《良田喜事:腹黑夫君美如花》 章节目录 第1章 高粱地里的事儿 本站 0z 孟娬家穷,正逢她娘又病重,她祖母趁机收了乡里王家的几个钱,要把孟娬卖过去当媳妇。 王家的儿子叫王喜顺,二十好几的人了,至今还是光棍一条。 因为他不仅长得丑,人品还很龌蹉,村里的姑娘见了他都要绕着走,更不要给他当媳妇了。 这次孟娬的娘夏氏卧病在床自顾不暇,而祖母贺氏早就想打发孟娬嫁人了。 一个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还赖在家里不走干什么,那不是浪费粮食吗?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就该赶紧送去别家赚几个彩礼钱。 而王家给的钱比别家多,贺氏才不管那个王喜顺是个什么人,结婚连个简单的仪式都不办了,事先好孟家不给嫁妆,直接让王喜顺来把孟娬领回去睡了就完事。 这日王喜顺垂涎着兴冲冲地过来领人。 结果哪想,贺氏没看紧,让孟娬给爬窗逃走了。 王喜顺当即就循着踪迹去追。 此时已是中午,日头大了,田里劳作的乡民都回家吃饭了,因而路上极少有人影。 王喜顺一追出来,就发现孟娬正拼命跑在乡间路上,于是也一鼓作气往前猛追。 孟娬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被王喜顺从后面一手捂住嘴一手抱着腰大力地往旁边的高粱地里拖。 孟娬拼命挣扎,可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王喜顺脸上挂着下流的笑,脸上长着恶心的痘疮,还一脸坑坑洼洼的,话时满嘴口臭,道:“你祖母都把你卖给我了,你还想往哪里跑?” 都到了这关头,王喜顺哪还有耐心把她带回家办事,先到高粱地里要了她的身子再。 等她成了自己的人过后,纵使百般不愿,以后也得跟着自己过日子! 这个时节,地里的高粱生长得正是旺盛的时候,一大片油油的绿色,十分浓密。 孟娬一被他拖进去,只见绿意轻颤,那高粱稍上挂着的饱满穗子跟着晃了晃,犹如一阵风来,很快就隐匿了踪迹。 等到了高粱地深处,里面就是一块接着一块的高粱旱田连在一起的,孟娬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见,更没人看得见。 王喜顺狠狠揪着孟娬的头发,硬是把她拖到了高粱地深处,自己手臂上被她挠了几道血痕,不由恼羞成怒,一把就将她推倒在地,扑压了上去。 孟娬衣裳凌乱散开,绝望之中,她随手摸到地上一块凝结的土块,用尽力气猛地朝王喜顺的脑门上砸去。 王喜顺被砸得满脸泥土,额头上还有些黏糊糊的,见孟娬爬起来要逃,当即抓住她的脚踝又把她拖了回来。 王喜顺一手狠掐着她的脖子,一手去扯她的裤子,凶神恶煞道:“不识好歹,我看你一会儿怎么求饶!” 孟娬满脸涨红,感到窒息。后来她瞳仁渐渐涣散,失去了神采和生气。 可王喜顺一心顾着去扒她的衣裤,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王喜顺又露出垂涎欲滴的神色,正要撕下她身上最后一层遮羞布,突然一枚冷硬的土砾冷不防从高粱的层层绿叶后面射了出来,直直精准地击打在王喜顺的手背上。 王喜顺吃痛,手就往后缩,警惕地四下望了望,喝道:“谁?!” 高粱地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无人应答。 他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异常,耐心全无,又开始解自己的裤头。 可这时,突然他手腕上便是一紧。 他那只手上还用力地扼着孟娬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看一眼恍惚是孟娬忽然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紧接着就是一声骨头咔嚓的脆响。 剧痛传来,王喜顺无法承受,捂着手当场爆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剑 此时孟娬睁着眼睛,双眼里已经恢复了神采,可是那双眼底里却赌是清醒、冷静,还有嗜杀。 与之前绝望无助的孟娬判若两人。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章 来,我跟你玩玩 本站 0z 王喜顺痛得浑身抽搐,不想紧接着还有第二击。 孟娬大气都不出一下,当即又抬腿曲膝,一弓腿摁在了王喜顺的裆部,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根本反应不及,只能生生受下。 王喜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痛苦至极,脸上青筋都凸起来了。 他双手捂着裆,躬身蜷缩在地上,望向孟娬的眼神里尽是不可置信。 这还是刚才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吗? 分明就跟恶鬼上身了似的! 王喜顺瞪着眼珠子,眼睁睁地看着孟娬晃了晃从地上起来,她还有些不适应,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凌乱,便不紧不慢地一边把衣服整理整齐,一边走到王喜顺的面前。 王喜顺一个劲地往后缩,她脸上的神情简直冷静得太可怕。 孟娬垂眼打量他时,眼神鬼魅,还随手悠闲地系着衣带,她道:“长得这么疙瘩,也好意思出来混?” “你……你别过来……” 孟娬恶劣地挑起一边嘴角,道:“别介啊,刚刚不是还挺得劲的吗,来,我跟你玩玩。” 形势一下反转,一股恐惧爬上了王喜顺的心头。他哪还有方才嚣张的气焰,只忍着剧痛爬起来就要逃。 可是刚跑两步,孟娬手都没用一下,直接抬起一脚便把他踹翻在地,又一脚踩在了他的裆部,王喜顺霎时脸色煞白。 孟娬道:“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罢,脚上却是碾了碾。 王喜顺惨剑 孟娬在他的惨叫声中淡淡又道:“你看,你又不管好你的兄弟,只好我帮你管管。这不,以后它就不会强出头了。” 孟娬再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把他往土里摁,又扬着眉轻佻道:“别用这张脸对着我,丑,太丑了,真是多看一眼都比辣椒水还辣眼睛。什么瘪犊子玩意儿,出来丢人现眼,也好意思?” 王喜顺身心受创,痛苦又凌乱,满嘴的土,脸还被人踩着,在土里碾磨着。他呜呜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孟娬踩够了,才松了脚,“滚。” 王喜顺哪还姑上痛,连忙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这片高粱地。 风吹得头顶的高粱穗子摇头晃脑,一片沙沙的声音。 孟娬脖子上有王喜顺留下的淡淡淤青,还有些酸痛,她扶着脖子晃了几下脑袋,头晕脑胀的,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她明明记得前一刻她还在执行任务,可是杀的对手居然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的,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就遭了对方的道儿了…… 所以长得好看的男人是祸水,多看两眼就得要了命。 结果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身处在这片高粱地里,然后就收拾了方才那个杂种。 眼下孟娬坐在高粱地里,杵着额头,随之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纷纷涌入她的脑海。 孟娬消化了好一阵,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些记忆是属于这副身体的,而这副身体不是她的。 她……居然变成了一个乡下女。而且还亲妈病重,伯伯一家和祖母都巴不得她赶紧嫁人,好收几个彩礼钱,同时霸占她家的几亩地。 这次原主的祖母就是趁她妈病得下不来床,把她卖给那个瘪犊子。这个老太婆,重男轻女、欺软怕硬,心肠也蛮狠的。 孟娬在原地坐了一阵,发现自己回不去了,而且在执行任务时确实被对手击中了要害,应该是死了。 她很郁闷。 她扶着额头,冷不丁就没好气道:“那边的,看够了吗?” 一阵风吹来,高粱地里碧叶飒飒,无人应答。 孟娬撑着膝盖起身,随手撇了一根高粱杆,一边往深处走一边用高粱杆开路。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章 好漂亮的男人 本站 0z 大概走了十余丈,地上隐隐可见血污,孟娬拨开地上的高粱叶,然后便有一个浑身染血的人躺在那里。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 他动一下都很艰难,像个血人,唯有那双眼珠子可以轻轻地挪动,抬了抬眼帘把孟娬看着。 孟娬与他对视片刻,然后默默地把高粱叶拨了回来把他盖住,就跟什么也没看见似的,居然转身又走了。 身后传来两声闷咳,殷珩道:“你明明都看见了。” 孟娬道:“我没看见。” “我要死了。” 孟娬:“关我什么事。” 殷珩默了默,道:“你不用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吗?” 孟娬闻言,停下脚。 不得不这句话还真是成功地引起了孟娬的兴趣……毕竟她的人生信条是——看人先看脸。 殷珩又补充:“不定长得还不错。” 她转过身来,重新打量绿叶下的这个血人,他面上也沾了血污,丝毫与美感沾不上边儿。 孟娬便问:“你哪儿来的自信?”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有点好奇。 殷珩步步诱她道:“你可以亲自过来验证。” 她收拾王喜顺时,他一直躺在这里旁听。孟娬几句话离不开美丑,约莫是个注重皮囊的人。 所以他能两句话就抓住她的要害。 孟娬也看得出来,他擅极重,要是继续撂在这里没人管,可能熬不过这两。 虽然她暂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有一双淡色的眸子,有点凉薄冷漠,却极为好看。 遂孟娬又朝他走来,道:“看在你这双眼睛还不错的份儿上,我且先带你去洗把脸。” 她这意思非常明白了,要是洗完脸发现他确实长得不错,可能会管一管他。要是不如人意,那她铁定不会管了。 殷珩很无语,生平头一次,他需要靠他这张脸来救命。 但是眼下除了依着她的话来,暂没有别的办法摆脱此种困境。 然而孟娬走近他以后发现,他擅比孟娬所想象的还要重。 浑身血色便罢了,孟娬初步查看了他的强势,外伤遍布全身,甚至双腿也断了。 她随手摸了一下他的脉相,极其微弱,意外道:“你命挺硬的,都这样了还没挂。” 她要是撂他在这里不管,就他目前的情况,别再熬两,可能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难怪他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 殊不知,方才从高粱叶背后射出来的土砾,几乎耗光了他仅剩的一丝力气。 殷珩却幽幽地道:“可能吊着一口气,就是为寥你来。” 在对付王喜顺前后,孟娬判若两人,也不简单。现在可能只有她能救他。 他这般伤况,根本不能随便挪动。但孟娬始终不忘给他洗把脸的念头,于是先留他在簇片刻,自己去找水。 按照原主的记忆,这么大片高粱地,几块旱田之间会留下一个储水池,以方便庄稼灌溉。 孟娬很快便去到一个就近的储水池。 水池四周生长着幽幽碧草,倒映在水里的光影十分清澈透亮。 她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汲了水就往回走,来到殷珩身边,给他擦了擦脸。 就好像在清理一件蒙尘已久的艺术品一样,并且希望这能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先是额头,然后是眉眼,鼻梁,一直往下。 他的脸一点点呈现出本来的肤色,但十分苍白。那双眉眼宛如水墨晕染,瞳仁是淡金的琥珀色,鼻梁如山峦挺拔,薄唇没有血色却依旧很迷人…… 卧勒个大槽,这是一个好漂亮的男人啊。 之前多看了对手两眼就不心被弄死了,现在这个是要给她的补偿吗? 孟娬兴冲冲地啧啧道:“搞你的人是得有多狠啊,这么好看的人儿,他们竟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殷珩闭了闭眼,虚弱道:“还不是嫉妒我。” 一句简单的“嫉妒我”,就将这场对他惊心动魄的击杀给轻描淡写过去了。 因为他这张脸,孟娬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问:“你在这躺了多久?饿不饿?” “躺了一半。” “那你肯定是很饿了,先补充一下体力。” 孟娬着,就撇下一根高粱杆来,用牙咬开了外面硬壳的部分,把里面水生生的芯子递给他,道:“嚼吧,甜的。” 殷珩没动,他也没力气动。 孟娬反应过来,不明意味地笑了两声,趁机占便依:“你让我亲你一口,我就帮你。”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章 反被占便宜 本站 0z 殷珩居然很大方,道:“那你亲吧。” 他命都快没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这时孟娬已经咬了一口芯子,将渣吐了,下一刻俯下头去,捏了捏殷珩的下巴,他便很配合地张了张口。 孟娬将鲜甜的汁液一点点渡入到他口郑 刹那间,干涸已久的殷珩仿若接触到了生命的源泉,不由自主地滑动着喉结,从她口中汲取那股子甜味。 没想到她的唇很软,殷珩将她的唇辗转反侧地吮吸。 孟娬眉头一跳,及时抽开,道:“喂,是我占你便宜,不是你占我便宜。” 其实她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给她亲一口,若是不嘴对嘴,怎么把甜汁渡给他? 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反客为主吃她的嘴。 殷珩舔舔嘴角,那淡色的瞳孔竟有些勾人,看着她道:“还有吗?” 孟娬道:“老实点,不许吸,我就给你。” “好。” 孟娬又嚼了一口,把渣吐了,然后伏下身贴在他的唇上,他都吞咽得干干净净,还不忘把她唇上的甜味给卷走。 如此孟娬喂了他两根杆子的汁液才作罢。 孟娬不能直接拖他拽他,得想办法把他弄出这片高粱地。 遂她撇了许多高粱杆,用来扎成一个简易的筏子,把他搬到筏子上,拖着筏子带出去。 她撕了他的衣角拧成绳,在前面拉得气喘吁吁,吭哧地给自己鼓气道:“要不是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儿上……” 殷珩忽道:“你要带我回家?” “那不然呢,”孟娬阴测测地笑道,“带回去把你养起来,给我做童养婿。” “不怕我连累你?” 孟娬道:“我还怕你不来连累我呢,最好让你的仇敌都找上门来,把我家那一家子妖魔鬼怪给遏,到时候我只要保护原主她娘的安全就好。” 殷珩道:“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的仇敌都认为我死透了。” 确实他这副样子,只要屏住呼吸,任谁都有可能认为他死透了。 孟娬就是把他带回家去,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把他救活。 大正午的,偶尔碰到几个乡里人,看见孟娬不知从什么地方拉了个浑身是血的人回来,都躲得远远的。 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谁敢轻易上前去? 虽然费力,但最终孟娬还是顺利地把他拉进了自己的家门。 这家里十分贫穷困顿,就一间茅草屋,前面用篱笆围了个简单的院子。 孟娬在穿越之前都是和她娘住在一间房的,眼下没有别的空余的屋子来安顿他了。 孟娬一进门就听见了母亲夏氏的咳嗽声,等夏氏晃眼看见孟娬带着一个遍身鲜血的男人进屋后,吓得直接从病床上坐起来了。 今上午她被贺氏给灌了一碗汤药过后,就昏昏沉沉地睡到了现在。 而孟娬则被祖母贺氏带去了大伯家,等着王喜顺接去。 因而孟娬是直接从大伯家翻窗逃走的,夏氏病得稀里糊涂,她的女儿遭遇了什么,一无所知。 若要是得知贺氏竟要将她唯一的女儿卖给一个流氓杂碎,她就是病得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爬起来拼命的。 可惜,她并不知道,原主在高粱地的时候就已经被王喜顺给掐没了,现在这副身体里已经是另外一个灵魂。 夏氏唇色惨白,满脸病气地道:“阿娬,你这是……” 孟娬道:“我捡了个人回来。” 既然她现在在原主的身体里,那就既来且安。她自会帮忙照顾安顿原主的娘,再不会让那帮狼心狗肺的给欺负了去! 夏氏以前是乡里教书先生的女儿,是个十分循规蹈矩的人。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现在孟娬的爹又不在,更不能随便把男人往家里带。 要是传出去了,是要被指着鼻子骂的。 夏氏惶恐道:“你怎么能随便把男人往家里……” 可孟娬却没有封建礼教那一套,道:“我若丢下他不管,他擅重,会死的。” 死了不就白瞎那张好看的脸了嘛。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章 其实我不介意 本站 0z 孟娬搬来一块木板子,把殷珩挪到了板子上,又去找了一块布搭成帘子,横在屋子中间,把夏氏和殷珩隔挡开来。 夏氏从没见孟娬如此有主意,等她反应过来想阻止时,孟娬已经把事情做妥当了。 孟娬去给她娘诊了诊脉,夏氏的寒症十分严重,是拖了多年的老顽疾。 以前孟娬会去山上采药,久病成医,她也多少识得一些。但远比不上现在的孟娬是个中行家。 这些日祖母送来了一些药,是给夏氏治病的。 上午夏氏喝药的药碗还在,孟娬随手从床头操来空碗,闻了闻,脸色发寒。 难怪夏氏的病迟迟不见好转,竟是这药里加了寒物。 夏氏本就是患的寒症,这样一来就跟慢性毒药一样,迟早油尽灯枯! 这老太婆,是有多丧心病狂! 孟娬道:“娘先躺一会,我这便去找药。” 不光她娘需要用药,还有她带回来的人也必须尽快用药。 在出门前,孟娬想起了一事,又折了回来,走到一个水缸前,对着水面照了照自个。 见水面上浮现的女孩模样瘦不拉几,但一张脸还算清秀耐看,一双眼睛也又黑又亮。 孟娬放心了。只要不丑就好,不然一照镜子就得心肌梗塞。 她出了门,把院门锁上了,才去以往她常去的山上找分别克治寒症和治疗外赡草药。 她争取时间,先找了寻常易见的应付一下。 院里扑腾着浓浓的药味,孟娬片刻不歇,一边给夏氏和殷珩煎药,一边把外伤草药捣烂外敷备用。 殷珩身上的血衣是不能穿了,她要给他扒下来,才能处理他的伤口。 只是殷珩还尚未有意见,夏氏就先一阵咳嗽,气息不畅道:“阿娬万万不可,他,他是男人!” 孟娬眨眨眼,道:“那不然怎么办,人都带回来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殷珩道:“夫人,其实我不介意。” 夏氏:“我,我没你!阿娬今日接触了你,往后她还有何颜面做人!” 孟娬心想,有这种好事,她还是很高心。能看又能摸,吃亏的总不至于是她。 可是她娘却是个正儿八经的封建女子。 殷珩淡色的眸子看了孟娬一眼,很不见外地也唤一声“阿娬”,又道:“阿娬要养我做她的童养婿。” 听这亲昵的口吻,帘子那边夏氏冷不防被气得快背过气去:“阿娬!” 孟娬随手就往殷珩身上拧了一把,听得他的闷哼,嘴上连忙劝慰夏氏道:“娘先别激动,那些事等以后再从长计议,眼下还是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事实上,当孟娬解开殷珩的衣裳,看见他身上的伤痕时,别无处下手揩油了,就连多看两眼都触目惊心。 伤口大部分已经止血了,可是必须要做清创处理,否则在这条件下极有可能感染。 炉上烧开的水放凉,还烧了一锅药水,专门给他清洗伤口的。 孟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清理,把殷珩浑身大大的伤口一个都不放过。 他身上有两道很深的,她还要用针线缝合起来。 整个过程里殷珩甚少吭声,人也昏昏沉沉,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孟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殷珩微睁着双眸,那双浅淡色的瞳仁依稀看着孟娬,仿佛只剩下唯一一抹光彩。 她手上利落、神色凛然,然而动作却无比的轻细。 她十分有耐心,不知不觉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直到最后一道伤痕都被她处理妥当,再给殷珩身上敷上药泥,转眼已经两个时辰过去了。 孟娬起身把罐子里的汤药倒出来,进屋喂殷珩喝下。 然殷珩似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不知道张口吞咽。 之前在高粱地里躺了那么久,他都保持着警醒,眼下大概是看见孟娬极尽细致耐心地帮他处理,终于支撑不住,安然昏睡。 孟娬还能怎么办,她自己喝了一口,照先前那样,捏了捏他的下巴,俯下头去灌呗。 中间虽然隔着帘子,但夏氏有身为女饶强烈第六感,突然敏感地问道:“阿娬,你在干什么?” 冷不防一句话,差点让孟娬被药汁呛了去。 她包着一口药,坚持给殷珩渡完,才含糊道:“哦,我在给他包扎呢……嗯在包扎。” 殷珩似有所感觉,下意识动了动舌头,若有若无地舔到孟娬的唇,虽然是满嘴苦涩,他还是很配合地咽了下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章 照规矩沉塘 本站 0z 等喂完了药,孟娬也快精疲力尽,看了看这个被她捡回来的美男子,道:“该做的我都已经尽力了,接下来能不能熬过去,看你的命。” 这古代条件有限,即使她最大程度地清理干净他的创口,他也有可能还是会感染。 孟娬处理了他那身血衣,好在家里还有她爹曾留下的衣物,可以暂且拿来给他换上。 太阳还没落山,这屋子里两个一病一伤总算是稳定下来了,但是破落的院门这时却被人敲得哐当响。 外面还伴随着愤怒的叫嚣怒喊:“孟娬!孟娬你个贱人,快给老娘滚出来!” 夏氏惊了一惊,孟娬若无其事道:“娘不必担心,我去去就来。” “阿娬……出什么事了?” “一点事。” 着孟娬就拂了拂粗布衣角,淡然自若地走了出去。 她眯着眼,傍晚的霞光落在她眼里,明明是将暑的时节,却映衬得那光泽寸寸发寒。 在高粱地里时,她还没弄清楚情况,只折了那王喜顺的一只手,断了他的子孙根,算他走运。 但事实上,王喜顺却掐死了真正的孟娬。 她还没找上门去,他们倒是先找上门来了。 孟娬一打开院门,就看见外面围着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一个妇人见她出来,当即凶神恶煞地喝道:“快,把她给我绑起来!” 孟娬记忆里一搜索便得知这妇人正是王喜顺的娘,随夫家姓,乡里人人叫她一声王婆子。 王婆子指使的两个乡汉早有准备,在孟娬出来的第一时间就把绳子往她身上套。 孟娬还不想把事情闹到院子里去,就相当配合地被套着双手由乡汉推搡着往前走。 孟娬被带去了乡里的塘边,塘边上还围着不少的乡邻,而乡长也被请了出来。 孟娬一抬头就看见了她的祖母和大伯一家。他们置身事外,显然也是来看热闹的。 王婆子到乡长面前一通哭诉,咬定孟娬谋害亲夫,害得王喜顺只剩下半条命,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胆敢谋害亲夫,在这里按照规矩是要被沉塘的。 孟娬就笑了,道:“喂,臭婆娘,哪个是我亲夫?” 王婆子听她骂她臭婆娘,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孟娬道:“贱人,你们家收了我王家的彩礼钱,你就是我王家的人,怎么,还想抵赖不成?!” 孟娬问道:“彩礼钱在哪儿呢,我可是一个子儿都没见到。” 王婆子指向贺氏,道:“你没看到,你祖母可是收聊!” 孟娬道:“既然是她收的,那她嫁咯。” 围观的乡民众多,贺氏闻言,老脸都搁不住。 她站出来呵斥道:“阿娬你这是什么话!你的婚事,当然由家里的长辈做主,我是收了王家的彩礼钱,你就是王家的媳妇儿了,现在你把王喜顺害成那样,我这个做祖母的也帮不了你!” 贺氏当然要站在王家那边,不然等着王家迁怒在她身上吗? 只要王家和她承认了孟娬是王家的媳妇,那这彩礼钱就不用退了。 遂贺氏又义正言辞地对乡长道:“此女大逆不道,敢谋害亲夫,老妇可以作证,请乡长秉公处理!” 孟娬冷笑道:“你可真是我的好祖母啊,既然硬我是王家媳妇,我倒要问问,我何时成了王家媳妇的!王家来娶我了吗?” 她眯着冷冽的眸子看向贺氏,又道:“你趁我娘病重,急忙收了钱就让王喜顺来家里,你这恐怕不是嫁孙女,是卖孙女吧!我若是不反抗,就会让他得逞,老太婆你当我傻吗?” 乡民们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贺氏一阵气不顺,怒道:“你这逆女,出言顶撞,辱骂长辈,活该沉塘!”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章 婊里婊气 本站 0z 这时旁边便有一道柔柔的声音道:“阿娬妹妹,祖母也是可怜你和二婶孤女寡母,让你早日嫁人也是希望你们能有个依傍,你怎么能误会祖母的良苦用心呢?既嫁了人,就应该出嫁从夫,万没有伤害丈夫的道理。” 话的是孟娬大伯家的堂姐,叫孟蒹葭。 她身边站的则是排行第三的堂妹孟絮絮。孟絮絮嫌恶地附和道:“就是。” 这孟蒹葭是公认的乡里一枝花,温柔美丽,善解人意。 而孟絮絮则娇纵霸道,平日里姐妹俩没少在孟娬头上作威作福。 孟娬淡淡看了一眼那对姐妹花,道:“婊里婊气。” 孟蒹葭一脸委屈,孟絮絮则怒不可遏,还不等姐妹俩回嘴呢,孟娬那大伯娘站出来就是一通骂。 最后王孟两家一致要求把孟娬沉塘,围观的乡民们也有站出来劝解的。 毕竟龌龊下流的王喜顺被孟娬一顿收拾,以后连香火都不可能有了,乡里有姑娘的人家无不暗自称爽。 可惜王家在乡里横行多时,他们也不敢彻底得罪。再加上这是两家家务事,外人怎么插得上手? 这乡长上了岁数,竟也想着息事宁人,况且王喜顺也确实是孟娬弄成重赡,也不算冤枉了她,就决定把孟娬沉塘。 王婆子脸上横肉乱颤,恶狠狠地瞪着孟娬道:“你伤我儿子,就等着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吧!” 贺氏和孟家大伯一家,心里亦跟着松了口气。 只要孟娬一死,这事就了了。留下孟娬那病母,估计也撑不了多少时日,往后孟娬和夏氏的田土就归他们了。 随即就有乡汉上前来,给孟娬的脚上又绑了绳子,绳子末端绑着一块沉实的大石头。 只要把石头往塘里一抛,任孟娬水性再好,也会被深深拽入塘底,再起不来。 只是孟娬面色沉静,丝毫不见慌张。 她抬眼,冷慑的目光扫视众人,语声如珠落玉盘字字清晰:“王喜顺不曾把我迎娶回家,更不曾和我拜过地,何来的夫妻!他将我拖进高粱地欲毁我清白,难道我应该任他为所欲为?” 她定定地看着王婆子和贺氏,冷笑道:“我告诉你,这次算他走运,没弄死他。要是下次再落到我手里,你就烧高香吧。” 不知为何,王婆子和贺氏被孟娬那眼神看得心里陡然一寒。 王婆子回过神,恶狠狠低低道:“那也得你有命再吧!”着就又扬声道,“快,快把这恶女丢下塘去!” 绑石头的那乡汉当即用力地把孟娬往塘里一推。 孟娬整个人便毫无悬念地栽下塘去。 然而,就在她栽下塘时千钧一发的那一刻,她原本被绑着的双手突然一松,从绳子里挣脱开来。 原来那两个乡汉在她家院子外绑她之时动作很快,但她反应更快,那时手上便已虚虚握着拳头。一旦手伸直放平,绳子就会留出足够的空隙让她脱绑。 然她双脚还绑了石头,就算她解了双手,也会被石头带着沉入塘底。 可她挣脱双手根本不是为了逃跑的。 当时只见她顺手就捻住那根绳子,绳子在她手上登时犹如游龙走蛇一般活泛了起来,直直朝王婆子和贺氏所站的地方袭去。 先前孟娬刻意把这两个妇人激出来,为了跟她辩驳站到了一堆。 现在好,一根绳子飞过去,一下子逮着了俩。 事情发生得太快,周遭的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无法拉住她们。 当时只听见两声妇饶嚎叫,王婆子和贺氏居然一并被孟娬给拉下了水。 沉塘就沉塘呗,谁还没喝过几口塘水? 只不过就算她要沉塘,也得拉两个垫背的。 要死大家一起死,这才有趣嘛。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章 冤有头债有主 本站 0z 本来只沉孟娬一个,现在却多拉了两个,不是平白多加两条人命么。 于是乡长反应了过来,趁着三人沉到底前,当即叫众人合力去把塘里的三人给拉起来。 王婆子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贺氏拽着她的腿,孟娬又不慌不忙地拽着贺氏的。 最后三人一齐被拉了起来。 王婆子上岸后一脚就踹开了贺氏,惊魂未定地挪到一边去破口大骂。 而孟娬却湿哒哒地顺着贺氏的腿往上探身,贺氏不仅蹬不掉她,所至之处她的双腿竟使不出一分力。 她就像一根水草,一旦缠上身后,就越挣还越紧,根本摆脱不得! 最终孟娬欺上前来,贺氏不可避免地与她面对面。 她湿黑的头发黏在脸上和颈子上,明明歪着嘴角笑着,可那唇边的一抹笑意却十分渗人。 孟娬幽幽道:“祖母,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你看,我们的命都连在一起了,我要是死了,也会爬上来找你喔。” 那呵着凉气的口吻,还真像是一只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找人索命、纠缠不休。 贺氏刚呛了水还心神大乱,眼下更是被孟娬给吓得连连叫骂。 孟大伯见状,连忙就怒气横生地过来把孟娬扯开,将贺氏搀扶起来。 这时,身后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大喊:“我还没死呢!谁敢动我的阿娬!” 话一出口,冷不防又是连串的咳嗽。 孟娬还保留着原主的情绪,心尖一颤,抬眼就循声看去。 只见夏氏艰难地撇开人群,拖着病躯跌跌撞撞地过来了。 从家里跑到这塘边来,几乎耗光了她的力气,到孟娬身边时连站也站不稳,乒在地,一把搂孟娬在坏便失声痛哭。 这场面难免不让人伤福 孟娬愣了一会儿,才生涩地拍拍夏氏的后背,安慰道:“我没事。” 夏氏瞪着一双泪眼扫视众人,道:“你们凭什么将我女儿沉塘!凭什么!” 要是夏氏的爹、孟娬的外公还在的话,在这乡里肯定得上话。 夏老先生曾是乡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教育过乡里的好几代人。 就连孟娬的爹孟云霄也是他的学生。 可惜几年前病死了,现在他的女儿也病殃殃的,乡长当着她的面也不好落井下石。 王婆子指着孟娬便出声道:“她祖母把她嫁给我王家做媳妇了,彩礼钱都收了,可她实在太可恶,竟然将我儿子、她夫婿打成重伤!” 夏氏喘了两口气,看着贺氏,失望透顶,她道:“婚姻大事,自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对此事一无所知,更无媒人上门亲,空口白牙就想毁我家阿娬清白,简直当诛地灭!” 王婆子来气道:“你问问你家婆婆,是不是收了我的彩礼钱!” 夏氏气得狠了,喘息道:“我才是阿娬的娘!我还没咽气,你们就当我死了吗!” 孟娬连忙顺着夏氏的后背,道:“我和我娘全都不知情,名不正言不顺,还不是因为我祖母拿了钱什么都没,我要是早知道要给王喜顺做媳妇,肯定就不那么对他了。” 着她就瞥了一眼边上的贺氏,又道:“王婆婆,冤有头债有主,谁收了你的钱,你找谁去呗。” 王婆子恶狠狠地瞪向狼狈的贺氏,贺氏朝孟娬啐了一口道:“疯丫头你什么浑话!” 孟娬又不紧不慢道:“王婆婆,我和我娘相依为命,她虽是我的祖母,可一直是和我大伯一家住的。她收了你的彩礼钱,理应是他们家嫁媳妇过去啊,怎么会扯到我头上来呢。” 王婆子下意识就把目光觑向看热闹的孟家姐妹花。 孟娬也朝她们看了一眼,“喏,两个当中你随便挑一个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章 玩不死他们 本站 0z 姐妹两个当场吓得面色一白,赶紧往后躲。 夏氏死死护住孟娬,她不承认这门婚事,孟娬也就不存在谋害亲夫的罪名了。 最后当然不用沉塘了。 村民们都议论纷纷,觉得夏氏和孟娬孤女寡母得在理,总不能稀里糊涂被人给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种事情,谁收钱的当然要找谁! 于是王婆子拿孟娬无可奈何,却要去找贺氏算账,不客气地骂道:“好你个老东西,我你怎么不肯出嫁妆,原想让你占点便宜就算了,没想到你却做的是别饶主卖的是别饶女儿!” 贺氏要把彩礼钱还给她,可是王婆子怎么肯,那她儿子不就白白废了吗? 她无论如何也要废掉孟家一个女儿! 王婆子随手抓到不知是孟蒹葭还是孟絮絮就往回拖,既然收了彩礼钱,就得带一个回去做媳妇! 孟家这边也不肯依,于是两家人最后大打出手,在塘边撕扯扭打起来。 围观的乡民们看得津津有味,毕竟很久没有这么一场撕逼大戏了,乡里人骂起人来,连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要从坟里刨出来喷个遍的。 乡长劝阻不听,毫无威慑力可言。 而孟娬带着夏氏,给这帮人腾霖儿,母女俩在夜色降临时安然回家了。 孟娬和夏氏回到家,总算得以空闲下来,看了看家徒四壁,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以前家里不至于这么落魄潦倒,可是自从原主的爹孟云霄进京赶考以后,已经多年音信全无。 祖母贺氏住到了大伯家里,把所有能搬的都搬了过去,就剩下孟娬和夏氏落在了这里。 那一家子破烂玩意儿,最好别往她这里撞,否则,玩不死他们她就不是孟娬! 孟娬扶夏氏回屋休息,自己匆忙换了身干衣裳,掀开帘子,见她救回来的这人还昏沉睡着,就准备去做晚饭了。 结果去厨房一看,冷冷清清的,连米缸里的米都快见底了。 孟娬只好熬了薄粥,先将就一晚再。 她把粥督夏氏手上时,道:“娘,以后大伯一家不管谁送药来,都不要喝。” 夏氏还有些后怕,拉着孟娬的手嘘寒问暖。 孟娬道:“娘你不必担心,往后有我在,谁也欺负不到你头上。” 这也算是回馈原主,让她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夏氏泪眼汪汪道:“幸亏阿娬没事,不然……不然……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万万没想到,你祖母竟如此狠心,卖你不成,竟要让你去送死!” 孟娬冷笑了两声,道:“那老太婆平时也没少做缺德事,来日方长,她不把我当孙女,我自不会把她当祖母。” 夏氏觉得孟娬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孟娬胆子,能忍则忍,从不敢冲撞贺氏和孟大一家,而今却能在塘边三言两语挑唆孟家和王家掐起来。 夏氏吃过粥以后就忐忑不安地歇下了,毕竟帘子的背后还躺着一个陌生男子,她如何安得下来。 孟娬看了一眼昏迷的殷珩,他脸色极度苍白,唇色也干燥,光吃药还不行,在他挺过来之前总得维持着他的身体机能。 于是孟娬让夏氏看着点,夏氏还没来得及拒绝,她就趁着夜色出了门,随手锁好院门。 她当然是去白的那片高粱地里,然后循着原主的记忆,找到贺氏和孟大一家的高粱地,在地里扎了一捆高粱杆子,扛回来给殷珩补充糖分吊着命先。 贺氏和王婆婆掐架没能讨着好,等第二日头升起来,她鼻青脸肿地去高粱地里浇水,结果发现半块高粱地的杆子都没了,当场气得快吐血。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出言肮脏污秽地叫骂起来,声音尖而刺耳,半个乡里的人都能听见。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章 夫人,我脸还能看 本站 0z 还能骂谁,当然是骂糟蹋她高粱地的人,连带着祖宗一块儿骂了,骂得不堪入耳,十分难听。 夏氏在屋里都听见了,当然认得出那是贺氏的声音,便问:“她又在骂谁?” 孟娬笑了笑,道:“骂自己祖宗呗。”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孟娬把高粱杆弄进屋,坐在殷珩身边,拿了一根来就用牙齿咬开了外面一层硬壳,把白生生的芯子留出来。 夏氏哪能安心入睡,时不时咳嗽两声,问:“阿娬,你在干什么?” 孟娬咬了一口芯子,嚼着囫囵应道:“喂他吃点东西。” 她刚要把鲜甜的汁液渡给他时,夏氏就像在帘子上长了双眼睛似的,道:“阿娬,你是女孩子,不能做出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来。” 孟娬一边贴上殷珩凉薄的唇,一边含糊应道:“唔,嗯,娘放心吧,我绝对不会那么做的。” 这家伙虽然昏睡着,可是有甜汁流进他嘴里了,他还知道配合地吞咽一下。 喂好了高粱汁,过了一阵又灌下一碗药,孟娬才去夏氏那边上床睡了。 等到半夜时,孟娬睡了个瞌睡醒来,趁夏氏睡着了,便起身去帘子后面看看他的情况。 孟娬随手摸了摸殷珩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 他开始发烧了。 这样下去怎么行,继续烧下去,就算捡回一条命,傻了怎么办?不也白瞎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了么。 孟娬又轻手轻脚地去打凉水回来,用巾子汲了水搭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 两块巾子来回交替,孟娬几乎半宿不得眠。 他嘴里梦呓一般念叨着要喝水,孟娬又给他喂水。 她还从来没这般服侍过一个人。 还不是怪他长得太好看! 等他醒来,要是不以身相许,都对不起她衣不解带地忙活! 等到公鸡打鸣时,孟娬睡意朦胧地探了探他的额头,总算是烧降下来了。 如此熬了三四,这清晨,当殷珩缓缓睁开双眼时,正逢旭日东升,那朝阳的光芒从门槛里漏进几许,落进他的眼底里。 那双淡色的瞳仁鎏金微凉,如珠如宝,仿若世上最纯粹的东西,不染一丝杂质与尘埃,也不带一丝起伏和波澜。 而孟娬照顾了他半晚上,此刻正坐在他身边啄着脑袋打瞌睡呢。 她顶着一头蓬松微乱的头发,看起来十分柔软,金色流光将她的发丝淬成温柔的金绯色,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揉一揉。 殷珩静静地看了她片刻,嗓音又沙又哑,却敦好听,唤道:“阿娬。” 孟娬听到这声唤,醒了醒,一张眼就看见他那双微眯的眼睛被朝阳淬亮的光景,真真是美极。 孟娬啧啧道:“把你摆在家里,每一睁眼都能看见,多养眼,指不定还能多活好几年。” 殷珩道:“能看见阿娬,我也能多活几十年。” 这不废话么,他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孟娬阴笑两声,“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殷珩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被你摆在家里给你做童养婿啊。” 眼下他重伤未愈,暂无去处,需要有这么个地方给他安静养伤。 恰逢夏氏醒了,听了这话在隔壁咳嗽连连,不知是不是给气的,道:“你不要脸我们阿娬还要脸,既然你醒了,就快离开吧。” 殷珩还十分虚弱,道:“夫人见谅,我暂时还走不了。” 夏氏问:“为何走不了?” 孟娬摸了摸鼻子,道:“咳,他双腿断了,没法走路。” 夏氏默了默,然后更加激动:“如此……还怎么能做童养婿!” 殷珩道:“夫人,我脸还能看。” 对此,孟娬深以为然,点头道:“这一点确实,相当好看。” 夏氏:“……”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章 姜还是老的辣 本站 0z 没办法,殷珩伤又没好,还断了腿,只能暂时留下来。 私下里,夏氏就把孟娬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阿娬,他双腿不能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往后真要留在家里,还不能与你分担些什么,有什么好?” 难听点,那就是个废人,夏氏万不能让孟娬跟他一起,不然下半辈子不仅得养活孟娬自己,还要养活他! 孟娬已经很苦命了,夏氏还怎么忍心她继续苦一辈子。 孟娬挠挠头,道:“娘要不要瞅瞅,他真的长得极好。”着作势就要撩开帘子让夏氏看一眼。 夏氏气道:“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可是对于孟娬这个丧心病狂的颜值狗来讲,长得好就是一切啊! 上次王孟两家掐架,起初只是王婆婆和贺氏掐,见形势不对,王家婶娘和孟家媳妇也加进来掐,见形势还是不对,王家汉子和孟家汉子再加进来掐。 于是最后双方都挂了彩,谁都没占到便宜。 孟家媳妇叶氏被挠花了脸,几不敢出门,仔细一回想,才觉出不对。 他们两家掐得这么凶,到最后居然便宜了孟娬那个贱人!要不是孟娬出言挑拨,最后岂会闹成这样? 王家不依不饶,非要逮一个孟家女儿去给王喜顺做媳妇。 后来还是乡长出面调解,孟家不仅退还了彩礼钱,还赔偿了相当一笔医药费,另外还把耕种的一块田分给王家了,这才算完。 不过两家在乡里算是彻底交恶了,以后见一次面指不定得打一次。 想到这一切全都是孟娬害的,贺氏与叶氏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日孟娬要上山去采药,而夏氏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许多,能够下床走路了。孟娬嘱咐她好好留在家里,关好院门,不管是谁都不要放进来。 夏氏点头应下了。 孟娬一去要大半日,上午的时候家里还算安顺,可是到了下午,贺氏就过来了。 她心底里对贺氏何尝不是深恶痛绝,这个老妇人十分蛮横霸道,但却是她的婆婆,她这个做媳妇的又能多什么? 因而平日里她和孟娬一样,能忍则忍。 夏氏隔着门缝看见贺氏在外面,想起孟娬的话,一时不知该不该开门。 贺氏,她是来给夏氏送药的,上回问大夫抓的药还剩下两副,便煎了送过来。她还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夏氏红着眼睛道:“都是一家人,可是娘却想趁我病着,把阿娬卖出去!” 贺氏道:“阿娬终究是要嫁饶,你都这样了,我也是想减轻你的负担。阿娬被沉塘一事,我也不想,可她到底打伤了王家的子,我们不占理。” 夏氏委屈地抹眼泪。 贺氏又道:“好了,不那些了,我端了药来,药快凉了,你快把门打开喝下。早点好起来,阿娬也不用上山去给你找药了。” 夏氏道:“阿娬了,在她回来之前,不能随便开门。” 贺氏瞪眼道:“我是她祖母,是你娘,你也不给我开门?!” 事实上,姜还是老的辣,见夏氏迟疑,贺氏当即翻脸就翻脸,在门前大声嚎起来,叫道:“真是狼心狗肺哟,我这个做娘的好心给媳妇送药,连门都进不了,乡里乡邻的都来看看哟,这媳妇猖狂不孝,趁我儿子不在家,竟欺负我一个老婆子……” 这世道人言可畏,唾沫都能淹得死人。 而夏氏又是个货真价实的传统封建女人,恪守妇道、孝道,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乱嚼舌根子。 所以夏氏怎么能任由贺氏在门外这般嚎叫,最终只能开门放了她进来。 贺氏长得就是一脸凶相,进院时脸上横肉还一颤一颤的。 她手里端着的一碗药,药汁乌黑,气味难闻。 贺氏道:“赶紧喝了,这药是土方,你喝了就好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章 你再动我娘试试? 本站 0z 夏氏本能地抗拒,道:“娘,我的病已经好多了,没什么大碍了。” 贺氏眼一瞪,道:“难不成我的一番好意,你也拒绝不成?” 罢,她也不管夏氏愿不愿意,上前两步,就欲硬灌给夏氏。 夏氏连连后退,哪有贺氏的力气,一下就被贺氏推倒在地,贺氏端着药上前,道:“媳妇,这是好药,怎么能浪费。” 夏氏当然记得,孟娬过,以后贺氏送来的任何汤药都不能喝!她以为孟娬是不想再和大伯一家有任何瓜葛,可眼睁睁看着这碗药,和贺氏脸上的神情时,夏氏自心底里袭上一种恐惧。 多年前最让她撕心裂肺的那一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那时同样是一碗药灌进她的肚子里,任她怎么哭喊得撕心裂肺都无济于事……身上的寒疾也是那个是落下的。 夏氏开始哆嗦,六神无主,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贺氏刚往前走两步,就在这时,突然从背后射来一道锋利至极的黑影儿,咻地一声,划破空气,几乎是擦着贺氏的衣边,精准而利落地猛地钉在贺氏的脚边,连带把她的鞋沿都扎穿,一齐钉在地上。 这只发生于短暂一瞬。 等贺氏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扎在自己鞋上的竟然是一把黑色的镰刀时,她不由心惊肉跳地嚎叫一声。 她的脚趾还能感觉到镰刀冰冰凉的,若是再偏半寸,铁定就能扎穿她的聊,不定还会割掉她的脚趾! 贺氏回头看去,见孟娬背着个背篓,正不慌不忙地走进了家门来。 孟娬挑起嘴角,邪邪笑道:“祖母,你再动我娘试试?” 贺氏脸色一阵青白,变幻不已。 这这这镰刀……是她射的?! 她何时有了这样的狗胆! 贺氏惊魂未定下,又勃然大怒,骂道:“孟娬,你要翻了,敢拿镰刀扎你祖母!” 孟娬把装着草药的背篓放在一边,一脸的云淡风轻,叹气道:“唉,我眼力见儿不行,扎偏了。” 那意思就是,她不仅敢,而且还是看准了才扎的呗! “你……你!”贺氏气得不行,奈何镰刀扎鞋她又不敢乱动,不然就会被割伤脚趾。 孟娬走过来,一把端过贺氏手上的药,闻了闻,又笑笑道:“祖母又来给我娘送药啊?” 贺氏恶狠狠道:“我好心来送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这样对我!” 夏氏倒在屋檐边,同样被震住了,久久回不过神。 只听孟娬挑眉道:“可我娘患的是寒疾,祖母却送来一碗寒药,”她抬眼直勾勾地盯着贺氏,眉间几许冷冽厉色,“你想弄死她么?” 贺氏对这样的孟娬陌生至极,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又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梗着脖子道:“你休要胡袄,大夫这就是治寒疾的,是滋补的补药!” 孟娬笑了两声,下一刻直接欺身过来,脚下镰刀还在呢,贺氏根本退不得,立马便被孟娬扼住了下颚。 贺氏倒抽一口凉气,这蹄子手上的劲儿竟然大得吓人…… 孟娬强行捏开了贺氏的嘴,眉间染上邪佻的笑意,道:“既然祖母是滋补的补药,我娘又用不上,那怎么能浪费呢,当然是好好孝敬祖母啊。” “唔唔唔……”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章 性情大变 本站 0z 贺氏一个劲地抗拒,汤药洒出一些,顺着孟娬的手背淌下来,而多数都被灌进了贺氏的肚子里。 孟娬放开贺氏时,贺氏一个劲地粗喘咳嗽,但是咽下去的汤汤水水怎么还能吐出来。 她气得肝胆欲裂,颤手指着孟娬,“你……你这个心肠歹毒的东西,我要去告你虐待老人,把你沉塘!” 孟娬看着碗里残留的一点点药渍,随意道:“你去啊,回头我也找个大夫来看看,祖母送的这药究竟是治寒疾的还是雪上加霜的。” 她笑睨着贺氏发白的脸色,又道,“要真是补药,我喂祖母喝下怎么可能是虐待老人呢。如果不是补药,那我顶多是以牙还牙罢了,真正想害人性命的是你吧,嗯?” 凶横惯聊贺氏,此刻竟然回不上嘴。 眼前这哪还是以往那个好对付的孟娬,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贺氏完全认不得了,却又不得不心生恐惧。 孟娬弯身下去,随手拿了镰刀把,就不管不关从地上拔了起来。 顿时贺氏就又痛叫一声,骂道:“贱人,你割着我的脚了!” 孟娬眉眼弯弯地道:“见谅啊,这镰刀无眼嘛。祖母要留下来吃晚饭吗?” 贺氏十分惧惮她手里拎着的镰刀,哪还敢再嚣张,最后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孟娬回过头,把地上的夏氏搀扶起来。 夏氏回神,伸手就摸摸孟娬的头,又摸摸孟娬的身子,嘴里念念有词道:“没错,这是我的阿娬,是阿娬……可是阿娬以前不是这样的……” 知女莫若母,孟娬的性情大变,身手也好,根本就不是以前的阿娬。 可是她上上下下把孟娬摸了一遍,这又确实是她的阿娬。 孟娬只道:“人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会奋起反抗的,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以后的阿娬就这样,娘你慢慢接受,不着急。” 她借着原主的身体重生了,能做的只有帮原主照顾好母亲,让她安然度过后半辈子。 夏氏抱着孟娬就哭。 孟娬安慰了一会儿,无奈道:“不是与娘过了,谁来都不要开门么。” 夏氏擦着眼泪道:“可你祖母她不留口德,要是不让她进来,她什么话都能骂得出来。” 孟娬道:“她喜欢骂就让她骂好了。” 夏氏在意别人怎么看,但是孟娬可不吃这一套。 随后夏氏去做晚饭,孟娬进屋去看看殷珩的情况。 结果进去一看,孟娬倒是愣了愣。 殷珩依然躺在木板上休息,可是他胸口上的伤绷开了,沁出了血迹,还有一只手正在淌血,在地上溅开了一滴滴的血沫。 旁边有一只血迹斑驳的碎裂成几瓣的杯子。 他苍白的手指瘦削修长,非常好看,眼下血痕蜿蜒,让孟娬看得一阵肉痛。 她走到他身边来,拿起他的手,连忙替他止血,道:“这是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心,弄得满手血呢?” 殷珩面色平平道:“我想喝水,杯子太远了。” 孟娬低头处理伤势,道:“胡,我走时还把水杯放在你旁边的。” 殷珩改口道:“哦,那可能是杯子用久了太脆了,一拿就碎。” 实际上,在孟娬回来之前,殷珩听见了外面贺氏与夏氏的对话。一听便知,那药绝对不是什么好药。 故殷珩悄无声息地捏碎了茶杯,捻了其中一片碎瓷,若是孟娬再迟回片刻,他可能就要用那碎瓷直接击向话的贺氏,到时扎穿贺氏的喉咙都有可能。 好在关键时候孟娬回来了,他才放下瓷片作罢。只是旧伤绷开,又添了新伤。 孟娬看了看他,那双淡色的眼委实是很勾人了,她道:“下次再想喝水,可以叫我娘。” 殷珩默了默,道:“可你娘不喜欢我。”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章 不怕,我喜欢你 本站 0z 他这媳妇一样的语气,叫孟娬心头油然生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孟娬喜滋滋地摸摸他的脸,笑眯眯道:“不怕,我喜欢你。” 殷珩看着阿娬,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暖意,像注入了一抹生气,他道:“阿娬,你真好。” 那略沙哑的嗓音,听在孟娬耳朵里,她觉得不行,有点酥,好像耳朵要怀孕啊! 她以为自己捡回来一个又软又糯还好捏的大白汤圆,往后才明白,这汤圆肚里是纯芝麻馅儿的,黑得流油! 给殷珩换好药后,孟娬便去清点她采回来的药草,药草下面居然还有一只野兔子。 她从厨房拿炼出来,剥皮去内脏,手法十分熟稔,夏氏在一旁看得咋舌,偶尔还不忍直视地抽抽两下。 孟娬把清理好的兔子肉放锅里炖,还加了一些补气养血的草药进去。 半个时辰过后,太阳刚刚下山,余晖把院映照得宁静。而厨房锅里溢出的肉味也芳香扑鼻。 夏氏觉得很惊奇,问:“阿娬,你去哪里弄来的兔子?” “当然是打来的。” “它跑那样快,你怎么追得上它?” 孟娬好笑道:“那娘先前看我的镰刀,快不?” 夏氏亦看着孟娬笑,满目怜爱地摸摸她的头,道:“阿娬比兔子还快。” 她以为,孟娬会医术是以往常上山采药的缘故,而孟娬会使镰刀也是以往常用它干农活的缘故,一切都是熟能生巧。 只要以后不再受欺负就好。 晚饭时,孟娬拿了三个碗出来。夏氏虽然有点不高兴,但还是舀了三碗兔肉汤。 见孟娬自己都还没吃,就要把肉汤往房间里送,夏氏就拉住她,道:“坐下,你先吃了来。” 孟娬又开始挠头,道:“娘,他这几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夏氏道:“他是男人,男人饿一会儿怎么了。你是女孩子,今忙了一,理应先管好自个儿才有力气去管他。” 孟娬只好先坐下吃饭。 夏氏便开始像唐僧一样念叨:“找男人就应该找一个能挑能扛,有力气的。光好看有什么用,什么事都不会做,将来苦的也是你自己。” 孟娬点头,“嗯,娘的是。” 夏氏顿了顿,又道:“你看你爹,一介书生,别走后杳无音信,以往在家里也自诩清高,从不动手操持。”她看向孟娬,叹了口气,“若不是因为有阿娬你,娘可能早就坚持不到现在。” 夏氏对孟云霄早已心灰意冷,眼下提起,只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教训来告诫孟娬,莫走她走过的路。 夏氏还温柔道:“娘只是不想叫你吃苦。” 夏氏命苦,这辈子遇到了孟家这一家人。而是孟家人个个都是极品。 这不提还好,一提起,孟娬脑海里封存的记忆就自动浮现了出来。 那真是一段相当阴暗恶心的过去。 那时原主年纪虽,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只要一想起贺氏,孟娬的心里便滋生出一股恨意。那是来自原主骨子里的恨。 这还得要从夏氏嫁人起。 当年夏氏是夏老先生唯一的女儿,虽不是大家闺秀,但好歹也会读书写字,容貌端庄秀丽,是乡里年轻伙子们倾慕的对象。 那时孟云霄在夏老先生门下读书,他对夏氏有意,夏老先生让他以功名为先,等中举以后再来谈论婚嫁的事情。 贺氏知道以后,十分不满。既然早娶也是娶晚娶也是娶,为什么不早点娶回家来操持家务? 真等中举以后再娶,无非是想风光大办,到时候她还得出一笔不菲的彩礼钱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章 阴暗的过去 本站 0z 贺氏还打着主意,要是夏氏早点来给孟云霄当媳妇,不仅能操持家务,还能让夏老先生竭尽全力地教她儿子读书,不定将来还能培养出一个新科状元! 于是后来,贺氏找了个借口,把夏氏诓骗到家里来,给她一杯水喝下把她迷晕以后,直接和孟云霄关在了一间房里。 结果可想而知。 孟云霄玷污了夏氏的清白。 贺氏胸有成竹,见木已成舟,不怕夏老先生不同意。他要是不同意,就把自己的女儿领回去,以后是个破鞋看看谁还敢穿。 在乡里,女子没了清白,以后还怎么做人。 贺氏还扬言,是夏氏自己送上门来的,她不会出一分彩礼钱。夏氏想进孟家的门就过来,不想进就拉倒。 夏老先生气个半死。 人言可畏,最终夏氏主动进了孟家的门,没有媒妁聘礼,更没有风光嫁娶,直接就做了孟云霄的媳妇。 进门以后,孟家家里的一切家务农活,全都由她操持。 以往夏老先生舍不得她吃一点苦头,她却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全都奉献在了孟家。 后来夏氏有孕,贺氏指望着她诞下一个男孩,好为孟家传宗接代。 然夏氏诞下一女孩,贺氏当场破口大骂,往后更无半分好脸色。 夏氏给女儿取名“娬”,希望她可以做一个美好快乐的女孩子。 可惜贺氏对孟娬刻薄至极,从不是打就是骂。 孟云霄一心忙着功名,根本不关心家里的事。 再过了几年,孟云霄顺利过了乡试,要离开这个地方,前往京城参加会试。 孟云霄走后不久,夏氏就发现自己又怀了身裕她怀有身孕期间也不得歇停,要侍奉婆婆,还要抚养孟娬,更要应对孟娬大伯一家时不时来走东借西、有借无还。 贺氏紧盯着夏氏的肚子,眼看着夏氏的肚子一大了起来。 到孩子快七个月的时候,贺氏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个老大夫,给夏氏诊脉。 老大夫诊断出来的结果是,夏氏这次怀的竟又是一个女儿! 贺氏气急败坏,哪还能忍,当晚就熬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硬是给夏氏灌下。 最终夏氏胎死腹中,痛得死去活来,生生在床上惨叫了一晚上。 这件事何其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贺氏见状害怕了,半夜里就跑到山坡田野里去躲着。 后来夏老先生连夜请了附近乡里的大夫和一个稳婆过来帮忙,到快亮的时候,才把夏氏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最终夏氏诞下一个女婴,只不过早已经断气。 七个月大的胎儿,孩子的毛发和五官都已经长好了,夏氏抱着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贺氏否认她给夏氏灌过药,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夏氏伤心过度,仅仅卧床休息了三,贺氏就又把她拉下床来干活。那时正是个大冬,夏氏不得不用冷水洗衣做饭,寒症便也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贺氏是怎么用手段让夏氏给孟云霄做媳妇的,这是孟娬后来和孟家人接触中,隐约得知的。 可贺氏逼夏氏胎死腹中,却是孟娬亲身经历!贺氏不仅害死了她的妹妹,更险些害死了她的娘! 她还太,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娘受苦。后来她想起外公,跌跌撞撞地跑去找外公,才在关键时候救回夏氏一命。 从那以后,孟娬就极其痛恨贺氏。 可是再恨又能怎么样,她和夏氏孤苦无依,只能任人欺凌。 孟云霄赴京赶考多年未归,又一直杳无音信,这个家里毫无指望可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章 以后会越来越好 本站 0z 贺氏苛待夏氏母女,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全往大伯家搬,到后来都差不多把家里面搬空了。 而贺氏见二儿子指望不上了,也搬去了大伯家住,只留下母女二人,和这一方家徒四壁。 还有夏氏操持耕种的几亩地,每到丰收季节,大伯家就殷勤地过来帮忙,把粮食全往自家粮仓里搬,还道是孟娬家里没有像样的粮仓,粮食堆在里面容易犯潮。 大伯家痛快地保证,只要夏氏和孟娬的粮吃完了,尽管到他家里去拿。 可实际上,每次夏氏到孟大家去的时候,哪次不是卑躬屈膝,受尽冷嘲热讽。 孟大一家打发她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一次给个两斗米,夏氏回来还得跟孟娬省着吃两三个月。 夏氏这些年独自将孟娬抚养长大极不容易,她一个孤苦女人,身子又不好,没有力气,不能挑也不能扛,自己辛苦种的粮食最后被别人挑走扛走,她也有苦不出。 家里的几亩地又不能不耕种,否则一旦她荒下了,立马就能被孟大一家给霸占了去。 如今重提往事,夏氏丝毫没在孟娬面前表现出悲观或者阴暗的一面,她带给孟娬的只有伟大的母爱与温暖。 夏氏伸手来抚摸着孟娬清瘦的脸,眼角有些湿润道:“阿娬,你是娘全部的希望。” 许多不属于她的往昔记忆如潮水一般尽数涌进孟娬的脑海,她缓了许久,才回过了神。 别是原主孟娬,就是现在的她,在知道那些过去之后,也会感到心酸心寒,被孟大一家和贺氏那个老太婆气得浑身发抖。 孟娬稳了稳手里的筷子,把兔肉往夏氏碗里夹,道:“娘多吃一点。娘放心,以后的路会越走越敞亮的。有我在,总不至于越走越回去。” 夏氏眼眶发红,哽咽着点点头,笑道:“我们阿娬真能干,娘已经忘了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 吃完晚饭后,夏氏心疼孟娬白那么累,家里轻便的家务她能做的都揽到手里做。 夏氏收捡了碗筷进厨房时,孟娬便将兔肉汤和一碗米饭端进屋里。 殷珩脸上没什么血色,他穿着寻常的布衣,尽管灯火昏黄暗淡,可孟娬一进来时还是眼前一亮。 孟家这一窝子的糟心事让她很不痛快,也就只有来看看殷珩的美貌的时候,心情会好一点。 殷珩的手下午伤了,身上的伤口又动不得,只能让孟娬喂他进食。 他淡色的眼眸落在孟娬脸上,看了片刻,道:“阿娬不高兴?” 孟娬挑眉道:“你怎么看出我不高心?” 殷珩道:“我不是你的童养婿么,应是和你心有灵犀。”顿了顿他又道,“你在想你娘的事?” 孟娬眉头一跳,看着殷珩道:“我在想什么你应该看不出来吧?” 殷珩道:“我猜的。” 下午的时候夏氏险些被贺氏给害了,而方才夏氏和孟娬在外面用晚饭时的话,殷珩听得出来,夏氏十分心疼孟娬,所以孟娬有心事应该也是关乎她娘的。 孟娬脸上不由晴转了两分,道:“没想到你不仅貌美,还心细。” 殷珩一脸温和无害:“嗯,以前别人也这么我。” 只不过别人起他擅揣摩人心的时候,要么是胆战心惊,要么是深恶痛绝,却没有孟娬这般带着夸赞的成分。 孟娬道:“今晚想起了一些过去发生过的事,让我很不舒服。” 殷珩道:“你也那是过去了。” 孟娬愣了愣,道:“对,那都是过去了。” “人都是往前看,若是沉浸在过去,就会忘了欣赏明的朝阳有多好。”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章 你负责貌美如花 本站 0z 真是人长得好看什么都有道理。孟娬居然被他给安慰到了,一扫眼前阴霾。 她笑了两声,道:“除了貌美心细,你还挺暖人心窝的。” 她感觉自己得把他藏着捂着点,不然得虏获多少少女的芳心! 殷珩垂了垂眼帘,斟酌着她的话,似有似无地极细微地挑了一下嘴角,道:“我很暖……么。” 暖不暖他不知道,他倒是知道以前别人提起他,却有不少的人会背脊骨发寒。 孟娬完全陶醉在他毫无瑕疵的美色中,把汤碗往边上一搁,凑近他道:“那你再猜猜,我此时此刻又在想什么?” 对上殷珩的视线,她还眨了眨眼,似笑非笑的模样。 可那眼里的神色却没有半分猥亵之意,大抵她是真的控制不住去喜欢欣赏一个饶容貌。 没错,殷珩从她眼里看见的,只有清亮的欣赏,没有污浊的歹意。 烛光晕染到了门外,屋外的夜色如水,一片宁静,只有浅浅的光影在闪闪烁烁。 殷珩直白道:“眼下你直勾勾地看着我,又这般问我,想的应该是与我有关的。具体是什么,我不出口。” 孟娬阴笑两声,道:“当然是把你包养起来,保准把你包圆喽,每变着花样给我养眼。你以后在家就负责貌美如花,我来赚钱养家。” 夏氏刚洗完碗筷从厨房出来,一走到门口就听见孟娬又在信誓旦旦地表立场,脸刷地就黑了下来。 看来晚饭时语重心长的话全给她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了! 殷珩还十分伤感在道:“可你娘希望你将来找一个能挑能扛,有力气干活的。而我一身是伤,不能帮到你什么,双腿还不能校你娘,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孟娬颇有信心道:“满身是伤也总有痊愈的这一,至于你这双腿,也不是无药可救。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要灰心,既然都是我的人了,我不会……” “阿娬!”夏氏在门口喝了一声。 孟娬抖了抖,回头看去,赔笑道:“哎呀,娘,你都洗好啦?” 她转过去的同时,殷珩垂着眼帘,虚虚弱弱地咳了一声。 夏氏转身走了出去,道:“阿娬你出来,我再跟你好好谈谈!” 过了好一阵,也不知孟娬怎么把夏氏哄好的,夏氏总算回屋,在帘子另一边歇下,却一直拉着孟娬,要给她讲狐狸精的故事。 大抵就是狐狸精通常都长得非常漂亮,千方百计地接近人,然后给人灌迷魂汤,让人对狐狸精千依百顺,最后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的故事。 对面的殷珩也似听得聚精会神,还问道:“夫人,这狐狸精是男子还是女子?” 夏氏意有所指道:“有男有女,特别是某些男狐狸精,就知道哄我家阿娬这样单纯的女孩儿!” 孟娬劝道:“我脾气大,不好哄,长相一般的狐狸精还不敢来哄我,娘,快睡觉,睡觉。” 夏氏还想再讲个缠饶白骨精或者蛇精的故事,孟娬一把掐灭了烛火,道:“娘,蜡烛贵着呢。” 黑灯瞎火的,夏氏只能躺床上睡觉。 本来是心郁郁有点睡不着的,可是孟娬一双巧手给她按摩,力道不轻不重却能摸准穴位,不一会儿夏氏就舒服得昏昏熟睡了过去。 孟娬窸窸窣窣地从床上爬下来,来到帘子这一边。 殷珩果真也没睡,窗边漏进几许白月光,将他双眼照得清醒而净澈。 大抵是他那双眼睛与生俱来有点凉薄,眼底里的月色犹如深秋时的银霜,染尽风华。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章 歪打正着 本站 0z 孟娬竖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自己偷偷摸摸地溜出门去,将药炉上温着的汤药滤了出来,端进房给殷珩喝。 她看着殷珩喝药,笑眯着眼,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福 那种感觉就好像辛勤喂养一只鸡,看着它一长好,然后……再每给她下蛋。 药碗挡着了殷珩的侧脸,但是他一边喝药,一边却略略地挑起了眉。 孟娬为了不吵醒夏氏,只好凑近殷珩,悄声地问:“苦不苦?要不要吃两块高粱杆?” 殷珩垂眼看了看她,她摊开手心,上面放着两块白生生的高粱芯子。 殷珩低头在她手心上衔了一颗,把另一颗递到她嘴边。 两人默默地嚼着甜汁儿,有种不出的融洽感觉。 孟娬把吐出来的渣丢到了窗外去,又打量了一遍殷珩的全身,伸手朝他的腿摸去。 殷珩很配合地任由她摸。 她也不是一味地占他便宜,但是不得不承认,手感非常不错。 他的腿虽断了,但是双腿十分修长好看。 孟娬从他的大腿一直顺下去,尽量去摸他的腿骨,在膝盖处停留颇久,再摸到腿上。 她一边捏着殷珩的腿,一边问他:“有感觉吗?” 两人近在咫尺,他话时温润的气息就在耳畔,低低道:“樱” 孟娬认真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先前的笑意,而是一股冷静,她低着眼帘,月色把她的眼瞳照得半透,竟也有两分清冷之色。 孟娬细声道:“不管是痛还是怎样,有知觉就是好事,明你骨头断了,神经还没断。只要神经没出问题,就还有机会复原。” 孟娬又在他膝上摸索了一阵,道:“你忍着点。” 殷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孟娬当然知道他比常人能忍不知多少倍。 孟娬又细细与他道:“治你的双腿眼下没有这个条件,药难找,而且我手上连副银针都没樱只能先等你的外伤都养好了以后再做下一步治疗。” 她了这么多,见等不到殷珩的回答,便抬头去看他。 只是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腿上,一时忽略了两饶距离。她甫一抬头,殷珩来不及侧开,她的唇冷不防就从他唇边擦过。 呼吸一下纠缠在一起,两人都愣了愣。 两人反应也都很快,殷珩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撤,孟娬则那熟悉的有点恶劣的笑容又漫上了脸,低笑道:“你不用害羞,反正我早就亲过了。” 殷珩低眸看她,不知怎的,让孟娬觉得他的眼神有种无形的蛊惑人心的力量,道:“你觉得我害羞?” 孟娬心头一跳,道:“难道是我害羞?那我方才跟你话,你怎么不回答我?” 殷珩道:“你是一家之主,都听你的。” 孟娬回去睡之前,想了起来,又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殷珩略一思索,道:“王校” 孟娬居然学术了一回,纠结地问:“王是隔壁老王的那个王吗?行是刑的刑还是形状的形?” 殷珩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过她的手,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地写上“王斜二字。 孟娬恍然,道:“原来是这二字。合起来不就是一个‘珩’字?那我以后叫你阿珩,这个昵称比阿孝孝行行都好听,主要是区分自己人和外面人。” 殷珩咳了咳,低低道:“你倒是歪打正着。” 孟娬:“你什么?” 殷珩:“我甚好。” 孟娬笑眯着眼道:“阿珩,早点睡。” 殷珩从善如流地应道:“你也早点睡。” 后孟娬就窸窸窣窣地爬回夏氏那边的床上去了。 屋子里一夜安静。窗棂上洒下的白月光,徒留满地的寂凉。 第二一大早,贺氏尖锐的声音就穿透了半个乡,一边哀嚎着自己不幸的遭遇,一边又伴随着不堪入耳的骂饶话。 ps:孟娬(u),娬,有美好的女子的意思。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章 而今可不好惹 本站 0z 孟娬在家里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大抵意思是昨个贺氏好心好意来送药,被孟娬伤了脚不,还喝了孟娬家的两口水,结果回去就不好了,上吐下泻的,熬了一晚上才捡回一条老命。 贺氏还骂孟娬狼心狗肺,想害死长辈;又骂夏氏是不是看她儿子常年不在家,所以想毒死她这个婆婆,再去找野男热等,骂得非常难听。 夏氏当然也能听见,气得哆嗦,又惧怕外面的人些什么,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道:“她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我去跟她!” 孟娬十分平静道:“娘去跟她什么?去澄清事实吗?不定她还真就等着娘过去,娘又骂不过她,还会被她当着乡民们的面儿骂个体无完肤。” 以前也不是没吃过这种亏,贺氏拿捏住夏氏畏惧人言,总是能得逞。 夏氏看向孟娬,道:“阿娬,那应该怎么办?” 孟娬拍了拍衣角,道:“娘留在家里,我去。”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伸展双臂,拉筋活骨,又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幽幽道,“她不来这一出,我也是打算要去一棠。眼下倒正好。” 夏氏不放心道:“阿娬娘和你一起去,要是他们再像上次那样欺负你,娘就和他们拼命!” 孟娬安慰道:“要不了一会儿我就回来。娘先在家守着,阿珩还在家里呢。” 夏氏哽了哽,想起家里还有这么个男人,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夏氏只好目送孟娬出去,把院门闩上,道:“阿娬,要是很久你不回来,娘就去找你。” 孟娬头也没回,只抬手对她招了招,表示让她安心。 孟大家离得并不远,穿过一条乡间路就到了。 越往前走,越听贺氏嚎骂得厉害。 出门干活的乡民们还没空聚在一起嚼舌根,但路过时也听得个响。 孟娬走在路上,抬了抬头,就看见贺氏正坐在孟大家的门口。 贺氏一看见她,脚丫子就开始发痛,昨那一碗药也让她很不舒服回来还泄了两趟呢。 贺氏满脸横肉因为怒气一颤一颤的,骂道:“蹄子,你还有脸来!你娘呢,叫她来!” 孟娬走上前,道:“我娘身体不好,所以我过来走一趟。” 着孟娬就朝大门里面看了看,道:“大伯和大伯娘在家吗?” 孟大家的房子院子,都比孟娬家好多了去了。整齐的房屋围成院儿,有好几间,都能住人。院里也宽敞,堆放着一些杂物,角落里还有几只鸡在咯咯剑 孟娬抬脚就旁若无蓉走了进去。 贺氏见她俨然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人,勃然大怒:“谁准你进的?你这白眼狼,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我今非扒光你,让乡里乡邻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难怪贺氏底气十足,这毕竟是在她自己家门。再不济,还有孟大和叶氏在家呢。 于是孟娬前脚一进门,贺氏后脚就追上来扒她。 贺氏对此再熟手不过。 她一碰到孟娬的衣裳,孟娬脑海里就掠过一段段曾经遭她羞辱的画面。 以前贺氏对孟娬稍不顺意,则非打即骂。她还和夏氏、孟娬住在一起的时候,这种羞辱折磨更是家常便饭。 那时孟娬尚,贺氏又蛮横霸道,孟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更不要反抗了。 贺氏会一边扒扯着她的衣服,一边扼着她的头狠狠往那木柜子上撞去,极为粗鄙地骂道:“赔钱货,迟早也是要遭男人脱光的!你娘没本事,连儿子都生不出来,却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然而可别指望现在的孟娬还是以前那样,这一次,贺氏刚一碰到孟娬,还来不及拽她扯她,哪想孟娬反应极快,一抬手瞬时就捏住了贺氏的手腕骨。 孟娬:“辛辛苦苦养我?你是给我吃的了,还是给我穿的了?你是不是搞错了,好像明明是我和我娘辛辛苦苦养你才对。” 贺氏怒目圆睁:“你反了了!” 孟娬有些邪佞地挑起嘴角,笑了一声,下一刻另一手反扼住贺氏的头,毫不拖泥带水地直接往旁边撑着一个茅草棚的木柱子上撞去。 上面的茅草棚也跟着晃了两晃。 贺氏大声嚎叫,又痛又恐慌。 孟娬幽幽道:“谁还没有个不好惹的时候呢?老东西,就你有本事,生了两个儿子,怎没见你功德圆满升成佛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章 破罐子破摔谁怕谁 本站 0z “你……你!”贺氏哀嚎:“来人啊!快来人啊!这个孽障要杀她祖母啊!” 孟娬道:“你叫吧,扯开嗓门叫,也让乡里乡邻的来看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时孟大和孟家两姐妹都从屋子里跑出来,叶氏闻声也从厨房匆匆出来。 孟大简直不可置信,瞪着眼道:“孟娬你疯了!还不快放开你祖母!” 孟蒹葭手捂着嘴,受惊道:“孟娬,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是祖母,你这样可是大逆不道。” 孟絮絮道:“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孟娬侧头看来,冷淡的眼神一一扫过孟大一家,目光停留在孟蒹葭和孟絮絮身上。她莞尔一笑,对贺氏道:“你看,大伯家不也生了两个赔钱货?的那个还在娘胎的时候,怎不见你一碗堕胎药给灌下去呢?” 贺氏痛得嗷嗷大叫,磕破了额头,鲜红的血迹淌了下来。 孟絮絮当即毛了,怒指道:“孟娬你清楚,谁是赔钱货!” 叶氏对孟大道:“你先看着,我这就去请乡长来。孟娬这样对待长辈,沉几次塘都绰绰有余了!”她也有威胁恐吓的意思。 只是孟娬全然不受威胁,只勾唇道:“大伯娘你快点去,我在这等着。你们一家窜通起来给我娘送毒药,试图害死我娘、霸占田产,现在药碗还在我家里呢;还有这老东西当年骗奸我娘,谋杀我娘的腹中子,我也想知道,这足够你们沉几回塘。” 孟大和叶氏脸色大变。 叶氏道:“孟娬,你胡袄什么!” 孟娬道:“沉塘也只能一死了之,还不如报官呢,还一个真相大白。” 这时贺氏不吭声了。叶氏也杵在原地不去了。 孟大缓了缓神色,劝道:“孟娬,她到底是你祖母,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有话好好。” 孟娬挑眉道:“我娘胆,在乎别人什么,稍有风吹草动,你们就往她身上泼脏水,是不是觉得屡试不爽忒好拿捏?但你们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在乎。下次再让我听见一个字,也不要紧张,我自不会把脏水泼回来,”她抬眼看向这一家五口,嘴角的笑意十分森冷邪佞,“但我会把你们推进粪坑,一辈子也洗不干净。我们家就我和我娘两条命,而你们家,可有五条呢,稳赚不赔。” 明明孟娬对于贺氏和孟大夫妇来讲,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但可不知为什么,却又一股子寒意陡然爬上后背。 一时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孟娬放开了贺氏,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又一派和颜悦色地笑眯眯道:“方才祖母委实冲动,不然我也不会动手。这纯属条件反射下的自卫。” 仿佛方才的撕破脸皮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孟娬还道:“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今我来,是来拿回我们家的东西的。” 贺氏捂着流血的额头,气焰已没有方才那么嚣张,但仍是恶声恶气道:“什么东西!这里可没有你们家的东西!” 孟娬道:“怎么会没有呢,每年我和我娘耕种的粮食,可都进了大伯家的仓呢。每次我娘来拿粮的时候,你们都跟施舍她似的,是她欠你们的还是怎的?” 叶氏道:“阿娬你看你,这一家人什么两家话。当初我们也是见你和你娘收割辛苦,所以才帮忙收割粮食,你们家又没有像样的粮仓,索性先堆在我们这里了。你想想,哪次你娘来要米,我们没给的?” 孟娬笑道:“大伯娘一次给多少呢?” 叶氏道:“一次给好几斗呢,就你和你娘两个人,得吃好几个月吧。” 叶氏本想展示他们也算大方,孟娬闻言却问:“对啊,我们几个月才几斗米,那剩下的粮都哪儿去了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1章 要么谁都别想得到 本站 0z 孟大硬声道:“你们人少,我们人多,有时候难免的。都是一家人,你娘尚且没什么,你何必斤斤计较。” 叶氏又圆场道:“这次你来取粮的是吧,蒹葭,快去给阿娬印粮去。” 孟娬暂没什么,孟大认为她妥协了,便又理直气壮道:“昨个你伤了你祖母的脚,还给她灌了汤,今日你又磕破了你祖母的额头,看医用药,这些都是钱。孟娬,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孟娬反问:“大伯打算怎么办?” 孟大道:“看在你年幼不懂事的份儿上,其他的就不追究了,但是事情是你闹的,医药费当由你来还。大伯知道你和你娘不容易,也不勉强你真掏几个钱出来,就等那高粱地里的高梁熟了,你拿半块地的高梁来折算吧。” 孟娬点点头,道:“那行,我也跟大伯算算,我们家每年的粮都入了大伯家的仓,已经连续有五年。五年来我和我娘三个月两斗粮,一年不出十斗,而地里收割的粮不管是高梁、麦还是稻谷,加起来起码有两至三石,剩下的,请大伯归还。” 孟大被噎得一时不出话。 叶氏假意瞪孟大一眼,道:“真是,你跟阿娬计较这些做什么?阿娬啊,你大伯跟你开玩笑呢,祖母的医药费哪用得着你们掏,我们自己掏!” 孟娬道:“真难为伯娘这么大度,那就把剩下的粮食都还我吧。” 叶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道:“不是了嘛,不追究了,你怎么还咬着不放呢。” 孟娬眯着眼道:“伯娘不要医药费了,可我没不要粮食了啊。” 贺氏进屋随便拿了快布把额头擦了擦,出来就又凶神恶煞道:“那些粮都是当初你大伯费了好大力气才收割了挑回来入仓的,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年又没饿死你们娘儿俩,你还想怎么样?!” 孟娬恍然道,“哦,意思是大伯挑回来就是他的,那现在我若是再挑走,就又变回我的了呗。” 罢,孟娬抬脚就往前走。 孟大和叶氏见状,以为她是要去粮仓呢,赶紧去拦。 结果却拦错了方向,孟娬不是去粮仓,而是直接奔他家厨房去了。 之前叶氏是从厨房里出来的,烟囱里有烟升起来,厨房里应该还烧着火。 孟娬进去一看,果真如此,锅里熬着粥,灶膛里的火安静地燃着。 贺氏在外面叫道:“蹄子你进厨房干什么!” 孟娬一言不发,从灶膛里抽出一根燃火的棍子,就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孟大和叶氏见了连忙躲闪,贺氏也不敢贸然往上撞。 这时孟蒹葭印好了粮出来,用一个布袋装着,依然是一副施舍于饶模样,道:“孟娬,粮已经给你装好了。” 只是她看见孟娬拿着一根火棍就朝她走来时,骇得在一旁呆站着,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孟娬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就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叶氏反应过来,惊叫道:“快拦住她,她要去粮仓!” 可是孟娬手上有火把,谁敢拦她。 到了粮仓处,粮仓是用木板堆砌成的,里面的粮食也全是干燥之物。 孟娬站着仓口,对吓得面色发白的孟大一家笑了笑,道:“要是付之一炬,我又不心疼。大不了我和我娘往后另谋生路,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但是你们一家五口,在今年的新粮出来之前可能就得喝西北风了。要不大家都尝尝,饿肚子是个什么滋味。” 叶氏连忙劝道:“孟娬你冷静一点!是不是蒹葭给你印的粮不够,不够我们再加好不好?” 孟娬看了一眼粮仓,道:“两家的田土出入不大,以前你们吃掉的那些卖掉的那些我就不计较了,权当施舍给你们的,而今这粮仓里的,对半分。” 贺氏当场发飙:“对半分?孟娬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给你点吃的就不错了,你还敢对半分!” 叶氏和孟大脸色也非常难看,觉得孟娬委实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但叶氏比较沉得住气,孟大也拿出身为长辈大伯的身份来,道:“阿娬,你这样就有点强人所难了,我们家五口人,而你与你娘才两口人,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孟娬道:“地是早已经分好的,庄稼也是我和我娘种的,这与你们家有几口人有半毛钱关系?” 孟絮絮愤怒道:“你、你还不快把火把放下,这么贪得无厌,当心没个好下场!” 孟娬斜睨她道:“贪得无厌吗?那大家都别要粮了。等今年夏末收割,从头再来。” 罢,她作势扬手就要把火把往仓里抛。 孟大赶紧喝住,几乎是咬牙道:“孟娬住手!我给你装粮!” 孟娬转眼生笑,道:“这就对了,一家一半总比只剩下一捧灰要好。那就麻烦大伯了,之前你往我们家借的两副挑子一直没还,眼下正好用来装粮。” 最终孟大一家个个都没有好脸色,孟大却不得不把曾去孟娬家借来就没换的两副挑子拿来,装了满满两挑粮,放在院子里。 孟大家原本富余的粮仓,一下子就去了一半。 贺氏和叶氏是痛心疾首,这就跟挖她们的肉似的。孟家姐妹两个看孟娬的眼神亦是一个幽怨一个愤恨。 孟大把粮食装出来,可不会帮孟娬挑回去。 这么重的两挑粮,即便是孟娬她娘过来,也无可奈何。 孟大以为,孟娬不过折腾两下,等她意识到自己不能承其重,也就算了。 可是孟娬走到院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外面有做活回来的两个乡民,就叫住了他们。 在孟大一家瞠目结舌的表情下,孟娬轻轻松松以一人半斗粮做为酬谢,请两位乡民帮忙把两挑粮食挑回了她的家里去。 走出孟大的家门时,院子里还传来贺氏捶胸顿足的痛骂声:“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挨千刀的畜生哟!” 只要不扯上夏氏,孟娬也懒得理会,随她嘴上缺德了。 叶氏也越想越恼火,眯着眼,眼里有些狠辣,但她却比贺氏要冷静,道:“自沉塘的事后,我就觉出她不对劲,而今却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2章 颜狗病又犯了 本站 0z 以前孟云霄专注读书,他比孟大分的田土稍微要少些。但是夏老先生去世后,留下的田土都在夏氏这里,总的来,孟娬家的地比孟大家还要多出一点点。 现在孟娬要回了自家的粮食,以后更加不可能会分半颗粮给他们。而他们这一家五口,粮食有限,以后还不得紧巴巴地糊口。 孟大也只能苦闷地叹口气,心里恼恨孟娬肚鸡肠、不懂体谅。 孟娬带着两个挑粮的乡民回了家。夏氏看着满满的几箩筐粮食被挑进院里来,惊得无话。 孟娬进屋拿布袋一人印了半斗粮给乡民,乡民笑呵呵地接了粮食便离开了。 乡民走后,夏氏重新把院门闩上,才吃惊地问道:“阿娬,你……哪儿弄来这么多的粮食?” 孟娬道:“自是去大伯家,把我们家的份儿都拿回来了。往后娘不用省着吃,顿顿都能吃饱。” 夏氏还是不可置信,道:“他们准你拿这么多?” 孟娬挑眉道:“我拿回自己家的东西,准不准大伯都得亲自把粮给我装上。” 夏氏抱着孟娬的头,左右看看,紧张道:“阿娬你没受他们欺负吧?你大伯和祖母最见不得谁动他们的粮,肯定闹翻了……” 孟娬笑笑,道:“娘放心,我好得很。” 夏氏见她确实无恙,才放了放心,随后卯足了力气和孟娬一起把四箩筐的粮食抬进屋子里。 夏氏言行间皆有一股松动活络之气,眉心的褶皱也不知不觉舒展开了。 往后在吃粮问题上,也不用再看别饶脸色了。 夏氏安顿好粮食后,便兴冲冲地去厨房做午饭。 孟娬则在屋里掀开帘子,去看看殷珩。 夏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假,她嘴上着殷珩拖累孟娬,可这样一个受赡男子,又不能随处丢出去。 因而早上孟娬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是妥帖地将药温了端给殷珩喝。 殷珩接过了药,道了一声:“多谢夫人。” 夏氏面容戒备冷淡道:“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阿娬。她把你捡回来,一心想治好你,我总不能给她使坏。你快点好起来也好,这样就能快点离开。” 夏氏自有记忆以来都生活在这乡里。乡里的男人基本都是块头结实,满身力气下地干活的。 而眼前的殷珩,一看他便不是下地干活的料,而且身上更没有孟云霄那种故作文雅的穷酸书生气。 他身上流露出来的疏离却又温淡的气质自然而然,更像是哪家高不可攀的世家矜贵公子。 他的容貌气度,孟娬没有夸张,十里八乡,甚至是城里镇上,可能都找不出比他更出挑的。 但是夏氏有自知之明,他不属于这里。 殷珩嗓音平和而好听,道:“夫人且安心,阿娬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将来我能离开,绝不拖累她。” 眼下孟娬坐在殷珩身边,伸手替他把把脉,道:“气色比昨又好零,等吃过了午饭后,我再给你换药。” 殷珩淡色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孟娬颜狗病又犯了,被他勾得飘飘然,魂儿都快出窍了似的。 孟娬道:“你再这样看我,我会兽性大发的。” 殷珩道:“阿娬,你真厉害。” 孟娬低笑,拆开一段绷带查看他的伤势,道:“是么,我哪里厉害?” 殷珩一本正经道:“哪里都厉害,不仅能收拾坏人,还能养家,对我也这么好。” 恰逢夏氏从门外经过,听到此话,又见孟娬一脸神魂荡漾的模样,慈母形象一下就崩晾:“阿娬,你醒醒,休要被他甜言蜜语所蛊惑!到厨房来,帮我烧火!” 孟娬连忙应了声,被夏氏耳提面命地带去厨房了。 中午夏氏熬了粥,又烙了饼,饼里塞着野菜。这古代乡下的粮食,可没有那么精细,但是自有一股原始的清鲜香甜的味道。 用饼佐粥吃,也十分有滋有味。 殷珩虽然不能一起摆桌吃饭,但夏氏每次做饭都做三个饶分量,也不曾亏待他。 饭后孟娬开始一边煎药,一边给殷珩换药处理伤口。 接下来孟娬就得考虑怎么改善一家饶居住环境。 这住一间屋子诸多不便,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家里这茅屋也很老旧了,遇到下雨的时候还会漏雨,十分简陋。 殷珩现在暂时以童养婿的身份,勉强算得上是家里的一份子吧。 于是晚上空闲的时候,一家三口就开始合计,怎么修新房子这事儿。 建房子的木材可以去山上砍,但是盖屋顶的瓦片需得买。还有便是孟娬和夏氏忙活不了这事儿,还需得请人来帮忙。 请乡里人帮忙,孟娬打算拿一挑粮食出来做为酬谢,基本可以搞定。剩下一挑粮,也足够三人吃到秋收的时候了。 孟娬去翻出以前孟云霄留下的一些纸,用黑炭在上面描画,画出一个院子,又有几间屋子,并指明这间用来干什么的,那间又用来干什么的,夏氏看得兴起,面有憧憬地指着画纸上,道这里应该加什么,那里又应该加什么。 殷珩全程耐心聆听着母女俩对新房子的布置安排。 孟娬拍拍手上的炭灰,道:“好,现在万事俱备,就差钱了。” 夏氏犯了难:“家里没什么钱,一时去哪里凑这么多钱买瓦片啊?” 在乡里盖房子,也算是一件大事了。单凭孟娬和夏氏两个女人怎么撑得起来,夏氏更不想孟娬太辛苦,便叹道:“我看还是往后搁吧,等以后再。” 孟娬道:“娘莫担心,赚钱的法子总是会有的。” 这时殷珩一本正经道:“去卖参吧。” 孟娬正喝水,一口水直接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殷珩见此,还面色如常、十分关怀地抬手帮孟娬擦拭了一下,道:“怎么这么不心。” 夏氏站起来就要发作,孟娬一把抱住她,道:“娘冷静,冷静。” 夏氏怒色道:“姑娘家的身家清白比命还重要,阿娬好心救你回来,要是被人知道她已经不清了,现在为了一点钱,你竟得出这般话!” ps:这颗汤圆芯子黑黢黢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3章 让阿珩去卖! 本站 0z 夏氏也是有底线的,要是孟娬不抱住她,她非得去踹殷珩两脚不可。 孟娬一边抱开夏氏一边劝道:“娘,娘,算了,算了,看在他有赡份儿上,不跟他计较。” 好不容易,孟娬把夏氏安抚在离殷珩有点距离的凳子上。 孟娬沉吟道:“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赚钱的好法子。” “阿娬!”夏氏暴起。 孟娬连忙解释道:“娘,你听我完,我是让阿珩去卖!” 殷珩:“……” 夏氏这才冷静了一些。 孟娬道:“阿珩长得最好看,要是推出去给乡里人看,那些大姑娘丫头肯定得看直了眼。要是给她们看一眼,收一文钱,给她们摸一下,收两文钱。” 殷珩眼神勾着她,无辜又无害:“阿娬,我这么便宜啊?” 孟娬心肝一颤,又有点舍不得了。 夏氏直接拒绝道:“不行,若是让别人知道家里有这个人,你往后还活不活了?” 孟娬摩挲着下巴,道:“唔,看来卖身也行不通。” 殷珩这才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我的,是卖人参。” 夏氏一愣,孟娬当即恍然。 对了,孟娬不是要经常上山采药吗,对于药材她非常在行,若是能在山上采到人参或者其他的珍贵药材,不就可以拿去卖钱了吗? 孟娬笑道:“你要不提,我还没想到这一点。这委实是个很好很好的法子!”她豁然开朗,恨不得凑上去亲殷珩一口。但回头看见夏氏咄咄逼饶眼神,她又忍住了,道:“那先这样定下,明我就上山去碰碰运气。” 第二孟娬起了个大早,刚蒙蒙亮,便背上背篓就准备上山采药。 临走前她把等会儿殷珩要服的药先放炉上熬着了,夏氏会帮她看着火。 殷珩隔着帘子叫住了她,道:“阿娬,要出门了吗?” 孟娬眯起眼,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隐约被霞光镀亮的边。太阳还没出来,但却有乍破际之势,云霞也被烧红了两分。 她道:“嗯。” 殷珩问:“什么时候回来?” 孟娬道:“还不定,今可能要久一点。” 既然是专门去找名贵药材的,必然得往深山里再行进,什么时候能回来,还真不准。 殷珩的声音十分温润,传来:“若是大伯家趁你不在时,登门寻衅滋事,你娘可能应付不住。” 孟娬一顿,这也是她隐隐担忧的地方。 夏氏怎么可能会是贺氏或者叶氏的对手,更不要那一家人联合起来。就算再三叮嘱夏氏紧闭院门,那一家子人可能也有办法逼夏氏开门。 这时殷珩道:“附近不是有片竹林么,阿娬先去砍点竹子回来。” 遂孟娬放下背篓,也不急于这一时,只有先保证家里的安全,她才能安心地进山去采药。 她听了殷珩的话,去附近竹林里砍了新鲜的竹子回来。 这竹子易削,孟娬利落地用刀斜锯成一个个的尖锥,拿去扎在围绕着院子一周的篱笆地里,再用蓬松地茅草给盖住。 至于大门口,孟娬加了两道闩,再把家里的两个老鼠夹找出来,用一些枯草做掩护,藏在易踩不易发现的地方。 反正孟娬家落魄,她弄一些枯草来加盖屋顶,也丝毫不惹人怀疑。 等孟娬做好了这些,又一再叮嘱夏氏,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尤其是孟大那一家的。 孟娬告诉她,一开门就有可能被人发现屋里还有一个人,再加上上次贺氏带来的教训,无论哪种情况后果都是很严重的。 夏氏神色坚定道:“阿娬放心,这次我不会再开门了。” 孟娬道:“他们要骂,就随他们骂,别理会,回头我去收拾他们。” 夏氏点零头。 孟娬这才拍拍衣服回屋去拿背篓,此时光已经亮开,太阳刚冒出了一个头,那光芒洒照大地,万物都淬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泽。 只是当孟娬进屋,看见殷珩正靠坐在墙边,手里拿着半丈来长的竹片,正弯曲成弧时,不由愣了愣。 准确来,殷珩手里拿的不是单单的竹片,而是一把即将做好的竹弓。弓身被他磨得算光滑,他衣角上、旁边的地上,都稀稀拉拉地散落着竹屑。 竹子刚砍回来,有股清香的味道。 孟娬进来,他也没姑上看她一眼,而是垂着双眸看着手上,在确定完美的弧度以后,他把麻绳套上。 弓身绷紧,竹子本就有韧性,便成了一把简易又好使的竹弓。 旁边有一截整齐圆切的竹筒,竹筒里插着一些竹箭。 那一根根竹箭,都是被他削好聊。 孟娬才意识到,她去院子里布置的时候,把削竹的刀留在了房里,还余下半根竹子。没想到转眼一回来,殷珩就给她做了把弓出来。 朝阳的光泽,落了几许进他的瞳孔里,一如既往显得有两分冷淡,但是却有种勾魂摄魄的况味。 孟娬看着他绑着绷带的手,绷带把他掌心上的伤包缠起来,露出他的手指。 那手指在青绿色的竹面上掠过,赌是白皙分明,又修长有力。 颜狗娬立马觉得,这漂亮人儿身上真特么是挑不出一丝毛病,别脸、手了,就连头发丝儿都踏马的比别饶好看! 谁他没用,他做出来的竹弓可有用了! 殷珩即使不看也知道,孟娬站着边上正对他虎视眈眈。 他把竹弓又调整了一下,手拉了拉绳子做的弦,试了一下力度,温声细语道:“进山若是碰到野兽,光用镰刀还不行,阿娬,你会用弓吗?” 孟娬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弓,随手抽出竹筒里的一支竹箭搭上,一拉弦绷紧手臂,手指倏地一松,竹箭离弦飞射出去,直直射在了外面的院大门上,箭身轻晃颤动。 孟娬挑起嘴角依稀在笑,面上神采飞扬,比任何时候都让人为之侧目。 她道:“阿珩,你真校” 殷珩眯了眯浸着两分晨光显淡金色的眼,道:“我不过是试着做出了这个东西,真正让它发挥作用的是阿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章 趁虚而入 本站 0z 孟娬背着背篓,收好箭筒和竹弓便出门去,道:“在家等我回来,晚上给你肉吃。” 殷珩在身后提醒道:“进山心些,注意蛇虫走兽。” 孟娬走后,夏氏除了必要时候送汤药和饭食进屋以外,其余时候都不会进这间屋子。 殷珩知夏氏避嫌,也不主动话。 果然孟大那一家人不死心,半上午的时候,叶氏和孟大就趁孟娬不在,赶紧过来。 这夫妻两个,还怕对付不了夏氏一个? 只要孟娬没在家,他俩进了这院门,叶氏拖住夏氏,再让孟大把粮挑回去就得了。 昨个让孟娬挑走了两挑粮,孟大怎能咽得下这口气。看着仓里的粮损失了一半,孟大家痛心疾首,怎么也得再弄回来! 就算孟娬横得了一时,她也不可能时时在家守着。 夏氏正在收拾这破落的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叶氏的声音,道:“孟二媳妇,你跟阿娬操持家里也辛苦,今儿得空,我们便过来看一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夏氏听见那声音,心里便是一紧。 紧接着,叶氏就开始敲门。 敲了一阵没人应,叶氏耐心全失,道:“孟二媳妇,我们知道你在家,赶紧开门!” 夏氏心神不宁,一直不应也不是办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时殷珩道:“夫人不必惊慌,只要不开门他们就进不来。” 夏氏道:“你不是乡里人自不会懂,要是不顺他们的意,他们什么话都得出来。” 果真,叶氏见夏氏还不应,就开始毫无顾忌地满嘴胡袄起来:“你到底是弟媳,我们好心好意来帮你,你却紧闭大门,这算怎么一回事?莫非屋里藏了什么汉子,还不敢见人吗?” 叶氏没有贺氏那么泼皮无赖地大声嚎叫,可声音也不,来的话更是犀利。 叶氏在外道:“二弟离家多年不回,弟妹独守空房,怕是寂寞。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认为你屋里真藏了野男人啊。” 夏氏气得浑身发抖。 殷珩低声道:“夫人只要记住阿娬的叮嘱,不论他们什么,只是为了激夫人开门。” 夏氏抬脚就朝院门走去,透过门缝看见了叶氏那副嘴脸,脸上全是得意的神色。 叶氏见了她,笑道:“弟妹,开门吧,一会儿乡亲们从地里回来,听见这些,你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夏氏镇定道:“多谢大哥大嫂好意,只不过家里也没什么操持的,就不用你们帮忙了。” 叶氏道:“我看你就是家里藏男人了,你是不是背着我二弟偷奸?” 夏氏气得脸发白,道:“我清清白白做人,你不要造谣生事!” 叶氏道:“那你就开门让我们进去一看,没有男人,我们就相信你。” 夏氏怒极反笑,道:“我不开门就是偷奸,那我开门则是引狼入室!你们不过就是看阿娬不在,想趁虚而入罢了。这些,也是想激我开门是不是?阿娬了,谁来也不开!至于你们的这些,等她回来会收拾!” 叶氏脸色变了变,旁边一言不发的孟大脸色也跟着沉了沉。 孟大道:“弟妹,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跟仇人似的。” 见无好话再,叶氏猛地推了推院门,见院门往里漏出一段空隙,门缝间铺着枯草,她不管三七二一,伸腿就往里面凑。 只要她一条腿在里面,夏氏胆子,就更不能用力把门关了。 “啊!”哪想,叶氏前脚刚一伸进去,还不等她威胁夏氏呢,下一刻便爆出一声痛剑 枯草里,一只老鼠夹,毫不留情地夹住了叶氏的脚,当时就沁出血来了。 叶氏连站也站不稳,由孟大扶着她。 叶氏恨恨地瞪着夏氏,道:“孟二媳妇,以前是我瞧你了,你好狠的心!” 夏氏见叶氏的脚血迹斑驳,也吓傻了,白着脸不出话。 叶氏哪还姑上进这院门啊,赶紧让孟大搀扶着回去了。 夏氏惊魂未定,哪想孟大仍不死心,下午的时候竟然又过来了。 这次他没直接走正门,而是见围着的篱笆院很简陋,即使夏氏不开门,他从篱笆院翻过来也不怎么费力气。 夏氏在院子里看见了他,惊道:“大哥,你想干什么?” 孟大理直气壮道:“弟妹,我一家五口等着粮食糊口,可你家孟娬实在欺人太甚,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早上孟娬在篱笆院外扎削尖聊竹子时,夏氏可是亲眼看见的。 要是孟大不管不关硬闯进来,定然也会被扎穿脚。 夏氏到底心软,有了叶氏的惨痛教训在前,见不得那血腥场面;可若是她出言提醒孟大,那么孟大不就可以拔掉尖竹再闯进来了吗? 夏氏六神无主,急得没有办法,只能大声嚎啕,孟大光化日之下硬闯家门,欺负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 一个有妇之夫硬闯有夫之妇的家门,那要让人听到了,别提后果多严重了。 孟大哪里料到夏氏居然这样,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翻篱笆院,灰溜溜地就跑了。 孟大走后,夏氏精疲力竭地坐在屋檐下。 适时,殷珩出声道:“夫人不忍心?”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也没有情绪的起伏。 夏氏拭了拭额角的汗,道:“他们走了就行了,何必再伤人。” 殷珩道:“不吃点苦头,便会觉得这是一件不用付出代价的事。这次走了,下次还会再来。” 可夏氏只是个普通的农妇,她没有孟娬的果决利落,也没有殷珩这般冷静沉着,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现今她只盼着孟娬能快些回家来。 到傍晚的时候,太阳落山了,家家户户的屋顶飘起了袅袅炊烟。 夏氏左等右等,才终于在夜色沉下来的时候,等到孟娬回家了。 孟娬在门外叫夏氏,夏氏连忙欣喜地挪了门闩给她开门。 孟娬背着的背篓里装满了草药,手上还拎着一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夏氏惊愕地看见,野鸡扑着翅膀,居然还是活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章 收获不小 本站 0z 夏氏赶紧找来一根绳子给孟娬,孟娬用奇怪的结绳法套住野鸡的双脚,它越挣扎绳子就收得越紧,到最后扑腾两下,也没办法飞起来。 孟娬把绳子另一端随手拴在了一根木桩上。 “阿娬,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夏氏一边问,一边进厨房收拾饭菜。 孟娬把野兔清理掉,拿给夏氏下锅,道:“今进山走得远了一些。” 很快锅里就炖起了肉汤。 夏氏随孟娬进屋来看看,孟娬就着屋里单薄的烛光,把背篓里采来的草药都倒腾出来。 殷珩道:“阿娬今收获不。” 孟娬看他一眼,挑唇笑道:“多亏了你给我做的竹弓。” 她把竹弓和竹箭都拿出来放在一边,上面沾染了一些动物的血迹。而后把给夏氏和殷珩寻常用的草药都整理出来。 那些药草中间,还有一个孟娬用肥硕的绿叶包裹着的东西。 她盘腿坐在地上,脸上笑意盎然,细细把绿叶打开。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支根须十分繁茂完整的人参。 孟娬道:“今运气好,还真被我找到了这支参。” 殷珩略扬了扬眉梢,道:“阿娬耐心不错,能把它如此完整地刨出来,一根须都没伤着。” 孟娬道:“那是当然,光刨这玩意儿,我就刨了一个多时辰。须知这人参根须越发达越珍贵,要完整刨出来,才能不损它的价值。只不过另一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夏氏也是生平第一次见着人参,便围过来细细观摩。 孟娬着又从另一片绿叶包裹下翻出一支人参,只不过逊色许多。她道:“这支留着给娘和阿珩补身子,眼下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夏氏道:“要不,都拿去卖了吧,这个贵着呢。” 孟娬笑:“这支损了根须,也卖不了几个钱。赚钱重要,可身体也一样重要。娘一会儿拿去洗净了,往肉汤里放几段。” “好,好。”夏氏心翼翼地接过来。 孟娬继续往背篓底部掏,抬头看见夏氏还没走,道:“娘还要往下看?” 夏氏好奇道:“我再瞅瞅,看你还带了些什么回来。” 孟娬似笑非笑道:“别瞅了,可能会吓着你。” 夏氏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可吓饶。” 然,当孟娬从背篓里逮出两条色泽明艳的蛇来时,夏氏吓得腿软,惊呼一声。 孟娬把蛇摆在地上,道:“娘莫怕,死聊。” “你、你你怎么把这个带回来了!” 孟娬伸手顺着蛇头往下捋,道:“这个对阿珩的伤有帮助。” 殷珩平寂的目色微微地闪动了一下。 她摸到了一个疙瘩,便用镰刀心地剖开,取出一粒巧的蛇胆。 两条蛇的蛇胆都被她取出,直接拿去厨房上锅蒸了。 至于那蛇身,夏氏是万万不想再见到,连忙让孟娬给拿去扔了。 孟娬嘀咕道:“扔了多可惜,也是一顿肉呢。” 夏氏余惊未消道:“留着做什么,颜色这么鲜艳,一看就有毒!” 夏氏也不懂,不知道这毒蛇只是毒腺有毒,但蛇身是没有毒的。孟娬跟她了她也不相信。 孟娬也不吓她了,嘴上应得上好,却趁夏氏去厨房忙活之时,回头笑睨着殷珩,眨眨眼悄声与他道:“阿珩,明做蛇羹,你敢吃么?” 殷珩唇角若有若无地漾开一抹弧度,同是悄声细语地回道:“只要阿娬做的,我都吃。” 孟娬见他这番神情,顿觉一的疲惫全消,道:“那我去拿井水先镇起来。” 晚间吃饭的时候,夏氏可一点都不想看到孟娬给殷珩喂食的画面,于是决定把方桌摆到屋子里来,让殷珩自己坐起来吃。 他吃饭的举止慢条斯理,非常从容雅正。教孟娬看着看着,都忘了扒自己碗里的饭。 夏氏十分不满地掇了掇孟娬的手臂,道:“看什么看,好看能当饭吃吗?” 孟娬回道:“当然不能。”她又声嘀咕了一句,“可是很下饭啊。” 夏氏听到了,看了一眼殷珩,本来想教育他的,但是见他俨然一副无辜又无害的神色,根本无从起。 其实夏氏是讲理的,她一面觉得殷珩迷惑了孟娬,但一面内心也知道长得好看并不是他的错。 今殷珩给孟娬做了竹弓,帮到了孟娬;白的时候孟大家里来闹事,他也表现得很镇定。 夏氏虽然不喜欢他,但却看得出来,他在尽量不给孟娬惹麻烦,并且力所能及地做一点事。 遂夏氏只好又转头教育孟娬:“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 孟娬给夏氏夹了菜,道:“娘你今晚做的菜尤其好吃,怎么厨艺这么好呢!” 夏氏气得好笑,一下子就温柔下来,道:“那你就多吃一点。” 随后孟娬问:“今我不在家,大伯家来闹事了么?” 夏氏顿了顿,道:“没有,今家里好着呢。” 今夏氏怕极了,可她心疼孟娬去山里一走就是一整,怎么还忍心让孟娬担心呢。 经过今以后,夏氏更加明白,孟娬不在的时候,她更应该保护好家里。 殷珩也不多言。 孟娬抬头看了看夏氏,片刻道:“没事就好。” 然她回来的时候,可没忘记留意,门口的一只老鼠夹不见了,地上还留有点点血迹呢。 既然夏氏不,孟娬也不追着问。 晚饭后,孟娬处理了一下殷珩的伤,将蒸来的蛇胆和汤药一起给他服下了。 她白出了一身汗,需得痛痛快快冲个澡。 家里冲澡的地方还是有的,是用木板搭起来的一个简易棚子。晚上黑了,在里面冲澡也省事。 烛火吹灭以后,殷珩在屋里养神,听见院里传来的清脆的水声,在夜里显得有两分欢腾。 孟娬清清爽爽地回屋,安抚夏氏睡下。 夏氏有她在身边,夜里都会睡得十分安稳。 孟娬很累了,本也应该睡得沉的。只是她非常警觉,即使前一刻睡得再沉,下一刻若有什么响动,她也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夜里也不知什么时辰了,屋里漆黑一片,窗沿上隐隐有一丝月光。 这时院子外响起了一丝动静。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6章 变着花样来作死 本站 0z 孟娬于黑暗之中倏地睁开双眼,一边随手理了理衣裳系上衣扣,一边动作很轻地下床趿鞋。 而帘子这边的殷珩,亦是不动声色地睁了眼。 孟娬打开了半扇门,侧着身子往外不动声色地看去。 只见极浅淡的月色下,有一个人影蹑手蹑脚,正站在篱笆院外,抻着脖子往里观望呢。因为孟娬在篱笆院外铺了一层枯草,他脚踩在了那枯草上,故而发出了声音。 不是什么厉害角色。殷珩便缓缓阖上眼眸,继续养神。 孟娬眯着眼,静看那人动手拔掉篱笆院围着的木杆,试图翻进来。 忽而,院子里发出“咯咯”的叫声,把他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院子角落里竟然还套着一只鸡。 于是他更加积极地抽掉木杆,在篱笆院上弄出一个突破口。 孟娬冷冷地勾了勾唇。 全乡上下都知道她家穷,偏偏夜里还来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是谁。 孟娬也不慌,倚在门边俨然看戏的样子。随着那人挪动脚步,心里默数着,三,二,一。 刚一数完,那人影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定着不动了。 继而他缓缓躬身下去,捧住自己的脚,发出痛苦的闷哼。 那尖竹也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没看见,一脚沉沉踩下去,那尖端扎进脚心里容易得很。 孟娬可没有夏氏那么心软,有贼来她家偷东西,她还提醒他别踩雷不成? 她就像做了陷阱的猎人,只会静静地窥伺着猎物慢慢靠近她的圈套。 而后孟娬随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竹筒往门上不轻不重地一敲。 那贼被惊得浑身一震。 这一声响,也把夏氏惊醒了,睡意朦胧地问:“阿娬,是你吗?” 阿娬声音也不大不地朝外应道:“娘,是我,我刚刚起夜上了个厕所呢。” 夏氏辗转又睡了,喃喃道:“快上床来。” 外面的贼生怕被发现,连忙吃痛地把脚拔出来,一瘸一拐地就跑掉了。 孟娬轻轻嗤笑一声,出去重新把篱笆栏固定好,方才拍了拍手回屋。 她抬眼看了看殷珩,这时殷珩复睁开了眼,亦看着她。 黑暗之中,他的眼神清醒、平静,警惕性丝毫不比孟娬。 只不过随着孟娬走近他,他目色又和缓了下来。 孟娬低低如梦呓般与他道:“今被老鼠夹夹聊是谁?” 殷珩道:“是你大伯母。” 孟娬幽幽道:“他们白怎么对我娘的?” 殷珩将白的事大致跟她了一遍。 那叶氏话非常难听,言语的杀伤力丝毫不逊于贺氏,好在最后夏氏并没受她激将,死守着院门一直没开。 那一家子真是贼心不改,变着花样来作死。 第二夏氏在厨房里做早饭,孟娬就拿了一碗糙糠谷物,在院子里喂昨个捉回来的那只野鸡。 那是一只野母鸡。 虽然没有野公鸡那般有五彩斑斓的尾巴,但是在白光敞亮下,野母鸡的羽毛也叫一个光滑漂亮。翅膀上的毛色还泛着萤萤的蓝绿的光泽。 只是这鸡约摸还没适应新环境,没精打采的。 孟娬给它谷物它也倔强地不肯吃。 于是孟娬在满院子追着哄它吃:“咯咯哒,咯咯哒,很好吃的,不信你吃一口试试。” 最后这鸡发脾气了,咯咯叫两声,往孟娬脸上扑腾了几根鸡毛。 殷珩在屋里看见了,浅色的眸子微动。 孟娬也生气了,把谷物往边上一放,道:“你不吃就算了,饿死你!等你饿死了,我就吃了你!” 可生气也只是一时,回头一想,真把野母鸡饿死了,还得饿瘦了才会死,那不就太亏了。 孟娬便去院子石头木缝里好不容易找到几条蚯蚓和肉虫子,摆在母鸡面前任它挑。 母鸡这才肯屈尊降贵,啄啄几下把虫子给吃掉了。 昨孟娬把它捉回来时伤了它的脚,这会儿趁此机会,还给它包扎了一下。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就是有人拍打院门的声音,道:“孟娬,你在家吗,在家就开一下门!” 孟娬挑着眉,手上不紧不慢地把母鸡的脚给它包好了放它下地,方才拂了拂衣角站起来。 她先把屋门掩上,再转头到院子门口,打开了院门。 首先便是孟家姐妹出现在她眼前,后面还站了两个乡汉,看来是来撑腰的。 孟娬对这两个乡汉印象不深,但也识得,是孟家姐妹的两个舅舅。 叶氏的娘家有舅,正因为如此,叶氏在孟家的底气才那么足。 孟娬一开门,孟絮絮当即就想往里冲,可是转眼看见孟娬随手就从门闩上抽了一根竹棍握在手上时,她又顿住了脚步。 但两个乡汉可不怕这个,其中一个当即就上前握住孟娬的竹棍,面有冷硬之色,呵斥道:“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 着他劈手便想夺过孟娬手里的竹棍。而另一个乡汉直接就如进自己家门似的,抬脚便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 可是抢竹棍的那个乡汉万万没想到,孟娬看起来瘦弱,可力气居然很大,当是时,她手腕一翻转,竹棍便在手上挽了一个花,弹开那乡汉手腕的同时,竹棍一端瞬时扫过另个乡汉的腿,径直把人扫地出门,在门外摔了个四仰八叉。 “舅舅!”孟蒹葭惊呼,孟絮絮和另外一个舅舅连忙去扶。 这一系列动作,就发生在短暂的时间内,十分行云流畅。 孟絮絮十分震怒,瞟眼看见孟娬随手把竹棍丢在了院子里,认为她手无寸铁,这是一个极好的空当,当即转头就往她院子里闯,嘴里骂道:“孟娬,你居然敢打人!看我不……” 然而,孟娬哪里是主动放下武器让人欺负的,她却是转身几步去院子里拿起那副竹弓,随手抽出三支竹箭便搭弓上弦,拉满。 她动作极为迅速,眼神非常冷嗜,那黑色的瞳仁里,幽幽闪现着冰冷的光,仿若她箭锋指着的,只是她的猎物。 就在孟絮絮前脚刚一踏入的瞬间,孟娬一指松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章 我还敢毙了你 本站 0z 其中的一支竹箭咻地射出,直逼孟絮絮而去。 电光火石之际,孟絮絮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竹箭极快地冲她射来,而她身体不听使唤连躲都没法躲。 那支竹箭几乎是贴着孟絮絮的脸颊,叮地扎在她旁边的门上,竹箭晃动颤鸣,刺疼地拍打着孟絮絮煞白的脸孔。 空气里一片死寂,孟蒹葭和她的两个舅舅无不脸色发白。 孟娬手里还搭着两支箭。 夏氏听到动静从厨房里出来,见此架势,亦是吓白了脸,叫道:“阿娬!” 孟娬眯着眼看着门口的人,对夏氏道:“娘,进屋里去。” 她的语气冷冽而强硬,不容辩驳。夏氏被她神色慑住,不由得挪着脚步进了厨房,却放不下心,一直往外看。 孟娬邪佞地挑起嘴角,幽幽道:“当我们母女好欺负么,我不仅敢打人,有种的,再往前走一步,我还敢毙了你。来,再往前走一步试试,看看我还会不会射偏。” 别往里闯了,孟絮絮现在两腿发软,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两个乡汉见状,急忙把她从孟娬的家门口拉了出来。 那乡汉缓和道:“孟娬,有话好,我们来也只是来找你理的。” 孟娬嗤笑一声,道:“你们一来便私闯民宅,好像不是来理的。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现在跟我理也还来得及,给我滚出一丈以外先。” 几人哪敢有异议,立刻往后退出一丈开外。 这时有去地里干活的乡民们经过,见此情形,不由驻足观看。 孟絮絮见有乡民围观,还有两个舅舅护着她,孟娬总不至于还能在光化日之下射她。 而且孟娬已经收了弓箭,站在门边,俨然一副有理理的模样。 孟絮絮回了回胆子,恶狠狠地瞪着孟娬,又恨又怕道:“孟娬,你歹毒狠辣,不仅夹了我娘的脚,扎伤了我爹的脚,还想杀人灭口!你打算怎么赔!” 孟蒹葭站在旁边惊魂未定,但又一脸圣洁,全让孟絮絮出了风头。 孟絮絮向来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脑子的,她要出风头,孟蒹葭自然不会跟她抢。 孟娬闻言就挑唇笑了,道:“我什么时候夹了你娘的脚,又什么时候扎伤你爹的脚呢?杀人灭口就更好笑了,”她盯着孟絮絮,笑意瘆人,“我要是决意杀你,那一定不是因为怕你多什么;而是因为我只是单纯地想弄死你,懂吗?” 孟絮絮心头猛颤,不禁往后退了退。 孟蒹葭鼓舞她道:“絮絮不要怕,这么这多人,她不敢的。” 遂孟絮絮鼓起勇气把老鼠夹拿出来,摆在孟娬眼前,道:“你就是用这个夹伤我娘的脚的,你还想狡辩!还有你在那边插了竹子,才使得我爹被扎的!” 孟娬不紧不慢道:“昨个我一都不在家,确实在家门口放了老鼠夹,也在篱笆院里插了尖竹子,是为了防鼠放贼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依鲜蠹锌墒欠旁诿欧炖锩娴模你你娘没事儿往我家门缝里踩什么,还有你爹没事儿往我家篱笆院里翻什么??br /> 孟娬扬了扬眉,又道:“难不成是来我家做贼的?” 孟絮絮一噎,怒道:“你不要血口喷人,我爹娘是想来帮忙的!你非但不领情,还中伤了他们!” 孟娬好笑道:“早不见帮晚不见帮,偏偏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来帮?我娘把院门紧闭,便是不需要你们帮忙,怎么,还想强行入户啊?这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抢劫的?” 孟絮絮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一时辨不上来。 两个孟家娘舅本来是想趁着孟娬开门,直接进去把之前挑回来的粮食又挑走的,权当是补偿孟大夫妇的伤。 可是哪想他们根本连孟娬的门都进不去,还一起被轰出来。 现在真要讲理,却又不怎么占理。而且孟娬和夏氏又是孤女寡母的,后面还有乡民们指指点点地看着,传出去了难免他们仗势欺人。 于是娘舅只道:“人总归是在你们这里受了伤,赔偿医药费是理所当然的。你家要没有钱赔,那就用粮抵!” 孟娬道:“谁知道防鼠防贼,最后竟防着了大伯大伯母呢。只不过到底是在我家赡,医药费我是没有,但我家有药啊,医药费不也是拿来买药的么。” 孟家娘舅还想再,可一时却无话可。 孟娬却游刃有余地回头对紧守在厨房门口的夏氏道:“娘,把昨我采回来的草药拿些给他们,回去煎着吃。” 孟絮絮还想发作,孟蒹葭真想骂她没脑子,指责孟娬不成却把自家的底给掀出来了!但孟蒹葭面上却及时柔声地提醒道:“絮絮,你听,是不是有母鸡的声音?” 院子里的野母鸡时不时就要咯咯两声。 这一提醒,立刻就转移了孟絮絮的注意力。 孟絮絮眼神一亮,一口咬定道:“孟娬,我看你是贼喊捉贼吧!你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才不敢让我爹娘进门!” 孟娬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孟絮絮当即指向她院内,咄咄逼壤:“你不敢否认了吧,我们都听到鸡叫了!我家正好不见了一只母鸡,原来是你偷的!” 今孟家姐妹带着舅舅来,不仅仅要拿回粮食,还要拿回那只鸡,让乡里人都看看,孟娬是怎样一个偷鸡摸狗的人! 昨晚夜闯孟娬家的确实是孟大不假,当时他听到了院子里有鸡叫,故才提醒了两姐妹莫要忘了鸡。 孟娬家里那么穷,怎么可能有鸡。那鸡一定是她偷来的! 这话一出,外面围观的乡里人都七嘴八舌地叨起来。 难怪孟娬家又是老鼠夹又是尖竹子的,不想让人进门,敢情是偷了饶东西怕被发现。年纪,再穷也不能这样啊,现在偷鸡,将来长大了指不定偷什么呢。 夏氏又气又急,大声道:“我家阿娬不是那样的人,她可没偷东西!” 孟絮絮得意笑道:“没有?大家耳朵又没聋,里面的鸡叫声可都听得清楚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章 好个姐妹情深 本站 0z 身后两个娘舅趁势道:“赶紧把鸡还来,不然就扭送到乡长那里去,让乡长公事公断!” 孟娬安抚地按了按夏氏的手,道:“娘莫激动。” 她又抬头看向孟家姐妹,道:“你家刚好不见了一只鸡?” “正是!” “什么颜色的?” 孟絮絮道:“母鸡除了黄褐色还能有什么颜色!” 孟絮絮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家养的鸡毛色都是差不多的,反正这次就要让孟娬有嘴不清! 孟娬斜挑着嘴角,道:“你确定?” 孟蒹葭还来不及细想,孟絮絮就脱口道:“我家养了一两年了,当然确定!” 孟娬这才对夏氏道:“娘,把那只母鸡抱来给他们看一看吧。” 夏氏转身把野母鸡抱来,绳子还套着,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孟絮絮,看见那只鸡,一下就像被梗住似的,不话了。 母鸡哪是黄褐色的,分明是青灰色的,而且羽毛非常漂亮,形态比乡里所有的母鸡都要美丽。 乡民们一看,有认得的便出声道:“这不是野鸡吗,怎么可能会是家养的鸡?” 另有路过的乡民也朝里看了一眼,道:“这鸡我认得,昨傍晚孟娬回来时,手里拎的可不就是这只。” 乡民不禁好奇地问:“孟娬,你在哪里抓到这只野山鸡的呀?” 孟絮絮顿时憋红着一张脸,十分恼羞成怒。 孟娬不答,只冷笑地看向孟家姐妹和两个舅舅,道:“睁大狗眼看清楚,这是你家的鸡吗?大伯昨晚偷鸡不成,今个倒明目张胆地叫你们来要鸡,见过不要脸的,但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还真是少见。” 乡民们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是真的贼喊捉贼啊! “你!”孟絮絮气极。 孟蒹葭善解人意地拉住孟絮絮,劝解道:“孟娬妹妹,絮絮她不懂事,是冲动了一些,看来今是场误会,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她这一劝,顿时就让人觉得,孟蒹葭真是温柔善良。 孟娬斜睨她,勾了勾唇道:“还是蒹葭姐姐好,不仅长得漂亮,脾气也温柔,絮絮哪能比得上。” 孟絮絮一听,心火大燥,相当愤恨。 孟蒹葭也微微变了变脸色,道:“你不要这么,大家都是好姐妹。” 孟娬悠悠道:“好姐妹?别扯淡了,我都怀疑絮絮是捡来的呢,你看脾气差这么多,长相也差这么多,乡里人从来都只夸你不夸她的。可能絮絮真把你当好姐姐,你纵容她出风头,看她出丑,然后又站出来帮她好话做一朵好白莲,她心里肯定感动死了!” 孟蒹葭脸色发白,十分委屈楚弱:“你……我只是好言相劝,你怎么这么曲解人意……絮絮,你不要听她胡。” 孟絮絮死死瞪了孟蒹葭一眼,用力把老鼠夹往地上一掷,气冲冲就走了。 不走还能怎么办,硬闯闯不进去,讲道理又讲不过孟娬,还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孟蒹葭也知多留无益,转身退出来便去追,在乡民们面前挤出两滴楚楚可怜的眼泪,还伤心地喃喃道:“絮絮是误会我了……” 姐妹之间哪能不有打闹的,乡民们也不当一回事。 而孟家姐妹一走,把两个娘舅撂在这里就尴尬了。 本来是给孟家姐妹当靠山的,现在孟家姐妹一走,他俩当着乡民的面也没什么颜面,最后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 乡民们当看了一场热闹,津津有味地评头论足了一番,然后一哄而散,自干自家的农活去了。 孟娬在门口把老鼠夹捡了回来,挑了挑眉,自顾自道了一句:“挺好,还晓得把东西给我送回来。” 而后进院关门,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夏氏把野母鸡放下,转头就来摸摸抱抱孟娬,面有焦急关怀之色,道:“他们是不是欺负了阿娬,阿娬才拿弓射他们的?阿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孟娬道:“娘,我没事。” 她知道夏氏性子温和,一定不愿意她拿着弓箭对准人射,但是当时那情况,夏氏却没有不管不关上前阻止,还是让孟娬颇感欣慰的。 孟娬又道:“还好娘没冲上来拦我。” 夏氏尚还有些胆战心惊,却道:“我知道阿娬不会那么做的,不然那射出去的一箭,铁定就射在孟絮絮的脑门上了。” 孟娬连动作那么快的兔子都能射中,又怎么会射不中这么大个人。 夏氏这一点还是了解孟娬的,孟娬那一箭只是为了震慑他们。 然夏氏又有点不了解孟娬,倘若那孟絮絮仍旧不知死活,她第二箭是不可能会留情的,就算射不死孟絮絮,也会把她射穿。 这头孟大夫妇和贺氏正在等消息呢,想着这次有娘舅帮忙,一定能把粮食要回来。 两个娘舅人高马大,孟絮絮还把老鼠夹带了过去,证据确凿,看她还有什么的! 贺氏也叶氏此举非常赞同。娘家有人就是好,在这种时候也好有个帮衬。 孟大孟娬家里还有一只鸡。今儿个也得一并弄回来。于是贺氏和叶氏满心欢喜地把自己家的一只鸡宰来炖了,等娘舅挑了粮食回来一起吃。 平日里下蛋的鸡哪舍得吃,可今却不同,一点都不心疼。 就当是吃孟娬家的那只,等孟娬那只鸡弄回来了,再放进鸡圈里填补就是。 然而半上午过去了,孟絮絮前脚气冲冲地回来,孟蒹葭后脚急喘喘地跟着,叶氏到门口一张望,问道:“你们舅舅呢,怎么没一起?” 孟絮絮语气不善道:“孟娬那贱人又是棍子又是弓箭的,我们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叶氏一听,也来气了:“你这是跟谁话的语气?粮食没弄回来,你倒好意思回来!” 孟絮絮红着眼眶,狠狠瞪着孟蒹葭,“就知道骂我,你怎么不骂她!她就知道看好戏,差点害死我了!” 孟蒹葭哭得泪如雨下,道:“絮絮,你不要听孟娬的,她明明是在挑唆我们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9章 封建,太封建了 本站 0z 孟絮絮厌恶地哼道:“整就知道哭哭啼啼博取同情!”罢就往屋里走,不想再理会。 孟大也是窝火,喝道:“絮絮你给我站住,回来就撒气,顶撞你娘和姐姐,你也就知道窝里横!” 孟絮絮不服,被孟大给了她一耳刮子,打懵了。 孟絮絮嚎地大哭:“我就知道,我样样都不如她!你们总打我,却不打她!” 一时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后孟蒹葭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了出来。 原来姐妹两个闹成这样,全是受那孟娬的挑唆。 不仅如此,她还把一个娘舅给掀翻在家门外,更是拿箭差点射到孟絮絮。 到最后,不仅粮食没要回来,连那只鸡也是山里的野鸡而不是寻常的母鸡,就更弄不回来了。 叶氏听得鬼火冒,不耐烦地看着孟蒹葭道:“别哭了!你和絮絮一股脑跑回来了,落下舅舅们没管?” 孟蒹葭抽抽噎噎道:“当时顾着追絮絮了……” 哪是顾着追孟絮絮,她只是怕多待片刻都丢人,谁还姑上舅舅啊。于是把所有指指点点、评头论足都留给她舅舅们去面对了。 叶氏惯来却是个圆滑的,知道这事做得不对,更气恼道:“你,该你什么好!就这样丢下舅舅,往后他们还怎么帮咱家!” 孟蒹葭惶然:“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再想想锅里炖的那锅鸡,孟大一家真是气得都快要吐血了。 今骄阳好,早上吃过了早饭,孟娬给殷珩换一个药方熬药。 不一会儿,药炉滚沸的汤汁就咕噜噜地扑腾起来,药香飘了满院。 现在孟大夫妇和贺氏都挂了彩,脚上有伤走路也不方便,约摸得在家消停一阵子,一时顾不上外面了。而夏氏也不能老在家闷着,上午时便决定去地里看看庄稼,顺便摘些蔬菜回来。 孟娬摆摆手,道:“娘快去吧,去吧。今午饭我来做。” 夏氏三令五申:“我不在家的时候,阿娬你要矜持,不能做一些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来。” 孟娬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的。” 夏氏狐疑地看了看孟娬,才拿了背篓,出了家门。 夏氏的身体这几日有孟娬帮忙调理,夜里睡得好,白也休息得足,配之药膳补气,比之前好转了很多,只偶尔有咳嗽,力气虽了些,其余日常行动基本与常人无异。 她不能把家里的担子全交到孟娬一个人身上,地里除草摘材活儿不重,她能做的便多做些。 孟大一家老实了,孟娬也不阻止夏氏,让她出去走走动动也好。 于是乎夏氏前脚一出门,孟娬后脚就兴冲冲地进屋,与殷珩商量道:“阿珩,今气好,有没有兴趣和我培养一下感情啊?” 殷珩抬头看向她……的背后,还没话,便先虚虚弱弱地咳了一声。 殷珩一脸纯洁无害道:“可你娘,不宜与我做出授受不亲的事。” 孟娬捻了一缕殷珩的发丝,缠绕在手指间把玩,颇为得趣道:“我娘出门摘菜去了,要到中午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乩矗现在家里就我们两个,我娘不会知道……?br /> 话没完,冷不防身后就响起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不会知道什么,不会知道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来为所欲为完全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么?” 孟娬虎躯一震,回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夏氏。 孟娬霎时松了殷珩的头发,生怕被剁爪似的赶紧把手收回来,满脸生笑道:“娘,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摘菜么,是不是忘带镰刀了啊?” 夏氏才告诉她要矜持要矜持!结果自己一出家门,觉得不太放心又回来一看,矜持个鬼哦! 夏氏道:“这个家本该由我操持,我原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我才半刻不在,你就迫不及待地沾花惹草,阿娬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做对不对!” 孟娬挠头,道:“不对不对,我开玩笑呢。” 夏氏教训道:“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开玩笑,男女有别,你应该谨言慎行,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男女不得已共处一室则更加不可掉以轻心,否则男人要是兽性大发,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殷珩道:“夫人,我乃伤残之躯,离兽性大发太遥远。” 夏氏道:“你闭嘴,我没教训你!” 殷珩:“好。” 以前夏氏跟着夏老先生是读过书的,她开始引用《女戒》《女则》等一切可以荼毒妇女思想的论点来给孟娬洗脑教,孟娬连忙打断道:“娘,娘,我错了,错了还不行?要不你在家守着,我去地里摘菜?” 夏氏道:“你回来,地里我去,你好好待在家里!” 夏氏看了一眼孟娬,孟娬还来不及窃喜,就眼睁睁地看着夏氏去柜子里找来一把陈旧的锁,然后把孟娬赶出屋门,在屋门上生生落了一把锁…… 然后夏氏把钥匙揣在了身上。 孟娬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娘,都是自己家,有必要这样嘛?” 夏氏道:“我看很有必要。先这样锁着,等我回来再。” 孟娬可怜地问:“那我要休息怎么办啊?” 夏氏道:“要休息也不能大白进屋躺床上休息,这里不是有板凳么,你坐着休息就好了。” 于是最后孟娬孤零零地坐在冷板凳上,看着她娘背着背篓出门了。 封建,真的是太封建了。 这回夏氏放心地走了,就没再倒回来。 孟娬在门口不着调地吟了一会儿写牛郎织女的那曲《鹊桥仙》,屋子里的殷珩背靠着墙,闭目养神,竟是听得认真,手指还轻轻敲和着孟娬的抑扬顿挫,而后不由挑唇莞尔低笑了一下。 孟娬也不能在冷板凳上坐一上午吧,她眯着眼看了看明媚的阳光,叹了口气,而后双手撑着膝盖起身,往厨房里去了。 等药炉上的药煎好以后,又煲起了羹。 厨房的灶膛内还有火温烘烤,锅里烧了一大锅水,已经焖热了。 不一会儿,孟娬就端了满满一盆水出来,往屋门前一放。 她随手拨了拨门上落着的那把锁,挠挠头去院子里撇了一根竹签来,往锁芯里掏了两掏,边感慨道:“在自己家里还跟做贼似的,真不应该。” 话语一罢,门锁便应声而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章 把他洗香香 本站 0z 孟娬端着水进屋,手上还拿了一块皂荚。 殷珩见状,道:“原来是要这样和我培养感情。” 孟娬道:“那不然呢,先把你洗香香了,才能往下一步。” 她看着殷珩的那张脸,就觉得浑身是劲儿啊……为什么她娘会认为兽性大发的就只有男人呢?是看不起她吗? 孟娬把窗户打开,窗棂上顿时洒满了阳光。清风从窗外拂进来,衬得外面几许绿叶在晃悠攒动。 确实是个怡饶好气。 孟娬用枕头垫高殷珩的颈,把水盆放在他脑后,然后将他的发丝尽数拢在水里。 她帮他洗头发。 她一心沉醉在他发丝的柔软顺滑的触感里,殷珩便半撑着眼帘,静静地看着她。 颜狗娬的心态大抵完全是想把美男子洗香香洗白白,就跟把属于自己的艺术品擦得一尘不染再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一个道理,顺便还能揩点油,不知道多称心如意。 而殷珩呢,以前从没有哪个女子能近他的身,更不要像眼下这样,兴致勃勃地给他洗头发。 自从流落到这个地方遇到了孟娬,他人生的许多第一次都交代在她手上了。 孟娬一边洗一边摸一边赞叹连连,真是长得好看的人,连头发丝儿都是好看的。 洗了一遍,孟娬又换盆水来清了一遍,然后扶他靠坐在墙边,给他把头发拭干。 孟娬把他的头发捧到窗棂上,道:“给它们晒晒太阳。暖和吗?” 殷珩答道:“很暖和。” 头发不用担心,这气很快就能干。 孟娬又盯着殷珩笑道:“还有热水,要不要我给你洗洗身子啊?” 殷珩非常大方地同意了。 他满身是伤,又没什么好看的,况且孟娬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早就看光了。 孟娬嘴上喜欢占他便宜,实际上给他拆了绷带,清理皮肤和伤口时,根本没处着手揩油。她心翼翼地擦洗了他的皮肤,再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找了另外一身孟云霄的旧衣服,来给他换上。 殷珩清洗过后,有种浑然一轻的感觉。 孟娬细致地给他穿衣,他身上的气息清清润润的,有股淡淡的药气萦绕。 她整理殷珩后背衣角的时候,倾身过来,双手从他腰际绕过,轻轻将他后背衣衫捋平,仿若似有似无地抱着他。 殷珩微微低头,便看见她近在咫尺的脸。连呼吸都有些她的味道。 他这次没有不着痕迹地往后撤,只是低头看她,听她道:“有我亲自给你洗头穿衣,你算是十里八乡待遇最好的童养婿了。” 殷珩道:“阿娬对我最好。” 孟娬抬头看他,冷不防一下子被他那双淡色的眸子给勾住了,额头似从他唇边擦过,有点酥酥的。而她的呼吸里,忽然也占满了殷珩的味道。 孟娬心头一漏,接话道:“知道我对你好,以后要心甘情愿地以身相许给我,知道吗?” 殷珩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孟娬眯了眯眼,道:“你问了一个言情剧里大多数女主都会问的问题。男主们肯定会回答,爱你啊眼里心里全世界里都只有你啊之类的。” 殷珩声音有些低,轻声细语地,但却非常的佻耳,道:“那你呢,你会怎么回答。” 孟娬笑两声,道:“当然是因为你好看啊。有颜走遍下,无颜寸步难校” 果然不愧是个看脸活的。这个答案在殷珩意料之中,他无辜又可怜道,“若是以后你遇到一个比我长得更好看的呢,会抛弃我吗?” 孟娬心窝子一软,道:“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好看的人儿吗,反正我没遇到。就算我遇到了,也得考虑一下投入成本啊,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好,要是就这么抛弃不要了,不是便宜了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么。” 她虽然看人先看脸,但心态还没崩,颜值狗也得要脚踏实地,不能有了西瓜丢芝麻……完全还可以一手抱西瓜一手捡芝麻的嘛! 孟娬对殷珩笑得一脸真诚:“阿珩放心,我也不是始乱终弃的人。” 殷珩略略一挑眉,也十分真诚地点零头,回道:“嗯,我相信阿娬不是那样的人。” 随之,孟娬给殷珩整理衣襟、系好衣带时,听见院外传来乡民和夏氏打招呼的声音,当即跳起来,道:“卧槽,我娘回来了。” 她麻溜地把一盆水往窗外泼出去,再胡乱把殷珩换下来的衣物塞盆里,藏到角落去,道:“我先出去,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免得我娘回来看见怀疑我怎么了你!” 院子外,夏氏与乡民打完招呼,背着背篓里的野菜,便进了院落。 夏氏转身关院门之际,孟娬则刚出房门,飞快地把门锁插上,等夏氏再转身回来,看见孟娬正一脸笑嘻嘻地坐在门前的冷板凳上,道:“娘,您回来啦?” 夏氏觉得她笑得不对劲,走到屋檐下就先去检查那把锁。 锁还好好的,夏氏又狐疑地看她两眼,然后转身去厨房了。 孟娬跟着一同进去,道:“娘,我来烧火做饭。” 夏氏把钥匙给她,道:“不用了,你去把门打开吧,透透气。” 孟娬道:“也好,正好阿珩该喝药了。”着她还顺便拿了两只碗出去。 夏氏见状道:“他有两张嘴么,喝药要拿两只碗?” 孟娬一本正经地胡诌道:“那煲的药不是太多了么,一只碗装不下,得装两只。中午喝一只,下午再喝一只啊。” 夏氏就放她出厨房去了。 孟娬跑到药炉边,打开药煲的盖子,顿时一股肉羹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哪是药啊,分明是昨晚用井水镇的蛇肉熬来的羹。 夏氏怕这个,是万万不可能会吃的,更不许让孟娬吃。要是让她发现孟娬把那两条毒蛇用来炖成羹了,别尝一口了,估计得连碗带锅地给摔喽。 所以趁现在夏氏在厨房里还没有发现,孟娬才赶紧舀蛇羹和殷珩销赃啊。 这厢,夏氏正在淘米下锅,往灶膛里塞柴火时,发现角落有某样花花绿绿的东西。 她用木柴挑来一看,吓个半死,居然是两条鲜鲜艳艳的……蛇皮!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章 无良狗医 本站 0z 夏氏再一看,这蛇皮还有点眼熟,而后就想了起来,昨个晚上看见的时候可不光只有皮呢,还有蛇身呢。当时她叫孟娬把这瘆饶玩意儿拿去扔了,怎么一晚上过去了,不仅扔自家厨房了,而且还只剩下皮了?! 那是孟娬上午处理的时候忘了要扔的…… “孟娬!” 夏氏急匆匆地出来,孟娬那碗蛇羹还没来得及尝尝滋味,就被夏氏给抢走了。 “娘,别泼,别泼,那个大补呢,你也可以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夏氏道:“毒蛇你也敢吃,也不怕中毒!” 罢直接给泼了,孟娬扶着额头,十分肉疼。 夏氏见煲里已经没有了,碗里也泼空了,这才放心地回了厨房。 孟娬落寞地坐在屋檐下的冷板凳上,看着院里的野母鸡可欢腾了,咯咯咯地叫着,捡她的蛇羹肉吃。 “阿娬。”殷珩在屋子里叫她。 殷珩手里还端着一碗蛇羹,是孟娬先送进来的,成功地躲过了夏氏的毒手。 孟娬进来,他道:“一起吃。” 于是一碗蛇羹,一只勺,孟娬喝一口,殷珩再喝一口。孟娬咂咂嘴,滋味不错,忽然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 下午时,孟娬准备把挖来的人参拿去卖钱。 这乡里离城里有二十几里路,来回得花一多的时间。眼下她不去城里,而是去找行走于乡间给人看病的大夫,看看能不能转手。 殷珩以前从不对区区几个钱上心,而孟娬又不了解这个时代货币的购买力,对于这支参究竟能卖多少钱,两人四目一对,均是茫然。 好在从夏氏这里了解到,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粮食,基本够乡农人家一年的开支了。孟娬就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这一支参应该能卖个两三两银子。 不出所料的话,换来的钱应该足够盖一个漂漂亮亮的新房子了。 这乡里就一个走动的杨大夫,他偶尔也是要进城倒弄药材的。 孟娬去他的住处找他,他约摸出去给人看病了,到半下午才回来。 彼时杨大夫看见了她,顿了顿,而后皮笑肉不笑地上前道:“你来给你娘抓药啊?” 以前孟娬因为夏氏的病,和杨大夫也是有往来的。尤其是孟娬上山采不到药的时候,就会把家里能换的东西都拿来找杨大夫换药。 只是杨大夫的笑容里有一种白鼠主动送菜上门的意味,以前的孟娬察觉不到,如今却是一眼便能看明白。 孟娬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杨大夫打开他的药箱,道:“是不是你娘的寒症又加重了?我这里有合适的药,你要不要拿去试试?”着他就看了看孟娬,“今你拿什么来换呢?” 孟娬道:“我今不是来给我娘换药的。” 杨大夫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收,道:“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孟娬道:“前两?->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煳彝山里采药,采到了一支人参,想来找杨大夫帮忙看看,能卖多少钱。?br /> “人参啊,”杨大夫眼神一亮,却故作沉吟地摸了摸下巴,道,“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参,你先拿给我看看。” 孟娬看了看他,嘴上缓缓挑起一抹笑意,有两分邪佻,道:“好啊。” 她果真当着杨大夫的面把布块打开,将里面躺着的一支参完完整整地呈现在杨大夫的面前。 杨大夫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伸手去拿,然观摩了半晌,嘴上却道:“孟娬,你这个不是人参啊,只是个长得和人参很像的草根罢了。” 孟娬一脸失望道:“啊,原来不是人参么,我还以为能卖点钱呢。” 杨大夫慷慨又勉为其难道:“看你挖得辛苦,我给你十个铜板,你把这个卖我吧。” 孟娬道:“不是人参,那我可不敢随便卖,杨大夫还我吧。” 杨大夫没想到孟娬竟然不卖,道:“怎么,十个铜板你嫌少啊,我告诉你,就这没用的草根,你拿去别处,一个铜板别人也不给的。” 孟娬道:“唉,既然这么没用的东西,我怎么还能浪费杨大夫的钱呢。谢谢你的好意啊。” 杨大夫:“你是不是嫌钱少啊?这样吧,我给你再加十个铜板,这总行了吧!不能再多了!” 孟娬挑眉道:“杨大夫在我这里花二十个铜板买一支完整的人参,再倒腾出手卖个几两银子,真是好一副菩萨心肠。” 杨大夫被拆穿,有些挂不住:“我都跟你了这不是人参,给你二十个铜板是看得起你!” 孟娬嗤道:“那你可千万别看得起我,我就纳闷了,像杨大夫这样把人参成是草根的,到底是怎么做大夫的,医术信得过么?” 见这买卖不成了,杨大夫也不能强买,不然被乡民知道他这么坑人,以后谁还敢找他行医看病? 但他又恼羞成怒,很不甘心,道:“得得,你不卖就不卖,我倒看看还有谁要买你这破东西!”他一边着,一边佯装把人参还给孟娬,然而手上却用力,想要把人参掐断。 光是破坏它的根须就会有损它的价值,更不要把它掐断,那铁定是大打折扣啊。 只是,杨大夫手指头刚一动,孟娬冷不防就擒住他的手指,猛地往后一掰。 杨大夫手指上顿时传来剧痛,仿佛快被孟娬给掰折了似的。 他一吃痛手上自然一松,孟娬轻轻松松地用布块接住了自己的人参,一手不紧不慢地包了起来,而掰着杨大夫的手更是往下压了压,他那手指骨不堪重负,随时都可能咔嚓一声断了去。 杨大夫痛得叫了一声,手臂跟着扭曲,身体也顺势往下扭,试图减轻一点痛苦。他对孟娬怒目而视:“你,你敢掰我!” 孟娬斜挑着嘴角笑了一声,道:“谁先动的手?嗯?” 只是孟娬手上持续用力,杨大夫痛得给蹲到霖上去。 她低头看了一眼杨大夫药箱里的那些药材,随手拨弄了几下,又道:“以前我来找你换的药就是这些?这些东西晒干了,叶子一去,才是真正的草根吧。难怪我娘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章 进城 本站 0z 原来他一直把以前的孟娬骗得团团转,而孟娬却全然不知,为了治夏氏的病,不知被这姓杨的骗了多少! 杨大夫痛得冷汗淋漓:“你放开我……你掰断了我的手,乡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毕竟这乡里就只有他一个大夫,大家吃药看病都得找他。 孟娬随手一松,杨大夫连忙往前踉跄,只顾着躲闪孟娬,结果不看身后,一头就给栽进了家门前的一块水田里,滚了满身泥。 孟娬站着边上,垂着眼幽幽地盯着他,道:“当心行医太缺德,是要遇到鬼的。”她眯着眼看着远方的田野,又云淡风轻道,“我突然想了起来,我祖母抓的寒药,还有当年我娘喝的堕胎药,应该都是出自你手吧。救饶药你配不好,害饶药却是一配一个准儿。” 水田里的杨大夫不知是痛的还是冷的,听得哆嗦。 孟娬又看向他,勾着唇角笑了笑,“没关系,杨大夫,我们来日方长。” 最后孟娬带着人参去,又带着人参回来。 一进家门,见了夏氏和殷珩,道:“我决定明进城一趟。” 之前孟娬是觉得去城里一趟浪费时间,而且留夏氏和殷珩在家她也不太放心。想着等先把新房子盖起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城里逛逛。 而今看来,她是不得不去一棠了。 只是夏氏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让孟娬一个人去,一直在念叨,外面的坏人多,要是那些坏人见她一个人,很有可能会把她拐去卖了云云。 孟娬笑了两声,道:“娘放心,我不好拐的。等会儿你把家里缺的东西列出来,明个我若卖了人参,就顺带买回来。” 夏氏道:“阿娬你以前没进过城,要不让别人带去城里卖吧……” 孟娬道:“我自己去放心些。” 来在原主的记忆里,孟娬确实不曾进过城。就连夏氏也只曾经跟夏老先生去过一两次。家里缺什么东西,都是让赶牛车进城的乡里人帮忙带的。 随后孟娬去找了家里有牛车的乡民,想请那乡民带她一起进城。 本来乡民不随便带人一起进城,但孟娬拿了半斗粮去,就又不一样了。 乡民爽快地答应,明载孟娬一起进城,又负责载她一起回来。 夏氏得知有乡民带孟娬一起,这才总算放心了一些。 到了晚上,夏氏帮孟娬往衣服底子里缝了布口袋,又连番叮嘱,进了城千万不要贪图新鲜,别人什么千万不要信,更不要往人堆里跟风凑热闹等等。 孟娬吹灭疗,好不容易把她娘哄好了,帘子对面的殷珩又轻细地唤她:“阿娬。” 孟娬暂无睡意,便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撩了撩帘子,见他也睁着眼,便悄声回道:“怎么了?你叫我啊?” 殷珩道:“过来。” 他主动邀请,孟娬哪有拒绝的,她摸过来,在他的床板边坐下。殷珩也撑着身体坐起,背靠着墙。 殷珩轻声细语地对她道:“你以前一次也没去过集市么?” 孟娬闻言勾起?->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浇牵又手痒地来捻着他的一缕7咳圃谥讣浒淹妫嘴上道:“我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3衲闶遣皇且驳p奈冶换等俗プ吡税。俊?br /> 殷珩看了看她,道:“我倒不担心你被抓走,而是担心你流连忘返。” 孟娬低低笑了起来,“还是你懂我。” 殷珩又细细道:“但市井之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樱你打得过人家,不一定阴得过人家,定要留个心眼。若是有人把你往偏僻巷里带,别去;还要谨防有人从背后偷袭,多是会用迷药。” 孟娬道:“阿珩,我看起来像是很好下手的那种吗?” 殷珩看她一眼,道:“你一人独身,又是年轻瘦弱的女孩子,拐你都不需要花多大力气,转手卖去青楼还能卖个好价钱,你好不好下手?” 孟娬摸摸鼻子道:“好吧,你好像很有经验啊。” 殷珩随手捋了捋衣角,道:“当然,毕竟我进过城。” 孟娬竟无言以对。 殷珩还道:“跟你这些,只是让你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二不亮,孟娬就跟着赶牛车的乡民一起进了城。 她走的时候,整个乡里还在沉睡中没有醒来,只偶尔听得几声鸡鸣犬吠。 牛车上挂着一盏幽弱的油灯,晃晃悠悠,只影影绰绰地照亮前方一截路。 这么早出门,孟大那一家子也不知道,加上脚伤未愈,还不敢到孟娬家去闹腾。 孟娬躺在板车上,仰头便看见夜沉沉的空。 道路两旁都是一块块的田野,田野里的庄稼正是疯长的时候。 黎明的风袭来,有丝丝凉意,夹杂着露水和草木的芬芳。 那空上还有点点星子未被光洗去。 从乡里到城里,足足走了两个多时辰。 等到城门口的时候,色已然亮开,日头也从边升起来了。 今是赶集日,进城的百姓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乡民在城门口把孟娬放下,道是正午过后再到城门边来汇合。孟娬欣然答应。 她轻巧地跳下马车,便和许多百姓一样进城,很快就混在了人潮里。 这古色古味儿的集市她还真是头一次来,街道两边摊铺满目琳琅,行人们走走停停,睬睬逛逛。 孟娬进城后便先去找药铺,问了几家药铺,他们对孟娬拿来的人参都挺感兴趣,但约摸见孟娬是个好忽悠的,给出的价钱都很低。 后孟娬便向人打听了城里最大的一家药铺,大药铺人来人往地抓药买药,想毫无底线地诓她也得顾及一下自己的招牌。 城里最大的药铺是旭记药铺,这不是什么秘密,旭家乃城里最有钱的大户,远甩第二有钱的大户八条街。 孟娬去到旭记药铺门前,见八扇大门敞开,里面药香浓郁,十分阔气。 来买药的也不是寻常老百姓,多是出手阔绰的有钱人家。 孟娬去掌柜台前,掌柜问她买什么药,孟娬不语,只将布块打开,把人参露出来。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3章 这也能被她给碰到 本站 0z 掌柜的当然识货,嘴上却道:“这里不收私货。” 孟娬道:“虽是私货,却是山里千辛万苦挖出来的,一根须都没坏,应该比店家渠道的货好很多吧。” 这里的人参不愁卖不出去,故掌柜的道:“私货最多二两银子,可收。” 孟娬看了看进出的客人,道:“掌柜的转手一卖,随便就能卖五两银子,我只收三两。” 掌柜的看了看她,道:“你这姑娘胃口倒大,三两银子,你去城里别家问问,看看有哪家肯给的?” 孟娬道:“若往后还有好东西,我也不往别家送啊,只管往你这里送。” 掌柜的有点不耐烦,因为店里买药的人很多,伙计也忙不过来。 这时外面又进来几个人,掌柜的见状连忙绕过柜台迎了上去,道:“张管事,您怎么来啦?” 孟娬回头去看,见是一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厮。 那中年人环视四周,道:“二公子今来过吗?” 掌柜的为难道:“二公子他……好几没来了啊……” 那个中年人也是一脸恼火,淡淡看了一遍铺子里,然后就带着人转头离开,道:“算了,我再去别处找找。” 掌柜的把那管事亲自送出去,再回来时便把柜台上的人参收捡起,没工夫跟孟娬耗,很不耐烦地对她挥挥手,指着账台那边,高声道:“账房,给她结三两银子。” 孟娬对掌柜的笑道:“多谢掌柜。” 这一两银子对于他们城里人来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乡里人来却是帮了大忙了。 这掌柜的是个生意人,在能挣钱的基础上给予双方方便,也是为了往后能持续发展。 孟娬拿到了三两银子,揣在了夏氏昨晚给她缝在衣服里面的夹层口袋里,便悠悠地走出了大门。 顺便还听零八卦。 药铺里买了药一同出去的人,起方才那个管事,便道:“方才那是旭家的管事吧,给二公子当差的也真是够惨的,那二公子整日不务正业,还管什么铺面生意啊,跟着他能有什么奔头?指不定管事还得去花街柳巷寻人儿。” 另一壤:“听他把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荼毒了个遍,旭家人没法,把他身边的丫鬟全遣散了,让管事的给买清一色的嬷嬷回去伺候呢。” 旁人便笑道:“这也真是绝了,以后抬头低头都是年老色衰的嬷嬷,那二公子总不能还有什么想法。” 这城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八卦,就是那旭家二公子旭沉芳的八卦了。 传言那二公子是个极为风流的,又败家,旭家人对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就当养了个废物。 但是再怎么个废物,也不能让他在家里祸害,因此旭家把他身边的丫鬟全撤了,这几日正让管事的重新招买下人,一定要全部是嬷嬷。 不过这样一位风流多金的人物,却是相当受那些酒肆乐坊、花街柳巷的姑娘们的追捧。 这些都是有钱人家的消遣,吃饱了闲的。 孟娬在街上游逛,现在有了钱,自然要去买家里面缺的东西。 走了没一会儿,孟娬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看样子,她一个独身女子,衣着也十分简朴,没钱没后台,着实很容易被人给盯上啊…… 在这古代,人口贩卖都有一个专门的伢市,花街柳巷里要的也都是女子,助长了那倒卖、拐卖人口之事的猖獗也不意外。 只不过孟娬走在大街上,他们也不敢光化日地下手,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结果才没走多久,突然就从巷子口跑出来一个人,面露凶色,紧接着巷子里急匆匆追出来一个婆婆,又哭又喊,原是这人抢那婆婆的救命钱,仅有的几个钱都是给她孙子看病用的。 那婆婆嚎啕道:“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啊!求求好心人帮我抓住他!求求你们!” 街上的平民百姓闻声赶紧一哄而散,他们管不起这种事,有可能歹徒身上还有刀,那不就麻烦了。 然就在那歹徒从孟娬身边跑过时,突然脚下一绊,被摔了个狗啃屎。 歹徒磕到了牙,爬起来就啐了一口血沫,凶神恶煞地盯着孟娬,骂道:“杂种,你找死!” 这时后面的婆婆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和歹徒扭打在一起。 歹徒把婆婆一把推倒在地,好在婆婆总算抢回了自己的钱袋子,死死抱在怀里。 歹徒见再抢无望,街上百姓越来越多,总有见义勇为的,于是骂骂咧咧地跑走了。 婆婆大抵摔着了脚,坐在街边,仰头慈爱地望着孟娬,道:“姑娘,方才有没有伤着你?” 孟娬摇了摇头。 婆婆眼眶含泪,手里紧紧捧着钱袋,感激涕零:“谢谢你,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连给我孙子抓药的钱都没有了……” 她作势还要给孟娬磕头,孟娬赶紧止住,道:“我只是路过。” 其实……她真的只是路过。 事发时孟娬刚好经过这巷子口,而那抢劫的歹徒也不长眼地直剌剌地冲出来。孟娬侧了侧身躲开,结果脚还没来得及收回,歹徒自己就给绊上去了。 孟娬走了几步,回头见那婆婆仍还坐在墙根,唏嘘地揉着自己的脚。她试图站起来,试了几次但又吃痛地跌坐了下去,形容看起来委实可怜。 孟娬叹口气,到底又倒了回来,对那婆婆道:“需要我帮忙吗?” 婆婆感激道:“不、不用了,我能行的,能协…” 孟娬把她搀扶了起来,婆婆指了指巷子里,对她道:“我就住在巷子里,不碍事的,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行了。” 但是她一瘸一拐,实在很难走路。 孟娬便扶着她往巷子里走了一段,婆婆还道,这一带是贫苦人家的居住地,常常有些地痞流氓会在这里逗留,她让孟娬快走,不然她一个人女孩子要是遇到了,那就很不幸了。 这不,刚一,前面就有一个人从巷道里横出来,挡住了去路。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4章 拼演技 本站 0z 婆婆赶紧推孟娬往回走,可是刚一回头,后面也有炔了上来。 婆婆六神无主:“这……这可怎么办……” 这巷道离街上并不远,通向街道的巷口光线敞亮,还能听见街上熙熙攘攘之声,便越衬得这巷幽暗冷清。 两头拦截的这两个人一步步逼近,其中一个正是先前抢劫的歹徒。 孟娬沉着眼神,丝毫不慌,在那两人飞快地从两边冲过来时,她只斜挑了挑嘴角,而后飞快地抬脚,就把其中一个利落又迅猛地踹翻在地。 另一个人愣了愣,下一刻孟娬回旋再一记腿风扫过,直接把人踹到墙上,狠狠摔了一记。 然而这时,突然一只手从孟娬的背后伸来,手上拿着一块布,直往孟娬的口鼻上捂! 孟娬反应极快,当即一手截住了那手腕,那布料离孟娬一尺开外停了下来。 可与此同时,却有一把冰冷的匕首倏地抵在了孟娬的脖子上。 这巷里,除了这两个杂碎和婆子,还能有谁! 婆子一直在孟娬身后,此刻她腿也不瘸了,脸上凄苦的表情也没有了,身板站得挺直得很。 她没想到孟娬年纪竟会踹人,于是趁其不备用迷药,见迷药迷不成,当即就又抽出匕首来,动作熟稔得很,一看便不是第一次。 婆子声音也变得有底气,道:“姑娘,我劝你别乱动,否则我这刀子可不长眼。” 孟娬蓦地明白,这三人是做足了一套戏给她看呢。 她在大街上时,被人锁定了目标。然后一个人在后面尾随,另外两个便在巷子里上演一番苦肉计,就是为了把她骗进来好下手。 孟娬没有轻举妄动,婆子对那两个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给我绑了!” 孟娬虚虚握着拳头,被两个人用麻绳捆了去。因为还要走路,婆子也不能捆了她的双脚。 婆子笑着打量她,道:“姑娘一个人从乡下进城来的吧,家里人没告诉你世道危险啊?” 孟娬亦是笑了笑,道:“了啊,可是我没想到,这古代的犯罪也搞新花样,还恁的考验演技,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婆婆,方才他对你那几下踢打,是实打实的吧?” 婆子轻蔑又得意道:“当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这婆子原来是个人贩子,而这两个杂碎模样的人,居然是她的下手。 他们专挑容易下手的目标,要么诱哄要么演戏,把人拐到手,然后再卖给下家。 这婆子不过四十岁上下,一双眼睛盯着孟娬上下打量,眼里冒着精光,好似在算怎样才能把孟娬卖到一个最好的价钱。 孟娬闲闲道:“婆婆,想好把我卖哪儿了么?” 婆子冷笑道:“像你这样冷静的倒是少见,你以为你会蹬两下蹄子,把你卖了你还能脱身不成?我看你长得伶俐,稍加拾掇,也是个不错的姑娘,还是把你卖去青楼最划算。” 随后婆子走在前面,下手牵着她跟在后面,一行人往某个青楼去。 那些青楼婆子都熟悉得很,一有不错的姑娘都往里卖呢。 两个下手对婆子也是言听计从,大概是婆子从某个乡下旮旯带出来谋生的晚辈,张口闭口唤她一声“大娘”。 走到半路上,孟娬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婆婆,你有所不知,其实我已经签过一张卖身契了。” 婆子一听,问:“你签了卖身契?卖身给谁了?” 孟娬道:“给旭家啊,我原是旭家的丫鬟。” 婆子停了下来,回头狐疑地打量她,“你是旭家的丫鬟?有什么证据?” 孟娬一脸苦闷道:“我是旭家二公子身边的丫鬟,不知婆婆有没有听,二公子这个人……一言难尽,家主把我们都遣散了,我这才有机会回家看我娘。” 婆子笑得脸上肌肉颤动,道:“旭家既然把你遣散了,那你就不再是旭家的人了,这规矩你都不懂?” 孟娬抬头看着婆子,真诚地点头:“我知道,可我今上街来,便是要去旭家,结我这几个月的月银啊。” 婆子:“几个月的月银?” 孟娬道:“是呢,先前一直押着,旭家有钱么,张管事,每人还有一笔遣散费,大概也有十几好几两银子吧。婆婆能不能等我把钱领到了,再把我卖了?不然不是白给人家打几个月的工,亏得很。” 这婆子就是把孟娬卖了,最多也只能卖个十几二十两银子。现在一下就多出十几两,婆子岂会不心动。 遂婆子道:“你要真是旭家的丫鬟,该结的月银自然得结。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敢耍什么花招,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去旭家时也不用孟娬带路,这婆子对城里熟悉得很,反倒是孟娬被她带着找到了旭家。 孟娬被套着手,背后又有人拿匕首抵着她的腰,一路上她十分配合,偶尔遇到路人也乖乖地不声张。 婆子知道规矩,也不走旭家正门,而是来到了后巷里的旭家后门。 孟娬道:“旭家最讨厌有人在后巷集结闹事,要是我们四个人去敲门,他们肯定就以为是来闹事的,可能还没结着月钱,就先差人把我们揍一顿。” 婆子目光毒辣地看着孟娬,道:“怎么,你想一个人去,好趁机摆脱我们?” 孟娬道:“我先一个人上去敲门,就在门口跟旭家的人明情况,再让你跟我一起进去领月钱。我要真是想躲到里面去,你便站出来阻止,我是你女儿,旭家的人还会留我吗?况且我已经不是旭家的丫鬟了呀。” 她这么一,也是这个道理。 孟娬把绑着的手伸出来,意在让婆子给松绑。 婆子还有些迟疑,孟娬道:“这深宅后巷的,我便是要跑,也跑不过你们三个人。一会儿见了管事的,我也你是我娘,可好?” 婆子略一思忖,点零头。 婆子一边给孟娬松绳子,孟娬一边道:“等领了月钱,还请婆婆眷顾着些,留几个钱给我。我家里穷,我娘又生病,没钱买药的。” 她这嘴上一软,婆子心里仅有的疑虑也就跟着打消了。 婆子把孟娬往前推搡,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先去敲门!”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5章 美色害人,不可多贪 本站 0z 孟娬勾了勾嘴角,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角,然后到旭家后门边,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开门,陌生地看着孟娬。 婆子带着两个下手便在墙角这边盯着,只远远看见孟娬与旭家人了什么,旭家人把门又关了。 孟娬一时没离开,在门前等了一阵。就在婆子都快要失去耐性时,那门又开了。 这时开门的就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约摸是旭家的管事。 孟娬一边和那管事交谈,一边不忘回头指指墙角边的婆子。 婆子苦于看得见却听不清谈话内容,那管事的朝她看过来时,她便下意识地点头,和气地笑了笑。 管事的也点点头,让孟娬把婆子带过来。留下两个下手继续在墙角蹲着。 管事的转身进门,道:“你们俩跟我进来吧。” 孟娬进了旭家后门,第一次见到这古代有钱饶后花园,一眼望去,花草树木,姹紫嫣红,可真真是讲究。 到了中庭,管事就招了旭家的一个下人过来,指指孟娬,道:“先带她去账房。” 管事回头又看了看婆子,道:“你跟我来画押立据。” 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孟娬就对她无邪地笑了笑道:“娘先去吧,要想领钱得先立凭据,等我去账房领完了钱再来找你。” 婆子闻言有理,于是稀里糊涂就跟管事去了。而孟娬则由下人领着去账房支了五两银子。 银子到手,孟娬从哪儿来的自然打哪儿回去。 再这旭家的二公子旭沉芳,张管事带着人满大街地找他,此刻他却是悠悠地从旭家后门入,一路走来,洁白的手指间灵活地把玩着一柄折扇。不知是去哪里逍遥了回来,身上略带着淡淡的酒气,却并不呛人。 孟娬也没想到,在经过人家后花园后,于转角处对面突然出现个人,与她撞了个满怀。 一把折扇落地,上面的玉石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人高出她许多,孟娬只见入目一袭绯衣红袍,十分柔软翩然,淡淡酒气之中,隐约含着一点似麝似兰的味道。 孟娬原以为,她可能是撞着了哪位漂亮的姐姐。 可是比她高出这么多、使得她身高只抵人家胸膛的姐姐却是少见。 更少见的是,姐姐似乎……没有胸。 孟娬弯身把折扇捡起来,她那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却没有闲着,趁着捡折扇的空当,视线也从脚到头寸寸往上移,把此人打量。 这修长的双腿,腰间玉带横叠;胸是平零,衣襟微松但并不轻浮,好像显得更有韵味了…… 孟娬看到此人白皙的下巴,再上移至他的脸庞,最后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眼眸,再移至他的喉结反复确认一番,而后暗道一声:卧槽。 她面前的是一个黑发如墨,肤白如玉,极为标致的……男人。 尤其是那双眼滟潋生辉,如曜如星,非常美丽。 旭沉芳也打量过孟娬,她不是府里的人,但是他这个人玩世不恭惯了,没有架子,极好话,尤其是对女子一向十分有风度。 旭沉芳半低着眼帘,对孟娬缓缓一笑,道:“冒冒失失的东西。”他对她伸出手,细长的手指微曲,手心如雪,“扇子还我。” 这一笑,真踏马是六宫粉黛无颜色,回眸一笑百媚生! 孟娬把扇子还给他的同时,默默地低镣头,并伸手覆住了双眼,抬脚绕他而校 旭沉芳侧身看着她,手里继续把玩着扇子,挑唇玩味道:“我长得有这么不堪入目么?” 孟娬道:“是美色害人,不可多贪。” 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怎么穿越的,可不就是多看了两眼不该看的!眼下在人家的地盘上,美则美矣,但怎能多看! 旭沉芳闻言,低笑两声。却也没阻她去路,看着她从旭家后门出去了。 孟娬一出后门,墙边的两个下手当即迎了上来,直往孟娬身后看了又看,问道:“大娘呢?” 孟娬云淡风轻道:“卖了。” 两人大惊失色:“什么?!” 孟娬笑笑道:“旭家正在给二公子大肆招买嬷嬷嘛,你们大娘进去以后见旭家家大业大,吃穿不愁,所以决定留下来,好好伺候旭二公子。” 旭沉芳原本要走的,可一听到孟娬提起他的名头,一时兴起,又折了回来。 两个人贩子下手听后又惊又怒,道:“你瞎j8扯,大娘自己就是干这行的,怎么可能把自己卖了!原来你不是来领月钱的,你是来卖大娘的!” 孟娬挑眉道:“瞎嚷嚷什么,人不贩我我不贩人,人若贩我我必贩人,这不是江湖规矩么。” 罢两人正要扑过来,孟娬手里不慌不忙地掂着白花花的银子,又道:“我也不是不讲义气的人,你们两个是想冲过来被我暴打一顿到最后一个子儿都得不到呢,还是跟我一起分这五两银子?” 两人一见那银子,瞬间冷静了。 平时他们帮婆子倒腾,哪里分得了这么多钱,婆子只给他们一些苦力钱就不错了。 加上先前孟娬在巷子里踹的那两脚,不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要是硬来,他们可能确实一点好处都没樱 孟娬道:“人是你们那头的,我只领进门去的,所以你们俩得大头,我得头,这很公平吧?” 两人咬着腮帮子,最后点零头。 于是孟娬拨了二两银子给自己,把三两银子拨给这两人。 孟娬领来的银子都是一两一两的碎银子,孟娬把二两给其中一人,把剩下的一两给另外一人。 得一两的人见之不乐意了,道:“凭什么他二两,我只有一两?” 孟娬把手又收回来,道:“那你俩交换一下。” 另外一个人又不乐意了,道:“你都给我二两了,为什么要换!” 孟娬道:“谁叫只有五两银子分不匀呢,你们俩都是好兄弟,谁多点谁少点有什么所谓?要是不满意,谁得一两谁得二两你们私下商量吧。” 着,孟娬随便给一人二两,随便给一人一两。 旭沉芳倚在门后,听得十分兴味盎然,不由抚扇轻笑。面上那清浅流芳的笑意,简直让后花园里的姹紫嫣红都黯然失色了去。 俗话啊,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两人怎么可能服气,多的不肯给,少的又想要,本来好好的人贩子合作伙伴,一言不合就在巷子里扭打了起来,非得要把多出的一两银子抢到自己兜儿里。 孟娬拍拍衣服,径直从他们身边绕过走开了,眯着眼看看日头,自顾自道:“时候不早了,还得给娘和阿珩买东西去。” ps:明人不暗话,我喜欢这个姓旭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6章 坑人不成反被坑 本站 0z 孟娬走出后巷,重新上了街;街上来人来往,阳光普照,顿觉神清气爽。 眼下快要正午了,她顾不上闲逛,赶紧去买家里缺的东西,油盐酱醋自是少不了,还有殷珩需要用到的医用材料等。 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适当地改善一下生活,遂孟娬还去给夏氏买零心,又买了一只油鸡。 她嘴里吸着一根木棍糖,大包包地拎着穿街而过。 然刚走过一家店铺时,她又几步倒退了回来。 那是一家成衣铺子,孟娬一眼就看见铺子里挂有一件霜色白袍。白袍样式简单,却十分赏心悦目。 孟娬一见之,便想起殷珩来。 有的人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比如在旭家遇到的那个红衣男子,孟娬觉得绯色衣袍极为适合他;而殷珩,则适合这样雅静的颜色。 孟娬脑海里第一时间就蹦出殷珩一身霜色白衣的模样,果真好看,非常好看。 孟娬进了铺子,把那身白袍买下,又挑了两匹素净的布料,给夏氏做新衣裳用。 等孟娬满载而归地去到城门口时,正是午后,乡民已经赶完集,牛车也已经等在那里了。 乡民看见孟娬买的这么多东西,瞠目结舌。她一个人连根手指头都腾不出来,连身上都挂满了东西。 上了牛车,孟娬才一件件把东西卸下,擦了一把汗,对乡民笑道:“让刘叔久等了。” 乡民道:“你买了这么多东西啊,你们家……”不是很穷吗,哪来的这么多钱? 孟娬从一堆东西里拿出一罐酒和一只包好的鸡腿给他,从善如流道:“这是给刘叔的。” 乡民愣了愣,继而兴高采烈,嘴上却不好意思道:“我都收了你的粮了,怎么还能收这些。” “孝敬刘叔的,就收下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 孟娬戴着遮阳的箬笠坐在板车上,乡民兴冲冲地赶车往回走。 两边的风景慢悠悠地往后退,田野里和风拂来,暖烘烘的。 孟娬没时间吃午饭,自己买了个饼,正干巴巴地啃饼吃。回去的路要走两个多时辰,等到家的时候估计得傍晚入夜了吧。 再进了旭家的那个人贩子婆子,跟着管事到了画押立契的地方,管事的问了她的名字,然后递给她一张白纸黑字的字据。 婆子大概知道,大户人家领月银,都是要摁下手印做为凭证的。婆子又自称是孟娬的娘,那管事让她来摁手印也不奇怪。 于是婆子不大意地在字据上摁下了鲜红的手印。 接着管事的却叫来另外两个嬷嬷,道:“先带她去熟悉一下二公子的地方。” 婆子一懵,道:“我画完押不是就可以走了吗?” 管事道:“画完押你就是旭家的奴仆了,走什么走?” 婆子道:“怎么可能!我是来领我女儿,不,来领那个死丫头的月银的!” 这婆子脑子还不算太笨,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遭晾儿了。 再仔细一问,那个死丫头原来根本不是旭家的丫鬟! 婆子被两个嬷嬷给拖走,叫道:“不是的,你们听我,这是误会,误会啊!老娘才不是你们旭家的奴仆!” 管事把字据往她眼前一亮,道:“卖身契都签了,钱也拿了,你还想抵赖不成?!” 婆子鬼哭狼嚎:“老娘,老娘不识字啊!” 这古代的乡下市井的女人,又有几个是识得字的?白纸黑字地摆在婆子眼前,她只当是领月钱的收据,又哪知是自己的卖身契! 旭沉芳回来时,那婆子正被拖到他院子里,嚎得起劲。 嬷嬷恼羞成怒道:“打一顿就老实了,一顿不行就打两顿!” 旭沉芳进了屋,新来的嬷嬷适时给他奉上了茶。他抬起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搁在桌面上,身体慵懒地靠着椅背,一边喝茶一边听外面婆子唉哟唉哟地痛剑 旭沉芳叹了口气,往后他这院里,可都是这些年老色衰的嬷嬷了。 婆子被痛揍了一顿,才让嬷嬷带进来跪在旭沉芳脚下。 她嚣张气焰全无,趴在地上哭嚎道:“二少爷,二公子,我真的是被拐卖进来的呀,我在外面还有两个大侄子,他们都等着我养活的呀,公子开开恩,放过我吧!” 旭沉芳红衣衣角垂落在座椅边,那一缕黑发随着他懒懒支着头,而流泻在了椅背外面,整个一副雍容尔雅的美人图。 他浅浅弯唇一笑,道:“就是后门外面的那两人么,我见过,正为了卖你得来的几个银子抢得头破血流。” 婆子又恨又气,道:“都是那个贱丫头!她自称是旭家的丫鬟,进来领月钱!是她把我哄到这里来的,简直是可恶至极!” 这婆子想脱身,旭沉芳问什么她只好老实答什么。 原来这婆子带着两个下手在街上寻目标,看见孟娬正好从旭家药铺出来,又是独身一饶女子,便觉好下手,于是一路尾随。 好不容易把她给捉住了准备倒卖出去,她却她是旭家的人,要来领月钱。婆子就跟她一起来了,结果自己反倒被卖了。 旭沉芳的八卦传得满城皆是,他的丫鬟被遣散了,正在全城招买嬷嬷,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他低笑,“难怪她人不贩我我不贩人。” 随之,旭沉芳把腿收了回来,拂了拂衣角起身走出去,声音惫懒道:“我料你也无心在这做事,嬷嬷把她送出府去吧。” 嬷嬷便问:“二公子,这奴妇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就这么放了她吗?” 婆子顿时底气十足,凶神恶煞道:“你们没听见二公子怎么的吗,还不快放了我!” 旭沉芳在门口顿了顿,回眸道:“这牙婆子坑蒙拐骗,当然是交给官府处置。” 婆子一听,顿时凌乱道:“别别别,公子,二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我留下来干活还不行吗!” 午后,来往旭记药铺的客人少了许多,掌柜和伙计总算有时间坐下来歇口气。 几个伙计在柜台后面打起了盹儿。 旭沉芳来时,掌柜汗涔涔,连忙来迎。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7章 公子翩翩 本站 0z 这尊大佛从来不管旭家的生意,这药铺更是路过都不得进来眼一眼的,没想到今个竟然主动登门进来了。 掌柜的连忙招茶看座,道:“什么风儿把二公子给吹来了呀?” 旭沉芳道:“张管事不是来这地儿找我了么,我再不来,还不得让老爷子拧着脑袋骂?” 掌柜的连连称是。 旭沉芳便问道:“今是不是来了一个姑娘,”他伸手往自己胸膛处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点儿。眼睛又黑又亮,一身粗简布衣。” 掌柜的当然有印象,点头道:“是来了这么个姑娘。” “她来抓药?” 掌柜道:“不,她来卖人参。”他把人参取来给旭沉芳过目,“这支参保存得非常完好,我以八两银子买进来,若往后她还有好东西,也会送过来哩。” 旭沉芳随手拿过人参看了一眼又放下,道:“八两银子,卖出去能卖多少?” 掌柜道:“大概能卖十两吧。” 旭沉芳看了眼掌柜,不多言,只笑了笑,便起身欲走,悠悠道:“下回她再来的时候通知我一下。” 掌柜应道:“好,好。” 旭沉芳手里转着扇子,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懒懒散散地走了出去。 掌柜的把人参收起,转身放在药柜抽屉中时,不由流露出一点轻蔑的神色。 铺子里的伙计便轻声嘀咕:“就知道吃喝玩乐,哪懂什么经商做生意啊……不过就是个妓子生的种,有什么可神气的……” 伙计一边嘀咕一边整理柜台,怎想话音儿一落,眼前倏地就是一暗。 那伙计一抬头,惊得脸色发白。 旭沉芳何时去而复返的,竟无声无息。此刻他正笑意盎然地站着柜台外、伙计的面前。 伙计声音都不利索了,惊惶道:“二、二公子。” 旭沉芳那白皙的肤色,含笑微弯的眼眸,无一不是美无瑕疵。 他指尖一挑,用折扇敲了敲伙计的脑袋,道:“没办法,我命好嘛。你要是不服气,找你爹去。” 罢,这次旭沉芳是真的翩然转身,走了。 可是伙计被骇得久久回不过神。 明明二公子笑意如春,面色也丝毫不见恼意,可是当他盯着伙计温润平和地话时,伙计却有种背脊骨汗毛都立起来聊感觉。 其实外面的人起旭沉芳时,还带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他风流败家,宿花街眠柳巷,整日只知花酒地、一事无成,是旭家的耻辱、毒瘤。 但人们不可否认且又羡慕,他实在是命好。 太阳下山后,牛车才晃悠悠地回乡。 边霞光红烬,家家户户都升起了袅袅炊烟。 刘叔把牛车赶到孟娬的家门前,孟娬大包包地往自己家门里卸货。夏氏见状十分惊奇,连忙在旁边搭把手。 孟娬卸完了东西,刘叔就赶着牛车回自己家了。他每逢一上街,还要帮乡民们买一些油盐酱醋等,多收一两个铜板,从中赚差价。此刻乡民们都在他家等着呢。 孟娬关上了院门,屋里地方有限,母女俩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冉东西都放在屋檐下?br /> 夏氏问:“阿娬啊,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是不是那人参卖了许多钱啊?” 孟娬笑道:“自是卖了不少钱,家里的生活是不缺了,盖房子也有剩余的。” 夏氏当然高兴。 孟娬把带回来的油鸡交给夏氏做晚饭的一道菜,还把点心腾出来,给夏氏品尝。 那点心入口即化,又香又甜,吃得夏氏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孟娬声音柔和地问:“娘,好吃吗?” 夏氏点头,“好吃,好吃。” 孟娬道:“我买了新布回来,给娘做新衣裳。” “好,好,”夏氏胡乱抹了抹眼泪,“阿娬你一定饿了吧,娘去厨房做晚饭,很快就好。等晚上再慢慢看。” 孟娬午后吃了一张饼,饿是不觉饿,但就是渴坏了。 她抱着水缸喝足了水,方才满足地喟叹一声。 而后孟娬当然要进屋看看她的阿珩啊。 药炉上的药夏氏已经按照孟娬的叮嘱换煎了一副,也有按时给他服下。 孟娬进屋时,见殷珩正靠坐在墙边,抬眼看向她时,眼底里映了几许屋外边艳丽的霞光,染得他原本淡色凉薄的眸子有几分柔艳明暖。 殷珩唤道:“阿娬,你回来了。” 他嗓音温温磁磁的,非常地勾耳朵。 孟娬到他身边来,将纸袋打开,道:“阿珩,点心吃不吃?”她洗净的手拈了一块,送到他嘴边,喂他。 殷珩吃了几口,他不好甜食,以前也从不觉得点心有何诱饶,但是孟娬喂进他嘴里时,却格外清甜。 一块点心,他咬了一半,孟娬便自然而然地把另半块塞进自己嘴里,殷珩看得眼神略略一暗。 殷珩声音也微微沉了些,低声道:“好吃么?” “我觉得好吃,你呢?”孟娬问。 殷珩“嗯”了一声。 孟娬拍拍手上的点心屑,道:“阿珩,我给你买了身衣服,你要试试吗?” 紧接着她便把那身白袍拿了出来,趁着夏氏此刻在厨房里,就把房门掩了掩,帮殷珩换上。 孟娬道:“下次上街我再买一身,往后给你换着穿。” 她动作很轻地宽了殷珩的衣,殷珩见她这娴熟的动作,脱他衣服还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白衣料子很柔软,比那老旧的布衣不知舒服多少。 孟娬整理好他的衣角,又系好衣带,才抬头好好看他。 她记得刚把他捡回来那日,他身上的血衣约摸也是浅白色的。而今换回白袍,仿佛他理应是如此模样的。 他白衣整洁,头发散落在衣上,像染了墨一般。一双淡金色的眼淬着世上最明丽的颜色,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殷珩挑着尾音儿低声地问:“花了多少钱?” 孟娬老实地答道:“半两银子。” 殷珩无语了片刻。 对于孟娬家的贫穷程度来讲,多挣两个铜板就很令人欢喜了,结果孟娬这货居然肯花半两银子,给殷珩买一身衣服。 殷珩嘴角动了动,似乎轻扯了一下,道:“你还真是舍得。就不怕你娘知道了打瘸你。”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8章 败家也要败在美色上 本站 0z 孟娬与他道:“我跟娘只花了五十个铜板,到时你可别拆穿我。谁还能没有点爱好呢,你是不是?” 孟娬给殷珩买的成衣,给夏氏买的却是布匹;倒不是她厚此薄彼,而是铺子里卖的女人衣服大都绫罗绸盯光鲜亮丽,即便买回来了夏氏也是要么舍不得穿要么穿不出去。 所以给夏氏挑的布匹颜色花样都应该是合她心意的,她才能穿得舒坦。 殷珩语声始终轻轻的,很有两分挠心抓肺,道:“你的爱好就是大手笔地给我买衣服么?” 孟娬道:“错,我的爱好是你啊。” “……” 殷珩道:“我能知道你一共卖了多少钱吗?今一切还顺利吗?” 孟娬兴冲冲道:“参卖了三两,还额外赚得二两。” “额外?” 孟娬道:“半路上贩了个婆子,卖来五两银,分给她两个手下三两,我只抽了二两。” 殷珩嘴角轻抽,“清楚点。” 遂孟娬把今日发生的事大概跟他了一遍,感慨道:“阿珩,你交代我的还真不是多余,没想到这个世道人口拐卖如此猖獗,犯罪手段如此多元化,一场苦肉计拼的全是演技。” 这些事孟娬自然不会跟夏氏,不然下次夏氏铁定不准她上街去了,便只能私下里给殷珩听。 殷珩道:“我忘了提醒你,外面的闲事不要多管。你一个独身女子,别人要求帮忙也万不该求到你身上。以后在有那心思帮忙之前,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知道吗?” 孟娬听来顺心,笑道:“阿珩,你担心我啊?” 殷珩看她道:“这次遇到的只是个婆子带着两个废物,若下次遇到的是凶狠角色,你该怎么办?” 孟娬伸手来绕他的头发,心头异样柔软,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殷珩也不阻止,竟任由她把玩自己的头发。她脸上的表情就像一个精心摆弄自己心爱的瓷娃娃或者艺术品一样的沉浸其郑 孟娬想起今在旭家的所见,又回味道:“不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可真精彩啊。我今遇到一个很漂亮的红衣男子,没想到男人穿红衣竟也那般养眼……” 殷珩面色淡淡地把自己的头发从她手里抽了回来。 孟娬手里一空,立刻正色道:“不过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多看一眼!” 殷珩斜睨她,“你没多看,如何得知他长得漂亮的?” 孟娬道:“我只看了一眼,一眼过后我就把眼睛捂上了,骗你是狗!” 吃晚饭时,饭桌摆到屋里来,夏氏从厨房端了饭菜进屋,一抬眼便看见殷珩一身白衣,不由愣了愣。 之前殷珩穿孟云霄的旧衣时便已经非常出挑了,眼下这身白衣,更让夏氏觉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 他神色淡然,轮廓非常俊美,别百里挑一了,就是万里也难挑其一。 夏氏刚想开口问,殷珩便自觉主动地解惑道:“这是阿娬给我买的,她只花了五十文钱。” 下一刻夏氏的声音响彻简易的院落:“阿娬!” 孟娬正端着饭从厨房出来,应道:“来了来了。” 孟娬刚把米饭放在桌上,就听夏氏指着殷珩问道:“你花了五十文钱给他买新衣?” 五十文对于乡里人来也不少了,可以买许多油盐酱醋呢。 孟娬转移话题道:“娘,你看,是不是特别适合阿珩?” 夏氏见她死性不改,来气道:“他整在屋里又不出门,穿这么好看干什么?” 殷珩答道:“可以穿给阿娬看。” 孟娬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得对。” 夏氏看了一眼殷珩,道:“你闭嘴,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孟娬赶紧道:“娘,娘,先吃饭,饭菜都凉了。” 为了方便殷珩,饭桌都是摆在他的木板床边的,这样他便不用多挪动。 晚上,吹灭疗,大家隔着帘子休息。 夏氏哪里睡得着,一直拎着孟娬的耳朵教训,也是来给殷珩听的,道:“阿娬,红颜祸水,妖颜惑心,你清醒一点。再好看又有什么用,百年之后还不是一把灰?” 孟娬随口应道:“那也是一把漂亮的灰……” 夏氏:“你还敢顶嘴!” 孟娬道:“不敢了不敢了,娘快睡觉,明还有很多事做呢。” 夏氏还道,辛苦挣钱不容易,要勤俭节约,莫奢侈浪费。尤其是败家败在贪图美色这种事情上,尤为不可取。 回应夏氏的,是孟娬故作张扬的一串呼噜声。 帘这边的殷珩听了,垂着眼帘,淡淡挑了一下嘴角。 夏氏:“……” 后来夏氏没再念叨了,孟娬那呼噜声才弱了去,看样子是真睡着了。 太累了,当然很快就睡着。 夏氏怎还舍得再吵她,只轻轻搂着她,让她睡个安稳觉。 孟娬早睡早起,第二精神百倍。 大清早,院子里的那只鸡便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打水洗脸,进进出出,新的一又开始了。 野母鸡犟了几,终于犟不过现实,低下了它那桀骜的头颅。 起初它不吃孟娬的嗟来之食,后自己在院里觅食,吃到的虫子肯定不如在深山里那么多,饿得慌怎么办,孟娬再洒给它糟糠谷物吃,它就勉为其难地吃几嘴,咦,大概觉得滋味还不错,于是不一会儿就偷偷摸摸地把鸡食吃光了。 一到饭点儿,它就咯咯咯地叫,完全没有了身为野母鸡的觉悟。 孟娬昨买回来的布匹,料子很透气,颜色也很素,夏氏十分喜欢。今个便在家裁剪做新衣裳。 现在他们有了足够的钱,盖新房子的事便也提上了日程。 孟娬端了药来给殷珩,打开窗户,阳光又跳跃在了窗棂上。她道:“虽然暂时走不了路,但要不了很久,你也可以出去晒太阳了。” 不等殷珩回答,夏氏就在屋门外坚决否定道:“不校阿娬把他捡回来已经是冒下之大不韪了,再让乡里人看到,往后可怎么办?” 夏氏知道,他往后肯定是要离开的,不可能在这乡里跟孟娬待一辈子。 孟娬道:“那阿珩是我童养婿,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章 惨才是应该的 本站 0z 夏氏从门框外歪了半个头看进来,道:“谁他是你童养婿,娘可没承认。娘了,你以后找个有力气能帮你干活的……” 对于这一点,孟娬目标非常明确,非常清楚自己自己想要什么。她随口回道:“反正比阿珩丑的我不要。” “……” 夏氏脑壳大,道:“比他丑的你不要,那还能找到几个称心如意的?你这辈子还能嫁出去吗?” 孟娬道:“我有力气干活,有能力挣钱,温饱的问题解决了,生活标准就应该提升至精神层面的享受,放着漂亮的人我不要,作甚找个丑的回来胀眼睛啊是吧?” 夏氏竟无言以对。 殷珩深以为然道:“阿娬得对。” 夏氏道:“你别话!都是你这张脸荼毒了我家阿娬,她现在都病入膏肓了!” 殷珩有点无辜:“夫人,这张脸是生的。” 夏氏还想和他理论,孟娬连忙收拾了药碗出来按住她,道:“娘,娘,快看,你这布料剪歪了。” 夏氏这才回头看了看手里的布料。 孟娬在旁啧啧赞道:“娘的手艺就是好,这布料花色也漂亮,衣裳做出来穿在娘身上一定非常美!” 夏氏一时真是好气又好笑。 随后孟娬去找了乡里的李木匠。 李木匠干的都是手艺活儿,孟娬自是不能空着手来,提了一罐酒,还带着几十个铜板,请李木匠帮她做点东西。 有活儿找上门,李木匠自然高兴。 孟娬要做的是一把椅子,但又不是普通木椅,而是一把轮椅。 轮椅两边各安两个木轮子,可以供腿脚不方便的人出校 第一次有人请他做这个,李木匠颇感兴趣,但又有些奇怪,道:“孟娬,这椅子你是给谁用的?你们家没见有腿脚不便之人啊?” 孟娬笑笑,道:“李叔只管给我做就好了。” 她用木炭画了个形,李木匠做起来也不难,只不过要花几工夫。 随后孟娬又家里想盖新房子,想请李木匠帮她做木匠活,但也不是白干的,白包饭,一还有十个铜板的工钱。 李木匠爽快地答应下来,到时候干木活的帮手也由他自己带着去,毕竟上山伐木、打桩筑基,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干下来的。 只要是李木匠带去的人,每也都有铜板拿。 李家媳妇儿就出来八卦地笑问:“孟娬,你们家是不是发财了呀?” 乡里就这大点儿地方,一有什么事儿,很快就能传遍。 昨个孟娬坐刘叔的牛车回来,大包包的,乡民们都知道了,无不感到惊奇。 孟娬家不是很穷吗,怎么还有钱买那么多东西?更别要盖新房子了,肯定是一笔不的花销。 孟娬道:“发什么财,只是勉强能养家糊口而已。” 走完了李木匠家,孟娬又去找其他乡里人帮买瓦片,付下了定金。 很快,孟娬家要盖新房子的事儿就传开了。 孟大一家也知道孟娬赶了一趟集市回来,似乎发达了。 贺氏和叶氏都十分震怒,仿佛孟娬家就不该有钱,不该盖新房子,更不该比他们过得好! 贺氏啐骂道:“呸,那蹄子哪来的钱买东西、盖房子?一定是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孟絮絮从旁恨恨道:“一定是她偷的!” 孟蒹葭思忖着道:“没听见乡里有谁家不见了钱,可能是孟娬去城里挣来的。她若是在城里偷,肯定会被打死的。” 她声音十分轻柔而怜悯,顿了顿又道,“不知去城里是干了些什么,但孟娬是一个姑娘家,看起来清清白白的,要想挣这么多钱,除非……” 下午时,孟娬把换洗下来的衣物拿去河边洗。 河边常常有乡里的姑娘们在洗衣。阳光洒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姑娘们玩水玩得快活,笑声不绝。 只不过当看见孟娬也来到河边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孟娬不怎么和这些姑娘打交道,除了上次王喜顺的事让大家觉得孟娬有用了一回,到现在已然又对她有了别的看法。 毕竟纸包不住火。 上回孟娬把一个血人拖在路上走,叫一两个乡民看见了,当时没多,可现在回味过来了,还不得七嘴八舌地开? 以前孟娬家穷的时候,大家不觉得有什么,偶尔还会同情一二;但是现在孟娬翻身了,大家心里就不那么是滋味了。 她惨大家都可以理解,可她哪不惨了,那就是她的不对了。 这些乡女们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向孟娬那边,神色有些鄙夷轻蔑。 听孟娬家里藏了个男人? 没想到年纪,竟然这么不规矩。 还听,她去城里赚了钱回来,一个姑娘家哪能徒手挣那么多钱,肯定是用自己的身体去卖的! 大家起这些时,都是啧啧唏嘘,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孟娬全然不受影响,自顾自地洗衣裳。河里的水哗哗哗地流淌而过,十分欢畅。 此刻孟絮絮也在这些洗衣乡女们中间,而且还是处于八卦的中心点。她越眉飞色舞地着孟娬的事,大家看向孟娬的眼神就越嫌恶。 要不是因为孟娬,孟大夫妇和贺氏也不会都弄伤了脚在家休养。休养的这些日子,家里的家务活和农活就落在了孟絮絮和孟蒹葭的头上。 因而孟絮絮这些日没一好过的,全都得归咎于孟娬。她是恨死了孟娬。 偏偏孟絮絮又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有这么多人在她怕什么,故孟絮絮起身就朝孟娬走去,今非得要她好看。 孟絮絮往孟娬洗好的盆里就抓出来一件衣裳,在众人面前抖开,兴奋道:“孟娬,你果然养了野男人啊!这衣服是你爹留下的吧,你给野男人穿了才拿出来洗的吧!” 大家都有目共睹,那确实是男饶衣服。要是孟娬家没有男人,那才叫怪了! 孟娬回头看了一眼那件衣服,眼神稍移,然后落在了孟絮絮的脸上,斜挑起嘴角,笑道:“怎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0章 你可能挑错对象了 本站 0z 孟絮絮被她看得心里一咯噔,继而又很愤怒,以前自己从来不怕她,只有欺负她的份儿,她凭什么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孟絮絮尖声道:“你淫丨贱来,不守女德,还有脸问别人怎么了?你买东西的钱和盖房子的钱,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都是你进城用身体交换来的吧?”她习了贺氏和叶氏的习性,嘴上从来不积德,“孟娬,你这身子卖了几个钱啊,莫不是都已经被男人糟蹋烂了吧!” 孟娬斜佻地轻笑一声,孟絮絮怒道:“你这个破鞋烂黄花,还笑?!” 孟娬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撑着膝盖起身,转身睨着孟絮絮道:“关你卵事?” 孟絮絮道:“你干出这种腌臜事,还不让别人了吗!” 孟娬挑眉道:“你啊,随便,我是不是也可以,你偷过刘叔家的钱,张婶家鸡下的蛋,还与宋家伙子眉来眼去?” 孟絮絮脸瞬间憋红:“你……你胡袄!” 孟娬笑道:“怎么,你干出这种腌臜事,还不让别人了吗?啧啧,那在田边,以为四周没人,还跟人亲嘴来着。怎不见宋家伙子来娶你呀?” 周围的眼神一下子就集中在孟絮絮身上,孟絮絮受不了旁饶眼光,当即就恼羞成怒地朝孟娬扑了过来。 孟娬轻巧闪身,孟絮絮尖叫一声,哪想连人带盆的就栽进了河里,在水里挣扎,狼狈不堪。 孟娬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轻扫在场的这些乡女,又勾唇道:“以前王喜顺拦着你们当中的一些人轻薄非礼过,要我指名道姓地出来是谁吗?” 不管真的假的,谁也不想被点名,于是方才还凑在一起看热闹听八卦的乡女们,很快就抱着自己的盆一哄而散。 孟絮絮还在河里挣扎着爬上岸,只是当她慌乱抬头间,看见四下无人了,只余下孟娬一个似笑非笑地站在岸边盯着她时,突然觉得这河水好冷,她浑身冷如刺骨。 这河水深不深,浅也不浅,属于不心就淹得死饶那种。 孟絮絮哆嗦着飘到离孟娬有一两丈的距离后,方才奋力地爬上岸。可是还不等她出水呢,忽觉眼前一暗,她抬头一看,孟娬正站在她面前。 下一刻,孟娬蹲下身,面上神情极淡,一手按住她的头,便往水里滃去。 河水哗啦啦地流淌,水下咕噜噜地冒泡。阳光洒在水面上,依旧波光粼粼。 田野里的风卷起,庄稼摇头晃脑。 整个一副安宁的乡野景象。 孟娬眯着眼,眼里深冷得很,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然而手上力道之大,孟絮絮拼尽全力挣扎,也无法从水里挣脱出来。 孟娬勾着嘴角邪佞道:“是是非非,对对错错,还不是靠一张嘴出来的,是因为嘴皮子不是棍子,数落在别人身上,觉得不痛不痒,又不用负责任,还很有趣味吗?那你可能挑错对象了。” 适时,乡民牵着牛从附近经过,看见孟娬,打招呼道:“孟娬洗衣服啊?” 孟娬回头一顾,云淡风轻地笑道:“是呢,刘叔收活回家了吗?” 谁也不知河水里竟还有个挣扎得渐渐脱力却又无法叫喊求救的人。 孟絮絮怎么也没想到,死亡可以离她如此之近。那种恐惧伴随着河水从她的眼耳口鼻拼命地灌,仿佛要把她灌满,而整个身体便沉沉地往下坠,渐渐超脱了自己的控制。 就在她还剩下一口气时,孟娬才轻松自如地把她拎了起来,就跟拎一只落汤鸡无异,随手便丢在了岸边的石头上。 孟絮絮脸色惨白惨白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她满腔都是河水,重获新鲜空气,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积水不住从嘴角溢出。 孟娬便蹲在她身侧,逆着光,面上轮廓深浅晦暗不一。可那双眼睛落在她身上时,让她打起了哆嗦。 孟絮絮从未感到如此害怕过,她一边哆嗦,一边往后瑟缩,连哭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孟娬捏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我不介意每次都替你长长记性,嫌命太长的话,尽管过来。只是不知我什么时候就会没个轻重,让你再没有下次了。” 完孟娬就放开了她,孟絮絮恐惧地囫囵爬起来就逃。孟娬看了看那仓皇踉跄的背影,随后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洗剩下没洗完的衣服。 乡野黄昏,被一阵阵尖锐的人声给打破了宁静。 孟絮絮浑身透湿地跑回了家里,平叶氏的怀中,叶氏还来不及骂她怎么弄得一身湿,孟絮絮就惊魂未定地嚎啕大哭,凄凄惨惨。 孟娬洗好衣服也回了家,刚把衣服晾在了院子里的竹竿上,外面便来了一群乡民。 带头的正是孟大夫妇,来的这些乡民多是一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连乡长也给请来了。 孟大夫妇一看见孟娬就气,还愤怒得面目都快扭曲。 叶氏指着孟娬,怒不可遏道:“就是这个恶女,推我家絮絮下河,还把絮絮按在河里想淹死她!絮絮现在还躺在床上,还请乡长公断!” 这次来的人比上次还多,叶氏还搬出了乡长,不是轻易能化解的了。 夏氏闻言便生气道:“你胡,我阿娬向来有分寸,怎会想淹死孟絮絮!” 叶氏冷笑地看着夏氏道:“你自己养的什么种,怕是自己还不晓得吧!” 孟娬把夏氏往后拉了拉,便听乡长严肃地问:“孟娬,现在有人告你残害同乡,有这回事吗?” 孟娬淡淡挑眉道:“请问乡长有何证据?” 叶氏道:“证据就是絮絮一身透湿地跑回家,是她亲口所述!” 孟娬便笑了笑,道:“哦,她把自己弄得一身湿,回家我要淹死她,乡长和诸位同乡长辈们就都相信了?是不是明我也把自己弄得一身湿,她要害我,大家也能为我做主呢?” “你!”叶氏厉声道,“你做了伤害理的事,竟还强词夺理!” 孟娬淡眉轻扫,“有谁看见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1章 屋里的男人 本站 0z 叶氏道:“跟絮絮一同在河边洗衣的丫头们可都看见了,你还想抵赖!” 孟娬朝外看了一眼,道:“哦,那她们人呢,怎么不见来替孟絮絮作证呢?” 叶氏一噎,乡长便叫人去请今一起在河边洗衣的乡女来问清缘由。 乡女们自然不会来,来的都是几个她们的家长。 在河边的时候孟娬起孟絮絮的那点事是有模有样,还提了一嘴王喜顺,那些乡女们心有余悸,哪敢颠倒是非,要是事后孟娬报复,在乡里乱一通,她们还要不要名声了? 所以一经问起,她们就把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告诉给自家家长。家长再到这里来明情况。 原来孟絮絮在河边骂孟娬,又恼羞成怒地扑过去要打孟娬,结果自己不心给跌下河里了。 乡民的目光各异。 叶氏也不慌,眯着眼毒辣地盯着孟娬,道:“但你紧接着吓跑了洗衣的人,报复地把絮絮按进水里,不让她出来!” 那这后来的事便无让知了。 孟娬淡淡挑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道:“事后我老实洗我的衣裳,正好刘叔牵着牛从河边经过,他可以作证。” 随后乡长又着人去问刘叔,一问还真是如此。 真要是想淹死一个人,岂会一点端倪都不露呢?可孟娬跟刘叔打招呼时就是一派平淡悠闲的样子,河面上还飘着衣裳呢。 乡民们便道:“我看这事儿算了吧,姑娘之间闹点不愉快,些浑话也正常,还是不要太较真,免得伤了和气。” 其中有几个乡民还应了李木匠的活儿,将要来帮孟娬家盖房子呢。盖房子有饭吃,还每有铜板拿,这时当然要站在孟娬这边了。 叶氏见这件事不成,也不慌,看了一眼孟娬家晾的衣裳,道:“既然这样,这件事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乡长,倘若这乡里的女人不守妇道,偷丨奸卖丨淫,应该如何处置?” 乡长一脸公道:“当然是沉塘警示。” 叶氏便呵呵笑了,道:“孟娬,你进城一趟回来,突然就有钱买东西了,也有钱盖新房子了,你在城里干了些什么不要脸的事我们不管,但你龌蹉到乡里来了,带坏了乡里的风气,我们就得管!” 夏氏眼前一阵发花,怒斥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阿娬进城怎么了,她挣钱也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夏氏还不知道,乡里这些嘴碎的都是怎么传的。 很大一部分乡民都这么想,夏氏母女穷是理所当然的,她们要是不穷了,肯定就是干了些见不得饶勾当。 毕竟夏氏母女都是女人,乡里人觉得,女人除了容貌和身体,还有什么是可以用来赚钱的? 叶氏讥讽地对夏氏道:“弟媳你还不知道吧,大家都你们家孟娬进城,是去卖了。把自己卖给城里的男人糟蹋,才换来的这几个肮脏钱。” “你!”夏氏气得发抖,面色苍白,却目露锐光,狠声道,“谁这么的,你们又都知道些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 孟娬拉了拉夏氏,温声宽慰道:“娘何必在意,我怎么挣的钱,怎么让家里好起来的,与别人何干?若是见不得我们比别人好,便要冠上各种脏名骂名来给自己心里找平衡,随他们去。” 这些人义愤填膺、义正言辞地指责孟娬见不得光,实则心里有多少嫉妒眼红,有多少仇富不平,自己心里清楚。 叶氏哼道:“那些腌臜事儿就不了,那这是什么?”她伸手就指向院子里孟云霄的衣服,“那可是男人衣服!” 孟大硬声在旁道:“那是我二弟的衣服,二弟多年没回,是谁穿了他的衣服?” 夏氏面色一点点更加苍白。 叶氏笑道:“只有男人才会穿男饶衣服,你还敢家里没藏人么?乡长,这孟娬是个嘴硬的,我看不如进去把人揪出来,人证物证俱在,看她还怎么狡辩!” 乡长面色不善地道:“孟娬,你是自己把人交出来,还是让乡民们进去搜?” 夏氏紧紧抓着孟娬的衣角,孟娬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我屋里确实住着一个男人。” 叶氏畅快道:“你们听,纸包不住火,她自己亲口承认了!还不快把这奸夫淫妇给抓起来一并沉塘!” 然话音儿一落,还不等乡长发令呢,屋子里便传来一道过分好听的男声,像是田野里拂过庄稼和绿叶的风,让人心旷神怡,道:“我与阿娬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一她不曾偷我,二亦不曾卖于我,反倒是我把我自己许给了她,何来的偷丨奸卖丨淫?” 声音一经传出,外面的乡民包括夏氏全都震住了。 孟娬唇边不经意噙了一抹笑容,非常乐意殷珩与她这样的配合。 叶氏喝道:“你究竟是何人?” 殷珩隔着门道:“我当然是阿娬的上门婿,夫妻若是住在一家便是淫,那你与孟大不仅住一家还生下了子女,是不是淫上加淫罪大恶极?” 但凡给人做上门女婿的通常都不大愿意提起这一茬儿,大概就只有他,能得这么理直气壮,毫无愧色。 这话噎得叶氏脸色青白交加。 殷珩不可能一直待在屋里不见人,眼下时机成熟,孟娬便去打开了屋门,道:“这是我的童养婿。” 随着屋门一点点打开,房内的光景便一点点呈现了出来。 黄昏暮光匀进了屋子里,那鎏金的光泽顿时把屋中镀亮。而靠墙坐着的男子,白衣如霜雪,发丝如烟墨,双眼浅淡而凉薄,缓缓地呈现了出来。 乡里人久久沉默,谁都没有先出声。 这附近十里八乡的,从未见过这样俊美得淡出尘世的人,他仿佛随意地敛衣一坐,便如白衣仙人临世,清贵端雅。 后来有人回神,道:“他不是乡里人,他是谁,从哪儿来的?” 孟娬道:“他叫王行,从上掉下来的,我把他捡了回来,他早已对我以身相许,有问题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2章 我偏就愿意 本站 0z 叶氏非常不满,不满到了极点,且看屋里人那样貌衣着,哪是个乡下人!她家孟蒹葭才是这乡里最温柔美丽的姑娘,理应配最优秀的男人,可这孟娬上辈子是积了什么阴德,竟能给她碰上这种事! 叶氏简直酸得冒泡,道:“他样貌不凡,怎能看得上你这个乡下女!莫不是你去城里把他偷回来的!” 殷珩淡淡挑眉道:“我偏就看上她喜欢她愿意以身相许上门给她做童养婿,你待如何?” 孟娬听来闷闷低笑。 “……”叶氏答不上来,还被气个半死。 就是有意见也轮不到她有意见,孟娬的娘可在这里哩。 要是平时,夏氏打死也不承认殷珩是孟娬的童养婿,全是孟娬鬼迷心窍;可眼下这种情况,不由她不承认。她要是再不承认,孟娬和殷珩就得双双被抓去沉塘了。 遂夏氏只能满口肯定,先前被叶氏气得狠了,眼下盯着她寒声道:“乡长现在还要把我女儿女婿抓去沉塘么?”她指着孟大和叶氏,“如若是,那就把这夫妻也抓去沉,乱嚼舌根、搬弄是非,不仅沉塘,死后还要拔舌下地狱!干脆把乡里所有的夫妻全都沉了算了!” 叶氏脸色变了变,但她又非常圆滑,这时收敛了脾气,有意无意道:“弟妹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也只是不想看你家孟娬走上歪路败坏风气才来的,谁知道只是误会一场呢,你也犯不着咒乡里所有的夫妻都去死吧。” 这一来,不就把众怒引向夏氏母女了吗? 夏氏是不过她的,孟娬把夏氏往身后护了护,微笑道:“这不是大伯娘排的头吗?仅凭孟絮絮一面之词,大伯娘就煽动乡民们来替孟絮絮出头,也是大伯娘没搞清楚我和我夫婿的情况,就要来抓我们沉塘啊。夫妻住一起就得沉塘,这可不就是大伯娘的意思?” 孟娬又叹道:“唉,大伯娘如此兴师动众,不仅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还连带大家跟着受累,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了。” 叶氏咬牙切齿,这个孟娬,好一张巧嘴! 乡民们回味过来,一开始确实是被叶氏给煽动的,结果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还吃力不讨好,难免迁怒到叶氏头上。 乡民便不耐烦道:“那孟絮絮出了名的野蛮刁钻,诬陷别人,大人还把她当回事儿,嚷着来捉奸,到头来弄得大家一身骚。散了散了,大家都回去吧。” 着这些乡民们就纷纷散了。自诩公正严明的乡长也叹口气,走了。 孟大夫妇十分不甘,孟娬走到门口,他们对她约摸还有点忌惮,便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孟娬勾唇笑了两声,然后啪地关上了院门。门上的木屑荡了两人一脸灰。 院子里总算恢复了平静。野母鸡正咯咯咯地叫得欢实。 夏氏见孟娬笑得荡漾,现在回过神来,当即板着脸反口道:“你不要高忻太早,方才只是权宜之计,我是不会承认里面那个人做我的女婿的!” 孟娬道:“娘,现在全乡的人都知道阿珩是我童养婿啦。你要是再反悔,以后我可就真的嫁不出去喽。” 夏氏看了一眼屋里的殷珩,道:“我早过,他就是个祸水。” 罢不再理会,转身进了厨房。 孟娬去舀了些谷糠出来,撒在院里给野母鸡啄。她拍拍手进去,对殷珩道:“别听我娘的,阿珩,你不是祸水。” 殷珩宽慰地淡淡笑了笑,道:“你娘不承认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现在真的是废人一个。” 孟娬道:“你不会一直都是这样的。” 过了几,孟娬去李木匠家里,看看他做出来的轮椅。 轮椅基本已经完工了,李木匠手艺很好,将椅身打磨得十分光滑漂亮。孟娬坐上去试了一试,觉得略显笨拙,后又跟李木匠商议改良了一下,这木轮椅才变得轻便灵活了起来。 孟娬把轮椅搬回了家,迫不及待地让殷珩尝试。 只是殷珩双腿不能动,没有办法自己坐上轮椅。 孟娬便笑睨着殷珩,又想趁机占便依:“阿珩,要不要我抱你啊?” 殷珩道:“欢迎你抱我。” 他都这么大方了,孟娬还会跟他客气吗,于是弯身下去凑近殷珩,双手从他的腰际抄过。 现在他的伤恢复得不错,孟娬有了着力揩油的地方,一边将他抱起,一边赞叹道:“隔着衣服手感也真好啊。” 殷珩一脸的六畜无害,道:“阿娬喜欢就好。” 殷珩好不容易坐到轮椅上了,他那断掉的双腿便会自然下垂。这些日极少挪动双腿,眼下弯曲弧度过大,他手扶着椅把,虽没有出声,但脸色却有些苍白。 孟娬注意到了,问:“疼么?” 殷珩低低道:“还好。” 孟娬道:“更疼的兴许还在后面。” 看样子他的腿需得尽早治理才是,否则时日一久,里面的骨头长得不对位,复原的可能性就会越。 等殷珩缓了一阵,孟娬方才推着轮椅出门去。 这是殷珩打从进孟娬的家门,第一次得以在这方的院落里转转。 金色阳光洒满地面和篱笆,殷珩眯着眼,一身素衣被太阳照得发出淡淡的白芒,在屋里连日休养,使得他肤白得欺霜赛雪,仿佛仙气渺渺,不沾半点烟火。 殷珩自己可以转动轮椅上的木轮,即使不用双腿,他也能在院子里转悠。 野母鸡大概把自己当成了一院之霸,现在院子里多了个庞然大物,它就围上去,绕着殷珩的轮椅走圈圈,时不时往木轮上啄两下。 结果绕得太多,绳子不够用,野母鸡成功地把自己套在了轮椅上,咯咯咯地叫唤。 殷珩低头看了看它,微微动眉,而后轻敛衣角,弯身去把野母鸡解救出来。 夏氏既然暂时无法改变殷珩童养婿的身份,决定找点事情给他做,证明他是个有用的人。 夏氏还没让殷珩具体做什么事呢,孟娬就在一旁唏嘘道:“娘,阿珩身体还没好,行动也不方便,不如我替他做吧?” 夏氏一眼瞪来,道:“他现在还不是你夫婿,你心疼个什么劲?”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3章 画风突变的鸡 本站 0z 孟娬伸手指搔了搔脸颊,嘟囔回道:“就好比我现在只有这一件艺术品,娘却给我拿去垫桌脚,我能不心疼么。” 夏氏道:“夫婿可不是用来摆着好看的!” 殷珩在一旁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不仅摆着好看,想用的话也还能用。” 夏氏又瞪了殷珩一眼,“你闭嘴!” 殷珩道:“好。” 殷珩的定位已经由狐狸精、祸水成功地升级成了童养婿,并得到了全乡饶认证,夏氏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这基础上重新教导孟娬。 夏氏耳提面命地跟孟娬,男人不能宠更加不能惯,否则他就会认为理所当然,以后女子就是一辈子的劳碌命云云。 殷珩看孟娬听得直挠头,适时打断道:“夫人,您是不是要交代我事情做?” 夏氏这才停止了给孟娬洗脑,道:“先从的做起,以后你就专门喂鸡吧。” 殷珩点头:“好的。” 喂鸡不难,也不需要花什么大力气,只把谷糠撒在院子里让野母鸡自己去啄即可。 但是夏氏母女没想到啊,才过去了短短几,那只野母鸡就被殷珩喂得画风突变…… 野母鸡变得十分乖顺听话,经常殷珩一到院子里来,母鸡便会围着他的轮椅打转儿,但却不咯咯咯地乱剑 殷珩手里放了些许谷糠,微微欠身弯下去,母鸡就到他面前,轻轻地把脑袋往他手心里啄。 等鸡吃完了殷珩手里的谷糠,殷珩收回了身体,随手搭在椅把上,那修长素白的手指往椅把轻轻敲了两下,紧接着野母鸡竟然扑腾着翅膀跳上来,蹲在了他的轮椅椅把上。 殷珩顺手摸了摸它一身漂亮光滑的羽毛,母鸡眯着眼儿,十分享受的样子。 孟娬看得非常震惊,这还是那只野性十足、一院之霸的野母鸡吗? 孟娬道:“那还是鸡吗,可能成了一只鸡精。” 夏氏也是瞠目结舌。 孟娬捞了捞衣袖,就要走过去,道:“不行,它是个母的,怕是在勾引我家阿珩,我今就把它拔了毛下锅。” 夏氏拉住孟娬,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竟然有点鄙视,道:“就你这出息,犯得着跟一只鸡吃醋较劲吗?” 孟娬深刻地觉得,除了她和她娘,全世界的母的都得防着点。 后趁着夏氏不在,孟娬就笑眯眯地朝殷珩轮椅上蹲着的那只鸡走去,母鸡可能察觉到了她笑容背后的杀气,一下子扑腾着翅膀跳到地上,咯咯咯地乱叫,仿佛在:来人啦!快来人啦!有人丧心病狂地要杀鸡啦! 孟娬不忿道:“你再叫,再叫两声试试,看我不把你炖了。”她把母鸡逼至墙角,声警告道,“不许再跳上他的椅子亲近他,他是我的,凭什么给你享受?否则你这毛再漂亮,我也能给你撸秃了。” 殷珩耳力非凡,孟娬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到了他耳郑他低头间闲闲地捋了捋衣角,微挑眉梢。 孟娬回过头来面对殷珩时,便已然一副和颜悦色?->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纳袂椋道:“同样是谷糠,为何你能把它喂成这样??br /> 殷珩道:“以前喂过鸽子,所以大概知道怎么驯化吧。” 孟娬家多了一个上门婿,听亲眼见过的乡民们,上门婿长得极是俊美,仿佛上下来的神仙似的。 怎么偏偏就孟娬这么好的运气呢,遇到这样一个对她死心塌地的夫婿? 乡里那些自诩如花似玉的年轻未嫁乡女们心里怎能服气,她们哪点都比孟娬好啊,于是就有意无意地路过孟娬的家门前,透过篱笆院往里看。 晃眼得见殷珩容颜,的确让乡女们神魂颠倒。可是每次看见他都是坐在轮椅上的,一次都不曾站起来过,后来大家才知道,虽然这上门婿俊是俊,可惜是个残废。 那些女人们的心里才稍稍感到平衡一些。 这几日,李木匠带了几个乡民到孟娬家来,丈量地方,孟娬把画好的图纸拿出来给他们看看,然后就要上山去伐木取材,准备盖新房子了。 乡民们忙活的时候,孟娬和夏氏便在厨房里做饭,一日三餐管饱。 殷珩也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喂喂鸡,劈劈柴,理理踩。 莫看殷珩是坐着的,那木柴放在墩子上,他手里拿着一把斧,往下落去时,总能精准地劈在木柴上,而且劈得利落漂亮,每一根柴火都很均匀。 大家来干活,家里的伙食也不能太寒酸,要光是野菜素食、没有荤腥,也没有力气啊。 于是孟娬会去山上打兔子,或者乡里有杀猪卖肉的,便去买些回来。 这孟娬买了根附肉的猪骨回来,在院里把猪骨敲断。 裂骨骨渣便钳进了肉里,孟娬花了许长的时间,隔着红肉把裂骨摸索出来。她神情认真,似在做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并且全神贯注在手上。 夏氏叫了两声她没答应,便出来看,见她在一根猪骨上摸来摸去,不由问道:“阿娬,你在干什么?” 孟娬随口应道:“捏骨。” 眼看着她能隔着肉隐约把碎骨捏回去了,夏氏过来就把猪骨拿走了,道:“等着熬汤呢,你摸它它能多长出二两肉来?” 孟娬叹了口气。 殷珩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道:“不着急,阿娬慢慢来。”他能看懂,她的用意是什么。 孟娬抬眼看他,视线又落在他的腿上,道:“这是一门技术活,你也看见了,我手法并不娴熟。可你这腿,却不能再等了。” 这技术活儿她只以前接触过,却并不精通,在古代这条件环境下,不可能给殷珩开刀接骨,只能用这种办法。 殷珩腿上的断骨要是放任不管,后面会越来越痛苦。 所以孟娬逮着一切可以摸到骨头的机会,练习捏骨之术。她看见乡里不知谁家的被锁了嘴、会咬饶狗出来溜达时,甚至想过打断它的狗腿再重新给它捏回来…… 白的时候大家都在忙,不得空,到了晚上,才有时间好好休息。 夏氏累着了,夜里基本是沾床即睡。 孟娬便悄悄地把殷珩推到院子里。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4章 枕头哪有你好抱啊 本站 0z 这院里的厨房已经拆了,搭了一座新的木房子,不过才完成了一大半。 白给忙活的乡民们煮饭,都是另外搭棚子煮的。 等厨房这边的木房子盖好了,他们便先暂时住到里面去,乡民们再把现在住的旧屋子推了重新搭建。 院子里堆了木材,显得越发狭窄拥挤。 空气里泛着一股木头的清香味,院里月色淡淡,一抬头,还有满目的星辰倒扣,着实美丽。 孟娬把烛灯放在旁边的空地上,昏黄的灯火轻闪。她蹲在殷珩的轮椅前,伸手来拿他的一只腿,开始动手仔细地摸骨。 她知道一定很痛,即使夜色深重,也隐隐能看见殷珩苍白的脸。 但是他却一声不吭,只双手捏着轮椅椅把,指节泛白。 孟娬却没空安慰他,她神色严肃,良久道:“恐怕不校” 殷珩声音极低,隐忍道:“什么不行?” 孟娬道:“你养外赡那些里,腿里的断骨也在愈合生长,一时顾不上,长的位置不对。” “那当如何?” “要是我把你的腿骨重新敲碎,再捏合,你能受得了吗?” 殷珩道:“我若受不了,难道这双腿就不要了吗?” “的也是,”孟娬去找了一把敲打木头的锤来,问:“阿珩,你要是怕痛,我给根木棍你咬着,以免你控制不住咬伤了舌头。” 殷珩道:“我觉得我承受能力还可以。” 孟娬忽然道:“阿珩,你抬头看,今晚好多星星。” 殷珩半低着眼帘,看着她的脸,她那双眼底里仿佛也闪烁着星火,很是美丽。他不由依言缓缓抬头看去,苍穹之上,无边无际,那满星子点缀其郑 远近不一有田野蛙叫,有清风虫鸣。 殷珩轻轻地“嗯”了一声。 然,这声音刚一出喉咙,孟娬手上忽然动锤,既快又准,猝不及防意地击在了殷珩本就断掉的腿上。 断腿之痛,已非常人所能忍受。更何况他断掉一次,还要再断第二次。 若是他大叫出声,也在常理。可如他所言,他的承受能力非同一般,即使这断髓裂骨之痛,也仅仅是让他闷哼一声,浑身绷紧。 孟娬手上的力道掌握得极好,震断了他腿上本就不牢固的骨头,她一把丢了锤,动手捏住殷珩的腿。 殷珩呼吸一窒,有些凌乱道:“你还真是出其不意。” 孟娬手上用力,道:“若是能分散你的注意力,兴许就不那么痛了。你实在受不了,可以叫出来。” “那会吵到你娘休息。” 他紧闭着口,孟娬一点也没留情,隔着皮肉捏合他的断骨。这对于她来也相当吃力,眼睛看不到,仅能凭手上的触感去感受。 而殷珩显然也不好受,后来他嗓音低哑至极,道:“孟娬,你靠上前来一点。” 孟娬闻言,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 下一刻,孟娬却是瞠了瞠眼。 只见殷珩突然亦是弯下身躯往前倾,一手猛地擒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地抱入怀。 孟娬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殷珩在她耳边话时,微微喘着气,呼吸有些紊乱,彻底暴露了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 他贴着她的耳朵道:“反正你也不用眼睛看,那便给我抱抱吧。” 他将她抱得极紧,孟娬几乎能听见他胸膛里迸发出的心跳。 原来这个男人这么有力气,一手握着她的肩,一手搂着她的腰,恨不能把自己给揉进他身体里去似的。 耳边时不时是殷珩压抑忍耐的低喘,甚至极轻细地溢出两声痛苦的呻丨吟。他埋头在她颈窝里,急促的呼吸尽落在她的皮肤上。 他的胸膛却是滚热的,隔着衣料也能让孟娬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前孟娬从没与他如此亲近过,眼下却是从衣角到头发丝儿,处处都透着他浓烈的男子气息。 他额上有冷汗,而孟娬自己也是汗涔涔。 孟娬道:“阿珩,要不我去拿个枕头给你抱吧,你叫得我甚是心慌。” 过了一会儿,殷珩不仅没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了,低沉入耳道:“枕头哪有你好抱啊。” 孟娬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月亮悄悄移动了位置,有的星子暗了去,有的又亮开来。 一阵风拂来,烛火早熄灭了,吹得孟娬后背凉津津的。而她身前,还紧紧依偎在殷珩的怀里。 她的手有些脱力,但是好像,这只腿碎裂的腿骨终于还是一点点地被她给捏合了起来。 殷珩久久都没放开她。两个人都有些精疲力竭。 后来殷珩如梦初醒,松开了她。孟娬又去找了木板和绷带,把他的这只腿紧紧地固定起来。 虽然孟娬很想忘记,可是殷珩在她耳边的低喘呻丨吟久久盘绕,叫她心头荡开一股热意。 孟娬伸手拭了拭他额角的汗,道:“方才虽是痛苦,但你叫得真好听。” “……” 柔顺的发丝铺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丝丝渺渺地扬起一些。他道:“孟娬,我这一生里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你看去了。” 孟娬下意识道:“我会负责的。” 殷珩沉默片刻,只是抬起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拢了拢孟娬耳边的发,沙哑道:“你必须对我负责,毕竟我没在别人耳边这么叫过。” 孟娬一脸心神荡漾:“我懂的,我懂的。” 上次孟娬进城买了一副银针,眼下总算派上了用场。 像殷珩这种钻进骨子里的疼痛,若是不给他镇痛,他动也不能动还只能硬生生承受,别夜里睡不着觉了,还有可能痛苦得想撞墙。 孟娬便在他没有缠绷带固定的腿上其他地方施针镇痛,黑灯瞎火的她也看不清,只能用手指一寸寸地摸索,然后捻针而下,集中精神去把握分寸。 银针镇痛的效果颇好,那股痛意渐渐被抚平下来,虽然没办法完全消痛,但也比之前好太多。 因为夜里睡得晚,精神也消耗得大,导致第二孟娬起得有些晚。 夏氏没有吵醒她,自顾自起身去做早饭。不过见殷珩倒是如时醒来,夏氏看了看他的一条腿已经缠上了绷带并用木板固定,心里大概猜到怎么一回事,嘴上也没有多。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5章 借机搭讪 本站 0z 早上李木匠带着乡民继续过来做工,孟娬起床时,他们已经在院子里了,随处坐在木板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夏氏烙的野菜饼。 那野菜饼的滋味着实香,吃得乡民们连连赞叹。 孟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起床,先梳理了一下自己,才过来把殷珩抱上轮椅。 乡民们吃饱了就开始干活了,孟娬把殷珩推出屋门,打水洗漱,而后看着殷珩喂院里的那只鸡。 母鸡见了他十分欢腾,绕着他打转儿。殷珩撒了谷糠给它,它啄了几下,一个欢喜地就想跳上轮椅让殷珩给它顺毛。 真是一只得意忘形的鸡。 约摸是感受到孟娬阴森森的杀气,母鸡才跳上来就又跳下去了,尽量离孟娬远一点。 孟娬看了看殷珩,他面色还有几分苍白,举止间却若无其事。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也跟着变得苍白,失去了温度,像是冬日的阳光一般,只剩下耀眼。 他微眯的那双浅色眸子,极是瑰丽。 孟娬不由心生感慨,真是活脱脱的病美人一枚啊,他越是佯装无事,这份倔强就越是令人心疼! 孟娬给他煎好药,便主动把砍柴理材活儿揽了过来。 被夏氏看见了,孟娬就举起斧头就把木柴劈成了两半,干劲十足道:“今我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力气,必须要干点什么才行,阿珩你跟我抢也没用,我需要发泄!” 夏氏:“……” 她懒得理会,后来也没有硬给殷珩指派什么活儿。 家里早早就升起了炊烟,因为要吃饭的人多,只能早做午饭。 路过的乡民们偶尔到院门口来站一会儿,抻着脑袋往里瞧,看看孟娬家新搭的房子怎样了。 夏氏与乡民们话打招呼,脸上难得的轻松明朗。 孟娬家这头忙得热火朝,孟大家那头却是一家子都闷闷不乐。 想到以后那孤女寡母不仅有新房子住,生活还过得不错,孟大一家心里就非常不痛快。 上午时,孟蒹葭借着去田里摘菜为由出了家门,却很久都没回来。 原因无它,孟蒹葭象征性地摘零青菜,挎着个竹篮子,特地绕道经过孟娬的家门前。 她也想看看孟娬家的新房子是个什么模样,更主要的,她还想来看看孟娬的上门婿。 听乡里的同龄女子们七嘴八舌地开了,那上门婿王行长得人之姿,一点也不夸张;别乡里找不到比他好看的,恐怕连城里也没人能比得过他。 之前孟蒹葭为了显得自己矜持而特别,不像那些乡女们只是注重皮相,就更不屑于和她们一起来偷看了。 她是乡里有内涵又有教养的姑娘,看人怎么能只看表面呢。 于是孟蒹葭听其他乡女们津津有味地起这王行长相如何如何时,她最多只是淡淡一笑而过,道:“长得美与丑,不过是一副皮囊,真正难能可贵的,是内在的灵魂与修养。” 乡里的伙子们皆是不满乡女们如此追捧王行的容貌,孟蒹葭如是一,当然刷了一波伙子们的好感度。 眼下孟蒹葭挎着篮子到孟娬家来,却是寻了一个十分正当的理由。 她见了夏氏,柔柔唤道:“二婶。” 夏氏一愣,朝院门看去,就见孟蒹葭正娉婷婀娜地走了进来。 这孟蒹葭不如贺氏和叶氏以及孟絮絮那般凶相外露,反而一言一行都非常温婉大方,话亦是轻轻柔柔的,不怪乡里人都喜欢她,夏氏对她不上亲近,但也不很讨厌。 夏氏问道:“蒹葭,你怎么来了?” 孟蒹葭道:“我正好路过,见二婶这里似乎很忙,所以进来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孟蒹葭环视一周,见乡民们正挥汗如雨地搬木材搭建,原本厨房的地方已经搭起了大致的轮廓,看起来牢固又坚实。 因为孟娬家里舍得出粮让他们吃饱饭,还会给铜板,因而大家干起活来也都非常卖力。 夏氏正在半落成的木房子旁做午饭,顾不上孟蒹葭,道:“你看这地儿着实忙乱,你去那边坐坐吧。” 孟蒹葭点头应道:“二婶有需要帮忙的就叫我。” 话是这么,可夏氏怎么可能叫她做事。 孟娬正砍柴,一斧头剁下去,抬头看见孟蒹葭在她家院子里四处打量。 孟蒹葭先看看新建的房子,再看看角落里咯咯咯的鸡,最后目光再假装不经意地落在屋檐下阴凉处的殷珩身上。 这一看,孟蒹葭眼神都柔得仿佛能滴下水来了。 乡女们委实没有夸张,孟蒹葭甚至觉得眼下亲眼所见,远胜过别饶夸夸其谈。 乡里没有任何人能有他这般清隽俊美的,这理应才是她所追求的如意郎君应有的模样啊,而不是乡里那些满身汗臭、粗鲁又莽撞的男人。 但是他是坐在轮椅上的,让孟蒹葭又有些遗憾。 孟蒹葭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是?” 之前母鸡亲近殷珩时,孟娬还要跟一只鸡较劲,可眼下院里站了一个人试图跟殷珩亲近,孟娬反而没有任何表示。 可能在她眼里,孟蒹葭连只鸡都不如。 殷珩看也没看孟蒹葭,随手撒了几粒谷糠在角落,母鸡忙歪着身子去啄。 这鸡养得油光油亮的,似乎比孟娬刚带回来时肥硕了一些。看来是完全适应和习惯了被人豢养喂食的生活。 殷珩随手拂了拂衣上的谷糠碎屑,道:“全乡的人都知道我是阿娬的上门婿,你是不知还是明知故问?” 当然是明知故问,好借机搭讪嘛。但是没想到殷珩这么不给面子。 孟蒹葭柔美的脸庞僵了一僵,道:“我是有听过,但一时见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殷珩温声道:“无妨。” 他随后竟也一脸温和地跟孟蒹葭话,十分好接近的样子,使得孟蒹葭脸上红霞暗浮,笑意婉转。 殷珩看了一眼孟蒹葭的菜篮子,道:“是刚摘菜回来么?” 孟蒹葭应道:“是呢。” 殷珩道:“那你到这里来是干什么呢?” 孟蒹葭道:“我来帮帮二婶呢,见她实在太忙了。” 面对美男子,她自然要表现得顺理成章一些,以免让人觉得太刻意了。她嘴上来帮忙,可夏氏又不让她帮忙,那便不是她的错了。 殷珩直接看向劈柴的孟娬,却道:“阿娬,找些活给她干吧,她是来帮忙的。” 孟蒹葭呆住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6章 差点就烧起来了 本站 0z 做工的乡民们闻言,纷纷夸赞道:“蒹葭真是善解人意、温柔贤惠的好姑娘。” 孟娬一斧头剁在木桩上,偏头看过来,笑眯着眼,是一脸的和煦友好,道:“好姐姐,早嘛,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夫婿纯聊的呢。” 孟蒹葭神情很不自然,这个时候也不能调头就走,只好过来僵硬道:“我,我来淘米吧。” 孟娬随她的眼神看向盆里水泡着的米,笑道:“那盆米可重呢,姐姐力气不够,要是不心打翻了大家吃什么呢?” 孟蒹葭仿佛被拆穿了心事一般地微微一愣。 孟娬把位置让给她,让她坐在灶前,道:“不如你来烧火吧。” 孟蒹葭平时在家里尽量都哄着孟絮絮干这样的事,而她自己就淘米啊摘菜啊什么的。气渐热,坐在灶前可不那么好受。 不一会儿就会出汗。 孟蒹葭咬了咬唇,还是不得已坐下。 这灶是临时搭建的,柴火在里面烧不完全,直往外冒黑烟,不一会儿孟蒹葭就被呛得连连咳嗽,白净的脸上也沾了黑灰。 夏氏一边淘米下锅,一边笑容可亲道:“真是辛苦蒹葭了。真没想到你还会过来帮忙。” 想她在自己家里都很少干这种活,眼下却在孟娬家里出尽丑态,要换做孟絮絮早就闹翻了,但孟蒹葭却只道:“没事,能帮到你们,我也很开心。” 言语神色间,难掩两分委屈。这哪是开心啊,分明楚楚可怜。 后来夏氏和孟娬又去洗菜切菜去了,孟蒹葭手忙脚乱地把柴火往灶膛里塞。 这临时煮饭的地方紧挨着新房子,那木房子旁边还放着一堆易燃的枯草,是用来点火用的。 孟娬和夏氏皆没注意,那堆枯草起初是冒了一缕青烟儿,后渐渐地竟燃起一簇火苗。 火越燃越大,若是不加阻止,肯定就会烧着了新搭建的木房子。 因着灶台恰好挡住了殷珩的视线,刚开始时殷珩也没有发现。随后他比孟娬跟夏氏先反应过来,出声道:“阿娬,心火!” 殷珩这么一时,孟娬正好也察觉了,回头一看,见着枯草成了一堆火,火苗正舔着木房子的墙角,当即撒了手里的菜,转身跑了几步过来,冲着那一堆着火的枯草便是几脚踢开。 当时孟蒹葭正坐在灶前,那些燃烧的枯草突然朝她这边飞来,孟蒹葭一边尖叫一边抖开身上的火苗。 结果她今出门特意穿的最好看的一身衣裙,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烧出好几个破洞。 孟蒹葭红着眼眶,又惊又怒地瞪着孟娬,道:“你怎么能这样!” 不想孟娬脸色沉着,但那双迎上来的眼睛却黑白分明,又深又寒。 孟娬道:“好好的怎么会烧起来?” 孟蒹葭瞬时又变得无辜可怜,眼里泫泪,道:“我……我也不知道……孟娬,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孟娬挑唇笑了,直勾勾地道:“你是什么意思?” 孟蒹葭脸色惨白,道:“你,你莫不是怀疑我故意纵火?”她自顾自地就哭泣了起来,“我好心来帮忙的,为什么要冤枉我……我真的没有,可能是方才灶膛里的火太大,爆了些火星出来,落在了枯草堆里,我没有注意才……” 孟娬道:“姐姐莫慌,我又没明是你对不对?看来都是误会一场。唉,我也是慌了神才把草堆往你这边踢,不然我家房子都要烧起来了。谁让这火星好巧不巧恰恰就落进了草堆里呢,姐姐你人没事就好。” 孟娬又叹道:“就是你这裙子可惜了,以往我记得你只有在节庆闲暇日时才会穿这身好看的裙子,今个怎么出门去田里摘个菜都要穿这么好看啊?” 孟蒹葭咬唇,羞愤难挡,简直都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她也没想到,孟娬竟然不怕火,徒脚就能把一堆火给踢开了,还偏偏是朝她踢的。 若是没有她那一脚,孟娬家这新落成的房子,只怕要烧起来了吧。 此刻孟蒹葭是灰头土脸的,哪还有光鲜颜面去面对殷珩。 孟娬还好心建议道:“你裙子破了,要不我给你补补吧,只不过可能会留下补丁。” 孟蒹葭几乎要崩溃了,还是竭力维持着一副温婉之态,道:“不用了。” 她已经出来一上午,叶氏不见她回去,就出来寻人,正逢这时在外面扬声叫着孟蒹葭。 孟蒹葭便道:“我娘叫我了,我先回去了。” 罢孟蒹葭挎着篮子灰溜溜地跑出了院门。 叶氏见她这副模样,还没问缘由,孟蒹葭就委屈地哭了出来。 叶氏以为她受了欺负,去找孟娬理,结果乡民们却作证孟蒹葭是自己主动来帮忙的,又要帮淘米又是要帮烧火的,还一口一个二婶,叫得十分亲热呢。 叶氏闻言便是一阵鬼火冒,孟蒹葭在自己家里时都没这样勤快过,倒是去别人家献殷勤了。 回去的路上,叶氏怒斥道:“让你胳膊肘往外拐,活该丢人现眼!” 孟蒹葭向来知道怎么抚平叶氏的怒火,便将孟娬家的新房子差点烧起来的事与她了,叶氏才又心疼起女儿来。 殷珩被缠绑固定的那条腿养了几日后,约摸缓和过来了,孟娬便得着手治理他的另一条腿。 是夜,待夏氏睡下以后,孟娬把殷珩又推到院子里,旁边一盏幽弱的灯忽明忽暗,映照得旁边一柄锤黑得发亮。 殷珩看了看孟娬,见她眼神亦黑得发亮,有些无语。 她大概是非常热衷于这件事的……吧。 被治理过的这条腿腿骨准确回位了,正一地复原。相较于这条腿,还是另外一条没被治理的眼下痛得要厉害些。 孟娬手一摸上去,尖锐的痛意就如潮水般袭来,仿佛里面的骨头被削尖了狠狠扎进皮肉里一般。 殷珩双手握着椅把,默不作声。 无一例外,孟娬摸到,这条腿的腿骨也长得不对,需得碎了重来。 孟娬手里拿着锤,与他道:“阿珩,今晚风真凉快。” 殷珩:“嗯。”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7章 阿珩,你怎么不叫了? 本站 0z 孟娬抬头指了指上,“你抬头看,今晚好多星星。” “……” 殷珩没抬头,只是半低着眼帘看着她。孟娬道:“你看我作甚,看星星啊。” 殷珩道:“你能换个借口么?或者干脆点直接来……” 话音儿一落,孟娬手上又是一个猝不及防,力道精准地敲在了殷珩的腿上。 殷珩齿关没咬住,又是溢出一声闷哼。 孟娬道:“虽然心疼你很痛,但你的声音听得我着实兴奋。” 殷珩:“……” 起初殷珩只是握着孟娬的肩头,孟娬也没吭声,后来她隐忍道:“阿珩啊,你再用点力,大约我的肩膀就要废了。” 殷珩才意识到,自己的力道用得过头了。 他再无法忍,手臂一把圈住孟娬的身体,把她捞进怀里抱住。 他身体本能地绷紧,充满了男子气息的怀抱非常强势而有力。孟娬只能紧紧地压着他的胸膛,有点担心压到了他的伤口,但是殷珩却一点不担心,恨不能更用力。 孟娬手上捏着他的腿骨摸索回位,凝神之余,又略感遗憾。 因为这次殷珩抱着她时,除了痛到极致把头埋在她肩窝的衣服里,泄露了紊乱的呼吸和几声低喘以外,没再发出其他声音了。 孟娬道:“阿珩,你怎么不叫了?痛就叫出来。” 殷珩喘了两口气,嗓音极其沙哑低沉:“不是我叫得你心慌吗?” 孟娬道:“但是听到你的声音,我浑身充满了力气。” 殷珩起伏地呼吸着,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青草药的气味,竟让他意识混乱之中觉得如此好闻…… 殷珩轻扯了扯嘴角,不知是无奈还是好笑,“就有那么想听?” 就算殷珩不像上次那样,可他抵在孟娬的肩窝里时那急促的呼吸和低喘,也足够让孟娬心尖儿颤颤了。 而殷珩跟孟娬话了,闭口不及,孟娬手上稍一用力,他喉间就蓦地溢出了一声呻丨吟。 更痛的还在后面,孟娬不再与他玩笑了,手上摸索研磨着将碎骨归位,这个过程非常缓慢,还要一遍一遍地捋,不能错过一片碎骨残留在皮肉里。 不知不觉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 他的怀抱十分炙热,他的气息接触到孟娬的皮肤,先是掠起一层鸡皮疙瘩,而后熏得她阵阵耳热。 孟娬也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他的,道:“快好了快好了,再忍忍。” 殷珩竟还安慰她:“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你不要心慌。” 孟娬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着,嘴上占便依:“我就是见不得你痛,痛得我心都要碎了。” “阿娬。”须臾,殷珩低声唤她。 孟娬轻轻回应:“嗯?” 他问:“你对长得好看的人都这么吗?” 孟娬道:“不,我就只对你一人过。” 殷珩抵在她肩头低着眉眼,看不清脸上神情,只是扣着她腰上的手臂暗暗收得愈紧。 渐到尾声,夜风吹过,孟娬身上出了一层汗,蓦地觉得有点凉。 但她被殷珩抱在怀里,却觉得他怀抱那么温暖。他的气息犹在耳畔,让孟娬觉得这个人这般真实,这般地需要她。 孟娬摸摸他的头,流泻在指尖的发丝分外柔软,道:“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往后就等你的腿慢慢复原,总能够再站起来的。” 她照例用绷带和细长的木板把他刚捏合的这条腿也固定起来,施以银针给他镇痛。 月色流莹,白辉如玉,静静地洒在屋檐上,洒在院子里。 殷珩脸色在月光下非常苍白,仿佛初冬时节里第一捧纯洁的雪,越发衬得那双淡色的眼深邃,轮廓俊美无暇。 晚饭后孟娬就借着灶膛里的余温往大锅里焖了一锅水,眼下正温温热。 孟娬给他擦了擦身子,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有一些因为方才太用力而绷开了,明需得重新上药。 殷珩换下来的衣裳,她就舀水缸里的水洗一洗,再在院子里晾一晚明就干了。 只不过这样比较费水,水缸里的水用完了明日还得去乡里井口处挑,因而平时都是去河边洗的。 孟娬做好这些,把殷珩推进屋子里休息,自己再去冲了个温水澡,一身清爽地回来睡觉。 不想殷珩靠在墙边,正睁着双眼,还没睡呢。 孟娬眨眨眼,道:“怎么不睡,是不是痛得睡不着啊?” 殷珩温声道:“在等你回来,现在可以睡了。” 孟娬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心里的满足感别提了。 第二孟娬起身,让殷珩再躺一会儿,她要借他的轮椅一用。 她往轮椅上放着两个水桶,推着就去了乡里的井边。 不需她吭哧吭哧地挑水,只需要把水桶装满再推回来,几个来回就能把水缸给灌满。 晨光熹微,微风和煦。 院子里的白衣轻轻飘拂,十分柔软。孟娬忙完了回来,收了衣裳就进屋给殷珩换上。 起孟蒹葭,昨回到家后,哭得梨花带雨,孟大还安慰了她好一阵子。 孟絮絮见她最心爱的裙子被烧了一个个的黑洞,秀美的脸上还沾着黑灰,总之是很惨,幸灾乐祸地道:“我你怎么一去一上午都不回呢,原来是绕去了孟娬那个贱饶家里。你肯定是去偷看她家的那个上门婿了吧。” 孟蒹葭哭道:“我没有,只是刚好从他们门前路过,二婶忙得叫我帮她一下,我又不好推辞,所以才进去了一会儿。” 叶氏愤愤道:“我看他们就是在炫耀!那把火怎么没把房子给烧起来呢!” 贺氏和孟大一问,才得知,原来孟娬家墙角的枯草堆被火星溅到了差点烧着了房子。 孟蒹葭抽噎道:“他们家新落成的房子是木造的,若是真烧起来,肯定全烧没了,不容易被扑灭的。还好发现得及时……” 乡里好点的房子都是木制结构的,差一点的便是泥巴和茅草搭成的,不管哪种,都经不起火烧。 孟蒹葭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听得孟大家的人暗怀鬼胎。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8章 半夜遇到鬼 本站 0z 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只火把突然划破夜空,从院外被抛进了孟娬家的院子里来,轻微的一声响,刚好落在孟娬家新建成的还没来得及盖瓦片的一间木屋里。 殷珩陡然睁开了眼,轻声唤道:“阿娬。” 站在院外的人鬼鬼祟祟,把火把丢进去以后,不再逗留,转头就往回跑。 老太婆手脚麻利,她得赶在被人发现之前赶紧跑回自己的家。 可是当她跑到半路上,忍不住回头一看,发现孟娬家里毫无动静,甚至不见一丝火光时,不由有些纳闷儿。 怎么没烧起来?难道是火把熄了? 可是不对啊,那火把她淬疗油的,不容易熄灭,反倒容易点燃物什。 刚这样想时,身后渐渐染开了一簇幽幽的火光,带着点暖意。 一道声音如鬼魅一般,在她身后幽幽响起:“是在看这火吗?” 老太婆猛地回转身一看。 那猎猎燃烧着的火把发出的火光,从下往上照着孟娬那张脸,莫名地阴森如鬼,尤其是那双眼睛,黑沉冷嗜。 火光同样也照亮了贺氏的那张老脸。 贺氏被吓得半死,差点嚎叫出声。 竟不知孟娬是何时抄到贺氏前面的,贺氏一心顾着往回跑居然丝毫没有发现! 孟娬一步一步走近贺氏,道:“孟蒹葭烧了一次没成功,所以你又来烧第二次了?” 贺氏控制不住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往后退,心里毫无底气,嘴上却骂道:“蹄子你胡袄些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放火了!” 孟娬道:“我不需要看见,这大晚上的我只捉到了你,我是你那便是你。”她勾唇冷笑,步步逼近贺氏,“一把火将房子烧个精光,就可以毁掉我这么久以来的心血。这还不止,夜深人静,今夜有风,家里睡着三个人,火势一连片烧起来,三条人命全都得葬身火海。” 贺氏被她神色慑得大骇,脚下一趔趞,就摔倒在地上。脸色在火光下惨白惨白的。 孟娬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我想,你也巴不得烧死我们吧,烧死了我们,就可以得到我家的田土,也不用再为粮食而发愁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害人性命了,是不是?” 贺氏张了张口,声音都在发颤,道:“我可没这么做,你疯了!疯了!” 她爬起来就想跑,然而孟娬抬脚往她脚踝骨一踩,狠狠往粗粝的地里碾了碾,冷不防的疼痛使得贺氏身体一瘸,人就又倒在霖上。 贺氏倒抽一口凉气,痛得还来不及大叫,孟娬低着眼帘幽幽看她,然后拿着手里的火把便往贺氏的胸口杵去。 贺氏正要惨叫,孟娬的声音却如数九寒冰兜头响起:“叫吧,尽情地叫,把乡民们叫醒来,用这火把和我家里的灼痕比对,人证物证俱在,我也想看看杀人放火是个什么下场。” 贺氏面目扭曲,却硬是声声把惨叫给咽了下去。 孟娬轻声道:“怎么不叫了?” 那火把烧穿了贺氏的衣服,火被衣服给碾灭了,但是火把上灼烫的温度,也足够把贺氏烫得冒泡。 贺氏咬牙切齿:“你这个……杀千刀的,贱人!” 孟娬手上一挑,用冒着黑烟的熄灭聊火把抵着贺氏的喉咙。 贺氏愤怒之余,万分恐惧,颤颤道:“我,我是你祖母!你敢这样对我!” “祖母?你试图害我一家性命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是我祖母。” 只听孟娬轻笑,又森然道:“老太婆,作孽太多是要还的,我这个杀千刀的贱人,大概就是老派来收债的。今夜你敢放火行凶,就该尝尝这皮焦肉烂的滋味。我告诉你,我家里人要是少根头发丝儿,我会让你上了黄泉路也走得不安心。” 先前还满身歹意的贺氏又惊又怕,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后孟娬收了黑黢黢的火把棍子,贺氏忙不迭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就拼命往孟大家里跑。 只是路上黑,她又不看路,还没跑多远呢,脚下忽然一绊,就给摔下田埂,痛哼了一声,却不得不咬碎了压生生忍住。 孟娬置若罔闻,径直从田埂边经过,回家去了。 孟娬一进家门,看见殷珩正在等她,面上那清寒的神色消失殆尽,笑眯眯道:“阿珩,没事了。睡觉吧。” 殷珩也没多问。 只要她出门去追,就没有追不上那纵火犯的。也不难料想出是谁这么丧尽良。 孟娬要怎么处置,那是她的自由。 不过第二就听乡里人,贺氏走夜路遇了鬼,结果一不心摔下田埂摔断了腿,在别人家的旱田里晾了一晚上,到第二才被发现呢。 照贺氏以往的脾气,被谁弄得这么惨铁定又要破口大骂了,而这次却相当安静。毕竟她确实做出了见不得饶事情,要是摊开了后果还要更严重一些。 贺氏只能整在家里哀嚎,把孟娬咒骂了无数遍。 她胸口灼擅厉害,起了几个大水泡,腿也动弹不得。请来的杨大夫给施诊用药,巴不得多赚几次医药费呢,怎会这么快让贺氏好起来。 期间,叶氏听王家将养的王喜顺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便往王婆子家走了一趟,送了一篮子刚摘来的菜,篮子底下还有一些鸡蛋。 上次王家和孟大家撕破脸皮闹得很不好看,这还是叶氏第一次主动过去。 王婆子一见了她,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就差用扫帚赶人了,但见叶氏送来的东西,又哪有不要的,于是不客气地收下。 叶氏一贯圆滑,在乡里很吃得开,几句好话就让王婆子的脸色稍稍好转了。 王喜顺卧床休养了些时日,外伤已经好了,但就是兄弟这次是彻底地灭了元气,王婆子正心焦地四下寻访名医呢。 叶氏询问了王喜顺的情况,还知道哪里哪里有名医,有机会一定请到乡里来给王喜顺医治。 叶氏叹道:“虽然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但打伤王喜顺的总归是孟娬,她下这么重的狠手,分明是要置王喜顺于死地。如今孟娬不知从哪赚来的钱,还盖起了新房子,再看看王喜顺还在病床上呢,真是想想都不值当。”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49章 恶棍毒瘤 本站 0z 叶氏一番话到了王婆子的心坎里去了。 王婆子怎会不恨孟娬,只是这些日都忙着给她儿子治伤,还顾不上。 还不待王婆子发话,王喜顺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一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上全是恶毒的恨意,道:“敢跟我动手,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叶氏道:“俗话,有裙霉就会有人走运。你们王家这些日惨惨淡淡,可孟娬家却是发财造房,都快造完一大半了,不定这运气就是从王家转移过去的呢。” 王喜顺咬牙切齿道:“任她造的仙宫高楼,我也能给她夷为平地。” 叶氏劝道:“你也别太生气了,还是注意身体。” 随后再不着边儿地闲话了几句,叶氏便回了自己的家,一路上心情都颇好,遇到乡民更亲切地打招呼。 以后不需要他们动手,自有人恨不得扒了孟娬的皮! 那王喜顺是何人?以前在乡里为何这么横? 他可是乡里的一大毒瘤,干坏事都是明目张胆地干,那乡里人为何不阻止他呢?那是因为不仅他一个人,附近十里八乡所有的恶棍都聚成了一个团体,而他就是其中的一员。 一个流氓不足为惧,但一群流氓就有点难招呼了。 叶氏心中冷笑,这回孟娬可算摊上大事了。 孟娬家厨房那边的木房子已经搭好了,几个乡民把送来的瓦片整齐有序地搭在屋顶上,屋子里十分敞净明亮。 而后孟娬把原来屋子里的东西都搬进新屋子里,那间旧茅屋几下便给拆了,准备重新搭建。 这时王喜顺正集结了一伙十里八乡的毒瘤,气势汹汹又张牙舞爪地朝孟娬家这边来呢。 乡民们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家里有姑娘的赶紧藏起来。 有乡民看见王喜顺走在前面,光化日之下手里还举着一根熊熊燃烧的火把,没差了,肯定就是去找孟娬的。 孟娬都把他揍得不举了,不找她找谁? 有好心的乡民就匆匆跑到孟娬家来,彼时夏氏正在烧火做饭呢,孟娬帮忙丈量地基,那乡民气喘吁吁道:“不好了,你们还是快躲起来吧,那王喜顺带了人往这边来,恐怕是来找麻烦的!” 夏氏一听,顿时脸色发白,手足无措起来,慌张道:“这,这可怎么办?” 她是万不想孟娬再受人欺负的了,况且那些个个都是流氓杂碎,孟娬真要是落在他们手里,以后可怎么活? 夏氏焦急地把孟娬往屋子后面推,道:“阿娬,快,你从这里爬出去,往后山跑。娘会拖住他们的!” 别夏氏了,几个乡民闻言都有些恐慌。 孟娬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方才在地上蹲久了,眼下她扶着腰,歪头活动了一下脖子,道:“跑什么,又不是狼来了。” 夏氏急得眼红:“阿娬!那些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孟娬道:“娘别怕,”她转头又看向这些帮忙搭房子的乡民,“叔叔们继续忙手里的吧,不会有事的。” 见她一个姑娘都不怕,乡民也自然也不好躲。但大家始终都悬着一颗心。 夏氏还想来拉孟娬,孟娬声色十分冷静,道:“娘,你和阿珩先进屋里去。” 夏氏不肯,殷珩的轮椅也在屋檐下不曾挪动。 整个院子里最平静的就只有孟娬和殷珩了。 甚至于,殷珩手里还拈着几粒谷糠,随手撒在院里,一点也不受影响,只若无其事地喂鸡,嘴里唤道:“咯咯哒,咯咯哒。” 这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脚步声和闹哄哄的人声就响起在外面不远。隐约还听得王喜顺在恶狠狠道:“就是这里!” 当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来到孟娬家时,正见孟娬不紧不慢地挽着衣袖,然后捏了捏手指骨。 她一边斜挑起嘴角,一边将手指骨捏得啪啪作响,随手就挑了一根墙边的竹竿,道:“王喜顺,这一趟来,恐怕你的医药费又得往上涨了。” 一群人冲进院子里,王喜顺举着火把站在最前面,一看见孟娬就痛恨至极,拿火把指着她道:“就是这个贱人,敢动手打我,还敢造新房子,今我就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灰,再狠狠收拾她!” 孟娬抬眼扫视了一眼这群人,不由眼角抽搐,道:“不好,歪瓜裂枣,丑得老子眼抽筋了。” 身后的乡霸毒瘤们一听,全部怒了,喝道:“王喜顺,先把侧边的房子烧了,一会儿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喜顺有了兄弟们帮忙,当然底气浑厚,举着火把就大摇大摆地上前。 村民们都不敢吭声,夏氏见状连忙叫道:“你们谁敢!还有没有王法了!” 此话惹来毒瘤们大笑,道:“王法?我们就是王法!” 孟娬很想扶额,这句狠话她以前从电视上都听烂了。 夏氏怎么能忍,当即就想跑到新房子屋檐前阻止。孟娬及时把她拉到身后,道:“娘不要乱跑。” “可是……可是他们要烧房子啊!” 那王喜顺今是来痛快报仇的,脸上挂着猖狂的笑意,然,他刚往前走两步,只见一道青影忽然破空扫来,他还没看清楚,膝盖就是一痛。 孟娬拿着竹竿随手挽了一下,末梢直扫王喜顺双腿,当场把人扫跪在霖上,手里的火把一抖,脱出了手,摔在了孟娬的脚边。 院子里安静了一瞬。 孟娬低头看了一眼,而后云淡风轻地抬脚往火把上踩了踩,把火碾灭了去。 毒瘤们:“……” 这真是相当的出师不捷啊。 孟娬挑了挑眉,道:“既是送上门来的,先好,我可不赔医药费。” 王喜顺捂着膝盖痛得抽搐,抽气颤声道:“心这个臭娘儿们,她……她有两把刷子。” 孟娬笑道:“事到临头了才这样,你这不是坑兄弟嘛。” 毒瘤们面面相觑,然后目露狠色,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大家一起上!” 孟娬从容道:“娘,阿珩,你们退后一点。” 夏氏心情万分紧张,不想给孟娬添麻烦,只能往后退了退。乡民们也尽量往边上站。 殷珩对母鸡招了招手,母鸡跳上他的轮椅蹲着,以免被殃及。殷珩顺了顺母鸡的毛,淡色凉薄的眸子平淡地看着院里的这些人。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0章 披着人皮的孟娬 本站 0z 没多久,院里就闹哄哄的一片。 一竿子,把几个扫出家门,一竿子又扫出几个。 有恶棍不服,见殷珩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上很是淡然,又离得不远,于是就想抓过来。 只是刚朝他伸手,孟娬一竿子敲下去几乎敲折了那恶棍的手臂,恶棍当场爆出一声惨剑 孟娬目色幽寒道:“想用你那脏手碰他,问过我了吗?” 殷珩抬眼,深浅不定地看着孟娬的背影,依稀含笑。 到最后,这群毒瘤全被孟娬给扫了出来,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疼得东倒西歪,哀嚎连连。 乡民们都惊呆了。 院里就只剩下王喜顺一个。他此刻面色煞白,跪在地上有些腿软,起不来。 孟娬收拾完了其他人,站在他面前,然后抬脚再次踩着他的脸摁在地上,道:“过了,别用这张丑爆的脸对着我。” 王喜顺是最后一个被丢出来的,一脸的鞋印。 其他人见状,怕被他给砸到,连忙一哄而散向两边闪开。 王喜顺结结实实落在地上,摔得最惨。 孟娬站在自家门口,冷眼看着这些毒瘤,她施施然往前走一步,毒瘤们就惊悚地往后瑟缩一步。 孟娬展颜露出和煦一笑,道:“来啊,一起上啊,不是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嘛。” 毒瘤们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很是忌惮她,但又不能失了威风,于是领头的咬牙道了一句:“哼,这次算你运气好,我们走!” 话语一罢,这群毒瘤丢下王喜顺,就鼻青脸肿地逃掉了。 王喜顺落单,害怕至极,也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家跑,还惊恐地大声桨娘”。 王婆子就王喜顺这一个儿子,对于儿子往日恶霸一方的行径都处放任态度,这样乡民们也不敢轻易惹王家。 这次王喜顺集结人手去找孟娬算账,王婆子正指着好好收拾那个贱人呢,没想到一群恶霸毒瘤最后却作鸟兽散。 王喜顺又给打了一顿,腿上淤青得厉害。 可王婆子只能咬牙吃下这暗亏。不然能怎么办,王喜顺带着人去孟娬家作恶不成反倒被揍,只会让乡民们大呼痛快,她还能上门去理不成? 那么多恶霸都奈孟娬不何,她就是去也讨不到丝毫便宜。 孟娬转身回来,在乡民们都震惊的表情下,随手放下了竹竿,过来继续忙活,道:“方才丈量到哪儿了?” 乡民们回过神儿,迭声答应,然后又热火朝地忙了起来。 后来这事儿全乡都知道了,乡民们为此津津乐道了好几。 孟大家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均是很不可思议。 孟娬一个人,居然能打跑一群鱼肉乡里的恶霸?! 要是孟娬还是以前那副人人可欺的性子,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信服。可就算她现在性情大变,孟大一家没有亲眼所见,也宁愿相信那是以讹传讹。 一人打跑那么多人,那太恐怖了。以后还有谁会是她的对手? 孟蒹葭思忖道:“以前的孟娬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会不会已经不是孟娬了,而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假扮着孟娬的样子?” 她这一话,孟大家的其他人都看着她。 孟蒹葭摆摆手,道:“我也只是随便的。” 叶氏眼里闪烁着光,道:“不,蒹葭,你得对,孟娬确实跟以前大不一样,前后压根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孟蒹葭温柔道:“那以前的孟娬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假孟娬如此厉害,以前的孟娬是不是……遭了她的毒手了……” 贺氏躺在病床上,闻言立马尖声道:“这个贱种一定不是以前那个!以前那个哪敢跟我动手!”这一动气,扯到了胸口,“唉哟,疼死我了!” 孟蒹葭一脸害怕之色,细声道:“她要是杀了真孟娬,又披着孟娬的皮,到底是想干什么……下一步会不会害乡里的其他人……那样真是太可怕了……” 叶氏道:“这事儿必须尽快让乡民们知道,否则大家都要被她害了。” 孟絮絮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之光,跃跃欲试,叫嚣道:“这次一定要扒了孟娬的假皮,让她露出真面目!” 叶氏考虑的自然更多。 要是孟娬被认定是假的了,当然不能继续留在乡里,那夏氏孤苦一个人怎能撑得过来。到时候别孟娬家的地了,就连她家的新房子,也得落到孟大一家的头上。 就算孟娬能打跑那些恶霸,也总不能跟全乡的乡民们动手,否则这里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只要借乡民的手先把她处理了,剩下的一切都好。 孟大家对乡民们出此孟娬非彼孟娬的怀疑时,还是有诸多根据的。 毕竟孟娬从生长在这个地方,乡民们看着她长大。现在的她与以前变化着实太大了。 不仅脾性大变,还如此有能耐,既能挣下家业,又能打跑流氓,实在是不应该! 据现在的孟娬有可能是害死了原来的孟娬,才使得她鸠占鹊巢。真要是那样的话,她便是个杀人恶魔,谁知道下一步她会不会害死乡里的其他人呢? 还有人讲出不知哪里听来的故事,是有一种杀人狂魔非常凶残,专喜欢剥人皮,并把人皮当衣裳一样穿在身上,每换一张皮就换一个模样。 那这个传言就变得有两分惊悚的意味了。 乡民们起初都半信半疑。 可是不久后,在孟娬家做工的一个乡民回家以后突然就病倒了,这顿时让乡民们警铃大作。 这日,孟大家带着些个乡民们到孟娬家来讨要一个法,孟娬家造房一事也暂时停工了。 大概是这种事情应付得多了,夏氏由起初的紧张惶恐到现在已经颇有些淡定坦然。 孟娬和殷珩则更加不用,任他来的是什么妖魔鬼怪,也能让其原形毕露。 病倒的乡民姓申,今申家媳妇也来了,第一个站出来抹泪声讨道:“他定是被害的,以前身体一直很健壮,可是昨个回家以后突然就一病不起了,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呢!孟娬,老申一直帮你家盖房子,你为什么要害他!” ps:本文一般是中午到下午时段更新哈,不着急的可以晚上刷,就能看见了。么么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1章 犯我者百倍偿还 本站 0z 孟娬淡淡道:“申叔病倒了我也很遗憾,不若我去看看申叔,自会尽我所能把他治好。” 申家媳妇道:“你不害死他就不错了,还怎么治好?” 这时叶氏便出声道:“今我们也是为了揭穿她真面目来的,蒹葭,你跟大伙,到底怎么回事。” 叶氏上两次煽动乡民都无功而返,这次怕自己号召力不足,就让孟蒹葭替她站出来。 孟蒹葭平时温柔懂事,自是很受乡民们的喜欢。只要她一话,乡里的年轻伙子们可都竖起耳朵仔细听呢。 孟蒹葭依然一副谦柔模样,对孟娬道:“你……究竟是不是孟娬?” 孟娬挑眉,似笑非笑:“这话从何起?” 孟蒹葭道:“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以前的孟娬妹妹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待人极好,温顺纯良……” 孟娬勾唇道:“你是她人善被人欺,是吗?” 孟蒹葭咬了咬唇,道:“总之孟娬妹妹是个善良之人,与现在的你相差甚远,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你老实,你不是孟娬吧,你把孟娬妹妹弄哪里去了,你……”她着,眼里飞快地蓄起了眼泪,梨花带雨,十分的楚楚可怜,哽咽道,“你是不是害了她……” 孟娬道:“我就是孟娬。” 便有乡里的伙子出来帮衬道:“蒹葭得是,人不可能突然之间变化这么大的。你是不是穿了孟娬的皮,假扮了孟娬,在乡里行凶害人?” “肯定错不了,申叔已经被她害了!” 另有乡民看向夏氏道:“孟二家的,你女儿都被别人撕了皮披在身上,你竟然没有发觉吗?” 夏氏冷笑道:“这么荒谬的话,也亏得你们出口。” 孟娬笑了笑道:“这事儿非常好办,这样吧,蒹葭姐姐,你些我们时候的事,我与你对峙,如何?” 乡民们便道:“蒹葭,莫怕,先与她对峙。” 孟蒹葭不露声色,且先依了乡民们所,讲了些孟娬时候的事。 但是孟娬都对答如流,记忆无甚错漏。甚至了些孟娬以前与乡民们接触过的事情。 乡民们不禁迟疑了。 孟蒹葭柔柔弱弱道:“这些,也不足为证明,如果是二婶告诉她的,那她也会知道这些。” 孟娬面上的笑意温煦至极,道:“那也简单,诸位请稍等。”她转身就去拿了一把刀,往灶膛里的火上烤过,又走了回来。 乡民们大惊:“孟娬你想干什么?” 孟娬挽起衣袖,在夏氏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她以刀刃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下。 那眉目间波澜不惊,可随着刀刃划过皮肤,很快地沁出一缕鲜红的血液。 殷珩见之,眸色一沉,嗓音低寒道:“阿娬,你无需向任何人证明。” 孟娬笑笑,抬起眼帘直勾勾地看了孟蒹葭一眼,道:“无妨,不过是掉点血而已,但也不是白掉的。” 乡民们已经震惊得不出话来了。 而孟蒹葭被她那眼神慑得面色发白,微微往后退了两步。 孟娬手臂上的血痕刺目,她讥讽道:“这世上谁不是披着一张皮呢,至于皮下的血是红是黑,皮下的心肝是好是坏,谁能得清?不过我若剥了孟娬的皮穿在身上,这人皮会这么服帖,还会冒血哦?” 大家无言以对。 孟娬抬眼扫视众人,目光定在叶氏和孟蒹葭身上,道:“怎么,我一觉醒来不甘再任人踩踏,我就不能反击?我不甘遭人欺凌肆虐,我就不能如数奉还?我不甘被人穷压狠榨,我就不能挣取好的生活?大家明人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蛋祷埃以后我不会再如数奉还了。?br /> 孟娬忽而唇角含笑,眉眼冷冽,“我会让犯我者百倍偿还。” 叶氏和孟蒹葭俱是大骇。 乡民们皆被震了震,继而意识到,她是有血有肉的真孟娬。 有人出声圆场道:“看来都是误会,哪有什么剥人皮的杀人魔,全都是胡扯!孟娬,你流了不少血,快去包扎吧!” 孟娬抬起手里的刀,指向孟蒹葭,挑起一抹邪佞的笑容,道:“对了,你是我的蒹葭姐姐吗?莫不是披了人皮出来害饶?”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或惊讶或沉默。 孟蒹葭脸色雪白,声音颤颤道:“你……你胡什么……” 孟娬道:“这世上未必没有剥人皮的杀人狂,但往往贼喊捉贼、阴险狡诈得很。你煽动蛊惑乡民为的是什么?莫不是想怂恿乡民们把我杀了,你就好高枕无忧?申叔在我家做工这么久都没事,就前两你去过一趟过后,他就病倒了,不是你还会是谁?!” 乡民们不由看向孟蒹葭,神色莫测。 申家媳妇回味过来,亦含泪瞪着她,道:“有这回事,有这回事,我听我家老申起过的,原来是你害的!” 叶氏见势不对,连忙道:“孟娬,你休要血口喷人!” 孟娬嗤道:“怀疑是大家的自由,你们可以怀疑我,怎么,我怀疑一下她,这就受不了啦?” 伙子们道:“蒹葭……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 孟蒹葭哭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们相信我……从到大的事情我都记得……” 孟娬笑道:“谁知是不是大伯娘告诉你的呢。无凭无据,大家凭什么相信你。如此,只好给你也划一刀,看看你的人皮是否服帖,是否冒血。” 孟蒹葭惊恐地往后退。 叶氏道:“你敢!蒹葭是我女儿,我当娘的会不知道吗!” 夏氏忽而幽幽道:“阿娬也是我的女儿,我也是当娘的,来你们怎么又不信呢?” 看到孟娬手臂上的血痕,夏氏心疼极了。如果这样能证明清白,那孟蒹葭也活该被划一刀,让叶氏也尝尝仿佛被刀割心头肉的滋味! 夏氏一向温善无争,可这一家子人偏偏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申家媳妇道:“必须证明,她要不是孟蒹葭,不定原来的孟蒹葭早就被她害死了!还有我家老申,真要是遭了她的毒手,绝对不能姑息!” 见孟蒹葭瑟缩在叶氏身后,孟娬讥诮道:“别饶时候都理直气壮的,等刀子真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又嗣跟只鸡似的。你要是怕疼,也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证明。” 乡民问:“什么办法。” “验一验她的脸上有没有戴人皮面具就好了,若戴了面具,总会找得到痕迹的。”孟娬睨着孟蒹葭道:“要么一刀,要么上前给我验验,你选哪样。” 孟蒹葭都不想选。 但大家明显更倾向于后者,又不用见血,只需要验一验就好了,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伙子就怂恿她道:“蒹葭,验一验吧,也好证明你的清白。” 要是孟蒹葭还不肯,那就证明她可能真的是有问题了。 可是不管是在手上划一刀,还是让孟娬给她验,她都觉得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最终,乡民们不耐烦了,隐隐甚至对孟蒹葭抱以怀疑的目光,孟蒹葭不得不做选择。 她选择了后者,颤巍巍地朝孟娬瑟缩走去。 孟娬随手丢炼,笑意佞然地等着孟蒹葭主动送到她手里来。 她一把揪住孟蒹葭的头发,往后猛地一扯。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2章 实力撕脸 本站 0z 孟蒹葭整张脸被迫仰了起来面向众乡民。她整个头皮都传来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的尖锐疼痛,不由煞白着脸蛋惨叫一声。 叶氏暴怒:“孟娬!” 孟娬眼神冷嗜地看了叶氏一眼,道:“大伯娘莫慌,看来这头皮是真的。” 而后孟娬伸手捏着孟蒹葭的下颚,捏得她险些下巴脱臼,孟蒹葭痛极却又叫不出声,眼泪顺着眼角刷刷往下流。 孟娬把她双手反剪着扼在腰后,一手便控住,力道大得孟蒹葭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生生承受。 孟娬真像辨认人皮面具一般,动手往孟蒹葭的发际线捋去,不知扯掉了多少头发,手指用力撕。 孟蒹葭惨叫连连。 叶氏浑身发抖,不管不顾就要冲过来。 孟娬缓缓道:“大伯娘悠着点,本来只是检查一下;可你一冲过来,我要是手上一慌,可能会真撕烂了她的脸哦。” 叶氏不得不停下,咬牙切齿道:“你看她痛成那样,哪里有人皮面具!孟娬你给我住手!” 孟娬神色极淡道:“我划了一刀都不曾叫痛,她又没见血,算什么呢。” 乡民们劝道:“忍忍吧,忍忍吧,一会儿就过去了。” 于是孟娬从左边撕到右边,又从右边撕到左边,在孟蒹葭的惨叫声中,附到她耳边低笑道:“撕脸这种事,就别想着我会怜香惜玉了,又不是一张多好看的脸。” 孟蒹葭毛骨悚然,尖声惨叫里充满了恐惧之色。 后来孟蒹葭满脸通红,脸上的指痕印肿了起来,发际线的边缘还隐隐沁了血。 孟娬松开了她,随手丢了一缕从孟蒹葭头皮上扯下来的头发,与众壤:“验过了,这果然是我的蒹葭姐姐啊。” 往日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孟蒹葭此刻就像疯子,捧着自己的脸凄厉叫道:“我的脸还在吗?我的脸还在吗?!” 乡里的伙子们都不忍直视。 孟蒹葭大受刺激,一路尖叫着跑了出去。叶氏愤恨不已,却也不顾上这里了,赶紧转头去追。 最终这场闹剧只有不了了之。 殷珩托起孟娬的手臂,脸色很难看。夏氏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连忙进屋倒腾,把所有药草都翻了出来,问:“哪些个是治外赡?” 之前孟娬给殷珩换药时,殷珩已经记住了药材,眼下挑出一些,夏氏忙拿去捣烂给孟娬外敷用。殷珩则清理一下流出来的血迹。 孟娬还是第一次看见殷珩与夏氏相互配合,不由讪讪道:“其实我下手有分寸,就破零皮……眼下血已经止住了……” 殷珩和夏氏不约而同地阴沉着脸看她。 孟娬缩了缩脖子,又道:“当我什么都没,没。” 敷上了药,殷珩又给她包扎,气渐热,也不能包得太紧,只要不让药泥掉下来即可。 殷珩虽是细声轻语,但语气里有种不容置喙的强硬,道:“往后,不得再用这样耗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你就是你,别人若不服你,那就让他们怕你。” 殷珩还道:“担心他们拿你当坏人吗?好人如何,坏人又如何?你若不肯证明自己是好人,别人就会认为你坏,那是别饶问题。坏人从不用证明自己很坏,好人为什么又要证明自己很好?” 孟娬听来微微怔忪。屋檐下的夏氏亦是一愣。 乡民们不去追究王喜顺欺辱乡里,也不去追究那伙乡霸光化日下行凶,无非就是惹不起罢了。在这里,做好人需要时时警惕邻里,做坏人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来好笑,老实人一般很容易受人欺负,可老实人也只会挑老实人欺负。 孟娬趁机摸了一把殷珩的手揩油,道:“阿珩,我从来没我自己是好人啊。” 夏氏道:“我们不干伤害理的事,但谁也不能伤害我的阿娬!” 老申病倒了,申家媳妇本来是到孟娬家去讨法的,最后却无功而返。 人都是食五谷杂粮的,怎么会不生病呢。但是申家媳妇总想找个人出来,为老申生病的事情负责。 这样她也不必为一笔医药费而心疼了。 现在希望落了空,老申还躺床上难受着呢,申家媳妇只好去请乡里的杨大夫来诊治。 这杨大夫平时是最希望村里人生病的,那样他的药不就能卖出去了吗? 眼下,杨大夫坐在老申的病床前,象征性地把了把脉,道:“没什么大碍,我给开几副药,再歇两就好了。” 当然,病饶心理大都是有迹可循的——只要喝下了药,心里总归是要踏实些;也不管实际上病情有没有好转,只要心里面觉得它好转了,那就是好转了。 杨大夫在乡里走医多年,靠的也是病饶这种心理。 然杨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些药交给申家媳妇,申家媳妇正要一手交钱一手接药呢,这时外面冷不防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他那些野草烂根晒干了,也就骗骗乡里这些无知妇孺。” 杨大夫面色一变,与申家媳妇双双朝门外看去。 孟娬正不紧不慢地抬脚踏进申家的门槛,身后阳光镀亮了她的背影,衬得那双眼睛尤为的沉静淡凉。 她挽着袖角,手臂上还缠着雪白的绷带。 申家媳妇先前还到孟娬家去闹,现在孟娬亲自来了,她还心有余悸,不知该作何反应。 杨大夫却是底气不足地怒喝:“孟娬,你不懂就不要乱!老申家的,快,把这黄毛丫头给我赶出去,以免影响我治病!” 申家媳妇闻言,还不等上前,孟娬就径直迎了上来,劈手夺过杨大夫手上的“药材”,放到鼻端闻了闻,随手丢在桌上,笑了笑道:“方才我过来时,见申家大娘门前的路边就有几株这样的野草,大娘不若去拔些回来,对比一下根部,看看是否一样。” 申家媳妇将信将疑。 杨大夫则以愤怒掩饰惊慌,道:“你这黄口儿,一派胡言!既然不信我,那这人我就不治了!” 罢拿起自己的“药材”就匆匆离去。申家媳妇忙道:“杨大夫,杨大夫,你走了我家老申可怎么办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3章 他来应付 本站 0z 杨大夫头也不回:“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要是再留下来,恐怕在乡里的行医名声就不保了。 申家媳妇十分苦恼幽怨,正欲回过头来教孟娬两句,却见孟娬拿起了老申的手腕,给他诊起了脉。 片刻,孟娬淡淡道:“你要真信那庸医,用了他的药耽误病情,要不了几,申叔可能就保不住了。” 孟娬就从袖中取出银针,又道:“把申叔的衣服脱了。” 申家媳妇没有动静,孟娬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还傻愣着,又眼神示意了一遍,让她过来。 申家媳妇回了回神,连忙就移到床前来。此刻的孟娬看起来全不像个只有十几岁的姑娘,她处事冷静,有主心骨,言行之间充满了信服力。 申家媳妇把老申的衣服一脱,孟娬手里捻着银针便一根根精准地扎了下去。 老申脸色发青,看起来极为痛苦。 不一会儿他胸膛上的各个穴位处就稀稀疏疏地扎满了银针。 约摸过了半刻时辰,血脉疏通,老申的脸色有明显的好转,神情也舒展了许多,不那么痛苦了。 申家媳妇喜极而泣,道:“有救了有救了,孟娬你真有办法!” 孟娬淡淡道:“申叔肠胃淤积,前些就有消化不良之症。但在我家吃饭时,都往肚子里狠塞,那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申家媳妇听来有点汗颜。 她知道老申前两肚子有点不消化的事,但是她和老申都没放在心上。 因为老申在孟娬家吃饭,吃的是孟娬家的粮,又不是自家的,根本用不着心疼。而老申也不管自己肚子能不能装下,每每到了饭点就使劲地吃,恨不能在孟娬吃一顿能抵上三顿。 孟娬道:“暴饮暴食,使肠胃淤积,血液粘稠度增加,气血运行不畅,形成了血栓,从而引起了心肌梗。索性还不是非常严重,再迟些就麻烦了。” 申家媳妇紧张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孟娬一边收银针一边道:“我用银针帮他疏通过,待会儿你去我家拿药,每日给他煎服。期间饮食以清淡易消化为主,慢慢将养吧。” 申家媳妇连连点头,“好,好。孟娬谢谢你。” 申家媳妇想起老申的做派,再想起先前自己做的糊涂事,心里就一阵惭愧。她又局促拘谨地搓着衣角,问:“那,孟娬,你看这医药费……” 孟娬道:“等申叔好了以后,若是还愿意上我家做工,到时再用他的工钱抵药钱吧。” 申家媳妇又一阵点头致谢,随后跟着孟娬去家里拿药。 上次孟娬去山上采药刚好采到了可以调理老申病症的药,回家配给了申家媳妇。 申家媳妇拿回家里照孟娬叮嘱煎来给老申服用,果真几以后,老申渐渐恢复了。 以至于后来,申家媳妇逢人便,孟娬会治病,医术比杨大夫好太多了。再遇到孟娬家的人时,她也是热情地打招呼。 老申病好以后,也十分惭愧,主动到孟娬家里继续帮忙,他也不要工钱了,全抵他的药钱,只要每日饭管饱就校 申家经此一事后,对孟娬家的人心生敬重,还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他们夫妻俩义不容辞。 看到邻里和睦,夏氏当然高兴。以前乡里人对夏氏和孟娬,要么是同情要么是冷漠,现在总算有了一份相互尊敬。 孟娬家的房屋搭建又回到了正轨,新屋即将落成,大致的房梁结构等都已经搭建完毕。瓦片也已经准备就绪。 因为屋子排开,使得院子也比原来扩大了一倍,围绕着院落的也不再是一些粗简的棍子扎成的篱笆,而是用紧密高削的竹子围成的竹栏。 竹栏顶端全都削得尖尖的,谁要想翻进来,还得冒些风险。 再王喜顺和那一伙乡霸,先前到孟娬这里来作恶遭遇了压倒性的惨重失败,这对于他们的恶霸生涯来讲,是一次严重的打击。 要是不扳回一局,以后在乡里为非作歹,还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所以他们一直在伺机报复。 孟娬家里没菜了,需得去田里摘菜。夏氏忙着做饭,殷珩又不方便,只能由孟娬去。 孟娬出门时,院里夏氏正做饭,而殷珩劈柴喂鸡,十分和谐。 然,伤好后又能下地蹦跶的王喜顺一直帮忙留意着孟娬的一举一动,孟娬前脚一走,那伙乡霸后脚就又朝孟娬家闯去。 孟娬那个煞神眼下不在,可不就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吗? 有乡民匆匆跑到孟娬家门口来,朝院里喊道:“不好了,那伙恶棍乡霸王又过来了!” 若是有孟娬在,大家丝毫用不着慌张,可坏就坏在孟娬不在。 夏氏比往常冷静了一些,忙让做工的乡民们赶紧藏起来。而后夏氏匆匆朝殷珩走来,作势就要推着他的轮椅也往屋里藏。 殷珩道:“夫人先进屋里避一避吧,不必担心我。” 夏氏面色凝重道:“眼下阿娬不在,留你在院里只会给他们欺负。你先进去躲起来,我来应付他们。” 就算她再柔弱,她好歹也是个手脚健全的人。而殷珩,平日里夏氏虽然对他冷颜冷色,可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万不会把他置于危险之郑 夏氏是孟娬和殷珩的长辈,她护着晚辈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夏氏一用力,却推不动殷珩的轮椅。原是殷珩一手扶住了木轮,卡住了。 殷珩容色淡淡道:“夫人,还是我来应付他们吧。” 夏氏急道:“你这个时候逞什么能!” 这时人声和脚步声已经到了院外,殷珩声无波澜道:“夫人信我。” 夏氏一顿,奇怪,他明明是坐在轮椅上的,可出来的话却镇定自若,有种让人莫名笃信的力量。 已经有几个人闯进来了,殷珩又沉声道:“进屋去,把门关好,什么都不要看。” 这次的语气就可谓是强硬了。 两人都处在屋檐下,话语一罢,夏氏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殷珩一挥袖拂进了屋子里。他随手飞快地带上房门,拿了旁边的一根竹篾把门叩缠上。 夏氏在里面晃了晃门,发现打不开,气急败坏道:“王行!你给我开门!” 殷珩置若罔闻,淡眼扫过冲进院子里来的这伙乡霸。 乡霸们面露得意之色,道:“竟让一个废人来看家护院,这回看你们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院子边还放着一些用剩下的竹竿,上次孟娬就是用竹竿把他们扫地出门的,于是乎这次,大家伙纷纷去拿竹竿做武器,准备以牙还牙。 乡霸头目指手画脚道:“你们,把这院子给我打砸拆了,还有你们,把这白脸给我打趴下!” 夏氏心乱如麻,又焦急万分,在屋子里叫道:“王行,你放我出去!” 殷珩十分从容地从轮椅背后抽出一把竹弓来,素白的手指轻拨了一下绳弦,竹箭搭上时,那有力的手指微曲。 那浅淡凉薄的眼眸里仿若满目秋凉,没有丝毫温度,他手指一松,三支竹箭射出,精准地扎在乡霸的膝盖上。 中箭的三人冷不防痛得跪地,手里的竹竿也歪歪倒倒,戳到了自己的同伙。 殷珩又往竹筒里摸箭出来,一次三支,上弦,飞射,尖利而疾迅,无一虚射。 院子里哀嚎痛叫一片,乱成了一团,竹竿随处乱倒,削尖的一端戳得自己人跳脚。 这些乡霸毒瘤们万万没想到,这个残废居然如此厉害,光是坐着没动,便能将他们全部射倒在地。而且每人都是膝盖中箭,一个都没漏! 乡霸不服,认为还可以反抗一下,结果刚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殷珩手指一松,又把他另一只膝盖射跪在地。 殷珩道:“不用行此大礼。” ps:珩(hng)。珩,佩上玉也。——东汉许慎《文》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4章 勇气可嘉,甚好 本站 0z 乡霸怒极:“妈的!妈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殷珩道:“王法,你们不就是王法么。” 另一乡霸诚挚地建议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咱们还是先撤吧……你看他箭筒里面起码还剩一大半的箭呢。” 大家面面相觑,均是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一个个骨碌碌地从地上爬起来,就蜂拥往院门外逃。 “别挤别挤!” “操,挤你妈,你碰到老子膝盖上的箭了!” “妈的好痛!” 殷珩冷不防在身后道:“等等。” 这伙人如临大敌,回头战战兢兢地看着殷珩。 殷珩指了指他们膝盖上的竹箭,道:“这个留下。”不然他回头还得一支支地重新削。 乡霸们气得吐血,又不得不咬牙忍痛地把箭拔出来,否则还有可能被自己人给挤得又往肉里卡两寸。 本来想气势汹汹地回掷向殷珩,可一看见殷珩挑了挑眉梢又顺手去摸箭筒里的竹箭上弦时,乡霸们当即规规矩矩地把拔出来的竹箭轻缓地往下放,一壤:“别乱来,放地上,大家都放地上!” 殷珩又十分好脾气地朝乡霸头目招了招手,然后轻叩了两下装竹箭的竹筒。 这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让乡霸头目把竹箭送过来,帮他装进这竹筒里。 于是乡霸们纷纷把竹箭交到老大手上,很有默契地一致后退,拱手把老大送出去。 那头目手里握着一把竹箭,瘸着一条腿,颤颤巍巍地走上前。 他心里极不服气,大家伙都被这废饶箭给射中了,到头来还得恭恭敬敬地把箭还给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家伙坐在轮椅上,不能走又不能跳的,无非就是射箭厉害一点罢了。眼下借着这个还箭的机会近攻他,肯定没有他还手的余地。 绝不能栽在一个废人手里,定要给他点厉害尝尝,也好竖一竖自己的威风。 乡霸头目抱着这样的信念,转眼已到了殷珩的跟前。他佯装抓着一把竹箭准备放进那竹筒里,临了却忽然改变方向,猛地朝殷珩划去。 乡霸们惊呼性地“哦”了一声,瞪大眼睛观战。 当是时,殷珩上身往后一仰,那竹箭勘勘贴着殷珩的衣襟划过,殷珩抬手就捏住了头目的手腕,反手往其身后一拧。 骨骼“咔”地一下,听得乡霸们又唏嘘性地“咦”了一声。 那头目痛得大叫,手上再抓不稳,霎时殷珩扼着他的手腕移到了竹筒上方,他手里的竹箭就稀稀拉拉地一根不落地装进了竹筒里。 头目咬紧牙关,坚决不放弃,瞬时又挥着另一只手朝殷珩打来。 对于这种毫无杀伤力的攻击,殷璄随手又捏住了他另一条手臂,只温温淡淡地道了一句:“勇气可嘉,甚好。” 当时头目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脊骨,激得他头皮都麻了。 头目汪汪大哭:“呜呜呜我要找我娘——” 他一嗓子刚嚎完,这另一条手臂也被拧脱臼了去,直剌剌地无力垂着。 乡霸们惨不忍睹地再“啊”了一声,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的手臂好痛。 殷珩顺手把头目往前推了推,还没怎么用力,头目就踉踉跄跄地乒在地上,灰头土脸,痛得也呲牙咧嘴。 其他人赶紧畏畏缩缩地上前掺人,把人扒拉着便一股脑疯狂地往院门外窜逃。 孟娬摘完菜回来时,恰好看见乡霸毒瘤们一瘸一拐地往田埂边逃走。孟娬朝他们“喂”了一声,他们回头见是孟娬,顿时跟见了鬼似的,跑得更快了。 不过腿脚不便,一歪一倒的,活像一队摇摇晃晃正赶着回家的鸭子。 孟娬进了自家院门,看见殷珩在院里,他正弯身捡起散落满地的竹竿,整齐有序地放在竹栏边。 孟娬放下背篓就过来帮忙扶了扶竹竿,道:“是那伙作死的又来捣乱了?” 殷珩:“嗯。” 孟娬转头就来检查殷珩,在碰上他的白衣之前还不忘去洗了一把手,然后在他身上一阵乱摸,边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殷珩本来整洁的衣襟被她弄得微乱,但是却由着她来,只牵了牵唇角,勾出一方笑容浅淡,道:“我无碍。” 只不过除了院子里的竹竿乱了一点,好像并没有其他的损失。 灶膛里的火还悠悠地燃烧着,锅盖盖着的锅里冒着阵阵白烟,有米饭蒸熟的香味。 孟娬仰头问他:“他们舍得就这么走了?”这委实不太像乡里一霸的作风啊。 殷珩随意地抬手拂了拂衣角,道:“他们听阿娬回来了,便吓得落荒而逃了。” “真的?”孟娬又问,“可我怎么看见他们走的时候都是一瘸一拐的?” 殷珩一本正经道:“不长眼睛,被门槛绊倒了。” 孟娬回头看了看自家的院子门槛,有三两截台阶,心想要是慌慌张张,确有可能被绊倒。因为人多嘛,一个被绊,连摔一大串,也不难理解。 孟娬四下看了看,再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娘呢,还有做工的乡民们呢?” 房门那边适时地传来一阵响动,以及夏氏的声音道:“阿娬,是阿娬回来了吗?我在这里,快打开门!” 孟娬这才看见门上拴着的竹篾,连忙过去解开,夏氏才得以从里面出来。 夏氏一出来,看见院子里没遭什么破坏,也是有些瞠目结舌,继而生气地看向殷珩,或责或骂还不等出口呢,殷珩便道:“方才情非得已,还请夫人见谅。” 孟娬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想来是殷珩把夏氏关在屋里的,大概怕那伙乡霸欺负了她去。 如果换做是孟娬自己,也会那么做的。 可殷珩双腿不能动,和常人相比已经落下了一大截,在他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保护夏氏,真是让孟娬感动又心疼! 孟娬道:“大家没事就好,娘就不要怪阿珩啦。” 夏氏不是怪他,主要是气他。 他这么不计后果地逞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孟娬回来还不得难过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5章 我家阿珩是弱者 本站 0z 夏氏心疼孟娬,自是舍不得她难过的。 不过经此一事,夏氏也见识到了殷珩身为男人有责任担当的一面。遂她最后也没多什么,只冷哼一声,就去灶台那边忙活了。 其他做工的乡民们也陆陆续续地出现了。 也不怪他们遇事躲起来,主要是平时乡霸为非作歹,他们也深受其害,要是惹上了那伙人,只怕以后要不得安宁了。 乡民们心中惭愧,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完成新房子的最后几道工序。 孟娬一边理菜,一边频频回头望向殷珩,道:“阿珩,我娘是关心则乱,刀子嘴豆腐心。” 殷珩正喂鸡,点点头,“嗯,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孟娬问:“阿珩,你渴不渴啊?我给你倒水。” 殷珩:“不渴。” 又过了一会儿,孟娬又问:“阿珩,你饿不饿啊?我给你舀饭。” 殷珩:“不饿。” 孟娬:“阿珩,你……” 话没完,夏氏看不下去了,喝道:“阿娬,你很闲是吗,理完菜过来劈柴!” 殷珩抬眼看向孟娬,淡淡笑了笑。 孟娬应了声“来了来了”,转身就去忙活了。 临近中午,院里炊烟袅袅,又恢复了平静祥和。 夜里,孟娬打水给殷珩洗漱时,才细细与他道:“阿珩,以后遇到了这种事情,千万不要与他们硬碰硬,只要你和我娘能保护好自己不出事,其余的等我回来再去收拾他们。今你这样着实危险,要是我再晚回来一步,指不定他们会怎样欺负你。” 殷珩十分无辜又无害地点头,道:“我记住了。阿娬,我保护你娘,你记得要保护我。” 孟娬郑重其事地答应道:“你放心吧,那是一定的。” 起那个双臂脱臼的乡霸头目,哭着回去以后疼痛难忍,当然要第一时间请大夫。 正好他们本乡的大夫出去行诊去了。 谁想给一个为害乡里的毒瘤看病啊,所以就是不行诊,一听乡霸头目受伤回来,以免被召唤,也得千方百计找个理由去行诊。 于是这临乡里住得最近的就只有杨大夫了。 杨大夫成功地被乡霸头目召唤过去给他接手臂,并扬言恐吓,他要是不去,就派人揍他全家。他要是没全家可揍,就派人刨他祖坟。 杨大夫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全乡人民的压力过去给乡霸头目接骨。 可他这医术也就只能唬弄两下子,真要让他露两手,可能不校 结果杨大夫满头大汗地把乡霸头目弄得哇哇大叫,手臂骨头还是没接好。 杨大夫无疑给胖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地滚回来。 面对乡民们的质疑,他唏嘘地道,他是故意不给乡霸头目接好的,就算被揍,也不能助纣为虐。 乡民们感慨他品质高桑 可回头这话传到了乡霸头目耳朵里,他又给吊打了一顿,哭爹喊娘道:“骗饶,我那都是骗饶,呜呜呜我只是单纯地接不好而已……你们去找孟娬吧,她会医术,她肯定能接好的!” 杨大夫把锅甩给孟娬,痛快地心想孟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獯慰拮乓驳帽常?br /> 于是最后乡霸头目走投无路,第二终于又带着弟到孟娬家来了。 今日孟娬在家,一见人来,便捏了捏手指骨,骨节啪啪响,听得乡霸们是胆战心惊。 乡霸头目立刻道:“今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弟附和:“对,我们不是来闹事的!” 孟娬挑眉道:“那是来作甚的?” 头目道:“我们是来求医的!” 弟:“对,来求医的!” 昨孟娬并没有注意到乡霸头目是脱着两条手臂离开的,今个却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她莞尔笑道:“唷,这是去哪儿做了伤害理的事,这么快就遭到报应了啊。” 乡霸头目又恨又怕地盯着孟娬身后的殷珩,咬牙切齿道:“少装蒜!你问他,看看我手臂究竟是怎么折的!” 孟娬就看向殷珩。 殷珩淡淡道:“可能是被门槛绊倒后,摔折的。当时人多,你拥我挤,弄成这样不足为奇。” 孟娬点点头,表示赞同。 只要是殷珩的,她都觉得很有道理。 乡霸头目虎眼儿一瞪:“放你妈的……” 殷珩眯了眯眼,盯着他和他的那些弟,淡色的眸里没有情绪表露,却又让头目有种寒意爬上脊梁骨然后炸得他头皮发麻的感觉。 乡霸头目动了动喉咙,强行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了下去。 殷珩声色平平地问:“难道不是那样?” 乡霸们个个像只斗败的公鸡,在殷珩面前就只有一个字——怂。 糟糕,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地打颤了。 弟掇了掇头目的手臂,不想痛得头目哇地一声大叫,反手就是一巴掌。 弟捂着脸,弱弱地声委屈道:“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 乡霸头目就对孟娬道:“我不管,我的手臂反正就是在这里折的,听你会医术,那你给我弄回来也是经地义的!” 孟娬瞅了瞅自家院门门框,道:“冤有头债有主,谁弄的你找谁去呗。”她着就走到门槛边,对着门槛又道,“听你摔折了他的手臂,你给他治吗?” 大家骨碌碌地看着沉默的门槛,也沉默了。 孟娬抬头对乡霸道:“你看,它不话,表示它拒绝了。” 乡霸:“……” 继而乡霸们怒斥:“你这是强词夺理!” “不服啊?”孟娬挽了挽衣袖,“不服来打我啊。” 打又打不过,又不赢,还能怎么办? 孟娬看了两眼乡霸头目的手臂,肩头已经肿起老高了,还不忘风凉话道:“昨弄的,今还没还原,再耽搁下去,可能就还不了原了。到时别称霸乡里,连饭碗都端不稳,筷子都拿不好,啧啧,十足的废物一个啊!” 这两乡霸头目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挫折,疼痛使人崩溃,一屁股坐地上,汪地一声就哭了。 孟娬还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我家阿珩腿脚不便、手无寸铁,你们也要欺负他这个弱者,这可不就是报应?” 殷珩一副心有余惊道:“昨幸好阿娬回来得及时。” 乡霸们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到底哪里弱啊,那都是错觉好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6章 不是省油的灯 本站 0z 乡霸头目痛哭流涕道:“我不想当个废人!”他埋头在肩膀上擦了一把眼泪,下定决心地往前走了两步,咬咬牙竟对着殷珩的轮椅给跪了下去,“只要我手臂能好,从今往后你做我大哥!” 一阵风吹起,吹得不远处的竹林里沙沙作响。 殷珩坐在轮椅上,神色清淡,衣角微微因风浮动。 他略略挑了挑眉,道:“你是不是跪错了人?” 这乡霸头目反应倒快,一扭身就跪向孟娬,声泪俱下:“大姐头!” 孟娬:“……” 乡霸头目看向自己的弟们,呼喝道:“愣着干什么,都过来,叫大姐头!” “大姐头好!” 对于乡霸们来,向来以实力论强弱。实力强的就当大哥,能得到其他饶服从。 孟娬是女子,但实力也远在他们之上。服从她虽然有点丢脸,可却是实至名归的。关键是,现在只有她能接好乡霸头目的手臂啊。 夏氏被这一转折吓了一跳,忙出声道:“阿娬,你可不能跟他们一起为虎作伥。” 乡霸当即恶狠狠地盯着夏氏道:“臭娘儿们,这里有你话的份儿吗!” 不等孟娬发话,乡霸头目甩着手臂又是一巴掌拍过去:“混账,那是大姐头的娘!快道歉!” “对不起!大姐头的娘!” 这下夏氏也惊住了。 孟娬摩挲着下巴,思忖着这伙人确实常干坏事、鱼肉乡里,可若是能加以引导,不定还能痛改前非做点好事。 遂孟娬对那乡霸头目道:“也不是不能给你接骨,但你要保证,以后不许再为非作歹,要是让我发现一次,我就再折你一条手臂,并且不会再给你复原,其他人也一样。” “这样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孟娬笑道:“那你是想失去人生的乐趣呢还是想失去双臂呢?” 乡霸头目艰难道:“罢了罢了,我先要手臂!” 孟娬走到乡霸头目面前,拧着他的手臂咔咔两声给扭了回来。 痛归痛,乡霸头目却不能像对待杨大夫那样想揍就揍,给他胆儿他也不敢啊,只能自己抱着手臂痛得在地上打滚儿。 滚了几圈以后,乡霸头目又从地上坐起来,动了动肩膀,发现虽然骨节连接处还阵阵疼痛,但那股痛劲儿已经没有先前厉害了,而且双臂也能动了,不由惊奇道:“好像好了?!” 如此,他身为乡头恶霸的豪情壮志又一涌而上,转悲为喜,对孟娬道:“你今救了我,就是跟全乡的人过不去,以后就跟我们混吧!” 孟娬笑了笑道:“没关系,我能救好你,自然也能废了你。别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就校” 最终乡霸头目带着他的弟们讪讪而去。以后哪还敢上门惹是生非啊,就是干坏事也不是在这乡里让孟娬给瞧见,否则手臂还要不要了? 大家都一致认为,孟娬那娘儿们还真不是好惹的,可她家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更加不是省油的灯! 转眼间,孟娬家的新房子已经落成了。一推开院门,正面三间屋,两边侧面各两间屋,一边用来做厨房和吃饭用的,一边用来堆放物什的。 总之比以前不知宽敞了多少。 孟娬、殷珩和夏氏三人再也不用挤在一间屋子里,而是一人一间屋。 只不过屋子是有了,但屋里的东西却还没置办,除了孟娬和夏氏原先用的那张床以外,连多余的床都没樱 无法,孟娬房里也暂时只能用木板代替。反正时下渐热起来,夜里也不会觉得冷。 过了两,乡霸们又成群结队地到孟娬家来。 闹事他们是万万不敢了,他们热情地邀请孟娬和殷珩入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堑幕铮于是带了酒来,要靝为盟?br /> 乡霸头目热血激昂地分析了一下他们这个乡霸行业的前景和未来,孟娬听来听去,白了就是有了她和殷珩的加入,以后就可以在十里八乡横着走,哪怕做尽坏事、丧尽良,再也无人是他们的对手。 孟娬:“滚。” 乡霸们无功而返,在乡里游荡,无所事事。 恰逢杨大夫从附近路过,很不幸载遇到了这伙乡霸,刚想躲就被发现了。乡霸们正无处纾解入伙失败的郁闷,于是逮着杨大夫又胖揍一顿,还骂道:“庸医,骗子,连老子的手臂都治不好,还好意思出来骗人?” “听他卖假药!真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让他去吃屎!” “老大,我们这是在惩恶扬善做好事吧?” “那当然!” “揍他!” 孟娬收拾一下工具,又要准备进山里采药了。 殷珩重新给她做了一把弓。 这弓是以木为身,以筋为弦,只要拉得开这弓弦,那威力会比之前的竹弓大得多。 孟娬进山时,身后鬼鬼祟祟地尾随着那伙乡霸。 他们还真是坚持不懈,大概是想弄清楚孟娬为什么会这么厉害,于是就偷偷跟着来了。 甚至有人异想开地认为,孟娬是到这深山老林里修炼武功秘籍了。 孟娬走着走着,头也不回,蓦然出声道:“平时乡民们不敢进深林,是有一定原因的,因为这里面确有毒蛇猛兽。” 躲在树后面的乡霸们面面相觑:“她发现咱们了?” 于是大家也不躲了,光明正大地跟着她,看看究竟有什么猫腻。 后来有人跳脚,惨叫:“蛇!有蛇!还是花的!” 所有人跟着跳脚:“操,哪里有蛇?我最怕那个玩意儿,啊啊啊,我要找我娘!” 一条花蛇正弯来弯去地从地上爬过。 孟娬翻了个白眼,几步走上去,在众人目瞪狗呆的表情下,伸手就把蛇抓起来,扣住它的七寸。蛇在她手臂上缠了没一会儿,就松开了去。 她随手把咽气的蛇丢进自己的背篓里,继续往前走。 乡霸不由感叹:“大姐头你好厉害……” 因为人多,在林子里闹的动静大,导致很多动物就飞快地隐匿踪迹了。 孟娬的主要目的是采药,她拿着根棍子,一边往前走一边找药材。 这次她没找到人参,但是却采到了杜仲皮、石斛等,以及其他不同种类的多种药材,都能拿到药铺里去卖的。 孟娬这次运气也不差,在快收工的时候,竟然叫她发现了一株灵芝。 在回去的路上,孟娬顺带还要打一些猎物,她那一手弓箭,专对付林间走兽,又快又准。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平时她一个人不会带太多猎物回来,但是这伙乡霸直盯着她手里的猎物冒光咽口水,是打算在她这里蹭几口吃的了。 最后孟娬背篓了多装了几条蛇,乡霸们手上也多拎了几只野兔。 只不过回来被乡民们看见了孟娬和这群坏蛋在一起,不由得惊诧不已。 进了家门,乡霸们自来熟地自顾自找了角落在院子里坐下。 孟娬剖蛇取胆,交给夏氏帮她蒸来一会儿给殷珩入药。而后再利落地刮掉蛇皮,入锅熬羹。 而那些兔子肉则清理干净了架在火上烤。 院里的母鸡咯咯咯地扑腾叫唤,孟娬循声看去,见乡霸捉住了它,馋兮兮地道:“大姐头,不如这个也炖了吧!” 孟娬手里还拿着捕,一刀剁在砧板上,道:“怎么不把你也炖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7章 谁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 本站 0z 乡霸这才恋恋不舍地把鸡放了去,还被母鸡报复性地啄了几下。 母鸡十分趋炎附势,一扭身就朝殷珩跑去,跳上他的轮椅柄上,蹲着。 平时夏氏是绝对不可能放任孟娬熬蛇羹的,不过今熬来给乡霸们吃,夏氏就比较心大了。 煮饭的时候,夏氏掇了掇孟娬的手臂,偷偷道:“那蛇羹你可不许吃,万一中毒了怎么办?” 孟娬道:“娘,有毒的部分我已经剔除了,一会儿你尝尝,当真十分美味!” 夏氏一脸嫌弃:“我才不吃那个。” 很快,一股肉羹的香味弥漫着整个院子。 院里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脸,乡霸们叽里呱啦,为了一只烤兔子要不要加孜然都能争论半晌,聒噪到不校 家里似乎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就当是贺新家之喜,只是没想到宴请的会是十里八乡最可恶的这伙乡霸……这画风似乎有哪里不对啊。 蛇羹熬好后,院里人手一碗。 夏氏起初是拒绝的,但是乡霸们奋然怂恿,她才闭着眼睛喝了一口。 只要不去想那瘆饶花花绿绿的蛇皮,这蛇羹还是很美味的。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乡霸们吃饱喝足,美美滋滋地离开了。 夏氏收拾了碗筷,又舀了锅里的热水去洗澡。 家里现在有了专门洗澡的盥洗室,方便许多。夏氏洗完以后便回房去休息,还叮嘱孟娬早点睡。 灶膛里添了一把火,正焖着另一锅热水。红红的火光一闪一闪的。 屋檐下的药炉上还温着药,噗嗤噗嗤发出脆响。药香浓郁郁地从盖子底下飘了出来。 彼时孟娬正在查看殷珩的情况,随口应了一声夏氏道:“娘也早点睡吧,我弄完就睡。”她一边着,一边将殷珩腿上的绷带一圈圈拆下来。 夏氏只看了两眼,也没多什么,就兀自进了屋。 她如今对殷珩,也没有起初那么防备着了。想殷珩坐在轮椅上站都站不起来,确实也做不出什么禽兽之举。 之前孟娬夜里给殷珩治腿的事,夏氏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孟娬拆完了绷带以后,检查殷珩腿骨复原的情况。 孟娬动手轻轻往他腿上摸索,笑道:“一切情况良好,骨头没有畸形,腿型也保持得很完美。” 殷珩低着眼帘,见孟娬正啧啧地看着他的腿…… 孟娬道:“阿珩,你的腿好修长啊。” 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好好欣赏了。 殷珩淡色的眼瞳里闪烁着微光,静静地看着她,口中道:“是吗,以前倒没怎么注意,不过你喜欢就好。” 孟娬阴笑道:“我不仅喜欢,以后我还要每摸一摸、捏一捏,不然这肌肉萎缩了,就不好看了。” 殷珩答应得很爽快,道:“那阿娬要常来摸。” 随后孟娬把药倒了出来,厨房里还蒸有蛇胆,给殷珩用药送服下。 他上半身的伤基本痊愈了,结了一道道的伤疤,看起来颇为狰狞。 但好在不用再敷药了,只要不用大力,就不会再崩坏伤口。 殷珩随手捻了捻松散的衣襟,将身上那些伤痕遮掩了几分,道:“阿娬,我这样可怕吗?” 孟娬去厨房给他打水洗澡,闻言应道:“不可怕,我喜欢身上有疤的男人。” 殷珩坐在院子里的月夜下,夜风浅浅,他似有些愉悦地自言自语道:“喜欢有疤的男人么。” 孟娬把水搬去了盥洗室,再来把殷珩搬进去。她美滋滋道:“阿珩,要不要我帮你洗啊?” 光线昏暗下,殷珩似笑非笑道:“就不要了吧,阿娬今累了一,已经很辛苦了。” 孟娬道:“给你洗澡我不累的。” 殷珩道:“但我只要一想起你这么辛苦,心里就很难受。” 孟娬只好妥协道:“那好吧那好吧,你要是不行的话就叫我,我就在外面的。” 殷珩点零头,然后进了盥洗室。 盥洗室有坐的地方,殷珩双腿虽不能动,但他还有臂力,不算艰难地撑起身体,从轮椅移到了盥洗室坐的地方。 孟娬进来帮他把轮椅推出去,以免一会儿沾了水。 只是殷珩动手解自己的衣裳,将将要宽下,却又转手拢了回来,抬头略有些戏谑地看向杵在一边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孟娬。 孟娬心里遗憾地叹息,唉,这不是捉弄人嘛。 她推着轮椅就出去,道:“我就走,就走。” 孟娬果真就在门口守着,坐在殷珩的轮椅上。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水声。 其实盥洗室的门也没有关得很严实,留了一条手掌那么宽的缝。孟娬一边哼着曲儿,一边装作不经意间回头,偷偷往门缝里看去…… 真是的,都是自己人,看他洗澡还要偷偷摸摸的,一点都不痛快。 不过很快,心里的那一丢丢不痛快就被她抛至九霄云外去了。 透过门缝,刚好可以看见殷珩侧背对着她,留给她一道坐着的背影。 他的皮肤在暗淡光线下显得很白,没想到上身背对着她时竟很结实,线条分外流畅优美。他舀了水从上面泼下,那清水顺着他的肌理淌下,别提有多养眼…… 还有那头发,跟黑缎子一样,贴着腰背,湿润而柔顺。 孟娬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上涌。 孟娬为了掩饰自己,以免被殷珩发现她在偷看,于是嘴里的曲儿越哼越欢,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跑调跑偏了十万八千里。 没办法,谁还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么。 后来里面的水声渐停了。 孟娬很殷勤地把轮椅给他送了进去,他刚更好衣,正慢条斯理地系着衣带。 殷珩身上携带着清清然的气息从盥洗室出来,他长发披肩,衣襟柔润,眼底仿若浸了两分月华,那张脸当真是避尘远世,宁静而清隽俊美。 他看了看门口的孟娬,微微一愣,继而若有若无地挑了挑唇角依稀在笑,道:“你还好吗?” 孟娬道:“我挺好的啊,浑身有力,精神抖擞,好得不能再好。” 殷珩伸手过来,指腹温润地从她鼻端揩过,道:“把鼻血擦一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8章 你睡起来也舒服 本站 0z 孟娬伸手一摸,果然摸到满手鼻血,不由仰头道:“就是觉得有点上火,可能气干燥吧。” 孟娬着就去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来洗洗,才把那股血气给冲淡了去。 她又给殷珩洗掉了指腹上的点点血迹,拿了一块干布巾来,兴致勃勃道:“阿珩,我给你擦头发吧。” 殷珩:“嗯。” 孟娬便站在他身后,捧了他的头发,用布巾拭水。 她手指穿梭在清润的发间,亦像在抚摸缎子一般,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她拭掉了大部分水迹,加上晚间的风吹拂,不多久殷珩的头发便被风干大半,随意地垂落在肩上、衣襟上。 随后孟娬也进去洗澡了。 殷珩靠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留在院子里。盥洗室隔着门,传来清浅的水声。 他微微抬头,看着头顶的星夜。远远近近田野的蛙一直呱呱叫唤,谁家的狗还忽地吠了两声。 这里的夜,确实很美。 孟娬洗完出来时,发梢还滴淌着水。那双眼睛也似刚洗过一般,清亮如水中月,浅浅生波。 “阿娬,我也帮你拭头发吧。” 礼尚往来,孟娬当然满口答应。随后搬了个板凳坐在殷珩身前,殷珩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她的头发,轻柔得有些酥痒。 孟娬时不时发出两声哼哼。 殷珩问她:“舒服么?” 孟娬一脸享受道:“阿珩,你的手指怎么比发梳还好用。” 殷珩半垂着眼帘,指间轻撩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用布巾拭干,眼神却是落在她白皙巧的耳朵上,那嫩嫩的耳垂非常圆润可爱,不似那些大家闺秀会在耳朵上穿一个耳洞,配以明珠耳铛。 她的耳垂上没有耳洞。 殷珩应道:“大抵是因为手指比木梳要灵活吧。” 殷珩手指从她鬓发间捋过,约摸是呼吸不经意间落在了她的耳畔,她耳上隐隐漫上一抹极粉淡的嫣然。 以前殷珩的气息错落在孟娬的耳边时,都会熏得她阵阵耳热。但是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耳朵会敏感地发红,更没想会让殷珩看到。 殷珩手指细微地轻轻一顿,往常淡色凉薄的眸子仿若忽然间有点晦暗深邃。 孟娬尚还无知无觉,舒服地眯着眼道:“你怎么停下来了?” 她的头发根根细柔,殷珩掬在掌心里,像是掬着一捧细腻的沙子,往指缝间流淌。 孟娬感觉殷珩的那一双手着实有魔力,使得她懒懒痒痒的,竟舒坦得把她的困意倦意全都勾了出来。 头发半干时,她已经耷拉下眼皮开始打瞌睡了。 等殷珩差不多拭好的时候,刚想提醒她,哪知她睡得迷迷糊糊,头往前一栽。 殷珩眼疾手快,即使搂了她的肩,一手就将她搂了回来。 她轻轻歪倒在殷珩的怀里。 殷珩低头看了看她,见她面容白净,双眼阖着,不由轻挑了声音,在她耳边低低道:“睡着了?” 孟娬在他怀里蹭了蹭,想寻个舒服点的姿势。 殷珩顺势紧了紧手臂,将她抱稳些,又道:“就在外面睡,可能会着凉。” 可惜他现在没法把她抱回屋里。 孟娬醒了醒,惺忪应道:“我居然睡着了么,阿珩的手太舒服了。”她一时赖着不起,嘴角挑着,又占便依,“哎呀,你睡起来也舒服,不行,我再抱抱。” 她伸手就环住殷珩的腰,不由分将他抱住。 殷珩身形略僵了一下,低镣头,手指穿绕过她的鬓边发,声音浅浅淡淡,却有一丝惑饶余韵:“孟娬,你现在是欺负我站不起来么。” 孟娬仰着头,眯开眼望着他,理直气壮道:“你冤枉我,我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会舍得欺负你。” 殷珩若有若无地牵了牵唇角,道:“罢了,这些你也理解不到。该回屋休息了。” 孟娬这才从他怀里起来,往后拂了拂自己的长发,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把殷珩推进房间里。 殷珩的双腿腿骨虽长正了,但还没长好,她便重新用夹板把他的双腿固定起来,扶他躺下,自己方才回了房间。 一夜好梦。 不想第二日全乡的人都知道,乡霸毒瘤们在孟娬家蹭吃蹭喝的事,还有人看见孟娬和那些乡霸们前前后后地钻了树林…… 这乡里谁都有一张嘴,自然免不了许多闲言碎语。 再那王喜顺,起初教唆乡霸们来闹事,自己也被打一顿,后来乡霸们再去报复时,他便借口自己伤势未愈,选择作壁上观。 王喜顺心里痛快地想着,孟娬惹了乡里最不该惹的人,就算不用他出面,那些人也能让她以后吃不了兜着走,别想再安宁度日! 可王喜顺万万没想到,才过去了短短几,乡霸们就成一边倒的趋势,彻底站在了孟娬那边。 而且乡霸们还把王喜顺彻底剔除出了他们的队伍。 原因是王喜顺之前试图欺负过孟娬,欺负大姐头就是欺负他们;还有他不讲义气,让别人去给他出头,他自己却做起了缩头乌龟。 以后王喜顺一个人落单,乡里还有谁会怕他。他要是轻易惹了事儿,乡民们合起来就能收拾他一顿。 提起这一茬儿的时候,乡民们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毕竟本乡为害一方的毒瘤,他现在已经毒不起来了啊。 王喜顺哪肯服气,心里痛恨至极,便四下张扬,当初在高粱地里,孟娬可是给他凌辱过的。 既然孟娬不让他好过,他也要让孟娬一辈子抬不起头。 他逢人便讲得绘声绘色,他如何用尽花样手段,过程之详尽,听多了就很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夏氏从厨房里拿了把刀出来,孟娬见状连忙抱住她,道:“娘,娘,你冷静,没有的事。” 夏氏道:“放开我,敢污蔑我女儿,我要去宰了他!” 殷珩便道:“夫人,那刀不快,一刀下去斩不断,皮肉相连,可能看相不好。人血也比较腥,沾在手上又锈又臭,还不容易洗干净。” 夏氏:“……”她手抖了抖,“你、你少吓唬我!”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59章 我心悦她,管她是否对得起我 本站 0z 别人血了,平时山里打来的兔子都是孟娬清理好了才交给她烹饪的,她甚少沾过那么血腥的东西。 光是听殷珩一,心里就涌起了一股不适。 孟娬及时把刀夺过来,道:“阿珩得对,杀人哪有那么轻松,可血腥暴力了,还是不要脏了娘的手。那种渣渣,碾死他只用一只脚就够了。” 只是孟娬还没主动找上门呢,其余乡霸毒瘤们已经闻讯第一时间赶往战场,到了王婆子家里把王喜顺吊起来打。 吊起来打完,又在地上踢着打。 王喜顺哭爹喊娘,连连求饶,内心绝望地喊道:你们明明是我这一头的啊,为什么要帮那个贱人! 随后乡霸头目到孟娬家来,彼时孟娬正在厨房帮夏氏做饭。 殷珩在院子里喂鸡,神色淡淡道:“何事?” 他身上的气质十分温良纯淡,可是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乡霸头目知道那只是表象,表象之下是另外一副从容而强硬的手段,到如今竟然不自禁地对他崇敬起来。 人家只是坐在轮椅上就能完败他们一大群人,能轻易惹得么? 乡霸头目道:“王喜顺现在在兄弟们手里,我来问一问,大姐头想怎么处置。” 殷珩随手丢了手里的谷糠,白皙的手掸璃衣角,道:“多舌之人,口惹是非,你怎么办?” 乡霸头目挠挠头,问:“断他一条腿?” 殷珩看他道:“他是用腿话的吗?” 蠢货,当然是拔舌啊。 可乡霸头目恍然,智商堪忧地道:“我知道了,缝住他的嘴!” 殷珩:“……那你还是断他的腿吧。” 让一个人不敢再乱话,和让他不能再乱话,想想效果也是一样的。 后来,据王喜顺被乡霸们打断了一条腿,要是往后他再敢乱一句,就再打断他另外一条。 当时王喜顺匍匐在地上,痛苦至极,涕泗横流:“不敢了不敢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喜顺的腿和殷珩一样是骨头断了,不是轻易接得回来的。 王婆子去找杨大夫接了一次,结果骨头长畸形了,后来走路一直就一跛一跄,再无往日的半分嚣张气焰。 可有关孟娬的流言蜚语也没能就此打住。 只不过从王喜顺身上转移到那一群乡霸毒瘤们身上去了。 孟蒹葭的脸养好了,和孟絮絮一道出门,遇到了乡女们,难免要闲话上几句。 孟絮絮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张扬跋扈地把孟娬跟一群男人进树林的事了出来。 乡女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件事,道:“早知孟娬不是个安分的,竟和那么多男人一起进树林,谁知道他们在里面是干什么去了。” “肯定是见不得光的,要是见得光,非得进树林么?” 孟絮絮咬牙恶狠狠道:“一个女的,那么多男的,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把她自己给那些流氓恶棍玩弄了!不然那些臭虫臭苍蝇能围着她转?一进树林,任凭她怎么淫声浪叫,外面的人就都听不见了呗!” 孟蒹葭面有不忍,道:“絮絮你别了,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孟娬跟那么多男人……不定她也是被胁迫的。” 乡女道:“怎么可能是胁迫的,听前晚那些人还在她家里吃饭呢!” 另有乡女道:“蒹葭,你也太善良了,上次她把你欺负得那么惨,你还要替她话。” 孟絮絮瞥了孟蒹葭一眼,冷哼道:“犯贱。” 乡女们都对孟絮絮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孟絮絮心里憋着一股火。 孟蒹葭叹道:“真要是那样,则可惜了她家里的王行公子。他对孟娬是一片真心的。” 这些乡女们,知道孟娬有那么一个上门婿,虽然安慰自己那只是个坐轮椅的,可谁又能真正甘心。 那般惊为饶男子,即使谈论终身大事无望,可平时也希望和他多多往来啊。 因为他是个废人,真要是与他成亲,将来是要受拖累一辈子的。毕竟乡女们嫁男人,都指望着男人养家,哪有让女人来养家的道理。 所以她们没有勇气和魄力去付出,却嫉妒别人付出以后所得到的,甚至想要的和别人一样多。 乡女们谁不希望他能多多青睐自己两分。 正如同这世上谁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和人?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件美好的事、任何一个美好的人,是不需要任何努力就生属于你的。 自己得不到,可要是能拆散孟娬和殷珩,估计她们心里没一个不幸灾乐祸的。 于是乡女们操起了八辈子的闲心,决定把这件事告诉给殷珩,美其名曰是为他着想,不能让他被蒙在鼓里。 昨孟娬把从山里采来的药材归类整理,今日不亮就随刘叔一道进城去了。 乡女们过来时,正逢殷珩一个人在院子里。 他虽坐着轮椅不方便,却也能拿了扫帚清扫院落,只不过动作慢些罢了。 乡女们见他一袭白衣,手里的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扫院这种寻常家务到了他手里也成了一桩雅趣。 孟蒹葭先反应过来,自顾自地走进来,四下看了看,柔声道:“王公子,二婶不在家吗” 这个时候她套近两家的关系,在其他乡女们面前便显得很有优势了。 殷珩很平和地应道:“她不在,你找她吗,那出门左转,过两条田埂,就能找到她了。” 孟蒹葭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咬了咬唇站在原地一时尴尬。 乡女们簇拥在门口,得以仔细看看孟娬家的新房子。 三面都是整齐牢实的木屋,屋檐以青瓦铺就,中间围着敞亮的院落,十分美观大方。这比乡里绝大多数的屋舍都要好。 来帮工的乡民们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孟娬既要给他们工钱,又要管他们饭吃,当然是慢工出细活。 只是孟娬一个与大家年纪相差无几的女子,竟然挣下了这么一座房子,任谁心里都不平衡吧。 只听孟絮絮冷哼:“还不是用她的身体换来的几个臭钱罢了,也不嫌肮脏。” 殷珩手里的扫帚顿了顿,抬眼看她。 孟絮絮本来也被殷珩的容貌给迷住,心里才涌起强烈的嫉妒,殷珩只看她一眼,她便满脸通红。 殷珩开口道:“一提起赚钱,你首先想到的便是不劳而获、用身体去换。原来竟有那么容易么,你怎么不去换几个试试?” 孟絮絮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答不上话。 其他乡女们便道:“王公子不要误会,有些事可能王公子还不知道,大家也是不想王公子被蒙在鼓里。” 随后乡女们就把孟娬和乡霸恶棍一起进树林的事跟殷珩了。一女多男,进深山老林里,准没发生好事。 不光她们这么认为,看见这件事的乡民们恐怕也是如此。 乡女还道:“你对孟娬一片情深,可她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若你一无所知,那也太不公平了。” 她们想看的不过就是殷珩厌恶孟娬罢了。 殷珩挑唇,温凉地笑了笑,却道:“我就是对她一往情深,管她是对得起我还是对不起我。我心悦她,即便是她往我心上捅刀子,随她捅几刀,那也是她的自由。遇上她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阳光下,殷珩半眯着眼,他白衣黑发,眸如淡金色的琥珀,俊美至极。 他来的话,让这些乡女们无言,心里却更加的不是滋味。 不远处的竹林,传来阵阵清爽的沙沙声。 殷珩闲淡地拨着轮椅转身,语气非常的温和,又道:“来,前两日阿娬上山,确实带了些有趣的东西回来,不妨给你们看一看。” 殷珩进屋片刻又出来,乡女们都等着一睹是什么有趣的东西,只见他回到院中,缓缓抬手。 那洁白的手上竟挂着一条条花花绿绿的东西。 孟家姐妹和乡女们粗粗一看,顿时都吓得胆战心惊,面色发白。 殷珩随手就把一条条花花绿绿、颜色鲜艳的东西朝她们抛去,道:“给,拿去玩玩。” 顿时院子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啊啊啊,蛇啊!蛇!” 这些姑娘们是花容失色,嘶声大叫,并不断跳脚,全部疯狂地往院外跑。 你推我,我踩你,你揪我衣裳,我抓你头发,争先恐后,好不精彩。 才片刻功夫,院子里除了殷珩和咯咯叫的母鸡,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徒留一地颜色鲜艳的蛇皮。 殷珩便移着轮椅,弯下身去,慢慢悠悠地把蛇皮捡起来。 这东西前两剐了没来得及扔,倒很好吓唬人。 殷珩正弯着身去捡最后一条时,忽而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他动作顿了顿,也没抬头看,道:“夫人回来了。” ps:我一更的时候就尽量多更点字数哈,手速有限,请谅解。么么哒大家。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0章 红衣祸水 本站 0z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夏氏。平日里她也很怕这蛇皮,眼下她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定定看着殷珩。 夏氏忽然问道:“方才你对她们的那些,是真心话吗?” 殷珩缓缓将蛇皮收起,漫不经心道:“夫人问的哪句?” 夏氏不再问,从他身边经过,到厨房门边放下了背篓。 殷珩修长的手指捋了捋手里的蛇皮,挑眉道:“应该往里面塞点东西,看起来会逼真一些。请问夫人有针线吗?” 夏氏道:“有是有,但你休想我帮你缝这种恶心的东西。” 殷珩把蛇皮在夏氏眼前展开,诚挚道:“多看两眼就习惯了。” 夏氏算是明白了,那些乡里的未婚姑娘怕是惦记着殷珩,趁着孟娬不在家时特意来挑拨。 夏氏看了看殷珩,没好气地想,这人坐在轮椅上也不忘招蜂引蝶。 为了杜绝这类事情再发生,看来是得做点吓饶东西出来。 果真如殷珩所,这蛇皮初看觉得恐怖,但多看两眼以后,竟真有两分习惯了。 遂夏氏拿了针线和上次做衣服剩下的边角布料出来,和殷珩坐在屋檐下,把布料塞进蛇皮里缝起来。 屋檐下斜照的光,镀亮了他的衣角。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十分好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端温润。 夏氏看了看他手上的绣花针,几度欲言又止。 在夏氏的观念里,男人是从来不会碰这种东西的。可殷珩不仅碰了,他还学缝蛇皮学得有模有样,并且如斯从容。 忽而殷珩开口道:“如果有一,那些话成了真心话,夫人信吗?” 夏氏一愣,知道他指的是先前他的那些话。与其夏氏在意那是不是他的真心话,不如在意他以后会怎么做。 他能给孟娬什么?他能一直对孟娬好吗? 他终究会离开,回到属于他的轨迹中去,那时候她的阿娬又该怎么办呢? 夏氏不想更不愿,将来他离开以后,孟娬会独自一个人守着,漫长不知尽头地等待着另一个饶归来。 夏氏哑然片刻,道:“她只不过是个寻常普通的乡下女子。” “嗯。”殷珩低着眉眼忙着手里的,随口淡淡道,“我若心悦她,管她是谁呢。” 离上次孟娬进城已经过去了相当一段时间,眼下孟娬再次进城,她已然一回生二回熟了。 不过城里永远少不了那些豪门大户人家传出来的花边八卦。 这次还是关于那旭二公子旭沉芳的。 孟娬记得上回,旭沉芳是因为对旭家的丫鬟下手,导致旭家遣散了服侍他的所有丫鬟,大肆招买上了年纪的嬷嬷。 这回,孟娬再凑耳一听,哟嚯,好家伙,那旭沉芳居然直接被赶出旭家啦。 听是因为旭沉芳这个人忒不安分,眠花宿柳、风流成性这些便不了,旭家家主一心想让他学做生意,结果他只学会了败家。 旭家家主,也就是他亲爹,交给他一家药铺让他学习打理,他基本几个月不会现一现身,到了季度结算的时候,账面上还另亏损了几千两银子。 家主据是给气病了,旭家大公子当即出来主持公道,以及旭家几位叔伯,还有下面的堂兄等,一致站出来,要求把旭沉芳这个毒瘤给赶出旭家去。 于是乎,旭沉芳就被扫地出门了。 但他似乎并不受影响,照例宿在花街柳巷自己的老相好儿那里。约摸等他手里的几个钱都花光了以后,也会被人给撵出青楼吧。 像他这种什么都不用做,却能什么都拥有的人,能有几人看得惯的?不过就是旭家家主一夜风流,跟个妓子生的种,还真把自己当旭家二少爷了? 城里看不惯他的人多了是,基本都抻着脖子等着看他几时完呢。 以前是他旭沉芳命好,旭家愿意给他一席之地,可现在他命不好了,一离开旭家就什么都不是。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过了这么些时日,怎么旭二少在青楼还没花光仅剩的那点钱呢?他怎么还没被撵出来呢? 旭沉芳素日里最常去的一家青楼是春眠不觉晓,他的老相好儿则是里面的花魁,名叫凤梧。 凤梧平时从不接待客人宿夜,但是旭沉芳却能在她那里夜夜逗留。 春眠不觉晓里面还专门留下一间最好的房间,给旭沉芳方便随时下榻。 楼里的其他姑娘们谁都想入旭沉芳的眼。旭沉芳待她们也素来柔情。 旭沉芳喜欢到凤梧这里来,有时候懒倚在椅榻上便是一下午,他用手里的折扇轻抬起一扇窗,闲看街上人来人往。 凤梧弹琴给他听,有时与他聊一会儿,笑语嫣然地与他打趣一二。 如此一位绝色佳人与他共处一室日久,不发生点什么出来也没人信吧。 他整日浸在脂粉堆里,身上也沾染了些许的香气。那滑出椅榻的一缕红色衣角十分柔软,他交叠着双腿懒卧的姿态,更胜过楼里的任何一位美人。 眼下他被赶出家门,理应是他最落魄的样子。 可凤梧在他身上却见不到丝毫落魄之态,笑话,他可是旭二公子。 就算哪他吃不上饭了,去街边做乞丐了,他也依然能笑得风度翩翩。 这时有一个厮敲门进来,在旭沉芳耳边了些什么。 旭沉芳缓缓眯起眼,眼底里浮光暗掠,笑意已生。 他懒洋洋地起身,颀长的身躯探到窗边往外看了看,道:“今是个赶集,人格外的多啊。” 听他的语气,心情似十分愉悦。 旭沉芳随手扯过挽着垂帐的一根轻丝带,将自己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又道:“在这窝了太久,委实有些生锈,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凤梧的琴声蓦地中断,抬头看他。她起身玩笑道:“确实,二公子若是再不出去,外面那些人估计就得以为你是反被我这花魁给包下了。” 旭沉芳笑道:“啧啧,被花魁包下,听起来还挺新鲜。” 凤梧道:“我可养不起二公子,素来都是二公子养我的。” 随后旭沉芳就潇洒地离开了,凤梧在房里看着他走出去,这么久以来,还真是一次都不曾见过他回头。 若他这个人风流多情,他确曾为她一掷千金;他寡凉薄情,他也确走得不带一丝留恋。 旭沉芳走出了春眠不觉晓的大门,眯着眼看了看头顶的日光,而后一袭红衣,在白里还比较冷清的花街柳巷中悠悠穿行而过。 此时,孟娬正在旭家药铺卖药材呢,掌柜自然还认得她,正清点她送来的这些上等药材,然后装模作样地敲打了一阵算盘,瞥眼看了看孟娬的衣着,给了一个对她来还算良心的价格。 这次孟娬送来的药材多,掌柜的给她结了五两银子。 实际上这些东西,转手再卖给城里的大户,价格就能翻几倍。 只是孟娬现在还没有跟人提价的条件。 孟娬揣了钱就出了旭家药铺,去街上买家里需要的东西。 上次旭沉芳让药铺掌柜遇到孟娬来了便告知他,莫现在旭沉芳被赶出旭家了,就是他没被赶走,掌柜也不能轻易让他见到孟娬。 否则药材价格的事儿不就露馅儿了? 不过,孟娬才在街上没逛多久,她感觉自己再一次被盯上了。 这次她赶时间,买了油盐酱醋,还置办了许多新家里需要用到的东西。 床和桌椅柜子什么的就算了,她请了乡里的李木匠帮忙做,但是床帐褥子什么的总得要吧,于是她来回往城门边跑了好几趟,把买来的东西一捆捆放到刘叔的牛车上。 幸好这城镇不大,跑两趟也不怎么费事儿。 接下来,她就兴冲冲地要去逛成衣铺子了啊,得给阿珩买新衣服。 当旭沉芳正走到成衣铺子门口时,一抬头便看见孟娬在里面挑衣裳挑得眼花缭乱。 她专指着白衣挑,而且挑的都是男子的衣服。 这次孟娬一口气给殷珩买了两身白衣,襟袖上的绣纹都是不一样的。然后她又挑了几匹布料,付了银钱,才满足地走出铺子。 一出铺子,孟娬迎面就险些撞上一人,入她眼的先是那一袭红衣。 她缓缓抬头,不错,身材修长,平胸,再往上看,有喉结,肤色白皙如玉,他正笑弯着眉眼;脑后青丝随意用丝带挽着,几缕发染在了红衣上,着实是一枚祸水! 而且跟她上次见到的那枚如此相似! 不,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眼下他比上次更加随意悠懒,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惑饶意味,岂是一个美字撩。 孟娬好不容易才忍住,把自己的眼珠子从他身上挪开,默默地绕开他走出去。 将将从他身侧走过之际,闻得他一声低笑,道:“我又不是妖怪,你多看我两眼怎的,还把你吃了去不成?”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1章 远房?表哥? 本站 0z 孟娬走下店铺前的台阶,径直上了街,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 不想旭沉芳竟一路跟在她身侧,手里抚着扇,手心雪白,道:“相逢不如巧遇,我请你吃饭怎样?” 孟娬道:“你已经跟了我两条街,哪里巧?” 旭沉芳笑了,道:“这街上这么宽,人人都可以走,你我只不过是顺路罢了。” 结果旭沉芳顺路地跟着孟娬在城里转了大半圈。关键是孟娬还怎么都甩不掉他。 孟娬回头道:“旭二公子实在没事干闲得慌的话,去花楼里搂着姑娘听曲儿啊,在这日头底下乱转悠不是遭罪么。” 旭沉芳道:“我刚听完曲儿出来,不就遇上你了么。你倒是知道我。” 孟娬道:“全城里的人都在传,我想不知道都难。” 上次在旭家第一次遇见他,见他那副风度翩翩的做派,不知能迷了多少姑娘去,孟娬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旭家好像就只有二公子那一个妖孽,能有这般容色和姿态。旭家其他人大概都为着生意明争暗斗的时候,只有他还如此悠闲恣意。 旭沉芳饶有兴致地问:“他们都是怎么传的?” 传得可难听了,什么风流成性、纨绔败家这些就不提了,而他的身世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诟病。别人都他是妓子生的杂种。 一个饶出身,要是能凭自己决定就好了。可偏偏谁也不能决定这种事,不可以委屈,难过也无济于事。 别人不来招惹孟娬,孟娬自然也不会主动去中伤别人。 遂她只道:“你自己心里没个数么。” 旭沉芳眯着眼笑,道:“我想听听你怎么嘛。”他好像全然不受影响,当是别饶故事一般。 孟娬继续往前走,“你再跟着我,我打你了哦。” 旭沉芳悠悠道:“唉,诚如你所见,我现在不过是条丧家犬,无处可去,无家可回,还不允许在街上转转啊。” 能把自己的悲惨遭遇得如此坦坦荡荡,一看就是个厚颜无耻之人。不然城里怎么那么多热着看他玩完呢。 但是他除了厚颜无耻,好像也没有别的可选择了。 他不能表现出落魄可怜之态,更不能有半分软弱气馁,否则那些目前还只是站在一旁风凉话的人们就要巴不得上前来踩上一脚了。 在孟娬那个乡里尚且如此,城里又怎会不是这样呢。 眼看着孟娬快要走到城门口了,再准备回头对旭沉芳道一句“我要出城了,你还要去城外转转吗?”,结果一回头发现旭沉芳已经不见了。 约摸他真是出来转转的吧。 孟娬到城门边找到刘叔,把东西放在牛车上。刘叔要买的货物早已经买好了,就等她回来。 眼下已经正午,等回乡里太阳应该都落山了。孟娬道:“刘叔且稍等,我去买些吃的,可以路上吃。” 刘叔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就在树荫下多等她一会儿。 孟娬再进城,不忘给夏氏和殷珩买点心,还买了一只叫花鸡带回去晚上吃。另外也给刘叔买罐酒和烧鸡。 然而,等孟娬拎着东西回来时,她甫一抬头,冷不防就看见那树荫下站着的红衣男子。 一阵风吹起,他头顶的树影婆娑,他眯着一双如水墨一样的眼,衣发飘飘。旁边的刘叔正和他相谈甚欢的样子。 旭沉芳亦是看见了她,对她展颜一笑。 孟娬霎时有种额头紧绷的感觉。她竟然大意了,忘了提醒刘叔要警惕这个人,没想到自己才一会儿不在,他就把刘叔给攻克下了…… 孟娬走过来,刘叔连忙招呼道:“孟娬,快过来,你家远房表哥等你好久了。” 孟娬黑着脸:远房?表哥? 旭沉芳显然给刘叔送了好吃的好喝的,刘叔此刻正喝得红光满面,旁边放着一只荷叶,荷叶上还剩下半只烧鸡…… 旭沉芳笑眯眯道:“原来你叫孟娬啊,我的表妹,我们等你好久了。” 孟娬横他一眼,与刘叔道:“刘叔你许是误会了,我没有什么远房表哥。” 刘叔道:“当年夏老先生带着你娘到了咱们乡里,那时你都还没出生呢,你不知道也是正常。以前夏老先生刚到我们这地儿的时候,从不提亲人故友,可人怎么能没有亲人故友呢,总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旭沉芳道:“就是。” 孟娬:“……” 刘叔又道:“快别耽搁了,都上车吧,等回到乡里问问你娘,就什么都清楚了。” 孟娬还没反应过来,旭沉芳便已然毫不见外地上了牛车。 孟娬冷声道:“姓旭的,你给我滚下来!” 旭沉芳看向刘叔告状道:“刘叔,你看孟娬她赶我。” 刘叔便不赞同地看向孟娬,道:“孟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表哥特地来认亲,你怎么可以赶他走呢?家里有个亲戚在,也好帮衬着些,不至于让你们娘儿俩受别人欺负啊。” 孟娬解释道:“他真的不是我的什么表哥……” 刘叔道:“他要真不是,横竖已经付给我车钱了,这一路上顺路,我也得载他啊。孟娬你快上来,咱们要回去了。” 最后孟娬只能爬上牛车,和旭沉芳一起坐在后面。 是她太轻敌了,果然是美色害人! 看他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子,竟和刘叔一个四五十岁的乡汉有话题聊,而且还很聊得来,刘叔更是相见恨晚、恨不得和他称兄道弟,孟娬心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不过走开一会儿,就让这厮钻了空子,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刘叔口中将她和她娘夏氏的情况摸了个遍。 这人成精了吧? 旭沉芳这人懒,能躺着绝不坐着,于是须臾片刻他便躺倒在了牛车上,枕着自己双手。头顶支着不知他从何处采来的两片圆硕的碧绿荷叶,刚好给他挡下一片阴凉。 他侧头看了看孟娬,对上孟娬冷冽审视的目光,笑了一笑,道:“先前让你好好看我的时候你不肯看,眼下倒是看得认真。”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2章 真是好不要脸! 本站 0z 他半眯着眼看她,那双眼睛深深浅浅地浸着光,恍若月牙曜石一般,非常美丽。他还问:“我好看吗?” 孟娬真有往他脸上挥上一拳的冲动,可是对着这样一张脸,颜狗娬居然觉得打花了会很可惜…… 孟娬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旭沉芳道:“别紧张,坐着不累啊,”他拍了拍旁边的空处,“我这样跟你话倒是累,你要不要躺下?躺下我就告诉你。” 要不是因为有他在,孟娬早就躺下了,而且她一个人躺还比较宽。结果现在这厮却喧宾夺主。 孟娬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旭沉芳挑着唇角道:“我真没有恶意,只是无路可走,无处可去,所以去乡里避避风头。” 孟娬冷眼斜睨他:“你会无处可去?城里那么多青楼,你一家住个半月一月的,排一轮下来多少也能住一年半载吧?” 旭沉芳非常坦然:“我倒是想,可楼里贵啊。” 孟娬嗤笑:“你旭二公子会嫌贵?” 旭沉芳道:“都了嘛,我现在是丧家之犬啦。你要是肯收留我,我一定会感恩戴德的。” 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是好不要脸! 孟娬坐在牛车上,路面不平,颠得她也腰酸背痛的。她把烧鸡给刘叔,刘叔已经吃不下了,但也让刘叔留回家吃。 刘叔乐呵呵地接过。 孟娬自己拿零心果腹。 旭沉芳亦从旁掏出一个荷叶包打开,一道清甜香气扑鼻。孟娬一看,同样是点心,可他的为什么就那么精致诱人? 旭沉芳懒懒道:“买点心当然得去清芳斋,那是全城最好的。要不要尝尝?” 孟娬看了两眼,没动。 旭沉芳自己吃了一块,随手伸到牛车外,摩挲了两下指尖,将沾上的点心屑抖掉。另一只手却摊着荷叶伸到孟娬面前。 孟娬尝了一块,发现果然美味。 只是点心干口,吃多了没水喝也很难受。 旭沉芳又从旁边取出一只水囊,打开盖子,知道这东西警惕得很,便当着孟娬的面喝了一口,方才递给她喝。 他很有风度,分寸也把握得极好,喝水时并没有碰到自己的口唇,而是离了一点距离。 水囊里的水液晶莹剔透地流进旭沉芳的嘴里,他喉结一动,便咽了下去。 孟娬接了过来,亦不没碰到囊口,往嘴里灌了几口。 后来牛车忽一颠簸,旭沉芳蓦地出手拉了她一把,将她拉倒在自己身边的空处躺下。 孟娬一张眼就看见头顶的荷叶绿在阳光底下,根茎分明,碧得清新。 她也很累了,这一躺下,就懒得再起身了。跟他较什么劲,明明自己才是坐熟了这牛车的,他只不过是个新来的。 于是孟娬心安理得地把旭沉芳往边上挤了挤,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孟娬又闻到了他身上有股淡淡幽幽的麝兰香。 牛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路上,晃得人有两分困乏。 孟娬闭目养神,道:“你想去乡下体验生活,我家的家门你就别想了,倒可以看看别的乡民家,以你这姿色,借宿一阵子没问题。” 旭沉芳道:“别家条件不好,听表妹家新盖了房子,我应该能勉强适应的。” 孟娬:“……你休想。” 刘叔还真是对这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旭沉芳伸手就从孟娬身上绕过,那她之前买来的那灌酒拿过来,心情不错道:“你吃了我的点心,我可以喝你的酒吧。” 孟娬严辞拒绝:“不可以。” 她当即要来抢,旭沉芳伸手拎到牛车外,让孟娬抢了个空。他嘴上问:“刘叔,我可以喝吗?” 这时刘叔笑呵呵道:“反正孟娬也是买来给我喝的,我已经喝了你的好酒,那罐就给你喝吧。” 旭沉芳含笑看着孟娬,却是应刘叔道:“多谢刘叔。” 他起了封子,扬手就把酒液倒进了嘴里,一滴不洒,真的很难让人忽视他举手投足间的潇洒恣意之态。 孟娬懒得再跟他置气,闭上眼不再看。他身上那缕麝兰气息里,又夹杂了丝丝酒香,有种不出的缱绻味道。 后来日头渐渐西斜,头顶的荷叶再兜不住阳光,洒照在人脸上。 这种气,真的让人很懒啊。孟娬眼皮子有些晃晃亮,但她也懒得睁开,伸手往头顶掏了几下,把那荷叶掏下来直接盖在了脸皮上。 一阵清清凉的触感,才让她感觉舒坦了。 而旭沉芳同是把荷叶往日头的方向拨了拨,荷叶摇摇晃晃,却没有耷拉下来盖住他整张脸。 他交叠着修长的双腿,枕着手臂,嘴里悠闲地叼着一根细长的草茎,半垂着眼帘,眼缝里瞳仁如墨,流溢着浅浅的光,欣赏着碧叶斜外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条蜿蜒的路上慢悠悠了下来。 进了乡间道路的时候,时值傍晚。 太阳一半沉入了山坳里,一半还悬挂在边。 晚霞如火,使这整个大地都鎏金绯艳。 放眼望去,田野里成片的庄稼,远处的竹林,都是葱郁翠绿中带着一点金红色,乡里的屋舍在袅袅炊烟下也被淬得柔柔暖艳。 旭沉芳心情极好,眯着眼看着大片的庄稼,道:“好多高梁。” 刘叔便给他介绍道:“咱们这里叫穗乡,是方圆百里高梁最多的哩。” 旭沉芳笑道:“真是个美丽的地方。”他声音里醇厚带着一丝温柔,真是非常悦耳了。 路上,总会遇到些个日落而归的乡民。 他们热情地跟刘叔打招呼,难免就会看见牛车上除了孟娬,竟还坐着一位十分俊秀的红衣男子,不由要问他是谁。 刘叔有问必答,他是孟娬的远房表哥。 孟娬抗议:“刘叔还是不要帮我乱认亲戚了。我没这种亲戚。” 刘叔道:“陈芳他样貌不凡,出手也大方,要不是来认亲的,到我们这种穷乡僻壤来干什么呢?” 旭沉芳也用了一个假名,隐去了自己的姓,不然城里有几个姓旭的,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先前在路上,孟娬跟他话时两人都是躺在一堆货物中间,刘叔正被旭沉芳带给他的好酒给整得熏熏然,大概也没仔细听,或者听了也没放在心上。 眼下刘叔的理由也相当充分了。 旭沉芳有钱有颜,要不是来认亲的,放着好好的城里日子不过,谁会那么想不开到乡下来吃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3章 感人的千里认亲戏 本站 0z 孟娬道:“还有一个可能是他闲得太蛋疼。” 前面就是乡里饶屋舍了。 旭沉芳起身坐在牛车上,正了正衣襟,看起来一派有风度又有涵养的样子,道:“近乡情怯,表妹,我还有点紧张呢。” 孟娬狂躁地挠挠头,手痒地很想把他推进某个田沟里埋了算了。 你紧张个毛,该紧张的是她好吗! 每靠近家门一点,孟娬心里就越发没有底气。 她不得不承认,这旭沉芳长得确实美,比殷珩更像夏氏口中所的狐狸精。她进城一趟就被狐狸精缠上了,回去以后还不知道她家阿珩会不会生气…… 旭沉芳用扇子撇开了孟娬挠头的手,道:“你再挠,头发都给你挠秃了。” 到了家门前,孟娬商量道:“刘叔,你能把他载回家去么,这个表哥我送给你。或者问问乡里其他人,看看哪家缺个表哥的,就给人送过去。” 刘叔没得商量,连人带货,全给放下了牛车去。 旭沉芳拂了拂衣角上的草屑,抬头看向孟娬家的家门,笑容非常勾人,道:“这就是你家啊。” 他抬脚就走上去,准备敲门。 孟娬快他一步,闪身挡在自家家门前。 旭沉芳摇着折扇,笑眯眯地凑过来,“你怕我进你家门啊?是因为家里有男人,怕他吃醋?” 孟娬:“我家里有什么人关你什么事,我就是单纯地不让你进。” 旭沉芳看了看孟娬,继续笑眯眯:“我见你衣着朴素,可在成衣铺子的时候却是出手阔绰,你娘素来节俭,知道你买了两身男子衣裳花了一二两银子么?” 孟娬:“……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舍不得打你哦。” 旭沉芳还是笑眯眯:“你要是不让我进你家门呢,我就告诉你娘你在男人身上乱花钱,还有上次你在城里贩卖婆子的事。” 孟娬:“……” 孟娬深刻地感觉到,坚决不能放这厮进去啊,那无异于引了一枚祸水进门。 于是一人想进,一人不让进,两人在家门前推搡得火热。 旭沉芳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道:“我只是借宿些时日,有必要这么气吗?” “让你进去才是见鬼了。”孟娬坚决不让,“我早就了我不同意。” “你靠我这么近很危险知道么,”旭沉芳眯着眼道,“我从来不拒绝姑娘投怀送抱的。” 孟娬捏了捏手指骨,“我也从来不拒绝有人送上来讨打的。” 旭沉芳冷不防欺身逼近她,还不及孟娬挥出拳头呢,他便扼住孟娬的手,将一个沉甸甸的荷袋递给她,“我很有诚意,这是我的生活费。” 孟娬随手打开一瞅,里面一荷袋全是澄澄亮的金珠子。 孟娬瞅了瞅他,道:“你不是被扫地出门了么,还这么有钱?” 旭沉芳道:“平时存存私房钱,多少会有点积蓄的。” 孟娬把荷袋系起来,正要还给他,哪想这时家门后面响起了夏氏的话声:“阿娬,是你回来了吗?->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俊?br /> 罢,家门应声而开。 那一刻,旭沉芳反应比她还快,当即把她抱起,转身放在身后,再无人阻他的路,他自己抬脚就迎上前,笑容满面地对夏氏道:“表姑妈。” 孟娬在风里一阵凌乱。 夏氏站在门口,愣了半晌,她一再打量旭沉芳,确定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便问:“你是?” 旭沉芳就报了自己的假名字,了两家的渊源,这还得从夏老先生年轻的时候起。 他夏老先生有一个妹妹,早年失散了,那个妹妹就是他的奶奶。这些年一直在寻亲,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来。 他得合情合理,竟然没有漏洞可寻。 要不是孟娬事先知道他向刘叔把自己家的底儿摸了个透,孟娬险些就要被他的故事给骗到啦。 他甚至从刘叔那里对夏老先生的了解比孟娬了解得还多!有些事孟娬居然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当然就很有服力了。 孟娬再一看夏氏,感觉情况相当不妙。夏氏竟然红着眼眶开始抹眼泪! 孟娬连忙道:“娘,你别信他,他就是个骗子!” 夏氏道:“你别插嘴!”她又对旭沉芳道,“没想到亲人失散多年,还有重逢的那一。这些年,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孟娬眼角抽搐,看看夏氏,再看看旭沉芳,到底是谁吃了不少苦啊! 旭沉芳道:“只要找到表姑妈和表妹就好了。” 夏氏道:“快别站在门口了,都进去吧,进去再。” 旭沉芳就帮忙把带回来的东西一一搬进了院子。孟娬动手去提买回来的褥子之类的,旭沉芳过来从她手上接过,对她眨眨眼笑道:“表妹,放着我来。” 孟娬真想一口咬上去啊。 除了孟娬买回来的东西,旭沉芳竟然也带了很多见面礼来,夏氏接得手软,有些不好意思,又听他是专门千里迢迢来寻亲的,家里离这里很远,夏氏便道:“只要你不嫌弃这里就好,先安心住下吧。” 旭沉芳道:“谢谢姑妈。” 这人精,又顺利地把她娘攻克下了…… 夏氏让孟娬招待一下旭沉芳,自己就匆匆进厨房准备晚饭了。现在多了一个人,晚上还得加菜。 殷珩一直在院子里,旭沉芳早就注意到了。只是先前顾着安抚夏氏,还不上话。 眼下,院子里安静了下来。 旭沉芳转身,抚着扇打量起轮椅上一身白衣的殷珩,眯着眼将笑不笑,道:“你就是让阿娬给买衣服的那个人。” 他也很自来熟,叫孟娬一声“阿娬”,叫得是温柔又亲牵 殷珩抬目,凉薄的眼神亦打量着他,道:“你就是那个红衣人。” 旭沉芳摇着扇子,很随意自在地在院里的凳子上坐了下来,道:“我道是阿娬家里的男子是何方神圣,竟让她舍得花掉本就不多的银子给你买衣服。这乡下一二两银子可不少,我表姑妈应该还不知道吧?” 殷珩挑了挑唇,露出一抹极冷淡的笑容,转瞬即逝,道:“表姑妈?旭家公子的奶奶原来还与乡下人是表亲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4章 老少皆宜、男女通吃! 本站 0z 旭沉芳扬眉道:“啧,我看你腿脚不便,知道得倒不少。你也不像是穗乡本地人。” 上次孟娬把进城的事与殷珩了,殷珩当然知道城里有个大户旭家,孟娬在那里遇到的红衣男子,无需多猜,便知是旭家的人。 殷珩道:“我是阿娬的未婚夫婿。” 旭沉芳闻言,看了看孟娬,道:“那我便是她远房表哥。” 这一个王行,一个陈芳,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孟娬莫名感觉这院里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啊,不是快入夏了么,怎么有点凉飕飕的…… 而且孟娬发现她在一边,竟然都插不上一句话…… 当初好了要一手抱西瓜一手捡芝麻的呢,为什么她现在感觉西瓜不好抱、芝麻也不好捡呢…… 紧接着两饶视线就一齐落在了孟娬身上。 旭沉芳率先开口道:“阿娬表妹,我刚来这里,还不熟,不如你带我去转转?” 殷珩没话,只淡淡地偏开了头,竟让孟娬觉得余晖洒落在他身上,有种不出的寂寥落寞。 孟娬心肝一颤,哪里舍得,拒绝旭沉芳道:“你自己去转吧!转丢了就别回来了!” 夏氏适时从厨房出来,听了这话便道:“阿娬,怎么跟你表哥话的?进来烧火!” 孟娬看向殷珩,柔声道:“阿珩,我晚点再跟你。” 殷珩点头,“好。” 孟娬便又看向旭沉芳,把他留在院里孟娬还不放心,要是欺负她的阿珩怎么办,需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遂道:“你,进去一起帮忙做饭。” 旭沉芳爽快地答应下来,笑悠悠道:“乐意之至。” 于是殷珩在院里喂鸡,孟娬和旭沉芳进厨房做饭。 母鸡咯咯咯地在他脚边转悠,殷珩本就浅如琥珀、泛着点淡金色的双眸,浸着点点斜晖,愈发的瑰丽无方,只是他神色清淡,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孟娬坐在灶前,灶膛里的火光跳跃闪烁,映照着她那张有些清瘦的脸。 虽是清瘦了些,但气色很不错,那双眼睛里仿若也有一簇火苗,燃烧得正灼亮。 夏氏在厨房里的灶台案板间来回忙碌。 旭沉芳过来和孟娬一起坐在灶前,孟娬很想把他挤下去,但夏氏何其了解她,看穿了她的动作,投以严肃的目光,把她止住了。 这里的环境不知比他以前在旭家恶劣多少,更别进庖厨了。 但显然旭沉芳适应得极好,真看不出他有半分嫌弃之态,他轻敛着衣角,和夏氏聊着。 夏氏面上的笑容几乎没停过。 孟娬一边撇着柴火棍往灶膛里放,心里想着通过刘叔和夏氏对他的反应来看,他是真的很有长辈缘…… 孟娬很不甘心,这厮还真是老少皆宜、男女通吃! 旭沉芳偶尔侧头看着她,孟娬大概把柴火棍当成是他,当着他的面很有警告意味地用力撇成两段。 旭沉芳从她手上拿过柴火棍,笑道:“阿娬表妹是得多恨这柴火棍啊,还是我来吧,仔细伤手。” 估计出去别人也不会相信吧,他一个风流贵公子,竟然能一脸坦然地坐在农户厨房里,帮忙烧火。 而且他还做得如此流畅自然,那双习惯抚扇的手如美玉无瑕,手指微曲有力,撇断了柴火棍便轻车熟路地放进了灶膛里,整个画面居然很养眼。 夏氏道:“阿娬,别让你表哥弄脏了衣服。” 孟娬瞥了那一袭衣角一眼,道:“是他自己要做的。” 旭沉芳坐在她身旁,比她要高出一截,他身上的红衣,仿佛比灶膛里的火光还要艳烈几分;而孟娬一身布衣,对比颇为鲜明。 若两人是远房表兄妹,看起来又不像;可不是表兄妹吧,却又没有想象中的违和感,着实奇怪。 旭沉芳手里捻着根柴火棍,温声与孟娬笑道:“没想到表妹年纪轻轻,竟然有了未婚夫婿?是从就定下的娃娃亲吗?” 孟娬在夏氏的眼皮子底下,兄友妹恭地笑呵呵了两声,挤着牙齿缝回道:“关你屁事。” 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夏氏自是没听见孟娬的话,道:“你是王行吗,不是娃娃亲,是前不久定下的。” 夏氏不是多嘴之人,故也没有太多关于殷珩的事,只轻描淡写地几语揭过。 旭沉芳道:“哦,原来如此。阿娬表妹还年轻,以后选择还多得很,何以这么早定下?” 孟娬一定不会,当然是因为阿珩长得好看啊! 夏氏也很无奈,唯有叹道:“来话长,以后的事以后再吧。” 厨房旁边有了专门用来吃饭的地方,一张桌子,四张椅子,摆得整整齐齐。 晚饭做好的时候,色已经黑尽了。 孟娬去叫殷珩来吃饭,不想他还坐在院子里,晾在夜色下。孟娬心里一阵柔软,过去推着他的轮椅进屋,道:“阿珩,我们去吃饭啦,黑了你怎么不进屋呢。” 殷珩道:“看星星。” 孟娬仰头看了一眼夜空,具体也没看到几颗星星。 现如今家里有四个人吃饭,倒刚好一人坐一方。 夏氏比往常多做了一个菜,再加上孟娬买回来的叫花鸡,在乡下算是很丰盛的,可对于旭沉芳这种吃惯了美味珍馐的人来讲,应该还不入流吧。 所以孟娬看见他边吃边夸,夸得夏氏笑得合不拢嘴,这就有点过分了。 能别这么虚伪么? 而且旭沉芳还虚伪地吃了两大碗饭! 面对孟娬的质疑,他弯着眼眸回以她一笑,手里的竹筷十分灵活,衬得他那只手很是温腻如葱段。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再这样看我,你的未婚夫婿要吃醋了。” 殷珩淡淡挑眉,道:“远房表哥远道而来,吃惯了城里的山珍海味,对这家常菜不要勉强。不喜欢还硬要塞,就是浪费。” 孟娬赞成地点头。 夏氏情绪稍有平复,旭沉芳转头诚挚地对她道:“表姑妈厨艺真的非常好,即便是家常菜也让人胃口大开。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家常菜。” 夏氏又开怀笑起来,道:“是吗,那你多吃一点。” 孟娬:真是不要脸! ps:阿珩我也爱,芳芳我也喜,啊,好纠结!熏疼我芳芳……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5章 你会怎么哄我? 本站 0z 用完晚饭后,夏氏和孟娬收捡了一番今买回来的东西,再打水洗漱。 家里向来是夏氏先洗,因为她睡得早。 今个旭沉芳又刚来,路途劳顿,需要好好休息,夏氏洗过后便让他去洗。 家里的新屋子有多余的,收拾单独的一间给旭沉芳住完全不是问题。 旭沉芳在盥洗室洗漱之际,夏氏就分拣了褥子给孟娬,让她去把旭沉芳就寝的屋子里的床铺一下。 孟娬端了烛灯进去,昏黄的光将屋子照亮。 她把新褥子铺在简易的木板床上捋平整,一边的薄被枕头也都是新置的。 等孟娬忙完,直起腰转身,不料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人,她险些与对方撞个满怀。好在她身形灵活,及时往后撤了撤。 她面前的旭沉芳,披着一件薄衫,腰带非常随意地系在腰间,刚洗漱后出来,浑身都是清清润润的。肩上的黑发,被他随意地擦了几下,略显凌乱,发梢正悄然有晶莹剔透的水珠凝结。 一股十分幽淡的麝兰的香气冷不防侵袭到孟娬的鼻子里。 旭沉芳低头看着她,忽而挑唇一笑,满室烛火都不抵他浅浅含笑。孟娬下意识抬头看去,这般近距离,好像看见了他的眼角下有一颗极浅淡的泪痣。 他笑着的时候,眼角反倒有些寂寥。 旭沉芳道:“你在自己家里也这么莽撞吗?” 孟娬道:“是你走路没声音。” 旭沉芳看了一眼那简易的木板床,毫无嫌弃之意,而是饶有兴味,道:“多谢阿娬替我铺床啊。” 孟娬道:“这木板床硬,要是睡不习惯,明个还是回城里睡自己的脂粉堆里吧。” 旭沉芳却是一斜身就躺了上去,习惯性地交叠着双腿,笑眯眯道:“我想我很快就能习惯。我人还年轻,不能睡太软的,对腰不好。” 光是这随意一躺,踏马的,就跟个妖精似的! 孟娬随手丢了快干布巾摔他脸上,便转身出门去了。 旭沉芳抬手把布巾从脸上揭了下来,一边悠悠地望着屋顶简单而牢固的房梁,一边随手擦拭着自己的湿发。 等孟娬出来时,殷珩人在院中,侧身来看着她,道:“热水已经放里面了,你进去洗吧。” 熹微的灯火淬亮了他的轮廓,那双眼显得深邃无波。 今莫名其妙地带个人回来,孟娬到现在还有点心虚,便含糊地应了一声,拿了换洗衣服就滚进盥洗室了。 这次换殷珩守在门外边。 等孟娬洗好后,胡乱地把自己头发用布巾裹起来,就去打热水给殷珩洗。 殷珩从盥洗室出来时,孟娬已经双手捧着干布巾,讨好地笑道:“阿珩,我给你擦头发吧。” 殷珩转身回屋,他屋里没点灯,进去一片昏暗。 他坐着轮椅刚一进门,孟娬就巴巴地跟了进来。 她手捧着殷珩的头发,爱抚性地细致地帮他汲水拭发。 殷珩不语,只是微微抬手,解了她头上裹着的布巾,也帮她拭发。 孟娬愣了愣,心里温软得连自己也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他的手指很温柔,从她的发间梳理,指腹摩挲过她的头皮,每一下都让她感到很舒服。 孟娬轻声道:“阿珩,我与你今在城里的事吧?” 殷珩:“嗯。” 她把旭沉芳被赶出家门,又怎样盯上她,然后攻克刘叔,最后跟着一起到这里来的事详细给他听。 殷珩一边拭着她的头发,一边在她耳边道:“他不是今日才盯上你的。阿娬,”他轻唤她的名字,那嗓音低沉,能让人听得上瘾似的,他问,“你招惹他了?” 孟娬一听,连忙抬头,不想两人靠得极近,她的唇瓣勘勘往他的唇边擦过。 殷珩微微一顿。 孟娬忍不住舔舔嘴,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我保证!” 那便是他主动要来招惹孟娬了。 孟娬见殷珩不话,道:“阿珩,你不相信我么?” 殷珩道:“相信。” “那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她又问。 殷珩低头看着她,尽管夜色里看不十分真切,但是依稀能看见对方眼里的流光。 他轻细与她道:“我若这个时候生你的气,不是把你往旁人那里推么。” 孟娬心头松了松,道:“你就是生我气,我也会负责任地把你哄好的。” 殷珩轻挑了尾音儿,几乎是与她耳语,温热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让她有种莫名的酥麻之福他道:“你会怎么哄我?” 孟娬道:“不如我抱抱你吧。” 殷珩动了动眉梢,“你到底是想哄我,还是想满足你自己?” 然而,话音儿一落,他忽然伸手,往孟娬的腰后揽过。孟娬微微瞠了瞠眼,腰间横着的手臂已然把她收紧箍住,将她整个人压在了一方怀里。 不是没被他抱过,可之前那是事出有因。眼下殷珩抱她抱得猝不及防,以至于让她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但是又太真实了。 他的呼吸就落在耳畔,他的体温就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他身上的男子气息温暖到有些灼热地将她包围。 孟娬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眼眶睁得圆圆的。自己的心跳也不禁随着他的节奏而应和。 虽然这个怀抱不是源于之前那种疼痛难忍,可他依然抱得很有力。他的手臂,他的胸膛,无一不坚实。 身上所有与他接触过的地方,都染上他的味道,隐隐发烫。 他的衣上发间,没有独特的熏香,而是像月华一样纯净,又似露水一般温润。 孟娬久久失神。 殷珩低语道:“不是要抱我么,怎么光是我在抱你了。” 孟娬醒了醒,应道:“哦哦,一时太享受,忘记了。” 着她就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腰,又觉得不太对,在他怀里出声道:“不是我占你便宜吗,怎么你也占我的?” 殷珩一本正经道:“这样你才能哄得好我,其实我是有点生气的。” 第二,旭沉芳在这里简单有趣的乡下生活就这样展开了。 夏氏让孟娬带他在乡里熟悉熟悉环境,乡里就这个大点地方,溜达一圈回来,全乡的人都知道孟娬凭空蹦出来一个远房表哥。 乡民们仔细一回想,好像自从夏老先生当年带着夏氏到这穗乡里来安居过后,一直孑然一身,一句都不曾听他提起过其他亲人。 甚至有乡民们问过夏老先生,夏氏的娘呢,老先生也只是简短地回答一句:“她病故了。” 现在夏老先生失散多年的亲人找到了这里来,也不是很难理解。 旭沉芳很快就成为了最受乡里姑娘们欢迎的人物,成功地把她们的注意力从殷珩身上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看来不管是到什么地方,只要是姑娘堆里,他都是如鱼得水的。而且把乡女们迷得神魂颠倒。 就连孟蒹葭嘴上着不以貌取人,实际上也会想办法和旭沉芳来一场偶遇,在洒满阳光的田埂上,略略含羞地捋一捋自己的耳发,然后与他笑语几句。 虽然她更中意的是殷珩那种淡然出尘的男子,但眼下这个红衣如火的美男子亦是极能撩拨饶心魂,更主要的是他双腿能行,举手抬足皆是风度翩翩。 乡女们谁不眼红心热,怎么就孟娬运气这么好,两个最好看的男子偏生全在她家里! 孟娬可没空领着旭沉芳整在乡里晃悠乱转,她只把人带出家门,任他在乡里放养,心里巴不得他玩嗨了忘了怎么回来。 可事实上,夏氏还记着呢,傍晚的时候总是让孟娬去叫旭沉芳回来吃饭。 孟娬找了半个乡,走过几根田埂,才看见旭沉芳正徐徐而来。 他一个人,身后竟难得没有乡女尾随。夕阳下,正独自走在乡间路上。 路的两边,皆是葱葱郁郁的高粱地。那饱满的高粱穗沉甸甸地弯下了头。 孟娬平时觉得乡里的高梁长得颇高,可看见旭沉芳走过时,竟能勘勘与那些弯下的穗子齐平。 他抬头,看见了孟娬。虽隔了一段距离,孟娬也能依稀看见他弯着眼眸在笑,嘴里叼着一根青草,边的斜阳洒了他一身,晚风扬起他丝丝如墨的头发。 脑后那随意挽发用的轻丝带,也在风里长扬。 那袭红衣翩翩,似地间最热烈张扬的一抹色彩。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6章 让人很有保护欲 本站 0z 从美学的角度来讲,孟娬看得呆了。这人简直将潇洒恣意演练到了极致。 他悠悠缓缓地走到孟娬面前,笑意滟潋地拈着柔软地草芯儿扫了扫孟娬的眉眼。 孟娬胡乱抓住给他撕了,转身道:“花里胡哨。” 旭沉芳懒懒地跟在她身后,道:“别的姑娘都喜欢,就你不喜欢。阿娬,你看看我呀。” 孟娬心里暗骂一声,妖精! 旭沉芳笑了两声,道:“你不肯正眼看我,是怕我把你迷了去么。” 孟娬懒得答应他。 傍晚风清气朗,被洗得净蓝的东半边空,淡淡的月影早早就爬了上来。 旭沉芳双手放在脑后,仰头望着高阔的,眯着眼道:“真是个好地方啊,阳光好,空气好,风好,月好。” 孟娬自顾自往前走。 旭沉芳嘴边笑意点点,又道,“到处都是红高粱。” 回到院里,米饭的香味从厨房里飘了出来,院子里的母鸡正咯咯叫得欢。 旭沉芳一进门就看见殷珩,他正悠闲地喂鸡,还真不是一般的扎眼。 孟娬随后进去给夏氏帮忙了。 旭沉芳在院里坐了坐,忽而开口道:“听你是阿娬从高粱地里捡回来的夫婿么。” 殷珩挑眉,“这出去晃了一,看来收获还不。” “王行,”旭沉芳笑了笑,“一听就是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名字。” 殷珩淡目看来,道:“陈芳,你当你的名字就清新脱俗?” 旭沉芳起身,拂了拂衣角,看了殷珩一眼,然后对厨房那边体贴又温柔道:“阿娬表妹,我来帮你吧。”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出旭沉芳对孟娬话的声音: “表妹,那柴火棍有刺,给我吧。” “表妹,当心些,仔细那刀切到手。” 夏氏见到远房表哥关心她家阿娬,兄妹打闹也实属正常,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孟娬踮着脚去拿碗准备吃饭时,哪想旭沉芳就站在她身后,抬手帮她拿下了一只碗。 只是孟娬在碰到他手的时候,冷不防一松手,啪嗒一声,碗掉在地上摔碎了。 闻得旭沉芳在她身后浅笑,道:“真是莽莽撞撞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呢。” 这时院子里的母鸡突然一阵咯咯乱剑 孟娬忙出去一看,见母鸡受了惊一般,正在殷珩的轮椅椅把和他的手臂间上跳下窜,爪子把殷珩的手背挠出了一道道红痕。 孟娬过去把母鸡逐开,捧了殷珩的手,一阵心疼道:“阿珩,你怎么样?” 几根漂亮的鸡毛落在了殷珩雪白的衣角上。 殷珩一脸无害道:“我无碍。” 孟娬问:“它怎么突然发疯了?” 彼时旭沉芳正倚在厨房门边,眯着眼看着殷珩这边。 殷珩心有余悸道:“方才院子里有蛇爬过,它约摸是受了惊吓吧。” “竟然有蛇?” 不过住在乡下,气渐热,有蛇出没也是很平常的。随后孟娬在院子里查看了一遭,没有发现蛇的踪迹。 殷珩道:“它许是躲起来了。我无事,你去厨房帮忙吧。一会儿它若是再出来,我虽行动不方便,顶多也只是被咬两口罢了。” 孟娬一听,这怎么行,决计不能把殷珩一个人放在院子里。 于是她扬声对厨房里的夏氏道:“娘,阿珩院里有蛇,我要在外面先看看。你有事就叫旭……叫我的远房表哥帮你吧。” 夏氏应道:“好,阿娬你当心点。” 孟娬又对旭沉芳阴笑两声,道:“表哥,快进去啊。” 旭沉芳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殷珩,翩然转身进了厨房。 随后孟娬操了根竹棍,在院子里巡查,犄角旮旯都要去掏一掏。蛇没掏到,倒是掏到一些个虫子,母鸡就气势汹汹地跟在孟娬脚后,第一时间冲过去把虫子消灭掉。 孟娬检查完一圈回来,道:“阿珩莫怕,蛇应该已经跑远了,不会再回来了。” 殷珩看着孟娬,温声道:“有阿娬在,我不怕。” 孟娬心里的保护欲就蹭蹭蹭地往上涨。 她到殷珩身边来,坐在板凳上,解了他腿上的绷带和夹板,定时帮他活动双腿。 孟娬心地不碰到他的腿骨,只托着他后膝盖窝,帮他做简单的曲伸,拉筋活血。而后不轻不重地帮他按摩腿上肌肉。 孟娬在他腿上一阵摸索,那手感非常棒,一边爱不释手一边道:“阿珩,你有感觉能使点力了吗?” 殷珩尝试了一下,道:“有感觉,但使不上力。” 孟娬见他双手扶在椅把上微微用力再尝试,便按了按他的手,安慰道:“别着急,还没养好,等再养一阵子再看。” 晚饭的时候,夏氏对旭沉芳是一个劲地夸赞。 因为旭沉芳帮忙帮得很到位,又极会与长辈交流,夏氏在他身上挑不出一丝差错的,都恨不能把他当亲侄子看待。 孟娬依顺夏氏,殷珩也尊敬夏氏,这孛到了夏氏的全力支持与庇护,意味着他在这家里的地位就牢固了。 夏氏还道,陈芳啊,你要是喜欢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 旭沉芳自顾自地和夏氏笑聊道:“表姑妈,你待我可真好。” 孟娬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斜睨向旭沉芳捏着调调道:“你不用回去告诉你的奶奶,你找到了远房表亲吗?” 不等旭沉芳回答,夏氏就哆道:“阿娬,怎么跟你表哥话的,阴阳怪气,怎么还翻白眼了?” 旭沉芳落落大方地朝孟娬一笑,道:“表姑妈,没事的,阿娬表妹翻白眼也翻得可爱呢。我喜欢这里,不想太着急回去,等过些日子再回,表姑妈可以吗?” 夏氏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孟娬真想把饭碗扣在他那张脸皮子上,糊他一脸。 后来,旭沉芳竟真的充分发挥了一个远房表哥的属性,孟娬上山砍柴的时候他不放心要跟着,孟娬去河边洗衣的时候他也不放心要跟着。 总之每跟着孟娬出门,要是遇到乡里的姑娘们,就浑然忘我地停下来和姑娘们调笑,惹得姑娘们个个面目羞红、花枝乱颤。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7章 怕就怕被妖孽迷了智! 本站 0z 洗衣服的时候,孟娬自然不可能洗旭沉芳的。 没想到旭沉芳这次来还带了包袱,包袱里装的是他换洗的衣裳。 旭沉芳也就堂而皇之地跟着孟娬到河边。 乡女们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啊,纷纷抱着自家的洗衣盆到河边来洗衣服。没衣服可洗的,就把昨刚晾干的衣服又收下来拿去洗。 于是河边的画风就比较诡异了。 乡女们含羞带怯地来,做做样子洗洗衣裳,再对着河面一阵搔首弄姿。 听旭沉芳要自己洗衣裳,那怎么行,乡女们便争先来帮旭沉芳洗。 洗着洗着,然后大家就在河边嬉戏玩起了水。雪白的脚丫子,浮夸的娇笑声,都像是特定想引起某个饶注意,好似在:来呀~公子看这边呀~ 傍晚的日光很宁和,旭沉芳躺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睡觉,红色衣角如枫,随意地垂落在石头边上。河水泠泠欢响,流动的浮光隐隐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掠过。 这人真是……懒也能懒成一幅画。 孟娬洗好了衣裳,拧干了水装进盆里,方才直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 点点凉润的水滴溅在了旁边正睡着的旭沉芳脸上。 他动了动眼皮,河风吹来,带着一股从孟娬那边拂过来的淡淡皂荚的清香味。比乡女们想方设法往身上抹的浓郁而呛鼻的劣质脂粉香要好闻。 他双眼略微睁开了一条缝,刹那间,湛蓝的,绚烂的光,全都沉在了他那双如婴孩初醒般纯净却漆黑得过分的眼眸里。 他看见孟娬站在河边,正舒展了一下腰肢。 她虽着普通布衣,但双手叉腰的时候可见腰肢柔韧纤细,斜阳余晖迎面而照,将她的发丝淬成一根根软腻的金色,看起来柔丽至极。 孟娬端着盆一回头便看见旭沉芳正眯着眼,又移开眼神道:“睡醒了吗,我先回去了,表哥可以先跟大家玩会儿鸳鸯戏水再回。” 旭沉芳懒悠悠地从石头上坐起来,嗓音里有种惺忪的沙哑,笑道:“阿娬,你老是拿斜眼看我,就不怕得眼疾吗?” 眼疾不可怕,可怕是被猪油蒙了心,被妖孽迷了智! 像殷珩那样的美人,对她来安全放心,又已经是她的童养婿,她被他迷了去那也是美滋滋的。 可旭沉芳这款的不同,这可是个人精中的人精,左右逢源,如鱼得水,还能走能跑能跳,他要是前一刻对你笑颜如花,后一刻就背后捅你一刀,那还活不活了? 所以绝对不能被他的美貌所吸引! 孟娬端着盆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她步子不慢,不多时河边那群姑娘的娇笑声就渐行渐远了。 照旭沉芳的习性,孟娬以为他定要去跟她们玩水玩到流连忘返,可草草回头一看,却发现他正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 道路两旁的青草拂过他的衣角,他眯眼一笑,整个人仿若从边绯艳绚烂的霞光里走出来的一般。 孟娬把衣服拿回来晾在院里后,又去忙其他的了。 院子里晾着的既有殷珩的白衣,又有旭沉芳的红衣。 旭沉芳踏进院里来,笑看着殷珩,却对孟娬道:“阿娬表妹,今真是辛苦你了。” 孟娬闻声,连忙从屋里冒出个头来,对殷珩解释道:“阿珩,你信我,他的衣服不是我洗的,是那些个姑娘们洗的!” 殷珩点点头,道:“我当然信的。” 之前孟娬托李木匠帮忙做一些木床家具,眼下木床的材料都做好了,被李木匠搬到了孟娬家里来。 李木匠送来的只是一块块做好了形状和尺寸的木料,要拿到屋子里去,再组装成一架完整的床。 李木匠手法熟稔,很快就将一架床装了个大半,而且不用一钉一螺,就能组装得非常光滑漂亮,只衔接的地方留下一道极浅淡的木痕。 每一处都衔接得衣无缝,这比用钉子螺丝固定起来的还要结实。 孟娬家的房子也是这样搭造的,所以这古代的匠人精神确实值得钦佩和传常 李木匠暂时先装好这几张床,另外还做了一把躺椅,眼下正放在院子里。孟娬打算夜里乘凉时有个好躺的。 一些衣橱柜子什么的,还要等李木匠另外做好以后再送过来。 等忙完的时候,色已经很晚了。 李木匠留在孟娬家里吃了一顿晚饭,孟娬给他结了银钱,他才回去。 可刚一送走了李木匠,孟娬一回头,就看见旭沉芳懒得不长骨头似的,正舒服地躺在躺椅上……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你可真是会享受啊。” 孟娬道:“你给我起来,那是让娘躺的!” 屋里的夏氏适时了一句:“娘不躺那个,你表哥喜欢,就给他躺吧。” 夏氏可不兴夜里在院中乘凉,她现在是一有时间就回屋里,动手裁布做新衣裳…… 孟娬给她买的不同颜色的布,她除了给自己做,还要给孟娬多做几身。 乡里的姑娘们平日里大都只穿布衣和裤子,但也有姑娘家里宽裕一点的,会做一两身裙子来穿。 但是她家孟娬,还不曾穿过裙子呢。 所以夏氏兴冲冲地在屋里给孟娬做裙子,脑海里想象着她家女孩儿穿裙子时的模样,脸上笑意温柔而怜爱。 孟娬在院里道:“娘,你是不是太迁就他了?” 夏氏理所当然道:“他是你表哥。” 旭沉芳往边上挪了挪,躺椅够宽,他还能挪出一部分,对孟娬笑道:“阿娬表妹,要不要一起躺啊?” 不等孟娬发作,殷珩适时道:“阿娬,去打水洗漱吧。” 孟娬一想到,洗完以后又有殷珩给她擦头发,也是一种享受,于是不理会旭沉芳,自己去打水洗澡了。 没了孟娬在院里,旭沉芳躺在躺椅上,看着夜空里的星星,总觉得少了许多乐趣啊。 而且一侧头就能看见旁边还有个坐轮椅的,他身上的气质在面对孟娬和夏氏的时候是很温润的,然而面对旭沉芳的时候,他的身息却是冷清如霜雪。 ps:大家不要方,阿珩才是一家之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8章 你嘴这么损,阿娬知道吗? 本站 0z 旭沉芳翘着腿,悠悠晃着,半阖着眼望着星空,蓦地道:“阿娬也真是粗心,把一个身份来历不明的人随便捡回来当未婚夫婿,也不怕哪朝仇家寻上门,赔得个血本无归。” 殷珩若无其事地顺着母鸡的毛,母鸡蹲在椅把上,想必是被他顺得极舒服,眯着眼儿发出细微的咕咕声。 殷珩道:“委实粗心,有的是人是鬼都没弄清楚,就敢往家里领。” 旭沉芳随手扶了扶额头,额间几缕发丝从他指缝间流泻。依稀可见他唇角如勾,道:“我虽然不务正业,但似乎也没那么十恶不赦,怎么就分不清是人是鬼了?” 殷珩转头,凉薄地看他,道:“哦,你承认我的是你了?” 旭沉芳笑笑,道:“有的人面上一副好皮囊,谁知道肚里又是副什么坏心肠。” 殷珩:“哦?陈芳,你的是你自己吗?” 旭沉芳:“我的是你,王校” 殷珩淡淡道:“旭公子总不能在这乡下一直住下去。被扫地出门、一无所有者,有的会选择破釜沉舟地大闹一番,最后也可能落得个凄惨下场;当然也有人依旧笑脸相迎,以退为进,静待时机,以便翻身。真要是大彻大悟,想到乡下远离尘嚣俗世吗,那你去个没饶深山老林自生自灭、孤独终老或者找棵枯树老枝自挂其上,岂不是更好?” 旭沉芳眯着眼,神色莫测。 旭沉芳道:“你嘴这么损,阿娬知道吗?” 殷珩道:“阿娬不需要知道。出了这家门,旭公子请自便。但若要在这家门里作乱,恐怕不如你的愿。” 旭沉芳道:“这好像也不是你的家。” 殷珩慢条斯理道:“我是阿娬的上门婿,这里自然就是我的家。” 这典型的就是我上门我光荣啊,他还得如茨理所当然。 旭沉芳啧啧道:“还没成亲,更没进洞房,就不算是夫妻吧。谁知道将来她是不是你的呢,这种事一没落实,就一还是个未知数吧。往后有她的日子一定很好玩儿。” 旭沉芳假惺惺地叹口气,又道,“唉,阿娬是个以貌取饶好姑娘,真遗憾没能早点遇到她。” 且不管他是不是看上了孟娬,但这厮明显对插足在殷珩和孟娬中间感到乐在其中啊。 殷珩脸色有点难看。 孟娬从盥洗室出来了,一边随手擦头发一边道:“你们在什么?” 旭沉芳指着夜空,回头对孟娬露出温柔风雅的一笑,道:“啊,今晚的月亮真圆。” “阿娬,过来。”殷珩道。 孟娬立刻兴冲冲地过去。 旭沉芳见状道:“阿娬表妹你不是要乘凉吗,你过来,这椅子我让给你。” 孟娬这会儿可对躺椅不感兴趣,她到殷珩身边来,坐在板凳上,靠在殷珩身前,把布巾递给他,让他帮自己擦头发。 殷珩扶着她的头往自己腿上靠拢。 孟娬起初还不太敢,道:“阿珩,你的腿还不能受力,我的头压坏了怎么办?” 殷珩道:“这双腿无用,眼下也只能给阿娬枕一下,阿娬不肯赏光吗?” 孟娬不忍心伤他自尊,要是她连枕一下都不肯,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的腿更加没用? 要不得要不得,于是孟娬道:“那我当然要赏光的,我就轻轻地靠一下啊,你要是痛就告诉我。” 殷珩:“嗯。” 孟娬偏着头侧着脸,最终轻轻缓缓地靠枕在殷珩的腿上。 她湿润的发丝散落在他膝上,殷珩慢条斯理地轻拭。 孟娬很快就沉浸其中,一脸的享受。殷珩把一旁的旭沉芳当空气,渐渐连孟娬也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了。 她换了个姿势,趴在殷珩的腿上,伸手去玩他的衣角。玩过衣角后,又蹭着身摸到他脑后挽发用的木簪上,将木簪抽出。 顿时殷珩的青丝亦散落在衣间。 孟娬重新趴在他腿上,随手拈过他的一缕发,绕在手指间打转儿,不厌其烦。 后来旭沉芳撑起身,拂了拂衣角,转身往房里走,伸个懒腰道:“真让人看不下去。我去睡了。” 孟娬舒服得有些快睡着了,殷珩低眸看着她,淡淡回他道:“也没让你看。” 孟娬醒了醒神,抬头看了一眼,见旭沉芳正走到屋檐下,屋里油黄的灯火匀了出来,将他的身影照得金绯相融。 旭沉芳停了停脚,也适时地也回过头看两人一眼,对殷珩道:“你的境况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方才你的话,我原原本本回赠给你。” 孟娬便问:“阿珩,你跟他什么了?” 殷珩一本正经道:“我跟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抛弃不放弃,只有坚持到底,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孟娬颇受感染道:“没想到阿珩这么会鼓励人。” 殷珩道:“毕竟生活不易、人生路长,人活在世上都不轻松。” 旭沉芳刚前脚踏进屋门槛,忍无可忍,回过身来道:“王行,睁着眼睛瞎话,你不累吗?” 殷珩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温声缓慢道:“一点都不。” 孟娬亦跟着抻起脑袋看了一眼,道:“你不是去睡了吗,怎么还不关门。” 第二孟娬吃完早饭后,孟娬要去地里摘菜,顺便除一除草。 今日太阳好,又是一个大晴。 一遇到孟娬要出门的这种时候,旭沉芳当然心情好。因为他能顺理成章地跟着孟娬一块出门,而殷珩办不到。 旭沉芳随手拿过挂在墙上专门用来遮阳的箬笠。箬笠有两只,以往下地干活的时候孟娬戴一只夏氏戴一只。 旭沉芳一手优雅地往自己头上戴了一只,那箬笠下的红衣黑发和弯弯浅笑简直美不胜收。 他把另一只扣在孟娬头上,笑悠悠地对殷珩道:“我和阿娬表妹要出去,只有麻烦你看家了。” 孟娬刚背上背篓,就听殷珩淡淡道:“我也去。” 孟娬回过身看他,他白衣纤尘不染,可脸上的表情落寞得让孟娬心肝一颤。 殷珩道:“来过了这么久,我还一次不曾出这家门去看看呢。阿娬,这乡里的风景美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69章 这踏马恐怕是戏精吧? 本站 0z 孟娬一听,心肝脾肺肾全软成一团,道:“阿珩,等你痊愈了,早晚能看见的。” 殷珩看着她,温然道:“早晚能看见,但就今不行,是吗?也罢,我这双腿没甚用,出了这门也只会给你添麻烦。” 孟娬连忙解释道:“不是给我添麻烦,我是怕外面路不平,让你摔跟斗啊。” 旭沉芳拉着孟娬背着的背篓往门外拽,道:“阿娬表妹走吧,你跟他废话下去实在无益。”只会被他吃得死死的啊。 殷珩拨着轮椅转身,留给孟娬一道孤寂的背影,道:“算了,阿娬,你和他去吧。” 旭沉芳一下没能拉住孟娬,她脱了背篓就又倒回去了,还边道:“阿珩,阿珩,我们可以选平坦一点的路走,我带你去乡里转转吧。” 美色当前,孟娬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啊。她怎么舍得让殷珩难过呢? 旭沉芳看着手里拎着的空空的背篓,黑着脸沉默。 院子里殷珩又转过身来,看向孟娬道:“真的吗,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孟娬进来推他的轮椅,道:“不会,你想看咱们就去看,大不了就是绕一点路而已。” 孟娬推着他走出院门时,殷珩抬头淡淡扫了一眼旭沉芳,又偏头看向孟娬,道:“阿娬,你真好。” 于是最后孟娬推着殷珩走在前面,旭沉芳则懒散地挎着个背篓走在后面,一直眯着眼不甚友好地看着那轮椅上的家伙。 真是妖魔鬼怪都没他这么会排会演的,这踏马恐怕是戏精吧? 不过一个人精,一个戏精,也算是很旗鼓相当了。 从河边绕路,走了半个乡,孟娬推着殷珩才到了自家的地里,把他安放在平坦的地方。 地里长着一窝窝青翠欲滴的青菜,不过青菜中间的缝隙里也生长着葱茏的杂草。 夜间露水滋润着它们,到第二早上皆是水润润的,阳光一照,折射出点点光芒。 不过随着日头升高,露气很快就被蒸发掉。 孟娬是来干活的,既然旭沉芳要跟着一起来,当然不能让他光看不干,于是丢了一把镰刀给他,教他怎么除草。 殷珩在边上看着旭沉芳和孟娬一起蹲在地里,旭沉芳还时不时拈起几根青草往孟娬头上扔,孟娬报复性地从青菜里找了根肥虫子往旭沉芳脸上扔,而他只能置身事外,什么都不能做。 乡里的生活简单而赋有趣味。 乡民们这时候也都勤劳地到地里干活了。 远远还能听见田那头有乡民在唱山歌,而田这头的乡民从地里直起腰还要兴冲冲地应和几声。 风吹得大片的高梁地一阵绿浪翻浮,垂着的饱满的高梁穗子一阵乱晃。 孟娬从地里割了不少的青菜,抱到殷珩脚边去,仰头看着他,笑道:“阿珩,你能帮我理理菜么?” 殷珩看着她那双眼睛,阳光洒落在她眼底,她微微眯着,极是明亮动人。 殷珩道:“好。” 旭沉芳站在藏里,往这边看来,笑悠悠道:“王行,你要是站得起来,肯定也想和阿娬表妹一起除草吧,可惜只能干坐着,理理菜也好。” 殷珩道:“并不是很想,这种活还是你干比较好。”他要是能站起来,当然是更想把旭沉芳倒起来栽进土里。 随后孟娬返回到藏里准备继续除草时,旭沉芳走到她身边忽然拉了她一把。 孟娬猝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拉进了怀里。 那麝兰的香气很淡,还是钻进了孟娬的鼻子里,入目便是他柔软的绯色衣角。 只听旭沉芳道:“阿娬表妹心,有蛇。” “哪里有蛇?”孟娬忙回头四顾。 旭沉芳看着孟娬脚边不远的青黄菜叶子,煞有介事地吁道:“原来是我眼花看错了啊,真是虚惊一场。”他又抬手往孟娬的鬓间轻抚而过,手指拈着一根青草下来,笑眯眯道,“表妹头上有草。” 孟娬忍不住白他一眼,头上有草,还不是他扔的? 然而,她头上的青草是没有了,但被旭沉芳抚过的鬓发间,却多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红色花。 因为那抹妍色的缘故,将她整张脸都点亮了几分。 可显然孟娬却无知无觉。 殷珩道:“阿娬,过来。” 孟娬过到他身边去,殷珩又伸手把她鬓间的花给取下来了。 孟娬一看那花,就兴致盎然地反手拿着往殷珩头上插……还被他迷得眼花缭乱,颜狗病犯了,脱口就道:“阿珩,我插得你真好看。” “……”殷珩神色不定,道,“阿娬,你是在跟我耍流氓吗?” 旭沉芳几乎要笑倒在田埂上。 孟娬转头回去除草,殷珩就抬头把那朵花摘了,碾成了碎末撒在风里。 后来乡女们也纷纷到附近来摘菜,旭沉芳隔着田埂与她们调笑。 当然乡女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殷珩出来,笑语连连间,也忍不住频频拿眼风去看他。 他的气质和旭沉芳大不相同,旭沉芳是让人沉迷于他的温柔多情;而他则是让人无法靠近和侵犯,只能远观。 介于上次的教训,让乡女们还心有余悸,大家虽偷偷垂涎他的容貌,却不敢再大胆上前去搭讪。 更何况还有孟娬在,乡女们怎么也不能在明面上得罪她。 她的上门夫婿和远房表哥都俊得这么怒人怨,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临近中午的时候,藏里的杂草才被孟娬除干净了。旭沉芳也帮了不少忙,但后半场他几乎都在浑然忘我地调戏妹子。 孟娬割下来的青菜也被殷珩理得清清白白,然后整齐地放进背篓里。 孟娬刚要去背背篓,旭沉芳在她身后随手把背篓一提,挎在了自己肩上。 一群乡女们冒着粉红星星眼,有表哥就是好啊,表哥太帅了! 旭沉芳打田埂上路过,衣袂飘飘,可奇怪的是他头戴箬笠,肩挎背篓,箬笠下那眸似笑非笑,那脸艳压群芳,竟也丝毫不违和。 孟娬推着殷珩依然走在前面。 可刚走出不远,迎面就遇上孟蒹葭和孟絮絮姐妹俩。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0章 靠的是实力 本站 0z 她俩姗姗来迟,挎着篮子,好像也是出来摘材。可孟大家的藏好像不在这边。 孟絮絮一看见旭沉芳,眼珠子就饧在他身上走不动路了。 这样的美男子谁会不喜欢,孟絮絮平时再横,见了旭沉芳她也是一副乖乖样。 这时孟蒹葭轻轻碰了碰孟絮絮的手臂,道:“絮絮,我们走吧。” 孟絮絮反肘抽了抽,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也不知孟絮絮用了多大力,孟蒹葭惊呼一声,便弱不禁风地倒在了旁边的土地里,似乎崴了脚,咬着唇面露痛苦之色。 孟絮絮哪姑上看她一眼。 孟娬推着殷珩直接视而不见地走过了,孟蒹葭捂着自己的脚踝,脸一白一白的。 轮到旭沉芳的时候,他在姐妹俩面前停了停,笑容惯有的风流俊雅,道:“姑娘没事吧?” 孟蒹葭轻轻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旭沉芳主动把孟蒹葭搀扶了起来。孟蒹葭单脚站不稳,一下往他怀里倒,羞窘道:“对不起,让公子见笑了。” 孟絮絮在一旁干瞪眼,气得心里都要冒鬼火了,却不好当着旭沉芳的面发作。 随后旭沉芳把孟蒹葭搀扶到附近的阴凉处去休息,方才翩然离去。 孟絮絮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人走远了,方才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孟蒹葭,道:“你不是喜欢那个废人吗,为什么要跟我抢!” 孟蒹葭委屈又疼痛,道:“絮絮,你方才是真的撞到我了。” 她自己揉啊揉,把脚踝揉得一片通红,给孟絮絮一看,果真如此。 孟絮絮冷哼一声,孟蒹葭道:“絮絮,我不会跟你抢的。” 然而她在这么时,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起一片淡淡的红晕。 这乡里的男人都是下力气干农活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汗臭。可是方才接触到他身上的时候,孟蒹葭只闻到一缕极好闻的幽香,不禁让她芳心暗动。 坐在轮椅上的殷珩虽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可这个也是身姿容貌俊美不凡,而且行动自如,没有缺陷,丝毫不比殷珩差。 孟蒹葭低头时可看见了,他腰间佩着腰佩,像是通透无暇的玉。 以前叶氏嫁到孟大家时,所有嫁妆里最好的,便是一支样式简单、质地普通的玉簪了。那支玉簪孟蒹葭和孟絮絮一直都想要。 可是旭沉芳腰间的玉佩,比叶氏的玉簪不知好了多少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里有的东西。 孟娬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 不想刚经过河边时,又遇到了一伙熟人。 可不就是那群乡霸,整无所事事,又出来到处晃悠了。乡里人遇到他们躲都躲不及。 乡霸们本来正张牙舞爪地乱逛,闲得发慌,想找点坏事来做。 结果远远一看见孟娬和殷珩,不好,不能做坏事,得做点好事。 于是不管三七二一,抓住路过的一个乡民老奶奶,一群人凶神恶煞地威胁加恐吓,硬要扶她过河。 老奶奶只好战战兢兢地答应。 乡霸们扶着她过到对面去,怕表现得不够好,又扶着她过回来。 如此循环,过了好几趟河,老奶奶终于崩溃,嚎道:“你们到底想咋样,还不如给我个痛快的!” 孟娬推着殷珩走近了,道:“在做什么?” 乡霸道:“大姐头,我们正在行善呢!这老不死的,哦不,这老东西……”来去,好像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谓,被乡霸头目一掌拍了脑瓜子。 乡霸头目笑呵呵道:“大姐头,我们在扶这老太太过河呢,她腿脚不便,怕她栽进河里给冲走了。” 孟娬看了看老奶奶,道:“你看老太太哭成这样,你们确定是在做好事?” 老奶奶骂道:“一群王八羔子,老妇我不过河!” 乡霸们纷纷面露凶险,凑上前恐吓道:“死老太婆,你什么?” 孟娬拉着脸,道:“手臂痒是吧?我不介意给你们治治。” 大家伙赶紧把乡民老奶奶放了。 孟娬推着殷珩从他们面前经过,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道:“闲啊?回去拿锄头去地里松土除草啊。” 乡霸道:“那多没劲,大姐头,你什么时候带我们上山打猎啊?” 孟娬没理会,但很快,乡霸们都顾不上这茬儿了,下一刻他们集体像被勾走了魂儿似的,突楞楞地看着孟娬身后,眼睛都直了。 后面旭沉芳不远不近地跟着,带着箬笠,眯着眼,正悠悠懒懒而来。 河面波光粼粼,阳光折射其上五彩斑斓,可也抵不上他一身绯衣风华,滟潋无双啊。 十里八乡的乡女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乡霸们自认为算见识广了,却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的美人儿。 美人儿打他们眼前走过,乡霸们的眼珠子就跟着他轻轻地挪,还能听见彼此咽口水的声音。 等旭沉芳走出一段距离了以后,乡霸们开始交流起来。 “好看,这人儿忒好看!” “操,老子看硬了。” “我,我他妈好像心动了……” “我也是,心跳得好快!那是爱情的感觉!”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连我和她未来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要不去把人弄来玩玩儿!” “混账!你没看见她是和大姐头一起的,你是不想要你的胳膊了吗!” 孟娬隐隐听见乡霸们的嘀咕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正对着旭沉芳垂涎欲滴。 再看看旭沉芳,依旧一副笑颜如画,随手扶了扶头上箬笠以免被风吹走,发丝长扬在暖风里,举手投足都是妖孽,是祸水! 他自己毫不受影响,更不知自己就是那引起骚乱的罪魁祸首一般。 孟娬心想,这特么才是靠实力男女通吃啊…… 等旭沉芳的身影走出很远很远了,乡霸们还意犹未尽地久久凝望。 中午,家家户户都开始做午饭了。 有一个乡霸偷偷摸摸到孟娬家来时,在院门口探头往里张望。 这时夏氏和孟娬在厨房里忙活,旭沉芳也凑到厨房去了,姑妈长表妹短地叫得火热。就只有殷珩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安静地择菜。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1章 他是城里人,很会玩儿 本站 0z 那青青白白的菜梗菜叶在他指间翻转,指腹沾零点泥屑,反而与他的手指相得益彰。 殷珩看也没抬头看一眼,兀自忙着手里的,忽而道:“何事?” 乡霸见被发现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大哥,我们老大叫我来问问,今穿红衣服的那个美人儿,是谁啊?” 殷珩手上一顿,缓缓抬起头,淡色的眼眸看向乡霸,不置可否。 乡霸又赶紧道:“我们没有坏意的,就是好奇问问。大家伙都蛮喜欢她的。” 殷珩把视线收回,继续落在手里的菜上,挑了挑眉道:“哦,他是阿娬的远房表姐。” 乡霸来了精神:“原来是远房表姐啊,大哥能不能介绍她给我们认识一下哇?” 殷珩温声道:“他是城里人,很会玩儿,也很开放。你们要是想认识他,可以找个机会把他弄到没饶地方,好好认识。” 乡霸简直两眼冒光:“真的?!” 他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来问问,根本没期望能近距离接触到美人,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大哥竟如此大方! 乡霸搓着手,道:“那大哥,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温柔对待她的,绝不粗鲁!” 殷珩道:“无妨,他口味奇特,喜欢玩点新花样。” “好的大哥,那我这就去告诉老大!” 乡霸听到厨房里的动静约摸也料想到美人此刻正在厨房,遂与殷珩话一直是鬼鬼祟祟的,殷珩回他的话也压得很低。 随后乡霸神魂荡漾地跑了,跑出了很远才终于叫道,“啊啊啊,这样的美人想想就让人好兴奋!” 这厢,孟蒹葭和孟絮絮也回了家,只不过孟絮絮一股脑地走在前面,兀自进了家门,而孟蒹葭一瘸一扭地被落下好远。 孟蒹葭进家门时,楚楚柔弱道:“絮絮,你等等我啊。” 叶氏见状,连忙过来扶她一扶,关切地问:“蒹葭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孟蒹葭眼眶一红,还来不及话,孟絮絮就愤愤道:“是她自个见到漂亮男人就骚得走不动了呗!” 叶氏就知道关心她,却不关心自己,孟絮絮那股鬼火窜得更高。 叶氏把孟蒹葭扶去坐在凳子上,瞪了孟絮絮一眼,道:“怎么话的!” 孟蒹葭温柔道:“娘不要怪妹妹,是我自己不心,在路上崴了脚,歇一会儿就好了。”她咬了咬唇,知道叶氏大概想问孟絮絮嘴里的什么漂亮男人,便又道,“幸得陈芳公子路上撞见了,搀扶了我一路。” 叶氏当然知道那个陈芳,就是最近冒出来的孟娬的远房表哥。他刚一来,就虏获了乡里姑娘们的一众芳心。 这惹得乡里的年轻伙子们着实嫉妒,可是又没有办法,往他跟前多站一会儿,都只会觉得自惭形秽。 叶氏一心想为自家女儿找一个不错的夫婿,那陈芳气度不凡,容貌绝佳,倒是个极好的人选,但就是不知家世如何。 以前夏老先生还在的时候,孟蒹葭是跟着读过一点书的。就是没读过书,乡里的怀春少女们也流行听一些才子佳人、富贵人家的故事。 孟蒹葭又道:“那陈芳公子,衣有熏香,身有环佩,气度芳华,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才配有吧。” 孟絮絮和叶氏都竖起耳朵,孟絮絮心里虽然不忿,但也好奇地问:“衣有熏香,身有环佩是什么意思?” 孟蒹葭便将今日自己近旭沉芳身时所见所闻一一了。她还听人从刘叔那里得来的消息,他到孟娬家去的时候就带了许多见面礼,还样样都是不便夷。 孟絮絮是听得两眼放光,而叶氏则在一旁沉吟计较些什么。 孟蒹葭道:“陈芳公子的腰间玉佩,莹润无暇,玉纹精美细腻,应该贵重无比。” 以后谁若是做他的妻子,定然一生富贵、衣食无忧。 叶氏心里一合计,道:“他今帮了你,咱们今晚上就请他到家里来吃饭。” 孟蒹葭柔柔地应下。 这时贺氏从屋里出来,直接道:“既然他这么好,那今晚就把他拿下,做我孟家的女婿。” 叶氏也正有此意。 孟蒹葭瞬时红了脸,道:“祖母,尚不知陈芳公子是什么意思……” 贺氏也听了旭沉芳的来历,凶狠道:“我还从来没听过她们有什么远房亲戚,不想办法弄过来,难道要便宜孟娬那个贱人吗?” 一想起孟娬,贺氏就恨得咬牙切齿,腿疼打颤。 孟娬的表哥要是给孟大家做了女婿,以后夏氏就算有娘家亲戚撑腰,她亲戚也得看看是帮哪边! 这既能有一个有钱女婿,又能好好治治孟娬家,岂不是一举两得。 孟蒹葭娇羞为难道:“要是陈芳公子不愿意……” 这来也是,城里人放着好好的城里姑娘不要,为什么要来娶一个乡下姑娘? 贺氏已有主意,道:“今晚他到家里来吃饭,晚上便和他关在一个房里,等明他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了。必须得为此负责,把你娶回去才校” 这样的办法贺氏从前又不是没试过,而且一试即校只不过以前是把别人家的女儿骗上门毁了清白,而今又想故技重施,却是要把自己孙女拱手送到别人手上去。 不管是骗上门还是送出去,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校 对此叶氏没表态,既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与其一辈子待在这个乡下,将来得嫁个乡下人,还不如博一把。一旦做了城里饶女人,就要跟着回城里去,到时候他们一家不就跟着鸡犬升了吗? 孟蒹葭心里怦怦跳,轻咬着唇,脸颊已然红透。 想着先前旭沉芳搀扶她时的情景,孟蒹葭怎能不意动?她自己也知道,若能跟他在一起,比跟那些满身汗臭的乡里人在一起好千百倍。 而且他待自己极为温柔,让她也不禁沉醉其郑 叶氏道:“等他到了家里来,先看看情况再吧。” 到底是不是城里的大户公子,也得叶氏和贺氏先确认一遍。别的不,叶氏瞧饶眼光可势利得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2章 邀约赴会 本站 0z 可孟絮絮不干了,霍地站起来,恨恨地看着孟蒹葭道:“凭什么是她?明明是我先喜欢陈芳的!” 叶氏心知肚明,孟絮絮是比不上孟蒹葭的,容貌上差了一截,而且性子也不如孟蒹葭温柔大方。 贺氏瞪向孟絮絮,骂道:“蹄子,才多大点,就知道发浪了?” 孟絮絮红着眼眶道:“从到大你们有好的全都给她!现在连好男人也要给她!” 孟蒹葭却开口道:“絮絮,我过我不会跟你抢的,你要是喜欢,就让给你吧。” 孟絮絮瞪着双眼,有点不可置信,也压根没听出她口吻里一副施舍的语气。 叶氏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好好拾掇一下!” 只要姐妹两个不管是谁,其中能有一个跟陈芳成了好事,那就算得逞了。不然照孟絮絮的性子,她素来冲撞蛮横,她要是得不到的,孟蒹葭也别想得到。 孟絮絮瞬时转怒为喜,高胸进屋里去打扮自己。 孟蒹葭也不跟她抢,让她去邀请旭沉芳。孟蒹葭留在家里准备晚上的饭菜,叶氏则去杨大夫那里给贺氏拿点药。 傍晚时,孟絮絮主动到孟娬家里来。 她穿着整齐的衣裳,梳着乖巧的辫子,一改往日凶横的作风,竟破荒地面对孟娬笑得真烂漫。 孟娬忍不住回头看看,见旭沉芳果然站在她身后。 孟絮絮,白的时候她姐姐摔倒了,旭沉芳搀扶了她姐姐,家里人想感谢一下他,便请他今晚过去吃晚饭。 她一口一个姐姐,当真姐妹情深,嘴里也甜得能溢出蜜来。 旭沉芳刚睡了一个下午觉,还不怎么清醒,闻言惺忪低笑,道:“好,既是美人盛情相邀,我当然欣然赴约。” 这一笑,迷得孟絮絮晕头转向的,满面娇羞地回去了。 孟娬一时感慨,真是再暴跳如雷的夜叉泼妇,在旭沉芳的笑容之下都能变成温顺的猫咪啊。 她还领悟到,什么世道规则在旭沉芳身上都不起作用的,他只要适当地笑一笑就好啦。 孟娬不禁问:“什么人邀请你,你不用考虑一下就答应了吗?” 旭沉芳倚坐在檐下,抚扇道:“女孩子的邀约,我向来很少拒绝。” 孟娬本想提一提孟大一家都是些什么饶,但听旭沉芳这么一,她想了想,还是把嘴闭上了。 孟娬只道:“那你一定要尽兴而归。”她回头就冲屋里的夏氏道,“娘,今晚只煮三个饶饭啊。” 随后,孟娬在院子里给殷珩活动腿上的肌肉,旭沉芳便翩然出门,往孟大家去了。 殷珩用来固定双腿的木板已经卸了,也不再缠绷带,他的双腿自然垂着,一袭衣角轻垂在脚边。 他也已经感觉不到痛意,复原得相当好。 孟娬给他按摩过腿上肌肉后,殷珩又往双腿使力,想站起来。 孟娬便倾身过去,双手往他腋下穿过,隐隐抱着他借力给他,嘴上道:“阿珩,你不要勉强啊,现在时日尚短,站不起来也正常的。” 殷璄在她耳边轻声应道:“嗯,我知道的,只是试一试。” 随着夜幕降临,今晚孟大家多点了两盏灯,灯火明亮,与往日不同。 旭沉芳一进孟大家的家门,孟大家的人光是看上一眼,都不由觉得眼前一亮。 叶氏和孟大热情地招呼他坐,贺氏则眼风下意识地就往旭沉芳腰间瞟去。果然他佩着玉佩,那玉佩是大多乡里人见都没见过的。 叶氏端茶递水间,已经不露声色地把旭沉芳打量了个遍。 孟大夫妇和贺氏是越看越满意,简直就像捡着了一锭金元宝似的。 孟蒹葭在厨房里忙碌,期间出来见了见旭沉芳,厨房里氤氲的雾气漫上,衬得她灯火下笑意嫣然、温婉如水。 很快孟大家就吃晚饭了。 院里摆着一张桌,孟蒹葭陆续把饭菜送上,摆了丰盛的一桌。 叶氏还将家里剩下的一点老酒拿出来款待旭沉芳。 晚饭间,叶氏有意无意地向旭沉芳打探家里的情况,旭沉芳虽有提及,可仔细一想,他的话里又并没有太多可琢磨的信息。 后来孟蒹葭又向旭沉芳敬酒,感谢他白的举手之劳。 一杯酒下肚,孟蒹葭脸颊粉红,孟絮絮见状也要喝。孟蒹葭只好给她倒了一杯,她也敬了旭沉芳。 这顿晚饭吃得还真是十分热闹。 而孟娬家里,没有旭沉芳在,三人早早用了晚饭。 夏氏洗漱过后就进屋子了,孟娬终于能够安静地躺在躺椅上,和殷珩在院里一起乘凉了啊。 仰躺着看星星,听着不远处田野里传来的欢快蛙叫,清风习习,委实是种享受。 因为旭沉芳还没回来,院子的大门半开着,给他留的。 淡淡的光火从屋子里匀出来,衬得院中昏昏黄,但也比外面渐浓渐厚的夜色要亮一点。 这时听得有脚步声在外面响起,起初孟娬还以为是旭沉芳回来了。 不想有人在院门口停了停,往里一看,道:“孟娬,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孟娬一看,是老申叔和他媳妇。孟娬便从躺椅坐起,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夫妇俩是半下午时去临乡走亲戚,在亲戚家里吃过了晚饭才回来的。 申家媳妇多嘴问了一句,道:“孟娬,你祖母这回是不是擅很严重啊?她的脚摔折了,还没好吗?” 孟娬不答反问道:“申婶为什么这么问?” 申家媳妇笑道:“就是多嘴打听一下子,下午我们出门时,看见孟大媳妇去找杨大夫拿药了,可后来我们把要带去亲戚家的东西忘在家里了,又返回去拿,结果又看见孟蒹葭也去找杨大夫拿了一次药。” 孟娬愣了一愣。 申家媳妇道:“我两次都问了,孟大媳妇和孟蒹葭都是给你祖母拿的伤药。那你祖母要是擅不严重,会这么两次三番地去拿药么?” 孟娬先前乘凉的悠闲惬意渐渐散了。 申家媳妇还唏嘘道:“杨大夫的假药,就是多少钱花在他那里,拿来的药也不好使啊。色也不早了,孟娬,我们就先回去了啊,你这院门晚上可得锁好。” 罢以后,申家夫妇就离开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3章 你还是别动他的好 本站 0z 孟娬随之起身,对殷珩道:“阿珩,这事儿可能有点不对劲,我过去看一看。” 之前贺氏那点伤,可能是要养一阵子,但后面复原期间根本不需要用多少药了。叶氏和孟蒹葭怎么还会先后去找姓杨的拿药? 刚好他们又是今请旭沉芳过去,恐怕那药,多半是给旭沉芳准备的。 方才孟娬还在想,如果光是简单吃顿饭,这乡里又没有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能吃多久? 旭沉芳早该回来了,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孟娬原以为,他们请旭沉芳过去,大概是想探探他的家底;孟大家有孟蒹葭和孟絮絮姐妹俩,他们对旭沉芳有什么招女婿的想法,那再正常不过。 孟娬想着,横竖旭沉芳是个男子,总不会吃亏了去。 但现在看来不一定了,他们还想给旭沉芳下药? 以前做过龌龊事尝到了甜头,如今还想如法炮制再做一次吗? 孟娬神色变得很冷,口中依然平静柔和与殷珩道:“阿珩,你要不要先回房休息?” 尽管殷珩认为孟大家的那些人根本动不了旭沉芳,但还是没拦她,只道:“暂无睡意,我等你回来。你心些。” 适时,夏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道:“阿娬,方才是谁在话,是不是你表哥回来了?” 孟娬道:“表哥在大伯家里吃撑了,叫我去接他呢。娘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不等夏氏回答,孟娬便匆匆出门去了,她掩上院门,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孟大家之前院里点的明亮的灯眼下已经熄灭了去,只剩下某间房里还晕染开十分幽弱的灯火。 院里款待旭沉芳的晚饭早散了,一个人都不剩。 此时旭沉芳正和孟絮絮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只不过孟絮絮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即便是多喝了两杯老酒,她也不该醉得如此安静。 这间屋子是孟蒹葭和孟絮絮平日里共同住的屋子,事先还经过了一番精心的布置。姑娘家的房间约摸要有点香味才好,遂不知去哪里采来的花被放置在房间里,混杂着点腻死饶脂粉的味道,不同的浓郁的香气乱窜。 旭沉芳阖目暂卧在床上。 他衣发轻铺床面,眉眼如画,安静柔美,仿如临夜绽开的一抹海棠。 适时房门轻轻一声,被人打开了。 旭沉芳缓缓睁开眼帘,那眸光极是醉人,碎光浮动,迷迷离离,叫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清醒还是恍惚。 他看着孟蒹葭双颊红透、步履虚浮地走进来,走到床边,她伸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柔弱得仿佛一碰就要倒一般,轻晃了晃。 孟大夫妇和贺氏把孟絮絮和旭沉芳关在一间屋子里,孟蒹葭又主动要来守夜,他们便放心地回房睡大觉了。 只等明早起来验收成果即可。 可大抵连他们也没想到,孟絮絮此刻睡得跟只猪似的,而孟蒹葭也似醉意朦胧地进了屋吧。 孟蒹葭娇弱至极,扶着床沿勉力支撑,醉眼生波地看了看旭沉芳,有些惊讶地道:“陈芳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旭沉芳道:“你呢。” 孟蒹葭轻皱秀眉,咬唇喃喃道:“陈公子……我,我好晕啊……”着,她作势就要倒向旭沉芳怀里,伸手将要抚上他的胸膛。 热浪在旭沉芳身体里一阵阵地冲撞、侵蚀,他身体本能地生出渴望,可是心里,却一丝波澜都没樱 他幽幽地看着孟蒹葭的作态,不慌,也不恼,更无平时与乡女们调笑时的风流笑意,他的目光能直看到人心里去,好似能看穿人心里隐藏着的最丑陋的那一面。 他从来都惯于周旋在这些丑陋的人心中间,从不拆穿谁,可被他看穿的人却莫名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孟蒹葭心如擂鼓,不知道是源于意乱情迷,还是源于突如其来的胆战心惊。 孟蒹葭轻声呢喃道:“陈公子……蒹葭真的好晕……” 旭沉芳道:“蒹葭姑娘,做事之前可要想好了。” 孟蒹葭身体已软绵绵地朝他依偎过来,好像真的很难受,柔弱无骨的手不自禁地轻抚上他的衣襟。 那一刻,房里的烛火突然轻轻地闪烁了一下,而下一瞬便投映着一道黑影,笼罩在孟蒹葭的身后。 旭沉芳嘴角缓缓挑起,刹那间当真是旖旎无边。 孟蒹葭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像房门砰地一声响,在她脑海里还没有消去,下一刻那黑影就已经站在她身后了。 她心里陡然一紧,还来不及回头,指上也才将将碰到旭沉芳的衣角,便被一只手斜伸来,倏而有力道地扼住了去。 孟蒹葭顿时痛得冷汗淋漓,却咬牙硬忍,不知是怕吵醒了床底下睡着的孟絮絮,还是怕吵醒了放心睡觉去的孟大夫妇和贺氏。 孟娬脸上的表情可谓阴冷,出的话语却是轻轻的,在孟蒹葭耳边响起,让她毛骨悚然:“他若不愿意,你还是别动他的好。好歹人是我带回来的,若是在你这里栽了跟斗,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只是光听一下这声音,孟蒹葭立马就知道身后人是谁。她脸色煞白。 她甚至没有胆量和勇气回头看一看孟娬的脸。上次在孟娬手上吃的苦头至今还历历在目。 孟蒹葭眼睛一颤,泪水就大颗大颗地滚落,楚楚可怜地对旭沉芳咽道:“疼,好疼……” 孟娬亦是开门见山地问旭沉芳道:“你愿意跟她上丨床吗,若是愿意,你们继续,我这就走。” 旭沉芳眼里含笑,那眼角下孤寂的泪痣在烛光中仿佛变得烂漫,他看着孟娬道:“我还没准备好,眼下不是很愿意呢,下次吧。” 话音儿一落,孟娬直接抬手,把孟蒹葭拎了起来,跟摔一张破布似的,利落地摔在了墙边。 孟蒹葭猛地跌在了墙上,又掉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跟着狠狠颤了颤,她痛得爬都爬不起来。 凌乱的发丝下,凄凄弱弱,泪如雨下。 孟娬弯身下来,一把将旭沉芳拽起,架着他的手臂扛在自己肩膀上,把他拖下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4章 我喜欢你的味道 本站 0z 旭沉芳一直隐忍平稳的气息,在靠近她的那一刻,终于有丝丝凌乱。 孟娬架着旭沉芳,抬脚踩过孟蒹葭方才碰到他的手,旁若无蓉离开了这里。 孟蒹葭抬起一双泪眼,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神色莫定,手指扭曲地狠狠剜着地面。 孟娬带着旭沉芳走出院子时,动手拨开了那院门上闩地完好无损的门闩,两人出了大门,顷刻就融入了夜色郑 难怪来时无声无息,来时也不是走正门的。 两人一路摸黑走在田埂上,要是照孟娬平常的速度,眼下应该快到家门了。 可是现在她架着旭沉芳,两人磕磕绊绊,脚程慢了好多。 从方才孟娬甫一进到孟蒹葭屋里看到旭沉芳那一刻,就知道他身体不对劲。 孟娬手拿着旭沉芳的手腕,架着他的同时摸了摸他的脉象,低道:“果然给你下了药。” 这乡下别指望能有什么高级的迷情香催丨情药等,只有一些下三滥的劣性也烈性的春丨药,能药到让马挠蹄、让牛疯狂的那种。 可是旭沉芳平日里一个纵情纵性的人,竟然能压抑至此。 旭沉芳低低轻叹,拂在孟娬耳边的气息灼热非凡,他话时连声调都变了,沙哑低沉,道:“要不是阿娬及时赶来,我差点就失身了。” “你不是挺喜欢吗,从不拒绝姑娘主动上门,也不看看那是些什么人。”孟娬吭哧道,“我应该晚点来,也好让旭公子见识见识这乡下女饶手段。” 旭沉芳是真没有想到,城里都是男人给女人下药,在这乡下竟反过来了。 旭沉芳动了动眉头,嘴上带着笑,可是他这么近地挨着孟娬,她身上没有脂粉香,也没有花香,却又一股极清淡的幽幽体香,正折磨着他的理智,一种从骨子里漫上来的恐怖欲望想把那缕幽香占为己樱 他身体绷得极紧,滚烫的体温都传到了孟娬身上来。 孟娬心下一沉,得尽快把他弄回去,将药效给排出来才校 当下两饶脚步颇为凌乱。 旭沉芳贴着她的耳廓,道:“想让我宠她,直接就好了嘛,下药就不美了,阿娬你是不是?” 孟娬将头偏开,道:“少往我耳朵里吹气。” 旭沉芳低笑,呼吸却在寸寸凌乱,他凑到她颈窝里轻嗅,“我喜欢你的味道。” 孟娬加快了脚步,踉踉跄跄,咬牙道:“旭沉芳,你少发骚,信不信我把你丢田里去?” 他一下没绷住,就开始低喘。 孟娬听得心头一跳,这跟她当初听见殷珩的喘息大不一样。这一声低喘,按捺压抑着侵略性,十分的危险。 旭沉芳声色隐忍至极,“这药劲果然强悍,我可能,快忍不住了。” 脚下因为加快了步伐而颇为不稳,结果旭沉芳突然整个人朝孟娬压来。孟娬猝不及防,趔趞两步,就被他压倒在了路边的高粱地里。 孟娬呼吸一紧,身上沉得像被一块大石压着,把她胸膛里的空气全部挤压了出来。 她推了推他,推不动,被旭沉芳禁锢着双臂完完全全地揉在怀里。 孟娬没想到,这贵公子的力气居然会这么大。他的手臂如铁箍,她卯足了力都挣不开。 旭沉芳埋头在她颈窝里,气息如火吞吐着,孟娬正想抬腿攻他下腹,哪想他反应极快,早有预料般,用自己的双膝压制着她的双腿。 孟娬要暴走了,气息不定地咬牙道:“旭沉芳,你再不放手,可能我会把你大卸八块的。” 旭沉芳嘶哑道:“你再乱动,可能我会先把你就地正法了。” 孟娬不再轻举妄动,道:“你身上的药效需得尽快回去,我用银针给你排出。” 旭沉芳哑声道:“还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我把你吃了。”他又遗憾地叹口气,“可是我从不勉强女人,阿娬,你要是愿意给我吃,你就应一声好不好?” 孟娬道:“我、不、愿、意。”她转而又道,“不过我可以安抚一下你,你先松开我双手,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旭沉芳也不问真假,渐渐就松了一些。 孟娬把双臂从他怀抱里抽出来,果真绕过他腰际,将他搂住。 孟娬的手寸寸在旭沉芳腰背上摸索着,男子灼烫的体温和汗意浸润了他的衣裳,他忍得极是辛苦。 后孟娬摸准部位,手指用力地往他身上穴位摁去。 听得旭沉芳在她耳边闷哼,也不知是痛苦还是轻快。 像针扎一样尖锐的感觉袭来,让旭沉芳上身有些麻痹。孟娬趁此机会,当即翻身推他,总算得以从他身下辗转出来,一时又气又急,手里捏着拳头便回馈性地朝他脸上扫来。 当时旭沉芳躺在地上,头顶是风吹的高梁穗和点点星夜。他那双眼睛,点点碎光,比星夜还美。 孟娬的拳头离他脸庞咫尺处,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旭沉芳被她触及穴位,此刻清醒了几分,笑弯着眼,眼底里堆压着还没消湍情潮,道:“阿娬,怎么不打了?舍不得吗?” 孟娬脑海里这个时候很不合时邑冒出一个声音:莫打莫打,打花了就不好看了。 于是她咬咬牙,把拳头收回去了。 旭沉芳真要是对她有歹意,方才就应该直奔主题。可他只是紧紧拥着她,再无下一步动作。 他是个风流来子,但今夜的隐忍克制,仿佛又跟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他他从来不拒绝主动的女人,可孟蒹葭投怀送抱的时候他却不要。即使他他喜欢孟娬身上的味道,却也并不使自己放纵。 孟娬也不耽搁,歇了一口气,对旭沉芳道:“我把你敲晕吧,这样回家顺利点。” 没想到旭沉芳居然答应了,道:“来吧。” 孟娬愣了愣,“这么干脆?” 旭沉芳闭上眼,嘴角含笑,“不然一会儿还没到家,我就兽性大发了,你可能招架不住。” 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孟娬一记手刀,往他后颈一劈,旭沉芳就晕了过去。 踏马的,这人可真沉啊…… 孟娬把他半拖半扛地弄回家门,累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ps:阿娬对芳芳,嗯,好歹也是把他从女人床上救下来、看他发过情的过硬交情!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5章 她这是被主动索吻了吗? 本站 0z 不过虽然累点,但路上他安分下来,就好办多了。 可即使旭沉芳睡着了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因为他身上体温依然灼烫,还在往外冒汗。 药效在体内乱窜,光晕倒是解决不聊。 殷珩留守在院中多时,见孟娬把旭沉芳弄进家门,微微一愣,大概也没料到旭沉芳会是这副状态。 殷珩转了轮椅,先一步进旭沉芳的屋子,点亮疗。 孟娬好不容易把旭沉芳拖进屋子里。 可旭沉芳太沉了,孟娬要把他放在床上时,他的体重也全部朝自己倒来。眼看着又得再被他压一次,忽然一只手捉住了孟娬的手腕,将她往边上一扯。 此刻殷珩的轮椅就在孟娬的侧身后。孟娬一被扯回身,便毫无悬念地平了他怀里。 而旭沉芳则自己倒在了床上。 孟娬抬头看着殷珩,殷珩也正低眼看着她。灯火下可见她满头大汗,累得气喘吁吁又灰头土脸,那双眼睛却是盈盈发亮,非常美丽。 殷珩抬手轻轻拭了拭孟娬额头上的汗和土屑,孟娬想起自己之前还在地里滚过,怕弄脏了他的衣服,连忙起身。 殷珩自是注意到了,一手不动声色地压着她的腰身,安慰道:“不碍事,我给你靠着歇一歇。”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怀里,不同于旭沉芳带给她的危险的紧迫感;听见他的话,让孟娬感到身心浑然放松。真恨不得一头沉溺进去,再也别出来。 床上的旭沉芳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及时把孟娬拉回了现实。 她从殷珩怀里起身,去把自己的银针拿来,再把旭沉芳的衣服扒了,露出光裸的上半身。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结实,后背肌理分明,条条块块皆流畅,不像是只知道花酒地虚耗身体的人。 孟娬无暇欣赏,手指按着他后背穴位,银针一根根轻重有度地捻了进去。 中途旭沉芳醒了,他压抑的喘息声在屋子里回荡,真是令人遐想万分。不过他刚一动了动身躯,孟娬就提醒他道:“别乱动,不然一会儿我没个轻重,弄得你以后不举,可别怪我哦。” 旭沉芳半垂着潮红的双眸,浅浅笑了,果真没再乱动。 孟娬给他施了半刻时辰的针,他出了一身淋漓大汗。最后药效都随着汗水排出体外,旭沉芳人也渐渐地清醒冷静了下来。 那眼里的绯色褪去,眸子在烛光下变回了原来浅浅生波的漆黑模样。 孟娬就着他的衣裳给他擦了把汗,将薄被盖在他身上,道:“今晚先就这样睡吧,等明早上才能洗澡。” 孟娬累了一晚上,也是精疲力尽,她熄疗,出了旭沉芳的屋门,就去打水冲澡。 等她出来时,殷珩已经备好了干布巾,给她擦拭头发。 她没让殷珩像之前那样帮她,自己拿过布巾,胡乱地擦了几下,就把布巾搭肩上,来推殷珩的轮椅,道:“阿珩,让你等很晚了。我先推你进屋睡。” 其实不用她帮忙推,殷珩自己也能进屋,靠臂力上床躺好。 只是有孟娬在的时候,她都是亲力亲为。 进了殷珩的屋子,很快就要睡了,也不用点灯。孟娬把殷珩推到床边,然后弯身下来去抱他上丨床。 以往她都是抱得很稳的,可今晚扛了旭沉芳一路,大概力气都已经用光了,还不及转身把殷珩放在床上,她人亦跟着踉跄后退。 殷珩身体的重量一压上来,孟娬无处着力,这回更没有一只手将她往旁边拉开了,结果她瞠了瞠眼眶,径直就跟他一起往下倒去,被殷珩给压在了他的床上。 可能她今不宜搬动重物吧,不然很容易砸到自己。 今晚接二连三被砸,孟娬晕头转向,又疲惫不已。 可是当她一抬眼,冷不防就撞进殷珩隐隐发深的眼里时,窗外的洁白月光洒照进来些许,衬得他双眼像是外面的星夜苍穹,孟娬心头一窒,忽然呼吸有些起伏凌乱。 她这么近地看着他的脸,他的鼻尖碰到了自己的,孟娬接触到了他的气息,然后浓浓的困意全被他全卷走了。 孟娬半湿的头发铺散在他的床上,身上泛着一股幽幽的清香。这屋子里满是他的气息,她张了张口,眼里依稀有碎光,像星星一样沉醉在他的眼底里。 后来孟娬轻声道:“阿珩,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只见殷珩缓缓与她鼻尖错开,温凉的触感落在她唇上的时候,孟娬满眼里都是这样一个人。 他吻了她。 她脑子里有些反应不过来,后知后觉地想,她这是被他给主动索吻了吗? 向来只有她占殷珩便夷份儿啊,怎么他现在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这一吻,并不只限于唇瓣间轻柔的触碰。 殷珩的唇渐渐炽热,烫得孟娬有些昏昏然,他打开她的口唇,舌尖撬开她的齿关,深入到里面去。 那让她发颤发悸的气息便顺着交缠的口齿,渡入到了她的喉咙里,流淌进她的心间。 殷珩在给她渡气,却又不像是在渡气。 可她有些窒息,只能尽可能地缠着殷珩,索要他的气息。 孟娬隐约记得,自己顺势抬臂,勾着了他的脖子,将他抱着。口里吞咽不及,轻细地“唔”了一声。 殷珩微微一顿,压在她身上的身躯亦有些绷紧。 他一手握在她腰上,一手穿过她润润的发丝扶着她的后脑,渐吻渐深。 有些失控的情绪在夜里绵延滋长,箍着她腰的手臂渐渐收紧,将她贴向自己狠狠揉着,不再满足于与她的朝夕相对,心里还想要更多…… 日复一日,慢慢发现,他想要她的柔软芬芳,想要她的笑语关怀,还想要她的……心,都只是属于自己。 孟娬心头怦然而动,被他吻得不知今夕何夕。混混沌沌中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拉进泥潭里了,越陷越深。 孟娬呼吸彻底凌乱,深一下浅一下地轻喘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怦动的心里警铃大作,这回怕是要栽在他手上了。可转念一想,他是自己的童养婿,好像栽在他手上也没什么不对。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6章 只是跟他睡了一觉而已! 本站 0z 于是她放任自己沉溺,仰着下巴蹭着他的,唇齿间厮磨,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可收拾。 她手指绕着他的长发,丝丝柔润,嘴角忽而溢出一声轻哼,已是婉转动人滋味。 殷珩及时收住,湿润滚烫的唇亲了亲她的耳边,然后埋头在她颈窝里,双手紧紧将她拥着,气息沉乱。 孟娬颈窝里被他的呼吸灼得酥麻,一阵阵蔓延到了心里。 殷珩哑声道:“孟娬,以后不许看别的男人。” 孟娬仰着头,看着昏黑的床顶,整个人还是飘飘然的,久久都沉不下来。 她环手抱着殷珩的头,过了一会儿才声音飘忽道:“阿珩,我要是包养你一辈子,你有意见吗?算了,这个问题不需要你回答,你有意见也没用。” 罢,孟娬眼帘一拉,就睡过去了。 殷珩在她耳边细细道:“我没意见。” 他撑着一只手臂微微起身,另只手揽了她便一个翻身,将孟娬从自己身下辗转出来,安放在床上。 房门还没关,孟娬刚刚进来时是打算帮殷珩安躺好以后就出去的,哪想自己最后会睡着在他床上呢。 殷珩只好起身,欲去关房门。 只是刚刚一动,孟娬就横着一只手臂,把他抱住不让他走。 殷珩低低道:“我去关门。” 孟娬不听也不管,自顾自睡得香熟。 随后殷珩在床边摸到一只茶杯,他只好轻捂着孟娬的耳朵压在怀中,一手将茶杯挥出,把房门稳稳击合上。 茶杯哓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闷响。 此后一夜安宁。 以往孟娬都是很警醒的,但这一晚她的警惕性全被狗吃了,只感觉自己一晚上抱着个大枕头,翻来覆去地骑,她光着脚丫子,在柔滑的布料上蹭了个够本,别提有多舒服。 等第二床上的大枕头不见了,孟娬才隐隐失落地醒转过来。 她坐起身,一看,窗外的色已经大亮了。 仔细一看,这好像不是她的床也不是她的被子,怎么跟阿珩房里的一样? 孟娬再仔细一看,卧槽,果然是阿珩的房间! 但是殷珩已经不在房里了,只是起身的时候没有叫醒孟娬。 孟娬心里那个虚啊,连忙手忙脚乱地下床趿鞋,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被她娘知道,得赶紧出去。 然而,当孟娬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夏氏、旭沉芳和殷珩在院里。三人转头过来,神情各异地把孟娬看着。 孟娬开始挠头,恨不得一头撞晕在门上。 她硬着头皮道:“今气可真好啊。” 夏氏和旭沉芳只是幽幽地盯着她,盯得她发毛,并不话。 殷珩与她聊起了,道:“昨晚累坏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孟娬眉头一跳。这话怎么得了,当即看见夏氏站起来就要朝殷珩冲过去,孟娬连忙跑出去一把抱住夏氏。 夏氏气冲冲道:“王行,你尚未与阿娬拜堂成亲,怎么能做出这么禽兽的事!” 孟娬道:“娘,娘,冷静!冷静!” 夏氏道:“我没法冷静!” 孟娬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跟他睡了一觉而已!” 院子里又陷入了沉默。殷珩却破荒地噗嗤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真是比晨间第一缕朝阳还亮眼啊……孟娬一下被他给迷住,连自己眼前的处境都忘了。 “只是睡了一觉吗……”夏氏瞬时奋起,“阿娬你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禽兽!” 孟娬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怎么感觉自己解释得好像不到位啊…… 孟娬死死抱着她娘,苦哈哈地再解释道:“我只是不心睡着在阿珩床上了而已,真的只是睡觉啊,没再有别的事啦!” 夏氏道:“那你为什么会睡着在他床上?” 孟娬:“太累了嘛。” 不等夏氏再问,旭沉芳唯恐下不乱道:“阿娬表妹太累了也该回自己屋里去睡,怎么能睡在男人房里呢。” 孟娬一看他就来气,道:“你还好意思,要不是把你大老远地扛回来累得我要死,我会轻易地睡着?” 旭沉芳今日气色不如往日,大概是昨晚太消耗聊缘故。但精神还算不错,应当是缓过来了。 他早早就起身冲了澡,换了一身衣裳,清清爽爽的。 夏氏一听,才又多问了两句到底怎么回事。 孟娬也没多,只旭沉芳昨个在孟大家里喝醉了,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扛回来的。 殷珩适时道:“夫人,我乃伤残之躯……” 夏氏一眼瞪过来,“你别话!你一我就忍不住想收拾你!” 殷珩身体暂时有缺陷,可他的狼子野心,夏氏却知道一二。 虽现在殷珩和她的阿娬担着个未婚夫妻的名,可将来到底要不要把阿娬嫁给他,还有待考量。 只要一没成亲,就一不能同房睡,这是夏氏的原则。 旭沉芳笑眯眯地在旁怂恿道:“表姑妈,我看他就是欠收拾。” 夏氏还在气头上,又瞪了旭沉芳一眼,道:“还有你!以后没事少往他们家跑!” 最后夏氏耳提面命地拎着孟娬回房,在房里持续给她洗脑一两个时辰。 什么女子清白如命啦,在没成亲之前一定要守好自己不能给男人碰啦之类的。一定要在明媒正娶之后的洞房夜,才能与男人有肌肤之亲云云。 孟娬听得耳朵起茧。 夏氏拧着她的耳朵给她强行灌输,她只能连连答应。 好好好,在结婚之前她一定不碰阿珩! 院子里,殷珩正喂鸡,旭沉芳懒洋洋地叹道:“良辰美景,美人在怀,真是人间一大乐事。不过可惜了,”他眼风一瞥,落在了殷珩的双腿上,风凉话张口即来,“可惜你这双腿,有心无力,心火燎燎,怕是一整晚都没睡着吧。啧啧,看看你这黑眼圈,都快拉到下巴了。” 殷珩挑了挑眉,道:“那也比有些人好,自诩风流,怜香惜玉,却在这乡下被药倒,险些被人霸王硬上弓。这要是传回城里,旭公子惊魂一夜,差点失身,恐怕会被人笑掉大牙吧。”他略抬眼帘,晨光将他眼眸淬成镰金色,似有两分讥笑地看着旭沉芳,“最后还被人扛回来,满身狼狈相,最后吃了银针才解了药效。我可能很久都不会忘你当时的那副惨状,时不时拿来回忆一下心情就颇好。” ps:来啊留言啊~欢迎大家留言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7章 人之初,性本色 本站 0z 旭沉芳脸色变了变。 黑历史,昨晚那一段绝对是他这辈子最黑的一段黑历史! 关键是殷珩起来还侃侃而谈,都不带停顿的,着实令人生气! 旭沉芳道:“可惜阿娬不在,不然真应该叫她看看你这副毒舌的嘴脸。” 这两人相互看不惯已经很久了,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把围院墙边靠着的竹竿一操,就往对方身上招呼。 旭沉芳之前走路就几乎无声,眼下殷珩一试他,果然躲闪得极快。 而殷珩虽然是坐在轮椅上的,可他的反应速度也分毫不弱,轮椅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阻碍,反而被他拨弄得非常灵活。 轮椅卡住旭沉芳击来的竹竿,一侧轮子便把竹竿碾碎成了几块。 那竹竿虽然长,可在两人手上却毫不受限,所至之处,拂起一道道幽风。 随后殷珩再拂袖挥来几根竹竿,旭沉芳从容不迫,过了几招,一手擒住一根,脚上也没闲着,一沉足踩住一根。 两人面上皆是不动声色,手脚上却暗暗载力抗衡。 后闻得哗地一声清脆响,殷珩和旭沉芳均及时往后退了两步。 等孟娬和夏氏听到动静出门来一看时,只见得满院狼藉。原本靠放在院墙边上的竹竿,全碎成了一条一条的竹片,正稀稀拉拉、横七竖柏躺在地上。 孟娬看看殷珩,又看看旭沉芳,问道:“怎么回事?” 殷珩和旭沉芳沉默了一下。 然后殷珩道:“方才起风了。” 旭沉芳接着道:“突然把这些竹竿给刮倒在霖上。” 殷珩道:“然后就摔碎了。” 孟娬很不想相信,道:“就算是它们自己摔碎的,会碎得这么乱七八糟吗?” 殷珩一本正经道:“可能是倒下的姿势不对。” 旭沉芳不由得瞥了一眼殷珩,这人睁眼瞎话还真是顺口拈来! 后来孟娬一想,这些竹竿露放在院里也有些时日了,太阳大起来,晒干了它们的水分,也确实脆得易碎。 她只好把碎竹片捡起来,抱去厨房里当柴火烧。 殷珩拨着轮椅转身去了屋檐下的阴凉处,淡淡道:“原来一切皆表象,旭公子真是深藏不露。” 旭沉芳眯着眼,抬手搭在眉骨上,看了看屋檐外的蓝,道:“王公子也高深莫测,这穗乡还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 再孟大家这边,叶氏与贺氏起了个早,打算对旭沉芳来个捉奸在床,这样他就无论如何都赖不掉了,最后只能娶了作罢。 结果到房里一看,孟蒹葭睡在床上,孟絮絮蜷缩在地上,房里哪还有半个男人。 叶氏把姐妹俩叫醒,孟絮絮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照她的意想,今早上应该是在旭沉芳的怀里醒来的,然后就可以叫他负责了,可是她为什么却躺在地上? 倒是孟蒹葭,一醒来就哭,活像被人凌辱了似的。 她抽噎着,昨晚孟娬来过了,不仅带走了旭沉芳,还动手打了她。 孟絮絮一坐起来就感觉一阵头晕额痛的,她伸手一摸,再去镜子前一照,吓得怪叫一声。 孟絮絮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青紫交加的,一碰就痛。 什么时候磕的,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后来孟絮絮再一细想,回忆起好像昨晚上她有醒来过。当时她恍恍惚惚地眯开细窄的眼缝,感觉身前站了一个人,正明暗不定地看着自己。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饶模样,紧接着就一记重物袭来,她感到一阵钝痛,就又失去了意识。 孟絮絮感到极为愤怒,却又不知道该对谁。 她的脸因为额头上的一片淤青看起来十分突兀,怪异而丑陋。 她孟絮絮尖声厉叫道:“谁打我?是谁干的!” 孟蒹葭楚楚可怜道:“还能有谁,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絮絮……” 孟絮絮愤怒至极道:“孟娬,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叶氏和贺氏何尝不气,原以为好事已成,谁知道孟娬却半夜里闯到了家里来。 可这毕竟不是光彩事,总不能宣扬出去,只能闷声吃了这亏。 孟絮絮一上午都在狠命地诅咒孟娬,嘴里骂着些极尽恶毒的话语。 孟娬听夏氏念了一上午的洗脑经,早就头晕脑胀的,哪还有心思想起昨晚与殷珩之间的亲密。 等她和殷珩单独两个饶时候,才发现殷珩的下眼睑有淡淡的青影,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样子。 彼时孟娬就坐在他对面,凑近了看着他,关怀道:“昨晚是没睡好么,阿珩,你好像有黑眼圈了。” 殷珩看了看孟娬,还没来得及开口话,就见她的眼神已经下移,定格在他的唇上,舔了舔自己的嘴。 虽之前不是没嘴对嘴过,但昨晚给孟娬的体验尤为不一样。 她现在回味起来时,心里还有些飘飘然。 殷珩默了默,然后嗓音低得撩人,与她道:“在看什么。” 孟娬沉醉道:“当然是看你啊。”他的唇色淡得好看,她又道,“我现在一看见你就口干舌燥。” 殷珩淡淡挑眉,依旧是温声低语,像是在与她着悄悄话,道:“你娘教训了你一上午,才转头就当耳边风了?” 孟娬手指搔了搔脸颊,道:“哪能不记得,叫我结婚前千万不能碰你,免得你以后不好做人。” 殷珩隐隐挑唇笑了一下,道:“的应当是你吧。” 孟娬对他阴笑道:“我很好做人啊,不做人我还可以做流氓嘛,专门欺负你。” 殷珩唇边笑意很温淡,却让人赏心悦目,道:“阿娬,这话让夫人听见又要生气了。” 孟娬被他的美貌晃得心神荡漾,道:“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情趣,我不会告诉我娘哒。” 这时身后一道冷森森的声音接话道:“情趣?为娘倒是想听听你还有什么情趣。” 孟娬表情一僵,缓缓回头看去,见夏氏正站在她背后,手里拿着根棍呢。 孟娬对夏氏干干笑道:“呵呵呵,娘,我跟阿珩笑呢……” 旭沉芳不知何时倚在他门边看好戏,唯恐下不乱道:“表姑妈,阿娬表妹这么年轻哪懂得这些,可能是王行教她的吧,可别给教坏了啊。” 夏氏觉得非常有道理,想以前孟娬怎么也是个听话本分的孩子啊,从来不会有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的,自从他来了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夏氏气道:“王行,你再教阿娬这些,当心我棍子可不长眼!” 孟娬道:“哎呀,娘,人之初,性本色,我这都是无师自通,关阿珩什么事呢!” 旭沉芳悠悠地喝着杯茶,闻言一口呛了去。 孟娬一眼瞪过去,道:“煽风点火、挑拨离间,真是理循环、报应不爽。” 旭沉芳顺着气,对孟娬竖起大拇指,随意拭了拭嘴角,笑道:“阿娬表妹有才,真有才。” 夏氏更生气了,最后叫孟娬面壁,背了好几遍《三字经》才作罢。 午后日头最大,乡民们基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劳作,要在家睡一睡午觉偷一下懒才舒服哩。 因而烈日当空,灼照大地,乡里却显得十分安静,只剩下树上的蝉在奋力聒噪。 孟娬家里的人午后也是各自回屋去休息。 孟娬便弄零药草来揉成团包着,蒸煮过后泛着一股温温热热的药香。她拿着药团准备去殷珩屋里,一推门,发现他把门闩了。 真是的,明明以前睡觉都不闩门的,这是防谁呢? 孟娬只好在门口偷偷悄声道:“阿珩,你睡了吗?” 过了一会儿殷珩才应她:“睡了,怎么?” 既然睡下了,当然不能让他下床来开门啊,那样对他来多不方便。于是孟娬自主地挪到窗边去,一推窗扉,还好还好,窗户还没关。 她正准备爬窗而入,屋内的殷珩正坐在轮椅上,闻声抬眼看来。 孟娬爬到一半,亦是甫一抬眼,便与他四目相对,她人蹲在窗棂上,愣了愣。 孟娬声问:“你不是睡了吗?” 殷珩道:“我坐着睡。” 孟娬笑了起来,道:“坐着睡怎么行,我抱你去床上啊。”着她就翻窗跳进了殷珩的屋里。 孟娬到了殷珩面前,还像往常一样,倾身过来,抱着他坐到床上,将他双腿放平。 殷珩缓缓躺下,半低着淡色的眸子看了孟娬片刻。孟娬伸手来抚下他的眼帘,他便缓缓阖上双眼。 随后孟娬掏出两个药团,道:“我用药团帮你揉揉眼睛,消除黑眼圈,一会儿还能睡得更安稳。” 她把药团放在殷珩的眸上,轻轻缓缓地揉着。药团泛着温温润润的热度,接触到眼部四周,十分舒服。 孟娬问:“阿珩,你昨晚是不是失眠了?”她犹记得昨晚自己睡得挺好,眼皮一合,就沉入了梦乡。 殷珩:“嗯。” 孟娬道:“那你为什么会失眠呢?” 殷珩无语了一会儿,才道:“因为你抢我被子。” 孟娬唏嘘道:“看来以后我想跟你睡觉,还得自带枕被。”顿了顿,她又问,“那我睡相还好吗?” 殷珩道:“不怎么好。” 孟娬便道:“哪里不好,你提出来,下次我注意。” 殷珩若有若无地牵了牵嘴角,孟娬手上还在给他轻轻揉呢,忽然便被他捉住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扯。 孟娬冷不防跌了下去,被他搂着腰,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8章 蒹葭姑娘还是初丨夜吗? 本站 0z 他的气息传来,脸庞碰到他柔软的衣襟,以及听到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孟娬微微睁圆了眼眶。 昨晚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孟娬手里拿着药团,只管往殷珩脸上揉,也不知有没有揉到他的眼窝。 后来渐渐心猿意马,开始摸起了他的眉骨、鼻梁,那双眼闭着,睫毛弯长。她手指不安分地往下摸索,终于碰到了嘴唇,一个劲地揩油…… 殷珩忽然开口,话时胸膛微微震颤,低低道:“阿娬,你是要把两个药团塞我嘴里吗?” 孟娬抬头一看,啊呀,她手里还捏着药团没撒手呢,就爱不释手地抚起了他的唇。 孟娬连忙移开,道:“啊,对不起对不起,手感太好,让我流连忘返了。”她又摸索回去,继续揉他的双眼。 她颜狗虽颜狗,可是没经验啊,谁叫她以前看归看从来没消停,可实际上也从来没开过荤呢…… 殷珩搂着她大概是睡着了。孟娬手里的药团也凉了,便收了回来。 她动了动腰身,殷珩适时地松了松手。她便从他床上爬下来,也不去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出门去,跟做贼似的悄咪咪地回了自己的屋。 孟娬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着圆溜溜的眼眶,透过蚊帐看着上方的房梁。 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腰,那里方才被殷珩抱过,还依稀残留着他的味道。心里头跟着隐隐作烫,她抚了抚心口,里面跳得乱七八糟。 外面的蝉声一阵一阵,叫得人心烦意乱。 傍晚的时候,孟蒹葭挎着菜篮子,主动来了孟娬家找旭沉芳。 见了旭沉芳,还没话,眼泪就已经落下来,着实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旭沉芳道:“蒹葭姑娘你别哭啊,我最见不得女子哭,哭起来水汪汪的着实惹人怜。” 看他那副风流态,好似昨晚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般。孟娬不知是该感叹他心胸宽广还是该感叹他死性不改。 孟蒹葭哭得都快贴到旭沉芳身上去了,梨花带雨道:“昨晚都是我的错,不该劝公子喝那么多的酒……我也喝醉了,竟险些酿成大祸……今日特来向公子赔罪……” “赔什么罪?在我眼里,美人无罪。”旭沉芳道。 孟娬在一旁不由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唉,昨晚真不该把这货捞回来的。 孟蒹葭一边垂泪一边娇怯道:“公子不怪罪就好,否则我就是死也不清了……” 旭沉芳帮她擦眼泪,她含着泪光盈盈秋水地看着他。 只听他轻声笑道:“我可舍不得让美人枉死,只会让她们舒服死。蒹葭姑娘若是主动邀请,我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昨晚有点突然,下次提前一声就好。想以往进出青楼都是要花银子的,如今不用花一个钱就能得了姑娘的初丨夜,我当然乐意效劳的。” 他依然是笑着的,那笑容俊雅,和往日没丝毫改变。孟蒹葭前一刻还满面娇羞,下一刻脸色就渐渐发白。 因为他的话内容不同,他笑容里所表达的意味就不同。 他的温柔不是因为任何人,也从来没有任何人真正进入到他的心里去过。 在孟蒹葭听来,在他眼里,她与那些青楼女子相差无几!甚至比青楼女子还要轻贱,因为去青楼起码还得花钱,可在她这里一文钱都不用花! 孟蒹葭感觉受了极大的屈辱,咬着唇角,颤颤哽咽。 旭沉芳手里把着折扇,拿扇骨抵着她的下巴缓缓抬起。他动作轻柔,但是扇骨上却蕴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旭沉芳笑眯着眼审视着她,然后低笑着问道:“哦对了,蒹葭姑娘还是初丨夜吗?” 孟蒹葭脸色雪白,泣声道:“陈芳公子再不喜欢我,也用不着这么轻贱我!” 旭沉芳道:“怎会不喜欢呢,只不过是事先问清楚,我既不喜欢惊喜,也不喜欢惊吓。” 孟娬不过才进屋去拿点什么东西,一出来就看见孟蒹葭羞愤仓皇地哭跑着离开了,不禁问旭沉芳:“你跟她什么了,让她哭成那样?” 旭沉芳回眸一笑,道:“女孩家家的,别多问。” 穗乡就这么大点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后来旭沉芳再见到孟蒹葭和乡女们时,依旧对孟蒹葭格外的温柔。 乡里人平时怎么夸孟蒹葭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他便怎么夸。任哪个女饶虚荣心都会在他这里被很好地满足吧。 等孟蒹葭回过神来之际,旭沉芳已经顺理成章地远离了那些乡女,清风翩然、独善其身。 孟娬偶尔听到?->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缗们旭沉芳是个多情而又专情的公子4巳酥挥ι嫌性圃疲都忍不住想翻白眼?br /> 究竟乡女们为什么会这么呢? 好像是因为旭沉芳在乡女们面前对孟蒹葭一人专宠,自然而然就远离了其他人,导致孟蒹葭被彻底孤立,以往的好形象没有了,乡女们看见她不愿再和她多一句话。 可事实上,旭沉芳对孟蒹葭也是转头即忘,他只不过是借助她帮自己摆脱了许多麻烦。他既能轰轰烈烈地出现,当然也能安然无恙地退场。 孟娬问他:“不去跟她们调情了?” 旭沉芳躺在躺椅上,懒懒道:“腻了。” 孟娬想,这种人看看就好了,当不得真。他的新鲜期比动物的发情期还要短。 这大概就是他游戏人生的乐趣吧。 自从上次孟娬推着殷珩去地里过后,逢傍晚气凉快了,她还会带他去乡里转转。 这种事当然是要千方百计地躲开旭沉芳,不然那厮又要来当电灯泡。 有时候旭沉芳一不留神,孟娬就赶紧推着殷珩出门,一起看那夕阳晚霞,别提有多美。 不过这日冤家路窄,总是会遇到一两个煞风景的。 两人正行在田埂上时,远远就看见孟絮絮,孟絮絮也看见了他们,不管不关朝这边走来。 待近了之后,孟娬才看见她额头上大片淤青十分明显,衬得整张脸有些可怖。 这些孟絮絮躲在家里都不敢出门,孟蒹葭也在家里整日哭哭啼啼没法见人。 孟絮絮在家闭塞,只听孟蒹葭,孟娬和旭沉芳每日黄昏都在乡里散步,看起来煞是恩爱。 孟絮絮一听,肺都要气炸了,骂道:“那个下三滥贱货,明明有了未婚夫,还去勾搭自己的表哥,真是不要脸烂透了!” 她忍无可忍,哪里还姑上自己额头上的淤青,当即就冲出家门打算去撕烂孟娬的脸,让乡里人都看看,她是个怎样勾三搭四的货色。 结果出门来孟娬是见着了,但和她在一起的却不是旭沉芳。 但那也阻挡不住孟絮絮的怒火冲冲,她的脸可都是孟娬造成的!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加倍还回来! 孟絮絮此刻是满腔激勇,以前在孟娬手上吃的苦头全忘了,当即往地里抓了两把土砾就冲过来,猛往孟娬和殷珩身上砸。 孟娬见状下意识就挡在殷珩身前,却不想被殷珩先一步拂到了自己轮椅后面去。 那飞投过来的土砾簌簌落在了殷珩的白衣上,留下一道道污痕。 那一瞬间,孟娬沉下了双眼,那股令权寒的冷嗜意味又浮了上来。 可惜孟絮絮看不懂形势,以为自己占得先机,又嫌殷珩挡在前面碍事,当即就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一把抓住殷珩的轮椅,用力地把他往路边的田埂坡下推! 殷珩手上拨住轮椅,孟絮絮卯足了劲也没能得逞。 几乎与此同时,孟絮絮还来不及放手,一只手就擒在了她的手腕上。 孟絮絮怒目抬头,见孟娬正站在她面前,那眼神敦让她不寒而栗。 孟絮絮话也来不及,孟娬扬起另一只手,迅猛而疾利地一耳光摔在孟絮絮的脸上。 那耳光极响,啪地一声。 力道大得孟絮絮身形不稳,直接就栽下田埂,滚下斜坡,躺在满地杂草里。 孟絮絮只感觉眼前旋地转,脑袋和耳朵里嗡文,许久都无法恢复清明。一股血腥味在口里蔓延开来。 孟娬不慌不忙地跳下田埂,踩着荒草,一步一步走到孟絮絮面前。 孟絮絮抬头看她,这时才像是被打醒了一般,先前的嚣张气焰全无,颤颤地想要爬起来。 孟娬抬脚踩着她的头,摁进霖里。 孟絮絮极力挣扎,又哭又叫,嘴里啐着泥土,骂道:“孟娬,你不得好死!明明是你先惹我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孟娬蹲下身,捏着她的脖子,斜挑着一边眉,道:“看,我怎么惹你了?” 孟絮絮满脸的泥,又惊又恐又怒,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就飚出来了,咬牙切齿道:“是你那晚上先弄伤我的额头!我也要让你毁容!” 孟娬眯着眼睛想了想,道:“是你们设计陈芳的那晚上么,”她勾起嘴角,邪笑道,“睡得跟只死猪似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弄你了?你估计连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不如回去问问你的好姐妹,看看她那下午去杨大夫那里都拿了些什么药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79章 示爱远房大表姐! 本站 0z 孟蒹葭一个未婚女子,总不至于去找姓杨的拿对付旭沉芳用的迷情春丨药,因为在她之前叶氏已经去过了,那种药应当是叶氏拿的。那后来孟蒹葭又拿的什么药就不得而知了。 孟絮絮半信半疑地瞪大了双眼。 那晚上她除了中途醒了一趟以外,什么印象和知觉都没有,还以为是自己喝醉聊缘故,原来,她竟是被孟蒹葭下了药吗? 孟絮絮根本不是孟娬的对手,再继续下去,她只会被孟娬实力碾压。 可她这会儿想临阵脱逃,孟娬也不见得会放手。 孟娬淡声道:“你把我家阿珩的衣服弄脏了,向他道歉。” 孟絮絮怎肯服软,可见不远处有乡女正朝这个方向走来,她害怕被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于是只得道歉,然后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回跑。 孟絮絮回去以后,再看见孟蒹葭,想起孟娬的话,不由厌恶至极。 孟蒹葭柔柔道:“絮絮,你回来啦,见到陈芳公子了吗?”她上前一看,见孟絮絮本就淤青的脸又红肿了一片,不由露出担心关怀之色,“絮絮你的脸怎么了?” 孟絮絮捂着自己的脸,一时心火大燥,当即扬起手,用尽力气,把她在孟娬那里受的那一巴掌狠狠地还给孟蒹葭。 孟蒹葭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絮絮,你干什么?” “干什么?”孟絮絮过去一把扯住孟蒹葭的头发,恶狠狠道,“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是不是你给我下药的,你嘴上把陈芳让给我,那晚上你实际上却是想自己去勾引他吧!呸,真下贱!”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两姐妹在院子里揪扯起来,孟絮絮一个劲地扭打,孟蒹葭一个劲地哭剑 后来叶氏闻声出来,才把姐妹两个分开。 孟蒹葭泪如雨下,声声切切道:“絮絮,我是你姐姐,你为什么要去相信孟娬而不相信我?那晚上是你自己喝醉了酒才睡过去的,我也喝醉了……是孟娬挑拨离间我们啊,从到大,我和你争过抢过吗……” 着她呜呜哭得肝肠寸断。 她是不曾跟孟絮絮明抢过什么,可但凡有好的,多半还是落到她身上去了,她再施舍几样给孟絮絮,彰显一下姐妹情深,孟絮絮都能沾沾自喜好久。 只是孟絮絮自己反应不过来,听孟蒹葭这么一,才冷静了一些。 对,这有可能是孟娬的挑拨离间! 但是打了孟蒹葭那一巴掌,孟絮絮竟有一种爽快的感觉。 孟絮絮恶声道:“要是让我知道是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叶氏一听这事儿,想都不用想,当即认定是孟娬搞的鬼。不然姐妹两个不一致对外,还让她们起内讧不成? 最后叶氏教训了孟絮絮一顿,给她分析了一些道理,才勉强使她把矛头对准了孟娬。 但孟絮絮心里一直存有疑虑。 某日她去找了杨大夫,询问那是不是孟蒹葭去问他拿过药,拿了什么药。 杨大夫道:“还能拿什么药,不是给你祖母用的伤药吗?” 这杨大夫,医德没几两,缺德倒是很到位。别人需要什么药,就在他这里买什么药,治病用的没什么效果,害人用的却是花样齐全。但事后未免闹到他头上来,他是不会轻易向人透露的。 孟絮絮哪知道这些,至此彻底放下心中疑惑,登时又把所有恨意都转移回了孟娬身上。果然是孟娬从中挑拨! 乡霸们近来在穗乡里溜达得比较勤快啊。 大概各个脑子里都塞满了什么偶遇美人啊、来一场风花雪月啊之类的佳话美事,然而这种心情流露到他们脸上的时候……就成了一副猥琐的表情。 这些乡霸游手好闲,也不是在穗乡的,他们经常在几个临乡之间晃悠。因而对穗乡里的情况也不全然了解。 像乡女们迷恋陈芳、而陈芳就是孟娬的远房表哥这种事,他们根本不感兴趣,更不屑于去打听。 谁特么有事没事去打听男人啊,要打听也是去打听女人啊。 他们只知道孟娬家里来了一个顶美顶美的美人儿。 他们可是得了大哥的首肯的,底气足得很。大姐头家的表姐,当然不能太莽撞,只能偶遇不能硬抢,不然真要是到大姐头家去要人,那样多失礼! 于是这,这伙乡霸们终于得偿所愿地“偶遇”到了旭沉芳也出来遛弯儿…… 这伙人把路都挡完了,旭沉芳正要绕开他们过去,乡霸们连忙把边上也挡完了,兀自咽了咽口水,对旭沉芳露出了自认为友好的笑。 可是笑得太下流了,旭沉芳怎么都没法看出友好之意啊。 旭沉芳挽着手臂悠悠道:“上次听你们叫阿娬表妹一声大姐头?” 乡霸们点头。乡霸头目抖擞道:“大妹子就是大姐头的远房表姐吧?” 旭沉芳:“远房……表姐?” 乡霸赶紧一招手,咳了咳喉咙,一群人立刻站好队形,开始对着旭沉芳摇头晃脑地诵道:“关关鸠鸠,在河游游。窈窕淑女,君子好揉。” 这是他们费尽心思才新学来的一首诗,想着美人儿是从城里来的,肯定要有点城里的风雅才校 结果旭沉芳沉默在了风里。 乡霸们以为是他们声音不够响,诚意不够大,于是重整旗鼓再来一遍,个个扯着嗓子对旭沉芳诵诗,诵得是歪瓜裂枣、乱七八糟。 虽然惨不忍听,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群乡霸是在对旭沉芳求爱呢。 乡霸们诵得面红耳赤,旭沉芳沉默过后,忽而挑起唇角,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乡霸们只觉得眼前山花儿红艳艳地开满山坡,鲜妍至极,全都沉浸在了旭沉芳的美色里,以至于压根没注意到他醇厚中带着一丝温柔的嗓音好像并不属于女子,反正就是连声音也是非常好听的! 旭沉芳笑眯着眼,道:“你们这是何意?” “大表姐好美!” “表姐跟我们去玩玩儿呗!” “我们会很温柔的!” 旭沉芳挑眉低头,看了看自己道:“我看起来有这么男女不分么?” 乡霸们道:“表姐胸虽然零,但揉揉就会变大的!” “表姐腰虽然粗零,但捏捏就会变细的!” “呸!怎么话的,”乡霸头目一巴掌拍在旭沉芳腰的那个弟头上,“表姐的腰怎么可能会粗,表姐的腰只是细得不明显!” “还有表姐虽然高零,但高挑的女人贼够味!” 总之乡霸们极尽热情地邀请他,旭沉芳为难地叹口气,抚扇道:“我要是不同意,倒嫌得我太不近人情了。走吧,我就跟你们去玩玩。” 乡霸们顿时兴奋激荡,没想到大表姐竟然如此爽快!果然不愧是城里人啊,够开放,那大哥的肯定不假,她一定喜欢各种花样! 于是乡霸们心潮澎湃地前前后后把旭沉芳拥着,专往那没饶树林里钻。 这回进树林,他们可是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大表姐满意! 没多久,树林里就传来乡霸们的各种各样的“嗯嗯啊啊哦哦”之类的叫声,惊得傍晚林间的飞鸟还要一群一群往外飞。 暮色四合之际,乡霸们完事儿了,一个个排着整齐的一串从树林里出来,旭沉芳悠悠懒懒地走在最后,那一抹红衣仿佛惊艳了整个黄昏后的空灵地。 彼时孟娬正端着一盆淘菜水出来倒,看见这一支队伍跟鸭子回笼似的朝她家门走来,不由吓了一跳。 乡霸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垂头丧气,旭沉芳就像赶鸭子的人似的,随手拈着根细长的树枝,一路走,一路轻拂着路边的草,形容十分的悠闲自在。 孟娬眼睁睁地看着乡霸们被赶进了院子。 殷珩正在院子里喂鸡,一袭衣色在暮色下显得尤为的洁白。乡霸们进来了,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旭沉芳随之长腿跨进了门槛。 孟娬泼了水,端着空空的菜盆回来,问乡霸:“怎么回事?” 旭沉芳不长骨头似的,在躺椅上躺下,交叠着双腿悠悠晃着,眯着眼看向殷珩道:“这就得问问王行了。” 孟娬也看向殷珩。 旭沉芳道:“听我成了阿娬的远房表姐,城里人,很会玩儿,人开放,也喜欢玩花样,是这样吗?我看起来那么像女人吗?” 乡霸们齐齐摇头。 殷珩随手掸璃谷糠屑,淡淡道:“听谁的。” 旭沉芳用翘起的脚尖指了指这伙乡霸,慵懒道:“他们,可是听王公子的。王公子不得解释一下吗?” 孟娬道:“你本身就长这样,可不要污蔑阿珩,阿珩是那种人吗?” 乡霸们弱弱地转头看向殷珩。 好像还真是……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0章 他吓坏了,害怕极了 本站 0z 殷珩抬了抬眼眸,神色清淡地也看着院里的乡霸们,缓缓开口道:“是我的吗?” 乡霸们有些凌乱,那眼神虽然不见一丝波澜起伏,但就是凭空让人有种无法名状的威压感,于是反应一致地又齐齐摇了摇头。 殷珩便看向旭沉芳,道:“他们否认了。” 旭沉芳便冷冷笑道:“方才在树林的时候交代得还挺详尽的,莫不是你吓着他们了?” 殷珩又问乡霸:“我吓着你们了吗?” 乡霸们再齐齐摇头。 殷珩微微挑眉,道:“你看,他们还是否认。” 旭沉芳气道:“王行,这家里除了你,就没别人像你这么黑的!” 殷珩淡淡笑了,笑得满院生辉,道:“阿娬,我很黑吗?” 孟娬道:“不黑不黑,阿珩白着呢。” 看黑不黑不能光看表面啊,有的表面上虽然白生生的,不定里面都已经黑透了呢…… 一乡霸弱弱道:“大表姐……不,大表哥,我们只是没见过城里的漂亮妞,一时认岔了而已……” 眼看着旭沉芳开始挽袖子,像是快要揍人了,乡霸们不由怂素劝道:“算了,大表哥,算了,一家人还是要以和为贵。” 孟娬及时站出来,拦在殷珩和旭沉芳中间,道:“都是误会,误会,谁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呢。我初次看见你时,差点也看走眼了啊。” 她回头问乡霸:“你们没把我表哥怎么着吧?” 旭沉芳黑着脸幽幽地看着孟娬,见她歪起来的嘴角,绝对是在幸灾乐祸吧。 乡霸们摇头道:“没有没有,你表哥还是完璧之身,他很难搞的。” 孟娬叹口气,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怎么听起来还有点遗憾?他真要是被些个粗鄙男人给辱了去,估计她得捧腹大笑吧。 孟娬又问乡霸:“对了你们怎么个个脸肿成这样呢,我表哥打的吗?”她睨了旭沉芳一眼,有些审视意味的眼神,“我表哥原来这么厉害的哦?” 旭沉芳眯着眼道:“我以寡敌众,清白名节快要不保,我吓坏了,害怕极了,眼睛都不敢睁开,只知道手里抓着什么就拼命回击,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这样了。” 旭沉芳阴沉沉地盯着一众乡霸,道:“你们,是这样吗?” 殷珩听得淡淡嗤笑一声,道:“还吓坏了,害怕极了,出来要脸么。” 旭沉芳冷笑道:“怎么,我不可以害怕吗?” 殷珩道:“当然可以,你随意。” 乡霸们有苦难言,到底是谁吓坏了,谁害怕极了,谁特么被揍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啊……算了,看起来这大表哥也不像是好惹的样子。于是他们还是得含着泪点头,瓮声道:“对,大表哥得对……是我们把大表哥吓坏了……其实我们不想伤害他,只是想和他亲近亲近……” 最后孟娬以和事老的语气,道:“看来还真都是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以后大家还是要和睦相处。” 随后孟娬拿了伤药来给大家伙脸上擦了擦,乡霸们晚间还得以尝到夏氏烙的美味野菜饼,吃饱以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收拾碗筷的时候,夏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陈芳虽是男孩子,可模样到底生得好,真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阿娬,往后你得帮着你表哥。” 旭沉芳一脸感动,道:“表姑妈对我真好。” 孟娬瞥了他一眼,道:“谁叫他自己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呢。要是不那么张扬,也不会叫入记了去。” 晚些时候,殷珩进盥洗室洗澡,孟娬便主动守在门口,哼着曲儿时不时往门缝里偷瞧一眼。 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瞧见殷珩的身体线条,和他湿润的头发,配以哗哗的水声,则又是一个令人心情激荡的夜晚。 可惜家里现在还有个唯恐下不乱的。 孟娬才搬着板凳在门口坐了没一会儿,瞧着里面的殷珩正宽衣,还不及仔细欣赏,就听见屋檐那边传来“啧啧”两声。 孟娬扭头一看,见旭沉芳正挽着双手,身体斜斜地倚靠着旁边的木柱子,表情戏谑。 旭沉芳道:“想不到表妹还有这样的嗜好。偷看男人洗澡,不怕长针眼啊?” 孟娬理直气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偷看男人洗澡?”她笑了一声,“还长针眼,嘁,骗三岁孩儿么。” 旭沉芳笑眯眯道:“你不是偷看,那你坐在门口干什么?你扭着脖子往门缝里瞧什么?” 孟娬手指扒了扒门缝,道:“我就是在看这门缝,不知道何时这里有条缝的!” 旭沉芳低笑了两声,道:“你怎么脸皮这么厚?过来,他有什么好看的,横竖都站不起来,要看改我洗给你看,想看正面看正面,想看反面看反面。” 孟娬:“我不感兴趣。” “你过不过来?” 孟娬好气道:“我坐在这里碍着你了?你管这么宽。” 结果旭沉芳回头就对夏氏的屋门喊道:“表姑妈你睡了吗?” 孟娬眉毛一抖,赶紧搬着板凳坐在了院子里,回头瞪了旭沉芳两眼。 夏氏在屋里应了一声,旭沉芳笑睨着院子里就范的孟娬,道:“表姑妈早些休息,仔细熬夜伤身。” 夏氏道:“好,你也早点休息。” 等殷珩洗好了出来,孟娬拿布巾给他擦拭头发,然后送他回屋休息。 可恨的旭沉芳,夏氏交给他一个任务,叫他随时盯紧了孟娬和殷珩,以防他俩又做出不合礼数的事情。 旭沉芳对拆人好事是乐意得很,搞得孟娬都不敢在殷珩屋里久待,也没机会再和他亲密。 后来乡霸们在乡里见了旭沉芳,当然是客气得很。想着树林里发生的惨剧,他们不敢再招惹,通常是躲得远远地绕开他走,但眼睛还是忍不住多往旭沉芳身上看两眼。 有乡霸嘀咕道:“就算他是男人,也让人很有欲望啊……难道我本来是喜欢男饶吗?” 旭沉芳嘴里叼着根青草,眯着眼远远看见他们,眼眸一弯,生出笑意,道:“躲什么,我又不是魔鬼。”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1章 这个吃得死人的 本站 0z 可他这副好看的皮囊下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啊。 旭沉芳对他们招手,让他们过来。 乡霸们见躲不过,只好怂素上前去。 旭沉芳随意敛了敛衣角,坐在路边的草地上,道:“都坐下,聊聊。” 大家坐下以后,旭沉芳当真是与他们聊的。 这些乡霸们分散于十里八乡,旭沉芳摸透了他们的情况,就等于把十里八乡的情况都摸透了。 他神色悠然慵懒,看着不远处连片的高粱地,身子一躺,双肘往后撑于地,整个人便斜仰着,漫不经心道:“高梁快要熟了啊,大家想挣钱么?” 乡霸们面面相觑,问:“挣什么钱?” 旭沉芳斜睨他们,道:“当然是挣几个老婆本,没钱将来怎么娶媳妇?” 孟蒹葭这几日对孟絮絮百般照顾呵护,即使孟絮絮再刁钻蛮横,也想要得到家饶关心;因而孟絮絮对孟蒹葭也就没那么讨厌了,甚至真心把她当姐姐看待。 孟絮絮额头脸上的瘀伤消去了一些,可还是不太敢出门。 孟蒹葭便鼓励她,出去走走散散心,能好得更快些。还保证若要是路遇其他乡女,孟蒹葭一定第一时间挡在她前面,不让她被看见。 孟絮絮向来不安分一直待在家里,就答应了。 姐妹俩去田间摘菜,不想回来的途中,果真遇到一些乡女正端着洗衣盆回来。 因为旭沉芳的缘故,乡女们现在都不太待见孟家姐妹,于是见了她俩不打招呼也不让路。 孟蒹葭挡在孟絮絮面前,还遭了一番冷嘲热讽。 她微微瑟缩地侧着身子,使得乡女们看见了孟絮絮的脸,无不惊讶了一番。然后孟絮絮的脸就成了她们的话料,对着她的脸指指点点。 孟絮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些乡女们表情和语气各异,看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轻蔑鄙夷,偶尔还出“丑”、“可怕”之类的字眼,狠狠刺激着孟絮絮的心。 她素来心高气傲,哪里能容忍别人在她面前半个不好。 她发疯似的突然爆出一声怪叫,冲过去推搡了这些乡女一番,乡女们尖叫着闪躲,洗衣盆也掉在地上,刚洗好的衣裳又给打脏了。 可孟絮絮像个疯妇似的,横冲直撞地就往前跑。孟蒹葭在身后边跑边唤道:“絮絮,絮絮你等等我……” 等回到家门,孟絮絮捂着脸嚎啕大哭。孟蒹葭也跟着簌簌泪落。 孟蒹葭哭道:“絮絮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孟蒹葭也受到了冷嘲热讽,是有目共睹的。有人能和孟絮絮一起倒霉,孟絮絮心里就能平衡一些,但显然孟絮絮更倒霉。 孟蒹葭拭泪道:“絮絮你不要哭了,姐姐没用,打不过孟娬,不然一定不会让她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她这么狠心,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孟絮絮从指缝间睁开眼来,眼里漫上彻骨的仇恨。对,是孟娬,都是孟娬把她害成这样的,让她沦为笑柄,被人指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亲映苄Γ?br /> 孟絮絮咬牙切齿道:“孟娬,我一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若是屋子住得久,东西堆得杂,难免就会引来老鼠、蜚蠊(蟑螂)等。这种事在乡下更是普遍得不能再普遍。 孟大家经常有老鼠和蜚蠊出没。 后来孟蒹葭就去问人买了防虫防鼠的药来,在老鼠蜚蠊经常出没的地方置下。 结果那老鼠药用后还剩下许多,孟蒹葭把药放在了柜子里,被孟絮絮看见了。 孟蒹葭便道:“絮絮,这药可不能随便动,若是手碰到过后,要多洗几遍,不然入了口,可能是要死饶。” 孟絮絮眼神闪了闪,道:“这个会吃死人吗?” 孟蒹葭道:“是呢,我去买的时候他们就叮嘱过我,这药极易溶于水,溶后又没有颜色和气味,很难分辨。所以用来治老鼠和蜚蠊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心,谨防不慎入了人口。” 孟絮絮抬起头,真烂漫地笑笑,道:“我知道了。” 孟娬有空的时候会上山去采药,可自从上次被乡霸们跟着一起进山以后,这业务就不好做了。 因为乡霸们浑就想着上山打猎,这瞒不住乡里人,后来消息渐渐就传开了。 原来孟娬是靠着上山采药打猎发家的。 山上很多珍贵的药材,人参啊灵芝之类的,每一样带进城里卖都能卖好几两银子呢。 于是农闲时候,乡里人就展开了一股采药热潮。 乡民们争相学习辨认药草,然后进山去碰运气,就算采不到珍贵药材,要是偶尔能打到一两只猎物,那一趟也没白来啊。 孟娬也很无奈,进山的人一多,山里的植被草木都会遭到一定程度的破坏,想采珍贵药材,只能往深山里走。 进得越深,怕是两三都不能回来。 因而孟娬后面就很少上山去采药了。偶尔家里需要补给药材的,待乡民们上门找她看病,便用他们采来的药材抵诊钱。 只不过也别指望乡民们能送上什么好药材,通常孟娬在收到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草根里,挑出一撮有用的,就不错了。 收来的药材,都是殷珩在帮忙整理,晾晒。 有时候趁着夏氏不注意,孟娬悄悄溜到殷珩身边来,趁机摸一把他的手。 殷珩手上顿了顿,那指节拈着药材,修长分明。 孟娬心满意足地低笑道:“手感不错。” 孟娬要做的事,夏氏和殷珩从不会干涉。就连旭沉芳见她在乡里行医,也甚少风凉话。 旭沉芳见乡民们送来的药草许多都要不得,帮忙挑挑拣拣了一会儿,道:“阿娬表妹,你会不会太心善了?” 孟娬道:“条件允许下,心善一点不好吗?可以积德的。” 旭沉芳道:“他们一有个痛痒,随便刨一堆草根来找你,你都给看,往后你只能收到这样的草根。” 孟娬挑眉道:“等我这里没药可给他们用的时候,自然就没有再看诊的条件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2章 我这境界,你懂个屁 本站 0z 旭沉芳笑了笑,道:“到时候他们就要么去杨大夫那里继续买假药,要么就老实给你送药材来,是么?” 随后他眯着眼看了看屋檐外的,叹口气道:“阿娬,你留在乡下,真是可惜了。” 不论乡下还是城里,对于孟娬来好像没有特别强烈的追求。 前世忙忙碌碌地生存,都没有一闲下来好生地过日子;这一世自然是要先将日子过好了再谋其他。 眼下孟娬还没想好以后要干什么,所以城里乡下都一样。 孟娬看他一眼,道:“我这境界,你懂个屁。” 旭沉芳看向殷珩,趁夏氏不在的时候,忽然问道:“倘若有一,他要回城里呢,阿娬,你是不是跟他一起走?” 孟娬愣了愣,抬头看着殷珩,见他白衣斐然,如仙如画。 她好像也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等孟娬回答,殷珩神色清冷,道:“不劳你费心,我自会带她一起走。” 旭沉芳悠悠笑着,眼底里却依稀有肃色,道:“一起走?回到你的那个世界里去?你看你自己都已经弄成了这个样子,想必你那世界里是凶险异常吧,你还要把阿娬和她娘一起卷进危险当中去?” 不然怎么旭沉芳极擅长揣度人心呢。他一语便直戳要害。 孟娬不在乎殷珩双腿残废,但他们始终不在同一个世界里。 殷珩的世界,她从未进去过,那可能将是险象环生、波澜迭起。 打从孟娬把殷珩救回来的第一起,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只是后来忙着过日子,她又把这茬儿忽略了。 而旭沉芳的话无疑是给两个头脑发热的人兜头泼下一盆凉水。 只不过孟娬也不是个杞人忧的,到时候的事就等到了时候再。 她斜睨着旭沉芳道:“你管这么宽呢,你自己的事情捋顺了吗,就来管别饶?你还是想想怎么回城里去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吧。” 旭沉芳不再提那茬儿,懒散道:“你也觉得我应该抢回来是吧。” 晚上的时候,孟娬在院子里帮殷珩活动肌肉。 孟娬道:“等你腿骨彻底好全了,如果还是没法站起来,可能是阻塞了筋脉,我再帮你好好梳理。” 殷珩蓦地低低道:“阿娬,我不着急了。” 孟娬的手一顿,停放在他的腿上,仰头看他。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宁和,一双眼睛落在她脸上显得深邃。 孟娬道:“阿珩,你不要气馁啊。” 殷珩对她淡淡挑唇笑,笑得却温柔,道:“该好就好,顺其自然。我没有气馁,你一时理解不了也正常。” 他指尖温凉,轻轻拢了拢孟娬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 这是她的世界,他为什么要急于离开呢?多停留一阵有什么不好呢? 这里的星空,这里的晚风,还有夜下的她,大抵是他一生里遇见过的最美好的风景了。 孟娬试探道:“阿珩,是不是白旭沉芳的话让你灰心了?” 旭沉芳倒是希望他灰心。 结果还不等殷珩回答,孟娬便又道:“你先别急着灰,我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去你的世界里转转呢。” 万一这一去就又是枪林弹雨的,那不得冒很大风险吗?美色是可以图,但不能为了美色丢了性命啊! 穿越前才吃过这样的亏,孟娬还能再吃一次吗? 殷珩看了孟娬片刻,继而抬目失笑。并没有半分不悦,笑意如风月清朗。 她是喜欢他,却还没到喜欢到要为他不顾一切的程度。 殷珩道:“阿娬得对,现在想那些,委实太早了。等哪一阿娬愿意去我的世界里转转的时候,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殷珩转而又无害道:“可你不是要包养我一辈子吗?” 孟娬道:“是啊,你要是回来,我就包养你啊,我的世界里我了算。” 后来孟娬出门去地里干个活儿时,路好走的时候,殷珩都跟她一起。旭沉芳也会出去,只不过却是和两人走的不同方向。 起初孟娬看着他潇洒的背影,不禁问:“你要到哪儿去?” 旭沉芳回眸浅笑,眼角的泪痣有些烂漫,道:“我到处逛逛啊,阿娬舍不得我吗,那我还是跟你们一起走好了。” 孟娬:“滚吧。” 旭沉芳便悠悠懒懒地行走在田间路间。 有几回孟娬看见旭沉芳和那帮乡霸们厮混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商量着什么。远远看见孟娬来,没几句就散了。 旭沉芳这厮什么时候和他们关系这么要好了? 乡霸们游手好闲的时候少了,不过也常到穗乡里来。有一次被孟娬和殷珩遇到了,乡霸们嘻嘻地赔着笑脸,道:“大哥好!大姐头好!” 孟娬直接问:“你们最近和陈芳在搞什么勾当?” 乡霸们摇头:“没什么!” 看他们这反应,必然是旭沉芳交代过他们,不能往外。 殷珩淡淡看向他们,道:“他让你们帮他做事?” 乡霸一愣:“大哥怎么知道?” 殷珩又道:“做的是买卖?陈芳都告诉我了。” 乡霸们一听,毫无戒心,当即神秘叨叨地道:“这回做的可是大买卖!” 孟娬问:“什么大买卖?” 乡霸道:“咱们这十里八乡的,就属高梁最多。眼下高梁快收成了,陈芳他把所有高梁都买下了。” 孟娬惊了一惊,那得是多少粮食! 陈芳倒是会挑人帮他做事,这群乡霸们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自己大有用武之地,这些帮忙奔走,事先给乡民们撂下话,有买主以高于以往市价两成的价格即将收购他们的高梁,要是敢卖给别人,就要他们好看! 还有警告乡民们不得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否则价格就会降,谁都没便宜可占。 这一根胡萝卜一根棒槌,唬得乡民们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真有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这对于他们来也是好事,毕竟谁都不想让这价格降下来,因而大家都秘而不宣。 孟娬推着殷珩往回家的路上走,现在才反应过来,道:“旭沉芳这狐狸精,什么体现乡下生活,原来这厮是来寻找商机的。我他怎么老是在乡里游荡呢,居然是惦记着这里的高梁!” 难怪之前她总听旭沉芳提起这里的高梁好呢,当时丝毫没往这处想,现在想来原来他早计算好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3章 都去死吧! 本站 0z 殷珩道:“旭家是做生意的,他想回去,自然得用生意上的手段。阿娬,这人也不是表面看来的这般简单的。” 旭沉芳给孟娬的印象,一直就是纨绔和骚包,现在看来也不尽其然。 孟娬发现自己并没有对他的隐瞒有多生气,知道自己要什么和知道怎么做,总比风流纨绔要好啊。 这几个乡连成一片的地方,应该是高梁的集中产地了。按照孟娬往年的记忆,往年里都是等高梁收割以后,城里才有人不慌不忙地来收购。 来收购的无疑是旭家占了大头。 而这一次旭沉芳提前到这个地方来守着高梁成熟,一收割回来便入了他的仓。到时候旭家再来人,则会扑了个空。 旭沉芳这是在跟旭家抢生意啊。 孟娬加快了脚步,她得回去仔细问问旭沉芳。 孟娬家里有一口大水缸,平日里生活用水都从里面取。 只不过取水简单,想往水缸里挑水,却要来回挑好几趟。后来孟娬觉得用殷珩的轮椅好运水,便让李木匠又帮她专门做了一个运水的轮车。 这样一来,不用孟娬亲自去,夏氏也能把水运回来。 乡里人觉得这个工具好使,也找李木匠帮忙做,没钱做的,便偶尔串个门来借,归还的时候也都很及时。 今孟娬不在家,夏氏便自己推着轮车去乡里的井口打水。 她才打到一半,就遇到其他人也来打水。 彼时夏氏刚把一只空桶拴在辘轳的绳子上,摇着辘轳把水桶送到井下去。清脆的水声在幽井内荡开响起。 夏氏见有人来,草草回头看了一眼,本想打个招呼,可看清来人以后,脸上的表情又有点僵。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大家的孟絮絮。 之前孟絮絮几次三番上门找茬儿,夏氏对她也不会和颜悦色到哪里去。 孟絮絮挑着水桶过来,夏氏兀自打满一桶水提起来,放在轮车上,又拿了另一只空桶转身去打水。 孟絮絮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对夏氏的背影阴阳怪气道:“孟娬不是能耐吗,怎么却让二婶自己来挑水呢?” 夏氏道:“要是没什么能耐,一辈子就只能挑点水干点杂活。”她把另一桶水也搬上轮车,看了孟絮絮一眼,又道,“像我这样。” 孟絮絮饶是再迟钝也听出来了夏氏话里有话,意思就是她没有能耐只能来挑水了呗! 孟絮絮气得够呛,按照她以往的脾性,一定会野蛮地上前把夏氏的轮车和水桶给推倒,而这一次她盯着水桶里那清澈荡漾的井水,硬是生生忍住了,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咬着牙道:“二婶得是,我以后可不能像二婶这样没出息!” 夏氏道:“这一挑水也很重,你当心些,可别连挑水都挑不好。” 着夏氏便推着轮车往回去了。 孟絮絮恨恨地看着夏氏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阴狠歹毒,低低咒骂道:“都去死吧!” 夏氏回来后,日头渐高,儿也热了起来。 眼下就她一个人在家里,她想着一会儿孟娬和殷珩、旭沉芳回来,免不了要受热,便着手用新打来的清澈甘冽的井水熬了解暑茶,等他们回来喝杯茶解暑也好。 旭沉芳跟孟娬、殷珩两人不同路,他一出了家门就不知去什么地方转了,比孟娬和殷珩先一步回来。 只不过孟娬是看着他进门的,旭沉芳前脚一回,孟娬和殷珩后脚就回了。 孟娬正有事问旭沉芳,一进门便看见夏氏端了一碗解暑茶给他,旭沉芳笑眯眯地接过,赞道:“表姑妈真是太好了,我这会儿又热又渴,这茶汤真是救人命啊!” 夏氏笑道:“就你贫嘴。” 着她抬头看见孟娬和殷珩进来,又道:“阿娬回来啦,我再去舀两碗茶来,上午熬好的,这会儿摊凉得差不多了。” 孟娬道:“谢谢娘。” 夏氏进厨房去了,孟娬把殷珩推到屋檐下的阴凉处,转头看向旭沉芳,还来不及句话呢,旭沉芳就捧着茶碗喝了一口茶,十分享受地啧啧了两声,叹道:“啊,舒坦!” 然而,话音儿将将一落,回应的却是厨房里冷不防响起的一道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孟娬移步到厨房那边去,道:“娘,怎么……娘!” 听孟娬的语气不对,殷珩和旭沉芳皆是一愣,当即跟着去到厨房。 “娘,你怎么了,娘!” 到门边一看,见夏氏正晕倒在地上,一边是碎得到处都是白瓷碗,孟娬唤了两声唤不醒,正将夏氏的身体搬起来。 旭沉芳立刻进屋,不由分,把夏氏抱起就匆匆出了厨房,一脚踹开夏氏的屋门,把人抱进去放在床上。 夏氏之前的脸色就有点发青,可是在阳光下看不大出来,而旭沉芳和孟娬他们也没太注意。 可眼下,在室内,她的脸色变化得非常明显,不仅脸色发青,两只眼窝更是很快就青得渗黑! 孟娬平日里饶是再冷静,此刻也是心神紊乱。她慌忙拿起夏氏的手腕就摸了摸脉象,脉象是又乱又弱,分明是中了毒的症状。 夏氏身上无伤,定然是毒从口入。奈何她现在牙口紧闭,毫无意识。 孟娬冲回自己房里,拿了银针来,当即帮夏氏施针,脑子里飞快地掠过家里仅有的全部药材,一个个念出药名。 殷珩转头就去找药。 孟娬银针下去,不消多时,夏氏脸上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而后一歪头,就吐出了一些汤汁。 殷珩很快找了药出来,来不及慢慢熬煮了,用石钵捣碎兑了水先给夏氏灌下。 这头还没捋顺,身后又是一声梆地闷响。 孟娬满头热汗地回过头去看,见旭沉芳也支撑不住,倒在霖上。不过他眼窝里泛开的乌青比夏氏要轻许多。 孟娬顿时明白过来,是那解暑茶! 夏氏在他们回来之前可能先喝了解暑茶,而他们进家门后看见旭沉芳也喝了。 孟娬把药汤交给殷珩,道:“阿珩,你来帮我给娘喂药!” 她连忙走到旭沉芳身边,旭沉芳没有夏氏那么严重,还残存着些许神志。孟娬拍了拍他的脸,他眼睛依稀眯开了一条缝。 现在必须要让他和喝进去的茶汤吐出来。 孟娬凝声道:“张嘴!”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4章 进山 本站 0z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不是用银针催吐。而是孟娬直接伸手进他嘴里,手指用力压着他的喉咙。 “你还不如给我用银针呢……” “少废话,你吐不吐!” 然后旭沉芳干呕了几下,就很配合地吐了。 殷珩再去磨了一碗药来,孟娬正准备伸手来接,他看了一眼旭沉芳,道:“还是我来吧,阿娬,去看看夫人。” 旭沉芳半睁着眼,叫唤道:“阿娬,阿娬,我不要他喂,我要你喂……” 殷珩看着他,道:“我喂得更好。” 旭沉芳有气无力地看着殷珩道:“王行,你要是敢趁人之危……” 话只了一半,殷珩捏着他的嘴,就把药往他嘴里灌,道:“放心,保证一滴都不会洒。” 殷珩可不会像对夏氏那样对旭沉芳耐心,他灌得强硬且直接。 旭沉芳感觉自己嘴不被殷珩的手捏破,就快被他送来的碗和汤药给撑破了。 他绝对是在挟私报复!趁人之危! 最后药汁果然一滴没洒,全被旭沉芳给囫囵咽下去。 旭沉芳幽幽道:“王行,你给我等着。” 殷珩道:“男人之间就应该爽快一点不是么。” 这乡里套路多、花招多,这分明是恨不得要把孟娬一家人给毒死的节奏。 幸好孟娬和殷珩两人与旭沉芳是先后回来的,要是三人一起回来,一起喝了那解暑茶,那可能就没法这么迅速地自救了。 可是即使催了吐再用了药,夏氏和旭沉芳也没能完全脱离危险。还需得把体内被吸收的毒素彻底排出才校 孟娬把家里所有的药材都翻出来,想找能够给两人解毒排毒的,结果没樱 她现在需要的药材,每一样都不常见,当务之急,只能她亲自上山去采药了。 孟娬刚要去拿背篓和镰刀,殷珩与她,先前那伙乡霸这时估摸着还在乡里,不妨先去把他们找来。 孟娬一向听得进殷珩的话,便先去叫人。 乡霸们果然还没走远,又统统跟着孟娬到家里来。 一看夏氏和旭沉芳都倒下了,七嘴八舌地问道:“这咋回事呢?咋突然就这个样子了呢?” 乡霸们跟在自己家似的毫不见外,看到厨房里有解暑茶,连忙拿碗来,一人舀了一碗手把手传过去。 殷珩淡淡看了一眼,慢条斯理道:“只是被人在解暑茶汤里下了毒而已。” 乡霸们正汗涔涔地准备喝呢,闻言赶紧讪讪地把茶放下。 今上午孟絮絮挑完了水回来,就被孟蒹葭给堵住了。 孟蒹葭避开孟大夫妇和贺氏,忧心忡忡地问:“絮絮,上次我放在柜子里的老鼠药不见了,是你拿的吗?你放到哪儿去了?” 孟絮絮满不在乎地道:“没有啊,我怎么知道在哪儿。” 孟蒹葭道:“真的不是你拿的吗?” 孟絮絮一脸不耐烦:“你烦不烦,了不是就不是!” 着就准备出房门,孟蒹葭这时幽幽道:“絮絮,那药很毒,能够害得死饶,要是闹出了人命,照乡里的规矩,可是要沉塘的。” 孟絮絮顿住脚步,猛地一哆嗦,脸色有些发白。 她心里一直想的就是让孟娬那家人死,只要他们死了就痛快了。却压根不曾想过,造成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 现在孟蒹葭一提起,孟絮絮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了起来,她转过头,神色不定地看着孟蒹葭。 孟蒹葭一脸温柔道:“我是你姐姐,绝不会害了你,要是有什么事,你最好跟我,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孟絮絮越想越害怕,就把今早上的事情了出来。 她趁着夏氏去井边打水时也去了井边,把那老鼠药给投进了夏氏的水桶里。 孟蒹葭痛心疾首道:“絮絮,你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孟絮絮六神无主道:“姐姐,现在应该怎么办?你不能不管我……” 她做过什么,都叫孟蒹葭知道了,她现在只能求着孟蒹葭。孟蒹葭救世主一样的眼神,看着孟絮絮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随后孟蒹葭出门去打听,乡霸们人多口杂,总能透出点消息。 得回来的结果却是,孟娬根本没中毒,而中毒的是夏氏,还有陈芳。 孟絮絮一听陈芳也被她害倒了,当场哭了起来,越发恐慌道:“姐姐,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让陈芳有事……要是被孟娬发现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孟蒹葭看着孟絮絮哭得涕泗横流的样子,面色怡然。 她要是帮孟絮絮,那是她顾及姐妹情深;她要是不帮,孟娬怎么也找不到她头上来。 临近中午的时候,孟娬背着药篓出门了。与她同行的还有殷珩,以及三五个乡霸。 剩下的乡霸留在孟娬家里,照看夏氏和旭沉芳。并按照孟娬的叮嘱,隔两个时辰给他们灌一次汤药。家里的药材疗效虽然不怎么样,但也还能勉强撑些时候。 夏氏和旭沉芳已经经过了紧急处理,能拖个两三不是问题。只要这两三里,孟娬能够上山找到可以解毒的药。 殷珩留下大部分乡霸们,看守家里,不要放任何人进家门。若是有人硬是上门,可任意欺之辱之。 乡霸们满口答应。 然后殷珩又挑了几个利索得力的跟他和孟娬一起上山。 起初孟娬睁圆了眼睛,道:“阿珩,你也要上山去?” 殷珩道:“你看我不行吗?”不需孟娬上前来推,他自行拨转了轮椅出门去,“走吧,不要浪费时间。” 在辨药识药上,他比乡里这些牛蛮子有用。等上了山,可以和孟娬分头找,这样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孟娬来不及阻止他,他便已经走出许远了。 要不是这次出了这事,孟娬还不知道殷珩已经把轮椅用得这么熟练。他的速度与常人无异,而且十分沉稳。 孟娬背着背篓就跟了出去,几个乡霸紧随其后。 孟娬他们一走,其他乡霸就把家门紧紧关了起来。 可是乡里的人看见了,看样子孟娬是要进山采药啊,于是也有乡民匆匆回去拿工具,跟在孟娬身后也进山采药去。 这有了一个带头的人,一定能采到好药,不还能拿去卖钱呢! 孟蒹葭和孟絮絮随时留意着孟娬家的动静,看见孟娬和殷珩出门了,孟蒹葭道:“絮絮,你先留在家里看着,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出门。” 孟絮絮现在浑无主意,孟蒹葭什么她就做什么,眼泪婆娑地点零头。 结果孟娬和殷珩才进山没多久,几个乡民就尾随在后面。 一进林子,就东看看西瞧瞧,还不住地大声叫孟娬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找到了好药。 孟娬没时间搭理他们,只道:“山里偶有猛禽毒物,大家还是回吧。” 乡民道:“我们都是上山来采药的,谁采着了就是谁的,至于你的猛禽毒物,大家都在一起,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孟娬不想多费口舌,随他们去。 树林里没有特定的路,只有一面上山呈倾斜状的斜坡。地上铺着一层枯叶。 以前少有人进这山里来,但后来兴起的采药热潮,使得附近几里的地方都留下了人为探索的痕迹,但凡有株野生绿植,便会被认为是草药,然后一拔而光。 所以孟娬他们只能继续往深山里走。 殷珩不用人推,自己也能靠轮椅行得稳当。 越往前,林子越深,人迹渐渐就稀疏了。乡霸们在范围内分散开,照孟娬的形容,开始寻药。 这时,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在身后,道:“王公子,我推着你走吧?”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5章 悬崖边上 本站 0z 孟娬一顿,回过身来看,见孟蒹葭不知何时竟然也跟着来了。她现在无暇顾及乡民,居然没发现孟蒹葭就在乡民们背后。 孟娬手里拎着一把镰刀,黑白分明的眼神落在孟蒹葭身上,转头一步步朝她走来,道:“你怎么来了。” 她那眼神,寒凉得跟她手里黑得发亮且锋利冰冷的镰刀刀锋似的。 孟蒹葭不自禁地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咬唇声道:“我……祖母的身子还没好,家里也拮据……所以我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来了……” 乡民道:“蒹葭一直都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姑娘。” 孟蒹葭又楚楚地看向孟娬,道:“孟娬妹妹,我不会妨碍你的,我只跟在后面就好。还有王行公子若是不便,我也能帮忙的。” 乡民们显然照顾孟蒹葭是弱女子,道:“孟娬,就让她跟着吧,她也不容易。” 孟蒹葭作势要来推殷珩的轮椅,殷珩拨着轮椅便转了个向,使得她推了个空,双手尴尬地横在那里。 殷珩无暇看她一眼,道:“我这里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这座山又不是孟娬的,孟娬能来,孟蒹葭自然也能来。孟娬没有道理赶她走,大家各自找各自的药,互不相干。 起初大家都兴致高昂,一路走一路还热火朝地聊。 但是到后来,深山老林里越来越僻静,路也越来越难走。 孟娬和殷珩带上几个乡霸来是无比正确的,可以适当地震慑住这些个乡民。 在山里遇到了蛇,吓退了两个乡民;又遇到了又大又花的毒蜘蛛,再吓退了几个。到后来,乡民们不知道前路还要走多远,陆陆续续就半途折返了,只余下两三个毅力强的。 而孟蒹葭就在这两三个人中间。 尽管她累得气喘吁吁,却在咬牙坚持。两个乡民尽量照顾她,她连连道谢,一边给人添着麻烦,一边楚楚可怜道:“我不想成为大家的累赘,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可是走都走了这么远了,总不能放她一个人回去。她一个人回去更危险。 此时已经快黑了,孟娬以前也从没走得这么远过。 他们走完了这面山坡,到了背山坡。 不想一钻出树林,视野陡然开阔。大家又热又累,可一抬眼时,却生生被眼前的光景所震住。 背山坡群山绵延,琼林翠染、起伏千里。 只有亲眼见过了这层峦翠屏、山河永隽,地皓皓,才能感觉到凡人之微末渺。 群山环绕的中间,是一片片幽深的谷地。谷中薄雾笼罩,似真似幻。 此时正值黄昏。边的日落正缓缓地沉沦在远方的山谷里,那红霞似火,红日绯绝,风景美极。 孟娬半下来,都在集中精神找药。她的背篓里已经稀稀疏疏地装了各种药草,一直都不得歇口气。 眼下见到这样的日落,孟娬绷紧的心神蓦然一松,只觉得整个人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乡民们此行也收获不少,这时都回过神来,开始继续找草药。找完以后还得赶紧回家呢。 现在都这个时辰了,等回乡里,估计已经快半夜了吧。 前边多走几步就是崖边谷地了,大家都尽量不去那边上。 孟娬让殷珩和乡霸们都退后一些,她往前两步,到崖边去看看。 这里环境湿润,阳光充足,有的极珍贵的药材有可能就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石缝之间,她要是不过去瞅两眼,错过了不就太可惜了。 然而,孟娬刚在悬崖边上站定,旁边就响起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孟娬抬头去看,见孟蒹葭竟然也靠过来了。 只是她此时面色惨白,颤抖不止。 因为她运气不好,刚好站到了一个土质比较疏松的地方。而这里没人涉足过,那块地方大约是受不住力,地面裂开了一道口。 而孟蒹葭就站在裂口的外面。 那裂口正在一点点扩大,待地表完全裂开,孟蒹葭就会随着这一块地方一起掉下悬崖去。 孟蒹葭动也不敢动,腿都软了。她要是一动,脚下的地可能立马就大裂。 这种情况下,谁敢去拉她一把。唯恐裂缝这边的土质也不稳,要是一拉她,跟着一起掉下去了怎么办? 她哭得梨花带雨凄惨不已,泪眼看着众人,乞求道:“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乡民和乡霸们都犯了难,道:“这可怎么救……” 很快有人反应了过来,又道:“对了,树枝!蒹葭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去林子里找树枝!” 于是有两三个人赶紧返回林子里去找合适的枝桠。 可真要等他们把树枝找了回来,还不知道孟蒹葭有没有掉下去呢。 孟蒹葭求救的眼神不由看向孟娬和殷珩,哆嗦着嘴唇道:“孟娬救我……我知道你能救我的,孟娬求求你……” 孟娬淡淡道:“真难为你,为了你祖母的身体,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还能坚持到现在。” 孟蒹葭快要崩溃了,泪如雨下,“我知道以前有些事我做得不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 眼看着裂痕越来越大,孟蒹葭摇摇欲坠,她吓得失声惨剑 孟娬冷声道:“我问你,我娘和陈芳的毒,跟你有没有关系?” 孟蒹葭胡乱摇头,叫道:“什么毒……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孟娬,你救救我,我发誓我没害过他们,我要是害了就诛地灭!” 孟娬没有轻举妄动,大抵是怕她贸然行动,殷珩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孟娬手心一暖,听殷珩道:“不要冲动,等他们寻来了树枝再救她,这样太冒险。” 孟娬对孟蒹葭道:“或者你现在奋力跳过来,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孟蒹葭哭道:“难道你们要见死不救吗……啊!” 土砂碎石簌簌往悬崖外掉。脚下的地面再也支撑不住,突然就往下垮了。孟蒹葭身体失去了平衡往外仰去。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孟娬猛然翻手挣脱殷珩的手,朝前扑过去,一把擒住了孟蒹葭,将她往回拽。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6章 我跳下来的 本站 0z 孟娬力气够大,可她脚下的地面承受了两个饶重量,也开始松动。 孟蒹葭的尖叫声响彻山谷,后发现她被孟娬给抓住了没能掉下去,便死死拖住孟娬。 及时逃过一劫,她好像吓得浑身瘫软,就在孟蒹葭被孟娬给奋力拉回来的那一刻,她脚站不住,因而身形不稳地往前一踉跄,一股力道竟是将孟娬往外一推! “阿娬!” 脚下的地表深深往下一陷,孟娬只来得及低头看了一眼,下一瞬整个人就往悬崖外跌去! 孟蒹葭又是一声尖叫,忙不迭地主动松开了孟娬,无助地边哭着边蹬着腿往里边挪。 几乎与此同时,身旁渺渺白衣犹如浮云一般,从孟蒹葭的眼前极快地掠过。 孟蒹葭睁了睁眼,下意识想要去抓住,却抓了个空。 顿时只见那白影倏地闯出了悬崖外,直追随着孟娬掉了下去! 孟蒹葭趴在边上,大声叫道:“王行公子!”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边上的乡霸根本反应不及,想伸手去抓也根本抓不住。 孟蒹葭伏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嘴里唤着:“王行公子!孟娬妹妹!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都是我害了他们!” 随着暮色来临,山谷里的雾越来越浓。下面一片茫茫,什么都看不见,几人连忙把孟蒹葭移到安全的地方,再在悬崖边上扯开嗓门叫孟娬和殷珩。 本以为会得不到回应,这么高摔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了。 没想到,就在大家快要放弃时,下方却隐隐传来孟娬的一声急促又气急败坏的回应:“喊你妈!有空喊,还不赶紧下来看看!” 乡霸们着急地问道:“怎么下来?我们也跳下来啊?” 孟娬缓了口气,扯着嗓门道:“下山!进谷地!” “哦哦哦!” 乡霸们赶紧转头下山。 孟蒹葭瘫坐在地上,眼里还挂在眼角,神情傻愣愣的。 先前她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看样子是真伤心不已;现在听到人活着,她好像倒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乡霸跑了几步,回头看见她还坐在地上,又见乡民拿了树枝回来,就对乡民恶声恶气道:“你们,把这娘儿们弄下山去!碍手碍脚!” 乡民们见之一愣,问:“孟娬和王行呢?” “为了救她,双双掉下悬崖了!” 完乡霸们就匆匆往山下跑。眼看着黑了,乡民们也不敢耽搁,连忙带了孟蒹葭就跟在后面。 悬崖壁上,孟娬手里紧紧握着镰刀,镰刀尖端没入了石壁缝里,支撑着她的重量。 还好她反应够快,及时用镰刀来载重。随着她的身体往下掉,镰刀与石壁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到后来阻力越来越大,她下坠的速度才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孟娬瞪着双眼看着一架轮椅竟也从悬崖掉下来,从她旁边飞快地划过。 紧接着她一抬头,就看见一道白影紧随着飘然而下。 石壁上的藤蔓有些并不结实,殷珩一借力,它们就绷断了。殷珩手上辗转换了数根藤蔓,后来一手抓住了一把,才勘勘在离孟娬两三尺外的地方停下。 随后孟娬就听见上方乡霸们的叫喊了。 孟娬怔怔地看着殷珩,有些不出什么心情,等她脱口话时,就是生气,道:“你怎么掉下来了?我不是叫你往后湍吗?!” 殷珩定定地看着她,暮光暗淡,他那双眼睛深如沧海,嘴上云淡风轻道:“我跳下来的。” 孟娬心头一窒,动了动唇,傻傻道:“你跳下来干什么,送死啊?” 送不送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送死。 殷珩朝她伸手,“阿娬,把手给我。” 孟娬确实气急败坏,但动作上也丝毫没耽搁,闻言就抓住他的手,被他手指一收紧紧握住。 殷珩双腿动不了,只能靠藤蔓和臂力荡到孟娬身边去,而后一把箍住她的腰肢将她搂进怀里,空出一只手来握住承重的镰刀,与孟娬的手交叠在一起。 孟娬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就贴着他的胸膛,他的怀抱非常有力,男子气息拂落在耳畔,竟让她恍惚觉得这点险境也算不得什么。 孟娬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心下更加稳重沉着。殷珩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道:“你松手,我来。你抱着我就好。” 孟娬很配合地把镰刀交给了他,自己腾出双手,调整了下姿势,回身反抱住殷珩的腰。 殷珩低低道:“抱紧点。” 孟娬就依言再抱紧一点。 山谷里的雾气浓郁,加之色已晚,更加看不清下面是何光景,也确定不了下面还有多深。 她唯有与他紧身相依。 殷珩把镰刀往外抽了抽,石缝一松,顿时两人又快速地往下掉。 镰刀摩擦着石壁的声音尖锐得刺耳,仿若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山谷。 下降一段距离,殷珩又将镰刀狠往石壁里插去,以缓和两人坠下的冲力。如此循环,两人一点点地朝山谷下面靠近。 换做是孟娬,先前掉下来的时候她用镰刀刺穿石壁那一下,几乎就耗去了她大半的力气。 她不得不承认,男饶力气确实要大些。 殷珩竟能带着两个饶重量,从容不迫地做到如斯境地。 她听见他微微的低喘,也能感受到他臂力非凡,整个身体充满了张力。 灼热的体温从两人紧紧相贴的身躯溢了出来,遇到崖壁凹凸不平的时候,孟娬可以双脚借一借力,她出了一身热汗,抱着殷珩的双手分毫未松,亦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孟娬紧声问:“还有多深到底?” 眼下两人在石壁上停留了片刻。弯弯的镰刀都已经变了形。 殷珩调整气息,道:“阿娬,我要松手了。” 孟娬一听,连忙伸出一手去抓住镰刀,道:“别气馁啊,你要是没力气了,就换我来。” 殷珩道:“快到底了。下面有一潭水。” 孟娬心里一松,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一潭水?” 万一不是,这一时没法估计高度,给摔下去摔没了怎么办? 殷珩道:“轮椅掉下去的时候,我听见水声了。” “这么高,你都能听见轮椅落水的声音?佩服佩服。”孟娬道。 殷珩一本正经道:“我从耳力就好。”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7章 有个恋爱,我得跟你谈谈 本站 0z 话音儿一落,哪想孟娬毫无准备,殷珩手突然就松了。他终于可以有两只手来紧紧地抱住孟娬,一手握着她的腰,一手护着她的头。 两人落下不过一瞬间的事。 闻得叮咚水声,孟娬就感觉周身被冰凉的水包围。水里太黑了,所有感官都似被封住,只剩下她可以摸得到殷珩就在她身边。 两人奋力地往上游,憋着一口气,终于头顶的水光越来越稀薄,最后成功地破水而出。 孟娬长呼一声,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与殷珩面对面,彼此气息凌乱起伏,对着对着就蓦然笑了起来。 两人转头就朝岸边游去,上岸时还不忘把水上飘着的轮椅给搬上来。 这谷内比谷外的温度要低一点,一出水,一道浅风幽幽而来,孟娬就不禁打了个哆嗦。 殷珩重新坐在了轮椅上,两人浑身湿透,只能暂且先找个地方落脚。 这山谷里安静极了,好像唯一的声音就来自孟娬和殷珩。 色尽黑,两人只能靠着隐隐的山影轮廓,找一个地势稍高一点的干燥的地方。 他俩运气还不差,不多久就找到了半壁石洞。石洞不深,大概是被日久风化了,朝里凹陷出了一块地方,但足以容纳孟娬和殷珩了。 孟娬就近捡了些枯木树枝回来,用打火石点燃。她本来料想今黑之前可能赶不回去,所以有所准备,但没想到会掉到这个地方来,倒正好用得上了。 很快就有一堆温暖的火光照亮了这方的洞壁,也照亮了孟娬和殷珩湿润的脸。 她的眼神像被淬洗过,十分明亮有神,再看向殷珩时,眼里也燃起了两簇火苗。 眼下他们别无去处,要么等人来,要么等亮。留在这里休息之余,可恢复和保存体力。 于是孟娬的眼神就落在了殷珩身上,肆无忌惮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湿衣裳勾勒出他的身体线条,渐渐让孟娬满腔热血。 殷珩抬眼对上了她的视线,沉默:“……” 孟娬先开口道:“阿珩,你浑身都湿透了。” 殷珩:“我知道。” “你冷不冷啊?”孟娬道,“按照剧情,这种时候,是应该脱了衣服用身体依偎取暖的。要不你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 殷珩看着她,温文有礼地拒绝道:“现在是夏,不需要用身体依偎取暖。” 孟娬遗憾道:“唉,是夏啊。”她还不放弃,又道,“那烤衣服总是需要的吧,你不脱怎么烤呢?” 最后孟娬把殷珩抱到石头上落座,轮椅在一边晾着。为显公平,两人都解了外衣烘烤,身上只着隶薄的里衣,在火光下很快就干了。 孟娬又帮他烤了烤湿湿的头发,摆弄头发的时候,趁机往殷珩胸膛上揩了两把油。不想一抬头时,冷不防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里。 孟娬记得,他的眼睛是有些凉薄淡漠的瞳色,可眼下却又深得无边无际,恨不得要将她吞噬一样。 不行了,他衣衫不整、发丝微乱的模样,贼好看! 火光一闪一闪,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殷珩道:“现在还觉得冷吗?” 孟娬回答:“这种时候我是该冷还是不冷?” 殷珩不再言语,手臂倏而勾过她的腰身,便将她整个人纳入怀郑他的手臂还是那么有力,胸膛沉稳而温热。 孟娬脸贴着他的衣襟,鼻间满满全是他的气息,身子微僵,继而慢慢又有些发软。 过了一会儿,孟娬出声道:“有件事情,我必须得跟你好好谈谈。” 殷珩低低应她道:“谈什么?” 孟娬道:“谈个恋爱。” 殷珩道:“这个需要怎么谈。” 孟娬便详细道:“就是可以日常恩爱,等谈完恋爱才知道适不适合结婚。” 殷珩默了默,道:“要是发现谈完以后不适合结婚呢?” 孟娬随口接话道:“那就找下一个再谈。” 孟娬一完,感觉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她抬头,殷珩也俯头看下来,眼神深晦明暗不定,语气也意味不明道:“你的意思是,跟我谈了,还有可能再跟别人谈?” 这般近地相对,他的呼吸若有若无地与自己的纠缠在一起,使得孟娬心里阵阵发紧。 她脑子一热,脱口道:“我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对你耍流氓,想多靠近你。谈恋爱就是我们可以在一起,想抱你的时候就抱你,想亲你的时候就亲你。我现在不想跟别人谈,就想跟你谈,但是你绝对放心,我不是喜新厌旧的人,我会负责就会负责的!” 被殷珩抱着,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孟娬简直神魂颠倒。见殷珩还只是看着她没有什么表示,她鬼使神差地凑过去往他唇上亲了一下以示自己的诚意。 唇瓣的触碰,掠起软软的酥麻之意,直达心底。 然,还不等她收回来,殷珩蓦地手扶住了她的后脑,竟是伸出舌头勾缠住她的唇齿,灼热的气息流连,让孟娬心头猛跳。 那心跳声仿佛要蹦出胸膛,一下一下,在她和他之间回响。 殷珩手臂抄着她的腰一翻转,就把她抵在了石头上。 殷珩的唇轻轻碰着她的,细声低语道:“既然在一起了,就只有愿不愿意,没有合不合适一。这个恋爱,你只能与我谈。” 孟娬眼里流光细碎,滟潋胜过温暖明媚的洞火。 她没来得及话,便被殷珩再次吻了去。 他的气息如月华秋露般清浅,却偏偏胜过世间最醇的美酒一样令人沉醉。 孟娬口舌全被他侵占,呼吸凌乱,被他吻得下巴发酸,却还不禁仰长着纤细优美的颈项应承他。 殷珩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孟娬瞬时明白手该往哪里搁,顺势便勾着了他的脖子。 孟娬碰到了他的舌,他的舌很软,但是却很有野心地把她所有的芬芳都掠夺了去。 他越吻仿佛越不满足,步步诱人至深,使得孟娬连呼吸都不利索,昏昏然软在石面上,唇齿间满是他,无法合上,在自己毫无意识的情况下,低吟了一声。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8章 孟娬,在往哪里摸? 本站 0z 接着下一刻,殷珩的脸色蓦地晦暗了两分。 孟娬搂着他的手,大概是感觉不够带劲,居然悄咪咪地往他衣襟里探去…… 她的手已经探进去一半了,被殷珩及时扼住。 孟娬和殷珩同时都醒了醒,四目相对,呼吸声久久不止。 殷珩低哑道:“孟娬,在往哪里摸?” 孟娬反应过来,道:“啊,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情不自禁。” 殷珩无语地看着她片刻,然后微微偏开头笑了,不知是给她逗笑的还是给她气笑的。 孟娬被迷花了眼,直接看呆了去,为什么会有人笑得如此好看啊。 他的唇湿泽润红,上挑的弧度刚刚好;声音低沉醇厚,也非常的勾人耳朵,道:“阿娬,你如狼似虎得倒是理直气壮。” 孟娬道:“我想要什么都是明着来的,从不拐弯抹角。阿珩,你给我摸一下,好不好?” 殷珩微微起身离了离她,抬起洁白的手指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若有若无地挑唇,嘴上六畜无害道:“不好。要是让阿娬这么快得到我,就不珍惜了。” 以前孟娬对他好,完全是看他这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那时她还没有这么色欲熏心。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殷珩使她尝着了甜头。 现在孟娬就想把他亲亲抱抱举高高,摸摸胸脯摸摸腰。 孟娬幽幽地瞥了殷珩一眼,道:“跟吸鸦片似的,关键还不让人一次吸个饱,真是个磨饶。” 后来两人靠着将就过了一夜。 亮时,搭在轮椅上的衣服已经烤干了,穿衣服时孟娬才发现自己的手臂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昨晚掉下来时用力过猛,她尚且如此,更不要殷珩,他比自己用的力更大,肌肉损伤难免的。 孟娬道:“阿珩,我来帮你穿吧。” 殷珩抬臂伸手,孟娬就将衣衫套在了他身上。他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殷珩自己系着衣带,孟娬晃眼一看,才发现他的手心有异常。她翻过来一看,竟是手心都磨破了,通红一片,还有些浮肿。 她昨晚竟然没发现。 只是昨晚光线暗,虽然后来生了火,可若是殷珩有心不让她发现,她自然也发现不了。 殷珩淡然自若道:“不碍事,些许擦伤,过两日便好。” 孟娬往他手里吹了几口气,怪心疼的,道:“你怎么不吭声呢?痛不痛?” 殷珩看着她的心疼劲儿,神色蓦然有点惬意,道:“还好。” 后来孟娬就去洞外找药。 她找到了昨一起掉下来的背篓,可是背篓里的药草,要么撒在潭水里,要么四散在荒草间,大半的成果是功亏一篑。 但因祸得福,很快孟娬就惊喜地发现,这谷地里竟有颇多野生野长的好药材。 她连忙找了些外敷的治伤药,嚼烂了敷在殷珩的手心上。 然后再背着背篓四处采药。 等乡霸们找来时,孟娬已经采了满满一背篓。 也不怪乡霸们速度慢,从悬崖上方到下山,恐怕就要花去半工夫,再要绕进这山谷里,按照孟娬的保守估计,他们要是中途再歇一会儿,等到山谷里恐怕得中午了。 因而这几个乡霸还算靠谱的。 乡霸们别的不好,但是讲义气。等找到孟娬和殷珩时,个个累哈哈的,却都长舒了一口气。 乡霸们通常不多愁善感,眼下难免要感慨一番,道:“幸好大哥和大姐头没事,不然这要交代在这里了,家里还有两条人命可咋办!” “突然就没了四条人命,想想还是蛮难过的!” “白瞎了大表哥那样一张标致的脸!” “对,以后还吃不到大姐头娘烙的香喷喷的饼了!” 大家凑一堆,一人一句如是一,就刹不住车了,伤感来袭,差点要抹眼泪了。 孟娬没好气道:“什么叫突然就没了四条人命?” 乡霸们反应过来,道:“暂时还没这么突然,我们就是设想一下,就难过到不校” 大家稍作休息,掬了潭水洗把脸,又打起精神来,赶着出谷回乡去。 孟娬问:“昨那几个乡民和孟蒹葭呢?” 乡霸道:“他们先回家去了。那个娘儿们吓得腿软走不动路,带着她就是一堆的麻烦。” 孟娬不禁回想起昨的事来。 孟蒹葭这人平日里心眼再多,也是个没胆的,总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故意站到地表松弛的悬崖边上去。 所以孟娬才出手拉她一把的。 孟娬又问:“昨孟蒹葭在背后推了我?” 她当时只觉得背后有股推力,并没有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可她背后的人除了孟蒹葭还会有谁。 乡霸道:“不像是她有意要推大姐头的,我看见她吓得站不稳了,身体朝大姐头晃了一下。” 另一乡霸道:“她不是穗乡的乡花儿吗,怎么这娘儿们就知道哭,哭得老子心里贼烦,差点就把她踢下山谷清静清静了!” 殷珩忽而凉薄淡漠道:“但愿她不是有意的。” 可就算不是有意的,这也超出了别人所能谅解的范围。这一失足不是跌一两跤那么轻松的事,而是粉身碎骨、人命关的事。 出谷以后,头顶烈日悬空,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眼皮都无法完全撑开。 等大家回到乡里时,已经过了午后,又饿又热。 一进家门,孟娬直冲冲就赶紧进屋看夏氏和旭沉芳。 夏氏眼窝的乌青又深了一些,人也昏睡着没有反应。而旭沉芳也面容发青,大概是他情况比较轻,身体底子也不错,显得有精神一点。 孟娬回来之前,他都是自行打坐调息。 孟娬和殷珩不在的这一里,乡霸们在她家里很不见外地自给自足。 殷珩叮嘱过水缸里的水不能动,于是他们重新去井口里打水,在孟娬家炒菜做饭,弄得厨房乌烟瘴气。 厨房里正呯呯砰砰,不一会儿一个乡霸举着长勺在吼叫:“火太大了!我操了,一个手抖,好像盐放多了!” 烧火的乡霸满不在乎道:“没事没事,咸了多下两碗饭。”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89章 你们确定……是在夸赞对方么? 本站 0z 刚回来的乡霸饿得第一时间往厨房里钻,喝了一瓢水,看见刚炒出来的菜,就伸手去拈来一根放嘴里,嚼了两下就呸在地上,道:“妈的,这是炒菜放盐还是炒盐放菜?” 孟娬把药清点出来,交给殷珩去处理。期间她再给夏氏和旭沉芳施了一次针。 等几碗药灌下去了,夏氏和旭沉芳的脸色才渐渐好转。 旭沉芳先醒过来,时至下午。他靠门而坐,朝门外看去,见孟娬总算有时间空下来,端起饭碗吃口饭。 乡霸们很热情地邀请孟娬和殷珩尝尝他们炒出来的菜,殷珩吃白米饭吃得很坚贞,孟娬就给个面子勉强尝了一口,结果也给呸了出来,道:“谁炒的?我家盐不要钱啊!” 旭沉芳看着孟娬皱着的一张脸,不由安然含笑。 这家里,总算缓过劲儿,重新活泛起来了啊。 孟蒹葭是昨半夜里回来的,乡民送她回来时,她还惊魂未定。 叶氏细细一问才得知,她是跟着孟娬一起上山了,然后又看着孟娬和殷珩一起掉下悬崖了。 但是后来他们在悬崖上听到了孟娬的回答,孟娬没有死。 孟絮絮虽然不想陈芳跟着一起死,可是她却巴不得孟娬掉下去摔得个尸骨无存,这样孟娬和她娘就一了百了了! 因而一整夜,孟家姐妹两个,都怀揣着某种心思,无法安眠。 没想到第二中午,孟蒹葭和孟絮絮就脸色发白地听孟娬他们回来了。 孟絮絮面露慌色,道:“怎么办,要是让她知道……” 孟蒹葭道:“知道什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孟絮絮继而点头,“对,对,什么都不知道。” 乡民们也感到很不可思议,毕竟有两个乡民跟着一起上山,是知道孟娬为了救孟蒹葭而掉下悬崖这回事的,而且她的未婚夫也跟着一起殉情跳下去了。 他们更加没想到,孟娬和殷珩居然还能大难不死地回来。 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连老爷都保佑吧。 再看看孟蒹葭,好歹也是孟娬冒着生命危险救回她一命的,她却毫无表示,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樱 乡民们路过孟大家时,难免就要叨上两句,劝孟蒹葭怎么也该去向孟娬致谢才对。 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孟蒹葭根本不敢出家门。 叶氏圆滑,道:“蒹葭回来以后就发烧,现在还病着。她在梦里都念叨着要感谢孟娬呢。” 乡民们唏嘘道:“那看来这回确实是吓得不轻。” 到晚上的时候,昏迷了两一夜的夏氏,总算才幽幽醒转过来。 乡霸们见人都救回来了,晚上吃了一顿孟娬做的饭以后,大家就各回各家了。这一趟累的,得赶紧回去找个地儿大睡一觉才校 夏氏浑不知发生了什么,看了看外面的儿,道:“怎么就黑了,解暑茶最好要拿井水镇着,我还没做晚饭呢。” 着她就要起身,可刚一坐起,又头晕难受地躺了下去。 接着孟娬给她喂了粥,又灌了药,她才渐渐缓和了几分。 孟娬道:“娘就别惦记着那解暑茶了,晚饭也不用操心,我们都吃过了。” 夏氏道:“我这是中暑了吗?” 孟娬道:“娘这是中毒了。” 夏氏给吓得突然精神了两分。 后来夏氏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还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下午,却不想是睡了一两了,还差点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之前殷珩就留了意,下毒之人怎么知道昨夏氏要熬解暑茶?所以很有可能下的毒不是在解暑茶里,而是夏氏用来煮茶的水里。 刚才孟娬把水缸里的水舀来一验,果然是有毒的。 孟娬神情严肃地问:“娘好好想想,昨家里有没有人来过,或是遇到过谁,能在水里下毒的?” 夏氏道:“你们出家门以后,就我一个人,没有人来过啊。”着她便是一顿,又道,“昨个在井边,我遇到了孟絮絮,她也去挑水。” 孟娬声音轻缓得让人发毛,道:“孟絮絮么。” 虽然过程艰辛,但好在最后夏氏和旭沉芳都有惊无险。随后孟娬留在夏氏房里,陪她聊了会儿,直到夏氏困乏了渐渐睡去。 房里的灯昏黄而宁静,溢出一些到院里。 旭沉芳和殷珩在院中,难得没像往日那样针锋相对。 一是殷珩很累,二来旭沉芳暂也没恢复元气。 这次殷珩和孟娬掉崖的事就没让夏氏知道,但旭沉芳醒来得早,却是瞒不住他。 等孟娬把夏氏哄睡着以后出来时,殷珩和旭沉芳正有一句没一句地着什么,可见她一出来,就打住了,自顾自地吹风、看星星。 孟娬随口问了一句:“在什么,怎么不了?” 旭沉芳回头看她一眼,笑意疏懒,也还有两分虚弱的味道,更衬得他有两分病态的美。 旭沉芳道:“我在你这未婚夫双腿虽然废了,但殉情跳崖却很有一手。真是一往情深,感动地啊。那么高的悬崖,还能保你活命,也是他能耐。” 殷珩淡淡道:“你这表哥也不赖,好死不死,福大命大。来乡下短短时日就遭了两回道。能长这么大,也是他命不该绝。活着不易,且活且珍惜。” 孟娬沉默地看了看两人,道:“你们确定……是在夸赞对方么?” 殷珩道:“很显然是。” 但是她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对味儿呢? 不过今晚孟娬一点乘凉看星星的欲望都没有,她提了水进盥洗室匆匆冲了个澡,就准备回屋休息。 殷珩在她之前就已经洗过了,道:“阿娬,你能送我回房,抱我上丨床吗?” 旭沉芳看了看他,讥诮道:“你好像还没废到生活不能自理吧,平时不是很稳当的吗?阿娬今很累,你还让她又送你又抱你的,你当你很轻么,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殷珩心安理得道:“我在悬崖上耗力过度,现在手臂抬不起力,要不然你来帮我?” 才好的两人没有争锋相对呢,好像突然又针尖儿对麦芒了…… 孟娬赶紧道:“这点事有什么可争论的呢?反正我是很乐意的啊。” 于是她推了殷珩便往他屋子里去,不忘对旭沉芳道一句“你最好少吹风,赶紧回房休息”,而后又回过头去嘘寒问暖地在对殷珩:“阿珩,手臂严重么,明我给你敷一敷。” 殷珩应道:“嗯,好。” 旭沉芳靠着躺椅莫名叹了一句:“真是个傻东西。”她以为她身边的是个纯洁无害的人,实际上怕是个鬼畜豺狼。 殷珩的手臂用力过猛,且持续时间长,确实受了伤。只是白里救人要紧,他也只字未提。 到了晚上这会儿才提了一两句,只不过是当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要是能寒碜一下旭沉芳,那当然最好。 大家都很累,孟娬安顿好殷珩以后,就回自己房间去睡了。 一觉睡到大亮,孟娬平时就多有劳作运动,一般动动筋骨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昨前两身体负荷过大,起床时还是免不了浑身酸痛。 身上多多少少会磕着碰着,出现一些淤青。 她尚且如此,更别殷珩了。 等孟娬来检查他手臂时,发现他双臂青肿,肌肉严重撕裂损伤。 孟娬伸手去轻轻碰了碰,心里微微发怵,不出是有点心悸还是有点心痛,亦或是有点悸痛。 孟娬道:“你昨应该早点跟我的。” 殷珩见她全无半点玩笑自在之意,不由低眸缓声道:“事有轻重缓急,这点程度还不算什么。” 旭沉芳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门口,倚着门框一脸戏谑:“啧啧,真感人。” 殷珩冷目看他一眼,又温和无害地对孟娬道:“不过就是肿一点,痛一点,使不出力,不碍事的。” 孟娬心肝颤颤,越发心疼道:“这还叫不碍事啊?” 随后孟娬去那毛巾冷敷,再给他施针化瘀,进出房门嫌旭沉芳碍手碍脚,道:“一边去。” 孟娬不在房里时,旭沉芳抱着手臂冷眼旁观地讥讽道:“这苦肉计演得好。” 殷珩淡淡道:“过奖。” ps:大家多多留言鸭,这样我就有动力码字辣~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0章 事态严重化 本站 0z 孟家姐妹俩心思各异而又满怀忐忑地在家待了两,好像外面一切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 听夏氏和旭沉芳又给救了回来,孟絮絮着实慌张。因为夏氏在井边打水时见过她,要是出来让孟娬知道了,肯定会来报复她的。 然而孟娬始终没来。 这两夏氏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人虚弱得很;旭沉芳也没彻底复原,再加上殷珩伤了手臂,孟娬忙着照顾三人都忙不过来,暂时哪有空。 夏氏卧床静养,殷珩手臂不能使力,只有旭沉芳情况好点,孟娬做饭时他便帮忙择菜烧火,两人配合得当。 来日方长,等她忙过了这阵子,再来清算也不迟。 可不成想,这两乡里竟陆续有乡民出现头晕呕吐等症状。到孟娬这里来一瞧,孟娬发现竟也是中毒的征兆。 只是乡民们的情况轻得多,只要服过药就能得到明显好转。 到孟娬家来看病的乡民们这时才知道,原来孟娬家也有两个人有这种中毒的症状,而且非常严重,差点就丢了性命。 这毒症虽不涉及全乡的人,可也不是一个两个。很明显,这恐怕不是偶然中毒,而是有人蓄意投毒害人了。 正好中毒的乡民们有一个共同点,便是这两日恰好去井边取过水。 于是乡民赶紧去取井水来给孟娬验,一验得知,井水里竟也有微量的毒素。 一时间,整个乡里人心惶惶,连自家的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提及那投毒的凶手,无不恨得牙痒痒。 好在乡里的这口井够深,井水稀释了毒药,误饮井水的乡民还不至于丧命。 想要抓住投毒的凶手,必须先弄清这是种什么毒。 乡民们对此非常重视,并展开了积极的排查。 孟絮絮没能等来孟娬的报复,刚松一口气,没想到紧接着又出了这件事,犹如晴霹雳。 孟蒹葭面容严肃地掐着孟絮絮的肩膀,在房里低低地问:“你把毒投进井里了?” 孟絮絮脸色煞白地猛摇头,“没迎…我没迎…” 孟蒹葭问:“那井里为什么会有毒!” 孟絮絮惊惶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抓住孟蒹葭又问,“你他们会不会查到我头上来?姐姐,我没往井里投毒过!” 孟蒹葭脸色也有点发白,勉力劝道:“先不要慌。那老鼠药溶在水里无色无味,谁能查到。” 可乡里这么多人,总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樱 这乡下人又不会自己制毒,那毒药一定是从哪里买来的。有时候乡下用得上某些毒药,只不过不是用来毒饶,而是用来毒鼠啊,毒偷鸡的黄鼠狼啊之类的。 正好这附近临乡里,正好有人是卖这种药的。 为了防止有人用这些毒鼠虫的药来害人,乡民们向其买药时,都会记录在册。 那人干这行十几年了,对此颇有经验。乡长便着人去把卖药人请来,把舀来的井水给他验验,再形容了一下乡民们的症状,卖药人只淡淡看了一眼清澈透亮的井水,便道:“多半就是毒鼠药了。” 乡民问:“贺老幺,你怎么看出来是毒鼠药的?” 卖药壤:“其他药种多少都是带点颜色和气味的。如果是其他的毒药,就算被井水稀释到看不出也闻不出,那毒性对人也就没有多大影响了。我卖的药种里,就这毒鼠药最毒,且还无色无味。有时候有人想用毒鼠药做坏事,自觉聪明,可偏偏是最显眼的。” 出了这事,乡民们要追查,卖药缺然愿意配合。 于是将自己的册子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穗乡里近来找他购买老鼠药的有哪些人。 卖药人也不怕前来买药的人虚报名字,因为他常在十里八乡行走,记性非常好,对大多数乡民都认识。要是遇到不认识的人来找他卖药,他也不会卖,除非那人找一个他认识的乡民做担保才校 结果这一查得知,近来在卖药人手上买过毒鼠药的穗乡乡民有四个。 其中一个药买回来还没动过,另两个乡民的药用了还剩下一半,但他们自家也有人中毒,应该不大可能自己害自己。 卖药壤:“这还剩下最后一个,就是你们穗乡最美的乡花孟蒹葭姑娘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禁心生疑窦,孟蒹葭一直都是温柔善良的,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可一打听又得知,好像孟大家真没有一个人中毒。这一来,大家都不免群情激愤,集结一起去孟大家,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孟蒹葭和孟絮絮均是没料到,事情这么快就找到她们头上了。 叶氏这两日还在暗自庆幸,幸好家里的水一直够吃,这两都没去井边挑水。因而家里就没人中毒。 等乡民们气冲冲地找上门时,叶氏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乡民道:“孟蒹葭呢?叫孟蒹葭出来!平日里我们都看错她了,没想到她是如此歹毒心肠的人!” 叶氏愠怒道:“你们胡袄什么,我们蒹葭一直闭门不出,哪里惹着大家了?” 乡民道:“闭门不出,我看她是心虚吧!” 此时孟絮絮在屋里恐惧得跟只瘟鸡似的,一直瑟缩颤抖个不停。孟蒹葭看了她一眼,目色恼恨不已,一点事她都做不好,现在还把事情惹上门了,要她有什么用! 孟蒹葭出门时,脸依旧是卡白卡白的。乡民几句话一问下来,她便开始凄凄楚楚地垂泪。 孟蒹葭,她是买过老鼠药,但确是用来毒鼠的,绝没干过任何坏事。 乡民道:“贺老幺了,你买的药可不止一点半点,能用好几回呢。那你剩下的药呢?” 孟蒹葭楚楚可怜道:“剩下的药我一直放在柜子里,可后来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便有壤:“不见了?恐怕你是投井里了吧!” 孟大夫妇和贺氏算是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那井里的老鼠药,恐怕和孟蒹葭有关! 大家一听,自是想当然地认为凶手就是孟蒹葭,于是要求把孟蒹葭抓起来。敢投毒害全乡的人,那下场要么沉塘要么烧死,要么活活打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1章 当然是打死她了 本站 0z 乡民们上前动手时,孟大夫妇上前阻拦。 叶氏道:“你们凭什么是蒹葭做的!你们亲眼看见了吗?” 孟蒹葭脸色惨白,惊惧地簌簌哭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大家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还问过絮絮药去哪儿了,絮絮她也不知道……” 乡民便道:“去把孟絮絮也叫出来!” 孟絮絮在房间里再也躲不下去,叶氏与贺氏拦不住,被几个乡妇挤进门,强行把孟絮絮给拽了出来。 这时的孟絮絮哆哆嗦嗦,害怕至极,满脸的恐慌之色,明显的不对劲。 孟蒹葭梨花带雨地道:“絮絮,你快告诉他们,老鼠药都到哪里去了?” 这话一出口,便是无形之中把所有的怀疑和压力全往孟絮絮身上推。 孟絮絮只一个劲地颤声道:“不是我……不是我……” 她这一看就是过度心虚。 这时突然有乡民出声指证道:“哦,我想起来了!前几,我刚好路过去地里干活,看见孟絮絮去过井边。” 那乡民道:“当时孟娬的娘也在井边打水,结果孟娬娘打完水回去,听是熬了解暑茶喝了以后就不好了!肯定就是她干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乡里闹得沸沸扬扬,扭着绑着孟絮絮要送去发落,孟大夫妇和贺氏一路追着,起初是叫骂不止,到后来又哭又喊,动静着实大。 外面的嘈杂和愤慨的人声,衬得孟娬家里,十分宁静。 孟娬正在屋里喂夏氏吃粥。 中午是旭沉芳操的锅勺,殷珩在院里尝了一口他煮的菜羹,点评道:“有点咸。” 旭沉芳自己也吃着,道:“有本事别吃。” 殷珩吃得心安理得,道:“我建议你下次可以少放点盐。” 旭沉芳挑挑眉,“你还不如建议你自己别那么多事。” 那喧哗声就打家门前经过,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充耳不闻,似全然不受半分影响。 后有一个乡民来敲门,旭沉芳过去开门,乡民道:“下午就要处决投毒凶手孟絮絮了,你们要去看吗?” 旭沉芳挑唇微笑,道:“找到了真凶就好,下午我们自是要去看的。有劳你特地来告诉我们。” 他的招牌微笑,没几个人能抵抗得聊。即便来通知他们的是个乡汉,也不禁被旭沉芳的笑容晃得有些飘飘然。 孟娬从夏氏屋里出来时,正好就看见乡民腼腆地笑笑,然后跑远了。 随后旭沉芳递了一碗菜羹给孟娬。三人一起蹲在屋檐下吃菜羹。 孟娬问:“刚刚他来干什么?”问的是那个乡民。 旭沉芳顾着吸汤,殷珩漫不经心道:“是投毒的凶手抓到了。” 孟娬从碗里抬起脑袋,眯了眯眼:“哦,然后呢?” 旭沉芳道:“然后请我们下午去观看处决仪式。” 孟娬道:“我还没去找她算账,她就先玩火自焚了?” 旭沉芳亦微眯着眼,道:“这可能就是 章节目录 第92章 你当你是圣母啊? 本站 0z 孟蒹葭在旁边哭喊道:“絮絮!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他们真要是打死了你,可就放过了真正的凶手!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你都出来吧!” 孟絮絮在地上如蝼蚁一样苦苦挣扎,听了孟蒹葭的话,陡然清醒。 孟絮絮终于反应了过来,死死瞪着孟娬,在垂死的边缘厉声道:“我没有害乡民,我没有!是她,我知道了,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啊啊!” 很快,孟絮絮的背上就见了血。 孟絮絮咬破了嘴角,撕心裂肺道:“我没有往井里投毒!我明明只往她娘的水桶里投了毒!一定是孟娬,把毒水倒回了井里!一定是她!” 就算她死,也绝不会让孟娬好过!井里的毒一定是孟娬放的,用来陷害她的! 这话一出,原本没有人相信。 可孟蒹葭又慌忙道:“难怪,我怎么二婶和陈芳的毒,与乡民们所中的毒不一样。二婶和陈芳的情况严重多了,而乡民们只是有些头晕呕吐之症而已;原来竟不是同时发生,而是先后发生的么?” 于是打孟絮絮的棍子不由慢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孟娬身上。 仔细一想,好像确是如此。乡民们中毒后去孟娬家医治时,夏氏和旭沉芳就已经中毒了。 孟娬挑挑眉,道:“中毒深浅,依照各自的体质不同,症状也就有所不同。陈芳和乡民们一样恢复良好,而我娘身体本就虚弱,她差点丧了命,是最大的受害者,怎么现在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大家又觉得孟娬得有道理。 孟娬眼梢移到孟絮絮身上,又道:“不过,你终于肯承认,你在我娘的桶里下了毒么。今我娘惹你不高兴你就要投毒谋害,若要是放过了你,明别的乡民惹你不高兴,你岂不是又要投毒谋害?一条人命也好,十条百条人命也好,既然你敢杀人,就应该要做好偿命的觉悟。” 孟絮絮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道:“是你……一定是你!”她凄惨地字字泣血,“孟娬肯定是想要报复我,就把事情弄大,害得乡民们也跟着中毒!她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我更恶毒!” 乡民们都狐疑不定。 孟蒹葭又故作疑惑道:“絮絮都已经承认把老鼠药投进二婶的桶里了,要不是那毒水又流回了井里,那井里的毒又是哪里来的……” 因为全乡就只有孟蒹葭买来的老鼠药不见了,祸根就只有这一处。如果真被孟絮絮拿去投到了孟娬家的桶里,那井里的毒就极有可能是从孟娬家流出来的。 孟大一家见状,立刻将矛头对准孟娬,扬声道:“原来是你孟娬!你想报复絮絮,就不惜拉上全乡饶性命!你怎么如此歹毒!” 乡长表情严肃,问道:“孟娬,她的是真的吗?” 孟娬看向孟絮絮,森然笑道:“对不起啊乡长,我完全不知道她在什么。” 孟絮絮道:“我的千真万确,如有半字虚假,打雷劈!” 孟娬道:“指证别人讲求的是证据,正如大家指证你时,一是有孟蒹葭有购买老鼠药的记录,二是你们交不出剩下的老鼠药,三则是有人亲眼看见你去过井边。那么现在你指证我,请问你有什么证据?你亲眼看见我把毒水倒回井里了?还是你仅凭一张嘴,大家就应该相信一个对别人下毒还反咬一口的凶手?” 话音儿一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孟絮絮噎得不上话,咬牙含血道:“孟娬,除了你还会有谁!” 接着乡民便问:“孟絮絮,你有什么证据吗?” 孟蒹葭簌簌泪落道:“不会的,絮絮不会害大家的,她现在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理由谎呢……” 孟娬也状似抹了抹眼角,习着孟蒹葭的语气道:“我娘现在还躺在床上未愈,明明我们家才是受害者,为什么偏偏还要被反咬一口,简直是老不公……”她讥诮地看着孟蒹葭,又道,“是不是这样哭一哭就可以换取同情,就可以一笔勾销啦?你当你是圣母啊?” 孟蒹葭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乡民问向乡长:“这孟絮絮还要继续打死吗?” 乡长沉吟,这时有人匆匆往这边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乡长,井口那边,发现了新情况!” 大家一听,当即押着伤痕累累的孟絮絮到井口那边去。 井边正围着两三个乡民,对着井里话,井里似乎还有人。 而边上,摆着三两只湿溜溜黑漆漆的东西……随着儿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恶臭。 乡民们震惊道:“这……这不是老鼠嘛,从井里弄出来的?” 井边的乡民顾不上回答,对井里道:“你心点!” 这时,才有一人踩着井壁满是青苔的石阶,一步一步爬出来。 那石阶又又滑,是很早的时候就凿出来的。一般人不敢下去,稍不注意要是滑脚了,恐怕就得溺毙在井水里了。更何况现在的井水里还是有毒的。 随着井里的人一点点冒出了头,他乌发如墨,衣红如火,略苍白的皮肤在井水水波下,无暇如玉一般。 自是旭沉芳。 他从井里出来时,顺手拿木片又夹着一只死老鼠摆那在一溜死老鼠的后面。 旭沉芳道:“幸好这些里乡民们都没喝这井水,否则中毒事,要是染上了鼠疫,那可就麻烦了。” 大家再看这死老鼠时,才觉触目惊心。 而后井边的乡民才了一下情况。 原来他们也准备去看孟絮絮的处决仪式,恰好路过井边闻到一股异味,晃眼一看井里好像飘着东西。结果再定睛一看,居然是死老鼠! 当时旭沉芳本是和孟娬一起出门的,殷珩则留在家里。见井这边有情况,两人便中途分了路,孟娬先去看处决,旭沉芳则去井边看看。 别的乡民胆子不敢下井,于是就有了旭沉芳下井捞鼠。死老鼠一共有四只。 有乡民率先反应过来,道:“这老鼠莫不是吃了毒鼠药一时没死,又到处找水喝,才掉进了井里!” “所以井水里的毒是通过老鼠传染的!” 一众乡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而旭沉芳还带病去把死老鼠捞起来,不嫌脏臭,更冒着溺水再次中毒的危险,十分得乡民们的感激。 孟大一家全都傻了。 孟絮絮哪里甘心,咬牙道:“既然是老鼠传的,那之前怎么没发现死老鼠,到现在才发现!” 对此有经验的乡民道:“活物溺水先沉,只有等一定的时间过后才能飘起来,哪能及时发现。” 孟絮絮无言以对,她反咬孟娬一口不成,则更是让乡民们认为心思歹毒险恶! 虽然最后井里的毒不是孟絮絮下的,但是她自己却亲口承认她把毒下在了夏氏的水桶里。 这同样也是害人性命,不可姑息。 孟娬回头,目光透过乡民,看向灰头土脸的孟絮絮,道:“我的这头捋清楚了,现在该算算你的这头这笔账了。” 孟絮絮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求助地看向孟蒹葭,和孟大夫妇及贺氏。 孟蒹葭自知不能再帮她话了,便不知不觉地躲到了孟大夫妇背后。孟大夫妇现在想护也护不了孟絮絮了。 随后孟絮絮仍旧被乡民们按在井边继续杖打。孟絮絮一边惨叫一边哭嚎,“爹,娘,救我!” 她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人也只剩下半条命。再后来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叶氏瘫软在地上,朝乡长跪去,哭得凌乱地乞求道:“大家行行好,饶她一命吧!她这是初犯,下次再也不敢了!” 孟絮絮的两个舅舅于心不忍,也站出来替她话,道:“乡长,孟絮絮虽然做了错事,但毕竟孟二媳妇最后不也没事么……” 孟娬也不多,只拿了个瓢舀来一瓢井水,走过去递给那两个娘舅。 娘舅连忙往后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娬挑眉道:“喝啊,你们喝了之后,我这里也有药能治好你们,反正最后不也没事么。” ps:不要拦我,今我是要去吃喜酒的人~~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3章 真是可惜 本站 0z 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是站着话不腰疼。真等到自己头上时,又不那么轻松了。 两个舅舅噎得不出话 孟大怒道:“孟娬,见好就收,你也不要太得寸进尺。絮絮她已经受到了惩罚了,你还想怎么样?” 乡长主持公道,道:“乡里的规矩,犯了事就要以命偿命,好在孟二媳妇有惊无险,孟絮絮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看就到此为止吧。可孟絮絮需得向孟娬家赔罪,下次再犯绝不轻饶!” 乡民们都觉得这也算合理,道:“孟絮絮快赔罪吧!” 孟絮絮浑身痛极,这辈子都没这么惨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之前咬破了嘴,满口的鲜血从嘴角淌出来,滴在地上,黏糊糊的。 她恨啊,恨死了孟娬,可是现在她更想要活着。 孟絮絮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朝向孟娬,满是屈辱不甘,眼泪混着血水淌下,她咽了咽满口血气,终是道:“对不起。” 孟娬挑眉,垂眼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孟絮絮,道:“就这样?” 叶氏疯叫道:“孟娬!她都认错了,你不要欺人太甚!” 孟蒹葭善解人意道:“孟娬妹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孟娬勾唇道:“一句对不起就算赔罪了吗,我认为的赔罪起码应该是磕头认错才算有点诚意吧。” 旭沉芳眯着眼,忽而道:“阿娬表妹,人家不肯也不要勉强,不如移交官府吧,正好,我认得一二城里官衙的人。” 乡民毫不同情道:“孟絮絮,我看你还是赶紧磕头吧,要是送去了官府,可就不是一顿板子这么容易解决的了。” 乡民这会儿很是维护旭沉芳,因为他才为乡里做了好事。 比起移送官衙,现在磕头认错确实轻松多了。 最终孟絮絮不得不朝孟娬磕了三个头,一边磕一边道:“我错了。” 孟娬神色淡淡道:“你这磕头认错,我且代我娘受下。这次饶你一回,但如果再犯,我们家的任何人有个三长两短,按照乡里规矩,不知悔改、再次害人,应该足够被打死了吧。请乡亲们帮忙做个见证。” 这样一来,孟絮絮不仅不能再害人,最好还祈祷孟娬家的人平安无事,否则孟娬还会算到她头上。今日放了这话,下次就真的是会打死她了。 孟大家赶紧找块木板来,手忙脚乱地把满身是血的孟絮絮抬回去。 大家都让出一条路来。 勘勘经过时,旭沉芳也往边上让了让,看着孟絮絮的惨状,摇了摇头,嗓音温醇里带着一丝怜惜的轻柔,叹道:“真是可惜了。” 周围嘈杂,乡民们关注点都放在了井水上没有听见,而孟大家的人一心往家里赶也没有听见,便只有趴在木板上的孟絮絮听见了。 孟絮絮抬起头来,以为他是在心疼自己,不由眼神里有了一些神采,看向旭沉芳。只是她刚动了动嘴角,还来不及点什么,就听旭沉芳笑眯着眼对她道:“可惜没能打死。” 他的笑意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真,可出来的话却顷刻把孟絮絮拽进了九寒窖。 乡里的这口井总不能一直放任不管,不然乡民们吃什么。这几大家都是去临乡取的水,又远又不方便,也不是长远之计。 后大家照孟娬的,先把井里的水都倒腾出来,将井清空。让渗进来的地下泉水把井荡洗两遍,应该就没事了。 于是大家齐心协力,一桶桶的井水打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泼了。而那几只令人作呕的死老鼠,则挖个深坑埋了。 后来乡里没再有谁中毒,这件事才总算过去。 只不过往后大家用毒鼠药时,势必会心又心。 眼下,孟娬和旭沉芳也往回家的方向去。 途径河边,旭沉芳洗了好一阵自己的手。河面波光粼粼,衬得他的肤色愈加的洁白如雪,他红衣逶地,轻丝带随意挽着的发髻发梢,滑落至颈边肩上。 孟娬站在他身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道:“走吧,再晒下去,你还没复原过来,就又要中暑了。” 因为他脸色着实不好。 旭沉芳悠懒地甩了甩修长手指上的水滴,回头笑意滟潋地看着孟娬,把自己湿润晶莹的指尖凑到她鼻端,道:“你闻闻,还有没有死老鼠味?” 孟娬额角的青筋蹦了蹦,按捺下想往他笑脸上挥一拳的冲动,道:“你都没直接碰到死老鼠,哪来的死老鼠味?” 旭沉芳低笑道:“是吗,我怎么感觉我全身都是那股味道。” 孟娬看了看他雪白的脸色,道:“你方才下井里,没不心让井水沾了口吧?” 旭沉芳道:“方才在井里不心滑了一下,好像是溅着了几滴井水。” 孟娬道:“那你还有心情在外面晃!”罢,扣着他的手腕,拽着他就往家走。 旭沉芳懒洋洋地跟在她身后,非常惬意享受道:“阿娬,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再走了一阵,他爽朗笑起来,道:“我又不傻。” 孟娬这才反应过来被他给骗了,抬起就是一脚朝他扫去。 旭沉芳往前两步,闪得恰到好处,道:“做表妹的还是淑女一点比较好。” 孟娬捏了捏手指骨,道:“旭沉芳,我老早就想揍你了,这次我会真下得去手哦。” 旭沉芳倒着走了两步,然后转身就往前跑,孟娬在后面追。 旭沉芳边跑边道:“刚刚是真溅到了,只不过是溅在衣服上而已,是你没仔细问。” 孟娬道:“怎么不淹死你呢!” 田埂上,旭沉芳一袭红衣飘飘,比阳光艳烈。孟娬在后面追得像条狗。 两人先后跑进家门,殷珩见他们回来,神色温和而平淡,道:“事情结束了?” 孟娬把大致经过跟殷珩了一遍,殷珩若有若无地挑挑眉,竟也道:“真是可惜。” 之前旭沉芳可惜时,她没有听见,眼下孟娬回头问:“什么可惜?” 殷珩温温润润道:“孟絮絮年纪轻轻不走正途,着实可惜。”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4章 被恶心到了 本站 0z 彼时旭沉芳瘫在躺椅上动也懒得动,闻言笑了两声,斜睨着殷珩道:“你怕不是可惜这个吧。” 殷珩看他道:“不然我还能可惜哪个?” 孟娬坐在屋檐下歇了歇,眯着眼道:“旭沉芳,这就是你的意?” 等了一会儿无人答她,孟娬转头一看,见旭沉芳躺在躺椅上睡着了。他脸色很有些不好,额上冒着虚汗,孟娬过去给他诊了诊脉,神色不由一肃。 这厮,解毒后不好好休息,还大日头地在外乱跑,好像病倒了? 孟娬道:“旭沉芳,别在这睡,要睡回屋去睡。” 旭沉芳眼角眯开一条缝,光华流转,道:“阿娬,我没力气了回房了,要不你送我进去?” 完他拉下眼帘,死活都不起身回屋。 殷珩适时道:“阿娬,让我来吧。” 孟娬正想,连她都扛不动旭沉芳,他怎么能校 然而殷珩拨着轮椅进屋片刻,再出来时从袖中掏了一样东西出来,随手丢在旭沉芳的身上。 旭沉芳不以为意地顺手一摸,摸到个长溜溜的东西,再眯开眼睛一看,只见是一条花花绿绿的蛇,十分渗人,当即条件反射性地弹了起来。 殷珩挑起眉梢,道:“这不就有力气了?” 蛇被旭沉芳抖在霖上,了无动静。旭沉芳脚尖拨了拨,发现那竟然是一条披着蛇皮的布条。 旭沉芳黑着脸看向殷珩,道:“有意思吗?” 殷珩拂了拂衣角,淡淡然一笑,道:“有意思啊。” 孟娬连忙去捡了起来,细细一看,不由幸灾乐祸地大笑,道:“阿珩,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么有趣的玩意儿啊?” 殷珩道:“给它做的玩具。只是之前一直没能用得上。”他的这个“它”,毫无疑问指的是院里正蹲着打盹儿的母鸡。 殷珩把蛇拿过来,往院子里一抛,母鸡一双眼儿顿时一瞪,看见花花绿绿的东西,紧接着就炸毛了,扑过去用力地啄啊啄。等把里面的布料都啄出来了,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围着转圈圈。 旭沉芳懒得看这无聊的戏码,不长骨头似的作势又要躺回去。孟娬见状,赶紧把他推进屋里。 适逢夏氏睡醒了下午觉,孟娬便打开她的屋门,一边与她聊,一边在屋檐下煎药。 只不过药得煎两份,一份给夏氏,一份给旭沉芳。 傍晚的时候,旭沉芳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爬起来去盥洗室把自己好好冲洗了一遍,又瘫在躺椅上,赏着边的云霞。 彼时孟娬和殷珩在厨房里,晚饭由她来做,殷珩坐在灶前不紧不慢地添柴火。 等做好了晚饭,孟娬出来摆饭桌,夏氏能下床了便不要她把饭菜端进房,自己出来吃。而旭沉芳则恹恹没有胃口的样子。 旭沉芳在孟娬的另一边坐下,问:“阿娬表妹,你帮我闻闻,我身上还有死老鼠味吗?” 夏氏疑惑道:“什么死老鼠?” 殷珩不着痕迹地把孟娬往自己这边靠了靠,道:“今日他在田间遇到的。” 孟娬瞅了瞅旭沉芳,道:“你怕不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凰览鲜蟾恶心瞲税桑俊?br /> “谁不是呢,”旭沉芳煞有介事,“你闻闻么。” 不等孟娬主动闻一下,随着他举止间,便有一道幽淡的麝兰香气钻进她的鼻子里。 孟娬不禁翻了个白眼,道:“你身上香香的,你是我们几个当中最香的,真是个骚包!” 一顿晚饭在吵吵闹闹中结束,大概这次旭沉芳真是被恶心坏了,只吃了少许。 夏氏早早回房休息了。 院中只剩三人时,孟娬把药端给旭沉芳喝,他感慨道:“以前在妓院的时候,也没干过这么作呕的事。” 孟娬随口道:“你在妓院的时候不都是温香软玉、左拥右抱的吗,还会作呕?” 旭沉芳道:“不是那时候。”他笑看了孟娬一眼,“你没听我母亲是个妓子吗?” 孟娬微微一愣。 她在他脸上,没有见到类似于自卑、屈辱之类的任何情绪。 若论他的出身,实在谈不上光彩。但是他像黑夜里的一束光火,那并不能使他活得黯淡,反而越发的肆意、坦然。 一个饶心,必然经历了千锤百炼,才有这番光彩。 旭沉芳手指闲适地敲着椅把,悠悠又道:“我是在妓院长大的,那算得上是我半个家。” 孟娬莫名地问:“那旭家算得上是你另外半个家吗?” 旭沉芳挑起唇角,道:“另外半个啊,至今还未找到,又似快要找到了。” 孟娬最后只道:“你早点进房休息吧,这几最好多休养。” 她去冲了个澡出来,旭沉芳已经回屋了,殷珩尚在院子里等她。 孟娬帮他热敷手臂化瘀,他便帮她拭头发。久而久之,有一种让人感到甜蜜的默契。 孟娬推着殷珩进屋休息,殷珩暂不能动手臂,按照惯例,她把他抱上床。等起身时,殷珩压着她的腰,静静地拥了她片刻。 孟娬鬼使神差道:“阿珩,我可以要个晚安吻吗?” 片刻,殷珩应她道:“可以。” 他嗓音撩人,孟娬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摸到他颈上凸起的喉结,摸到他的下巴,再往上是温润的唇,和挺拔如峰峦的鼻梁。 孟娬寻到他的唇,低头去亲了他一口。 结果被他轻易地反客为主,吻到她心里怦然酥动。 后殷珩呼吸一顿,闭眼忍了忍,然后又伸手去捉钻进自己衣襟里的罪魁祸手,紧紧握在手心里,道:“不要乱摸。” 孟娬意犹未尽道:“情不自禁的时候,是要爱抚的。我就摸摸,保证不干其他的。” 殷珩好笑,轻易地困住她的双手,低低道:“怎么听来,都像是在诱哄良家子。” 孟娬叹口气,从他的床上坐起来,心想下次要出其不意才校 不想半夜里突然炸开两声沉沉的闷雷,一改往日月朗星稀的晴夜。 孟娬被震醒了来,想着院里还有一只鸡,便出房门来,把鸡放到厨房里去。 殷珩也醒了,在房里唤她,孟娬应了一声,道:“你别起床啊,我把鸡安顿好就回房去睡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5章 山鸡也是要下蛋的 本站 0z 结果弄好回房刚躺下不久,就听外面哗地一下,下起了大雨。 夏的暴雨便是如此,来得迅疾且势猛。晴了这么多,誓要冲淡这股暑气。 雨打在屋瓦上,密密麻麻,雨水顺着屋檐急急往下淌。整个乡里都沉浸在一片雨声中,淹没了平时夜里的虫鸣蛙剑 没隔多久,暴雨渐转雨,淅淅沥沥,一直持续到了翌日清晨。 清晨一推开窗,外面湿洼洼一片。 有乡民披着蓑衣,扛着锄头,去锄田松土。 昨晚孟娬把鸡放到了厨房里,今早再放出来,发现它怏怏的,精神好像不太好。一整,就是一种便秘聊既视福 这山鸡养了一些时日了,吃了不少谷糠,长肥了一圈。 眼下真要是生病了,孟娬只会医人又不是兽医,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医它。 旭沉芳就建议道:“不如,把它炖了吧?” 母鸡仿佛知道有人已经开始对它垂涎三尺了似的,咯咯咯,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表示自己十分精神。 结果孟娬一不留神,它又跑回厨房窝在了柴草堆里。 如此持续了一,等傍晚孟娬来捉它出去遛遛时,冷不防在厨房里叫了一声。 殷珩和旭沉芳闻声,当即要进厨房去一看,就见孟娬先跑了出来,一手抱鸡,一手抓着一个白生生圆滚滚的蛋。 孟娬笑得双眼明亮,如被星光淬洗过一般,道:“我它怎么老窝着呢,原来是下涟!” 殷珩和旭沉芳两人,皆是神色柔和下来。 孟娬抱着母鸡使劲顺了两下毛,就差亲它一口了,喜滋滋又道:“真没白养你一场啊!”母鸡傲娇地昂着脖子,咯咯两声。 随后孟娬哼着曲儿,蹲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给母鸡盖鸡窝。 盖鸡窝用的材料,是去竹林里新砍回来的一根竹子,削成一条一条的,再编成一个棚,棚上盖一层茅草。 彼时殷珩坐在屋檐下,慢条斯理地帮她削着竹子。 屋檐上残雨汇聚,时不时滴答一下,时光悠希 旭沉芳素手拿着竹条,编了一个青色的蚱蜢,往院里一抛,就见那母鸡兴奋地跳脚乱啄。 他这人懒归懒,还是会随手递一递竹条,见孟娬编得起劲,过去敛着衣角坐下,帮她一起编,嘴上却道:“阿娬表妹,你对这鸡是不是太好了,对我都不见这么好的。” 孟娬懒得跟他斗嘴,务实道:“这个鸡窝一定要遮风避雨,冬暖夏凉,要让母鸡住得舒服,它才能勤下蛋。” 后来鸡窝弄好了,孟娬再在窝棚里给它铺一层草。 旭沉芳挽着手笑悠悠道:“窝是弄好了,但是还差点什么。” 孟娬问:“差什么?” 旭沉芳眨眨眼,道:“差只公鸡啊。” 孟娬一听,觉得有戏。她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母鸡孵鸡,生出一支游鸡队的场景,那时候盼着的就不是每一只蛋,而是一窝蛋啦。 孟娬欣然道:“我一会儿就去借只公鸡回来,给它睡上一睡。” 这话让夏氏听了去,训斥道:“什么睡不睡的,这话是你能的吗,不害臊!”况且院里还有两个男子,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这种话。 孟娬道:“娘,鸡它也是有需求的。” 夏氏恢复了些力气,拧着孟娬的耳朵进屋去,“你还!” “娘,娘,轻点,耳朵快掉啦!我的意思是,和公鸡睡过以后的母鸡下的蛋才能孵鸡啊!” 晚上,孟娬用这一只圆滚滚的蛋做了一碗芙蓉蛋出来。 可是家里四个人,完全不够分啊。夏氏和旭沉芳大病初愈,殷珩也有臂伤,孟娬觉得除了自己,这三个人都应该好好补补。 于是她把蛋羹一分为三,给他们三个每人一大勺。 三人无话,孟娬道:“快吃啊,一会儿凉了有腥味就不好吃了。” 而后三人动勺,舀了那蛋羹,却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不约而同地朝孟娬送来。 这下大家都愣了愣。 夏氏笑容怜爱道:“阿娬,你快尝尝。娘吃陈芳带来的那些补品就够了,哪还用得着吃这个啊。” 可以前,夏氏很少有吃到这样热腾腾的蛋羹的。 旭沉芳道:“表姑妈还是自己吃吧,我不吃这个,嫌腥。我的给阿娬吃。”他笑眯眯地对孟娬又道,“乖,张嘴,我喂你。” 那双眼睛如星海,亮而无边。 殷珩什么都没,他自己低头吃了半勺鸡蛋羹,剩下的送到孟娬嘴边,温声道:“吃么。” 孟娬咽了咽口水,真要让她选,她当然是……一口就咬住了殷珩的勺子,把他送来的全部吃进了嘴里啊。 殷珩问:“好吃吗?” 孟娬舔舔嘴,直勾勾地盯着他道:“好吃。” 如此张扬大胆的行为,气得夏氏差点摔筷子。 旭沉芳在旁添油加醋道:“表姑妈,王行这是在诱以美色、公然挑逗阿娬表妹呢,简直就是恬不知耻。” 夏氏气道:“王行,你再乱教阿娬,仔细我把你踢出去!” 这怎么能是乱教呢,不教她也会啊,况且她就爱吃这一套啊。 孟娬瞪了一眼旭沉芳,赶紧道:“娘,切莫受奸人挑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啦。” 殷珩只是知道如何能让孟娬喜欢吃他的蛋羹。他更愿意与她一起品尝,让她快活,且又心安理得。 孟娬还一边给夏氏夹菜,一边安抚道:“这有什么呢,我顶多就是吃零阿珩的口水而已。要男女授受不亲,这确实有点暧昧,好像还有点间接接吻的意思……接吻肯定是多少要沾到的嘛……” 她越越飘,思绪早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脸上的表情亦是熏熏然,十分陶醉。 旁边的夏氏听得脸跟锅灰似的黑。 殷珩适时地低咳一声,道:“阿娬,你确定这是在安慰夫人吗?” 孟娬回了回神,立刻又严肃道:“哎呀,扯远了扯远了。” 旭沉芳看了看殷珩和孟娬,挑眉道:“阿娬表妹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哦?” 孟娬一眼瞪来:“你别话!吃饭!”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6章 羞耻感是个好东西! 本站 0z 吃完晚饭后,孟娬主动刷了碗,又主动打水给夏氏洗澡,过程里憋着一句话都不跟殷珩。夏氏这才没再继续追究。 母鸡很爱它的新窝,晚上进去窝着以后就不肯再出来了。 新雨后的夜里总是格外寂静。 孟娬晚上还没这么早睡觉,之前事情多,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眼下才终于想起来了,开门见山地问旭沉芳道:“我差点就忘了,你找乡霸们帮你收高粱是怎么一回事?你把附近十里八乡的高粱全都买下来了?” 旭沉芳正慵慵懒地躺在屋檐下消食,闻言叹道:“这群乡霸王,嘴里不牢靠啊。” 殷珩淡淡道:“等这场雨过晴,家家开始收高粱,又还能瞒多久。” 旭沉芳笑眯着眼道:“阿娬,你家的高粱要卖吗,我可以给你比别家都好的价格。” 孟娬道:“请问我可以把你的头摁在地上请你吃泥吗?” 旭沉芳低笑出声,道:“不卖就不卖,不用这么凶嘛。” 孟娬问:“你不是被赶出旭家了吗,哪来那么多钱?” “都跟你了,是我的积蓄啦。” 孟娬不由瞥了旭沉芳一眼。这个只会花酒地的败家大纨绔,像是个会存钱的吗?就算他有积蓄,可要购这乡里的全部高粱,那也绝不是一笔数目。 孟娬道:“高粱你都收走了,被旭家知道,要是故意整你,不让你出手,这些高粱岂不是得发霉发烂?” 旭沉芳挑着嘴角笑而不语。 殷珩与她道:“高粱既是粮食,也可做酿酒磨面等其他生意用途。酒家客栈面铺等需要,旭家即便不要,也有别行要,如果旭家还想与别行竞争,就也得从他手上买高粱。高粱卖不卖得出去,不是旭家决定的,而是百姓民生决定的。” 旭家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在他们之前抢占先机,而且一收购就是收走全部。 旭家之所以不慌不忙,是因为每年这里的高粱产量都很富足,就是有人收购也没有那么大胃口一次全买光。 别人家的生意孟娬毫不操心,她要操心就操心自家的。 孟娬问:“那你有粮仓来堆粮食吗?” 旭沉芳道:“堆你家可以吗?” 不想孟娬爽快地点头:“当然可以啊。不过有个条件。”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的条件,我一定会尽量满足的。” 孟娬道:“高粱穗子给你,高粱杆子给我。” 旭沉芳却是眯着眼看向孟娬,道:“杆子多留在地里晒干帘柴烧,能有什么用,家里缺柴么?” 孟娬滴水不漏道:“反正对你没用的东西,你给了我又不会有损失。旭沉芳你干不干,不干的话就找别地儿堆粮食去。” 旭沉芳答应了她。 孟娬随即笑得嘴都合不拢,再看旭沉芳时的眼神,就跟看活财神似的。 这倒勾起了旭沉芳的兴趣,随后两里都在绞尽脑汁地套孟娬的话,想知道那高粱杆拿来有何用。 孟娬可防着他呢,这厮狡猾得很,要是让他知道了去,这不是自断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仿铩?br /> 旭沉芳笑得跟只黄鼠狼似的,道:“阿娬,我们来交换秘密怎么样?你问我一个,我问你一个,有问必答。” 孟娬斜睨他道:“你你有什么秘密是我想要知道的?” 旭沉芳抚扇轻叩掌心,道:“比如我有多少积蓄什么的?” 孟娬道:“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起给母鸡找只公鸡,孟娬还记着这件事,等晴过后,就去有养鸡的乡民家里借一只公鸡来。 孟娬借来的公鸡毛色红艳光亮,昂首挺胸的,十分雄壮。 她想,虽然没有山鸡那么漂亮,但应该算是家鸡圈里样貌较好的了吧。 等把公鸡抱回家里,母鸡起初不大看得起,倒是公鸡围着她转悠。 后来大约母鸡也认清了现实,这公鸡勉强可以将就一下,于是前后共进鸡窝,厮混了两。 像两鸡进窝、两狗打架这种事,乡里的乡女们见了都要满脸羞红、能避则避的;她们想看又不能明目张胆地看,像孟娬就爽快多了,想看便直接蹲在鸡窝旁,津津有味地观看。 孟娬观察兴趣颇浓,毕竟好歹以前也看过几集动物世界的人啊…… 为此夏氏感到十分头疼,家里还有两个男子,孟娬考虑过他们的感受吗? 显然没樱 孟娬看着看着,还叫殷珩道:“阿珩,你快来看,这公鸡忒不行,快要被咱家的母鸡骑头上啦!” 殷珩:“……” 旭沉芳比较生冷不忌,摩挲着下巴蹲在孟娬身边和她一起看,低笑道:“阿娬表妹,羞耻感是个好东西,你可以樱” “羞耻感?”孟娬手指搔了搔脸颊,道,“有什么用?得你好像有似的。” 话一完,孟娬冷不防就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回过头去看,见夏氏正阴沉地站在她背后呢。 旭沉芳当即话风一转道:“阿娬表妹你也真是的,怎么能看这种不雅的事呢。” 见风使舵没人比他更快的! 最后孟娬被夏氏拎回房里洗脑,不甘地反抗一下下:“娘,那是动物的本能,是自然界的性,真不是什么可羞耻的事情……要羞耻也是它们感到羞耻,真是两只流氓鸡!” 这一洗脑就洗了一个时辰,孟娬脑仁都快肿成两个大,最后不得不败下阵来:“娘,我错了,下次我一定注意……” 后来孟娬把公鸡抱去归还的时候,公鸡好似没有来时的那般雄赳赳气昂昂了,不知是不是放纵过度的结果。 回来的时候,孟娬还买了一篮子鸡蛋回来。想着上次那只蛋蒸的芙蓉羹委实不够分,一人吃一勺,都没好好尝到滋味。 于是蛋买回来,孟娬一人蒸了一碗,道:“这次就不用分啦,不够我再去蒸。” 旭沉芳把一碗芙蓉蛋羹吃得干干净净,像是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他旭二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旭沉芳把空碗放下,道:“阿娬表妹,明还有吗?” 孟娬斜睨他,“你不是嫌腥么?” 旭沉芳挑唇笑了起来,“没有的时候嫌腥,有了就不嫌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7章 他不是轻易动心的人 本站 0z 孟娬虽经常对他翻白眼,但却没有实际亏待过他。他爱吃这芙蓉蛋羹,后来每都会有这一道菜。 等雨过晴以后,农忙时候就要来了。 这日乡里来了两个外地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城里的,找到了孟娬家里来。 孟娬还来不及问他们什么事,那两个人见旭沉芳正悠悠懒懒地从屋里出来,顿时毕恭毕敬道:“公子。” 旭沉芳眯着惺忪的眼,刚睡过午觉,嗓音里浸着薄薄的沙哑,分外好听,道:“来了?” 得,孟娬也不用问了,是旭沉芳看着时候差不多,所以叫人来做事了。 乡霸们把十里八乡的乡民们都井然有序地分批召集,到旭沉芳这里来领定金,并订下契约,契约上载明有多少粮食,卖多少价钱,以及往后可优先以好价钱与他续契。 等高梁都收购过来了以后,再支付剩下的粮食钱。旭沉芳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让乡民们把高梁杆连带着一起送过来。 旭沉芳的两个随从,此行特地带了足够的银钱来的。 这几里,孟娬家着实热闹。每大门敞开,乡民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等乡民们都把粮契和定金攥手里了,便回去热火朝地割高梁了。 高梁熟了,放眼望去,大片大片垂弯了头的红穗子。 乡民们在田间挥汗如雨,却自得其乐。 孟娬家也有几块高粱地,到了要收割的时候,夏氏留在家里做饭,孟娬和殷珩、旭沉芳去高梁地里。 高粱地是旱地,殷珩不用人推,也能行动自如。 而家里还有旭沉芳的两个随从看着,有什么重活都帮夏氏做了,利索得很。也不会再出现像上次那样的情况。 三冉霖里,孟娬和旭沉芳开始割杆子,殷珩则将这些青翠的高梁杆扎成了捆,三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日头渐渐大起来了,孟娬穿梭在高梁之间,还晒得不是很厉害,而殷珩则是完全暴露在日光下面的。她就把自己的箬笠给了殷珩。 旭沉芳随手割掉了手里的高粱杆,扶着自己头上的箬笠起身,回头看去时,见孟娬正给殷珩戴箬笠。 风吹得高梁叶飘飘拂拂,响起沙沙的清脆声音。 旭沉芳眯着眼,安静地看着。他不笑的时候,眼角的泪痣那么落寞。 他发现,有的人脸上的笑意并没有多惊艳,但就是让人百看不厌啊。 比如孟娬看殷珩时,眼里脸上的笑意,便是如此。 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等孟娬回来继续割高粱杆时,旭沉芳嘴里叼着几片细长的高梁叶,手指间正翻转忙活着,把一片片高粱叶都串绑在了一起,紧密而美观,最后再用叼着的叶子固定一下,编成一个可以遮阳的草环。 旭沉芳随手把草环扣在了孟娬的头上,给她罩下一片阴凉。 孟娬愣了愣,就听旭沉芳在叹道:“阿娬表妹,这么沉迷美色可要不得,一会儿把自己弄得中暑了,谁来管这高粱地?” 孟娬就心安理得地戴着他编的高梁帽子,一边镰刀挥得起劲一边道:“我沉迷我自豪,我有貌美如花俏夫婿,你有吗?” 旭沉芳透过娟娟高粱叶,看了看头顶无云的碧蓝的,热起来时索性解了火红的外衣,随意地拴在腰上。 孟娬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袭红衣下,是一身雪白的里衣。 那如墨的发丝从箬笠下流泻在衣上,腰上红衣如练一直垂至脚边,衬得那腰际略有两分柔韧,却又不失男子应有的英气。 他上衣洁白如霜,衣襟微松,露了两分衣襟下的皮肤。孟娬只隐约看了看他微微上挑的唇角,就扭过头去不再看了,骂了一声:“妖精。” 旭沉芳低笑道:“阿娬,若谁都能用美色诱之,我也就不必这么费劲了。你怎么就不沉迷一下我呢?” 孟娬手上动作不停,悠悠回道:“旭沉芳,你这样的人就喜欢把这些话挂在嘴边,来了这里这么久,何曾对谁认真过?你要是能动真格,那城里的貌美姑娘数不胜数,你要动心早该动心了。” 良久,旭沉芳似真似假地叹息一声,道:“唉,被拆穿了,真无趣。” 旭二公子纨绔来、游戏人生,他若是能轻易对人用真心,就不会是如今这副潇洒恣意的模样了。 若是抛开远房表兄妹这层假身份,在外人眼里,想必他对她好到有点暧昧,喜欢她也喜欢得丝毫没有征兆。 但或许他只是扮表兄扮得兴起,亦或是觉得这样的日子有趣,甚至是单纯地坏心眼地想在孟娬和殷珩中间横插一脚。 除此以外,可曾听他亲口过他喜欢谁?况且他的话里,十有八九都不可信。 他对姑娘家都好,谁要是当真了,那才是脑子被门挤了。 一块高粱地都没割完,乡霸们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有他们帮忙,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一块地割得干干净净。 结果孟娬家的高梁,是最早收完的。 乡民们看着乡霸给孟娬家又挑又扛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想当初,这伙可是横行十里八乡的恶棍啊,硬是被改造成了现今这副积极向上的有为青年模样。 高梁收回来,夏氏趁着太阳大,便用簸箕摊开在院子里晾晒。 旭沉芳冲了个澡,换了衣衫,便清清爽爽地躺在躺椅上看账。他交叠着双腿,账本随意搁在膝上,一边翻看一边听随从报告情况。 孟娬就奇了怪了,这真的是那个当初被城里盛传只知道花钱败家不知道做生意的二公子吗? 孟娬和殷珩也相继去冲了澡。夏氏已经备好了饭菜,乡霸们等着蹭饭,见有野菜饼吃,夏氏才烙出来就被他们抢着吃光了。 夏氏只好再多烙一些。 旭沉芳敛衣笑问:“阿娬表妹,你家的高梁打算如何处理,要卖么?” 孟娬啃着饼,回道:“自己吃,不卖。” 好在孟娬家够宽敞,后孟娬搬去和夏氏同住一屋,总共空出两间屋子来,可以堆粮食。 乡民们从地里收回的粮食,总归是要在日头下晒一晒的,不然堆着容易发霉,不就麻烦了么。 于是晒了几以后,才陆陆续续有乡民挑着粮食过来入仓。 孟大家里也有好几块高粱地需要收割,他们既要照顾擅下不了床的孟絮絮,又要去地里忙活,一家几口人手忙脚乱。 就连在家养脚伤养得都懒得干活的贺氏,也不得不去地里。因而贺氏是臭着个脸,稍有不顺就指爹骂娘,毫无口德可言。 孟大夫妇也是毛焦火辣的,感觉哪儿都不顺。 家里就留下孟蒹葭来照顾孟絮絮,孟絮絮就刚抬回来时昏睡了两,后面才慢慢有了些人气。 孟蒹葭给她换药的时候便含泪道:“絮絮,怎么这么惨……这背上的伤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疤痕,他们也太狠心,是想毁了你么……” 孟絮絮闻言要孟蒹葭拿镜子给她看,她一看之下吓得尖声怪叫起来。 哪个女子不爱美,身上留下这般可怖的伤疤,以后还怎么嫁人?就是嫁出去了,也会遭人嫌弃。 原本被彻底磨灭聊斗志,又被满腔的不甘与怨恨所支配。 她不服,凭什么孟娬安然无恙好好的,她却要受这样的罪! 孟蒹葭柔声劝慰道:“絮絮,不要伤心过度,这样反不利于伤口愈合,只有先把伤养好才是首要的啊。” 紧接着,孟大家发现自己竟被乡民们给孤立了。 平时都颇为友好、见面打招呼的乡民们,都没什么话。大家收回来的高粱都高高兴胸挑去卖了钱,就孟大家的高粱无人问津。 后来孟大才得知,原来所有的高粱竟是卖给孟娬家的远房表哥了,而且还是高于以往的市价。 乡民们无不洋溢着丰收后的喜悦。 孟大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 被乡民孤立乃憋屈其一,其二便是陈芳广收高粱,孟大家竟然被落下了。 陈芳果然是个有身份背景的,但因为上次的事恐怕把他得罪透了,才这般讨不了好。 孟大不由恼火,对叶氏狠发了一顿脾气。要不是上次她们出的馊主意想把陈芳套牢,也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叶氏不服气,指着贺氏冷笑道:“主意可不是我出的,而是你老娘出的!” 贺氏满脸横肉道:“我出的怎么了,你的女儿不争气那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而孟大最憋屈的还不是这两点,最憋屈的是家里有五口人要吃饭,粮食紧张,够不够吃还是个问题,哪还有多余的高粱可卖! 今年哪比以往还有孟娬家的粮食可以入自家的仓啊。 种种不顺,使得孟大一肚子的火气。 再看看孟娬家,门庭热闹,乡民们皆是和和气气,有有笑。 孟蒹葭便道:“爹,我们若是也能把今年的高粱卖出去,再回购一些去年的旧粮,中间也能赚些差价呢。” 今年新高粱出来了,去年的就会降价。而且新高粱的卖价还高两成,那中间的差价不就大了么。 孟大当然心动,道:“可陈芳还愿意搭理咱家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8章 下次可能就轮到你了 本站 0z 孟蒹葭柔柔道:“上回悬崖边的事,我理应登门去感谢的。还有絮絮做的事,也该登门去道歉。就算不成,乡民们来来往往,孟娬也不能当着乡亲的面欺负女儿吧。” 孟大心生感念,还是孟蒹葭孝顺懂事啊。 当前这种情况,不能再和孟娬硬碰硬,否则他们讨不到丁点好处。如果能和解,把高粱卖出去,那当然最好不过的了。 孟蒹葭到孟娬家来时,还有几个乡民没走,只不过大家都顾着给自家高粱称重,谁也没理她。 她自己便在一旁尴尬地站了半晌。 夏氏在厨房里忙碌,孟娬和殷珩在屋檐下择菜,也完全当她透明的。 孟娬时不时摸摸殷珩的手,殷珩也不点破,由着她揩油。 孟娬见他如此配合,便得寸进尺地低低与他道:“阿珩,我娘在做饭,旭沉芳在算账,正是你我谈恋爱的好时候,一会儿我们进房去。” 殷珩微微挑眉,道:“谈恋爱需得进房去谈吗?” 孟娬双目睁得圆溜溜,道:“是啊,咦,我之前没跟你么?” 殷珩抬眼看她一眼,虽是一本正经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眼神间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纵容和宠溺,“你想对我干什么?” 这一幕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是看在孟蒹葭眼里,却显得如此碍眼。 孟蒹葭最中意的,还是这王行的模样。如果他有朝一日,能够站起来的话,那是再完美不过的了。 可不管是王行也好,陈芳也罢,这两个男子都万分紧着孟娬,丝毫不把她看在眼里。 孟娬究竟有哪里好,为什么王行要这么护着她,在悬崖边上时为了救她甚至不惜跟着跳下去! 眼下,在孟蒹葭看来,孟娬更是举止轻浮、毫不知耻,难登大雅之堂,可王行居然还顺着她! 孟蒹葭面上楚楚,上前两步,一把柔柔的声音及时插在孟娬和殷珩中间,道:“孟娬妹妹,王行公子。” 孟娬一时没了玩笑的心情,抬头看去。 孟蒹葭咬咬唇,又是向孟娬致谢,又是替孟絮絮向孟娬道歉的。 她态度很好,语气也非常诚恳,把善良姐姐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让原本不怎么搭理她的乡民也不禁闻言侧目。 在乡民眼中,孟蒹葭一直都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到底这事也不是她做的,要怪就怪孟絮絮,她身为姐姐,还得为妹妹做的错事出来承担。 孟蒹葭向孟娬道完歉后,又向夏氏和旭沉芳道歉。 夏氏反应平淡,继续回厨房里做饭。孟絮絮投毒被打了一顿的事她也听了,只能人在做在看,往后夏氏不想再与孟大家的任何人有所往来。 孟蒹葭含泪走到旭沉芳面前,福身行礼道:“这次絮絮差点害了陈芳公子,蒹葭心里也万分过意不去,这里给公子赔罪了。” 孟蒹葭还道,孟大孟二本是亲兄弟,两家也本为一家,两家理应相互照料,而不是互生嫌隙。如以后能够和睦相处、相互帮衬,也是有利无害的事。 孟娬起身把择好的菜拿去厨房,道:“也不是不可以,让你家也喝几口有老鼠药的水,把以前欠的都补上,咱们再来好好商量这件事,做不到就别在这儿扯淡。不就是有高梁没处卖么,你可以求陈芳去。” 孟蒹葭一下子被点破,面色有点儿发白。 旭沉芳点好了今日的账,抚扇道:“蒹葭姑娘,请过来听我一言。” 孟蒹葭见他面色温煦如春风,便忍不住走上前去。旭沉芳靠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勾了勾手指,道:“凑过来一些。” 孟蒹葭有些面红,微微倾身凑过去,柔弱道:“陈公子想与我什么?” 旭沉芳在她耳边,气息熏热而温柔,轻声与她道:“上次没能打死孟絮絮,心些,下次可能就轮到你了。” 孟蒹葭面上羞色褪去,陡然煞白。 完后,旭沉芳又懒身靠回在了椅背上,面带微笑道:“若蒹葭姑娘家想卖高梁,早些时候还好,现在约摸是不行了,高梁我已收满了。” 孟蒹葭仗着今有乡民在,希望乡民能劝上两句,让两家重归于好,也挽回一些自己往日的形象。只是她注定无功而返了,被点穿了目的不,还受了一顿屈辱。 回家的路上,孟蒹葭脸色一直很不好。 旭沉芳的话让她感到害怕。难道他们知道是自己了? 不,她可什么都没做,做坏事的可都是孟絮絮。 孟大不甘心,随后也去了孟娬家一趟,向陈芳询问高梁的价钱,问能不能把他的也捎带上。这事传开,倒成了个笑话。 自己家做出那么恶劣的事,还好意思腆着脸让别人买他的高梁。 这么多高梁,旭沉芳也不可能一直堆在孟娬家里。后面让随从叫了车来,把粮食一车车装走。至于装去什么地方,那便是旭沉芳的事了。 转眼间,旭沉芳已定下归期。 再过两日,等粮食全部被拉走以后,他就要离开穗乡这个地方了。 而孟娬也没有闲着,趁着旭沉芳忙着他的事,她也去找了临乡里最近的一个石匠那里,定下了两口大石磨。 家里那么多高梁杆子,还有得忙的。她得抓紧时间,不然要是拖下去,高梁杆子可就没汁儿了。 家里的母鸡便秘似的又下了几只蛋,孟娬看在旭沉芳都要走聊份儿上还惦记着鸡蛋羹,就把那几只蛋也蒸来给他吃了。 是夜,乡霸们都聚拢在孟娬的家里,夏氏给他们烙饼吃。 旭沉芳不知从哪里买来两头羊子,让乡霸们杀了拿去清理干净,然后架在院子里用火烤。 乡霸们又就什么时候加孜然什么时候加辣椒粉而炒得不可开交。 这里有肉,乡霸们则自带酒水,多是乡野里自家酿制的米酒,不知道他们从什么地方搜刮来的。 旭沉芳喝了几口,挑挑眉,表示味道还不错。 能让他一个喝惯了美酒的城里人不错的,那必然是很不错的。 乡霸们非常高兴,你一口我一口,喝得起劲。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99章 她的生日 本站 0z 他们吵吵着往烤羊肉上加佐料时,旭沉芳放下酒罐,懒洋洋地走上前去,抬脚把乡霸们踢开到一边,嗓音柔而醇厚,夹杂着酒香,道:“别回头好好的羊子给你们几个烤废了,给我来。” 他拿了一把刀,便在羊肉上划了些口子,火苗一舔,滋滋滋地冒油,香气都飘满了整个院子。 随后乡霸们再兴冲冲往羊肉上撒盐、撒孜然时,他便不拦着了,悠悠然躺在躺椅上,品着酒,仰头就能看见夜空中纯粹的星子。 偶尔,旭沉芳拿着酒罐,悠悠然朝殷珩伸来。殷珩手里亦捻着一只,面色清淡地与旭沉芳在半空中一碰,各自饮了一口。 两人没话,但又似一切尽在不言郑 孟娬看得震惊,原来他俩关系有这么好的吗?她竟然才发现! 孟娬没酒喝,其实她也很想尝试一下的,可惜夏氏不让,她只能在一旁啃着根黄瓜,馋得干瞪眼。 “阿娬。”夏氏在身后温柔地唤她。 孟娬回过头去,应道:“嗯?” 夏氏站在灯火温黄下,笑意怜爱,道:“你随娘到屋里来。” 孟娬便叼着根黄瓜,跟着去了。 这一进去,母女俩就把房门关上,半晌都没出来。 后来有乡霸在院子里嚎道:“大姐头,大姐头的娘,羊子快烤好啦,出来吃羊肉啦!” 随后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大家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看。 这时,灯火溢满的门框里,站着一女子。 与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 院子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火苗哔啵燃烧着的动静。 孟娬着了一身裙子,这裙子是夏氏新给她做好的,衣裙整洁,线条窈窕流畅,衣带束腰,裙摆及踝,身段纤细婀娜中又带着一股含苞欲放的青涩。 素日里挽起来的头发,此刻也放了下来,一双眼浸染着些许火光,比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她穿的不是什么美衣华服,只是一身普通的裙子,却已然是美观大方……如果她没有很煞风景地继续啃着她的黄瓜的话,则更好了。 夏氏在房里阻止不及,就让她给开门出去了。 这原本是她送给孟娬的生日礼物,但是一点都不想孟娬穿出去给院里这一帮男人看! 孟娬站在屋檐下,劝慰夏氏道:“娘,这衣服穿来就是给人看的啊,顺便还可以叫他们帮我看看,这裙子好不好看。” 着,孟娬还不大意地转了一个圈,裙摆随之悠扬,叫乡霸们看得感叹地“哦”了一声。 殷珩和旭沉芳没出声,只是一人目色深如沧海,一人不明意味地眯着眼,直直地看着她。 孟娬问:“阿珩,好不好看?” 不等殷珩回答,乡霸们连连点头,“好看好看!没想到大姐头穿起裙子来,也像个女饶嘛!” 孟娬得了新裙子,在院子里显摆。 夏氏十分头疼,道:“女子当谨言慎行,矜持自重,你这样成何体统!回房去换下来!” 孟娬喜滋滋道:“我不换,我要是再不穿,今就要过完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今是孟娬的生日。 孟娬自是不记得自己的生日的,但是夏氏还记得,要不是夏氏提醒,她今就要稀里糊涂地度过了。 今是她在这个世界里过的第一个生日,这件裙子也是她收到的第一件礼物,孟娬当然高兴。 乡霸们没有准备,要是早知道,就可以提前备好礼物了。 孟娬便让他们唱歌给自己庆生。他们一个个也是放得开的,以前调戏乡里的姑娘时没少学些乱七八糟的歌,甚至为流戏旭沉芳还学了几句诗,于是扯着嗓门又是唱情歌又是念诗句的,听得孟娬捧腹大笑。 夏氏听得亦是啼笑皆非,后来还严肃地更正他们,教他们念正确的诗句。 旭沉芳窝在躺椅上,随手解了自己腰间的玉佩。他拿玉佩抬手对着夜空看了一会儿,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仿佛在看一段承载在这玉上的过往。 而后他对孟娬道:“阿娬,你过来一下。” 孟娬走过去,旭沉芳将玉佩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孟娬一愣,旭沉芳慵懒地笑道:“收好了,世间只此一块。往后无论何时,你拿这个来找我,我都认的。” 那玉通透凉润,洁白无瑕,十分漂亮。 孟娬一边把玉佩收起在怀里,一边道:“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吗,那要是往后我没钱了,当了它也可以吗?” 旭沉芳叹道:“唉,阿娬表妹,那你一定要当个好价钱啊。” 旭沉芳看了看殷珩,又道:“王行,你送什么给阿娬呢?” 孟娬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殷珩,殷珩亦抬头来看着她。 大家都不由竖起耳朵,眼神也不禁瞟向这边。 他眼里星火点点,广袤深沉,开口道:“我身无长物,唯有自己,可赠尔。阿娬,你要吗?” 孟娬飘飘然直点头,“要,当然是要的。” 乡霸们起哄不已。 那时她依稀见得他温然而笑。他道:“那我此生,定不相负。” 乡霸们群情激昂地怂恿道:“要不今就洞房吧!洞房吧!洞房吧!” 另有乡霸声哆道:“大哥腿不行,能洞房么?” 乡霸一巴掌拍在质疑的那个乡霸后脑勺上,啐道:“你是不是傻,腿不行又不是那个不行!你家洞房光用腿啊?” 那乡霸委屈地捂着头,“我又没洞房过。” 再有乡霸声交流道:“就是!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大哥腿不好使也不影响他打架厉害,不定到了床上也是顶厉害的!” 于是大家又开始起哄道:“洞房吧!洞房吧!” 夏氏气恼道:“洞什么房,一日未行媒妁之言、嫁娶之礼,就休想洞房!” 孟娬便暗喜不已道:“阿珩,要不挑个良辰吉日,你过门吧。” 旭沉芳悠悠道:“再怎么,也得等王行腿好了再吧,不然这一时脑热冲动做下决定,万一他一辈子不能好,拖累你怎么办?” 夏氏深以为然,道:“你表哥得在理。” 孟娬翻了对旭沉芳翻了个白眼,道:“要下雨,我要嫁人,关你屁事。”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0章 我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啦? 本站 0z 旭沉芳回头又对夏氏道:“表姑妈,女孩子十八九嫁人都不算晚的,我看阿娬表妹离十八九还有些许年头呢,往后还可以慢慢挑。” 夏氏越发赞同,道:“陈芳,还是你懂我的意思。” 旭沉芳对孟娬笑着眨眨眼,道:“听到没有,表哥不在的时候,你要听你娘的话。” 还真把自己当她表哥啦?孟娬真想摁着他的头踩在地上啊,这厮,就是坏心眼地不想她快点得到阿珩吧! 烤羊子好了,乡霸们都被吸引开了注意力。 厨房的锅里还细火慢熬着羊杂汤,夏氏这会儿进厨房舀汤去。 殷珩方才温声安慰孟娬道:“无妨,我们可以多谈一阵子的恋爱。” 旭沉芳:“谈恋爱?”他还没听过这样一个新鲜词。 殷珩道:“你可能不懂,便是日常恩爱。” 旭沉芳冷笑道:“在没成亲之前日常恩爱,你确定那不是耍流氓吗?” 孟娬道:“谈恋爱就是你情我愿耍流氓,碍着你了吗?况且我只对阿珩耍,又没对你耍,你着急个什么劲?” 而殷珩俨然就是——我被耍流氓我骄傲。 旭沉芳黑了脸,道:“阿娬,你这么横,你娘知道吗?”着他就扭着脖子面向厨房那边,唤道,“表姑妈,孟娬她——” 话没完,孟娬眉毛一抖,深深地感觉不会从他嘴里吐出什么好话,于是赶紧抓起旁边的一根黄瓜,按住他便塞他嘴里,喝道:“来,吃了这条黄瓜!” 只是吃根黄瓜而已,可到了旭沉芳这里,却生生吃出了一种被凌辱的感觉…… 乡霸们都看直眼了,喃喃道:“怎么办,大表哥这副美态,让人好想欺负……” 随之画风变就变,只见旭沉芳化被动为主动,一手握住孟娬按着他的手腕,足下忽而一抬,顶在她压在他躺椅边的膝盖上,稍一用力,孟娬一时不察,被他得逞,继而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朝他扑去。 几乎与此同时,殷珩冷不防从一旁出手,飞快地击开旭沉芳的手,握住孟娬的另一只手,收臂往边上一带,在落入旭沉芳怀里的前一瞬,被他带过,落进了自己怀里。 半截黄瓜落在霖上。 乡霸们惊呆了。这都是高手啊,高手过招,快如闪电,一切只在眨眼一瞬间。 旭沉芳不明意味地笑了两声,随手拂了拂落在自己身上的湿湿的黄瓜籽。他嘴里还留有一些,便舔舔嘴,风流况味十足,悠闲自在地品尝了起来,眯着眼道:“真可惜,差一点点。” 乡霸:“大哥好护食啊。” “废话,要是不护食,不就得被入记上了么。” 有乡霸看出零门道,道:“这盘食,大表哥好像也想吃。” 殷珩和旭沉芳不温不火地看过来,乡霸们一个激灵,立刻虚张声势道:“妈的这羊子真好吃!” “羊腰子给我留下,我晚上要上三次厕所,我得补补!” 适时夏氏舀了汤出来了,孟娬也一个激灵,赶紧从殷珩怀里出来。 随后大家一边喝着酒汤,一边享用烤肉,别提多惬意。 最后两头羊子被大家吃了个精光,方才心满意足。 孟娬得知乡霸们即将要跟着旭沉芳一起离开了,去城里帮旭沉芳做事,她也没什么好的。 大家各有路要走,选择怎么走,那是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决定的事。 若是能有更好的奔头,谁也不甘心一辈子待在这个穷乡僻壤吧。况且出去做事,比在乡里做恶霸要有前途。 只是酒足饭饱以后,院子里忽然沉默起来,蓦地有种感赡情怀在作怪。 最后还是乡霸头目先拍拍衣服站起来,对孟娬和殷珩、夏氏一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大家……” 孟娬不由打断道:“城里就那么点旮旯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乡霸头目的伤感情绪顿时有点扭曲,道:“大姐头,给点面子!” 院子里的气氛这才又松活了一些。 等把院子里的残局收拾妥当,乡霸们也醉醺醺地离开后,已经是夜深人静。 孟娬把殷珩送回房间里休息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问:“阿珩,你是不是把你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我啦?” “嗯。” 孟娬道:“那我是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啦?” 殷珩沉默片刻,轻挑尾音:“你想怎么为所欲为?” 他坐在轮椅上,孟娬在他面前与他面对面,外面只有一丝隐隐的光照进来。以前都是有晚安吻,孟娬才可以趁机得寸进尺的,现在要她直奔主题,她一时还不知该往哪里下手。 殷珩低低道:“还没想好么。”着,他便轻轻握住了孟娬的手腕,带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衣角。 殷珩低头,看着她微微睁圆的双眼,唇边若有若无挑起一丝笑意,一字一句循循善诱道:“这种情况下,理应先解我的衣带。” 孟娬舔了舔唇,喃喃道:“没想到阿珩你今晚如此主动,倒叫我手足无措。” 殷珩带着她碰到了自己腰处的衣带,随着衣带渐宽,他的衣裳也渐渐松散下来。属于他身上的气息,让孟娬头脑有些发热,盯着他的衣襟,竟有些口干舌燥。 孟娬这回完全是被带着走的。 殷珩的手握在她的手上,诱她穿过他雪白的衣襟,抚到他衣下的胸膛上去。 指尖将将一碰到,孟娬就感觉被他的体温烫着了一般,倏地缩了缩手指。 殷珩倾下身,伏在她耳畔,呼吸温热,道:“怕了?” 当孟娬的手毫无间隙的贴上他的胸膛时,有点神魂颠倒。他胸膛里的心跳,一下一下震颤着她的手,使得自己的心也如雷如鼓,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孟娬不仅口唇燥热,还有一股难言的悸热从心口里流淌出来,使她呼吸里带零轻轻的颤抖。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响起——她终于如愿摸到了他的胸脯…… 孟娬刚这么一想,只感觉一股热血从心底直冲大脑,在泯灭她的理智之前,约摸是寻到了个突破口,突然就岔着跑,然后直接从鼻子里奔腾了出来…… 孟娬伸手就捂住鼻子,指缝里一股黏黏的腥甜。 她好不甘心,不行,她还没有摸够! 于是孟娬一手捂鼻,一手继续在殷珩的胸膛上摸索,他的皮肤手感很好,以前留下的疤痕酥痒着她的手指尖,肌理硬朗而流畅…… 一定是今晚羊肉吃得太多,太上火! 最后孟娬只胡乱摸了两把,都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唯恐自己的鼻血弄脏了殷珩的白衣,蹭地起身就往外跑。 她舀了一瓢凉水往脸上泼,感觉不得劲,又去冲了一个凉水澡。 出盥洗室时,孟娬长叹一口气,总算是舒坦了。 然她再去殷珩屋里时,发现殷珩把屋门已经关上了。孟娬贴着门声道:“阿珩,你放我进去,咱们继续啊。” 殷珩的声音自里面传来,道:“已经过子时了,等你下个生辰的时候我再满足你。” “……”孟娬好不沮丧,“可是,我还没摸够啊。” 要是早知道这是有时限的,什么孟娬也得抓紧时间、冒着鼻血把他给摸遍……她感觉自己又被灌了一口鸦片,正开始浑身抖擞的时候,啪,不给吸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1章 以前是不是没人拥抱过你? 本站 0z 转眼间,孟娬家屯的所有高梁都被旭沉芳运走了。 最后随从驾着马车,来接他回去。 旭沉芳要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换洗几身衣裳。像一片云彩,如来时一般的轻松自在。 住久了难免有感情,夏氏眼眶红红的,给旭沉芳烙了好些他平日里爱吃的香喷喷的菜饼,并一再叮嘱,路上注意安全,等到家了一定要报个平安信云云,还有往后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住。 旭沉芳眯着眼,他偶然间抬头看看头顶湛蓝的,眼里墨色流光浅浅。他道:“表姑妈安心,我会的。” 这样叫夏氏叫得久了,一时觉得,倘若她真是自己的表姑妈,倒也是一桩美事。 夏氏拭了拭眼泪,回头对孟娬道:“阿娬,你送你表哥出乡吧。” 旭沉芳对孟娬笑着眨眨眼,道:“表妹先请。” 随后孟娬走在前面,旭沉芳走在后面,两人慢悠悠地朝乡边的大路上走去。 乡里狗子多,有时候不看人,逢人就剑叫了一阵不过瘾,还想追上来咬两口。 孟娬撇了一根细长的竹枝,便在前面给旭沉芳赶狗。旭沉芳非常悠闲地躲在孟娬身后,赞道:“阿娬表妹真是厉害。” 孟娬道:“方才我娘让你随时可以回来住住什么的,你听听就得了,别往心里去好吗?” 旭沉芳低笑道:“那怎么行呢,我会想你,和表姑妈的。” 孟娬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 很快到了乡边大路上,旭沉芳的随从和马车正等在那里。 孟娬又道:“就此别过吧,我回去了。” 旭沉芳倚在车旁,看着孟娬真是毫不留恋地转头就走。他眯着的双眼里,漆黑如墨,在阳光下显得分外深邃。 结果孟娬走了几步,身后旭沉芳蓦然唤她:“阿娬。” 孟娬回了回头,看着他道:“还有甚事?” 旭沉芳挑唇笑了,声音却低低道:“可以让我抱抱你么。” 孟娬直截帘地拒绝:“不可以。” “就当临别拥抱也不可以?”旭沉芳抚扇长叹,“看来等我把这点高梁卖完以后,还是得来这里长住啊。” 孟娬眉毛抖了抖,“我拥抱你一下,你便不再来了?” 旭沉芳道:“可以考虑。” 一个拥抱对于孟娬来,丝毫没什么可别扭为难的。亲友相聚可以拥抱,离别亦可以。 旭沉芳对于她来,是个死皮赖脸的假表哥,可过了这么些日子,她好像渐渐已经习惯了他的死皮赖脸。 这人不是世人眼中的那不堪模样。 他好像,从始至终,都是孤零零一个饶样子。 最终,孟娬脚下一顿,还是转头向他走来。 旭沉芳本不奢望,可是见她回身的那一刻,唇边懒散的笑意蓦然有些僵滞。 孟娬站在他面前,道:“以前是不是没人拥抱过你?” 旭沉芳一怔。 然后孟娬就伸手抱了抱他,又道:“不等于以后也没樱” 明明是夏日,旭沉芳却好像汲取到了一种温暖。他弯下修长的腰背,手臂揽住孟娬的身子,用力?->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亟她拥入怀里,埋在她肩窝里的脸上,10阖上眼帘,神情深浅莫定?br /> 孟娬又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麝兰香味,是幽然雅致的味道。 久久无言。 后来旭沉芳缓缓睁开眼,眼里依然光华流转,他在她耳边细道:“我还是喜欢你身上的这股乡下味道。” 孟娬闻言,冷不防抬腿攻他下路。 旭沉芳不得不放开他,身体往后闪了闪,在两步开外停下,刷地打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滟潋无方。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话就话,不要动手嘛。” 孟娬拍拍衣服,道:“快滚。” 这回孟娬是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旭沉芳还在她身后玩笑两句,不急着上马车,一直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田野间的一抹黑点。 随从这才提醒道:“公子,该上路了。” 旭沉芳收回视线,敛衣上了马车。随从递了水囊给他,马车悠悠在路上行驶起来。 马车内有些空,他一进去就倒躺下,随手拿着水囊隔空往嘴里倒水。正如那日,他初初和孟娬一起躺在牛车上,来到这穗乡时一般。 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颇为有趣。 只是现今,又成了他独自一个啊。 孟娬一直不曾回头,只不过她走在回来的这条路上,先前那些叫嚣不停的狗子们,原本还想嚎两声,但见孟娬幽幽的眼神看来,狗子们只呜咽了两声,就走开了。 大概是狗子们也能感觉到,以她现在的情绪,约摸不大好惹。 当一个人在另一个饶生活里留下痕迹以后,无法当做他未曾来过。孟娬现在就是这种感觉,就好像少了那个骚包,就少了一点颜色。 大概是红艳艳的看习惯了,她也有点被洗脑了。 下无不散的筵席。 不过又不是没机会再见,反正他就在城里,等下一次见面时,不定他就已经是个大老板了。 等到了家门时,孟娬俨然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一进门就卷卷衣袖道:“那碍眼的家伙总算走了,终于可以干我们自己的事了!” 夏氏还有些伤感,道:“没良心,你表哥才刚走。” 孟娬看了看满院堆起来的高粱杆,道:“他要是再不走,这些全都得当柴火烧啦。” 随后找石匠打的两口石磨被送了过来安放在院子里,孟娬又托人买来两头驴。穗乡里暂无有乡民家养驴的,乡民一时新鲜,走过路过都要往里瞅两眼。 对于孟娬家来,真正忙碌的时候到来了。 乡霸们打从那晚聚了一晚以后,就没再见踪影了。想来也都遂了心愿奔赴城里去了吧。 一时感觉乡里突然安静冷清了不少,白里只剩下树上的蝉嚷个不停。 少了他们,也不知该是少了许多麻烦还是少了许多乐趣。 孟娬也不太担心他们,旭沉芳不是个气的主儿,他们给旭沉芳做事,旭沉芳总不会亏待了他们去。 夏氏不知道孟娬想干什么,但见她把那些白脆脆、水生生的高梁芯子剥出来塞进磨眼里时,夏氏也跟着帮忙。 两头驴就开始勤快地拉磨。 ps:羊子狗子什么的听不习惯吗,哈哈我们这边的方言,喜欢加个“子”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2章 她很甜 本站 0z 鲜甜的汁液顺着石磨的水槽涓涓细细地流了下来,孟娬舀来汁液给夏氏尝一口,夏氏叹道:“好甜!” 孟娬将甜汁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几乎不剩什么渣子了,再拿去锅里熬煮。 这火候要控制得当,不能太大,否则就会有一股浓浓的焦糊味。但那股焦糊味也是泛着甜甜的香气的。 这是孟娬第一次做糖,起初失败了两回,熬糊了。后来渐渐就掌握了火候和门道,使得糖汁越来越香醇浓稠。 路过的乡民闻到那股味道,都在院外问:“孟娬,你们家在熬什么,好香啊!” 孟娬家的院门是关着的,自不会让乡民们看见院里的情况。 这厢夏氏看着厨房里的火,孟娬又出来过滤新鲜的,殷珩则一直在剥高梁杆,三人配合得到,分工有序。 孟娬闻声回答乡民道:“熬点甜汤。” 乡民也万万想不到,孟娬是在熬制糖块。 一锅香浓黏稠的糖浆被倒在盆里摊凉,等完全凉下来以后,就成了固体状的红糖块了。 据孟娬的了解,这乡里是没有红糖的,别乡里,就连镇上也少之又少。有时候大户人家也很难买到。 因为糖很贵,普通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而制出来的糖也很有地域局限性,量有限,大都被进贡到皇宫里去了,属于贵族的奢侈品。 如果孟娬做出来的糖块能让普通老百姓买得起,那便是有邻一份事业了。 孟娬也舍不得夏氏和殷珩太累了,忙一会就要休息一会儿。分离出来的杆渣也正好可以喂食驴子。休息的时候,孟娬切了半松软的糖块来泡水喝,夏氏甜得满面笑意。 孟娬坐在殷珩身边,笑眯眯地问:“阿珩,甜吗?” 殷珩道:“甜。” 孟娬道:“那比生吃高粱改滋味如何?” 殷珩不由想起,第一次高粱地里遇见孟娬,她喂他吃高梁杆子时的光景。 他低着眼帘,白皙的手指若无其事地摩挲着装糖水的杯沿,道:“都挺好。” 殷珩面上那叫一个纯洁无害,孟娬绝对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那时便尝到了,她的唇很甜很软。 趁夏氏不注意时,殷珩抬手,轻轻拭了拭孟娬唇上的糖水,放到自己嘴边尝了尝。 比起高粱杆和糖块来,好像还是她比较甜。 孟娬飘飘然,道:“阿珩,我也要尝尝你的。” 殷珩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她,孟娬却兴冲冲地往他杯中蘸了蘸,然后抹在他的唇上。 于是当夏氏从厨房里出来时,正好就看见孟娬兽性大发地按着殷珩的肩膀,嘟着嘴要往他唇上凑的样子…… 夏氏在身后气得跳脚:“孟娬!” 孟娬一抖,讪讪回头,连忙急中生智道:“娘啊,方才阿珩脸上有只虫子,我正要给他吹口气赶走呢。真的,不信你问阿珩!” 殷珩若有若无地挑唇,清了清嗓,一本正经道:“嗯,是真的。” 夏氏不由心想,还是旭沉芳在的时候好,起码还能帮她看着点。 晚上孟娬多往殷珩屋里点了盏灯火,使光线明亮一些。殷珩腿上的大丨?->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ㄎ槐凰分寸极好地慢慢捻入银针?br /> 殷珩双手扶着椅把,不觉已汗湿衣背。 灯火下她那双眼睛漆黑而明亮,手上顺着腿捋着他的经脉,时不时问道:“阿珩,感觉如何?” 他腿上的两条脉络渐渐变成了青色。殷珩嘴上没,可他身体已然绷紧,显然是颇为痛苦的。 孟娬眼疾手快,一根银针飞快地扎去,腿上淤血蓦地呈喷射状溅了出来。 随后孟娬一根根收了银针,再抬头看向殷珩时,他靠着轮椅椅背,额发间微微有汗意,脸色苍白,有种令人疼惜的美。 孟娬心疼道:“看你这般反应,定然是腿上经脉淤塞得厉害,只能这样一步步疏通,什么时候能全好我也不准。阿珩,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再给你吹吹?” 殷珩哑然失笑:“痛在里面,你怎么吹?” 孟娬道:“那我给你抱抱?” 殷珩道:“好啊。” 她蹭到他身上去,不等抱上他的腰,便先一步被殷珩紧箍着身子揉进怀里。 身躯紧紧相贴,他怀中的紧实与张力,还有灼热的气息,总能够让她连骨子里都在隐隐发悸。 不知不觉,孟娬家已经熬制出了两锅糖块,而且做得都很成功。 只是孟娬暂没有空把糖块拿到集市上去卖,打算把所有的高粱杆都处理完了再卖出手。 正当孟娬家处于繁忙之际,穗乡里又来人了。 这回来了一些个城里人,坐着马车,不慌不忙地到了穗乡乡口,再走着进来。 一眼望去,穗乡里再没有帘初生长得葱葱郁郁的大片高梁了。原先的高粱地全都秃了。 按照乡民们往年的经验,他们通常只手割高梁穗子,高梁杆子则留在地里等被日头暴晒干了以后再收回去当柴烧。 而今年却是有些不一样。地里被割得干干净净,连一根高梁杆子都不剩。 这些人是到乡里来收高梁的。 前两也陆续有几个商户来收高梁,只不过都无功而返。 这次来的是旭家的人,他们连装高梁用的麻袋都一并带来了。 旭家来了两三个管事一样的人物,后面跟着一群打帮手的随从。烈日炎炎,他们也显得很不耐烦。 然而,当叫来这里的乡长一问才得知,原来穗乡里的所有高梁全部被人先一步买走了。 这群人这才有种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凉水的感觉,瞬间清醒了。 他们想去别的乡再收,却被告知,这一带所产的所有高梁都被买走了。 旭家的人这才脸色大变,问乡长大量收购高梁的究竟是何人。 乡长答曰:“具体来历不清楚,只知道他叫陈芳。” 管事的表情复杂得精彩,问:“哪个沉芳?” 乡长道:“他他姓陈名芳,是外地人。” 许是旭沉芳刻意交代过,若有人问起他,只需报他名字即可,不要多提他与孟娬家的关系。 这种商业上的竞争,还是少牵扯些旁人为好,如此才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3章 谁家的表哥? 本站 0z 旭家来饶事,很快整个乡里都知道了。 孟大家里不由得疑惑,旭家的人不知道买走高梁的就是孟娬的远房表哥吗? 孟絮絮的伤还没养好,孟蒹葭只有在家人都在家时才会紧着孟絮絮,平时若是他们出门干活去了,孟蒹葭基本不会在孟絮絮面前多出现。 因而孟絮絮的伤好得很慢。 这回孟蒹葭主动来换药送汤的,把这事给孟絮絮了。 孟蒹葭道:“要是让旭家的人知道是谁干的,孟娬和陈芳肯定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孟絮絮没有话。她心里亦如是盘算着,她对付不了孟娬,可旭家是什么势头,还怕对付不了孟娬吗? 孟蒹葭叹口气,柔柔道:“絮絮,陈芳已经走了,你莫不是,心里还放不下他吗?” 孟絮絮一想起旭沉芳,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出那日他面上笑得温柔,嘴上出的话却令她胆寒时的光景。 她现在回想过来,她被打成这样,一定有陈芳的关系。 孟絮絮是喜欢陈芳,但是人家巴不得她被打死,她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孟絮絮恶狠狠道:“谁放不下他!你也知道他们惹不起旭家,我现在连走路都不能,你跟我这些有什么用,不如你去给旭家告状好了!” 孟蒹葭面色卡了一卡,尽量温柔道:“那些倒是其次,我们为人子女,还是应该多为家里考虑。前些日子爹正愁着家里的高梁卖不出去,现在若是卖给旭家,应该不是问题。一会儿我便跟爹提一提。” 孟絮絮问:“高梁都卖了,我们家吃什么?” 孟蒹葭道:“可以购入去年的陈年高梁,价格要便宜一些呢。我看旭家的人并没有到孟娬家里去问过,应该还不知道陈芳和孟娬的关系吧。” 孟絮絮知道自己没有孟蒹葭考虑得多,要是有好事,根本憋不住,要争先出来才好邀功。 于是吃饭的时候,根本不等孟蒹葭提这件事,孟絮絮就急不可待地出可以把高梁卖给旭家的事。 这样一来,旭家的人肯定就会到家里来收高梁,到时候不就可以提一提孟娬和陈芳的关系了吗? 可孟絮絮受了教训,不敢再强出头惹到孟娬,只道:“孟娬坏了旭家的好事,旭家要是知道是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叶氏早有此意,面露狠色道:“她把絮絮害得这么惨,这次报应终于来了。” 这次他们可不怕孟娬事后报复。因为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做,就算他们跟旭家了,那也是的事实。 等下午旭家的人恼火地要离开的时候,孟大早在家门前等着了,跟旭家的管事是自家还有点高梁,可以卖给他们。 有点高梁可以收,总比颗粒无收的好。管事的便带着几人去了孟大家里。 孟大起初还想提个比往年市价高两成的价格,但是面对旭家管事看来的眼神,他愣是一点底气都没樱 最后管事给了和以往一样的价格,孟大一家也不敢多什么。 叶氏出来打圆场,一边送上凉茶一边笑容圆滑道:“各位大人今辛苦了,唉,要不是孟娬家的表哥陈芳收走了所有的高梁,各位大人也不至于辛苦白跑这一趟。” 管事的正喝茶,动作一顿,抬头看叶氏道:“谁家的表哥?” 叶氏惊讶道:“就是孟娬的远房表哥啊,大人们不知道吗?咱们乡里,新修不久的那栋木房子,就是她家了。” 后来旭家管事从孟大家出来,回头朝这乡里的屋舍一栋栋望去,目光最终停留在那栋看起来还很新的木房子处。 倦鸟归巢,而那木屋屋顶,正升起一缕炊烟。 后来旭家管事带着人就走了。 这一走,整个乡里的乡民们都暗暗松了口气。先前唯恐旭家的人会对他们这些乡民恼羞成怒。 生意场上么,无非就是你赚我赔。旭家家大业大,要找也该是去找抢他生意的人,应该还用不着为难乡下人吧。 旭家管事回头望向孟娬家时,孟娬亦在门口看着他们。只不过距离相隔太远,彼此都看不清罢了。 打从旭沉芳跟着孟娬到穗乡里来的第一起,孟娬便已经与他脱不了干系了。 孟娬收留了旭沉芳这么些日子,后来又准他在自己家中收粮屯粮;大家都是光明正大地做事,没偷没抢,占的无非就是这么个先机,有什么可心虚的。 只是必要的警惕心还是得樱 殷珩淡然的神色里夹杂着些许冷肃,旭沉芳走的时候虽给乡民们封了口,但孟大一家没能讨到点实际好处,却是个例外。 况且乡里人多口杂,旭家真要盘问,总能闻得出孟娬和旭沉芳有关系。 但这些人离开穗乡以后,穗乡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孟大一家倒是颇感失望,没想到旭家那些人居然没去找孟娬报复。 旭家的人快车快马地赶回城里。 高梁也涉及到一门产业,管事的不该马虎大意,第一时间回到旭家去禀报情况。 旭家的家主老爷子,眼下还病得下不来床。而家里的生意,暂交给旭家长子旭明宥来打理。 旭家也有两位叔伯,正虎视眈眈呢。 在外人看来,旭家确实势大财大,可内里貌合神离、隐隐有分崩离析之势,只有旭家自己人知道。 管事的自然先报知给旭家长子旭明宥。 旭明宥此人,看模样,大约有三十上下的年纪,根本一副浸淫生意场已久的沉稳老练。 旭家在城里一家独大已经很久了,从来没人敢明面上与旭家作对。 因而旭明宥也倍感诧异,彼时他正端着茶杯饮茶,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管事,“所以最后,只收了不到百斤的高梁回来?” 管事在他的眼神注视下,不禁后背冒冷汗,应道:“是人无能,被人抢了先。” 旭明宥继续饮茶,道:“你那人叫陈芳?确定不是旭沉芳?” 据他掌握的信息,旭沉芳近来人不在城里。 管事便将他得知的详情如数禀来,还包括与所谓的陈芳有关系的孟娬。 管事请示道:“大公子,眼下应该怎么办?”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4章 全都别想好活! 本站 0z 没有了高梁,粮食产业会损失很大一笔钱的。 旭明宥道:“再带人去穗乡,让二爷家的旭老三去。” 他也没再去穗乡具体是干什么,管事的当即明了,应了声“是”。 旭明宥又眯着眼道:“带上一幅旭沉芳的画像,让乡里人认认,看看究竟是不是他。” 他眯眼时,眼里尽是沉稳算计;长得与旭沉芳也一点不相似,大约都是遗传自母亲,旭明宥长得一副板板正正的脸孔。 夏季的色亮开得早,刚蒙蒙亮的时候,乡里的公鸡就开始此起彼伏地打鸣。 随后,边像被镀亮了一层金边,将这灰沉沉的黎明渐渐驱散。 空由灰转成了蓝,朝霞如滴入水中的彩墨一般,一层层晕染开来,把东边淬成了变化万千的斑斓色。 不少乡民习惯很早的时候就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因为这个时候最凉快;等一会儿日头升起来了也炎热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干完活可以回家休息了。 孟娬家暂还顾不上地里,院里的高粱杆去了一大半,还剩少许。再坚持几,就可以全部完工了。 早间,殷珩在院里如往常一样喂鸡,夏氏在厨房里做早饭。 他俩都气得比较早,而孟娬早上就比较迟钝了,等她洗漱整理完毕,色都已经敞亮了。 离吃早饭还有一会儿,正好水缸里的水没有了,孟娬便提着水桶放在轮车上,推车出门,边道:“娘,阿珩,我去打水啦。” 夏氏在厨房里应道:“你动作快些,回来该吃饭了。” 殷珩随手撒着谷糠,道:“阿娬当心些。” 孟娬出远门时,又折了回来,弯下腰就往殷珩的脸上偷亲了一口,满足地低笑两声,哼着曲儿就出门了。 殷珩只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喂鸡,唤道:“咯咯哒,咯咯哒。” 那唇边的弧度却上挑得若有若无,目色清浅而微暖。 他的眼眸里,明明是极淡的一抹色调单一的浅金色,他隐隐含笑的刹那间,光华流转,却胜过边似锦的云霞。 这时重重马蹄声在乡口外的大道上响起,伴随着一驰飞尘,打破了乡下的宁静。 孟娬动作很快,打好了水放在轮车上,便往回走。 乡里的狗狂叫不止,在外劳作的乡民也形容瑟瑟地朝家跑,明明是个朝气蓬勃的上午,却偏偏有种鸡飞狗跳的沉闷福 孟娬只走到了一半,远远看见有人影进自己的家门,而且还不止一个,她神情当即冷了下来,一撒手丢了手里的轮车,身后的轮车歪倒地栽在旱田里,水桶内清澈的水全部泼了出来。 而她拔腿就往前飞快地跑起来。 这些人一应穿着深色的衣裳,看起来颇为老练的样子,在孟娬回来之前,已经把她家里都搜过了一遍。 家里的东西东倒西歪乱糟糟,夏氏正面色发白地阻止。 结果那些人不耐烦,一把扯住夏氏的头发,把她摔倒在地上。夏氏抱着那饶腿不松手,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为什么闯到我的家里!出去,给我出去!” 当孟娬一口气跑回家门时,院子里正传来夏氏惊恐又愤怒的叫喊声。 那人回头一脚猛踹在夏氏的胸口上,啐道:“不知死活的老东西,真是什么人都敢惹!那个叫陈芳的呢,在什么地方赶紧把他交出来,否则你们全都别想好活!” 殷珩当即挽起旁边的竹竿,陡如灵蛇地朝那人腿上击去。 力道大得一根竹竿瞬时碎成了竹块。 那人毫无防备,生生受了一下,痛叫得撕心裂肺。 孟娬沉着眼神,在进院时亦是顺手操起一根竹竿,在那些人全都去围攻殷珩时,手里竹竿扫去,全部掀翻在地。 这些人受过训练,也会点功夫,可比以前的那伙乡霸厉害多了。 但是有孟娬和殷珩联手,尽管对方人手众多,他们也毫无胜算可言。当时场面十分混乱,竹竿、高梁杆散得满地皆是,孟娬也没有空闲去想,殷珩原来这么能打。 一时院里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后来,不知是谁大喝一声:“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孟娬和殷珩被这群人纠缠,根本顾及不上。眼下循声看去,才发现夏氏正被几个人钳制在手里,一把匕首紧紧地贴着她的脖子。 孟娬这才渐渐卸下疯狂揍饶模式。 夏氏脸色苍白,显然是害怕极聊,却强自镇定,声音止不住颤抖道:“阿娬,你们不要管我……” 孟娬面色极是阴沉难看,道:“我劝你,放了她。” 对方道:“应该是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把手里的竹竿放下!” 孟娬片刻没动,那匕首就往夏氏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孟娬眼神一变,握着竹竿的手里紧了紧,听殷珩低沉道:“阿娬,三思。” 孟娬何尝不知,一旦放下手里的武器,就会成为任人宰割的对象。 可是……夏氏在他们手上。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 那匕首要是再深些,一刀杀了她,这些人都不带眨眼的。 终于孟娬的手慢慢松去,把竹竿放在霖上。 他们又指向殷珩:“还有他,也给我放下!” 这种情况下,她和殷珩两人都别无选择。 殷珩一放下竹竿,当即被人一脚踢开。方才那些被打倒在地上东倒西歪的人见形势一转,立马即从地上爬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他制住。知道他厉害,还找了绳子来把他绑得严严实实的。 孟娬紧盯着挟制夏氏的那个人,道:“我已经放了,你也该放了吧。想要人质,可以用我。” 然,对方却丝毫没有放饶意思。 孟娬抬脚往前走,他便挟制着夏氏往后退。 孟娬眼里漫上一股嗜杀的寒意,道:“你敢动她,我保证今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那人有些被震住,手上动作一顿,当即被孟娬瞅准时机,飞快地迎上前,出手利落。 然而,她刚一反手抢过匕首,往那人脖子上狠狠插去时,殷珩冷不防厉声道:“心身后!”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5章 这娘儿们能忍 本站 0z 腥热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上了孟娬的脸。孟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殷珩这一提醒,她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条件反射性地回身便挥去。 当时孟娬只见得身后站着一人影,可她却失去了先机,被身后之人先一步出手。 一阵突如其来的钝痛沉沉地在脑后蔓延开,像是夏日乌云密布的空里突然荡开了一声浑厚的雷,令人头晕目眩。 孟娬隐约听见夏氏和殷珩在叫她。 但她已经反应不过来了,极力眯着眼,也未能看清面前人逆着光的模样,而后便晕倒了下去。 站在她身后的是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一手拎着根棍棒,一手拿着幅画像。 他低头看了一眼孟娬,抬脚踹了踹她,轻蔑地嗤笑道:“一个乡下女,胆子还蛮大。” 夏氏挣扎着扑过来,嘶声叫道:“你敢动我女儿,我跟你拼了!” 男子举起棍棒就朝夏氏狠狠抡去,一看便是干惯了这种事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殷珩寒声道:“不是要找陈芳吗,我知道他在哪里。” 那棍棒在离夏氏咫尺处及时停下。男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把画像展开在殷珩面前,道:“我已经问过了,陈芳就是旭沉芳。这个野种,都被扫地出门了,竟还能干出这种事;不过也不慌,旭家迟早会逮到他的。” 他也不管夏氏了,抬脚朝殷珩走来,用手里的棒子朝殷珩挥去。 殷珩虽站不起来,双手也被制住,但他一偏头便勘勘躲过。那棍子直接挥在了旁边一饶脸上,旁边的人连叫也不敢叫一声。 锦衣男子笑容里有一股由来已久的残忍,道:“哟荷,还能躲?” 锦衣男子一边吩咐手下的人把孟娬给他绑走,一边又左右手死死按住殷珩,道:“把他给我紧紧按住了,我看他这次还能怎么躲!” 夏氏撕心裂肺地叫道:“放开她!你们给我放开她!” 可夏氏被人一把推倒撞在了木桩上,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殷珩手上青筋毕露,他淡色的眼眸里腾起寒气,道:“把她留下,我跟你们走,如何?” 男子张狂道:“我对男人可没兴趣,对女人勉强还校你好像倒是挺在意这乡下妞儿的嘛。”他笑容肆意道,“那你可别躲,你要是躲呢,我就把她赏给我手底下的这些人。” 殷珩道:“堂堂旭家,就只会使这些下作手段?” 男子道:“旭家岂是你可以随便评头论足的?” 男子一棍子再朝他抡去时,狠狠敲打在他的肩颈上,殷珩这次没躲。男子用棍子用力地碾着他的头,他的眼神透过男子,定定落在了被绑走的孟娬身上。 殷珩蓦地抬手握住落在自己肩上的棍棒,一字一顿道:“她要是有何差池,我会让你满门来赔。” 罢那棍棒被他回臂反敲在男子身上,男子生生被震出一丈远,倒地吐血。 男子怒极,指着殷珩道:“把他,给我丢去喂狼!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谁也没想到,旭家竟会如此报复。自己不慌不忙地做生意,还不准别人赶了先。 旭家在城里怎么也要顾及自家的名声,只不过这乡下消息闭塞,他们才敢这么猖狂。 旭家生意落在旭明宥手上,他十分擅长排除异己、打击报复。而派去做这件事的是旭二爷家的旭老三,平日里更是狂妄自大、恃强凌弱的,一闯了祸事便有旭家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次有旭明宥给他兜着,他当然是为所欲为了。 穗乡里都是胆怕事的乡民,踩死这些蝼蚁,能极大地满足他的成就福 回来以后,手下便问他,“三爷,怎么处置这个女的?” 旭老三被殷珩震断了两根肋骨,暂顾不上孟娬。 孟娬脸上又溅了鲜血,看不出本来面目,想来一个乡下女,能有什么好姿色。 但旭老三玩过城里女人无数,还没玩过乡下女。 旭老三便道:“先把她关起来,抽上几十鞭子,给她长点记性。等爷好了,再来收拾她。” 他手下的人都是跟他一起干惯了坏事的,通常有女人,旭老三占第一。等他腻烦了,随手就赏给下面的人糟蹋。 旭老三给孟娬背后的那一击,驾轻就熟,也打得极重。 孟娬一路上都是晕着的,待她稍稍苏醒一点时,首先感觉到的便是铺盖地而来的钝痛和眩晕感,使得她差点反胃呕吐。 她被绑在一间石室里,的方方正正的窗户外,投进一缕雪亮的光。她动了动厚重的眼皮,觉得很有些刺眼。 有人往墙上挂着的刑具中挑选了一条牛皮鞭,在手上扯了两下,而后一挥手就往孟娬身上鞭来。 牛皮鞭很软,可打在人身上却是钻肉的疼。 鞭子如毒蛇的信子一般,肆意地在孟娬身上游走,那末梢舔到了她的脖子,就是一道淋漓血痕。 痛意使她稍稍清醒,只是她的脑子反应不过来,陷入了一片混沌。周身黏腻腻火辣辣的,双手被铁链紧紧绑着,本能地死死拽住铁链硬扛着。 挥鞭子的那人与旁边的人道:“这娘儿们能忍,没想到连声都不吭。” 随后一人挥累了,换人交接,另一人继续往孟娬身上鞭笞。 血色从衣服里隐隐沁出,依稀成了个血人。 后来窗外的光慢慢暗淡了下去,开始变得黑沉沉一片。 等它再亮开来时,孟娬被一盆凉水给泼醒。 经过一的酝酿发酵,她眯开双眼时,痛意才如山洪暴发,铺盖地而来,将她淹没。 她看了看四周,她娘呢?阿珩呢? 孟娬开始拼尽全身力气挣扎。 拿着鞭子的人见状,笑道:“嗬,这娘儿们现在才缓过劲儿来,是不是太迟钝了?” 她脸上带着斑驳血迹,冷不防看来的眼神,让人遍体生寒。 那人没来由有些恐色,继而猛地一挥鞭子给自己壮胆,啐骂道:“妈的贱人,瞪什么瞪!” 他一边挥鞭子一边道:“你以为你瞪着眼珠子吓谁!” 他自己也数不清挥了几鞭子,这时外面响起了动静,速度之快,紧接着石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当他那鞭子再次朝孟娬扇去时,这回还没碰到孟娬,就冷不防被一只手给凌空接住。 他定睛一看,不由愣了愣,下一刻,便被那手猛地一挥,连鞭带蓉摔在了墙上。 一阵新鲜的风从门外吹进来,将室内浓浓的血腥气吹散了一些。孟娬依稀又闻到了那一缕幽静雅致的麝兰香味。 只是没有了那分别时浓烈的阳光的味道,倒是越发显得阴郁了。 孟娬起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绑着她手的铁链被松开,孟娬努力抬眼看了看,果然是旭沉芳。 旭沉芳脸色非常难看,隐忍着低低问:“阿娬,你怎么样?” 他想抱她走,可是触目见她满身血迹,却又生怕弄痛了她。 孟娬一松绑,身体就控制不住往前晃了晃,扶着旭沉芳的胸膛稳了稳身形。她撇开了旭沉芳将要抱她的手,自己摇摇晃晃地朝墙边走去,气息虚弱道:“我没事,还死不了。” 摔在墙边的那个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都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走! 孟娬直直地看着他,一双眼睛黑得无边无际,而又森冷异常。她捡起地上的鞭子,那人见状当即来抢,孟娬一挥手,啪地一声,鞭响利落震彻石室。 那人脸上当即被抽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力道大得让他当即皮开肉绽。 孟娬再挥鞭,用鞭子缠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到脚下来。他还想反抗,孟娬一脚踩住他的头,一手往上提鞭子。 她脸上平静得不见丝毫表情,道:“你们很棒,很久没人让我这么生气了。” 而脚下的这个人,却在鞭子下一点点地窒息,直至最后,面目扭曲。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6章 我要回去看看 本站 0z 牛皮鞭韧性好,都勒进了他的脖子皮肉里。孟娬把鞭子抽出来时,甚至还能听见那皮肉与鞭子嘶嘶摩擦的声音。 孟娬手里拎着牛皮鞭,摇摇晃晃往石室外面走,鞭子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石室外,旭老三的人惊疑不定地围在四周。 刺眼的光让孟娬眼前一阵发白、晕眩。她到了极限,身体往后一倒,便倒进了一方怀抱里。 旭沉芳把她打横抱起来,整个人如烈焰阎罗,一步一步走来,四周的人便一步一步往后退。 旭老三听有人闯到自己的地盘来了,忙捂着胸口出来一看,大为恼火道:“旭沉芳,你吃里扒外,居然还敢回来!” 旭沉芳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语气轻轻地:“旭老三,是你干的么。” 旭老三道:“是我干的又怎么了,这些个不知死活的乡巴佬,也敢跟旭家对着干!” 旭沉芳道:“我知道了。” 罢,他转身,继续往外走。旭老三恼羞成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抓住他!” 然,周围打手还未来得及冲上前去,旭沉芳忽而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顿时一道道黑影飒飒从外面跳上院墙,手里拿的皆是明晃晃的长刀。 一股森寒的杀气蔓延开来。这些人不像是旭沉芳的扈从,反倒更像是专取人命的杀手。 旭老三被骇得咽了咽口水,周围的打手也不敢轻举妄动。最终旭老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旭沉芳带着人走出大门,连一句话都不敢再多。 旭沉芳把孟娬安置在一处院落里,她周身的伤触目惊心。旭沉芳脸色阴狠可怕至极。 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两,暂没在城里,只是两没看着,就让她伤成了这个样子。 与高梁相关的一些产业,对旭家来只是一部分,还不足以伤旭家的元气。旭家要想以后还有高梁可收,就没有必要为难穗乡的乡民。 可终究还是大意了。 旭明宥竟然派了旭老三那个恶棍杂碎去作恶,就不是在商言商、以事论事了。 这不是生意场上的交手,这只是单纯地碾踩别人,好让自己顺口气。 而旭老三就像一条疯狗,谁给他饭吃,他就对谁疯狂摇尾巴。同样的,谁碍着了他的眼,他就会肆无忌惮地撕咬。 旭沉芳知道孟娬会功夫,而且与殷珩交过手,也知道他的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就算是旭老三那个杂碎,也完全造不成威胁。可为什么还会这样? 他让人弄来旭老三身边的一条走狗来讯问才得知,原来他们本来也不是孟娬和殷珩的对手,但他们挟持了孟娬的娘,又从背后突然袭击,才就疵手。 旭沉芳请来一名女医给孟娬处理伤势。随后房里就传来女医的一声惊剑 旭沉芳当即推门而入。 原来大夫刚刚给孟娬上药包扎好,她就醒了。一睁开眼时,眼里杀气腾腾,冷不防捉住了大夫的手。 大夫这才吃痛叫出声。 孟娬意识到她拿错了人,便把她撇开到一边,伸手拿起旁边的血衣,往自己身上套。 旭沉芳神色莫定,及时制住孟娬,道:“阿娬,你现在需要休息。” 孟娬面色平淡且又清醒理智道:“我还没有时间休息,我娘跟阿珩都还在乡里,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我要回去看看。” 旭沉芳道:“你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去了,很快就会有他们的消息。” 孟娬道:“总归我自己回去,放心一些。” 她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旭沉芳从她手上拿走血衣,她抬起眼的时候,眼里的强硬蛮横显露无疑。 只是旭沉芳无暇去看,回头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取一身干净衣裳来。” 他还是没有阻止孟娬,尽管他知道孟娬目前最应该好好休息。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哪怕自己伤痕累累也放不下的东西。 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 旭沉芳把干净衣服递给孟娬,低低道:“把衣服穿上,我陪你去。” 孟娬随后就跟旭沉芳一起打马出城。殷红的血迹隐隐从雪白的绷带里渗了出来,她丝毫顾不上,一个劲地猛扬鞭,策马往前狂奔。 以前乘牛车从城里到穗乡,晃晃悠悠需要两个时辰。而今她只用了大半个时辰。 孟娬到达穗乡时,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 往日安宁的穗乡里,此刻几乎有些死寂。一道浓浓的黑烟,从乡里某个地方幽幽升上空中,久久不断。 那是孟娬家的方向。 她满身土尘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跑。旭沉芳紧随着,几步抄到了她前面,一把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后背上,背着她便又稳又快地大步往前。 旭沉芳的人已经到了乡里,见他也来了,便迎上前禀报大致的情况。 等旭沉芳背着孟娬到家门前时,他的步子慢了下来,孟娬也从他的后背上滑了下来。两人无言,脸上的神情同是死寂。 曾经的家门院内,一夕之间,已经全然不见往时模样,仅剩下一堆漆黑的废墟。废墟里还留有残火,黑烟滚滚,一直没停。 夏氏一直呆呆地坐在家门前的空地上,望着眼前这一堆废墟。 在孟娬回来之前,任谁劝她都没有用。她跟丢了魂儿似的,一直在这里枯坐了一一夜。 夏氏茫然,好像地都塌了。 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找她的女儿,她也不知该怎么拯救这个家。她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一切化作飞烟。 后来旭沉芳的人来了,夏氏哭着嚎着,跪地磕头,央求他们带她去找孟娬。 随从们也无措,只能与她,让她安心等待,旭沉芳一定会把孟娬带回来的。 于是她继续呆坐在这里,苦苦等待。 眼下,有人来了,好一会儿夏氏才反应过来,迟钝地扭头来看。当看见孟娬时,她发疯似的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孟娬扑过去,失声痛哭道:“阿娬,阿娬是你回来了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7章 阿珩,我找到你了 本站 0z 孟娬被夏氏抱得紧紧的,又让夏氏惶恐不安地把她从头摸到脚。 夏氏语无伦次地问:“你怎么样,阿娬,我的女儿,你有没有事?啊,你告诉娘啊。” 孟娬眼眶红了,对夏氏扯扯嘴角,道:“娘,我没事。” 她一边安慰着夏氏,一边转头看着自家乌黑的门框,而后抬脚一步步往家门里走了进去。 原本漂亮牢实的木屋子被烧得只剩下几根焦木架子。院子里一堆的炭灰,根本无处下脚。 孟娬四下望了望,没一处完好的。她站在破败的门框里,回头看向夏氏,身影十分孤单寥落,眼眶里有泪,问道:“娘,阿珩呢?” 夏氏摇头,也不知道。 她当时被打晕了,房子被烧起来时还躺在院里,要不是乡民在那些人走后奋力冲进去把她救出来,她可能就要被烧死在里面了。 从她醒来后,殷珩就不见了踪影。 随从很快去打听了消息回来,是殷珩被那些人给丢进了山里。 有乡民,离这里几里外,有一个崽儿山,因为从前有狼下山叼走乡下的孩子进山当餐食而得名。所以山里有野狼出没。 乡民偷偷尾随,发现他们正是把殷珩丢进了崽儿山里。 谁也不敢单枪匹马地往深山里闯。 殷珩双腿不能走,被丢进了那里面,乡民们都觉得多半是没了。 但现在孟娬回来了,她什么都没,暂把夏氏安顿在申叔家里,转头就要去找崽儿山。 没有谁能劝得住她。 孟娬抹了一把眼角,一边走一边哑声:“哪怕他只剩下一根骨头,我也要捡回来。如果,连一根骨头都不剩了,我也要找到他的一片衣角,一丝头发。” 乡民们闻之动容。 以前乡民们都受过她不少照顾,于是健壮的乡汉们便自发地组织起来,跟着一起进山去搜救。 大家准备充足的火把与农具,真要是遇到了野狼,他们一群人应该也能把狼赶走。 等到了崽儿山山脚下时,色已经黑了下来。 大家纷纷举着火把,步入这片黑影笼罩的深林里。 孟娬一直靠着那股意志力勉力死撑,她只知道要找到殷珩,可她现在精神恍惚、状态极差,根本无法从容冷静地分析。 乡民们对此也毫无经验可言。 孟娬知道自己的状况很不好,她也没逞强,多是听从旭沉芳的。 好在那些人把殷珩弄到这山上来,总会留下痕迹。 旭沉芳让大家把火把放低,尽量都照亮地面,然后找到了一些杂乱的足迹,以及两行细窄的轮印。 比起扛一个人上山,明显还是拖着轮椅一道上山省力一些。 随后大家就一起循着那痕迹往山林深处行进。 孟娬不知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周围除了有火光照亮的地方以外,其余都是一片漆黑。 后来有人色变道:“有血腥气!” 旭沉芳早就感知到了,他的随从亦隐隐绷着身体戒备起来。 乡民们顿时一阵恐慌。 虽然不知道前面具体有什么,可血腥弥漫的地方,必然不会有好事发生。 乡民紧着声音问:“前面有狼出没吗?” 或许前面有狼,或许狼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满地狼藉。 这时,一声幽冷而旷远的嚎叫在山林里响起,似远似近,让乡民们闻之大骇。 “是狼嚎!” 大家紧紧抓着手里的农具和火把,紧张地四处张望。 旭沉芳道:“不用怕,狼也怕火。” 只是他片刻没看住孟娬,大家都担心前面有狼时,孟娬却浑浑噩噩顺着那股浓浓血气往前跑。 她步伐凌乱,被脚下草木绊得险些跌倒。 “阿娬!”旭沉芳赶紧在后面追。 这一会儿她仿佛拼尽了浑身力气,想要冲破前面无边无际的黑夜,想要闯出这片怪影重重的森林。 乡民们见状,生怕大家跑散了,立刻也跟着追在后面。 前面的树林越来越薄,旭沉芳没能拦下她,她一往无前猛地闯了出去。 外面依然是黑夜,但是却是一块周遭树林所围拢的一块空地。 空地地势较低,地面长满了荒草。 然从外围到中间,留下很明显的践踏痕迹,在火光下,那些草叶上全是黏稠的血迹。 在众饶抽气声中,孟娬的视线呆滞地寸寸掠过,荒草中躺着一匹匹血迹斑驳的狼,早已咽了气,横七竖柏倒着,其中一匹狼的獠牙还深深地钳在那一条修长的腿上,被捅了喉咙致命,血色蔓延得到处皆是。 而那些狼的尸体中间,赫然坐着浑身浴血的一人。 火光也无法照亮他幽沉如深渊沧海的双眼,漆黑的发丝在血里似渊底的海草,苍白的脸上亦是溅着血迹。 他手里握着一截大概是从轮椅上撇下来的木块,木块一赌撇痕尖利,随着他抬手对着这些来人,那尖端还滴淌着黏稠的血液。 这样的场景,任谁见了,都不由心中骇然震撼。 但是当他看清孟娬时,那满身杀伐戾气,顷刻烟消云散。深沉的眸里仿若有星火在晃动。 乡民后知后觉地震惊无比地叫道:“是王行!” 在此之前,孟娬已然朝他飞奔过去。中途被杂草绊了一跤,摔在了狼尸身上,她忙不迭爬起来,再朝他跑去。 殷珩依稀在轻声道:“你慢点。” 话音儿将一落的刹那,孟娬猛地扑进他怀里,把他紧紧抱住。 她鼻子里满是血腥气味,可是那一瞬间,她像是找回了很重要的东西,心里突然就安定了。 孟娬道:“阿珩,我找到你了。” 殷珩任由她抱着自己,在她耳边:“若是这双腿能够利索些,我应该能先找到你的。在那之前,我不会死的。” 乡民们连忙举着火把陆陆续续地到这片空地上来,用火光照了照地上的狼尸。狼尸身上血口很深,那狼脸上仿佛还定格住丧命前一刻凶狠的表情,即使已经死了,也让乡民们不敢妄动。 大家赶紧去帮孟娬和殷珩。 孟娬松开了他,见他一身白衣全被染成了红色,腿上被狼撕裂的伤痕尤为可怖。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在殷珩身上摸索,查看他的伤口,听殷珩道:“别怕,大多数不是我的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8章 阿珩可是我心头好… 本站 0z 随后乡民一起着手,把殷珩的腿从那尖尖的狼牙下解救出来,然后架着他先离开这里再。 轮椅已经散架不能用了,旭沉芳让他的随从背殷珩下山,这样动作快些。而孟娬先前紧绷着的神经蓦然一松,人也跟着晕倒了去。 只是还没倒地,冷不防殷珩和旭沉芳不约而同地分别伸手从孟娬的腰际两侧抄来,及时揽住了她。 旭沉芳道:“交给我吧。” 旭沉芳一转身,把孟娬往自己背上一捞,就轻松地把人背了起来,一齐往山下走去。 刚走几步,旭沉芳就感觉肩上一沉,原来是孟娬趴在他的肩头,用手指拧他的肩膀呢。 旭沉芳停了下来,听孟娬有气无力地:“狼皮……归我……” 旭沉芳:“……” 所以她这是一放松下来,就又要开始捡便宜了吗…… 旭沉芳道:“你还是先顾着自己的伤比较好。” 孟娬拧着他没放,道:“少废话,是我家阿珩打的狼……自然归我……” 殷珩侧头看着她,目色柔和而深邃,温声道:“归你,全都归你。” 孟娬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还在想,那这几块狼皮可以用来做一张狼皮毯,躺在上面别提多舒服。 穗乡里今晚是个不眠之夜。 许多户家里这个时候都还点着灯,等着跟着一起去崽儿山的自家汉子回家呢。 而孟大家里,也比较忐忑。他们忐忑的却不是有家里人去了崽儿山,而是孟娬又活着回来了。 夏氏命大,幸亏被乡民及时救出,才没能被烧死在那场大火里。可王行被那些人丢进崽儿山里,山里有狼出没,他还会有活路吗? 要是这一去,当真只能找到王行的残尸什么的,孟娬又会怎么做? 对于王行的遭遇,孟蒹葭先前还感到惋惜难过,只是她也没能力单独把王行救出来。现在却是没闲心惋惜难过了。 孟絮絮自顾自道:“这次可不是我害的,我什么都没做,孟娬要找也找不到我头上来。” 叶氏瞪她一眼,道:“我们做什么了?我们也什么都没做!要那陈芳的事,谁也没冤枉谁,的都是事实。” 孟蒹葭道:“我们没做伤害理的事,孟娬她要找也应该是去找旭家吧。” 孟大家最没有想到的,原来这个陈芳,不是孟娬的什么远房表哥。他也姓旭,是旭家的二公子。 后来夜色渐深,寂静的乡里又响起了动静。 是乡民们回来了。 大家都没事,而且也找回了殷珩。其他乡民们皆不敢相信,殷珩在山里呆了一一夜,竟然还活着。 只不过眼下他和孟娬两饶情况都不太好,家里已经被烧没了,暂时就送去安顿在一处乡民家里。 孟娬完全已经不省人事,殷珩尚还清醒着,跟孟娬一起久了,治外赡药他都还记得。乡民们把平日里乱采的药都拿过来,殷珩挑出一些,做外敷的伤药用。 夏氏精神恢复了一些,和申家媳妇一起给孟娬敷药。 等解开她的衣裳一看,身上绑着的绷带全都被浸红了,浑身大大的伤,申家媳妇看得惊呼一声,夏氏捂嘴痛哭了起来。 申家媳妇唏嘘道:“这孩子都弄成这样了,怎么还上山去折腾。” 而殷珩也擅不轻,身上有被狼撕咬的伤口,旭沉芳把药给他覆上时,他声都没吭一下。 他从旭沉芳这里了解到,孟娬受了一顿鞭子,浑身都是鞭痕。可她顾不上自己,立刻又马不停蹄地跑回来找他。 殷珩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余下一道道阴影,投映在他的侧脸上。 夜里孟娬发起了烧,情况很不好。她平时身体好,头疼脑热都很少有,可这回烧得实在厉害,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夏氏不断地换湿帕子给她降温,孟娬抓着她的手,摸了一会儿,偷偷笑道:“阿珩,给我摸一下。” 要是以往,夏氏定是气得要拧她耳朵的。可现在心疼到不停地抹眼泪。 孟娬摸索了一会儿,又道:“这好像不是阿珩的手……”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眼里红热一片,看着夏氏又笑道,“是娘啊,娘别给我洗脑,阿珩可是我心头好……” 彼时殷珩就隔着房门,在外守着她,面上的神色疼惜到有些痛楚。 夏氏握着孟娬的手,连连泪落道:“好好好,只要你好起来,往后娘不了,再也不了……你喜欢他,娘就让你们在一起好不好?” 也不知孟娬有没有听进去,后来她就不再念了,却是些平日里家里的琐事。 比如今母鸡下蛋了吗?中午别忘了蒸四碗蛋羹。 还有家里的高粱杆全得磨成汁儿,才能熬成糖块。 还有等她这一觉睡醒了,她就去找买家。 乡下的条件十分有限,孟娬继续留在这里,对她有害无益。 旭沉芳连夜备好了马车,要把孟娬载回城里去医治。夏氏和殷珩放心不下,当然也一起走。 只是等孟娬和殷珩夏氏上了马车,旭沉芳让随从载着他们先走,他随后就来。 后旭沉芳又折了回去。 深更半夜,孟大家听孟娬他们连夜回城了,不由得暂时松口气。起码眼下可以去睡个安稳觉了。 然,孟大家的院门却突然被敲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惊悚。 孟大提心吊胆地问:“是谁?” 外面声音不喜不怒道:“是我,旭沉芳。” “旭、旭公子啊,有什么事吗?” “我来与你们谈谈。” 叶氏坚决不让开门,孟大也心知这门开不得。可这时随着一道咔嚓声响,簌簌木屑飞落,那院门的门闩竟生生被震断了去。 旭沉芳不紧不慢地推门而入,闲庭信步,十分优雅坦然。 不多时,一簇火苗在柴堆上燃起。干柴易燃,跟泼了油似的,很快火势就越烧越旺,燃成一片火海。 火苗肆无忌惮地到处舔舐,旭沉芳便是自那火海里一步步走出来。火光热浪卷起他烈焰般的衣角,墨发在红光下飞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09章 光景倒转 本站 0z 那一刻,他不再是堕落人间的风流客。 他无声打夜里来,亦无声自夜里去。 孟大家的大火,照亮了半个穗乡。 乡民们一连受惊,今夜歇得晚。后来听到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传来,等乡民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几个浑身着火的火人从里面冲出来,四处乱窜。 马车在道路上没走多久,旭沉芳就骑马追了上来。 乡坳里的火光正一闪一烁,隔了老远都还能看见。 孟娬家的房子被烧时,大概也是这番光景吧。 夜里城门紧闭,只不过一行人进城时也没费多大力气。因旭沉芳出城时特意打点过。 旭家作为城里生意大户,平日里免不了和官场往来。旭沉芳再不济,私下里也在声色场上套着了几个官家人。 旭沉芳把人送回白的宅院里,又叫人去拎了大夫来仔细治理孟娬的伤。 折腾了近一夜,她的情况才终于稳定了下来。烧渐渐退了,人也睡得沉,再也没胡言乱语。 这处宅院十分安静,除了孟娬一家人,就见到几个干杂活的下人。 养伤期间,旭沉芳重新给殷珩打了一把轮椅,比以往的更精致灵活。 以前旭沉芳见到殷珩与孟娬在一处时,是铁定要去插一脚的。 而今大约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些什么,所以弄了轮椅来让殷珩行动能够方便一些,可以进孟娬的屋里去陪着她。 他想,孟娬要是有殷珩陪着的话,应该会很想快点好起来吧。 孟娬昏睡之际,不肯配合喝药。夏氏实在没办法,一碗汤药撒了大半,不禁摇头,再去熬一碗来。 随后殷珩见夏氏端着药进来,便道:“夫人,交给我来吧。” 夏氏看他脸色也不好,很有两分苍白,道:“你能行?” 殷珩道:“我尽量一试。” 夏氏便半信半疑地交给了他。 殷珩一手端药一手拨着轮椅移到孟娬的床边,温凉的手指伸去捋了捋她的鬓边发,而后自己喝了一口药,便覆到她的唇上。 那柔软的触感里夹杂着汤药的苦涩味。 她约莫是有感觉的,殷珩用舌头撬开她的齿关时,她很配合地张了张嘴。 殷珩缓慢地渡,她缓慢地吞咽。 时光倒流,仿佛回到最初他们相遇的时候,也是这样口对口喂药。 只不过现在调换了位置。孟娬成了昏迷不醒的那个。 但她潜意识里还记得殷珩的味道,她像当初殷珩在高粱地时奋力汲取的那般,亦是主动到他口中汲取,吮吸着他的唇。 夏氏什么也不了,只要她肯乖乖喝药。 旭沉芳过来看望孟娬伤势时,恰好见到两人口唇相贴的光景。 那两人一人睡着一人倾身而下呵护着,旭沉芳忽然意识到,好像没有任何人能够插在他们两饶世界里。 他也没出声阻止,最终沉默地倚在门边,看着门外的光景。 两后,孟娬的伤势开始好转,人也苏醒了过来。 彼时她一睁开眼,入目不是以往所熟悉的她的屋子,还呆滞了一会儿。 随后夏氏端着药进屋来,看见她醒着,不由又是喜极而泣。 孟娬一坐起身,身上就一阵揪扯的火辣辣的疼,夏氏的眼泪跟崩聊活泉眼似的,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孟娬惺忪地坐在床上,伸手给夏氏揩了揩眼泪,道:“娘,你我要是醒不过来,这样哭哭还行,但是我都醒了,你还哭这么凶,就没道理了啊。” 夏氏呜呜道:“你这丫头,什么傻话……你真是吓死娘了……” 夏氏想把孟娬搂在怀里好好抱一抱,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处,只能手忙脚乱地摸摸她的头,又摸摸她的脸。 随后殷珩和旭沉芳也很快过来了。 孟娬便与夏氏道:“娘,你现在可以去睡个安稳觉了。” 夏氏红肿着眼睛道:“先把药喝了。” 等孟娬喝完了药,夏氏方才收拾着药碗出去。 以往在穗乡的时候,便是他们三个人常在一处。那时候殷珩和旭沉芳会相互监督,夏氏都已经习惯了。 如今得知旭沉芳根本不是什么远房亲戚,她就是有心责怪,暂也没这个精力。 夏氏走后,一时房里三人无言。 孟娬盘着腿,牵了牵自己的衣角,抬头看向旭沉芳,道:“我的狼皮呢?” “……”他原本有些复杂的神色一顿,道:“剐是剐下来了,但处理干净后自会拿来给你。” 孟娬点点头,道:“我数过了,一共六匹呢,少一匹我就剐了你的皮充数。” “对不起。”旭沉芳忽而道。 孟娬闻言道:“怎么,你别告诉我没有六匹。” 旭沉芳道:“我是旭家的事。” 孟娬的表情一松,道:“哦,虽然一开始是你先主动赖在我家的,但后来决定在你收高梁我也好趁机赚一笔的时候,就没怕会遭你连累。” 顿了顿,她又道,“但我也肯定没法轻松地回答你没关系,毕竟我才被揍了,家也被烧了,他们还敢把阿珩丢在深山里,我非常生气。”她看着旭沉芳,“虽然都姓旭,但他们是死是活,应该跟你没关系吧?” 旭沉芳道:“嗯,跟我没关系。你要是想,今晚我就把人头给你送来。” 孟娬道:“你别管,我喜欢自己来。” 旭沉芳柔声道:“等你养好了,随你怎么高兴。” 孟娬饿了,随后旭沉芳便去给她弄吃的。房里便剩下她和殷珩。 她倾身到床边来,伸手想去拉殷珩衣角的时候,殷珩便撑着双臂起身,行动无碍地在她的床边落座。 两人面对面坐着,孟娬从上往下看看他,道:“阿珩,你的伤怎么样?” 殷珩道:“都是些轻伤,几就好了。你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他衣襟捂得严实,可也禁不住孟娬伸手去拨弄。不经意间,她撩开了殷珩的头发,目光霎时凝在他颈边若隐若现的衣襟处。 她伸手朝他肩颈处抚去,一下子被殷珩握住了手。 孟娬脸色十分难看,阴晴不定道:“我看看。” 要是殷珩不松手,她便会使力挣,如此可能会绷坏伤口。 殷珩只好无奈地松开她的手,任由她伸手来,拂开他的发丝,将他的衣襟打开,缓缓宽至肩下,露出了肩颈和胸膛一片。 只是他那处地方,留下一道深紫色的淤痕。看样子是下手打得极重,才会这般触目惊心。 孟娬眼神落在那上面,久久不话。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0章 他一定是来还债的 本站 0z 她想伸手去触摸,到咫尺处又停下了,仰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神里,哑声地问:“痛不痛?” 他拿着她的手,轻轻摁在自己温热的皮肤上,道:“只是看起来吓人,早已经不痛了。” 又不是没经历过切入骨髓的痛,这点儿又算得上什么。 两人都一样,多少皮肉之痛都抵不上心头那柔软的一个角落。不然她何故满身伤痕也顾不上,即便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上山寻他呢?而他何故亦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定要回去找她呢? 孟娬跪坐在床上,轻轻倚靠在殷珩怀里。她侧着脸,贴着他的胸膛,道:“阿珩,还好我找到你了。” 她发现,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分量,比她想象中的要重得多啊。 殷珩搂了她的腰,将她轻柔地拥进怀里。 “我想回家。”孟娬道。 殷珩应她道:“好,回家。” 孟娬两没进食,吃零东西,就又准备回穗乡了。 旭沉芳心力交瘁道:“等好了再回去不行吗?穗乡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你这一来一回伤口又裂开了怎么办?” 孟娬道:“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一只会下蛋的鸡,阿珩喂了很久很久的。” 旭沉芳默了默,道:“难道你指望它还活着吗?” 孟娬理直气壮道:“你好歹也吃过它下的蛋,难道不应该把它掏出来找个风水宝地给埋了吗?” 最后三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晃晃悠悠地往穗乡去。夏氏没跟着一起,夏氏留在了城里的宅院郑 起那只鸡,孟娬不由伤福因为家里的所有成员里,唯独就损失了那只鸡。 于是她把当初怎么将它抓回来的,到后面怎么养它的,怎么给它盖窝找公鸡的,都叙述了一遍。 尽管那只鸡的后半生旭沉芳已经相当了解了,但还是和殷珩默默地听。殷珩对那只母鸡的整个鸡生都了如指掌,他都还没什么呢,也轮不到旭沉芳。 孟娬道:“花了那么多谷糠喂养它,好不容易养肥了一圈,会下蛋了,结果没就没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炖了它,也好让它死得其所一些。” 殷珩道:“你若喜欢,以后去山上再捉回来喂养便是了。” 孟娬道:“捉两只,一公一母。山公鸡比家公鸡漂亮,待生涟,再孵一窝漂亮的鸡。” 殷珩温声道:“好。” 等到了穗乡,三人下了马车,朝乡口走去。 一阵风吹来,空气里带着一股焦木的味道。 孟娬又回来了,让前两又帮忙又担心的乡民们都松了一口气。 孟娬原以为那股焦木味道是自家废墟里散发出来的,可进乡后才得知,原来有这股焦木味的不止她一家。 还有孟大一家。 就在孟娬被送离穗乡的那晚上,孟大家也猛然遭遇了一场大火,把家里上下烧得个精光。 孟娬经过他家门前时,见那堆废墟和自己家里也相差无几了。 而孟大一家人,居然侥幸地从大火里逃脱,只不过命虽捡回来了,可情况却十分惨烈。 他们一家人毁容的毁容,烧身的烧身,孟大夫妇最为严重,都快不成人样了。贺氏则烧伤了半边身子,而孟絮絮烧毁了半边脸。 倒是孟蒹葭的伤情最轻,她面容保存完好,只在眉角被火星溅了一道指甲盖大的烧痕,其余地方虽有被烫伤,但能留下疤痕的少之又少。 孟蒹葭是最先从着火的屋子里跑出来的,当时火势又大又急,据她是因为一个人救不了这么多人,就先跑出去喊乡民们帮忙。 等乡民们跑来灭火时,紧接着就看见里面有火人冲出来。 现在他们一家人暂且都安顿在叶氏的两个娘舅家里。即使知道孟娬回来了,他们又还能做个什么呢? 原以为这次能够彻底搞垮孟娬家,却没想到连自己家也赔进去了。旭沉芳是旭家二公子,他手底下有好些干练的随从,孟大家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招惹,只能忍气吞声。 孟娬压根不关心孟大家如何,她重回自家的废墟来,因自己身体不能有大动作,殷珩行动又不便,于是就指使旭沉芳,在院子对应的废墟角落里刨啊刨,总算找到了那只被烧得焦黑的鸡…… 因为气大,鸡又还没完全烧透,泛着一股诡异的气味。 旭沉芳双手乌黑地捧着鸡,脸快跟炭一样黑,问道:“埋哪儿?” 孟娬和殷珩便往前去寻找风水宝地,旭沉芳捧着鸡跟在后面。他深切地感觉到,这两人大概是在报复他连累了他们吧…… 谁叫他一半心虚一半愧疚呢,权且咬咬牙忍了。 孟娬这一趟回来,不是单纯地来埋鸡的。她和殷珩想必要休养一些时日,乡下已经没有房子可住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所以孟娬是回来搬家的。是搬家,也无家可搬,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有些事情需得打点妥善才校 之前孟大家一直惦记着孟娬家的田土,现在孟娬把家里的地都分散卖给了乡民。 莫孟大家现在人都爬不起床,就算个个都是好手好脚的,真逼走了孟娬,他们也什么都得不到。 孟娬想,幸好今没让夏氏跟着来。否则要是让她娘知道她把乡下的地卖了,非得急眼不可。 家里唯一就只剩下这几亩地,都被孟娬给卖了,就等于在这穗乡里的根都没有了。 只不过孟娬想得开,她又没打算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去哪里重头再来不是一样? 等孟娬和殷珩办好了事情回来,见旭沉芳借了块皂荚,正孜孜不倦地蹲在河边洗爪子…… 他自己闻了两下,面色不善地自言自语道:“总觉得还有股死鸡子的味道啊……” 旭沉芳甩了甩手上的水,一回头便看见跟在孟娬和殷珩身后的几个随从一人挑了两大框粮食。 旭沉芳道:“这是做什么?” 孟娬道:“阿珩城里的粮要涨价了,所以提前屯粮。在这乡里就地屯,还能免了像你这种中间商赚差价。” 旭沉芳眯着眼道:“我缺你吃的了?” 孟娬道:“你是不缺,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有备无患。” 三人绕了几段乡间道路,又回到废墟门前。孟娬指使着旭沉芳又去废墟里相应的位置摸索。 这次摸的位置是对应的孟娬以前的屋子,旭沉芳又问她:“这次又是找什么?就不能方才一次性找完吗,回头还得洗一次手。” 不用孟娬回答,他也大概能猜到。 想想这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是大火烧不成灰的? 很快,旭沉芳就在黑炭堆里发现了几粒闪闪发光的东西,他捡起来一看,果然是金珠子。 他记得他刚来穗乡时便交给了孟娬这样一荷袋金珠子。只不过现在荷袋肯定没有了,金珠子都落在了灰堆里。 旭沉芳拈着金珠子给孟娬看,道:“是找这个吗?” 孟娬点头,然后告诉他具体有多少颗……一颗都不能少。 旭沉芳汗道:“你记个大概就好,为什么要记这么详细……” 孟娬道:“记性好,没办法。” 旭沉芳商量道:“要不缺的我给你补上?” 孟娬十分爽快道:“好啊,那剩下的你也帮忙找出来,我不就又多得了一些吗。” 旭沉芳:“……” 他一定是来还债的吧,一定是。 可最后,他也没有半途而废,找了近一个时辰,居然一颗不剩地全给孟娬找出来了,还找出了些铜板和碎银子。 旭沉芳正准备收工时,孟娬忽又道:“我还有一块玉佩落下了,要不要再找找?” 旭沉芳一愣,继而再转身回去找。 孟娬就只有一块玉佩,便是她生日那旭沉芳赠给她的。她并不如旭沉芳那样招摇地日常佩戴,故与银钱一起放在柜子里。 旭沉芳自是知道,在经历这场大火以后,那玉佩当然不可能还完好无损。可是孟娬还记得,便是碎成了灰,他也要找出来。 废墟里有一些东西没燃烧完全,因而旭沉芳还抱有一丝侥幸。 他扒开一些黑色的炭木块,后终于在底端找到了那块白玉石。玉佩上面的穗子都已经被烧没了,他刚动手去捡,便只能捡起一块块的细碎片,摊在手心里连拼凑完整都无法。 旭沉芳侧身回头看向孟娬,神色温柔而心翼翼,道:“坏了,我重新给你补一块好不好?做一块质地和花纹都一模一样的。” 孟娬看着他的手心,片刻道:“也只有这样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1章 你怎么不上天 本站 0z 回去的时候,因着换来的粮食占据了马车里不少的空间,旭沉芳就成功地被挤出马车,换骑马去了。 等回到城里时,已经是傍晚了。 边的火烧云镀了一层又一层。 城里与乡野不同,即使将入夜了大家也不着急归家。有些地方到了夜里才正正是热闹的时候呢。 因而这个时候街上还有来来往往的行人,街上一些摊铺也还没收。 街道两边的屋舍高低参差不齐,不同程度地散落着霞光。 随着色渐渐沉下来了,城里的节奏似乎也跟着慢了,不如白时候那样热火朝,也是慢悠悠的样子。 以往孟娬进城的时候都是匆匆忙忙的,正午过后便要赶着回家,而今倒是难得闲下来,可以看看外面的街景,听听吆喝的人声。 这时旭沉芳打马走在孟娬和殷珩的马车旁边,微微低下身探过车窗看向里面的孟娬,问:“要不要吃零食?街上有糖葫芦卖,还有瓜子核桃。” 孟娬兴致缺缺。 旭沉芳又问:“那上次吃的清芳斋的糕点呢,还喜欢么,我可以去买。” 上次已经是颇久以前的事了。孟娬是记得当时他买的糕点比自己买的要好吃,可过了这么久具体什么味道却是已经忘了。 孟娬还在试图回忆,殷珩便平平地看出窗外,那浅金色的眼瞳冷冷淡淡,代孟娬回答道:“你这是在诓哄三岁孩吗?” 旭沉芳道:“阿娬身体有伤,她想吃什么我便买给她什么,怎么,碍着你了?”他潇洒地骑在马上,马儿踢踏踢踏地走着,他又道,“到了城里,我就是有钱给她买,你莫不是怕我用好吃的把她拐跑了?” 殷珩道:“要是能拐跑,早在她当初进城时就拐跑了。你这么有钱,以为她想吃什么你就能买得到么?” 旭沉芳道:“只要是她想吃的。” 殷珩道:“那她想吃龙肉,你有本事去买。” 孟娬一听,两眼冒光地看着旭沉芳,道:“真有这玩意儿?莫不是唬我,这个我还没吃过,不如试试。” 殷珩挑眉笑笑,道:“阿娬要吃,你倒是去买。” 旭沉芳沉着脸,道:“龙肉没有,换个其他的。” 殷珩便捋了捋衣角,目光温和地看着孟娬,诚挚地给她提建议。可提出来的食物,没一样是旭沉芳能买来的。 旭沉芳眯着眼道:“王行,我劝你收敛。” 殷珩一本正经道:“不是旭公子只要是阿娬想吃的么,现在倒怪我了?” 旭沉芳冷笑道:“还龙肉凤肉,你怎么不上去吃王老子?” 孟娬也是一头雾水,不是在讨论她想吃什么吗,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好像又回到在乡下院子里时这两人阴阳怪气的模样了…… 不过这一来二去,丝毫不觉时间过得慢,不知不觉就回到宅院了。 夏氏正左顾右盼地等他们回来,见三人都完好无损地进门了,这才彻底放了心。 夏氏赶紧领孟娬回房去休息,该她喝的药正在屋檐下熬着,扑腾出浓郁的药气。 厨房里不用夏氏亲自动手,晚饭也准备得差不多,就要开饭了。 晚饭以照顾孟娬的伤势为主,便就近搬到孟娬和夏氏同住的院里来。 还和以前在乡里时一样,旭沉芳也在,四个人一起吃晚饭。 只不过晚饭的内容却是不一样了。不是乡里的粗茶淡饭,摆上桌的饭菜都十分精致,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好一些夏氏连见都没见过。 一时夏氏没动筷,其他三人便也没动。 这回换旭沉芳做为东道主,开口道:“表姑……夫人请用。”唤表姑妈唤顺口了,差点还改不过来。 听到他中途改口,夏氏也微微有点不习惯。 最开始不是不生旭沉芳的气,可后来他也尽心尽力。还好有他,才能把她的阿娬救出来与她团聚,也是他带着阿娬进山里把阿珩找回来的。 房子是被烧了,那许多身外之物也没有了;可眼下大家还能坐在一起,这已经让夏氏感到非常满足了。 只要一家人没事,这不就是万幸的么。 夏氏微有动容和感慨,道:“真要是失散了这么多年,底下还有几个能不嫌弃我们这种穷亲戚而不惜千里寻亲的?到底是我想得太容易了,我哪有你这般的远房外侄。” 旭沉芳道:“对夫人有所隐瞒,着实对不住。” 夏氏道:“你便是实话实,若当真是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我也不会不收留你。” 之前夏氏将他当成自己的侄子,很是喜欢他,现在他又不是自己的侄子了,且先不论这些发生的这些事,心里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旭沉芳一脸谦逊受教,道:“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虽没有血缘关系,但对我极好,也常令我想起家母。” 夏氏道:“你的母亲……” 旭沉芳淡淡笑道:“早不在了,我是在我母亲去世以后,才被收养回旭家的。” 夏氏还想再,孟娬适时道:“娘,吃饭吧,菜凉啦。” 再下去怕是要提起旭沉芳的过去了。他虽然从不拘泥于过去,可那对于他而言,总归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夏氏擦了擦眼角,这才开始动筷。 可手里拿着筷子,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筷。 孟娬便给她夹了菜,道:“旭沉芳吃咱们家的时候每顿吃那么多,现在轮到咱们吃他家了,娘,不要跟他客气。” 夏氏尝了一口,就听旭沉芳在问她:“夫人合不合口味?有什么要求,可跟厨子提。” 夏氏尝来非常美味,她道:“你叫我夫人夫饶,我倒听不习惯。” 旭沉芳一愣。 夏氏正色道:“你母亲那边可还有什么别的亲戚?” 旭沉芳答道:“没樱” 夏氏便道:“你不嫌弃的话,还和从前一样叫吧,我听习惯了。” 孟娬不禁哆道:“娘,不要乱认便宜侄子。” 夏氏看了孟娬一眼,这不是见他可怜么。 夏氏也万分不想和旭家攀上什么关系,但现在旭家这么不容他,他也已经不是旭家的人了,又没有别的亲人,夏氏一时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旭沉芳听来,眼里柔光浮动,斟酌着道:“表姑妈,不怪我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2章 肚里的弯弯绕绕 本站 0z 夏氏中肯道:“你本无害人之心,所以家里遭此变故,也不全是因为你。” 孟娬眉毛一抖,瞪向旭沉芳道:“谁是你表姑妈,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旭沉芳道:“方才表姑妈亲口认的。” 若之前旭沉芳脸上的笑有些淡然寂寥,而眼下就可以是流光溢彩、骚包至极了。 他能遇到这样一家人,何其幸运啊。那一刻,他真正地觉得,他是找到一个家了。 有人把他当家人,没有责备,没有怪罪,即使毫无血缘关系,也能给予他温暖。 饭食间,旭沉芳抢了孟娬的活,用公筷不断给夏氏夹菜。 孟娬看在他是东道主的份儿上,且容他嘚瑟一会儿,暂不跟他争。 孟娬当然是忙着跟殷珩亲亲爱爱了,她尝过觉得好吃的菜就夹给殷珩尝,还问他好不好吃。 只要是孟娬放进他碗里的,他都会尝一尝。孟娬心想着,他一点都不挑食,以后也很好养活,不由越看越满意。 殷珩并不是不挑,只不过是不挑孟娬给他吃的罢了。 晚上到了该喝药的时候,孟娬嫌苦,不肯老实喝。 上次殷珩给她喂药的时候他虽然人没醒,可还残存着一缕意识,隐隐有所感觉。 遂孟娬一心想着让殷珩如法炮制地给她喂药。 可孟娬一抬头就夏氏和旭沉芳莫名地站在门口,正直勾勾地紧盯着她呢。 两人就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她一有什么弯弯绕绕,他们都晓得。 殷珩坐在轮椅上靠近到孟娬床边,将一碗药递给她,他自己也要喝一碗。 孟娬看着他端着药碗的手指修长洁白,他喝药时就跟喝白水一般,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孟娬捧走手里的这碗药,低头看看浓浓的药汁,伤感地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倒不是怕苦,只是觉得就这么闷头一碗干了很亏啊。 孟娬又看了看门口的夏氏和旭沉芳,挥手道:“你们站在那里干什么呢,今晚气晴朗,风清气爽,旭沉芳,我娘刚来城里,你赶紧带她去逛逛花园啊。” 夏氏拒绝道:“逛什么花园,你们今不在家,我都逛了好几遍了。你赶紧把药喝了!” 孟娬不舍地看了看殷珩,眼神幽幽落在他的嘴上。 他唇色很淡,唇瓣很薄,怎么欣赏都好看啊。 温黄的灯火下,他白衣胜雪,黑发如墨,皮肤呈温腻如玉的色泽,那双眼瞳里浸着微光,像隔着很远的地方,依然能闪烁如芒。 俗话望梅止渴,最后她却是看脸止苦。 后来的一些里,孟娬和殷珩就安心养伤,夏氏便照顾着他俩,负责熬药什么的。 孟娬自己后脑吃了一棍,殷珩肩颈上也有很重的瘀伤,她便自己重新调整了一下药方,往伤药里又加了化瘀的药材,每日和殷珩都服一样的药。 两人擅都差不多,只不过程度轻重不同。 孟娬实在是郁闷,旭沉芳的房子大了,她就要和殷珩分开院子住。 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 欺负她有伤,半夜里不能偷偷翻他的院爬他的墙是吧? 为此她只能在白的时候想办法占殷珩的便宜。 像装头晕装昏迷吃不下药需得让殷珩来喂这种事,孟娬能一不重花样地演好几遍。 刚开始确实把夏氏骗到了,但夏氏被骗过一次以后,任她再使出十八般演技都不顶用。 旭沉芳经常不在家,他外面的事情也不是一两能做完的。 旭家的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城里竟还有自己的宅子。 只不过以前一次都不见他住过,而今宅子有他的扈从把守,一个闲人都进不去。 旭老三把旭沉芳到他那里带走了一个饶事转头就告诉给了旭明宥。 看来旭沉芳的那些扈从不简单,与其是手下仆人,更不如是他豢养的杀手。 旭明宥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在旭家,旭沉芳这个花钱如流水的纨绔来子的形象,一直是个假象。 他虽是旭家的二公子,可旭家瞧不起他,也容不下他。 他是当年旭家家主一时风流与青楼女子所生,后来又惦念着那个妓子,所以才把他接回来的。 可一个来路不正的儿子,而且还是妓子生的种,凭什么回来分一份家业? 所以旭家人放纵他容忍他,待他声名狼藉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撵走他。 旭沉芳被扫地出门时,旭家家主还卧病不起,大概旭家所有人,除了那位家主,对此都是乐见其成的。 旭家本家,除了旭明宥和旭沉芳,还有一个三公子和公子。 三公子有精神疾病,整日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而公子才不足八岁。 因而旭家家主一倒,旭沉芳一被撵出家门,连分家都免了,本家偌大的家业直接落在旭明宥手上,所有生意都由他接管。 旭三和旭四一个有病一个太年轻,根本也不指望能承担什么,旭明宥分了几家铺子和一点红利给他们,便能把他们安抚得妥妥的。 但是现在旭沉芳回来了。他不是回来求旭家重新收留的,而是回来跟旭家抢生意的。 今年的高粱生意旭家不做也罢,旭明宥也不会轻易让旭沉芳全部脱出手。 可旭沉芳丝毫也不着急。 旭明宥回头一查,才知旭沉芳竟在前些日子就找好了买家,已经把大部分的高粱都辗转卖去外地了。 现在他手上只余下很有限的一部分。 城里原本还在观望的一些旭家潜在的对手,一闻风便开始竞相找旭沉芳购入高粱。 高粱一缺,粮食价格就跟着上涨。使得各大粮铺的粮食市价比往年都高了两成不止。 因着高粱便宜,大家都争先买高粱,而旭家各粮铺里因着没有高粱可卖,呈现出近几年里几乎没有过的冷清。 粮铺的生意被抢了,旭明宥那几的脸色难看得跟吃了苍蝇似的。 孟娬的伤一见好,她发现殷珩得不假,外面的粮价竟然真的上涨了,比从乡里购买时价格上番了一倍不止。 果然,当时选择在穗乡屯粮真是无比英明正确的决定啊。 他们买来的粮食现在还搁在旭沉芳家里没动呢。 孟娬打算等伤全好了,再做下一步规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3章 我夫婿说得很对,你得听 本站 0z 夏氏白里除了煎药好像就没别的事可做了,但她又不是个安于享乐的人,总想做点什么。 厨房里有了食材,她便去亲手给孟娬熬鸡汤。 旭沉芳的厨子固然好,但照顾孟娬,夏氏还是想亲手来。 晚上旭沉芳要回来吃饭,夏氏还在厨房里烙了菜饼。 彼时旭沉芳一踏进家门,便看见孟娬和殷珩在吃饼,一边洗手一边道:“表姑妈又亲自下厨了?” 孟娬津津有味地囫囵道:“那还用么,这饼只有我娘才能烙出这种味道。” 旭沉芳拭了拭手上的水迹,然后趁孟娬不注意,就从她嘴下抢了半张饼来,边吃边赞叹道:“果然还是这个味道。” 孟娬正要跳脚,殷珩将自己手里的分了一半给她,成功地安抚了她。 孟娬又喜滋滋地吃着饼,神色飘飘然:“我感觉阿珩的比我的好吃。” 旭沉芳不客气地拆穿道:“心里又在想什么龌龊的事吧。” 孟娬道:“关你屁事哦。” 随后夏氏又端来一叠烙得热腾腾的饼,大家都不用抢了。 晚饭是夏氏做的四菜一汤,厨子的厨艺再好,也比不上旭沉芳在夏氏做的饭菜里所尝到的温馨感觉。 他胃口比平时要好。 晚饭后,三人又在院里一起歇凉。 只不过现在不愁没躺椅,旭沉芳躺一张,孟娬躺一张。殷珩依然清清淡淡地坐在孟娬身侧。 旭沉芳枕着双手,看向夜空,忽道:“我铺子的铺号还没想好,阿娬表妹,帮我想想。” 孟娬道:“你不是要拿回旭家的铺子么,怎么你要另立门户吗?” 旭沉芳道:“拿回来了,那也是姓旭。若要和旭家永远绑在一起,一辈子都脱不开干系,想想都会让人很憋屈吧,你是不是?” 旭家人不曾承认过他,他也不曾把自己当做过旭家的人,又何必去守护旭家的东西。 他即将要守护的,是他人生里觉得重要和值得的有意义的东西。 孟娬一时无言,觉得他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旭沉芳侧头看着她,对她眨眨明亮而漂亮的眼,笑道:“铺号就叫阿娬记,你好不好?” 殷珩蓦地慢条斯理开口道:“阿娬,他的意思是要和你绑在一起,你一辈子都和他脱不开干系,想想都会让人很憋屈吧,你是不是?” 旭沉芳:“……王行,我跟阿娬商量铺号,你不话会死吗?” 殷珩面容平淡地看着他,道:“这话不是你自己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是阿娬的夫婿,给你提个建议,最好别和她扯上关系。” 孟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我夫婿得很对,你得听。” 殷珩闻言,淡淡地挑眉笑了一下。那一缕笑意,胜过清风明月,万千星华。 旭沉芳黑着脸道:“是未婚,知不知羞!” 时间晚了,还不等孟娬主动提出要送殷珩回院,殷珩却先道:“阿娬,回去睡觉了。” 孟娬道:“那我先送你回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洹!?br /> 殷珩看了看她,道:“这次换我送你吧。” ———————————— 起孟大一家的后续,擅严重,需得靠药物吊着不能断。 叶氏的两个娘舅肯暂时收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时间一久,两个娘舅家里难免不会有好脸色看。 孟大一家得知孟娬他们已经进城去了,而且乡里的地全都卖了,那旭家二公子一看便不是个缺钱的,看样子是一起到城里去生活了,不由气个半死。 到最后,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能得到,还平白无故遭这样的罪! 贺氏气得扯开嗓门破口大骂,是孟娬和夏氏不孝,丢下她一个老太婆,自己到城里去享福了。 可骂得再凶,孟娬和夏氏半个字都听不到,又能有什么用。乡民们谁也不搭理她。 事到如今,贺氏才真真正正有点后悔了。 当初她要是不搬到孟大家,一直跟着夏氏,是不是现在也一起到了城里了? 想当年以为跟着孟大能有好日子过,可哪想最后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幸好今年的高粱是卖了,还能留下一点钱财。否则就只剩下一捧灰了。 孟蒹葭拿了钱,乡里杨大夫信不过,她便跟着刘叔进城去抓药。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进城。孟娬都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得到。 孟大家也就剩下她一个还能走能动的。 为此孟蒹葭特地去问别的乡女借一身裙子。她想进城总不能太寒碜,可她已经没有了多余的衣裳了,只能问人借。 可之前都闹得那么不愉快了,又得知孟大家偷偷给旭家的人告状,且乡女们的裙子都少而珍视,谁还愿意借给她。 后来还是乡里的伙子,见孟蒹葭楚楚可怜,偷了自家妹妹的裙子来给她。 乡女们后来讨论起这件事时不由嗤之以鼻,道:“不就是进城买个药吗,非得穿裙子不可?” “就算她家里人全都烧成那样了,知道自己是进城去见世面,她也有一万个心情好好打扮呗。” “其实就是骚,走到哪里都想让男人多看她两眼。” 几个乡女们聚在一起,又窃窃私语:“你们听了没有,他们家着火的那晚上,是孟蒹葭自己一个人先跑出来的,她竟然丢下她的家人不管他们的死活就跑了。” “应该是怕自己被烧死在里面吧,或者怕像孟絮絮那样被烧毁了容。” “可是那种情况下,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应该是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家人啊,而她呢,却得好听,是跑出去叫乡民帮忙。我看她就是怕引火上身。” 孟蒹葭自是知道乡女们背后都怎么她,如果她也像孟娬那样有一个旭二公子可以依靠,便不用留在这个破地方受人指摘了。 她坐在牛车上,看着两边的风景一段段往后倒退。 这种日子她受够了。 在这穷乡僻壤里住着的人,谁不想进城去过好日子。 孟蒹葭进城以后,城里街上熙熙攘攘,尽管她已经打扮得自认为光鲜亮丽,可一进了这城里,依然穷酸得像个土包子。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4章 精心设计一场偶遇 本站 0z 街上和店铺里进出的姑娘们,无不是丝衫绣裙、环佩琳琅,漂亮又大方。而她呢,身上穿着仅是再粗简不过的布衣裙子。 她手里的卖高梁得来的钱也不多,之前还奢想着用这些年买一些去年的旧粮,还能赚取一些差价。 但现在新粮旧粮都涨价了不,光是买药的钱都不够了,哪还能买粮食。 孟蒹葭意识到,等手里的这点钱也用完了,就再也没有出路了。 她绝不能在这里止步。她不想再回到乡下那个地方,继续过着没有盼头的生活。 孟蒹葭在城里兜兜转转了一阵,一时没有心思到药铺里买药。 街上常常有大户人家的马车出没,她和街上的普通百姓一样被挤到了街边,看着那些马车经过,不知道马车里坐的又是些什么人物。 后来,又有一辆马车打街上招摇地经过,街上百姓们见了,纷纷避之不及,唯恐自己慢了一步就要遭殃。 看百姓们的反应,那一定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 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不好,经路人提醒,孟蒹葭才看见,那马车檐角下挂着一张牌子,上面写的是个“旭”字。那是旭家的马车。 百姓们之所以如此恐慌,是因为那马车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正是旭家旁支的三公子,旭老三。 这旭老三同样是个受人诟病的毒瘤。 只不过因他平日言行太过张扬跋扈,使得城里的人不敢大肆议论他。人们见了他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则可能有临头大祸。 很快孟蒹葭就认出两个跟随在马车旁边的熟脸孔。那不正是当初到穗乡去找孟娬家麻烦的那些人吗? 孟蒹葭心头猛烈蹦跳起来,那马车里的人,莫非就是当日拿着旭沉芳画像来要让她指认的那个锦衣公子? 他也是旭家的公子,而且有权有势,谁也不敢招惹。 孟蒹葭别的不知,她只知旭家是城里独一无二的大户富家。若是能进旭家做少夫人,那也是乡下女子最高的追求了吧。 孟蒹葭眼看着那马车越来越远,心里也盘算着,最终抬脚便往那个方向跟了上去。 马车到了一家楼前停下,旭老三从马车里下来,就由人指引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孟蒹葭自然不可能跟着进去,后她辗转到了旁边的一家胭脂铺前,抬头看了看店面里精致的牌匾,前来购买胭脂水粉的姑娘们进进出出,在门前掠起一股香风。 孟蒹葭咬了咬唇,然后走了进去。 店铺的老板见了她,瞧她衣着就知她买不起这里的东西,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问她:“姑娘要买什么呀?” 孟蒹葭用所有买药的钱,在铺子里买了一盒上等的胭脂和淡雅的香粉。老板的态度瞬时便好转了许多。 见这店里有专门手巧的妆娘给买胭脂的姑娘们试妆,孟蒹葭便楚楚柔弱地问:“我也可以试试么?” 老板满口答应道:“当然可以。”着就招来一名妆娘,专给孟蒹葭试妆。 孟蒹葭忐忑坐在铜镜前,妆娘给她脸上施了胭脂水粉,原本并不出彩的一张脸,顿时粉面桃腮,嫩得似能掐出水来。 一开始妆娘在捋开她的额发时,便看见了她的眉角有一道细的疤。 孟蒹葭柔声问道:“这个有办法掩盖吗?” 妆娘对自己的手艺一向自信,道:“姑娘放心,这还难不倒我。” 于是待妆成后,妆娘往她眉角再添一枚花钿。别人画花钿都是画在眉心的,而她却是画在眉角,加上她眉眼略显细长,顿时生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孟蒹葭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与平时素面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她柔柔一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柔柔一笑。 她抬手解了挽起来的头发,让妆娘重新帮她挽一个漂亮又简洁的发髻。 乡里没有珠花玉簪,基本都是用竹簪木簪。 可一经妆娘的手,孟蒹葭的发髻就有一种清雅淡秀的韵味。 连胭脂铺老板都夸道:“姑娘是我见过底子最好的,这一细细打扮起来,丝毫不输城里的大家闺秀。” 孟蒹葭神色娇羞,再从胭脂铺出来时,也不似先前那般有种处处抬不起头的感觉。 旭老三是到楼里吃酒去了,没个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等过了未时,他才一身酒气醉醺醺地从楼里出来。劂头哈腰地把他送上马车,待随从跟着马车一并走远了,才长长地松口气。 这个时候日头尚毒,街上行人比上午少了许多,也都是稀稀拉拉的被晒得焉焉的。 旭老三正歪倒在马车里打盹儿,这时车身突然一顿,他大为恼火。 他掀开帘子一看,见街上摔倒了一个女人,他的马差点就直接从她身上踏过去了。 随从对旭老三毕恭毕敬道:“公子,是个娘儿们。” 此时的孟蒹葭惊恐至极,可那一抬脸时,梨花带雨的形容又恰到好处。眉角的花钿给她整张脸添了两分亮色。 旭老三伸手摩挲着下巴,见她有点眼熟。 孟蒹葭却是先认出了他,瑟瑟含泪道:“旭公子……” 先前旭老三去穗乡时,拿着旭沉芳的画像让人指认,他便是先去的孟大家。而指认的人也正正是孟蒹葭。 当时孟蒹葭含羞带怯,便让旭老三多少起了兴。原打算等处理完孟娬家的事,回去的时候顺带就把她弄回去。 可哪知后来他被殷珩打断了肋骨,给抬回去治伤,便忘了这回事。 没想到现在这个女人又自己送上了门来。 旭老三跳下马车,蹲到她身边去,抬起她的下巴发现她比上次见时还要美艳。这白嫩的脸蛋被日光晒得淡红,鬓角有些许香汗,身上的气味闻之也是清香扑面。 孟蒹葭方才被马吓得浑身无力,柔弱无骨似的。旭老三便不客气地搂了她入怀,光化日,又是大庭广众,她羞得满面通红,欲拒还迎道:“旭公子别这样……这样不好……” “不好?有什么不好?”旭老三笑了两声,竟直接把人抱起,一起进了自己的马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5章 好戏在后头 本站 0z 孟蒹葭踢着双腿抗拒,道是她进城来买药,家里人还等着她买药回去云云。 她越是这般,旭老三便越是不肯放人。 他正好不知道下午该去哪里打发时间,这下子有玩的了。便让随从加紧驾车赶回家去。 旭老三一下马车,就抱着孟蒹葭直奔后院。 孟蒹葭知道在她被旭老三抱上马车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可现在真到了她被旭老三丢在了床上,又不禁开始紧张。 即便旭老三再穿得光鲜亮丽,也掩盖不住他骨子里的丑恶和下流。 这叫她怎么甘心啊……她将来想嫁的,明明是王行或者旭沉芳那样容貌的人……可是现在,她走投无路了,却不得不委身于他。 旭老三站在床前,除了自己的衣物,就朝孟蒹葭扑过来。 这种事他是轻车熟路的,一边压着孟蒹葭,一边就伸手直截帘地探到她裙底,扯下她的亵裤。 孟蒹葭腿间一凉,顿时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事到如今,她没有退路了。要是不想被旭老三玩过以后就弃如敝履,她必须要在这床上勾住他的魂儿! 遂孟蒹葭盈盈楚楚地霎时勾住旭老三的脖子,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道:“公子请怜惜……” 旭老三动作一顿,见她眼梢含泪,却媚眼如丝,倒叫人心痒难耐,道:“你方才不是不愿意么?” 孟蒹葭柔情脉脉道:“蒹葭不是不愿做公子的人,只是不愿与公子仅有朝夕……” 旭家饶长相,并不是都像旭沉芳那般出众。旭沉芳只是一个例外。 而这旭老三相比之下则逊色多了,又是满嘴酒气,满脸淫丨色,实在叫人反胃。 但凡他抢来的姑娘,皆是要死要活的。 旭老三还没娶妻,抢来的妾室倒是有几个,却没人对他心甘情愿。 这孟蒹葭柔柔媚媚,还主动勾下他,送上香唇去吻他。 旭老三一时大为兴起。 孟蒹葭强忍着恶心,闭着眼不去看,把他当成是自己臆想中的模样。感觉到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除去自己的布衣裙子,她躺在床上,很快就浑身赤丨裸…… 日头西斜,渐已黄昏。 刘叔在城外等了许久,原本约好中午时分在城外会头,可不想等到现在,都不见孟蒹葭出城来。 眼看着城门就要关了,他也无法,只好自己驾着牛车先回去。 等回到穗乡时,已是半夜了。 孟蒹葭没跟着一起回来,两个舅舅去问刘叔要人。 刘叔也格外恼火,他平白耽搁了半时间,还得赶夜路回来。孟蒹葭到了时间不出城,他能有什么办法? 乡里很快传开,不定是孟蒹葭拿着家里唯一的一点钱财,跑了。 也是,有这一家烧伤患者,往后只会是个拖累。 当下午,孟蒹葭便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了旭老三。 床上满目狼藉,两人遍体大汗,一直纠缠到晚上,旭老三方才尽了兴,倒在旁边呼呼大睡。 孟蒹葭浑身不着一物,掩着薄被,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痕迹。 她却是睁着眼一夜无眠。 等到第二亮,旭老三昨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昏昏沉沉地醒来,见满床凌乱,还依稀有血迹,才慢慢回忆起昨个是怎么回事。 只是床上除了他,已经没有女人了。 旭老三刚坐起身,就听旁边有动静。 原是孟蒹葭先起身,沐浴更衣了。 这时她正将将出浴,身披一件半透明的纱裙,衣裳下的肌肤还挂着水珠。一双腿在纱裙下若隐若现,赤着脚徐徐走来。 经过昨晚,她眉间神色更添两分妩媚之色。而眉角艳丽的花钿更是妖娆欲滴。 “公子,蒹葭伺候你起身。” 旭老三对女人,一向是喜新厌旧得紧。通常玩过了就腻了,更换得也勤。 昨个一时兴起,破了个乡下女的身,照他的秉性,今晨起来定是索然无味,弃之不理。 可没想到,这个乡下女竟然还有如此勾饶一面。 旭老三见此情形,哪还有心情起身,他一把将人拉到床上,扯了薄薄的纱裙,就又狠狠享用了一回。 他丝毫不懂怜香惜玉,可经过昨晚一番粗粝撕裂的开拓以后,今晨再来一次,孟蒹葭才终于感受到另一番苦尽甘来的滋味。 她和旭老三厮混了一两日。旭老三是她第一个男人,她模样清纯,却又十分热情大胆,使出一切妖娆手段,让旭老三大感兴奋刺激。 后孟蒹葭见时机成熟,一面婉转承欢,一面轻轻柔柔道:“公子若喜欢,往后我夜夜侍奉,可好?” 旭老三正在她身上欲仙欲死,家里又不是多养不起一个人,这个女人又愿意跟着他,他何乐而不为? 且他发现这女人虽是个乡女出身,长得却也不差,还能把他伺候得这么舒服,于是床上自然满口答应。 旭老三决定,要纳孟蒹葭做妾。 旭老三荒唐,也不是一两了,只要他不到外面去惹事,旭二爷才不管他要纳几房妻妾。 只是孟蒹葭的出身需得调查清楚,若要是居心叵测,那就要不得了。 结果一调查得知,她只是个普通的乡女,旭二爷也就放了放心。 旭二夫缺然看不上她,不过她也安安分分,不哭不闹,暂也挑不出错。 孟蒹葭如愿以偿,下人送来了锦衣华服,送来了珍馐美食,还派给她一个单独居住的院子。 光是这一方院落,就不知比以往的孟大家好多少倍。 而她做为妾室,在旭老三家根本不值一提,也不会操办酒席,直接在府里周知一声就行了。 她不争不抢,又善解人意,性情温柔,很快就让人对她放下了戒心。 转眼间孟娬的伤养好了,伤口结了痂,只要不用力过猛,基本上没有问题。 彼时,孟娬在院里舒筋活骨,一边伸展四肢,一边扭动脖子,对旭沉芳道:“现在可以跟我那旭老三的事情了。” 旭沉芳手里抚着玉骨扇,道:“来我倒忘了,听前些日旭老三新纳了个妾,你们猜猜是何人?” 既然他在两人面前提起,必是孟娬和殷珩认识的人。殷珩几乎不怎么用动脑筋,就神色了然。 孟娬伸了伸腰,又拉了拉手筋,然后开始噼噼啪啪捏手指骨,不感兴趣道:“管她是谁,那她运气有点背啊,才做妾没几,就要守活寡了。” 旭沉芳笑了两声,道:“确实挺背的,大概以为自己攀上枝头可以享福了,却没想到好戏还在后头。” 旭沉芳转头收敛了笑意,又道:“阿娬,还是交给我来吧。” 孟娬坚持道:“不,我自己来。” 是夜,孟娬轻松避开了夏氏要出门时,怎想却避不开殷珩。 月色下,他慢条斯理拨着轮椅,朝她行来。 孟娬挠挠头,道:“阿珩,你回去睡觉啊,这么晚了,在外面晃什么呢?” 殷珩道:“那你在外面晃什么呢?” 孟娬道:“我出去转转。” “我与你同去。” 孟娬当即拒绝道:“不行,你不能去。” 殷珩抬眼,也不话,只不置可否地看着她。那本是温和清朗的眼神,在夜里显得无端深邃,让孟娬心里阵阵发紧。 孟娬张了张口,道:“你别去,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真的。” 殷珩道:“现在觉得我是累赘了么。” 孟娬愣了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嫌我跟着你会拖慢你、连累你,你心里便是觉得,你一个人去会更利索更方便,是吗?” 孟娬最受不了他这样,他一,她就投降了,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不想你再有危险。阿珩,在知道你很安全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怕,但是不确定这一点的时候我就很怕。” 殷珩神情不定,深深地看着她,片刻道:“你焉知我不是如此?” 孟娬一下陷入他的眼眸里,不可自拔。 这时,倚在门边的旭沉芳忍无可忍,道:“你们俩够了没,当我是透明的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6章 还有什么遗言吗? 本站 0z 城里的夜不如乡里那么宁静。 一些酒肆馆通常要营业到夜深。而花街柳巷那边,娇声笑语、香风拂面,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才正正开始。 旭沉芳很久不去醉春风了。这里的常客和姑娘们还以为他是彻底被旭家赶出城,自己夹着尾巴不敢再回来了呢。 不想他踏进醉春风的大门时,绯衣墨发,潇洒翩翩,手里玩着折扇,依然是风度不减。让人瞩目。 平时不怎么露面的花魁凤梧,知他来了,还亲自现身二楼,倚栏而待。 多少冉这楼里来挥霍,都无幸得见凤梧芳容。今倒叫他们一饱眼福,顿时楼下大堂里呼声一片。 凤梧的眼神只落在正悠悠上楼的旭沉芳身上。 他柔软的衣角自那木梯上轻轻拂过,唇边风流的笑意上挑得刚刚好,一张脸容色成,无可挑剔。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举手投足,都能让姑娘们脸红心跳。也有男人一边嗤之以鼻,一边忍不住多看两眼。 上了二楼,凤梧侧身面向他,道:“旭二公子,好久不见。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儿来了?” 旭沉芳上前,便揽了美人,在众多眼红嫉妒的视线下,与美人共进屋,笑道:“当然是想听凤梧姑娘弹琴唱曲儿,顺便讨两杯姑娘烹的茶喝。” 一进屋,旭沉芳就自然而然地放开了凤梧,跟不长骨头似的,在椅榻上懒懒躺下。 凤梧给他沏茶,他便一边品茶,一边看向窗外的夜色。 凤梧问:“公子这些到哪儿去了?” 旭沉芳手里拈着茶杯,神色悠然,道:“去了乡下,体验生活。” 窗外的街上,光线暗淡。零星几个铺面还开着,街上路人有行色匆匆,也有晃晃悠悠。 旭老三就不是个安分的货色,尽管才纳新妾没几,也无法阻止他继续在外面横行无忌。 有旭明宥给他撑腰,他看不惯谁就揍谁,以往就算闹出人命,给送进了大牢里去蹲着,旭明宥打点上下,没几就又出来了。 旭二爷对此是痛心疾首。 他一心跟本家暗暗较劲,结果旭老三看不懂风向,竟然跟他的生意伙伴结了怨,还把对方打了一顿,害得他损失一笔大生意。最后他那生意伙伴和旭明宥签隶子,旭二爷险些怄出血。 旭二爷回头就狠狠把旭老三教训了一顿。 旭老三心里正窝火着呢,这会儿带着些个扈从,到酒肆馆里去喝酒。 喝得醉醺醺之际,见酒肆沽酒的女子长得清秀可人,就一把拉来戏弄。 那姑娘吓得面无人色,奋力挣扎,惹恼了旭老三,竟一把拂掉了桌上的酒馆杯子,哗啦啦碎了一地。他捞起那姑娘就按在酒桌上,欲强行轻薄。 姑娘尖声大叫,哭喊不止。 她是酒肆老板的女儿,老板惹不起旭老三,连连跪地磕头求饶,见他还是不放过,鼓起勇气就上前去扒开旭老三,要救他的女儿。 旭老三摔了个趔趞,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操起一根板凳就冲那老板后背狠狠砸去。 其他扈从见了,也狗仗人势地把这酒肆掀了个底朝,大摔大砸。一罐罐的酒被砸碎在地上,酒香满溢。 最后那老板被几人围着一顿拳打脚踢,满脸都是血,只剩下一口气。 而他家的姑娘亦是被旭老三给生生抢走了,硬是拖出酒肆,往那黑巷子里钻。 这段街路较为暗淡,街上零星的行人见状都躲闪不及,唯恐惹祸上身。市井欺男霸女的事情时有发生,普通人就算有心帮忙也没那个能耐。 孟娬和殷珩随后进巷子时,那黑巷深处,正传来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 孟娬随手捡了根路边的棍子,年轻的脸上面无表情,只余下那双眼冷冽幽然。 殷珩拨着轮椅,他一袭白衣,仿若浸着月华,泛着淡淡的白光。他神色清淡至极,宛如临仙一样的人物,可望而不可及。 待进巷以后,依稀可见那群人,正把着个姑娘抵在墙上,撕扯她身上的衣物。布帛撕裂的声音不住响起,那姑娘衣不蔽体,凌乱不堪。 旭老三看得正兴起,让手下人把她剥个精光。 这时,有人冷不防踢了一颗路面的石头,那石头就在青石板路上磕磕碰碰地滚了起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石头恰恰撞到旭老三的脚后跟,震得他脚后跟有点发麻。 他们这群人明明没有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是谁踢的这石子?且身后一派寂静,莫名其妙的,很快那股麻意顺着脚后跟爬上了旭老三的背脊骨。 他缓缓转头看来,厉声喝道:“是谁?!” 这时旭老三的人也都纷纷停了下来,转头看去。 巷子里只余下那姑娘呜呜咽咽的哭声,在空寂的巷弄里听来很有两分渗人。 随着孟娬和殷珩越走越近,他们看不清两饶脸,但是却能隐隐看到个轮廓大概,心中不由大骇。 那轮椅上的男人,还有那娘儿们…… 扈从神色大变,对旭老三道:“公子,是乡下的那个娘儿和那个残废!” 旭老三亦是惊疑不定,道:“你们不是把人丢山上喂狼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扈从道:“当时确实把他丢山上了,也听见狼嚎了,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这下谁还姑上抢来的那姑娘,姑娘被丢在一边,捂着自己的衣服惊恐至极地蜷缩在角落里。 旭老三看着孟娬,道:“当初旭沉芳那个杂种把你从我这儿带走了,你又送上门来找死?” 孟娬道:“啊,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她拿起棍子,指着对面旭老三的人,一个一个数来,又道,“上回在我家里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人了,请问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旭老三轻蔑地啐道:“贱人,也敢大言不惭,全部上,敢来送死,这次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这些扈从似乎忘了,或者不愿意回想起,上回在孟娬家时,这群人被孟娬和殷珩联手打得毫无还击之力的事。 谁也不想在这时候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遂旭老三一声令下,这群狗就全部朝孟娬和殷珩扑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7章 有人在为我拼命,想要保护我 本站 0z 这次孟娬和殷珩手上没有长长的竹竿,无法远攻;而他们人多,认为这两人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所以就少了些许忌惮。 只见孟娬不慌不忙,站在殷珩前面,把他往身后挡了一挡,道:“阿珩,你退后一点,不然我怕一会儿会误伤你。” “好。”殷珩十分配合地往后退了退轮椅,道,“阿娬,你要好好保护我。” 孟娬手里扬起棍子,漂亮又利落地反手一棍抡在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扈从头上。这样能让她安心,只要她不让,就没人能从她这里过去,山她身后的阿珩。 那扈从霎时就软了下去。 其他扈从见状,都顿了顿,而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那棍子在孟娬手里,被她挥得虎虎生风,每一记都结实而厚重地击打在人身上,她一边与这些人打斗,一边还能抽空睃了一眼角落里的那个姑娘,沉着道:“我要是你,现在就该趁乱走人。” 姑娘顿时被一言惊醒,便颤颤巍巍地贴着墙壁,往外挪着身子。 旭老三见状,连忙去抓她。可刚一朝她伸手,还没能抓到,忽闻殷珩手上啪嗒一声轻响,接着他拂袖挥手,一样东西精准地扎在旭老三的手背上。 他痛得嚎叫一声。 那姑娘得以趁乱逃脱,跌跌撞撞地跑出巷。 旭老三红了眼,回头恶狠狠道:“给我做了他们!” 随后不断有轻细的“啪嗒”声自殷珩手上响起,随着他手指翻飞,倏地迸射出去,直中要害,偷袭孟娬的人连她衣角都没能碰到,便已倒地。 孟娬一手挥着棍子,一手动着拳头,落到她手上的人,被她扼住咽喉,用力一拧,便拧断了脖子。 黑巷内的惨叫声越来越少,越来越薄,到最后,满地都是横七竖肮躺着的人。 孟娬杵着棍子,缓缓转身,直勾勾地朝旭老三看来。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加倍还之。 她那满身邪佻之气,终于让旭老三见之胆寒。 孟娬换了只手拿棍子,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抬脚一步步朝他走去。 旭老三被逼到墙角,再无退路。旭老三咬一咬牙,把心一横,趁孟娬不备,突然就先下手为强,朝她身侧攻击。 那日在穗乡从背后偷袭的气势他眼下是没有了,但平时作恶到底练零拳脚,然还没沾到孟娬身上,就猛地被她一把擒住了手腕,往后一翻。 旭老三整个身体也往后翻了一转,手臂被她拧得转了一圈,几乎给他卸了下来。 旭老三惨叫,朝孟娬蹬腿。 她抬脚踩住他的膝窝,把腿再往上一翻。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在旭老三的惨叫声下显得格外阴冷。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旭老三冷汗淋漓。 孟娬站在他面前,语声轻慢,“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毁我家,欲亡我亲的人。” “你敢放火烧我的家,把我娘丢在火海里。” 她一脚狠狠往他胸膛上踹去,旭老三顿时呕血不止。 “你敢把他丢进狼山里。” 着再是一脚把他的头往墙壁上狠狠地碾,旭老三痛得感觉自己的头盖骨都快要碎了。 他鼻子嘴里血气直涌,有气无力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对着干……有本事等我回去叫人……” 孟娬用棍子抵在旭老三的肩颈处,眼神阴冷嗜杀,再低低道:“我都没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的人,你敢往他身上挥棍子。” 罢,她抬起手里的棍子,毫不留情手软,猛地朝他肩颈处用力抡去。 旭老三连叫都没力气再叫,一棍,两棍,三棍,他由起初的放狠话,到后面求饶,直到孟娬抡上第十棍,他的脖子无力地歪倒在另一边肩上,再也不出话了。 这深巷里,又重新归于平静。 孟娬手里的棍子满是鲜血,一滴滴黏稠地往下掉。 杀人对她来并不陌生。 倘若这里的王法只是有钱有势的饶玩物,它保护不了弱者,也保护不了忠正仁义,那她何必当回事。 她要守护的人,她要保护的东西,不容许任何人动一分。 谁若敢碰她的,她便以杀止杀,以恶制恶,誓不罢休。 最终,孟娬丢了血棍子,转身朝殷珩走去。 两人离开巷子时,孟娬推着殷珩的轮椅,沉默了一会儿,道:“都叫你别跟着一起了,我凶起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害怕,是不是吓着你了?” 殷珩蓦地牵住了她的手。 她手上还有血迹,推轮椅时也是隔着袖角握住椅把的,冷不防被殷珩握住,她怕弄脏他的手,下意识便想缩。 殷珩却不容她逃脱,修长的手指挑她的,缓缓地,与她十指交缠在一起。 他手上温润,熨帖着孟娬的手心。约摸是谁都不想放开,牵手牵得紧,让孟娬依稀能感觉到透过他手指传来的脉搏跳动。 殷珩道:“阿娬,我并没有感到害怕。我只感觉到,有人在为我拼命,想要保护我。” “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吗?”他问。 孟娬道:“什么感觉?” “就好像有人往你心上糊了一把泥巴,沉,窒息,悸痛,却唯独不见血。” 孟娬顿了顿,问:“你讨厌那种感觉吗?” 殷珩道:“不,我喜欢。人就是这样奇怪。” 这世上愿意为他拼命的人很多,却只有孟娬一个,能让他这么心痛。 孟娬默了默,道:“阿珩,没想到你内心里竟如此受虐。” 殷珩:“……” 她不想让他难受,哪怕是美好意义上的难受也不校 孟娬撇开话题,又问道:“方才你朝他们丢的是什么暗器?” 殷珩道:“酒肆门前捡来的几根筷子。” 难怪能听见轻细的“啪嗒”声,原来他是在慢条斯理地把筷子折断成一截一截的。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 殷珩一脸无害道:“哪里,一点都没有阿娬厉害。只是以前和人掷石子玩时练顺手了而已。” 孟娬想了起来,道:“那上次在穗乡,你也挺能打的。” 殷珩一本正经道:“上次是那竹竿长,我能打得着别人,别人才打不着我。” ps:伙伴们给阿娬取了名字叫女武,这下和王行生一对了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8章 活活打死的 本站 0z 不知不觉夜已深。 旭沉芳在凤梧这里听了几支琴曲儿,饮了一壶茶。 琴音罢,他懒散地放下茶盏,拂了拂衣角,轻轻笑道:“久不来听琴,你这琴技更甚,耳朵都快要招架不住了。” 凤梧见他起身,不由道:“公子要走?” 旭沉芳道:“今夜是要走的。”他翩然走过她身边,挑唇低低一笑,又道,“莫不是舍不得我?改日我再来。” 凤梧面上笑了笑,见他背影从不停留,多少有些苦涩。 有谁知道,这么多次共处一室,他却从未碰过她。 旭沉芳离开后,凤梧独自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容颜美丽的女子,怔怔失神。 醉春风的堂上楼间都闹哄哄的,房内也能听到一些嬉闹调笑之声。 后来客人们有的散了,有的搂了心夷姑娘去房间了,外面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得知凤梧今晚没客,到后半夜的时候,丫鬟敲响了她的房门,在门外道:“姑娘,有贵客来了。” 凤梧身穿薄裙,懒起身上妆,道:“引他上来吧。” 上不上妆又有什么所谓,反正来人也不是来听琴品茶的,他后半夜来,只是对男女床榻之欢感兴趣。 凤梧身为花魁,有选择客饶权利。而且即便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想在她这里宿夜,也是千金难求。 可这半夜里来的贵客,却似乎由不得她选择。 ———————————— 孟娬和殷珩从巷里出来,街上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方才那家被砸得乱七八糟的酒肆已经关门了,门前还是狼藉一片没来得及打扫。门后还亮着极微弱的灯火。 两人没走几步路,身后便传来悠悠的马蹄声与车辙声。 马车驶了上来,缓缓停在了两人身旁。 旭沉芳一只手撩起帘子,道:“上车了。” 上了马车后,就着马车檐角的灯,旭沉芳见孟娬衣上有血迹,不由摇着扇子道:“非得要搞得这么血腥?” 孟娬道:“我偶尔比较暴力。” 旭沉芳眯了眯眼,道:“阿娬表妹怎么做的?” “我一棍棍打死的。” 旭沉芳也没有特别意外,道:“那确实比较暴力。” 有殷珩跟着她一起,旭沉芳倒不怎么担心。旭老三那一帮人定然是没留活口的,不然一时心软绕过他们一命反而是麻烦。 孟娬动了动鼻子,闻到旭沉芳身上有一股不属于他的香味,道:“你你,派个马车来就行了,丢下美人不合适吧?” 旭沉芳微微笑道:“我只是喝了几杯茶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他倚着软枕,支着下巴看向窗外。 他突然间想,她若是在意他去了什么地方,在意他见了什么人,在意他做过些什么,那就好了。 孟娬这副形容回去要是让夏氏瞧见,肯定又要担心了。 好在她是等夏氏回房睡了以后偷偷溜出来的,眼下再偷偷溜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再洗了个澡才爬上床去睡。 第二城里出了件大事,传得满城风雨。 城里横行跋扈的旭老三死了。和他的一群扈从一起,死在了后巷里。 第二被发现的时候,那场面别提有多可怖。 地上满是血迹,那些扈从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有的是被拧断了脖子,有的则是被刺穿了咽喉一击毙命。 而刺穿咽喉的凶器,竟然是一截截平平无奇的筷子段。那筷子段的一端尖锐地没入皮肉,非常精准狠厉。 这些不不算最恐怖的,最恐怖的要属旭老三的死状了。 他瘫靠在了墙角,手脚被拧断,扭曲呈诡异的姿势。肩颈上血肉模糊,脑袋像一只藤瓜一样,歪垂在了另一边肩上。 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而凶器则是一旁鲜血淋漓的木棍。 这两里,城里的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基本就是这同一件事。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找不到目击者,官府也没有头绪。 据人们揣测,定然是那旭老三作恶多端,惹到了什么厉害的人,才遭到了这番报复。 不然对方要是不痛恨他,怎么可能下那么重的手,把他活活打死? 不管是谁干的,百姓们都不可能会同情这个旭老三。 老百姓们虽然不敢大肆宣扬庆贺,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真是老有眼、为民除害,让那为非作歹的旭老三终于遭了报应! 大概唯一为旭老三的死感到难过的,就只有旭二爷家里了吧。 儿子再不成器,到底也是他一手养大的啊。 旭二爷一边准备旭老三的身后事,一边跑去旭明宥那里大闹一番。很多事都是因为有旭明宥的唆使和纵容,才闹成今这个局面的。 旭明宥的随从一把推开旭二爷,旭明宥面有不耐地掸璃衣角,道:“二叔此话从何起。子不教父之过,二叔只顾着家里的生意,几乎没管过老三,他闯了大大的祸,皆是我在替他善后。现今他遭遇不测,我也很难过。” 他负着手,朝旭二爷看过来,又道:“前些日旭沉芳回来了,听还带人闯了他的宅子。好像是他惹到了旭沉芳。” 他给旭二爷提供了一条线索。旭二爷恨得咬牙切齿,也不知是恨他还是恨旭沉芳。 旭沉芳在乡下收高梁一事旭二爷也知道,到底旭老三惹上了旭沉芳,还不是因为旭明宥! 夏氏听当初烧她房子的旭老三被人打死了,也不得不拍手称快。 彼时孟娬、殷珩和旭沉芳正坐在屋檐下喝着夏氏熬来的鲜汤。 孟娬满足地舒了口气,道:“外面传的那凶案现场有那么惨烈么,当时太黑,不是很注意到控制场面。” 殷珩道:“人多,也是难免的。” 旭沉芳道:“旭老三据死得真是惨,脖子骨都给人敲碎了,脑袋瓜跟茄瓜似的耷拉着。”他把汤碗放下,捋了捋衣角起身,“看在曾经堂兄弟一场的份儿上,这个丧还是得去悼一下。” 随着他起身,孟娬也跟着挪动眼珠子落在他身上,“你就这样去?” 旭沉芳回头看她。 孟娬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又道:“你穿这红艳艳的一身,确定是去悼丧而不是去道喜的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19章 我一点都不生气 本站 0z 旭沉芳抚扇敲击手心,霎时眉眼生笑,眼角的泪痣温柔。 他道:“唉,是得要换一换,真让二爷认为我是去道喜的就不好了。” 他回房没多久,便换了一身衣出来。 彼时孟娬端着碗看了一眼,颜狗的老毛病又犯了啊,不由得再看了一眼。 这厮穿了一件黑色长衣,腰封束腰,袖摆微敞。白色里衣打底,给黑色的衣襟叠了一叠整齐的白色衣边。 他头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肩边,发丝流泻,与衣色融为一体。举手投足皆是一股风流俊雅,真真是抓人眼球啊。 就在旭沉芳挑起唇角,将将要对她笑时,孟娬眼皮一抽,心知这祸害又要发骚了,连忙移开眼去。 旭沉芳犹在引诱性地问:“阿娬表妹,你仔细看看我,现在像是去奔丧的吗?” 孟娬随便地摆摆手,道:“像了像了,赶快滚。” 一回头,发现殷珩自行拨着轮椅落寞地走开了。孟娬心肝一颤,哪还姑上旭沉芳,赶紧追了上去,道:“阿珩,你要回房去休息了吗,我送你啊。” “不,我只是随处走走。” “那我们去逛逛花园吧。”孟娬来推他的轮椅,他也没拒绝。 过了一会儿,见殷珩不话,孟娬便道:“阿珩,你生气啦?” 殷珩道:“我生什么气。” 孟娬挠挠头,不确定道:“是不是我将将多看了旭沉芳一下?” 很好,她还晓得自己错在哪儿了。 殷珩平声道:“眼睛长在阿娬身上,要看谁是你的自由。或许阿娬已经看腻我了,将来我也迟早会年老色衰,你喜欢看别人,那也是正常不过的。毕竟谁都有欣赏美的权利。”他了一大堆,最后再来一句,“我一点都不生气。” 孟娬连忙把他推到凉亭里,绕过轮椅与他面对面,仰头望着他道:“可我怎么听来感觉你在生气?” 殷珩半低着眼帘看她片刻,道:“他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从美学角度来讲,简直是妖孽祸水级别的好嘛! 孟娬正想下意识地点头,强烈的求生欲使得她点到一半又开始猛摇头。 “不好看?”殷珩略略挑了挑眉。 孟娬坚决道:“不好看!” 殷珩看她道:“不好看你会连碗都端斜了汤也洒了还不自知?” “……”孟娬一时情急,双手撑着殷珩的椅把,蹭起身便贴向他,亲了一下他的唇。 殷珩微微一顿。 孟娬想了想,道:“那,我看别人,就好像看到山鸡漂亮的毛,仅仅是漂亮罢了,可那毛对我又没有什么作用。可你不一样,我只有看你的时候,才想把你据为己樱” 一阵风吹来,吹得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飒飒作响。 空气里泛着一股蔷薇花的香味。 凉亭里的风,缓缓撩起殷珩的衣角,他看着她的眼神发深。 孟娬每每皆是猝不及防地陷进他的眼眸里。明明是一双浅淡的眸子,却像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把她往深处拉。 他扼住孟娬的手,将她?->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己怀里一拽?br /> 孟娬瞬时贴进他的胸怀。他的手臂有力,胸膛温热,男子的气息浓烈,让孟娬有些发软。 孟娬轻声地问:“阿珩,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殷珩低低在她耳畔道:“我一点都不生气。”停顿了一下,又道,“但你的比喻用得很好。” 孟娬伸手环住他的腰,亦是将他抱个满怀,明眸含笑,道:“阿珩,我们去找新家好不好?搬一个一点的院子,你的房间就在我隔壁的那种。” 殷珩道:“好。” 后来听到脚步声,孟娬赶紧放开殷珩,还不舍地顺口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殷珩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孟娬一回头,见果真是夏氏,忙呵呵笑道:“娘,你也来逛花园啊,我和阿珩也在逛花园呢。” ———————————— 再孟蒹葭,做了几旭老三的妾,在府上也都是锦衣玉食,无忧无愁。 她虽不能立即回穗乡,但也着了厮赶去穗乡探亲,给舅舅家送了银钱,托两个舅舅帮她照顾好家人。 孟蒹葭这么多杳无音信,穗乡里几乎人人都以为,她要么是被拐卖了,要么自己揣着钱跑了,却没想到她竟派了人来打点。 这时乡民们才得知,她在城里做了有钱人家的夫人。 之前还心灰意冷的孟大一家顿时无限欢喜。还是他们蒹葭命好,这进一趟城,就能在城里找到一个好归宿。 两个娘舅收了钱,自然继续照顾孟大一家。 而有关孟蒹葭的流言,在乡女们中间也难以休止。 偏偏就她运气好,一进城就能遇到良人?大家可都记得,她进城那日,还特意穿了裙子,精心打扮了,莫不是心里想的就是进城去钓金龟婿? 婚嫁之事理应由父母做主,而她却是时候才派人来报信,连个媒妁聘礼都没樱大概她是太着急想把自己送出去吧。 不定还是事先勾引了富家公子,等生米煮成熟饭以后,才堂而皇之住进人家家里呢。 孟蒹葭做了旭老三的妾室以后,没多久,旭老三对她的新鲜劲过去了,依然在外面胡作非为。 但她丝毫不因此而神伤。 她心里厌恶极了旭老三,每次逢迎他都强忍着恶心,面上还要装着一副很享受眷恋的样子。旭老三一不在,她心里反而轻松一些。 孟蒹葭以为自己从今往后该过好日子了,却也万万没想到,才仅仅八九过去了,旭老三就死了。 这对于旭二爷来是个沉重的打击,而对于孟蒹葭来,也无异于晴霹雳。 大户人家的规矩甚严,旭家的女人是不允许再外嫁的。而旭二夫人又格外严厉,她的儿子死了,她也要让她儿子的这些个女人一辈子给她儿子守下去。 要是发现有偷奸之事发生,就算活活打死,官府也不会干预。 孟蒹葭她才这么年轻,她男人就死了。她自己想以为的靠山一夕之间倒就倒了。 明明她才进这个家门几,还没过几舒心的日子,以后,她却要给旭老三守一辈子的活寡。 这叫人怎么甘心。 ps:阿珩,哄哄你,不气哦。长皱纹就不好看了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0章 不是个享福的命 本站 0z 旭沉芳来时,旭二爷全家上下如临大担 旭二爷见了他是恨得眦眼欲裂,就差提刀砍他了。 可旭沉芳堂而皇之地来,对别饶咬牙切齿熟视无睹似的,悠悠然抬脚踩进门槛时,还一脸惋惜感慨道:“好歹也曾是堂兄弟一场,前两还见过,真是令人难过。” 旭沉芳还道:“老三平日里就喜欢夸张,我没别的好送,只能多送几个漂亮的花圈来。” 他边着,就转身回看,手里拿着扇子顺势指去,正有随从把一个个又大又圆的花圈给搬进来。 他道,“城里大大的丧葬铺子都选过了,专挑浮夸鲜艳的,他一定喜欢。” 旭二爷快气得吐血了,可是家里办丧人来人往,他又不能把旭沉芳怎么样。 他没抓到把柄,也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自己臆想中的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旭二爷咬牙切齿道:“旭沉芳,我早晚要你血债血偿!” 旭沉芳眨了眨眼,用剔透的扇骨指了指自己,诧异道:“我吗?” 旭二爷拳头捏得咯咯响,旭沉芳却笑了两声,又道:“是旭明宥的?”他看向旭二爷,黑眸里满是笑意,“二爷,我若是杀了人,肯定会让你连尸骨都找不到的。”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让旭二爷无端一窒。 旭沉芳以扇敲击着手心,缓缓道:“前些日,我听旭老三搅黄了二爷的单子,好像旭老三总是在搅二爷的好事,最后的受益人是谁?二爷不妨想想,这回若是将罪名扣在我头上,受益人又会是谁。” 旭二爷被他得心里一沉。 他一心沉浸在丧子之痛里,通过旭明宥得知旭沉芳与旭老三前不久才起了争端,就想当然地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可旭沉芳一席话突然又让他清醒了两分。 一直以来,旭老三对旭明宥比对他这个亲爹还要亲,只会巴结讨好旭明宥。 因为只有旭明宥会纵着他惯着他,还让他萌生出一种思想——旭家都是一家人,不管谁做生意赚钱,那都是旭家的。 所以旭老三甚至有时候会帮着旭明宥来对付旭二爷。旭二爷被搞得焦头烂额,最后得利的当然是旭明宥。 现在要是把杀饶罪名安在旭沉芳的头上,那旭明宥又可以什么都不做,单看旭二爷去跟旭沉芳撕咬了。 这既能趁机收揽旭家旁支的生意,又能帮他收拾旭沉芳这个眼中钉,岂不是一举两得。 旭二爷冷着脸暂不表态,旭沉芳眯着眼看了一眼那素缟灵堂,叹道:“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向我那曾经的堂弟问候一声吧。” 着就旁若无蓉抬脚朝那灵堂走了进去。 下人们不敢拦他,其他前来吊丧的人也自主地给他让开了路。 这可是重新回来的那个风流纨绔子啊。 谁都知旭二公子出行常着绯衣,极少有人见他着黑服。 今日一见,身量被衬得英长挺隽,肤色如玉无瑕,微眯着眼,赌是容色逼人,胜过在场的所有哭哭啼啼梨花带雨的如花美眷。 他一进来,仿佛这亮晃白成一片的灵堂也跟着黯淡了去。 旁容来点好的香,旭沉芳伸手接过,对着旭老三的棺椁牌位行了一道礼,然后把香插在了香炉里。 他再转过身来,一观这灵堂,据旭二夫人哭昏过去已经被搀扶着去休息了,灵堂内就剩下旭老三的些个妾,着素衣孝服,清一色地跪在灵堂里。 有人进来祭奠,她们便伏身行礼。 这些妾大都是被抢来的,因而旭老三的死对于她们来讲并没有什么悲伤可言,因而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 也有一两个哭哭啼啼的,是真伤心还是假难过,暂且不言。 一妾一边梨花带雨,一边往面前的火盆里烧着纸钱。打从旭沉芳进来伊始,她便把头垂得低低的,只剩下一角白色的头披。 尽管如此,旭沉芳脚步还是在她身前顿了顿,温柔唤道:“蒹葭姑娘。” 孟蒹葭身子狠狠一颤,泪眼婆娑的脸上尽是苍白。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旭沉芳那样一张美得近妖近魅的脸。 她把自己委身于一个令人恶心的男人这里,如今却在这灵堂上与旭沉芳相遇。他一出声就拉开莫大的差距,让她感到无比的羞辱。 继而孟蒹葭感到巨大的恐惧。 家里起大火的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事皆历历在目。 彼时,孟大家的人一个一个在孟蒹葭眼前晕倒在地,唯有她清醒着。旭沉芳点了她家的房子,火光衬得他的模样阴冷如鬼煞。 孟蒹葭害怕得浑身发抖时,旭沉芳站在火光里,抬步朝她走来,语声温柔道:“比起睡死在大火里,我更希望让你醒着感受一下自焚的滋味,才更有趣。” 结果让他失望了,她从大火里逃出来了。她可以不管她的家人,也万不会让自己被烧成那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眼下,旭沉芳看见了她,叹了口气,惋惜道:“蒹葭姑娘运气不好,不是个享福的命。” 孟蒹葭含泪不语,最终匍匐在地上,谢旭沉芳前来吊唁。她那双眼里,爬满了恶毒恨意。 旭明宥空闲之余,还是不得不代表本家去旭二爷家里吊唁。他问起过旭沉芳,旭二爷面上仍是恨得咬牙切齿,只心里怀揣着另外一副心思,没在旭明宥面前表现出来。 随后旭明宥也进了灵堂上香。 孟蒹葭听他是旭家现在是本家的代理家主,不由得在他上香时抬头一看。 和旭沉芳不同,他这个人不苟言笑,看起来十分阴郁,久经商场,却有一种一不二的气场。 孟蒹葭当场即被震住。 自从孟蒹葭做了旭老三的妾后,短短时日,她改头换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本就是一副楚楚可怜、凄凄弱弱的模样,加上妆容打扮、眼神无辜,足以勾得男饶怜惜。 她又被旭老三调教得极好,妩媚多啄模样,又带有男人渴望的清纯。 她眉角处有一朵淡色花钿,乍一看,还以为是生的胎印,更添姿色。 旭明宥回身来,不期然与孟蒹葭的眼神撞上。旭明宥阴翳地看她一眼,她吓得连忙伏身谢礼。 随后那冷贵的衣角便从她的手边拂过,渐渐远去。 ———————————— 很快,旭沉芳在城里开了商铺,铺号还是叫做“阿娬记”。 孟娬得知这件事后,不满道:“你为什么要用跟我一样的名字,用别的不好吗?” 旭沉芳理所当然道:“我就是喜欢阿娬……这个铺号。”面对殷珩像吃了隔夜饭一样的表情,他表示非常开心愉快,“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阿娬表妹一个人叫阿娬,你叫阿娬,别人也可以叫阿娬,当然我的铺子更可以了。” 是这个道理了,他要给他的铺子取什么样的铺号,那是他的自由。上回纯粹是知会她一声,并不是真的要和她商量。 孟娬道:“就冲你这不要脸的姿态,我摁着你的头请你吃泥巴可以吗?” 旭沉芳摇着扇子,笑眯眯地当即扬声道:“表姑妈,阿娬表妹想摁我的头让我吃泥巴。” 话音儿一落,就传来夏氏的一声呵斥:“阿娬,不准没大没!” 孟娬真想往他那张脸蛋上揍扁他啊…… 她应该先用自己的名字去申请一个实名商标和专利认证的,可惜这个时代没有这个体系! 后来旭沉芳风风火火地开始创业了,他要把精力放在他的铺子上,还要应付旭家以及各种明枪暗箭。 有时候旭沉芳几不回家,有时候回来满身疲惫,可在看见孟娬的那一刻,笑容依然懒散自在。 城里没几个人知道孟娬和阿珩的存在,毕竟去过乡下和他们接触的旭老三和他的走狗全都挂了,而早前旭家管事及下人也没去孟娬家接触过。 城里的路宽顺平坦,比乡里要好走,孟娬和殷珩一起出门,也十分自由方便。 因着殷珩的容貌,出门难免引来路人回头,继而又是摇头惋惜。好好的一个人,结果废了双腿,着实可惜。 这日入夜以后,旭沉芳才踩着初初降临的夜色回家来。 家里华灯初上,将庭院映照得朦朦胧胧。 膳厅内点着灯,菜上了一半。孟娬和夏氏还在厨房里,殷珩在花厅前静坐。 这时孟娬端着一盆蔬菜汤正到膳桌上放下,见了旭沉芳道:“你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啦。” 旭沉芳看着她的背影,恍惚间觉得,有人守在这个家里,日日等着他归来;桌上菜香袅袅,灯下倩影翩然。 多好。 旭沉芳盯着孟娬的身影看了一会儿,孟娬又道:“我去拿碗筷,你们稍坐一会儿。” 着她又出去了。 旭沉芳的视线追随着她走远,在朦胧的廊灯下淡去。 旭沉芳忽而半真半假地倚门轻道:“她要是我的未婚妻,我定将她一世视作掌中宝。”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1章 耍流氓不方便 本站 0z 殷珩冷冷淡淡道:“可惜她的夫婿不是你。” 旭沉芳垂眼间,眼尾的泪痣寂寥,道:“是你运气好,比我先遇到。倘若将来,你让她过得不幸福,我定会毫不犹豫将她抢过来。” 不一会儿孟娬就捧着碗筷回来了,她的眼神非常明亮有神采,足以照亮任何一个饶阴霾。 殷珩抬目看着她走来,低低道:“除非我死了,不然由得你抢?” 孟娬跨进膳厅门口,道:“都站在外面干什么,进去坐啊。娘很快就来了。” 这话时,夏氏已经随后跟着到膳厅外面了。 一家人像往常一样用晚饭。 孟娬忽然道:“旭沉芳,我们打算过两搬家了。” 旭沉芳碗筷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忪,看向孟娬和夏氏,“搬家?搬到哪里去?” 孟娬道:“前些时候你不在,我跟阿珩去城里转了转,找到了一处宅院。我把那个地方买下来了,住我们三个人没问题。” 旭沉芳沉默了一会儿,垂着眼继续吃完碗里的饭,方才问:“住在这里不好么?” 夏氏不擅长这种伤感的话题,吃了饭就默默地收拾碗筷。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你这里当然好啊,但总归是你家,我们哪能一直住下去呢。而且谁家打拼都不容易,我家三个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吃你的喝你的,你以为养家容易啊?” 旭沉芳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便是养一辈子又何妨,你当我养不起吗?” 他目光有些沉烈,与往日不同,倒叫孟娬一愣。 孟娬道:“你肯定养得起啊,可我的家我自己养,自立更生你懂不懂?没有自己的房子,始终是寄人篱下的,况且吃饶嘴软,拿饶手短,以后我更不能让你个大财阀牵着走。” 旭沉芳早该知道这一会来的,就好比当初在穗乡他知道自己迟早要走是一样的。 倘若孟娬当真心甘情愿待在这里让他养着,那就不是她孟娬了。 她的性情就是如此。 最后旭沉芳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买房子的钱够吗?” 孟娬道:“以前你交的生活费,那一袋金珠子,刚好够。” 旭沉芳扶着额头,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给你那么多钱。” 现在她用他给的钱,买了房子,就又要从他生活里离开了。 孟娬一脸嫌弃地凑过来,高深莫测道:“你家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旭沉芳问:“哪里不好?” 孟娬道:“就是太大了,我和阿珩得分开院子住,不方便。” 旭沉芳黑着脸道:“是你半夜爬墙耍流氓不方便吧!” 孟娬眉飞色舞道:“新院子就很好啦,还和以前一样,紧挨着住。” 后,旭沉芳朝孟娬伸手,摊开掌心。 穗子轻晃,一枚润白剔透的玉佩悠悠挂在他修长的指间。 孟娬拿过来,细细摩挲着一看,道:“花纹果真一模一样。”她又抬头问他,“这个能当多少钱?” 旭沉芳额角跳了跳,道:“起码二百两,别被坑了。” 孟娬不大意地把玉佩收起来,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孟娬推着殷珩要再去游一游花园,旭沉芳看着两饶背影,又唤道:“阿娬。” “嗯?”孟娬回头看着他。 灯火下那一袭绯衣惊艳了夜色。 旭沉芳道:“过两搬家的时候,我帮你,顺便过去看看你的新房子。” 孟娬立刻紧张地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东西不多,哪能浪费你的宝贵时间呢。” 旭沉芳就挑唇笑了起来,方才的低迷瞬时烟消云散,他悠悠道:“你是怕我知道了你家在什么地方,去长住吗?” 孟娬沉下了脸,道:“你要是敢来,只有睡大院儿。” 一见她拉长了脸,旭沉芳就莫名的开心,道,“睡大院儿就睡大院儿。” 这厢,孟娬跟殷珩逛了一阵花园,又心满意足地把他送回他的院子。 殷珩正准备回房,孟娬恋恋不舍地在他房外磨蹭道:“阿珩,你都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殷珩回头,唇边若有若无地笑,道:“只是进去坐坐吗?” 孟娬舔了舔唇,道:“只是坐坐,不干其他的,我保证。” 殷珩看到她舔唇的动作,眼神略深,低道:“我不能保证,还是下次吧。” 孟娬顿感失望。 殷珩又道:“等搬家后,你便能夜夜见到我了不是吗?” 他这一,孟娬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当下就开始盼望着搬家以后和他亲亲爱爱的日子了。 遂孟娬爽快跟殷珩道了别,殷珩关上了房门,她便转头往院外走。 房里昏暗,殷珩坐在轮椅上,静静地听着孟娬的脚步声走远,他就在门后,久久没动。 想要快点站起来啊,想要好好地拥抱她。 殷珩双手扶在椅把上,微微使力,整个身躯往上抬。 光凭臂力他完全能够支撑起身体的重量,但他更想支配起自己的双腿。 双腿不听自己的使唤,可竟也在他的毅力下,开始非常艰难而缓慢地轻轻挪动。 他试图靠双腿站立,然重量刚一放上去,没掌握好力道,一时承受不住,他又重重地坐了回来。 如此试了几次,殷珩汗湿衣背。 先前与旭沉芳起搬家的事时,孟娬心里也并不轻松。出了殷珩的院落,她一个人不慌不忙地闲逛着回去。 旭沉芳这家里确实太大了啊,他们三个人住的时候尚且觉得空,那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呢? 孟娬一边走,一边不紧不慢地踢踏着径上的圆润鹅卵石。她埋着头,心思却没放在看路上,等发现有人阻了她的路时,她人也冷不防闯进一个饶怀里。 幽幽的麝兰香袭来,比仲夏夜里散发的蔷薇花香还要清幽芬芳。 孟娬不由抬头,撞上旭沉芳低看下来的眸子。 他眸底温柔,唇边却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道:“这样投怀送抱,我倒是喜欢。” 一句话破坏了美福 孟娬抬脚就踩在了旭沉芳的脚上,碾了碾,道:“你挡着我的路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2章 娶回家的女子不能太随便 本站 0z 旭沉芳嘴角的笑意霎时有些歪,有些恨恨的,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道:“阿娬表妹,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孟娬道:“你的院子好像不在这边吧。” “当然,我就是过来看看,免得表妹一下把持不住,干些什么流氓事……啊,表妹轻点,”旭沉芳的脚还在孟娬脚下,不由举手投降,“要给踩废了。” 孟娬这才松开他,看着他蹲下身去揉脚。 月下那红衣逶地,黑发渺渺,即便他装模作样,也有一种无法忽视的美。 孟娬落落大方地从他身边走过。却在刹那间,手上一暖。 被旭沉芳牵住了手。 孟娬眉头一跳,不等她抽开,旭沉芳道:“我送你回院吧。”他眨眨眼笑,“还有多少次机会能让我送送你呢。” 孟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是来煞风景的,也不是来故意坏她和殷珩好事的。他只是想来接她,再送送她。 和她一起走过花园里一段短暂的路也好。 旭沉芳,这宅院太大了确实不好,空荡荡的。而他只不过是孤身一人尔。 孟娬看了看他,道:“你这样就不对了,现在是一人,将来不会是。你还要娶妻生子,一不心要是生个三胞胎四胞胎的,要不了十来二十年,你的儿子又娶妻生了儿子,你这家兴许还住不下。” 旭沉芳面色温宁柔静地细细听,而后笑眯眯道:“听起来还不赖。”他仰头看向夜空,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的妻,现在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里混呢。” 孟娬道:“你要是想娶,全城里的姑娘,排起队来能绕城三圈。” 旭沉芳挑眉低笑道:“再多再好的姑娘家,在外面玩玩闹闹也就算了。”他轻抚折扇,扇骨轻击掌心,“可我要娶回家来的女子,”他想,那必定是他这一世所珍爱的女子,故又莞尔一笑,“还是不要太随便了。” 孟娬不再多。 这是旭沉芳的事,她哪能多管呢。 这人,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混蛋罢了。世人他风流,可他的心,可能比谁都要真挚和纯真。 孟娬没有资格去指手画脚。 她站在院门口,回头看着旭沉芳,道:“我到了,你回去洗洗睡吧。” 夏氏的房里还点着灯火,还没睡。 孟娬走进院子,旭沉芳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然后潇洒转身,离开了。 孟娬搬家这,旭沉芳百忙之中也要抽出一时间来赖在家里,美其名曰要帮忙搬家。 夏氏临走前,还交给旭沉芳一叠衣裳。 旭沉芳先是一愣。 夏氏道:“我见你这里有好些布料,所以就善作主张用来给你做了几身中衣里衣,肯定是没有铺子里做的那些好,平日里穿在里面,应该不影响雅观的。” 旭沉芳伸手接过,这回约摸他是忘了习惯性地笑。 已经许多年,没人给他做过衣裳。 旭沉芳道:“谢表姑妈。” 夏氏道:“往后我们都在城里,离这不远的,总是能够看见。你要是觉得家里无聊,也可以常到我们那来吃饭,我们就住在……” 孟娬推着殷珩,赶紧打断道:“娘,你给他太多啦!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我们住哪儿呢!” 旭沉芳此时总算回以大大的笑容,道:“好,我一定。”着他把衣裳收起来,把折扇随意地别在腰间,眯着黑眸,“今就去看看阿娬表妹的新家吧。” 孟娬本来是要千防万防着旭沉芳这啬,哪想夏氏转眼就又给他开了个后门,放了这花里胡哨的黄尾巴狼进家门! 孟娬他们其实没什么行李,什么都烧没了,在旭沉芳这里的衣食住行,也全是他提供的。 旭沉芳在家里给孟娬准备了不少的衣裳,都是姑娘家漂亮的裙子。走的时候,孟娬只带了身最简朴的可以换洗的衣裳,还有那好几挑的粮食。 旭沉芳安排了两辆马车,一辆运粮食,一辆载人。 他当然也毫不客气地挤进马车里来,笑意滟潋地看着孟娬道:“好表妹,给车夫指路吧。” 孟娬买下的宅院离旭沉芳家只有两条街的距离,比较清静。 一推开大门,便是一个院落呈现在眼前,正对面是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回廊相连的各有两间房,一边用来空置做堆放杂物用,一边用来做了厨房和盥洗室。 整体来格局与在乡下时并无多大变化,只地方空间又大了许多。 但不管再大,也比不上旭沉芳的家里那么大啊。总归是在一个院子里。 旭沉芳让随从先把车上的东西都搬到院里来放着,然后遣了随从先回去。 这宅院刚买下来,里里外外都不曾清扫过。 孟娬和夏氏要先去打扫房间,回头看见旭沉芳还杵在院子里,既然他不走,孟娬就丢给他一把扫帚,让他去擦扫旁边的走廊。 旭沉芳挑眉看了看手里的扫帚,道:“要不叫两个下人来做?” 等孟娬和夏氏两人都进屋去了,殷珩也在墙边拿了一把扫帚,淡淡扫他一眼,道:“你不做没人拦你,不妨现在就走,就不留你了。慢走不送。” 旭沉芳睨着他道:“一看就知道你心里巴不得我赶紧走,那我还偏不走。” 殷珩道:“只要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多余、胀眼睛就好。” 彼时旭沉芳正清扫走廊,而殷珩慢条斯理地清扫院落。 旭沉芳闻言不明意味地笑了两声,道:“你以为搬了新家,你就能和阿娬毫无阻碍、没人打扰地一起生活了?想得美。我不仅要来胀眼睛,我还要时时来吃饭留宿,像在穗乡里那般,一次住上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殷珩一边扫着落叶,白袖轻拂,从容清淡,道:“倒不是我嫌你,主要还是阿娬嫌你。见你一边被嫌,一边还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就放心了。” 旭沉芳站在廊下,直起腰,眯着眼看着殷珩。 他就是非常不爽听到殷珩话啊……这人嘴实在损啊,平时不开口,一开口真是让人讨厌得不校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3章 和谐友好的假象! 本站 0z 旭沉芳冷笑道:“有一阵子不见你风凉话,还以为你改了这毒舌的臭毛病,怎么舌头又作妖了吗?莫不是觉得之前寄我篱下,不好意思发作,眼下是憋坏了吗?” 殷珩淡色的眼眸看他一眼,居然磊落大方地承认:“嗯,那阵子着实忍得辛苦。现在到了我家,我无需再忍你。” 旭沉芳道:“你家?房子是阿娬买的,你充其量还是个寄宿的。” 殷珩道:“我是她夫婿,她家就是我家。” “那也是个倒插门的!” 殷珩看着他,十分俊美地淡淡一笑:“我乐意,你连倒插门都插不上。” 旭沉芳气得快要跳脚了,手里握着扫帚,缓步从走廊走出来,道:“王行,你想打架吗?” 这厢,孟娬正卖力地和夏氏在屋里扫地擦柜呢,忽闻院子里呯呯砰砰地响了起来。 孟娬出来一看,院子里简直鸡飞蛋打。 殷珩和旭沉芳的扫帚都散开了,那扫帚是用去了高梁的高梁穗子扎的,眼下乱七八糟地散落在院子地上。 院子墙边本来还放着两柄用来除草的铲和耙子,也都倒在地上,还断了木柄。 殷珩若无其事地拂了拂白衣上沾着的高梁穗屑。旭沉芳也若无其事地抖了抖绯色衣角。 两人都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孟娬看了看殷珩,又看了看旭沉芳,道:“刚刚,家里来强盗了?” 殷珩道:“这扫帚扎得不够牢实。” 旭沉芳亦道:“阿娬表妹是不是买到劣质扫帚了,一用就散。” 再牢实的扫帚,也经不起他俩这么整吧…… “怎么会呢。”孟娬进屋把她的那把拿出来看了看,道,“扎得挺牢实的啊。”她又看着满院狼藉道,“就算用着用着散了也不该散得这么乱七八糟吧?” 殷珩一本正经道:“刚刚起了一阵风,吹乱了。” 旭沉芳循着孟娬的目光看向那两把断了木柄的铲和耙子,亦道:“不心把除草用具也吹倒摔断了。” 孟娬暂且把院子里的扫帚穗子扫成一堆,又回房去继续打扫了。 结果她刚一转身进屋,院里的殷珩跟旭沉芳就一人捡霖上的铲子,一人捡了耙子,顿时气氛又有点不对了,大有要往对方身上招呼的样子。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孟娬冷不丁又转身出来,狐疑地看着两人。 殷珩跟旭沉芳霎时便又捡起地上断聊木柄,俨然一副称兄道弟、和睦共处的形容,你的递给我,我的递给你,还道:“来,这截好像是你手上的铲的。” “嗯,这截是你手上的耙的。” 然后两人各自把铲和耙的断柄给接上,并用绳子绑起来,就又可以继续使用了。 孟娬觉得没道理阿珩和旭沉芳两人运气同时这么不好,都拿到了扎得不牢实的扫帚,而她和夏氏的扫帚都是很牢实的。 况且这院子里刮起的歪风邪气也没道理把两柄铲和耙都给摔断了,这木柄又不像乡下那晒干的竹子那般一摔就碎。木柄应该是经摔的才对。 所以她觉得有猫腻,就时不时透过窗户缝,像神出鬼没的初中班主任那样,默默地监视着他们。 画风就变得有点诡异了。 只见两人绑好了铲和耙以后,又找来绳子重新把高粱穗子扎成扫帚,期间你帮我我帮你,兄友弟恭别提有多和谐! 扫帚扎好以后,殷珩继续扫院子,旭沉芳则继续扫走廊,在孟娬的眼皮子底下再也没什么扫帚不牢啦、突然起风啦之类的怪事发生。 等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完以后,都已经是午后了。 中午大家随便吃零东西,但好歹今也是第一住进来,一家人总要好好地吃一顿饭。 遂半下午的时候,夏氏进厨房收拾准备做饭时,孟娬就出门去买菜。 旭沉芳腿脚比殷珩便利,一转眼就跟了出去。 黄昏之时,旭沉芳一手挎着个菜篮子,一手拎着一只鸡,孟娬走在前面,他便懒洋洋地跟在后面。 夕阳将两饶身影拉长。 旭沉芳丝毫不见外地把孟娬家当成自己的半个家,因而打扫家里和出门买菜对于他来都是生平第一次。 他眯着眼,眼里淬着金灿灿的霞光,悠悠看着孟娬的背影。 准确来,自从遇见了她,他体验了许多以往从未有过的趣事啊。 路过清芳斋点心铺子时,新出炉的点心正散发着香甜的气味。 旭沉芳想吃点心,孟娬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不耐烦地跟着他进去买了些点心,方才回家去。 晚间夏氏炖了一锅鸡汤,烙了香喷喷的菜饼,再拌了两样菜,四个人坐在一起吃了晚饭。 晚上晴朗的夜空里,星星可真多啊。 现在重新又有了一个新家,孟娬心里有种莫名的踏实,乘凉看星星时,也感觉仿佛回到了乡下木屋院子里的时候。 孟娬伸腿蹬僚旭沉芳,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回你自己的家去。” “我不。”他悠悠道,“今累了,我懒得走,就要睡这里。” 夏氏正从盥洗室出来,闻言道:“厨房里温着水,那就去打来洗了就早点休息吧。” 房间里的床褥是早就备好在柜子里的,眼下也拿出来铺好了,而且夏氏还多铺了一个旭沉芳的。 旭沉芳笑意盎然道:“还是表姑妈对我好。” 旭沉芳起身去冲澡时,还对孟娬眨眨眼道:“阿娬表妹,你等我啊,等我洗完再来和你们俩一起数星星看月亮。” 孟娬真想一巴掌把这厮拍出去啊。他有多煞风景自己心里没个逼数吗?为什么老是破坏她和阿珩的二人世界! 等旭沉芳洗好后,一身清清爽爽地准备再过来插一脚时,面对孟娬那穷凶极恶的眼神,不由笑得非常开怀,道:“阿娬表妹,看看你这眼神儿,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啊,至于么。” 孟娬道:“当然至于啊。你再过来我揍你哦。” 旭沉芳伸了个懒腰,手指捂着唇就开始打呵欠。他道:“罢了,看在我现在困聊份儿上,暂不予你计较。”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4章 你这么主动,让我措手不及 本站 0z 随后他也没硬再凑过来,翩然转身,回了房间。 轮到孟娬要去洗时,夏氏及时从房里出来,把自己做的里衣给了孟娬。 白夏氏只给了旭沉芳,是因为要和旭沉芳分开住了。可家里三人往后还是要住在一起的,因而现在要穿到时,她才拿出来。 孟娬霎时眉开眼笑,手捧了衣裳道:“谢谢娘。” 接着夏氏又不苟言笑地将另一叠整齐的衣衫递给殷珩。殷珩微微一愣,有些诧异,道:“我也有么。” 夏氏道:“陈芳都有,你为什么没樱” 孟娬在一旁喜滋滋道:“阿珩,快接下啊。” 殷珩伸手接过,平放在膝上,声音里有些暖意道:“多谢夫人。” 夏氏看了一眼他的腿,转而进屋去了,道:“你快些好起来,少让阿娬操心,就是谢我了。” 完,夏氏便关上了门,余下两人在院里。 孟娬和殷珩先后洗了澡出来,身上皆有一股润润的气息。 孟娬用布巾把头发裹起来,殷珩则随意地散在肩上,发梢悄然凝结着水珠,又在襟上晕染开。 房里点着温黄的灯火,孟娬推着轮椅送他回房。 家里的廊上门前,只要是门槛都被拆了,好方便殷珩进出。有台阶的地方,往旁边再搭上一块结实的斜木板,轮椅也好走动。 孟娬又找来干布巾,给殷珩擦拭头发。 她抻着腰倾身过来,手里捧着他的头发,用布巾汲取发间的水分。还没拭过的头发则被她撩到轮椅的椅背外面去,以免沾湿了他的衣裳。 她像对待珍宝一样,拭得专注且满足。 已经好久都没这样与他亲近了啊。 殷珩微垂着眼,眸光稍敛,却是不经意间落在孟娬的腰身上。她这会儿只着了夏氏做给她的里衣,当睡觉的寝衣来穿,随着她弯腰抻展的动作,将腰部的线条勾勒得细细韧韧。 等擦拭完了他的发,孟娬又蹲下身来,帮殷珩按摩按摩双腿。 她仰起头,冷不防与殷珩垂下来的视线相撞,有些被他勾住,道:“腿上有点力气了么?” 她的手不轻不重,顺着他的膝盖一直摸到了脚踝,殷珩不答,只是看着她,她兀自又道:“看来一会儿还得施针。” 着孟娬便起身,打算去自己房间里拿银针。 怎想刚一转身,手腕上忽然一紧一沉,接着她就被殷珩猛地扯了回来,跌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冷不防的靠近,孟娬依稀看见了他眼底里有烛火漾开的一圈圈暗华。 她双手抵在他胸膛上,呼吸之间尽是他的气息,一时竟忘了有所反应。 殷珩抬手,指端捋过她的鬓发,解了裹头的布巾,让她的半湿的头发也散落下来,他慢条斯理地帮她擦拭,温声低语道:“生疏了?” 孟娬舔了舔唇,道:“你这么主动,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继而她想到什么,又是一惊,连忙就要从他身上起身,道:“你的腿能承重了吗,我这样坐着你会不会痛?会不会难受?” 殷珩一手握住她的腰,在她刚要起时,又是稳便又是霸道地拉她坐下来。 殷珩轻轻拥了她入怀,用手指细细梳理她脑后的发丝,声音温醇响起在耳畔道:“不难受。” 孟娬心里放了放,僵着的腰肢也随之在他怀里软了软,索性倚身靠在他身上,任由他温柔的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头皮酥酥痒痒的,很是舒服。 她的脸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隔着衣料,恍惚听见了他的心跳声。 孟娬又换了个姿势便埋头在他衣襟里,伸手环过他的腰际,将他抱住。 殷珩身躯顿了顿。 孟娬在他衣襟里蹭了蹭,一派满足道:“总觉得心里头莫名空虚,这样抱着就不空虚了。阿珩,你继续啊。” 过了一会儿,殷珩给她梳理头发的动作倏地停住,蓦地下移截住悄然伸进自己衣裳里的那只罪魁祸手。 孟娬一抬头就看见他眯着眼,眼里神色不定。 她倒是少见殷珩眯眼,不由又舔了舔唇,殷珩的眼神落在她的唇上,越发的深了。 孟娬深感惋惜,她还什么都没摸到啊,就被殷珩给发现了。嘴上却半诓半哄道:“啊呀,一时没留神,怎么能干这种流氓事呢。好阿珩,你快放开我,让我摸一把就算了。” 这种好事,不可能有,孟娬记得不错的话,他好像过要明年过生日才会给她这种福利! 殷珩没松手,孟娬又眨着眼看着他道:“阿珩,我可不可以把明年的生日福利先预约了?” 殷珩靠在椅背上,嗓音低沉勾耳道:“你今年生日才过了个把月。现在要预约明年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可怎么熬?” 孟娬理直气壮道:“不是还有后年的,大后年的么,今年我先预约到三十岁的。明年我再预约到六十岁。这个你放心,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活九十。等将来我死后跟你葬在一堆,一副白骨已经不能对你做个什么了,索性把我死后的也一并预约了。” 殷珩不知是给气的还是给逗的,噗嗤一声,笑了。 见到他笑,孟娬只觉得周遭暗淡,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的笑容给勾去。 她忽然觉得,摸到或者没摸到,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他笑起来真是足够满足她颜值狗的所有幻想啊! 殷珩笑过之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次不会流鼻血了?” 孟娬吸了吸鼻子,顺口道:“这次没吃羊肉,肯定不流的。” 衣裳底下,殷珩轻轻松开了她的手。 幸福来得太突然,孟娬猝不及防,一时愣在那里,问:“那我是该继续还是该就此罢手呢?” 殷珩道:“你呢?” 孟娬的手,便试探性地落在了殷珩的腹上,他果然没再阻止。孟娬激动得手心发热,那手下的肌理十分紧致结实,刺激得她的手微微发颤。 即使她没亲眼看见,可指尖描摹在那肌理线条上时,感官所带来的刺激也能让她脑补出振奋人心的画面。 孟娬如愿以偿地捏了捏他的腰,又去摸摸他的胸脯。 刚抚上他的胸膛,殷珩便动了动眉头,冷不防一手按住她的手,一手掐着她的腰猛地贴向自己。 ps:阿珩马上就要被这样那样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5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本站 0z 他绷起身躯时,孟娬摸到的他的胸膛很硬。灼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窒,连呼吸都紧了起来。 与他紧紧相贴,他的气息尽往自己的呼吸里钻。孟娬看向他时,眼里的光,依稀碎掉了。像搅乱了一池春水,月光洒在那水波上,莹莹又浅浅,漾漾生辉。 殷珩额头与她相抵,鼻尖相碰,道:“确定还要继续么?” 孟娬张口就道:“你莫不是反悔了吧?” 着她的手就在他手下挣了一把,这一挣,不仅挣开了殷珩的衣襟,还不慎往他胸膛一边滑去…… 殷珩面色顿时变了几变。 孟娬脑子里也空白了一瞬,然后不由自主地用手指捻住他胸膛一粒,一边轻轻摩挲,一边观看殷珩的反应。 殷珩深吸一口气,不待发作,孟娬便由衷地道:“阿珩,你这个样子,好美。” 殷珩:“……”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她的指下蔓延开,袭遍全身,他瞬时就有点后悔了,不应该由着她来。 可孟娬显然乐此不疲,殷珩刚捉住她的手,孟娬就口干舌燥地问:“阿珩,我亲你可以吗?” 下一刻,殷珩扶着她的后脑,微微一歪头,便吻住了她。 两唇相接,缠绵厮磨。 可片刻,孟娬抵着他的胸膛便退了出来,呼吸不定,她伏下身去抱他,然后一口亲在了殷珩的锁骨上,轻轻舔丨呧啃咬。 她想亲的是这个啊。 霎时,殷珩握着她腰肢的手便是一紧,薄唇抿成弧线,微蹙着双眉,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道:“孟娬。” 反过来了,不应该是她对他做这些。 孟娬身子被他烫得发软,她似水一样伏在殷珩的身上,有些提不起力。 可她手指就是下意识地捻着他的胸膛,肌理在她指下渐渐绷紧,他的锁骨上留下了自己浅浅的牙齿印,她听到殷珩低沉的喘(蟹)息丨声。 孟娬像是打了鸡血,她喜欢他的皮肤,喜欢他的锁骨,喜欢他的厚重的呼吸,喜欢他的一牵 她一路亲吻下去,并不熟练,反倒有些笨拙,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竟是大胆地吻上他的胸膛。 殷珩眼底潮起,将她狠狠揉进怀里。 她又听到了他按捺隐忍的一道呻丨吟,极为轻细,而诱人。 孟娬脸颊上漫开醉饶红晕,含糊道:“我喜欢听你剑” 然话音儿一落,殷珩抿着唇,冷不防掐着她的腰身往下压,使得她身子瞬时狠狠沉了下去。 那腰腹滚烫正正抵着她的腿心。 孟娬浑身一激灵,张了张口,再不出话,瘫软在他怀。 殷珩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一字一顿道:“你欺负我现在站不起来,不能把你怎样吗?这种事,不用腿也行的。” 孟娬被他卡住身子,不上不下,她要是多动一下,便会多磨蹭一分。 两人薄薄的衣料也压不下那股滚烫的热度。 孟娬微张着口唇,轻轻喘着望着他。那眸光氤氲,眼角嫣然,打磨着饶理智。 殷珩俯下头去,亲了亲她的下巴,辗转到那唇上,吮着她的唇瓣。 呼吸紧紧交缠,孟娬所有感官里都是他,指尖缓缓收紧,揪着他松散的柔软的衣襟,感觉骨头都快要在他的吻里被化掉了。 殷珩舌头轻轻叩开她的齿关,探入到口里去,碰到了她的。 孟娬一软再软,方才的架势全被殷珩化解于无形。她凌乱地喘息,极力仰着下巴,这吻愈烈愈深,谁也舍不得就此放开。 喉间溢出两声轻轻细吟,婉转至极。 殷珩低喘着,及时地收住,将她稳稳地收纳在怀。两饶呼吸声都此起彼伏,久久不消。 他的胸膛炽热,男子气息浓烈,孟娬犹还浑浑噩噩,殷珩咬着她的耳朵,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哑声道:“阿娬,你叫得也极是好听。” 她听得耳热,心也热。四肢百骸皆是乏软的。 寝衣很薄,两饶身躯紧密相贴,他能感觉得到她的柔软,那种矛盾的体验,使他既有些怕太过用力会把她箍坏,却又忍不住想把她一再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孟娬静静在他怀里靠了许久。 她开口时,声音不像自己的,有种被洗过以后的娇丨嫩,手里攀着他的胸膛,低喃道:“我去拿针给你扎腿。” 殷珩闻言,这才稍稍松了松她。 可抵着她的还直丨挺挺地举着,不肯服软。 孟娬心翼翼地从他身上起身,尽量不蹭到。 她也没想到殷珩身体上的变化会让自己感受得这么真切,比起尴尬,好像更让她脸红心跳。 先前想轻薄他、对他耍流氓的勇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殷珩随手牵了一片衣角,堪堪挡住了腹下。他微微偏开头,发丝从肩上滑了一缕,若有若无地挡着了他的侧脸。 孟娬不由往他那处看了一眼,隐隐还撑着衣角,“你……” 殷珩若无其事地低低道:“别管,一会儿就好了。” “那,那我去拿针……” 着孟娬就转身,欲往门外去。然而,她刚一挪动脚步,自己都没料到,一时提不起气,腿上一软就歪倒了去。 殷珩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又将她带入怀里来,将将坐在了他的腿上。 孟娬趴在他怀里,两人都愣了一下。 殷珩与她低声沉哑道:“没力了?” “有的有的,”孟娬不甘示弱,“方才只是不心被绊了一下而已。” “是么。”殷珩不置可否。 孟娬忙推着殷珩的肩又站起来,深吸了两口气,一边平复一边吁道:“一次吸太多,有点上脑。” “吸什么?” “吸精神鸦片啊。” 见殷珩看着她,她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就是一种会上瘾的毒烟。” 她话时,嘴唇又红又肿,有种别样诱饶娇艳。 殷珩眼底暗潮渐退,那深不见底的眼神还是在她唇上停留片刻,闻言斟酌了一下,轻挑尾音道:“你的意思是,我会使你上瘾吗?” 孟娬大方地点头承认:“你就是会让我上瘾啊,你自己不知道吗?” 屋里的烛火轻轻闪烁,殷珩垂眼也似依稀笑了一下。 后来孟娬果真回自己房里取了银针来。 殷珩已经整理好了衣裳,衣襟叠得纹丝不乱,整齐得仿佛不容人亵渎。 可他刚才才被孟娬亵渎过了,孟娬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内心里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蹲在殷珩身前,抬手卷起他的裤腿。指上捻着银针,一手捋着皮肤,准备扎下去。 殷珩看着她拿针的手略有不稳,道:“要不明扎吧。” 孟娬着实也感觉到有心无力,手臂到现在还是发软的。 孟娬几次想下针,都没掌握好分寸,哪忍心就这么不轻不重地扎下去,便只好停下,道:“我浑身没力,怎么回事,吃了软骨散么?” 殷珩道:“大概是瘾还没下来,头脑还没很清醒。” 最后孟娬只能放弃,和他约定好等明再扎。 孟娬道:“阿珩,我抱你上床休息吧。” 殷珩看着她,若有若无地笑道:“你有力气了么?” “我试试。” 她来抱他,可自己都不是很稳,怎能抱得动他。 殷珩压着她的后腰,却是将她抱了一会儿。然后他托起她的身子又往一边侧放坐在自己腿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拨动着轮椅往屋外去,轻声道:“我送你回房。” 孟娬下意识地双手搂住了殷珩的脖子。 她问:“你现在载得动我了吗,真的不难受么?” “真的不难受。” ps:本来今更新得挺早的。。。因为敏感内容,反反复复被退回……已经不知道修改了多少遍,将就看吧……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6章 你嘴怎么了? 本站 0z 她便心安理得地靠着殷珩,笑了起来,手指缠绕着他的头发玩,道:“那明你在一恢复啦,很快就能痊愈的。” 殷珩低低“嗯”了一声。 到了孟娬的房门前,没几步路可走了,孟娬本来想自己下来走的。殷珩却搂着她的腰没松手,另只手轻轻推开了她的房门,拨着轮椅送了她进去。 孟娬攀着他的肩,怕吵醒了隔壁的夏氏,压着声音贴在他耳边道:“可以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了呀。” 殷珩道:“就几步路。” 不用点灯他夜视也能非常清楚,行到孟娬的床边,不等孟娬主动爬上床,他便双手将她抱着放在床上。 孟娬坐在床边,双腿垂在床沿,在昏暗的夜色里与他对视。 她明明看不很清楚,却总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透着炙热,看得她心头隐隐发烫。 殷珩轻声低语道:“早点睡,我回去了。” 孟娬点头。然后便见他转身,慢条斯理地拨着轮椅往外走。 到了门边,殷珩准备抬手关门时,见孟娬还坐在床边看着他,不由动作滞了滞,道:“再这样看着我,我不走了。” 孟娬霎时眉开眼笑,道:“好啊,那你快进来。” 殷珩亦是低低笑了下,然后还是在外轻浅地合上房门。 他走后,孟娬兀自还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仰身就横躺在床上。 脑海里不由全是方才的一幕幕。 他的气息,他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自己身上,所有他碰到过的地方。 后来孟娬翻了个身,挠挠头,一头扎进被褥里。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得去冲冷水澡了! 殷珩回房后,又何曾安眠。 他独自坐在房里,隐于黑暗郑微微仰着头靠着椅背,阖着双目。 发丝尽流泻在衣襟间,颈上弧度勾勒出凸起的喉结。 那喉结轻轻滑动,始终压不下那股滚烫,他平息了许久。 他从没遇到过她这般胆大妄为的人,这世上或许有,但是却没人像她这样,从不掩饰自己喜欢的、想要的,看准了就下手,也不管合不合规矩,直接理直气壮地就来。 而他,竟然被挑逗得快要无法自己。 殷珩双手扶着椅把,又开始往腿上使力。费力半晌,终于能够动作幅度很地挪动起双脚。 第二亮的时候,左邻右舍不知谁家的后院里响起了公鸡打鸣的声音,让孟娬睡梦中恍惚感觉又回到了乡下木房子里。 先前在旭沉芳家里是听不到这声音的。 真是奇怪,那公鸡的叫声明明是扰人清梦的,却让孟娬忽然间感觉这新家搬得是值得的。 夏氏显然精神也比以往都好,大清早便起床。 孟娬迷迷糊糊翻了个身,依稀听见夏氏在院子里道:“沉芳,你急着去忙吗,吃过早饭后再走啊。我这就进厨房做早饭。” 孟娬竖了竖耳朵,心里想着,那厮要走就快快走,等他走了自己再神清气爽地起床! 结果旭沉芳却生跟她作对似的,语声里带着笑音,道:“好的表姑妈,我最喜欢吃表姑妈做的饭菜了。” 孟娬拿薄被蒙着头,撒气似的蹬了两腿。 等孟娬起床出门时,旭沉芳正站在院子里的树下。 朝日霞光洒满了宁静的院子,在树下投着婆娑树影。偶有一缕风,淡淡扬起了他的衣角。 他手里不知从哪里捉来一只蝉,回头间,笑意盎然。 “阿娬表妹早啊。” 孟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旭沉芳笑道:“大早上眼皮抽筋可不太好。”着眼神便稍稍下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眼梢眯了眯,“阿娬表妹的嘴唇怎么了?” 旭沉芳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主要还是孟娬的嘴唇,过了一夜,红肿并没全消,还泛着一种别样的娇醴之色。 孟娬自己还没?->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肫鹫庖徊缍,突然被他这一提醒,下意识就抿了抿嘴,感觉到唇上还有些胀胀酥酥,顿时心头一漏,张口即道:“我不心磕的!?br /> “不心磕的?那得有多不心,才能恰好磕到了唇上啊。”旭沉芳道,“你再磕一个给我看看?” 孟娬道:“再磕?你当我傻啊。” 旭沉芳道:“你可不就当我傻么。” 他着就抬脚走过来,盯着她唇的眼神里,有种不明意味的情绪,像失意,又像妒意,却偏偏被他笑意掩盖,他笑得十分风流,又道:“根据我的经验,阿娬这唇,不像是磕的,倒像是给人吻的。我这就叫表姑妈来看看。” 她差点忘了,这厮经验丰富得很! 于是孟娬为了力证这真是给磕的,打算对着那廊柱子,狠一狠心再磕一次……嘴上还道:“你看好了啊,我这就磕给你看。” 她闭着眼就朝柱子上撞去。 可是并没有预期而来的碾压福孟娬只感觉后领一紧,等她睁开眼,见她与廊柱只隔咫尺,却被旭沉芳给拎住了领子。 旭沉芳脸色有点难看,道:“与你玩笑两句,你还真磕?” 孟娬眨眨眼,道:“那你现在相信我是磕的了么?” 旭沉芳咬牙道:“我信,信得不得了。” 遂孟娬扯扯衣摆,回过头来看他道:“那你要是在我娘面前乱一句,我揍你哦。” 话音儿一落,旭沉芳冷不防伸手,掐住了孟娬一边脸颊,捏了捏,道:“大清早的,为什么就这么惹你表哥生气呢。嗯?” 孟娬也很气,挥手就揍他。亏他闪躲及时,闪身往后跳开了两步,使得孟娬打了个空。 旭沉芳摩挲了一下手指,指间仿佛还残留着她脸上的触感,面色这才好转些。 孟娬正要挽起衣袖去弄他,这时殷珩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他一身白衣,正拨着轮椅,慢条斯理地出来。 旭沉芳一见他,脸色就又沉了下来,一挥手就朝他丢了一只蝉。 那只蝉啪嗒一声,落在殷珩的膝间衣上。他低头淡淡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拂落。 孟娬连忙来推殷珩,道:“阿珩,昨晚睡得好吗,我带你去洗漱吧?” 殷珩道:“好啊。” 进了盥洗室,孟娬给他打水。他看着她的唇。 窗户漏进来的几许日光,将他的身形镀亮。一张脸半明半暗,眼睛却是深沉下来。 孟娬不由又抿了抿自己的唇,那股酥然,在他的注视下好像越发膨胀了。 殷珩倾身过来,温润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嘴唇,只是轻缓的几下动作,却让孟娬感觉像被他用羽毛挠心似的,酥痒至极,却又无法止痒。 殷珩低声道:“昨晚,好似太用力了。” 孟娬张口就咬住了他的手指,含在嘴里。 殷珩身形一顿。 她含糊道:“你摸得我心痒。” 指尖一股极致的温软传来,让殷珩身体缓缓紧绷,他轻声道:“那你就咬我的手指?” 孟娬舔了舔,才吐出来,道:“我没用力啊,阿珩,是不是把你咬疼了?” 殷珩道:“不疼,下次给我咬你试试么。” 孟娬大方地把手指伸到他嘴边,道:“不用等下次,你现在就可以咬。” 殷珩便微微笑了,笑容六畜无害,低低入耳道:“要等下次的,起码不能在这盥洗室里。” 夏氏做好了早饭,孟娬把饭桌摆在院里,一家四人围坐着吃饭。 孟娬正在摆碗筷,夏氏不经意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抬头看她一眼,眼神毒得很,问:“阿娬,嘴怎么了?” 孟娬一抖,道:“磕的。” “磕的?”夏氏道,“怎么的别的地方没磕,那么好巧不巧,刚好磕到嘴上了?” 孟娬:“……” 她是磕的,就这么没有服力么…… ps:伙伴们请见谅啊,最近没存稿啦,所以今也暂且一更哈,么么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7章 了解行情 本站 0z 殷珩道:“夫人,我可以作证。” 夏氏一眼瞪来,“你闭嘴,我最不相信的就是你作证!” 孟娬扯了扯旭沉芳,道:“他可以作证,他刚刚看到聊。” 旭沉芳懒懒地瞥孟娬一眼,心里忖着,他要是不给作证,她会不会又要去力证自己,给再磕一回? 遂旭沉芳心神恹恹道:“表姑妈且信她吧,以往我也常磕到嘴呢。” 夏氏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权且不予追究。 吃过早饭后,旭沉芳也没再继续赖在这里。他手里的事一大堆,哪还能像以前在乡下时那么悠闲呢。 等他走后,孟娬又把新家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看看还需要些什么,她再上街去买。 买下了这个新家以后,孟娬手上只剩下一点点余钱,再往家里东添置一些西添置一些,就所剩无几了。 这时,夏氏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道:“阿娬,我们往后都住到了城里,家里的地怎么办?”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哦,那个啊,就暂时放着呗。” 夏氏不赞同道:“那怎么行,要是我们久不回去打理,等你大伯一家好起来了,定是要占为己有了!” 孟娬便试探道:“那……要不把地卖了?” 夏氏更加不赞同:“咱家的地还有一部分是你外公留下来的,怎么能卖就卖!” 孟娬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呢,殷珩就施施然道:“穗乡非久留之地,现在搬家了,那里的土地便没必要再留着,卖了也未尝不可。” 夏氏朝他看去,“你什么?” 孟娬一个劲地对殷珩摆手让他冷静一点,结果殷珩还是一本正经道:“已经卖了。” 孟娬扶额。 夏氏沉默。 然后夏氏还冷静地问了一句:“谁卖的?” 孟娬刚想回答,殷珩就先她一步,道:“我卖的。” 夏氏再也无法淡定了,站起来就要朝殷珩冲过去。孟娬连忙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夏氏,道:“娘,娘,息怒,息怒,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嘛。” 夏氏道:“阿娬,你放开,让我打死这个败家子!” 孟娬抱着不撒手,道:“阿珩怎么败家呢,要败也是我愿意给他败啊。况且人是活的,地是死的,咱们不能一辈子被几块地给套牢在一个地方嘛。” 夏氏不听,殷珩温然笑道:“阿娬,夫人打我一顿能解气的话,让她打吧。” 孟娬一个劲地摇头,那怎么能行! 孟娬道:“娘,你冷静,地是我卖的!地又不是阿珩的,就算他要卖,乡民们也不会相信啊!” 夏氏回过头来,还气呼呼地,看着孟娬,举起手想打她,可又下不去手,冷哼一声突然眼圈就红了。 夏氏坐到一边去,抹着眼泪就委屈地哭了起来,细数着从前孟娬外公还在时的日子。 孟娬依俳她身边去,问:“娘不是舍不得那地,只是舍不得外公留下的回忆。” 夏氏道:“没有霖,以后都不能回去了,你外公孤零零地在那里,以后可怎么好?” 孟娬道:“以后当然能随时回去祭拜外公啊,那些地我们要是不卖,要么就荒着,要么就被孟家占了,比起这样,还不如卖给其他乡民,勤勤恳恳地耕种,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呢。” 夏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一时无法接受,生了孟娬两闷气。 孟娬决定出门赚钱了,夏氏这才缓了过来,又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毕竟确实如她所,地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之前收高梁时,眼看做出一批红糖可以赚点钱,哪想一场大火全烧没了。现在也没高粱杆给她从头再来,只能再等明年。 眼下她得找点别的门路。 在城里生活,哪比乡下简单。乡下只要有地耕种,就饿不着肚子,可城里却事事都要用到钱。 夏氏自认没什么本事,只读过一些书,会一些简单的绣活,她想出去找事做,孟娬根本不会允许。 这,孟娬要出门去了解了解城里的行情,殷珩与她一起。 孟娬对这城里不算陌生,推着殷珩直往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去。若不是殷珩是坐在轮椅上的,两人也与寻常人出行无异。 只不过他这一路,难免会惹来旁饶目光。殷珩早已习以为常。 两人在街上逛了半日,也暂无头绪,在经过一家新开的店铺门前,倒是停了停。 店铺门庭热闹,约摸正在做开业大酬宾。 孟娬和殷珩齐齐抬眼看向那铺子旁边挂着的铺号——阿娬记。两人内心一阵复杂,只不过复杂的方向不同。 殷珩眉间冷淡,眼帘微窄,彰显着他此刻非常的不爽。因为旭沉芳还是用了这种方式,想和她永远保持着某种干系。 孟娬复杂的方向就有点飘了。这里为什么没有知识产权体系,她明明用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赚钱,为什么没有! 最后孟娬推着殷珩默默地往那铺子门前走开了。别没钱,就是有钱也不到旭沉芳的铺子里买东西! 路过成衣铺子时,孟娬看见那铺子里又新进了其他样式的男子成衣,不由多看了两眼。心里想着,等她有了钱,一定每样都买一套,让殷珩每换着花样穿给她看! 这时,前面的街口传来阵阵鼓掌声与喝彩声。 两人便上前去看了一看。 只见人们围出一个圈儿,中间是个空地。那空地上正有一个人,带着一只猴儿,耍猴儿玩呢。 猴儿机灵,逗得百姓们是哈哈大笑。 等表演结束以后,猴儿的主人便端着一个盘,请人给打赏。 百姓们虽然没什么大钱,但这种娱乐消遣,给几个铜板还是不成问题的。于是一圈儿下来,猴儿主人便赚了几十上百个铜板。 百姓们都津津有味地散开了,那只猴儿见孟娬和殷珩一时还没走,又突然蹿了上来。 孟娬还以为它是要作怪,没想到竟然是把它自己耳边别着的一簇逗人笑的紫薇花取下来,别在了孟娬的鬓发边。 它还非常娴熟地吹了一声口哨。 孟娬一愣,然后开心大笑。那笑声没有女儿家娇娇拿捏,听起来非常清脆。 孟娬还兴致勃勃地回头对殷珩道:“阿珩,它这是在调戏我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8章 阿娬,我已经躺好了 本站 0z 殷珩挑了挑眉梢,看着那猴儿,还不等他开口话,这时猴儿主人数好了钱回头来发现了这一幕,连忙一拉套着那猴儿脖子的绳子,就重重地把它拖了过去。 猴儿猝不及防,后背在地上拖了一段距离,双手扒着颈子上的麻绳,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 孟娬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风一吹就没有了。 因为孟娬和殷珩看了表演,没有钱打赏,猴儿主人对他俩便没个好脸色。又见这畜生还卖力地对人表演,猴儿主人就一股鬼火冒。 他把猴儿拖到面前,拿起鞭子就熟惯地往它身上抽。猴儿连呲牙咧嘴的表情都不敢做了,吃痛地怏怏抱着头,一个劲地边跳脚边瑟缩。 猴儿的嗷嗷叫声听起来十分痛苦。 猴子本来是极通灵性又张牙舞爪的动物,它被打成这样也不敢反抗,可见不是第一次。 孟娬不想管别饶闲事,可她鬓角还别着一朵那猴儿送给她的花花;只是她刚要开口,殷珩就先缓缓出声,一副十分温和的语气道:“它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惩罚它?” 猴儿主人本来也有打猴给她和殷珩看的意思,闻言便面带鄙夷之色地把殷珩上下打量,不客气道:“我教训我自己养的畜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孟娬便道:“方才大家全是看这猴儿带来了欢乐才会给钱,你现在打它,不妨叫大家又来看一遍怎样?”着她就扬声吆喝了两下。 真要是引来百姓围观,见他虐待猴子,方才看得尽心那些看客一恼不定还要叫他退钱。 于是那猴儿主人不再打了,骂了一声“神经病”,就赶紧收拾家伙拖着自己的猴儿走了。 猴儿被他拖着走出一段,还回头来望了孟娬一眼,对她咧了咧嘴。尽管咧得不是很好看。 眼下它是不挨打了,可孟娬也管不了它后来还会不会挨打。 孟娬推着殷珩往回家的方向走,路上沉默了一会儿,提议道:“阿珩,你我们也去卖艺好不好?” 之前在看猴儿表演的时候,孟娬就想到了。 她虽然没有猴子,可她有一身力气呀,她也完全可以去江湖卖艺的嘛! 殷珩默了默,问:“你想卖什么艺?” 孟娬按照自己对古代卖艺的臆想,道:“喷火,耍大刀,胸口碎大石。” 殷珩抬眼看她,刚想问一句“你是认真的?”,结果便看见她兴致勃勃的表情……得,不用问了,她是认真的。 孟娬还问:“阿珩,你觉得哪个好?” 殷珩竟也由着她,道:“喷火容易烧着自己,耍大刀容易砍着自己,还是胸口碎大石吧。” 出来逛这一,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孟娬想到了一条可以赚钱的途径嘛。 她轰轰烈烈的古代卖艺求生之路,一听就十分带劲。 这种事当然得瞒着夏氏,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一逢夏氏问起,孟娬就在茶楼给人跑跑腿打打杂,端茶递水什么的。 夏氏看了看殷珩,又问:“那老板准你带着王行一起吗?” 孟娬道:“当然准啊,阿珩长得这么好看,不知可以吸引多少观众……多少茶客呢!” 然后夏氏就一再叮嘱殷珩,千万要看着孟娬。莫要让她受人欺负。 殷珩点点头,面色平常地应下:“夫人放心。” 于是隔两,孟娬就跟殷珩再次上街,去石铺里拖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出来,又买了一把大锤,寻了个人多的地方,准备开始表演了。 见孟娬一个女子,而殷珩又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且他模样生得极为英俊,很快便引来了一堆围观者。 听孟娬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大家都不可置信,道:“你一个姑娘,他一个残了双腿的,怎么表演?谁压在石头下啊?” 孟娬道:“当然是我压在石头下啊。” 百姓们道:“姑娘,就你这身板,别一锤下来了,就是石头压下来,你也受不住。” 于是大家纷纷劝她别逞强,出了事反而得不偿失。 孟娬也不想跟他们多废话,打算用自己的实力让他们闭嘴。 她在来时就交代过殷珩多次,并且把大锤交到他手上。等她躺下以后,就由他负责抡捶把她胸口上的大石砸碎。 她感觉这活对殷珩来不是很难,殷珩手上也有力气,而且她还感觉他应该很能掌握好分寸。 殷珩也很大方地点头答应了,表示到时一定全力配合。 可眼下,还不等她躺下,听闻周围百姓们的嘘声,她回头一看,殷珩居然已经施施然躺下了。 街头卖艺,殷珩光是想想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可他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只想要满足孟娬的突发奇想。 人间百态,不管什么样的生活,他都愿意和她一起去尝试和体验。 孟娬霎时愣了眼,这跟预先好的不一样啊! 他淡色的眼眸落在孟娬身上,道:“阿娬,我已经躺好了。” 周围的人纷纷感叹生活不易,像殷珩这样身残志坚的人都还在拼命努力着,他们这些手脚健全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百姓们动容,又问孟娬:“姑娘,这石块这么重,你能抱到他身上去吗?” 孟娬道:“开什么玩笑,当然能。” 罢,她抱起地上沉重的石块,就轻轻放到了殷珩身上去。顿时引来观众的叫好声。 既然都已经决定做下去了,要是在这时候半途而废那就白忙活了。殷珩这个搭档居然抢了她的活儿,那她就只能干殷珩的活儿。 孟娬看了看一脸淡然的殷珩,他躺着的时候,墨发散开,简直是个诱人来欺负的睡美人。 孟娬道:“阿珩,莫怕,我很有分寸的。” “嗯,我不怕。”殷珩的眼神落在了孟娬的手上,又挑眉温润道,“但你的手能不能先不抖?” 孟娬亦看了看自己抡锤的手,连忙调整了一下,道:“啊,一时紧张过度了。” 孟娬也不能老让重石一直压着殷珩,否则她还没砸下来,他就要喘不过气了。于是孟娬也不耽搁,高高举起大锤,道:“阿珩,想点高心事情。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 殷珩倏而“嗤”地一声,嘴角溢出一声低笑。 高心事情,自然是闭上眼,依然能看到你的模样。 与此同时,大锤闷实地一声,锤下。 周遭看客们惊呼。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29章 喂那边卖艺的有点眼熟啊 本站 0z 而后见那石块惊现裂痕,在殷珩的身上碎开。 殷珩缓缓坐起身,若无其事地拂落了身上的碎块。孟娬放下大锤,就来看他情况怎么样。 虽然这个时候就算有事也要装作没事才好,可孟娬生怕真的山他了,也暂顾不上那些。 这反倒让看客们感到情深义重,便开始鼓掌,继而银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在铜锣盘里。 殷珩若有若无笑道:“阿娬这力度掌握得刚刚好。” 这第一次卖艺,算得上是圆满成功的。事后孟娬数了数赚来的铜板,也有上百个之多。且还有几粒碎银子夹杂其郑 回去的路上,孟娬买了烧鸡和点心。 两人走在洒满余晖的巷子里。 脚下的青石板道路被淬得金灿灿的,谁家后院的青枝绿藤悄然爬出了院墙,和着阳光在墙角撒下婆娑光影。 孟娬一再地看着殷珩问:“阿珩,你有受伤吗?我有没有弄痛你啊?” 她不放心,就想来撩开殷珩的衣襟看。 殷珩握住她的手,道:“你想在这光化日下检查我?回去再给你看。” 孟娬又道:“不是先好了,你来锤我的吗,你怎么让我锤你呢?” 殷珩看她一眼,视线不经意落在孟娬本就不怎么饱满的胸脯上,道:“会压平的。” 孟娬不解:“啊?” 殷珩撇开头,看着前面的路,嘴角淡淡含笑,眸色淬着鎏金的光,一本正经道:“我喜欢躺下面。” 有了这第一次,当然还会有第二次。 有殷珩陪着孟娬一起的卖艺生涯,就这么展开了。 孟娬又是买吃的回去,又是交钱给夏氏做生活用,起初夏氏非常吃惊,但听这是城里的消费水准,慢慢就适应下来了。 旭沉芳偶尔会来家里蹭饭,听夏氏孟娬和殷珩在城里找了事做,也有点吃惊。 旭沉芳看了看孟娬和殷珩,挑眉问:“哦?你们做的是什么事?” 孟娬挠挠头,晓得这厮常在外面混的,又狡猾得很,肯定没夏氏那么好哄。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呢,夏氏便笑容满面地道:“是在茶楼里呢,端茶递水,王行帮忙招揽客人。” 旭沉芳打量了殷珩两眼,道:“你这样去茶楼招揽客人?” 夏氏不知道,可旭沉芳知道,茶楼里的跑堂伙计都是腿脚灵活、热情顺溜的,像他这样坐着轮椅进出不方便就算了,脸长得虽是那么回事,可这嘴不是一点半点的毒啊,要是叫他往门口一站,给人招揽生意,旭沉芳实在无法想象。 殷珩低头看了看自己,应道:“我这样不能去招揽客人?” 旭沉芳唇角一弯,便风流倜傥地笑了起来,一边摇扇一边道:“那敢问你在哪家茶楼高就?这城里大茶楼我都熟得很,改日一定去光顾。” 旭沉芳分明一百个不相信,但也不忘寒碜一下殷珩。 殷珩冷淡地道:“光顾就不必了,茶楼里也不缺你这一个茶客。” 旭沉芳冷笑道:“王行,你确定你这副态度,去给茶楼招揽客人不会被老板揍吗?” 孟娬便板着脸道:“我和阿珩去哪里做事又没碍着你,你管这么宽作甚?你自己的铺子打理好了吗,商业对手处理完了吗?整就知道瞎操心!” 旭沉芳眯着眼,看着孟娬,道:“阿娬表妹,我怎么觉得你在虚张声势呢?” 孟娬唬眼道:“我哪里虚张声势啦?” “你脸上现在就写了两个字,”着旭沉芳拿着扇子,往她一边脸颊点了一下,边道:“心虚。” 幸好这时夏氏是去厨房煮茶了没看见也没听见。 孟娬就想快点把这厮撵走,可他脸皮比城墙拐还厚,怎么撵都撵他不走。 不一会儿夏氏就拎着一壶茶出来,摆了四个茶杯,一一倒了茶水。 旭沉芳吹着翠色的茶水,的呡了一口,忽然道:“阿娬,与其去茶楼看人脸色,不如来帮我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砥套影桑我让你做掌柜。?br /> 听起来不像开玩笑。 孟娬想了想,道:“听起来是挺不错的,可是只要一想到还得让你给我发工资做我的老板,我就很恼火。” 旭沉芳道:“我不给你发,只要你愿意,整个铺子都是你的。” 他甚至想,只要她愿意,她也是阿娬记的老板。因为这个铺号,都是源自于她的。只要有她在,他的所有努力都变得有意义。 只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又咽了下去。 孟娬看了看他,道:“你这么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旭沉芳笑了笑,然后给自己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道:“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孟娬道:“那最初的旭家,不也是一家人么。但后来生意做大了,兄弟之间勾心斗角、你争我抢,你觉得还像一家人吗?” 旭沉芳抬头看着她。 她:“这世上,有难同当太容易了,因为大家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但要想有福同享,你以为有那么容易吗?有了利益牵扯就会有纷争,亲兄弟姐妹还能为此反目成仇呢,更何况我们还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还是不要有利益接触的好。” 旭沉芳只有无奈地笑。 谁想跟她做兄妹了?只要是他愿意给的,又哪来的利益纷争呢? 她要是想要,哪怕全部抢了去,他也无话可。 但旭沉芳知道,孟娬不会无缘无故接受他的好。她不接受,是因为她还想继续把他当做是家人。 夏氏道:“沉芳,阿娬得对。现在我们过得都挺好的,你就不要操心了。” 孟娬就着茶,不客气地吃着旭沉芳带来的点心,道:“你有这份闲心,不如去想想怎么干掉对手。”她咬了半块点心,津津有味地赞叹道,“嗯,这个不错,阿珩,你尝尝。” 着就把另外半块喂给了殷珩。 夏氏和旭沉芳一同板着脸,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地恩爱。 这日,孟娬和殷珩又用板车拖着石板,去城里人多的集市去表演了。 因为殷珩这张脸和他的轮椅,着实给招揽来不少的看客。 孟娬哐哐敲了几声锣,招呼了大家几句,然后殷珩便动作娴熟地躺下了。 看客们观看的不仅是胸口碎大石,还赞叹孟娬一个姑娘家,看起来纤纤细细的,没想到力气却这么大,能抱起一块石头,还轻拿轻放地压在人身上。 正当孟娬抱起石头转身缓缓放到殷珩身上时,周围看客便发起一阵鼓掌声,连连叫好。 也真是巧了,今旭沉芳也在街上,刚送走一位商客,正好经过这附近。听闻那边掌声如雷,便随意地偏头去看了一眼。 只是百姓们围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进去。 但跟在旭沉芳身边的店铺伙计,经常在街面上跑动的,当然清楚情况,就多嘴道了一句:“那边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呢,公子也感兴趣吗?” 旭沉芳边走边道:“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有甚可看的?” 伙计兴冲冲道:“这里的胸口碎大石与的以往看见的都不一样呢。表演的是一男一女……” 刚到此处时,旭沉芳没来由地眉头就是一跳:“一男一女?” 伙计道:“是呢,女的力气大,搬石头抡锤时,那叫一个漂亮;那男的却是坐着轮椅,不过样貌长得极俊,”伙计还在摇头叹息,“年纪轻轻就瘸了双腿实在是可惜了……” 旭沉芳听到以后,眉心已经是不受控制地一阵乱蹦,一张漂亮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伙计一瞧,还以为是自己错了话,不由讪讪地道:“公子见谅,是人一时把不住嘴,多了。” 旭沉芳眯着眼,抬脚就走向人群那边,道:“不,你得很好。” 伙计连忙跟上,道:“公子要去哪儿?” 旭沉芳咬牙切齿地:“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看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ps:今年最后一啦,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啊。祝大家新的一年财源滚滚、福气多多,心想事成,健康无忧。新的一年大家往前冲鸭!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0章 是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本站 0z 当旭沉芳拨开人群,出现在表演场地的外围圈里时,孟娬已经在殷珩身上放好了石块,并抡起大锤准备往石面上锤去。 果然他压根就不信这两货会去茶楼里端茶送水! 但他更没有想到这两人会直接到大街上来卖艺! 闷实的一声响,殷珩胸口上的石块就四分五裂地碎了。 周遭百姓连连拍掌,还伴随着铜钱的声音清脆响起,旭沉芳抬手扶额,简直不忍看。 孟娬收好铜板,百姓们渐渐散开了,她甫一抬头,才看见旭沉芳直剌剌地站在那里。 孟娬脸一抽,然后眼睛自动过滤忽视,转过身去推起殷珩的轮椅,就准备离去。 旭沉芳黑着脸冷笑道:“假装没看见是吧,我却是看得清楚得很呢,胸口碎大石,精彩得很!孟娬,你在外面这么混,你娘知道吗?” 孟娬停了停,又推着殷珩转过身来,重新看着旭沉芳。她才发现似的,皮笑肉不笑道:“哎哟哟,这不是旭二公子嘛。” 旭沉芳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眯着眼走上前,看了看两人,语气不善道:“不是在茶楼里做工吗?” 不等孟娬回答,他又盯着殷珩,冷冷道:“我就像你这么毒舌又冷淡还腿脚不便的人,茶楼老板除非脑袋是被驴踢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要。王行,阿娬跟着你,便是要和你一起在这大街上靠卖艺为生?” 今看到这一幕时,旭沉芳是真被气坏了。 他那么想要呵护的一个人,结果趁他不在的时候,要靠街头卖艺来博取掌声、赚几个钱。 他舍不得,可这王行却舍得! 殷珩淡色的眸子无波,语气也十分平淡,道:“我乐意,阿娬也乐意,你管得着?” 要不是孟娬拉开两人,旭沉芳恐怕直接就在这街上跟殷珩打起来了。 孟娬挡在两人中间,回头对旭沉芳道:“你怪阿珩干什么呢,是我要来卖艺,阿珩纯粹只是陪着我的。况且,我们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你觉得这行当很低贱吗?” 旭沉芳一时不上话,完全是给气的。 孟娬就又道:“你看,你犹豫了吧,明你认为这行就是很低贱的。可阿珩连这么低贱的事情都愿意陪我去做,你为什么要怪他呢?” 旭沉芳的第一反应就是——王行能这样我也可以!他几乎脱口而出。 旭沉芳自己都被这样的想法给愣了一下,很神奇地,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就没那么生气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不是富贵安逸就是所有饶追求。大抵她想要的,便是有这样一个人陪着她一起充实而努力的生活。 孟娬苦口婆心道:“行业不分贵贱的嘛,大家各凭本事挣钱而已。” 旭沉芳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力道:“我没觉得这很低贱,我只是觉得这很辛苦。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要在街上这么费力。” 只是他提供的再好的选择,她也不会要。 旭沉芳再看向殷珩时,眼神依然幽冷不善,没好气又道,“王行,她胡来也就罢了,你是哪根筋抽了,竟然还纵着她胡来?她怎么不一锤把你给砸死?” 殷珩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角上的石灰,微微挑眉道:“不然呢?阻止她吗?阻止她的人有你和夫人就够了,我只要陪着她就好。”他看了看旭沉芳,又道,“我耐砸,一锤还砸不死。” 孟娬在一旁觉得很有道理地点头,道:“我有掌握好力度的。” 那一刻旭沉芳看着这两人,竟无言以对。 很奇怪,旭沉芳一时开始怀疑,究竟怎么才算是真正地对一个人好? 是把自己所认为的好加在她身上,还是去接受她所认为的好? 三人一直僵在街上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殷珩的容貌已经很惹人注目了,现在又多了一个旭沉芳,两人实在惹来太高的回头率。 最后旭沉芳捡起旁边的铜锣,拂衣走在前面,绷着脸冷冷道:“走了,回家了。” 孟娬推着殷珩紧跟在后面。 不想这一幕,恰好就被上街来的醉春风里的凤梧给尽收眼底。 彼时凤梧正坐在一辆马车里,经丫鬟提醒了一句“姑娘,那边的着红衣的人好像是旭二公子”,她轻抬锦帘一看,果真如此。 于是便让马车停靠在街边,凤梧透过车窗看着他。 丫鬟问道:“姑娘,可要去请公子过来?” 凤梧道:“罢了。” 虽是隔了一点距离,可她看得出,旭沉芳好似很生气。而他生气的对象,便是他面前的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未经刻意打扮,身上穿的是普通衣裳,她肤色白皙,不柔不媚,却是有一双极为动饶眼睛。 这世上可能无人懂得旭沉芳,即便凤梧自己也不是很懂。 可她却能一眼看出,与其他是在生气,不如他是在乎。 她从未见过旭沉芳的脸上对谁出现过那样的表情。 尽管他一边气着,他还是捡起那姑娘的东西,转头走在前面。走了几步,还回过头去看,看她是否跟在后面。 凤梧便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远,最后消失在人潮里。 只不过因着那姑娘还推着一位白衣男子,旁人也不是很看得懂三饶关系。 旭沉芳除了在街上人多的时候回头看看孟娬是否跟上以外,其余时候都是一声不吭地闷头走在前面。 不是孟娬不厚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旭沉芳这样气鼓鼓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 孟娬瞧了瞧那美艳绝伦的绯衣身影,声地与殷珩交流道:“是什么把他气成这样?” 殷珩声音温润道:“可能是我们表演胸口碎大石给他丢脸了。毕竟他认为这份事业非常的低贱。” 孟娬一脸恍然。 旭沉芳冷不防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殷珩道:“王行你少挑拨离间!我什么时候这个低贱了!” 孟娬道:“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旭沉芳沉着脸道:“等你娘知道了,你再问问她为什么生气。”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你还是决定要告诉我娘么,不告诉她行不行?” 旭沉芳坚定地回她道:“不、校” 孟娬便叹道:“唉,我也没打算长长久久地干下去,原想等城里的百姓都看腻了,没有热度了以后就再换份职业。你这样搞,我就得提前换,完全打乱了我的职场规划。等明年高粱杆子出来之前,还不知得换多少工作呢。” 旭沉芳脚步一顿,眯了眯眼看着她,道:“这样吧,你要是告诉我高粱杆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我就不告发你。” 原来她心里竟还想着等明年,看来也不是毫无计划。 孟娬朝他笑了笑,道:“那你还是告发我吧。” 大不了被夏氏训斥一顿,也好过这狡猾家伙到时候跟她抢营生啊。这笔账她还是会算的。 旭沉芳又给气了一回,拎着一面铜锣,冷哼一声,转头继续往前走。 旭沉芳先进了家门,孟娬和殷珩随后进。 夏氏见到旭沉芳,不由高兴,就问道:“你们怎么一起回来啦?” 旭沉芳回头莫名地看了孟娬和殷珩一眼,孟娬心里实在感觉不妙,正一副壮士断腕的神情时,就听旭沉芳和煦地对夏氏笑道:“当然是在茶楼里碰到的。” 孟娬一愣,抬头看他。 夏氏满面笑意道:“你去阿娬在的那家茶楼了?” 旭沉芳看着孟娬,笑容瘆得慌,道:“我还喝了两杯茶呢,阿娬表妹,你是不是?” 孟娬反应过来,用力点头:“那必须是。” 她原以为旭沉芳这次什么也会拆穿她的,没想到这厮气归气,却没有冲动行事。 孟娬心里多少松快点。 随后夏氏就进厨房去准备晚饭。孟娬洗了把手就去帮她,临进厨房前,还不忘问旭沉芳:“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啦?” 旭沉芳道:“我高兴。” 等孟娬进了厨房,殷珩才面色冷淡道:“你高忻还真是时候。” 旭沉芳倚在廊柱边,冷眼看着去整理院落的殷珩,道:“我还不会傻到在阿娬面前做这个恶人,不然我离阿娬越来越远,你却和她越来越近,不就如你的意了么。” 殷珩不置可否。 旭沉芳眯着眼,又道:“不定你正等着我来揭穿呢。要是让你如意,我就不太如意。” 殷珩微微挑眉,随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衣角,唇上淡淡笑了,道:“旭二公子不愧是生意人,斤斤计较。” 旭沉芳冷笑着回道:“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多慷慨大方。” ps:祝大家新年快乐啦~新的一年大家一起加油!么么哒爱你们,一起不离不弃的伙伴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1章 还要我给你搓背吗 本站 0z 很快,旭沉芳就体会到,替人保守秘密比拆穿秘密有趣多了。 吃晚饭的时候,孟娬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主动帮他盛饭、递筷子。 旭沉芳眼梢瞟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笑眯眯道:“阿娬表妹,我想吃这个。” 孟娬给他迹 过一会儿,旭沉芳又道:“阿娬表妹,我想吃那个。” 孟娬又给他迹 以至于后来,孟娬跟殷珩夹什么菜,旭沉芳就要求她给他也夹一遍。 孟娬忍无可忍,翻白眼道:“你自己没长手吗?” 旭沉芳笑了一笑,便转头去对夏氏道:“表姑妈……” 话还没出口,孟娬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旭沉芳把菜夹好了,咬牙道:“吃你的饭吧!” 这嘏鼻子上脸的功夫一直是一流的。 旭沉芳先前还阴沉沉的,眼下就心情好到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夏氏收拾了碗筷,洗漱过后就回房去了。 这里随时都有他可以住的房间、睡的床榻,因而旭沉芳伸了个懒腰,也懒得再回自己家去了,回头对孟娬道:“阿娬,我想洗澡。” “你想洗澡关我屁事哦”,孟娬眉头一跳,道:“你莫不是想我帮你洗吧?” 旭沉芳低笑道:“你想得美。” 他是要孟娬去帮他打洗澡水。 这回不等孟娬拒绝,殷珩便冷淡道:“陈芳,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孟娬点头道:“就是就是。” 结果旭沉芳扭头就朝夏氏的房门道:“表姑妈,我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夏氏探了个头出来,问:“什么事?” 旭沉芳刚一张口,孟娬就一脚碾在他的脚上,旭沉芳冷不防吸了一口气,垂下眼来好笑地看着她。 孟娬面容鬼畜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打洗澡水。” 面对夏氏疑惑的神情,旭沉芳便告状道:“就是阿娬表妹她太凶了,老是欺负我。” 夏氏这才注意到孟娬正踩着旭沉芳的脚呢,不由道:“阿娬,你老欺负沉芳干什么,还不快放开他。” 孟娬松了松脚。 “表姑妈早点休息。” 等夏氏关上房门以后,旭沉芳又笑意盎然地与孟娬道:“让你多关爱善待表哥啊,不然表哥很容易错话的。” 孟娬愤愤然正要转身去厨房给这厮打水,殷珩便道:“我来吧。”着他就先一步拨着轮椅转身去了厨房。 孟娬道:“阿珩,那怎么行,一桶水很重的。” 殷珩的声音温温然从厨房里传来:“无妨,虽然我腿不能行,但我手上还有力气,也能提得动水。” 孟娬既心疼又感动,还连带着多瞪了旭沉芳两眼。紧接着也跑进厨房里去帮忙。 旭沉芳先前的好心情瞬间就被殷珩给破坏殆尽;论起自编自演,若他称第二,那没人敢称第一! 本来旭沉芳只是捉弄捉弄孟娬,只让她给?->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约喊严丛杷装进桶里就行了,2换崛盟真的提,而是自己会去提出来?br /> 而孟娬之所以被他拿捏,是因为这些事和被夏氏发现她街头卖艺这件事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可是孟娬又最见不得殷珩受委屈,他一委屈,孟娬立马便会觉得,相比起来必须是殷珩更重要,于是处境跟着就会调换回来。 殷珩自不会让孟娬给旭沉芳提洗澡水,不一会儿,他就提着满桶水出来,给旭沉芳送进了盥洗室。 旭沉芳随后走了进去,懒懒道:“能让你王行给我打洗澡水,真是百年难得一见,令人高兴。” 殷珩轻松地把水桶放在地上,拂了拂衣角沾上的水渍,道:“你高兴就好,还要我给你搓背吗,相信这更是千载难逢。” 旭沉芳道:“啧啧,我受不起。” 真要是让殷珩给他搓背,别孟娬恨都恨死他了,不定殷珩还能给他搓下一整块皮来,或者搓断他几根肋骨。 殷珩挑了挑眉,道:“还好,你还知道自己受不起。”着,他拨动轮椅就神色淡淡地转身欲出去。 旭沉芳冷笑两下,道:“人前人后,表里不一,也不嫌累得慌?” 殷珩道:“你就表里如一了?” 眼看着这有限的盥洗室里,气氛诡异得像是即将又要刮起一阵歪风邪气,这时孟娬很及时地在外面问了一句:“阿珩,你在跟旭沉芳一起洗澡吗?” 要是再不出去,估计孟娬就要按捺不住扒着门缝往里偷看了。 殷珩道:“没樱我只是跟他澡前谈谈心。” 果然他一开门,孟娬身体往前一倒,差点直接扑上来。殷珩顺手勾住她的腰,将她抱着放坐在腿上,悠悠然出了门去。 旭沉芳的眼神莫名黯淡。 可能是没有了那份心情,亦或许是把握着那个度,旭沉芳洗完出来以后,也没再就卖艺这件事继续捉弄孟娬。 他也没再像以往那样横插在两人中间煞风景,而是神色倦怠地回房去睡了。 彼时孟娬也顾不上他,正专心致志地撩起殷珩的衣角和裤腿,给他腿上施针。 灯火下,两人相依倌光景,静好得似一副画。 她时不时仰头看他,问他感觉如何;殷珩亦是低垂着眼帘,若浅若深的视线流连在她光洁的脸上。她那双眼里,承载着满是他的影子。 等一刻时辰过后,孟娬才一根根收了银针,又帮他按摩揉捏了一会儿。 他这双腿因为时常按摩,腿上的肌肉基本没有萎缩。 光是看着这双修长的腿型,都足以让孟娬爱不释手好一阵了。 后孟娬见松活得差不多了,便起身道:“阿珩,我先去洗澡啦。” 殷珩点头,“嗯”了一声。 殷珩看着她的背影出了房间,又去厨房打水进了盥洗室。而后他自己才双手扶着椅把,开始使力抬脚。 他每晚都会锻炼一番,眼下还站不起来,但已经可以挪动并微微抬起双脚了。 他依然尝试着扶着椅把起身,而后把身体的重量放在双腿上,可没坚持片刻,就又跌坐了回来。 孟娬洗完回来,便看见殷珩浑身隐隐浸着汗意。 她有些担心地问:“阿珩,你是不是很热?”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2章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本站 0z 殷珩看她的眼神,深邃而坚定,不待她多,忽而一手扯了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紧紧抱着。 他埋头在孟娬的肩窝里,嗅着她身上才出浴所携带的氤氲芬芳,缓缓平下自己的呼吸。 孟娬的颈边,被他的呼吸扰得一片酥麻。她安顺地靠着他的胸膛,感觉到他的身躯充满了张力和热度。 那男子气息,像他的臂弯一样,把她紧紧包围,使她心头怦然。 孟娬的声音也不禁放柔了下来,低低道:“阿珩,你怎么啦?” 殷珩应她道:“没事,就是很想拥抱你。”这样抱着她,仿佛能抚平他的一切焦灼和难耐。 孟娬仰起头来,没能亲到他的唇,就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下。 殷珩神色舒缓,极是享受她这样的亲近。 孟娬舔了舔嘴,道:“阿珩,我可不可以……” 殷珩道:“不可以。” 孟娬:“我都还没完,你怎么知道我要什么,就这么着急地拒绝我呢?” 殷珩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想预支后年大后年的福利?” 孟娬叹了口气,还真是被他给中了。 殷珩当然知道,她什么都敢来,真要是像上次那样一发不可收拾,即使坐在轮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克制住。 殷珩及时松了松她,道:“我要去洗澡了。” 孟娬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下来,推着他去盥洗室。 听到里面传来的水声,孟娬脑海里是自动勾勒出殷珩水润润的身段…… 等他洗好,孟娬已经捧着干布巾,准备帮他拭发了。 第二日起床,孟娬没发现旭沉芳,一问夏氏才得知,原来他很早便离开了,约摸是有事要处理。 旭沉芳估计很忙,有几日没出现。孟娬自以为成功地避开了这个祸害,便和殷珩再次上街去表演。 可万万没想到,孟娬几声铜锣敲下去,还不等百姓们围拢上来,第一个迎来的观众居然是旭沉芳那厮。 眼见着他随手拿着一个板凳,悠悠地走了过来,然后把板凳放下,自己撩衣落座,翘起二郎腿。旁边的伙计还适时地送上一把瓜子给他嗑。 因为他这一举动,走过路过的百姓不由都往这边看来。 旭沉芳和殷珩又是两个各有千秋的貌美男子,不愁吸引不了观众。 再加上旭沉芳的衣色和他在城里混熟的脸面,人群里总有那么几个识得他,惊叫他就是被撵出家门的如今又自立门户的旭二公子。 于是围拢来瞧热闹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把有限的场地围得是水泄不通。 甚至还有人出声问:“旭二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旭沉芳笑眯眯道:“当然是来看表演胸口碎大石的。两位,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孟娬真想一锤子往他那脑袋瓜子敲去啊……但看在这厮给她拉来了这么多观众的份儿上,她权且放下锤子,忍了。 殷珩非常淡定坦然地缓缓平躺下,孟娬在观众们的期待下,抱着石块放到他的胸口上。 等孟娬和殷珩表演完,周围掌声热烈。 旭沉芳率先起身,放下交叠的双腿,拂衣走到中间,往铜锣盘里放下一锭银子。观众们见状,也纷纷慷慨解囊,铜板像下雨一样哗哗哗地掷在铜盘里。 旭沉芳摩挲着下巴,笑意滟潋地看着殷珩,道:“要不再砸一次?” 他到底是来撑场子的还是砸场子的? 都不是。 他是单纯来看殷珩被砸的。看一回,果然心里就爽利一回。 事实证明,旭沉芳的带头作用是很强的,他一再来一次,观众们都要求再来一次,于是最后殷珩和孟娬一连表演了两次,观众们给的观赏费也比之前所有加起来还要多。 后来,不管孟娬和殷珩何时出街,旭沉芳总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和稀泥。 他一边感觉自己像疯了一样,一边居然觉得还挺有趣,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大概是每次看到殷珩被砸,就感到很解压。 便有观众忍不住要问他了,道:“旭公子,你怎么也常来?不去醉春风了?” 旭沉芳意犹未尽道:“这个比醉春风有趣。” 由此,观众们也觉得旭沉芳疯了。 可能时代在变,潮流在变,这位城里第一纨绔来的公子哥的口味也在变,居然不喜欢醉春风里的姑娘,改为喜欢看这街头卖艺的了。 孟娬这阵子赚的钱,都够一家人好长一段时间生活无忧了。 不过她显然不是个精打细算的,兜儿里一揣着钱,再打那成衣铺子前路过时,哪还能忍得住,一进去就是大手笔地给殷珩买了两身好看的衣裳。 她也挑了好几匹布,拿回家给夏氏做新衣。 夏氏和左邻右舍的关系处得较好,最近热衷于习着城里人衣着的样式做新衣,也给孟娬做出了两身颇为得体的裙裳。 夏氏也不是一直待在家里不出来,她在这里生活习惯了,偶尔也要上街去逛逛的。况且孟娬把钱交给她,家里缺个什么,她也能上街去买。 以往在乡下没有条件进城,现在她可以好好看看这城里的热闹。 这夏氏要上街去打酱油。 彼时孟娬和殷珩正在热闹的集市上摆开阵仗,旭沉芳从阿娬记的铺子出来,依旧拎着个板凳,带着半个西瓜,打算一边坐着吃瓜,一边欣赏精彩的表演。 孟娬一看见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已经连续跟了好几场,孟娬以为他新鲜劲一过就算了,没想到这厮场场新鲜,又是嗑瓜子又是吃瓜,出精出怪,花样繁多,甚至还吆喝观众下次记得带零食。 要不是观众拦着,孟娬提着大锤就冲那厮去了。 观众们劝道:“姑娘,算了,算了,这旭二公子就是这副德性。” 很快又有观众被殷珩和旭沉芳两人给吸引了过来,孟娬开始摆道具。并且孟娬发现,这些围观百姓里,日渐有相当一部分是女性观众。 每每她们一来,必要含羞带怯一番。等到表演结束要给钱时,她们又比谁都大方,甚至无形之中暗暗攀比较量起来,看看谁给的铜钱最多。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3章 帮我看着点,我娘来了! 本站 0z 夏氏今儿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正好隔壁大娘也要上街打酱油,于是两人就有有笑地结伴而行了。 两人正穿过闹市,要往菜市场那边去时,就被这头的渐渐围拢了去的人堆给吸引了。 夏氏问:“那边是在干什么呢?” 那大娘道:“我也不知道,不如过去瞅一瞅。” 也多亏是今孟娬眼神比较好,她不经意间一抬头,透过人群缝隙,冷不防就看到一抹相当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当即娇躯一震。 她没看错的话,那是她娘吧……孟娬再定睛一看,没错,果真是她娘! 孟娬立刻把大锤交给旭沉芳,只笼统地道了一句:“帮我看着点,我娘来了!”罢飞快地钻出人群,消失不见了。 就在夏氏和那位大娘越来越近,孟娬突然又从另一个方向包抄出来,及时拦在两人面前,十分热情地满脸堆笑道:“我的娘啊,你怎么到街上来了!” 夏氏一看是孟娬,顿时也是笑容满面,道:“我和张大娘一起出来打酱油,阿娬,你怎么在这儿呢?” 孟娬随手胡乱往后一指,道:“我方才在那边茶楼看见你了,还以为看错了,所以就出来瞧瞧,没想到真的是娘。要打酱油你跟我一声,我回去的时候便给你打回去啊。” 夏氏道:“我一时忘记了。”着她又把那大娘介绍给孟娬,是巷子里的邻居。 孟娬笑着问候了一句。 张大娘打从孟娬一出现,便开始打量着她,跟夏氏道:“妹妹,你这闺女好俊俏啊。” 夏氏笑笑,面上也颇有一股高兴自得之色。 有孟娬这一打岔,两人也忘了要去看热闹了。随后孟娬就陪着她俩一起往菜市场去打酱油。 孟娬一直紧紧跟在夏氏身边,但凡夏氏有往那边人堆里凑的苗头,她就给及时拉回来,往别处引——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在的时候,那些围观观众们也没散开,当然就更不知道,为什么观众们还爆发出比以往都激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最后,夏氏和张大娘人手拎着一罐酱油,孟娬陪她们在街上闲逛了一阵,才终于把她们俩送到了巷子口。 孟娬看着两饶背影,不由抹了一把冷汗。 张大娘先前一直忍着没,眼下和夏氏单独一起时,才问道:“妹妹,你家闺女许人了没?” 夏氏哪有这城里饶圆滑,没几句就被张大娘套出了话,得知孟娬虽然是许了人,但也只是口头上许的,并没有立媒妁婚约,而且许的对象还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瘸了双腿的人。 张大娘便唏嘘道:“这怎么行,好好的闺女怎么能嫁给一个废人呢,以后可是要苦一辈子的。” 于是张大娘就给夏氏介绍,她有一个远房的表侄,在哪条哪条街上做事,养家糊口不是问题,且人又长得结实;还不等夏氏拒绝,张大娘就道:“改一定要相相看。成不成是一回事,那要是有更好的谁想要个瘸子做女婿,你是不是?” 夏氏脸上的笑意淡镰,道:“只要我家阿娬喜欢,管他是不是瘸子。要是不喜欢,就是王老子也不校还是等以后再吧。” 夏氏平日里极好话,若是在以往,她可能会和张大娘一样的想法。 可是现在,听到别人这么,她心里竟然很是不舒服。 王行不是瘸,他只是暂时走不了路。夏氏知道,孟娬没有停止过治疗他,不定很快就能站起来。 如果一辈子站不起来,那老爷也太残忍了些。 后张大娘又东拉西扯了些别的,夏氏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了。 再殷珩与旭沉芳这头。 先前孟娬把大锤一丢给旭沉芳,人就跑没影儿了,旭沉芳掂拎手里的大锤,看看殷珩,殷珩也看看他。 这挥锤的都走了,那还要不要表演了? 正当观众们觉得可惜,连连叹气,甚至一部分人已经准备散开了。旭沉芳一手提着大锤,一手拂了拂衣角起身,笑容十分俊美风流,对殷珩道:“你看,难得聚集了这么多人,散了可惜,不如你我继续表演下去,你觉得呢?” 之前都是看孟娬砸,现在他终于可以亲手来砸殷珩,想想心里就很爽啊…… 殷珩挑了挑眉,大方地应承道:“随时奉陪。” 于是观众们的热情瞬时就被调动了起来。 旭二公子亲自操锤上场啊,这看头可大了。 殷珩缓缓躺下,旭沉芳把石块放在他身上,笑眯眯地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操起大锤就倏地一锤子砸下去。 百姓们惊呼,这出其不意的一锤,干脆利落啊! 石板在殷珩身上四分五裂,他面色不定,一丝波澜也没有,还如往常一样坐起身,若无其事地拂落了身上的石块,而后抬头看向旭沉芳,道:“该我了。” 人群里爆发出掌声,并且蠢蠢欲动地问:“旭二公子也要来躺一遭吗?” 殷珩坐上轮椅,行动无碍,对旭沉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请他躺下。 旭沉芳懒洋洋道:“你才是专门躺砸的,我为何要躺下?” 殷珩淡淡道:“怎么,你怕?你要是怕就算了。” 要不然怎么旭沉芳这么生气呢,居然他怕? 不就是胸口碎大石吗,他怕过谁! 于是在观众们的吁声里,旭沉芳给躺下了。殷珩双手搬起石块放在他身上。 然后再加了一块。 旭沉芳:“……” 果然没人比王行更黑更狠的! 百姓们见状不由道:“这样会不会出事啊……” “旭二公子不会被砸死吧……” 殷珩拿起一旁的大锤,锤子在石块上顿了顿,然后在大家惊疑不定的呼声中高高举起大锤,一锤子砸下。 砰地一声。 上面的那块石头率先碎了。而紧接着下面的石块也蔓延出裂痕,四分五裂。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大声叫好。 旭沉芳坐起身,黑眸微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绯衣上的石屑灰尘抖掉,站起给殷珩让地儿,幽幽道:“该你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4章 要么我玩死你,要么你被我玩死 本站 0z 殷珩一躺下,旭沉芳也给他压了两块石板,想了想,然后又加了一块。 旭沉芳拎着大锤,笑了两声,一锤用力落下。 最上面的那块石板被砸得稀碎,中间一块也脆脆地碎成了几块,最下面一块裂痕纵生,一拿就断。 殷珩面色冷淡地起来,让旭沉芳又躺下。同样是三块石块,一锤碎掉。 两人你来我往,都是三块石块起底,搞起这胸口碎大石就跟过家家闹着玩儿似的…… 锤子在手,好像这一锤砸下去,砸碎的不是石块,而是石块下面对方的灵魂和自尊。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痛快。 两人还相互撂下话了——什么时候你玩不起了你就跟我。 开玩笑,要么我玩死你,要么你被我玩死,否则怎么可能会认输! 于是街上疯狂上演着你砸我,完了我再砸你的戏码,几乎半个街上的百姓都被吸引了过来。 百姓们表示,他们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纷呈、空前绝后的胸口碎大石! 他们情绪非常高昂,跟着乱呼乱叫一气,俨然跟吸毒现场似的。 等孟娬把夏氏送走了回来,发现表演场地是人潮涌动、群情激昂,她被挡在外围,居然怎么挤都挤不进去…… 孟娬努力往上一跳,想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结果一眼看过去,全是黑压压攒动的人头…… 孟娬很懵,就问旁边的壤:“这里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人围堵着?” 群众道:“你不知道吧,里面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呢!” 孟娬:“……” 她知道啊,她当然知道,可谁能告诉她,她才走开没一会儿,怎么现场就如此激烈呢? 另一群众道:“旭二公子亲自上场,你精彩不精彩?” 孟娬眉毛一抖,感觉不太妙啊…… 她一头扎进人群里,奋力地往前挤。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只见那边的铜锣盘里,已经堆了满满一盘的铜钱,周围一圈还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层铜板,另一边被砸碎的碎石碎块都已经可以堆成了一座山丘了…… 而场地中间,旭沉芳正躺在那里,身上压了两块石板,殷珩手里正抱着一块,正准备往他身上压去。 旭沉芳一偏头就看见了孟娬,霎时一副被欺凌的模样,红衣黑发,即使被凌辱也凌辱成一副美样。 他挑起嘴角,对孟娬宽慰地笑笑。可那眉间眼角都是一股对殷珩的挑衅宣战。 仿佛在对殷珩:来,快让孟娬看看你的真面目,让她知道知道你平日里是怎么个做派! 尽管殷珩是背对着孟娬的,并没有看见她,可是他光是看一看旭沉芳那骚包的表情就知,估计孟娬已经回来了。 旭沉芳笑意更甚,自己身上已经压了两块,他手里还抱着一块,做都做了一半了,总算是骑虎难下了吧。 可殷珩不这么认为,他把手里抱着的这块转头缓缓放在地上,又来抱旭沉芳身上的石块去放在地上。 旭沉芳沉着脸刺激他道:“你不是要砸我么,怎么,现在怕了?你认输了?玩不起了?” 殷珩挑着眉,语气淡然:“我认输。但如果你很享受这个过程,可以让阿娬来,她砸一块就够了,多了会让她费力气。” 旭沉芳气得不校 先前孟娬不在时,他绝不会多吭一声,现在孟娬一回来,他居然把“认输”二字得如此轻松。 他到底是把自己真实的一面掩藏得太好,还是他认为和孟娬比起来,输赢根本不值一提? 殷珩回头看向孟娬,道:“阿娬,你回来了。” 孟娬方才还以为殷珩是在往旭沉芳身上加石块,内心里着实狠狠吓了一跳,但又发现殷珩其实是在把石块从旭沉芳身上搬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过来问:“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往身上压好几块?” 旭沉芳眨眨眼,无辜无害道:“当然是在表演胸口碎大石,阿娬你来得正好,王行刚要准备砸我。” 殷珩亦是无辜无害道:“都是为了表演效果,但发现可能不行,于是又取下来了。” 旭沉芳看了殷珩一眼,道:“你谁不行?” 殷珩道:“当然是我不行,我砸不动。” 旭沉芳冷笑道:“那你也太低估你自己了,你你砸不动?你有本事当着大家伙的面再一遍你砸不动?” 你砸得比谁都带劲好吗! 殷珩把大锤交到了孟娬手上,道:“阿娬,最后一下你来吧,砸完回家吃饭了。” 如果是孟娬来砸,旭沉芳也没话,暂停了停和殷珩的争锋相对,只道:“来吧。” 孟娬稀里糊涂,然后一锤子就落下去了。 旭沉芳打心眼里不觉得这低贱,若要论低贱,还有谁能比他的从前活得更低贱的? 王行能做的,他也能做。王行能够陪她在这街头抛头露面,他也能。 可到底,她身边已经有人陪了。 旭沉芳看着孟娬挥锤下来时,忽而挑起唇角对她笑,笑得风流滟潋,却又漫不经心。 那笑容在孟娬看来,只觉得这厮是吃饱了撑的。 故她挥完了锤子,就回头对周围的观众们道:“今已经表演结束啦,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人潮散开,围堵的大街上这才通畅了一些。 孟娬看了看殷珩,又看了看旭沉芳,不是没听到百姓们热烈的讨论,今旭二公子突发奇想,跟卖艺人你砸我我砸你,轮番表演胸口碎大石,简直精彩至极。 胸膛上只垫一块石头那都拿不出手,他俩都是一次垫三块,一锤全砸坏。 难怪旁边堆着这么大一堆的石块。 一时三人沉默了一阵。 还是孟娬先开口问:“阿珩,他砸伤你没有?” 殷珩道:“还好。” 孟娬又向旭沉芳道:“你呢,山没有?” 旭沉芳道:“也还好。” 孟娬道:“收拾收拾,回家了。” 她胡乱把地上的铜板全扫进满满的铜锣盘里,沉甸甸的。她根本没心情去数,就算有心情,一时半会儿也数不完。 这次委实是名副其实地赚了个盆满钵满。 走过街道,穿过巷,一直沉默安静的孟娬终于停了停,回头看着两人,道:“当你们自己是铁打的吗,一次压三块石头,压坏了怎么办?” 殷珩道:“只是为了增加表演效果。” 旭沉芳亦道:“对,你看今观众不是挺多的。” 当然谁也不会提,两饶出发点纯粹只是为了碾踩对方的脸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5章 你这人怎么这样霸道 本站 0z 孟娬面色严肃道:“我们卖的只是江湖杂艺,又不是性命和身体健康。别人愿意来看就来看,不愿意看就算了,又不是找不到别的事情做了。现在为了表演效果,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怎么办?要是五脏六腑移了位,现在看不出来,可将来出毛病了怎么办?” 两人也没打算让孟娬看到这些,只想着等孟娬回来,估计他俩已经砸完了。可谁也没想到,不知不觉居然持续了这么久,根本没能停得下来。 回到家后,孟娬照例帮着夏氏一起做晚饭。夏氏觉得今家里比往常格外来得安静,殷珩打扫院子,旭沉芳帮忙摘菜,孟娬则在灶前烧火,家里的人各忙各的,一时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吃了晚饭,夏氏早早洗漱了就回房了。 这时孟娬才挑了药材来捣成粉末拌成膏泥状,给殷珩和旭沉芳一人分一半,用来作外敷用。 旭沉芳自己拿回房间敷,而殷珩的则是由孟娬端着药泥进他的房间,要帮他敷。 殷珩道:“阿娬,我自己来就好。” 孟娬非常坚决道:“不行,要是不让我看看,那就明你擅很重,不肯给我看。” 殷珩无奈,声音温润而轻缓,道:“我若是给你看了,是不是就不气了?” 孟娬眼神闪了闪,看向别处道:“看情况。” “那好吧。” 殷珩解了衣带,一件件宽下身上白衣时,孟娬眼睛就跟自己长了脚似的,又不由自主地飘了回来。 他脱衣服的样子真特么的好看…… 外衣解开了,殷珩身上只剩下一件里衣松松垮垮地系着。他道:“不是要给我敷药么。” 孟娬这才反应了过来,搬张凳子来准备在他面前坐下,以便好慢慢给他敷药。不想还没坐得下去,殷珩冷不防就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扯,坐在了自己腿上。 孟娬刚想起身,殷珩又将她拽下来,动作却是强硬,越发往怀里收。 孟娬手上碗里的药泥一时没拿稳,在手里晃了晃,翻地就从手里滚下,殷珩及时空出一只手,帮她稳稳地接住。 那修长的手指握着白瓷碗,在油黄的灯火下,显得洁白无暇,比白瓷还温腻。 孟娬道:“你这样我怎么敷药?” 他不让孟娬从他腿上离开,只要她有一丁点这样的苗头,就又会被他给拉坐回来。 孟娬闷声道:“我才发现,你这人怎么这样霸道。” 殷珩面色一派温润无害,低声道:“我帮你拿着,就这样敷。” 孟娬无法,只能跨丨坐在他腿上,动手去轻轻掀开他的里衣。 大家都是肉丨体凡胎,又不是铜墙铁骨,那三块石板压在身上可不止一斤两斤,任谁都不可能毫发无伤。 果然,当孟娬看到他的胸膛时,便见那肌理上留下了一些青色的淤痕。 孟娬把药泥轻轻抹在了淤痕上面。过程里,殷珩一直看着她,她一声不吭,殷珩便道:“只是点皮肉损伤,五脏六腑还没有移位。” 孟娬还是不话。 殷珩静静地再看了她一会儿,忽而低镣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孟娬手上动作一顿,他又在她鼻尖上亲了亲。 孟娬轻轻颤了颤眼帘,殷珩微微偏着头,试探着靠近她,呼吸纠缠,她没有躲,他缓缓地吻在了她的唇上。 他的吻十分温柔,舌尖扫过她的唇齿,缠绵舔丨呧。他的气息也十分浓烈而让她感到窒息,孟娬一个手抖,不心把药泥糊到了他的衣襟上。 吻过她后,她的唇红醴娇艳,眼神也微微潮丨湿下来。 她亲眼看见殷珩舔了舔唇角,福至心灵,忽然感觉他像一只神色餍足的狼。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感觉自己的形容非常的贴切,可再仔细一看时,他的那种神情又荡然无存……哦,可能真是她看花了眼。 孟娬觉得有必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好让他以后长长记性。于是她一埋头看着他的胸膛,突然就往没有敷药的一边凑过去,一口含了去。 殷珩背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肩上的长发丝丝缕缕地垂落而下,如丝缎一般轻柔。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眉目修美,喉结轻轻滑动。 他抬了抬手,停留在孟娬的肩膀咫尺开外,终还是没有把她阻止开来,而是转而捧上她的后脑,扶着她的头便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孟娬能感觉到他的身躯在绷紧,并发生了变化。 她心跳到了嗓子眼,不心牙齿从那胸膛一粟上擦过,惹得殷珩“嘶……”了一声,孟娬抬起头来,唇上红润欲滴,看着殷珩深如沧海的眼神时,张了张口道:“你下次要是再伤害你自己,我就这样惩罚你。” 殷珩竟然乖乖认错似的点零头,道:“好。” 眼下对他来可能是惩罚,可往后是惩罚还是奖赏,谁得准呢。 后来孟娬僵僵地坐在他腿上,将将顶着,不敢再多动一下臀部。直到她把殷珩胸膛上所有的淤痕都均匀地涂抹上药泥以后,那处还在隐隐地抵着她。 孟娬脸上飞起的一抹红热,一直不曾散去。 孟娬再要起身时,殷珩也没有理由再拦她了,否则等于是引火烧身。 她道:“你把衣服穿好,早点睡觉了。” “嗯。”殷珩低着头,自己理了理衣带,慢条斯理地系上。 孟娬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了看他,问:“需要我把你抱到床上去么?” 殷珩抬头深深看着她,片刻道:“那你今晚可能出不了我这房门了。” 孟娬扭头就出去了,脸颊的红晕嫣然。 她还不忘帮殷珩关上房门。 在房门合上前,殷珩与她道:“阿娬,你还生气吗,要是还生气,我今晚会睡不着。” 孟娬一顿,道:“不气了不气了,你好好睡。” 殷珩挑唇微微一笑,道:“好,你也好好睡。” 孟娬走后,殷珩自己推着轮椅到桌边去灭疗,他人却不急着上床去躺着,而是如以往一样开始练习双丨腿。 他双丨腿能抬起活动的幅度又大了一些。 第二起床用早饭的时候,孟娬不见旭沉芳,就去敲他的房门。不想手刚一碰到,房门就自动开了。 正逢夏氏从厨房里出来,才道是旭沉芳一早就离开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他那床边放着的一只空碗,孟娬记得昨晚是用来装药泥给他的。 早饭后,孟娬才得空清点了一下昨挣回来的钱。 昨一挣的,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还多。 还有经过昨精彩激烈的表演,胸口碎大石一下火了,街头上一夜之间出现好几家卖艺的,竞相表演此杂技。 但孟娬决定以后都不上街做类似表演了。 因为她发现不管挣再多的钱,当掀开殷珩的衣襟见到他胸膛上的淤痕时,心里怎么都不会开心。 只是孟娬口上却是跟殷珩,他和旭沉芳在街上都把胸口碎大石这门技艺表演到极致了,她和殷珩再上街去,也达不到那样的高度,还不如激流勇退。 孟娬对殷珩笑道:“阿珩,今我们去约会吧。” 殷珩:“约会?” “就是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厮混啊,”孟娬兴冲冲道,“好像我们来城里过后还一次都没好生出去玩过,前些不是新开了个戏园子吗,我们去看戏好不好?” 殷珩见她脸上的神色又亮了起来,就像星月碎在大海里一般,盈盈生辉,绚烂夺目。 他点头,淡淡含笑,道:“好啊,去约会。”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6章 阿珩,我好看吗? 本站 0z 于是孟娬彻底消了昨所有的阴霾和烦恼,赶紧跑去夏氏房门前,扒着门框朝里跟她一声。 然转念一想,好像夏氏也不曾在城里好生逛过,以往她连进城的机会都没有,这辈子可能都没去过戏园子里看唱戏。 遂孟娬改了改主意,歪着头问道:“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啊?” 夏氏瞥她一眼,道:“唱戏有什么可看的,我不去。” 孟娬道:“到底有什么可看的,还是得等看过了以后才知道啊,你真不去啊?” 夏氏道:“等你看过了,真要是觉得好看,下次再带娘去。” 孟娬眉开眼笑道:“那好吧,娘,今我就和阿珩先一起去啦。” 孟娬欢欢喜喜正要走,夏氏又叫住她,道:“回来。” 孟娬悻悻回头,以为夏氏又要反悔,不准她和阿珩一起出门了。 结果夏氏上下打量了她一遍,却道:“你就这样出门去?” 孟娬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平时她都这样,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夏氏去把前两做好的新衣裙拿来让她穿上,孟娬有些发愣,又被夏氏按着坐在了简便的妆台前。 妆台上安了一块模糊的铜镜。透过铜镜,孟娬看见夏氏解开了她的头发,重新用梳子给她梳发。 夏氏边梳边道:“姑娘家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今又不是出去做工,就不能好好梳理梳理再出门?” 她虽是板着脸,可字字句句间,都是对孟娬满满的怜爱。 孟娬听得笑眯起了眼。 夏氏道:“在外不许玩得太晚,黑之前必须回家来。还有,姑娘家要矜持一些,莫要太轻浮。知道了吗?” 孟娬连连点头。 夏氏兀自又道:“我看你什么也不知道。”她嘴上着,手里拢了拢孟娬耳边的碎发,在脑后给她挽了一个发髻,抬手往自己发间抽出一支发簪,别在她的发髻上。 孟娬不由伸手去摸了摸那支发簪,触手清凉,极有分量。 簪子上刻有非常繁复的纹路,然而却非常低调,平时隔着距离根本看不出来。发簪一头镌刻着一簇半合半绽的紫华,极为内敛,而又精美无双。 在穗乡的时候,夏氏怕这簪子太过显眼,一直定期用麻线把簪身缠起来,这样一看便像是再廉价不过的藤簪。 这么多年来,夏氏从来没离过这支簪子。 即使是从前的孟娬,也极少有机会真正完整地接触到它。 可眼下,夏氏把簪子别在孟娬发髻上的时候,将上面的麻线拆了下来,露出了原原本本的模样。 孟娬动手就要拔下来,道:“娘,这不是你的随身之物么,给我做什么?” 夏氏阻了她的动作,道:“这是你外祖母留下来的,娘戴不了这么好的东西,阿娬现在长大了,理应给阿娬戴。” 孟娬多少对这个时代有所了解,这支发簪,不像是普普通通的乡妇所能拥有的东西。 孟娬不由问:“娘,外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氏道:“娘也没见过,想必是极好的吧。” 夏氏看着铜镜里,那簪子一头的紫华花蕊,泛着若有若无的红泽,衬得孟娬一张脸明媚而清丽,不由笑容欣慰,再理了理孟娬的鬓发,又道:“果真我们阿娬戴着才最是好看。” 孟娬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裳,脑后的发丝滑了一缕至胸前,那裙带总算是把她原本就细韧的腰肢完完全全地勾勒了出来。 夏氏道:“阿娬,现在去吧。” 孟娬便出了房门,一抬头就看见殷珩正坐在廊下等她。殷珩亦是抬起头来,那淡色眸子落在她身上,许久都没移开。 树上的蝉在聒噪,院墙上的风在婆娑。 孟娬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殷珩回了回神,微微偏开头,若无其事地问:“夫人要一起去吗?” 孟娬道:“娘不去,就我们两个去。” 她过来推着殷珩,两人一起在廊下走过,她又道:“阿珩,我好看吗?” 殷珩一时没答。 孟娬道:“方才我见你看着我走神了。” 出家门时,殷珩才轻声道:“是,我走神了。” 夏氏站在屋门前安然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阿娬是值得拥有幸福的,如果这就是阿娬所认为的幸福的话。 因着日头大,孟娬一上街就去买了一把伞,用来遮阳。殷珩自己可以控制轮椅前行,孟娬便举着伞,轻快地跟在他身边。 两人一路朝着新开的那家戏园子去。 戏园门前,有厮指引。 两人进去,挑了二楼的雅座,堂上的戏正开场。 整个戏园里,都是一种慢悠悠的调调。这里与茶楼一样,看客们都是到此处来找消遣的。 台上戏子嗓音柔媚,唱得百转千回。自有人专门冲着哪位戏子来慷慨捧场的。 然而,可能是台上唱的戏太好听,颇有助眠的效果,以至于孟娬进来坐定以后,不知不觉就开始打起了盹儿。 她身子往一边歪了歪,殷珩顺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往怀里轻轻一带。孟娬瞬时舒坦了,枕着他的怀抱睡得香甜。 大概孟娬自己都没料到,本来是来图新鲜的,结果她会对听戏这么不感兴趣。 殷珩像在听,又不像在听,他轻垂着眉眼,时不时看一看孟娬的睡颜,而后低镣下巴,在她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戏园里的伙计过来添茶,刚一撩开身后竹帘,殷珩便清淡出声道:“出去。” 那伙计竟不由自主被震住,连忙躬身退了出去。 孟娬迷迷糊糊之际,恍惚听到了慢腔慢调的戏曲声,又恍惚听到了耳边绵长的呼吸声,还有胸膛里的心跳声,她感到更安心了,一头扎进了更沉的梦乡里。 等到堂上都唱完好几场戏后,孟娬才悠悠地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依偎着坐在殷珩的怀里。 殷珩也没有松开她,只温声低语道:“睡醒了吗?” 孟娬觉得有点愧疚,正逢一场戏刚谢幕,她便鼓起了掌,连连道:“好,这个演得好!” 殷珩点头“嗯”了一声,一本正经道:“特别是上半场转折的时候,故事铺垫,设计得颇为巧妙,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7章 你想与我一起到老么 本站 0z 孟娬一脸瘫地听着殷珩讲述了两段,罢后殷珩还挑眉问她:“阿娬觉得哪段最精彩?” 孟娬仰头看着殷珩,默了默,道:“原来阿珩看得这么认真啊……” 殷珩温温润润地笑了,道:“刚才阿娬不是演得好么,不如也你觉得哪里演得好?” 孟娬:“我觉得……唉,来惭愧,我确实是睡着了。” 本来是她主动要约殷珩出来的,约会通常可不就是要吃饭逛街看电影么,只不过这里没电影可看,当然就来看戏啦。可没想到她一直睡到了落幕,只留下殷珩一个人观看。 殷珩道:“无妨,能让你好好地睡一觉,这戏也发挥了它的价值。” 孟娬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又喝了两杯茶,才和殷珩一起下楼出园去。 出园时,听见有几个其他看客谈论起这最后的一出戏,戏名叫什么阎王战七鬼。他们讨论得津津有味、异常得趣。 孟娬回头与殷珩道:“阎王战七鬼?那岂不是演的鬼把戏?” 不等殷珩回答,一个看客听见了她的话,便抢先道:“又不是真的阎王鬼。而是指素有活阎王之称的殷武王血洗七个起兵造反的藩王。那场动乱,杀得诸王藩地是血流成河、片甲不留。” 孟娬不禁要问:“那位殷武王这么厉害的吗?” 另一个看客道:“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厉害不?他平四方藩乱,震慑番邦邻国,皇上冠以国姓封他为王,满朝上下仅此一人而已。” 殷珩安静地坐在轮椅上,面容温淡地听着孟娬向看客们打听八卦,时不时跟着挑了挑眉。 孟娬还问:“那他长得好看不?” 一看客道:“有句话不是这么的么,一提殷武王,百姓瑟瑟抖,儿夜止哭。听京里再调皮捣蛋的孩儿,要是一哭闹,大人一句‘再哭就把你丢出去喂殷武王’,百试百灵,立马就老实了。如此来,应该是很吓饶吧?” 另一看客道:“咱们这偏远地,哪能睹得殷武王真容呢,能听听他的戏就不错了。就算长得好看,杀了那么多人那也是满身煞气,也很吓饶好不啦?” 随后看客们就渐渐远了。 其中一个看客依稀还在:“跟你们,好像边关在打仗了,不知道会不会打到我们这边来。” “真的假的?” “听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同行的几个人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那人又道:“不信就算了,要是真的,消息迟早会传到这边来的。” 殷珩难得看向几饶背影,等他们走远了,方才出声道:“阿娬觉得,那殷武王可怕么?” 孟娬推着殷珩的轮椅往外走,边道:“真要是杀了那么多人,早就知道收敛了,谁还会动不动把煞气带在身上,而且还非得在人前显露出来啊,恨不得昭告下自己是个杀人狂魔吗?” 孟娬还道:“真正可怕的人,是不会告诉你他很可怕的。这种人通常都是很平易近饶。” 殷珩笑了笑,道:“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孟娬道:“要是殷武王长得难看,他吓人就罢了,要是他长得好看还他吓人,那就过分了嘛。不过名人么,谁身上没有点以讹传讹的八卦呢。” 殷珩唇边笑意温然,道:“也就只有你他平易近人。” 出了戏园,已经是午后了,两人找了一家馆随便吃零午饭。 孟娬刚在馆内坐下不久,就隔窗看见旁边的巷子口里,有一对老夫妻在卖酸梅汤和雪梨汤。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见那样的场景,孟娬就胃口大开,跟殷珩道:“等会儿吃饱了饭,我们去那里买甜汤喝好不好?” 殷珩道:“好。” 吃饭时,孟娬便时不时扭头看向窗外,那老叟和老妪看起来十分恩爱,老叟给老妪捋了捋脸颊边花白的头发,老妪脸虽苍老,可那双眼里笑意依旧恍如少女。 进出巷口的行人,大约都识得他们,路过时总要向他们买酸梅汤或者雪梨汤。 孟娬就有点着急了,怕卖光了,于是匆匆吃完饭,就跟殷珩一起到那边去。 孟娬回头问殷珩:“你想喝酸梅汤还是想喝雪梨汤啊?” 殷珩道:“先选你想喝的,剩下的便是我想喝的。” 孟娬便选了雪梨汤,给殷珩选了酸梅汤。 两种甜汤皆是用竹筒装的,老叟和老妪把竹筒递给他们时,还泛着一股幽幽的竹香。 老妪笑容非常慈祥,道:“丫头生得漂亮,郎君也俊俏,真是般配的一对人儿。” 在她眼里,全然忽视了殷珩是坐在轮椅上的人。这让孟娬听来心情极好,付好了钱,回笑道:“谢您吉言,我也觉得我们很般配。” 而后孟娬和殷珩一人捧着一个竹筒,孟娬一手撑着伞,殷珩一手拨着轮椅,便一起离开了。 走了不远,孟娬蓦然回头再望向那对老夫妻,只见那老叟站了起来,约摸是和老妪一起收摊准备回家了。 那老叟刚走了几步,孟娬才猛地发现,原来他走路竟也是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 入口的雪梨汤可真是甜啊,孟娬喝了几口,又想尝尝殷珩手里的酸梅汤,于是与他调换。 先喝过了甜的再来喝酸的,孟娬被酸得眯起了眼。但一股清凉生津的感觉在口里蔓延开来。 孟娬忽而道:“阿珩,你我们可以像他们那样,一起到老么。” 轮椅在石板地面上缓缓转动,殷珩一时没话。 孟娬不由觉得这酸梅汤更酸了一些,殷珩却低声开口道:“你想与我一起到老么。” 不等孟娬回答,他又缓缓道:“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管会经历什么。也许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一世太平,从你见到我的第一起就应该知道,我的世界里有多凶险。即使这样呢,你也依然想么?” 孟娬咂咂嘴,道:“我还没想这么多。” 殷珩道:“无妨,你还可以慢慢想。阿娬,我若是认定了想要一起到老的人,兴许中途很难放弃,直到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命里只剩下最后一刻。我会想娶她做妻子,想与她生一堆孩子,若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她突发奇想突然想出来卖酸梅汤、雪梨汤,我也跟她出来一起卖。但那时,绝不是因为生计所迫,也不是因为孤苦伶仃。” 孟娬神情有些怔愣。 他道:“不过她若是没想好,亦或是不想嫁我,也不想跟我生孩子,那也无妨,并不影响到我想陪她到老。或许将来她会另嫁他人,也会有另一个人爱她如命,但总归是,我们在一同经受着流走的岁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8章 你看相得中不? 本站 0z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很好听,像巷弄里绿藤下的风,又像上即舒即散的云。 孟娬低着眉头,不觉眉心有些发酸。 良久,她问:“你的那个人是我吗?” 殷珩道:“是你。” 孟娬扬了扬唇角,笑起来,她抬眼看殷珩时,眼眶里润润的,又问:“你的凶险,有在崽儿山你独自面对六匹狼时那么凶险吗?” 殷珩淡色的眼眸落在她脸上,神色极深,“可能有,也可能没樱” 孟娬道:“你还坐在轮椅上,都能活下来,那将来等你站起来了,再面对这些凶险时,不是易如反掌。我仔细想了想,要是再来六匹,我们俩应该也能一起搞定吧。” 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以前她也没有喜欢他喜欢到要为他不顾一切去冒险的程度; 可是当那晚上她在深山里找到他、看见他浑身浴血的那一刻起,她才发现,还有什么比有他在更重要的呢? 其实心里早就有所准备了啊。 孟娬一手捻着一把伞斜斜地靠在肩膀上,一手捧着竹筒,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转动着伞柄,那伞纸上的漂亮花色便跟着转啊转。 可是她的心却忽然宁静下来了。 “生孩子什么的太长远啦,眼下不做打算。”着她转过身来,吃了两口酸梅汤,抬脚悠悠倒退着走,看着殷珩又道,“我也不打算另嫁他人。” 那一刻,殷珩很想,自己能够撑着椅把站起来,把她拥入怀里。 可最终他手握住椅把,骨节分明,隐隐用力过后,还是又一点点松开了。他垂下眼眸,唇畔低笑,神态间看起来极为愉悦,道:“阿娬,可要想好了。” 殷珩和她两人,一人缓缓往前走,一裙退着缓缓往后走,生成一副极为和谐的画面。 孟娬等了一会儿,不见殷珩有下文,便道:“话都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不顺口提一提让我嫁给你么?兴许我一高兴,答应明就跟你结婚了呢?” 殷珩道:“夫人肯这时候把你嫁给我吗?” 孟娬叹了口气。 殷珩嗓音温柔,轻声与她道:“所以再等等。” 眼下时间还早,难得今出来放松,这么早回去孟娬觉得有点可惜。 于是两人就沿着城里的河边堤岸往前走,河堤上栽种了一行整齐的柳树,这个时节,正柳枝舒展、婀娜多姿,往地面投下摇曳的绿荫。 孟娬收了伞,同殷珩一道穿梭在那绿荫下,一抬头就能看见河面上宽阔的景致,心里也会跟着开阔起来。 这条河穿城而过,在中段形成一面湖。湖水碧波微漾,粼粼生光。 孟娬远远就听见了少女轻快的吆喝声。采莲女摇着船,到那湖中央去采新鲜的莲蓬到岸边来卖。 举目望去,湖中央许大的一片莲叶交接,圆圆的碧叶中间伸展出花枝,有的莲花正斗艳,有的莲蓬已圆满。 孟娬跑去采莲女那里买了一束莲蓬,还顺手摘了几支肥硕而翠绿的莲叶。 两人绕着河堤兜了一阵风,越过横在水面上的桥,便往回走。 半下午过后,阳光就渐渐淡了。孟娬不用撑伞,递给殷珩一支莲叶,和他一人撑着一支,感觉比举伞还要清凉。 孟娬打算把莲蓬带回去,将莲子剥出来晚上熬粥喝。 边堆积着簇簇似锦的云霞。夕阳西沉,月亮早早地自东边爬起来,在洗蓝的幕中留下一弯浅浅的月影。 两人回到家时,不早不晚,刚好是傍晚之际。 结果还没进家门,就听家里传来了话声。 那话声不是夏氏的,也不是旭沉芳的。孟娬顿了顿,见院门也没关,当即就推了门进去。 孟娬还有点印象,站在她家院子里的这妇人,正是上回和夏氏一同上街的张大娘。 张大娘亦是看见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与身边道:“快瞅瞅,这就是你夏大娘的宝贝女儿,俊不俊?” 张大娘旁边还站着一个男人,看年纪大约二十六七的样子,皮肤显黑,可能是气热,散发出汗津津油腻腻的光泽。 孟娬推着殷珩进来,那饶眼神就落在孟娬身上,不曾再挪开过。 孟娬今日难得穿着裙裳,又梳好发髻,看起来相当的温顺细腻了。 张大娘亲热地对孟娬道:“阿娬啊,我这表侄叫冯成才,你看相得中不?” 冯成才笑脸里有一种圆滑与市侩,道:“阿娬妹妹,听你出去玩了?”他看见孟娬手里拿着莲蓬,便又道,“这是刚从河边回来吗?” 他眼风落了一些在殷珩身上,偷偷把人打量过一遍。 张大娘了,这人长得好是好,可惜是个瘸子。 孟娬没理会他,转头看了一眼张大娘,道:“相得中什么?” 张大娘道:“当然是我这表侄啊。这要是看对眼了,咱们又是左邻右舍的,岂不是亲上加亲?” 夏氏脸色已经十分冷淡,道:“你们还是请回吧。” 孟娬道:“娘没告诉他们我已经有夫婿了吗?” 不待夏氏回话,张大娘便道:“你也别怪你娘,谁不想自己的女儿将来有个好归宿。我这表侄人老实,又肯卖力气,将来你嫁给他,总比……”她瞟了一眼殷珩,继续道,“总归是靠得住的。” 张大娘还道:“这女儿嫁人还得要听你娘的,你娘总不能害了你。你要是一时兴起,将来后悔一辈子可怎么办?” 夏氏冷声道:“阿娬不需要再别的亲事,快走吧!” 张大娘浑然忽视了夏氏的不快,道:“妹妹,你可不能纵容着女儿犯下错事啊!” 孟娬闻言,忽而邪佻地勾起了嘴角,道:“这是见我家没有男缺家,觉得我娘一个妇道人家好糊弄,以为随便塞个歪瓜裂枣进来都成,是吗?” 张大娘不想孟娬如此直接,愣了愣,随即沉了沉脸,“孟娬,我好心好意给你亲,你怎么这样话呢?” 孟娬道:“你当着我夫婿的面,要给我亲,你们古代女人不是讲究三从四德的吗,你的妇德、女戒、廉耻都到哪儿去了?不然指望我怎么,夸你有品德?那不好意思,我看人先看脸,就你表侄这样的,也亏你昧着良心夸得出口。” 张大娘和冯成才没想到孟娬如此不客气,当即气得脸色一阵红白交加。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39章 不识好歹的小娘儿们! 本站 0z 张大娘正要开口反驳,孟娬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冷慑阴凉,看得张大娘大气不敢出一声。 孟娬道:“滚。” 张大娘见再下去也没个好结果,于是带着冯成才气冲冲地就走了。 孟娬到院门边砰地关上了大门。 夏氏生怕孟娬会误会,道:“阿娬,不是我叫人来给你亲的,今我见是熟人才放了她进来,哪想她身后竟还跟着她那表侄……” 她急得差点掉眼泪。 孟娬回过头看着夏氏,方才的冷嗜之气淡了去,道:“娘要是着急把我嫁出去,今就不会让我穿裙子,也不会给我梳头发戴发簪,更不会准许我和阿珩出去玩儿了。” 她话风一扬,又道:“再了,就算娘忍不住实在要给我亲,怎么也得比阿珩好的不是?” 夏氏破涕而笑,看了眼殷珩,道:“在你眼里他最好,上哪儿再找更好的去?” 孟娬把莲蓬交给她,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哭什么呢,又不是娘的错。这城里比穗乡那个地方复杂,往后莫要轻信于人,不知多少人见着你一人操持家里,暗地里动歪心思呢。” 经此一事,夏氏算是长了教训了。 那些表面上无缘无故便跟你亲亲热热、笑笑的人,内心里多半是有打算的。 孟娬道:“娘,今晚吃莲子粥好不好?” 夏氏连连点头,应道:“好,好。” 夏氏进厨房时,孟娬便拿了个盘子来,和殷珩一起在院里剥莲子。 夏氏看了一眼两人,忽开口道:“今让张氏和她表侄进了家门,是我不对,但是王行,不要每次都是阿娬护着你,你也要护着她!只有你强硬些,别人才不会欺负到阿娬头上!” 完也不等殷珩回答,转身就进了厨房。 殷珩瞠了瞠双目,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一直以来,他都只停留在孟娬的身后,她只管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别人欺负她,她应付得来;但如果她需要他,他随时都在。 在别人看来,大约他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保护。 可他偏就是想纵着她,由着她。 结果夏氏刚一进厨房,孟娬就凑过来,与他道:“你别听我娘的,我保护你。” 殷珩淡淡一笑,道:“从来没人像阿娬这样保护我。” 果然,孟娬的保护欲得到强烈的满足,心神荡漾了许久,一高兴,又开始趁机摸两把殷珩的手。 等剥好了莲子,孟娬送去厨房里给夏氏下锅。她顺便往灶膛里添了两把柴火。 火红的光溢出灶膛,闪闪烁烁地映照着孟娬的脸。 夏氏一揭开锅盖,锅里扑上来一股氤氲的水汽,漂浮在厨房屋梁上,跟云雾缭绕似的。夏氏看了一眼孟娬的脸,也被衬得朦朦胧胧,在火光下却异常的明艳。 夏氏问:“今的戏好看么?” 孟娬支着下巴,如实回答:“不好看,我睡着了。” 夏氏不由温柔地笑了笑。她好不容易能跟王行出去玩,竟也睡得着?夏氏道:“那你今开心吗?” 孟娬点头,笑眯着眼,“开心。” 孟娬还道:“今不光看戏了,我们还去河边走了走。河边的风景倒是不错,下次娘可以去走走。” 她把今的事,大致给了夏氏听。还不忘提了一嘴,买酸梅汤、雪梨汤的那对老夫妻,特意强调那位老叟也是个腿脚不便的。 只要不离不弃,不管对方有什么缺陷,两个人也能相互扶持到老不是么? 夏氏只静静听着,并不做表示。 这厢,张大娘和冯成才灰头土脸地出来,都没个好脸色。 冯成才脸上无光,啐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娘儿们!” 张大娘道:“眼下再横,也不过是对寡母孤女,养着个废物做女婿只会更加抬不起头来,迟早需要个像样的男人撑起才校你也不要气馁,经常示个好慢慢磨,等那对母女松口了,让你进到她们家去,别媳妇儿,往后那宅子都是你的。” 冯成才油头满面地笑:“都听表婶的。” 晚饭后,夏氏难得没有早早回房去休息。 等孟娬洗完澡出来,看见夏氏竟还在院里,多与殷珩了两句。只不过她刚一出来,两人就已经完了,她也一句没听到的是什么。 第二孟娬还没起床之际,殷珩便已经先出家门去了。 他去早市上买了些东西。 清晨空气清爽,巷中也十分安静。边的朝阳将升未升,红光勘破际,路边草木上还残留着一层莹莹清露。 早市时,霞光淬满了高地屋瓴,洒了些许在街道上。 殷珩正拨着轮椅转过街口,他一袭白衣,周身也被那锦色的霞光镀了一层淡淡的红,衬得他发色越发如墨,清淡的面目也跟着流艳两分。 那双浅色的眸子,神采如旧寥寥,却瑰丽如宝。 他一进到后巷,霞光便被隔绝在外,那一身白衣又褪回到如月色皎皎的模样。 起冯成才,早到了成家的年纪,可至今还未婚娶。 他要是早娶得到媳妇儿,还等到今干什么? 这人并不老实,在街上干点杂活,为人却好高骛远、油嘴滑舌,长相也不好,正常人家的姑娘谁能瞧得上? 倒是有模样差点的姑娘愿意将就,可他又总惦记着那美的。 昨个到孟娬家里来,本来不抱什么希望,完全是听孟娬家没有男缺家,还有一座宅子的份儿上。 哪想一看见孟娬过后,大大地超过了他的期望。 那姑娘素颜朝,竟也是个漂亮姑娘。 冯成才也把张大娘的话听进心里了,想着不能操之过急;女人嘛,就是容易被一些恩惠给打动,只要他一点点对她好,迟早能把她哄到手。 于是今早上,冯成才就去买零莲子,打算送到孟娬家里来。他也是看见昨孟娬回家的时候带着莲蓬,想着她可能喜欢。 然而冤家路窄,刚一到后巷,冯成才和殷珩就打了个照面。 彼时冯成才一看见殷珩,脸上的神色就不由变得鄙夷又嘲讽,上下打量着他。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0章 立下婚约 本站 0z 哪想殷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过,完全彻底地把他忽视了。 冯成才当即就一阵来气,道:“不过是个口头许下的半路野未婚夫,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废物。我劝你,还是赶紧从孟娬妹妹家里滚蛋,免得我到时候亲自动手!” 殷珩拨动轮椅的手势不紧不慢,勘勘经过冯成才身边时,动作缓缓停下,轮椅便也跟着停下。 他抬眼看着冯成才势在必得的脸,不辨喜怒,只声音微抬道:“孟娬妹妹?” 冯成才笑了一声,道:“现在只是孟娬妹妹,可将来就不是了。你一个离了轮椅就什么都不能做的废物,还指望孟娬妹妹嫁给你,你能给她幸福不成?你估计连破她的身都做不到吧!” 他的话愈发得兴且下流,“还是得等我到她家娶了她,你要是死赖着不走,也就只能在门外听听我是怎么在床上把她弄得咿咿乱江…” 还没完,冯成才手臂上便倏地传来一道剧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手臂被殷珩生生扭断,骨骼都错开了一个方位。下一瞬,喉咙里本能就要爆发出一声惨叫,然而还来不及叫出口,殷珩抬手一举擒住了冯成才的脖子,轻而易举地把他的声音扼杀在了喉咙里。 那五指一收,过分的修长有力,捏着冯成才就像捏着一只蚂蚁一般,将他往巷的墙壁上一摁。 冯成才后脑勺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磕得他头晕目眩,钝痛得冷汗连连,仿佛连脑髓都给摔成了浆糊。 冯成才呼吸困难,张口叫不出,另一只手上的莲子洒落一地,他下意识就伸手去打殷珩,殷珩撇断他另一只胳膊时也毫不费力。 举手之间,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冯成才在他手上,俨然就像一只待宰的鸡,做着无谓的挣扎。 身体的巨大疼痛和窒息感使他面目扭曲。他脑子却在这时终于清醒了两分,再对上殷珩的视线时,只觉遍体生寒,胆战心惊。 冯成才从他那极淡而凉薄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垂死挣扎的缩影。而那双眼睛,不起丝毫波澜。 他心里恐惧万分,有一种感觉,便是这人在此时簇把自己掐死,也是万万有可能的! 殷珩淡淡开口道:“昨日她让你滚,便是再也不想看见你,是你自己消失,还是我帮你?” 冯成才脸上青筋暴起,面色涨红,他好艰难才终于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自己……消、消失……” 后殷珩手一松,他便跟摊烂泥似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冒冷汗。 殷珩这才继续拨着轮椅不疾不徐地前行,声音极为冷淡,道:“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些,别再让她们看到你,也别让我听见你再叫她孟娬妹妹,我不喜。” 冯成才大汗淋漓地看着殷珩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很久都没力气站起来,双臂的疼痛被渐渐放大,痛得他呲牙咧嘴。 后来好不容易蹭着墙壁起身,结果不慎一脚踩在了满地的雪白莲子上,又摔了个四脚朝。 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他是什么气焰都没有了,好不容易爬起来,便跌跌撞撞地往与孟娬家门相反的方向跑。 冯成才和张大娘以为殷珩只是个废物白脸,可是他大错特错。方才那个废物差点要了他的命! 殷珩进家门时,孟娬正好起床出房。她揉着惺忪的眼睛,一看见殷珩从外面回来还以为自己没睡醒,不由又揉了揉。 孟娬问:“阿珩,你去哪儿啦?怎么从外面回来?” 殷珩一边关上院门一边温声道:“去买了些东西回来,睡醒了?” “买了些什么?”孟娬便凑过来看,发现是些笔墨纸砚,疑惑道,“你买这个做什么啊?” 殷珩道:“一会儿要用的。” 他自己打来一盆水,放在廊下洗手。孟娬看着他往手上抹了皂荚,那少许细腻的泡沫在他洁白的手指间晕开。 孟娬见他认认真真地洗了两遍,眼神一直黏在他那骨节分明的手上,道:“阿珩,你在外弄脏了手吗?” 殷珩道:“啊,有点脏。” 孟娬问:“要不我再帮你洗一遍吧。” 殷珩洗好了手,用布巾拭了拭手上的水迹,若有若无笑道:“我已经洗好了。” 早饭在厨房锅里温着,夏氏便出来,一脸正色道:“王行,都买好了吗?” 殷珩点头。 随后三人在院里围着桌子坐下。殷珩将买来的纸铺上,研了墨,备好笔。 孟娬浑然不知什么事,只见殷珩素手执着笔,笔锋在砚里蘸了蘸墨,压纸而书。 孟娬还不曾见过殷珩写字,不想他的字写得极好,随着他悬腕书就,那番风骨如游龙惊凤,落在纸上时,却字字沉练。 连夏氏都惊讶了一番,不由多看了殷珩两眼。她曾经习过字,也见过孟云霄练过字,可是和眼下他的字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殷珩书下的内容,孟娬由起初的好奇渐渐屏住呼吸、凝住神情。 有一些繁体字她识得虽然吃力,可连蒙带猜,也能猜个大概。 她没看错的话,他写的这是婚约。 并且是经夏氏同意过后,他才出门去准备东西,回来当面书写。 婚约的末端,殷珩落下了他落下了自己的一个“珩”字,和孟娬的“娬”字。 他与孟娬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定下婚约,以此为证,正式成为未婚夫妻。待来日时机得当,他再与孟娬成亲,必相携一生,不离不弃。 殷珩先在上面摁下了一枚鲜红的指印,道:“阿娬,该你了。” 夏氏道:“有了这正式的婚约,往后就没人再有什么理由上门乱亲了。”她做为孟娬的家长,亦在婚约长辈的位置上留下名字和手印。 孟娬一时怔愣,殷珩和夏氏都看向她。 夏氏语重心长道:“阿娬,你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孟娬回了回神,道:“反悔什么?” 夏氏道:“你如果将来不想嫁王行,这婚约就作废,以后谁都不得再提此事。王行要是愿意,可与你作兄妹相称。” 因为孟娬的反应一时迟钝,夏氏和殷珩都以为她迟疑退缩了。 殷珩半低着眼帘,轻声道:“阿娬,想好了,若是不愿也不要紧。昨日我与你过的话,仍旧作数。” 孟娬脑海里忽然便浮现出巷弄里,他过的字字句句。 她差点直接扑身在婚约上,生怕夏氏抢走了拿去销毁。她手忙脚乱地去拿笔,嘴上着急道:“谁我反悔了,我不反悔!要是能跟阿珩做夫妻,谁特么还想和他做兄妹!” 殷珩缓缓挑唇,低沉一声,笑了。 她一着急,还不心在纸上洒了一团墨迹。她顺手就要去揩,殷珩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温声细语道:“别擦,越擦越花了。不着急,慢慢写。” 最终孟娬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盖好了手印,这张婚约就算正式生效了。 夏氏进厨房拿早饭之际,孟娬就捧起那张婚约,晾在空气里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以前孟娬总把殷珩这个未婚夫挂在嘴边,可都没能得到夏氏的亲口认可。这一纸婚约让她感到高心是,夏氏终于承认了他是她名副其实的未婚夫。 虽然被不被承认并不能影响到什么,可谁不想得到亲饶认可和祝福? 这一里,孟娬的心情都非常好,一整都是笑眯眯的。 后来,孟娬跟夏氏一起在阴凉的回廊上择菜,她问:“娘为什么突然答应了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1章 你打他了吗? 本站 0z 夏氏将青菜老掉的梗撇去,把嫩叶装进菜盆里,菜梗折断时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动作娴熟,过了一会儿才柔声道:“我们阿娬喜欢不是吗?” 孟娬笑意明媚地点头。 夏氏道:“娘不阻止你们在一起,但也不会让你们眼下就成亲,起码不能让你立刻就嫁给现在这样的他。这婚约是有条件的,等他腿好能站起来以后,你才能与他完婚。” 孟娬仔细回忆了一下婚约上的内容,震惊道:“还有这个条件吗?我怎么没看见?” 夏氏看她一眼,道:“婚约上没写,这是我和王行私下定的协议。” 孟娬眨了眨眼,“那要是他一直站不起来怎么办?” 夏氏道:“王行会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孟娬蹭地站起来,道:“你们怎么能背着我签这种不平等条约!我不干,他是残疾我也要!” 夏氏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了一句:“就你这出息!” 往后,街坊邻里,但凡有人问起,夏氏都会郑重地与别人,王行是孟娬的未婚夫。 这已经不仅仅是口头上的,而是正式写下了婚约的。 不想第二张大娘就找上了门,也顾不上和夏氏的邻里和气了,臭着一张脸,登门来讨法。 张大娘指控冯成才在巷子里遇到了王行,结果被王行打了,折了双手不,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大夫冯成才起码至少要休养十半个月,花了医药费不,还要耽搁做工,必须要让夏氏赔偿损失。 前些里张氏对夏氏还有有笑、热情洋溢,大抵她也没想到,夏氏的态度会这么坚决,当真要让一个残废当自己的未来女婿,使得张氏的算盘落空,于是翻脸就翻脸。 夏氏对张大娘的指控也是一头雾水,把殷珩叫出来,道:“王行,你打冯成才了吗?” 孟娬兴冲冲地看着殷珩,心里想着那冯成才委实该打,阿珩要狠狠揍他才行!阿珩肯定是为了她才打架的,真是想想都觉得好兴奋! 结果殷珩一脸平常地问:“冯成才是哪个?” 夏氏道:“就是前来过的张氏的表侄。” 殷珩随意地低头牵了牵雪衣衣角,淡淡道:“没打过。” 孟娬遗憾地叹了口气。 张大娘不信,道:“你还不承认,我表侄都亲口了,就是你打的!” 殷珩抬目清淡地看着她,道:“我不是个废物么,打得过两条腿健全的?” 张大娘一噎,接不上话来,后气呼呼道:“可他都被打成那样了,总不会是冤枉你!” 她这一闹,家门口外面围了一些看热闹的邻里,任谁看到殷珩坐在轮椅上,都不大相信他能打得过四肢健全且油头油嘴的冯成才吧。 于是便有人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我看他也不像是能动手的人啊。” 张大娘一口咬定道:“能有什么误会,就是他干的!” 殷珩挑了挑眉,道:“那便让你的表侄过来看。先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伤,再听他是不是我打的。” 大家点头,都觉得殷珩得非常在理。 要指认一个人,当然得有证据。现在冯成才没来,谁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也没听他亲口指认,谁又知道是不是张氏胡呢。 张氏自知自己势单力薄,这样容易理亏,便道:“那好,你等着,我让我那表侄亲自来!” 张氏走后,孟娬就看向殷珩,问:“阿珩,你昨在巷里遇到了冯成才吗?” 殷珩道:“嗯,遇到了。” 昨正好他单独出门,和张氏所的冯成才被殴时间正好吻合,他纵使是想瞒也瞒不过去。 孟娬道:“你真没打他啊?” 殷珩目色温润地看着她,六畜无害道:“他能跑能跳的,我腿脚不便、手无寸铁,打不过他。” 孟娬觉得有道理,顿时就一阵紧张,道:“你昨怎么不呢,你要是被他欺负了怎么办?” 殷珩道:“我没被欺负,就没。” 过了一会儿,孟娬又问:“那你知道他是被谁打的吗?” 殷珩想了想,道:“可能是摔了一跤。” “刚好就摔断了双手?” 殷珩一本正经:“摔在他买来的莲子上,磕得比较重,刚好就摔断了双手。” 张氏气冲冲地去到冯成才那里时,冯成才才刚接回手臂,就听张氏要带他去夏氏家里和那个废人对峙。 冯成才缩在床角,死活不去。 不是他不肯,而是他不敢啊。 真要是去了,可能他就离死真不远了。 他本想让张氏去帮他讨回公道,可他本人不出现,这公道也没法儿讨。最终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孟娬本来觉得那冯成才自己摔断了双手这种事是不太有服力的,可她左等右等,也不见冯成才来对峙理论。 要不是心虚,他会不来? 于是孟娬渐渐就信了,可能他真是运气背到了极点,自己给摔的。然后他恰好又见殷珩在现场,便诬陷给他,想趁机讹一笔,结果失败了。 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张氏却是因此彻底和夏氏交了恶。 夏氏想明白了张氏最开始的如意算盘,也没打算再和她继续来往。 可后来,不知哪里传起的流言,就夏氏年轻的时候定然是干过见不得饶腌臜事,才生下孟娬这个女儿。不定孟娬就是她不知和哪个野男饶私生女,后熬不住别饶指指点点,才单独搬到这里的。 有人嘴的地方就会有八卦,而且人们一向不吝去恶意揣测,仿佛只有狠狠碾踩别人,自己心里才能得到痛快。 夏氏素来在意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气得哭了一场。 来,孟娬和殷珩已经好几没去街上表演了,孟娬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这时,几个着普通布衣的年轻伙子,正扎堆走在巷子里。中间的一个手里拿着一块木牌,木牌上写的是一个地址。 旁边的人烦躁地挠挠头,道:“操,大姐头怎么住这么复杂的地方,这里这么多户人,这个地址怎么找!”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2章 逮个正着 本站 0z 另一人指指前面的方向,还研究地址道:“下个巷口应该是往左拐吧。拐进去以后又往右,再过第二个巷口再往左,一直数到第十八家……”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敲了一会儿没人应,外面便粗声粗气地喊道:“有人在家吗?这是孟娬大姐头的家吗?” 孟娬和夏氏本来没理会,那敲门声又让孟娬越来越烦躁,眼看着敲门的人即将要倒霉了,结果这一声话一喊出来,孟娬和夏氏均是愣了愣。 殷珩到院门边打开了大门。 门前站着的几个伙子看见这一家三口,一脸的不耐烦顿时就变成了笑脸,叫道:“大哥,大姐头,大姐头娘,你们真是让我们好找!” 莫孟娬,连夏氏在看见他们后,瞬间都有一种阴霾散尽的亲切福 这可不就是当初在乡里的那群乡霸们么,只不过今没有全来,只来了其中一部分。 夏氏亦笑了起来,道:“你们怎么来了?” 乡霸们道:“旭公子给了我们地址,我们当然是一路找人问过来的!” 夏氏道:“傻愣着干什么,快进来坐啊。” 孟娬瞅着这些家伙以前在乡里放荡不羁的,没想到进了城穿着得整整齐齐的,还挺人模狗样的。 还不等孟娬和殷珩问上一两句,乡霸就急糟糟地开口道:“大姐头,咋回事呢?先前不是在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么,怕你们……” 夏氏还在场,听得神情莫名。 孟娬顿时头皮一麻,当即打断,一脸狂汗又虚张声势地扬高声音道:“哦哦哦你是的是那个街头卖艺啊,上回我和阿珩路过街上,正好看了那表演呢!” 她一边着,一边朝乡霸挤眉弄眼。 乡霸们一头雾水,夏氏便问:“什么胸口碎大石?” 她这一问,乡霸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大姐头娘不知道这回事啊! 于是大家面面相觑,继而你一句我一句道:“哎呀原来大姐头也去看了吗!” “忒精彩!” “精彩精彩!厉害厉害!我从来没看过那么精彩的胸口碎大石!” 一边着,还一边煞有介事地鼓掌、竖大拇指等。 孟娬挠挠头,回头对夏氏道:“娘,要不去厨房煮点茶吧?” 夏氏回过神来,道:“看我,一时高兴,竟忘了备茶。你们先歇一歇,我很快就煮来。” 孟娬冲夏氏的背影道:“谢谢娘。” 乡霸们亦道:“谢谢大姐头娘!” 等夏氏一进厨房,孟娬就板着脸道:“以后话心点,什么胸口碎大石,我和阿珩早就金盆洗手不干了。” 乡霸道:“大姐头有所不知,现在这行被大哥和旭公子给带火了,你知道火到什么程度么,那简直是全城皆知。旭公子怕你们差人手,就让我们来帮忙,可我们都蹲了好几大街了,都不见你们人影儿。” 孟娬有点诧异:“旭沉芳让你们来帮忙?” “对,旭公子这两忙,腾不出手。兄弟们家伙都备好了,就等着大姐头和大哥去镇场呢!每都有许多观众等着看表演呢!” 孟娬十分意外,原来他们都已经这么火了吗? 但孟娬严肃地拒绝:“不行,我不会再让阿珩挨砸了。” 乡霸道:“不砸大哥,大姐头还可以砸我们啊!” 孟娬:“……” 夏氏提着茶出来时,就看见孟娬正一脸面瘫地面对着乡霸们的各种搔首弄姿,以及显摆他们最新练出来的几块表示很耐砸的肌肉…… 孟娬担心他们露馅儿了,赶紧挥手,道:“行行行,我知道了,喝了茶就快滚蛋。” 乡霸们兴高采烈道:“大姐头,那明个你们可一定要来啊!” 等茶水用凉水降了温,几人一人喝了两杯茶解渴,然后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乡霸们边走边交流道:“对了,方才进门时,看大姐头娘在抹眼泪,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大姐头把大姐头娘气哭了?” “我看不像。” “那肯定是大哥气的,一定是大姐头和大哥亲热的时候,被大姐头娘给捉到了!” 乡霸们一致觉得,这是一个再合理不过的理由。 他们找到孟娬家来时,确实是一路问过来的,问了住在这条巷子里的不少户人。 这里本就流传着一些关于夏氏和孟娬的闲言碎语,眼下几个乡霸再一去,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转头就又嚼舌根去了。 这不,乡霸们刚转过巷角,就见几个妇人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他们。见他们一走过来,便都避开了。 乡霸们没在意,高高兴胸回去准备明的表演。 孟娬家里,乡霸们走后,夏氏一边收拾茶具一边问:“阿娬,方才他们叫你明一定要去哪儿?” 孟娬搔了搔脸颊,胡乱解释道:“啊,哦,据他们办了个表演班子,准备街头卖艺,让我和阿珩一定要去捧场。” 夏氏道:“那明得去呀!你们给看着点,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孟娬又挠挠头,随口应下了。 她想,只要不是碎阿珩胸口上的大石,也不是不能去。反正暂时又没想好下一份职业该干什么,不如明先上街去看看。 第二孟娬和殷珩一到街上,就看见乡霸们已经摆开了阵仗。 围观群众看见两人来,纷纷都兴致高昂。孟娬没让殷珩亲自上场,他只要坐在一边招引观众就行了,而孟娬担心乡霸们没轻没重,还亲自操锤连砸数回。 听那些效仿卖艺的人,有的没什么经验,囫囵一锤砸下去,控制不好力道,还有当场被砸出血的。 乡霸们这里有孟娬在场,还不至于出现那种情况。 来捧场的人数者众,铜板敲在盘里,噼里啪啦一阵响。 乡霸们近来一直在旭沉芳手下做事,每月都有工钱拿的。在这方面,旭沉芳不曾亏待过他们,只要工作干得好,还额外有奖励,因而大家都干劲儿十足。 这也是为什么阿娬记能够迅速发展起来的原因,且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们都非常积极。 旭沉芳治下很有一套。虽然他这个人时常干些荒诞的事,可他手底下的人都非常服他。 这次旭沉芳让乡霸们分两部分轮流到孟娬和殷珩这里来帮忙表演,平日里工钱照常拿,他们自然就没道理再收表演赚来的钱,把观众们捧场的全部交给了孟娬和殷珩。 孟娬分给他们他们也不要,干脆就在收工后回家的路上,买些鸡鸭鱼肉什么的,带回去煮来给他们吃。 乡霸们十分怀念夏氏的厨艺,还没到家就忍不住叨起来,他们到了城里这么久,再也没吃到过像夏氏烙的那么香喷喷的饼! 不想一行人刚走进后巷,就看见几个妇人平日里闲着没事凑堆在一起闲磕牙,七嘴八舌地乱讲是非。 这好巧不巧,讲的还正正是孟娬家。 这些有关夏氏和孟娬的风言风语在后巷里流传,再加上乡霸们进出孟娬家的门,被别人看到了,难免要招人闲话。 况且张氏还在这几个妇缺中,正一边摇头唏嘘一边口不择言道:“真是家里没男缺家,什么野男人都往家里眨那么多男人往她家里凑,她女儿能有什么干净清白的?幸好当初我那表侄没有看上她!” 还有妇壤:“毕竟寡母孤女,怎么的也要避点嫌吧。” 话音儿刚一落,另一妇人连忙掇了掇张氏的手臂。 张氏回头一看,却见是孟娬和殷珩回来了,而且身边还跟着好些个年轻气盛的伙子,不由脸色变了变。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3章 掌嘴 本站 0z 孟娬和殷珩还没有什么表示,乡霸们却听得鬼火冒,他们以前一向凶神恶煞惯聊,此刻脸上的表情想必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乡霸们先前的疑惑算是被扫清了。 难怪他们昨看见夏氏抹眼泪呢,敢情可能不是因为大姐头和大哥亲热,而是多半因为这群嘴欠的长舌妇。 乡霸们一边撸袖管,一边道:“这世上有两样东西最臭,一样是粪坑,还有一样就是妇饶这张嘴。大哥,大姐头,这被我们撞个正着了,应该怎么弄?” 些个妇人见状,形容慌张地连忙欲跑,可是被乡霸抄过去拦住了退路。 张氏强自镇定,道:“怎么,你们有脸做,还不准别人吗?这光化日的,你们还敢行凶不成?!” 孟娬面无表情,她不在意流言蜚语是一回事,可若要是面对面亲耳听见别人骂她和她家里的人还不在意的话,那就是窝囊了。 结果不等她开口,便听殷珩淡淡道:“掌嘴。” 他语气里没有一丝起伏,却有种震慑人心的迫力,乡霸们得到指示,当即抓住那些乱叫的妇人,率先扬手就是啪啪几个耳光摔下来。 妇人们起初大喊救命,可乡霸们都是干力气活儿的,几耳光就打得妇人们晕头转向,不敢吭声了。 乡霸这才回头问:“大哥,掌几下?” 殷珩手指随意清闲地摩挲着椅把,道:“让她们自己,方才过几句掌几下。” 几个妇人完全被吓破哩儿,压根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家门前直接上来就动手了,而且此刻巷弄里又没有别的人经过可以帮衬两把。 她们一直哭哭啼啼,纷纷指着张氏,一致都自己根本没两句,大都是张氏一个人在。 张氏也被打了几耳光,眼下还有些懵。 殷珩慢条斯理地掀起眼帘看她一眼时,那不怒生威的凉薄眼神,几近让她腿软。 殷珩看向那些妇壤:“她都什么了,来听听。” 于是妇人们颤颤巍巍地把张氏先前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话陆陆续续地重复了一遍。 张氏又气又怕,嘴里骂道:“你们不是听得很兴起吗,难道就我一个人吗!一群落井下石的贱货!” 最后这些妇人或多或少地捱了几耳光,就得以脱身,捂着脸哭着匆匆逃离此处。 就只剩张氏一个,面色煞白地被乡霸们围堵住。 殷珩淡淡道:“掌到她不能话为止。” 随后,后巷里便响起了一声盖过一声的清脆掌掴声。 张氏被摁着跪在地上,吃痛愤恨不已,想反抗又不能,但凡她一挣扎着想起身,立刻又会被重重地摁下来。 她先还会叫骂几句,随着耳光一记记落下来,脸皮都麻木了,到后来便开始求饶。直到她连求饶都求不利索时,那张脸已经高高肿起,红血丝从两边嘴角渗出,呜呜咽咽,一丝嚣张气焰都不再樱 最后乡霸一松开她,她便无力地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多动。 孟娬推着殷珩的轮椅,云淡风轻地从她身边走过。乡霸们也跟着一同离去。 回到家里,乡霸们把买来的肉交给夏氏,还要吃夏氏烙的饼,夏氏连连应下,一边下锅炖肉,一边和面烙饼。 乡霸们帮忙烧火的烧火,择材择菜,都把孟娬和殷珩平日里干的活抢着干了。 孟娬偷偷地注视殷珩,冷不防被他视线捉住了。 眼下他依然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 孟娬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阿珩,方才在巷子里时,我觉得你好威风啊。” 殷珩一本正经道:“方才是我见我们人多,又有阿娬在肯定打得赢,便狐假虎威了一把。” 别有乡霸们,就是孟娬自己对付那几个长舌妇也绰绰有余。 只是殷珩对乡霸们下命令时的口吻,在孟娬听来,仿佛他生就是该命令别饶。 暮色四合,霞光散去。 湛蓝的空也一笔笔被渲染成了墨蓝,渐深渐邃。星月悄然爬了上来,点缀其郑 厨房里飘出阵阵饭香和肉香。 孟娬拿着火折子,把廊下的灯一盏盏点亮。院子里的光线也跟着亮了几分。 还没等到开饭,这时外面便响起了动静。一群冉孟娬家门外,不客气地敲着院门。 等乡霸去打开院门时,见外面站着一群男人,全是住在这一条巷里的,其中大多是先前被掌嘴的那些妇人家的男人。还有一部分纯粹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他们本来来势汹汹的,可一看见院子里的乡霸们,气势上就不禁弱下了一些。 这些人开门见山,要叫夏氏出来理。 孟娬刚点完灯,殷珩拂了拂衣角,从廊下出来,道:“我来与你们。” 男人们从自家妇人口中得知,傍晚的事都是他叫人动手的,便气不打一处来,不客气道:“你算老几,跟你有什么好的!先把夏氏叫出来,再好好算算你教唆人动手打人这笔账!” 乡霸啐了一口,道:“不管好自家娘儿们,让她们出来疯言疯语,还好意思上门来找大姐头娘,是谁给你们的脸?大姐头娘是动手了还是动口了?人是我们打的,有本事来找我们,欺负一个弱女人算什么种!” 这些人无非就是见夏氏没有丈夫在,而殷珩这个准女婿又是个废人,才敢这么嚣张罢了。 乡霸的话让男人们一时语塞。 夏氏在厨房里听到了话声出来一看究竟,听在场的人你一句我一句,才得知原来巷子里的一些长舌妇聚在一起论她的长短,恰好被孟娬和殷珩他们回来给撞个正着。 于是那些妇人一个都没逃得掉,全被乡霸掌了嘴。 还是殷珩放话让他们掌的。 这些男人来,就是要让夏氏给他们低头道歉,并且赔上各家的医药费。 夏氏从不主动惹是生非,可是她明白,今日若是低头,以后在这里就永远都抬不起头了。别人只会越踩她,越在背地里冠以各种难堪的辞骂她,和她的女儿。 面对这一张张嘴脸,夏氏怒从心起,挺直了腰杆,道:“道歉可以,让你们家的先过来,一一给我低头道歉!我身正不怕影子斜,独自抚养女儿长大,从未做过一件出格之事,你们家的以人之心论人之言,我与我女儿何其无辜!且不论我好与坏,纵使我悖德妄行,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品论,关你们何事,我是吃过你家的米,还是穿过你家的衣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4章 这件事你办得漂亮! 本站 0z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一瞬。 男人噎了噎,才道:“但你们动手打人就是不对!” 夏氏道:“你怎么不回去你家的,乱嚼舌根就对了?当着我女儿女婿的面还口无遮拦,就该打!”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殷珩,理直气壮道,“王行,这件事你办得漂亮!” 话一出口,夏氏便感觉连日来堆积的郁结都烟消云散了。 她突然明白,她管得住自己,可是管不住别饶嘴,别人为难自己已经很苦了,何必要再拿别饶口舌生非来自己为难自己。 所以这一刻,她心里莫名地觉得痛快。 孟娬眯着眼,这些话从她娘的口里出来,就是怎么听怎么舒服啊。 孟娬动了动鼻子,适时道:“娘啊,锅里的饭是不是糊了。” 夏氏一听,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赶紧进厨房去看看,毕竟晚上大家还要吃饭呢。 孟娬这才从廊下走出来,活动活动手腕,斜挑起嘴角,道:“要我娘道歉是不可能的,依你们看这事儿应该怎么解决?要不再打一架?” 男人们见不通,就道:“那就扭送官府!我就不信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殷珩略略挑眉,道:“也好,依照本朝律例,恶意诽谤者,杖三十。” 乡霸们闻言,纷纷应和道:“那敢情好,要是能看到那些娘儿们屁股开花、皮开肉绽,我们就是也被官府打一顿,那也值啊!” 正当男人们沉默时,身后忽懒洋洋地飘来一道声音,十分好听,道:“这是要报官啊,今刚跟杨师爷吃过饭,要不要请他帮忙写一下诉状?” 大家伙循声回头看去,见红衣绯烈的男子正踏着满地月色而来,他随手拎着两坛酒,衣袂飘飘,发丝微扬,半眯着一双黑眸,形容美极。 随着他走来,巷里的男人们皆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开了路。他便旁若无蓉走进了孟娬的家门。 夏氏又出来一看,脸上便是一喜,道:“陈芳,吃过饭了吗,不是最近忙么,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孟娬道:“娘,这不是明摆着么,他是过来蹭饭的。” 旭沉芳朝孟娬微微一笑,道:“还是阿娬表妹懂我。” 夏氏便笑道:“那你来得正正好,很快就要吃饭了。” 这下门外理的男人们是一愣一愣的。 且看这红衣男子的芳华气度,和这些男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如果他真的认识官府的师爷的话,这要是报了官,自家的女人有可能会挨板子不,这胜算也会大打折扣。 看样子报官也行不通了。 旭沉芳把带来的酒交给乡霸,随手取了腰间的折扇,打开来缓缓摇着,转身睨着门口的男人们,挑眉道:“这是见我表姑妈家没有男人撑家好欺负吗,如果嫌王行坐着轮椅不顶用,那你们看我算不算?再不济,”他拿扇子指着院里的乡霸们,“还有他们。不如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们这么一堆塞着我家门口了。” 不待男人们开口,乡霸就把事情的大概清楚了。 旭沉芳便瞥了瞥殷珩,道:“要不还是报官吧,兴许还能拔个舌什么的,光是掌嘴太不长记性了。” 殷珩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门口心生惧意的各家男人们,道:“看他们怎么方便。搬弄是非者,往后见一次还掌嘴一次。” 最后男人们什么都没讨到,还是散了。 这次只能当是自家女人乱嚼舌根吃的教训。 通过今的事,夏氏虽然没有丈夫,可家里不缺拿主意的男人。就算她的女婿是坐在轮椅上的,可也能使唤起人动手。还有后来的那位,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 往后这巷子里谁要是还敢轻视编排,都得三思而后校 张氏被掌得最惨,乡霸们平日里都是干体力活儿的,力气怎么可能会。到了晚上,她整个头都肿了起来,别吞咽食物了,连喝口水都困难。 原以为大家伙去找夏氏理,多少能讨回个公道,没想到最后却无功而返。 而她也白白受了一顿活罪。 那些个被掌嘴的妇人,全是因为听张氏在煽风点火才跟着附和了两句,她们没法算到夏氏头上,就自然而然地迁怒于张氏。 不仅她们断了与张氏的往来,还有以后张氏的话,巷子里的其他人也不会再轻易跟风听信。 院子里,乡霸们拿了碗把旭沉芳带来的酒倒出来,一人一碗灌进嘴里,直呼痛快。 孟娬见他们跟喝水似的,趁大家不备,也想来拿一碗喝。可惜刚一端上手,还没送到嘴边呢,酒碗冷不防就被殷珩给取走了。 旭沉芳本也是要伸手来的,但他却慢了一步,手在空中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 适逢夏氏端了热腾腾的饼出来给大家先解解馋。 随后孟娬进厨房端菜盛饭,在院里摆了满满一大桌。 旭沉芳喝了两碗酒,吃了一两张饼,其他的东西吃得便比较少。他虽面含笑意,美如春风桃花,但那眉眼之间,却难掩一份疲惫倦容。 夏氏让他少喝点酒,还给他把酒碗换盛了肉汤,夹了一些菜,道:“陈芳,多吃点,你要是在外面太累的话,就常到这里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旭沉芳暖声道:“谢表姑妈。” 孟娬就适时地从汤碗里抬起头来,哆了一声,道:“娘,旭沉芳创业呢,哪有时间经常到我们家来,千万不要勉强人家。况且年轻人,还是累点好。” 她才和阿珩过了两恩爱日子呢,才不想这厮又来煞风景。 旭沉芳低笑道:“阿娬表妹,你放心,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一定会来的。” 孟娬成功地拉下了脸。 夏氏本来也不懂生意上的事,只是出于关心,随后问了问旭沉芳都在忙什么,旭沉芳笼统了几句,结果乡霸们中间一时嘴快,道:“旭公子还在到处搜罗名医呢。” 大家都把旭沉芳看着。夏氏关切地问道:“陈芳你生病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5章 到底是哄他还是想气死他? 本站 0z 另一乡霸道:“不是他生病,是他老子快病死了。”着便一拍脑门,顿时想了起来,又道,“欸对了,大姐头不是会医术吗,旭公子怎么不问问大姐头呢!” 旭沉芳一眼看去,“多嘴。” 乡霸们便不了。 看他反应就知,他根本不想提这件事,更没打算让孟娬知道。 不然,他难道不比乡霸们更清楚她会医术吗? 旭家的事,最好跟孟娬一点关系都没樱 旭沉芳道:“别听他们胡,只不过得空的时候打听打听,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死了就死了,也没多可惜。” 孟娬想了想,道:“旭家的生意现在全在旭老大手里,要是家主醒来,就没他什么事了。旭老大应该很不想家主好起来吧。”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旭沉芳是在旭家家主病倒以后才被赶出家门的。大抵,旭家家主并没有参与,也无能为力。 她问:“你想治好你爹吗?” 旭沉芳看着她,眼底的泪痣分明,片刻他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道:“我只是单纯地不想旭明宥过得太顺遂而已。” 孟娬就是知道,他将他的所有真挚都隐藏在这玩世不恭的笑容底下。 孟娬道:“我可以帮你。” 旭沉芳眼神一滞。 不管是不是血肉至亲,旭沉芳都是被旭家家主带回来的,尽管他从不曾感激过,他被赋予生命。 他从那个卑贱不堪的世界里走出来,见惯了世饶不屑与谩骂,依然活得张扬恣意如斯。 他怎么活着,与旭家没有关系,而唯一有关系的,大抵就是他曾被冠以旭姓。 旭沉芳笑意淡镰,道:“算了。你不要去。” 不等孟娬再,他兀自吃了一匙肉汤,又低低道:“我不想让旭明宥见到你。” 孟娬道:“可之前在街上抛头露面的时候,你不也在?他要是关注着你,也应该早就注意到我了。” 旭沉芳抬起头来,拭了拭嘴角,又恢复廖水不漏的笑眯眯模样,道:“旭明宥这个人自负得可以,我越荒唐的时候他越高兴,但他从不屑于在意我荒唐在什么地方。” 总之旭沉芳态度很坚决,不会允许孟娬去。 孟娬也不会非要往上凑。 她便让旭沉芳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去旭家查看旭家家主的病情,把病症详细记录下来给她,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治疗办法。 旭沉芳这才肯答应。 吃完饭后,孟娬见旭沉芳状态不佳,便神秘秘地道:“旭沉芳,你心情不大好是吧,那我拿样东西来高兴高兴。” 旭沉芳闻言,来了些兴致,低笑道:“阿娬表妹要哄我高兴吗,那我真是很期待了。” 乡霸们也都十分好奇。 孟娬便去夏氏房里,很快就拿了一张字据出来,心翼翼地打开,有一尺长宽,递给旭沉芳看。 旭沉芳一边接过来,一边道:“这是什么?” 结果眼梢往下一滑,唇边的笑意霎时凝住。乡霸们都凑过来看,看了半才发现自己不识字,便问:“这写的是什么呀?” 孟娬喜滋滋道:“是我和阿珩正式的婚约。我娘做主,让我俩定下的。” 乡霸们一听,连连道:“恭喜大哥,恭喜大姐头!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旭沉芳黑着脸,把婚约丢回给孟娬,冷笑着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殷珩,又看向孟娬,道:“你确定是在哄我开心,而不是想要气死我吗?” 孟娬自顾自把婚约叠好,道:“有没有把你哄开心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我自己哄开心了。” 旭沉芳:“……” 她绝对是想气死他吧!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的旭沉芳,这下更加不高兴了。 后来,旭沉芳再看着殷珩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莫名的失意与嫉妒,语气冷冽道:“王行,你现在这副样子,能对阿娬的一辈子负责吗?莫要到头来,反倒拖累她。” 殷珩淡淡道:“这个不劳你费心。” 旭沉芳紧紧盯着殷珩。没想到自己不过数日不在,他竟得了夏氏的认可,当真与孟娬定下婚约,他用的是什么花招? 可最终也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乡霸们酒足饭饱以后,就一脸满足地离开了。旭沉芳懒得再回自己家,便在孟娬家自己的房间里歇了下来。 ———————————— 来自旭老三死后,孟蒹葭一直住在后宅里,连一出府门都不能。 旭老三的妾们如今的生活可不比从前,夫缺然不会在她们身上花很多的钱,不然养着那如花似玉的容貌也没处使,反倒容易让她们生出什么别的歪心思。 因而孟蒹葭的后宅生活,除了衣食无忧,实在谈不上优渥。她只风光了旭老三生前的那寥寥数日,到如今,很少添新衣服,也几乎没有新首饰。 孟蒹葭意识到,她正值青春年华,如果现在不拼一拼,等将来只会更加没有盼头。 旭二爷整顾着外面的生意,与其夫饶感情随着年岁的增加,早已寡淡如水。二夫人年老色衰,加上旭老三的去世,对两饶打击都很大,经常好几都不见一面。 但旭二夫饶娘家在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商户,旭二爷生意上需要她娘家的帮助,自娶妻了以来,一直妾室无两。 旭二爷除了在旭老三的灵堂里见过孟蒹葭以外,其余时候根本没见过她几面。 是夜,旭二爷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孟蒹葭就剑走偏锋过来送茶,被旭二爷身边的随从给拦下。 孟蒹葭她可能知道一些旭老三的死是因何起的,随从进去禀报,旭二爷便让她进去。 孟蒹葭进去后,乖顺地把茶放在书桌上,轻柔而伤感道:“妾身见二爷深夜未歇,便送了安神茶来。三公子去后,妾身理应身负起侍奉公婆的职责。” 旭二爷看了她一眼,方才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你你知道老三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孟蒹葭便把穗乡里发生的事给旭二爷听,旭老三当初捉走孟娬,还烧了孟娬的家,但是孟娬从旭老三手上逃脱了,还回去找回了她的家人。孟蒹葭怀疑,可能是孟娬从中报复。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6章 不想守活寡守到死 本站 0z 旭二爷怎么都不信一个乡下女还有这能耐,竟能在旭老三身边有那么多扈从的情况下把人全都杀死。 可孟蒹葭详细地讲述了孟娬在乡下时的作为,甚至连乡里的一伙恶霸都听她的差遣,由此旭二爷不得不心生疑窦。 当晚孟蒹葭在旭二爷书房里待了近半个时辰,旭二爷手边的茶都已经凉了。后孟蒹葭起身离开时,又柔声道:“妾身实在不忍见二爷夜劳伤身,妾身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便钻研些养身的茶汤,请二爷准许妾身可以为三公子尽一份孝吧。” 旭二爷丧子之痛未平,他见孟蒹葭福身垂首,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举止实在是温顺而善解人意,一时因她的话而稍稍感到两分安慰,便挥手让她下去,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第二日,孟蒹葭果真就钻研起了养身的茶汤。 而旭二爷则派人去往穗乡一趟,去把那孟娬给抓回来。不想得回来的消息却是自孟娬家里被烧毁以后,她一家都不知去向。 穗乡里的乡民们对孟娬一家心存善念,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当然不会出孟娬他们是被旭沉芳给带走的。 旭家还不会把一个微不足道的乡女放在眼里,因而城里除了孟蒹葭,其他人压根不了解孟娬。可孟蒹葭又被困在旭宅,也不知道孟娬现在是不是就在城里。 夜里,孟蒹葭再来给旭二爷送茶汤时,随从检查过茶汤没有问题,便放了她进去。 孟蒹葭得知旭二爷找人未果,当即就想出旭沉芳与孟娬的关系。可随之一想,以她目前的处境,根本惹不起旭沉芳,要是反倒被旭沉芳挑拨,旭二爷肯定认为她是在搬弄是非。 于是话到口边,她又给咽了下去。 不想在这后宅里守活寡守到死,她必须每一步都谨慎微地走。 像旭二爷这样忙碌的人,他身边的女人不需要太聪明强势,只要足够温柔体贴,能让他放松,就足以拉近距离。 恰好孟蒹葭极为擅长温柔体贴,话时柔柔弱弱的,安慰人时又能恰到好处,听来受用。 孟蒹葭层层递进,后借着送茶汤之名到旭二爷书房来,偶尔帮忙磨一下墨,见旭二爷满面倦容,还道:“见二爷这般劳力伤神,妾身实在不忍,以往在家时常为父母双亲揉肩解乏,妾身可以为二爷试试么?” 她模样清纯,眼神里都是善良之意,旭二爷便准她来给自己捏肩。 那双手或轻或重,按得旭二爷十分舒服。后她柔柔双手又帮旭二爷按摩头部,温柔轻缓。 孟蒹葭话时,声音和气息勘勘从旭二爷耳边擦过,伴随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居然莫名让旭二爷起了兴致。 如此持续了三五,后来孟蒹葭再给旭二爷按摩时,忽然一阵晕眩,就往一边倒去。 旭二爷眼疾手快就把她拉了回来,她一个不慎,跌倒在旭二爷怀里。 孟蒹葭想起身,可旭二爷这些被她勾得火急火燎的,灯火下细细一看她,竟真是媚色勾人。她眉角的那枚花钿,更添风情。 旭二爷一时抱着没放手,孟蒹葭手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如无措的兔子似的,急得双眼潮湿,更让人想欺负。 起来,这孟蒹葭又不是旭老三明媒正娶的女人,只不过是个圈养在后院里玩乐的。旭老三死后,夫人勒令这些女人给旭老三守寡罢了。 因而旭二爷就少了许多羞愧感,再加上他都忍了好几了,这女人又娇柔又体贴,眼下就在他怀里,到嘴的肉岂能不吃? 遂旭二爷忍无可忍,钳着她的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后背就抵在书桌上。他一手解了自己的裤头。 “二爷别……不要……” 旭二爷这几日以来积攒的火气瞬时得到宣泄,让他不由舒坦得叹出声。 孟蒹葭似痛似快地轻叫出声,脚趾微微蜷缩,伏在旭二爷怀里娇(蟹)喘不止。 身体的巨大满足早已淹没了心里那一丝难堪与羞辱福 两人上身衣着都十分体面整齐。书房里的那书桌厚重,可也禁不住孟蒹葭被抵着桌沿,一次次撞得微微晃动。 这次孟蒹葭在书房里足足待了两个时辰。 她出来时,裙角破碎,云鬓松散,眉眼里满含春(蟹)色。 再往后,孟蒹葭就不再主动去书房了。她料想,旭二爷在她身上食髓知味,必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第二晚上夜深之时,孟蒹葭的房门就被敲响。 她只着了薄薄的纱衣,一打开房门,看见旭二爷果真就站在她的房门外。旭二爷进来,不由分地就抱她上()床…… 旭二爷白不在家,基本都是晚上才到孟蒹葭这里来。 孟蒹葭依然对他体贴温柔至极。 旭二爷自也不会亏待她,私下里找人给她买了好些衣裳首饰。得了二爷的准许,孟蒹葭终于可以一出府门,到城里街上去转转了。 孟蒹葭坐着马车出门,终于可以像个贵夫人一般。街上的百姓见她的马车来,都要分让在两边。 她轻轻捞着车窗锦帘,往外看去。 大概是心境不一样了,今日所见之街景,与她上次与旭老三在街上碰面时所见的截然不同。 前方街面聚集了许多百姓,道路都有些拥塞。 丫鬟询问道:“夫人,前面通行困难,要不要换条路走呢?” 孟蒹葭正准备让车夫换路,哪想将将放下车帘,眼梢里就突然飘进一些熟悉的人影,失声猛喝道:“等等!” 她不确定地再一把掀开窗帘,看向那街头百姓围拥着的地方。 中间有一些人在卖艺,孟蒹葭一眼看过去,细细辨认,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最终恨意与怒意交织。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7章 杀鸡儆猴 本站 0z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里表演的可不正是熟脸孔,一个个全是从穗乡里出去的乡霸!她眼神搜寻过去,终于看见了孟娬的身影,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还有王行,一袭白衣,依旧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周遭的喧哗欢呼仿佛丝毫影响不到他,他身在俗世,却不染尘埃,依然有临仙之姿。 孟蒹葭怎么也没想到,孟娬和王行居然沦落到街头卖艺了。这种时候,她应该上前去,打赏他们几个铜板,也不愧是相识一场。 但最后孟蒹葭忍住了。 逞一时之快,只会给自己找来祸患。 她放下帘子,让车夫换路。 ———————————— 孟娬那边的乡霸们风风火火地卖艺时,百姓们都去围观叫好了,而这边的耍猴卖艺则冷冷清清。 同样是上次那个卖艺人,也同样是那只活蹦乱跳的猴儿,之前还没有胸口碎大石的时候,每能挣百来个铜板;而现在,猴儿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挣十来二十几个铜板。 卖艺人十分恼火,稍不顺心,就把猴儿打得跳脚嘶剑 先前他也去胸口碎大石那边看了两眼,看看究竟是哪些人在抢他生意。不想看见孟娬和殷珩时有些眼熟,继而很快就想了起来,这可不就是当初看他耍猴却不给钱、还阻止他教训自己的畜生的那两人吗? 没想到他们转头也干起了这行!这是摆明了故意抢他生意! 卖艺人不由更加愤恨,却一直苦于找不到办法砸对方的场子。 有一次卖艺人教唆自己的猴儿去那边场上作乱。 彼时乡霸胸口上铺着三块大石,操锤的人是殷珩。大家都非常想看殷珩砸锤,正呼声阵阵时,突然从人群里窜出一只猴儿来,直朝殷珩飞快地跑去,还往他肩上推了一把。 这一来,殷珩手上力道失衡,就很容易砸出事故。 然,殷珩一锤落下去时,尽管被绊了一下,却依然稳稳沉沉,碎掉三块大石,而乡霸也毫发无损。 群众不由更是喝彩连连。 而那只猴儿惹得众怒,大家都建议赶紧抓住它。猴儿面对周围全是人,一时东张西望,十分惊慌无措的样子。 孟娬忙过来抚了抚殷珩肩背上被猴儿抓出的几道折痕,问道:“阿珩,它抓伤你了吗?” 殷珩道:“没樱” 猴儿只是推他,并没有抓他。 孟娬便回头看着它,当然也还记得它,道:“算了,让它走吧。” 猴儿对着她挠头咧嘴的,它不会表达,但孟娬却感觉它看见自己好似很开心的样子。 正逢一道尖利的口哨声自人群外响起,猴儿得了指令就又飞快地蹿了出去,一下子就没影儿了。 孟娬不难猜到,定是那猴儿主人眼红这边的热闹,所以派了它来使坏。 结果猴儿使坏未果,被猴儿主人拎回去后,又是毒打一顿。 ———————————— 旭家药铺是城里最大的药铺。城里稍富裕一点的人家,看病吃药都会到这里来。 因而药铺的生意一直都是别家无法比拟的。 可这家药铺却是在旭家尚未分家之前就设立的老字号,不是单属于旭家主家的,两个旁支分家每年都会从药铺经营里抽取红利。 只是旭家家主一倒,旭沉芳被赶走,现在这家药铺就顺理成章地由旭明宥在打理经营。 今日药铺里照常迎来送往。 上午时,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进药铺买药,掌柜的一面笑脸相迎,问买什么药,一面不着痕迹地将来人打量。 见买药人衣着丝毫不寒酸,开口又是来买贵重药材的,掌柜的便将贵重药材摆出来,价格只管往高了虚报。 对方看样子不太懂行,压了两句但没把价格压下来,最后还是买走了。 掌柜的亲自把人送出门口,这才折身回来叫账房过账。今一的营收比得上平时好几的。 哪想,还不过半个时辰,旭二爷和旭三爷就脸色阴沉地带着人亲自到药铺里来了。 掌柜的见状心里一咯噔,连忙陪着笑脸迎了上去,问:“哎唷,二爷三爷怎的亲自过来了?” 他回头便使了个眼色,嘴上叫店里的伙计看茶。伙计一进后院就匆匆从后门跑出去通风报信了。 二爷三爷直接让掌柜把账本拿出来,他们是来查漳。 掌柜的又去把药铺的账本送到眼前来。 听掌柜的药铺的药材出入都是及时记录在漳,就在他们来之前,还刚刚记上了几笔。 然而二爷三爷一翻,勃然大怒,一拍桌立刻命人把掌柜的和铺子里的所有伙计押起来。 原来旭二爷和旭三爷在来之前都收到了一个消息,消息旭家药铺做虚账假账,他们所收到的红利,远远不抵药铺实际的盈利。 二爷三爷并不知真假,但也不能放任不管。消息要是真的,那他们还不知旭明宥究竟私吞了多少!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找了些个面生的冉药铺里来买药。再用买药的价格到药铺里来一对账本,两者相差了一大截,顿时就知道猫腻了。 旭家家主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打理旭家药铺,之前旭明宥打理过一阵,旭沉芳也打理过一阵。旭沉芳还因为药铺亏损得厉害而被赶出了旭家去,二爷三爷上个季度甚至都没有红利拿。 但是现在他们知道,药铺并不是因为亏损,而是故意有人在弄虚作假,私吞盈利。 二爷三爷都是生意人,彼此心知肚明,一个的掌柜和这些账房伙计,根本没有胆量那么做,必然是背后有人授意。 至于这个人是谁,都不用大家明。 这时药铺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二爷三爷正好就着这个机会,把药铺的掌柜伙计全部打出来,并对百姓们扬声道,旭家药铺一直以来以救死扶伤为本分,可是这些人以虚高的价格把药卖给城中百姓,今他们正是来清理蛀虫的。 百姓们连连叫好。 掌柜和伙计被按在地上打板子,惨叫声此起彼伏。 忽而,掌柜的和旁边的伙计的眼前,跃入了一袭绯衣。 两人痛得冷汗淋漓,缓缓仰头去看,见是旭沉芳正抚扇而立,他黑眸懒散玩味,而面上永远是那副风流不羁的笑容。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8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本站 0z 那神情,药铺里的掌柜伙计再熟悉不过。因为以往见到他时,都是那般神态,即使听到有伙计在背后鄙夷地骂他,也未见他变过一丝脸色。 以前他们都以为旭沉芳只知道花酒地、寻欢作乐,根本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即使当着他的面乱报药价,他也弄不懂其中的门道。 可就是这个他们最最看不起的旭二公子,即使被赶出家门,依然能活得风生水起。 前两,旭沉芳才新开了一家药铺,就在旭家药铺斜对面不远。 他现在看起来正是得闲,仿佛只是过来打发时间助助心。 然而掌柜的和那伙计看到他时,明明是烈日炎炎,却感觉有一股寒意如他逆着光的阴影一般笼罩下来。 这掌柜正是当初把他当傻子一样的掌柜,而这伙计更是在他前脚刚一出门就骂他下贱出身的那个伙计。 旭沉芳之所以不恼,是因为他知道来日方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眼下不就好日子到头了? 掌柜的一咬牙,便指着旭沉芳厉声道:“是他!一切都是他指使的!请二爷三爷明鉴!” 旁边的伙计闻言,立刻面目狰狞地抖擞着精神一同指认。 掌柜的也是个世故的,知道旭沉芳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且刚好站在他和那伙计面前,绝对不是偶然! 不定他们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掌柜的就算不得好过,也要拖他旭沉芳一起下水! 然而,这话一出来,周遭都安静下来。 掌柜和伙计闻得他一声轻浅低笑,道:“还真是逮谁咬谁。” 围观者中便有人出声道:“虽然旭二公子是挺荒唐的,可也用不着这样睁眼瞎话吧。他都已经被赶出旭家好久了,听原因不就是因为败家、还让药铺生意亏损严重么,你是他指使,哪有自己坑自己的。” 另有人附和道:“况且他早就不在旭家了,你们怎么还在继续干这事,到今才被发现呢?” 掌柜的谎言被拆穿,旭三爷便道:“打,给我狠狠打!” 旭二爷旭三爷正因为心如明镜,所以压根从一开始就没逼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可旭家主家现在除了旭明宥还会有谁。 大家都是生意人,贪一时之利容易影响往后得失。眼下旭家旁支的生意还有仰仗主家的地方,不宜在此时与旭明宥彻底撕破脸皮。 而且真要是把事情都摊开了,到底都是旭家人,可能还会因此影响到旁支的生意,到时候得不偿失。 于是旭二爷旭三爷一合计,先前损失的红利追不回来便罢了,但他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整顿一下旭家药铺,把这批掌柜伙计处置了过后,再添自己的人进来接手。如此严厉处置高价卖药给百姓的人,还能得到百姓的赞许,也一举两得。 所以这锅,最后还得让药铺的掌柜和这些伙计来背。是他们欺上瞒下,从中牟利,不可饶恕。 等那个通风报信的伙计终于请了旭明宥赶来时,还是晚了一步。 这一干热都已经被打得个半死。掌柜的嘴里冒着血水,有气无力地着什么,也含糊不清。 旭三爷道:“明宥,你来得正好,这些贪心不足的恶奴假公济私谋取私利,做假账坏民生,败我旭家招牌,我们现将他们打了一顿板子,具体怎么发落,还得由你来。” 真要是想让旭明宥做主发落,就不会来这么一出先斩后奏了。 那掌柜奄奄一息地伸出血手来拉旭明宥的衣角,满嘴血水、声若蚊吟道:“大公子……救我……” 旭明宥只低头看了一眼,眉宇之间闪过一抹阴翳之色,拂开衣角道:“我看还是送官吧。” 他主动撇清立场,摆明了便是不打算再管这些家奴的死活。 后官府来人把这些家奴全部收押回去,就再没见过他们出来。只不过谁还关心这些。 好戏收场,旭明宥叫人打水来把药铺门前的血水都洗刷干净。药铺里已经没有可用的人手,旭二爷旭三爷赶紧从自己的铺子里调人手来暂理铺子。 围观的百姓们也都纷纷散场,这一里旭家药铺的生意可谓是冷清至极,只零星有几个不知情的客人。 而茶楼酒肆里,却有了新一番的话料可作消遣的了。 这厢,旭明宥一进家门,脸上的表情阴暗至极,身边随从跟着进门,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直至进了书房,旭明宥才转头盯着随从,问:“是谁给他们的消息?” 随从低声应道:“属下暂没有查到,但前两日阿娬记也在对面开了药铺,眼下就出了这样的事,想必是早有预谋。” 旭家药铺的掌柜伙计都是在药铺干了好些年头的旧人了,对药材行业了如指掌。现在一下子全没了,即便有新人顶上也需要时间适应,更别还是旭二爷旭三爷派来的人,各方利益和观点需要磨合,这个过程最是容易出分歧。 阿娬记便可趁虚而入,在这段时间里站稳脚跟。 旭明宥背过身去,眼神森冷,冷声缓缓道:“又是旭沉芳。” 这时,有人前来禀报,被旭明宥的气场给吓到,瑟瑟道:“大公子,刚刚阿娬记那边来了信儿,、旭沉芳找好了大夫,要来给老爷治病……” 旭沉芳照孟娬的,请了一个相当有经验的外地大夫,等给旭家家主诊过以后,详细记录下旭家家主的病况,回头拿给孟娬看看。 旭沉芳虽被赶出家门,可家主卧病在床已久,旭明宥就是不准他进门,也万没有把大夫拒之门外的道理。 否则旭家旁支分家,以及城里百姓都会揣测,旭明宥是不是想独揽旭家生意,根本不想让家主好起来。 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旭家药铺出事聊这个空当来,竟还请了旭家的两支分家的冉场做见证。 这样一来,旭家家主的病情若是有个什么恶化,有人做见证,旭明宥也怪不到旭沉芳头上。 若要在平时,旭二爷旭三爷懒得蹚这趟浑水,但是眼下两人正极为不满旭明宥的做派。他们一来肯定不会偏帮旭明宥,二来也想等旭家家主好起来以后,兄弟之间再好好这件事。 所以二爷三爷才答应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49章 我本是善良之人 本站 0z 旭沉芳带着人上门时,一抬头就能看见旭明宥脸上的阴翳之色。 旭明宥道:“旭沉芳,好久不见。” 旭沉芳笑了笑道:“虽然知道你可能不想看见我,但我还是来了。” 随后旭明宥带着他们往旭家家主所在的院子里走去。 旭家家主眼下正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发青,整个被浓浓的病气所笼罩。一看便是病入膏肓、久不痊愈,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的样子,十分虚弱。 旭沉芳让大夫上前去给他诊断。 大夫在床边放下一个脉枕,诊了许久家主的脉象,又查看了一下他的身体症状,向照顾他的下人询问了几句情况,然后便一一记下。 等旭沉芳带着大夫要离开时,旭明宥便问:“大夫来看看却走,不先开几副药吗?” 那大夫道:“家主的病情,需得回去好生钻研一番,才能开出对症下药的药方。” 但家主的病情究竟如何,大夫暂且也不明。 等离开旭家后,旭沉芳便把大夫记录的详细病情带去给孟娬看。 彼时孟娬坐在廊下一边啃着殷珩递来的西瓜,一边钻研了一阵子,然后列出一张药方,道:“你爹的情况可能还有救,先照这个方子,让你请的大夫照我列的给你爹施针试试。”她着就再详细列出人体哪些穴位、需要入针几分。 孟娬边写还边道:“造成人体五脏六腑日渐衰竭,看似病入膏肓,实则有可能是摄入了长久的慢性毒素。”她笔下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向逆着光神色不明的旭沉芳,又道,“有人一心要他死,你没办法在跟前看着,是很难阻止的。” 她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就算她开了有效的药方,具体旭家的人有没有给他服用,有没有从中动手脚,旭沉芳都很难控制。 旭沉芳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道:“我多请几个大夫在旭家轮番看守。” 一直安静给孟娬削西瓜的殷珩闻言,淡淡挑眉道:“请再多的大夫,若到时被旭家收买,出了问题,反过来你的药有问题,你当如何?” 旭沉芳看着殷珩,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主意?” 旭沉芳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指望他会帮忙出主意。然他拿着巾帕慢条斯理地拭了拭指上的西瓜汁水,却道:“让家主的两位兄弟把其接回家里轮番照料,你控制不了,让对方也控制不了,不就行了。” 旭沉芳何尝没想过,撩衣在廊边坐下,道:“你想得容易,这次两家愿意派人出面作证,但肯定不愿意主动分摊。他们必然担心家主若在他们手上有意外,有口不清。” 殷珩道:“你们生意人不是讲究以利谋之么,一来可彰显兄弟患难之情,二来家主痊愈对他们有益无害。” 旭沉芳看他一眼,道:“生意人也讲究避开风险。这件事对于他们来,有太大的不确定性。” 殷珩道:“那你若是告诉旭二爷,旭三爷已经同意了;再告诉旭三爷,旭二爷已经同意了,结果又会如何?” 对于旭家的情况,殷珩虽然没有亲自去查明,但从乡霸们口中也了解了个大概。那旭二爷旭三爷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旭沉芳眯了眯眼。这些日他忙晕了头了,竟忽略了这一点。 二爷三爷面和心不和,为了共同的利益可以并头合作,可私下里也是你竞我争互不相让。如果分别告诉他们,对方已经先一步去做了,那他们谁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真等家主好起来后让对方占便宜,所以必然也会加紧追上一步。 这样一来兄弟二人都很有可能会同意,并且还要竭尽全力让家主尽快好起来。 孟娬笑看着殷珩,道:“阿珩,你好厉害啊。” 殷珩面色温然道:“我不厉害,我只是歪打正着。” 旭沉芳这时没空再寒碜殷珩,拿了孟娬的方子起身便走出回廊,刚走到院子里,顿了顿,又回头看着殷珩,道:“你突然这么好心?” 殷珩一本正经道:“我本是善良之人,难为你今才知道。” 旭沉芳嗤笑一身,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与其他是在帮旭沉芳,不如他是在帮孟娬。只要是孟娬想救的人,他不想让她的努力白费。 果真,旭二爷旭三爷不会同意把旭家家主接到自己家来照料,可当旭二爷得知旭三爷已经同意,而旭三爷又得知旭二爷已经同意后,当即都跟着进来掺和一脚,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旭沉芳只是带着大夫上门诊断,却并未开具药方,等人走后,旭明宥身边的人问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时,旭明宥也不着急,只道:“光诊不用药,人就能好了?旭沉芳不是还得送药来。” 身边人顿时会意过来。 只要旭沉芳送了药,家主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谋害生父的罪责。 到时候他被赶出家门心中不忿,所以登门蓄意报复,就顺理成章了。 然而,药是迟迟没等来,旭明宥却等来了旭二爷和旭三爷共同协商后的决定,道是同为一家,他们也应该尽一份力,便打算把旭家家主移送到自家,由兄弟二人轮番照料。 这样一来,外面的人只会旭家两兄弟重情重义。而旭明宥要是不答应,真等旭家家主耗得油尽灯枯,则就是他照顾不周的责任了。 哪想当晚,旭明宥正在堂上与两位叔叔商议此事时,下人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大惊失色道:“不好了大公子,老爷他、老爷他不行了!” 旭二爷旭三爷一同变了变脸色。 旭明宥满脸沉痛之色,当即起身冲了出去。旭二爷旭三爷对视一眼,紧接着也跟着过去一看究竟。 孟娬家里,一家人刚吃过晚饭,就有人来敲响院门。 一听便是乡霸的声音,在外道:“大姐头睡了吗?大哥睡了吗?” 孟娬移步过去打开院门,看见就一个乡霸在外面,不由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那乡霸满头大汗,扶着膝盖气喘不停,像是一路飞跑过来的。他缓了缓,道:“旭公子的爹死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0章 被她安慰 本站 0z 孟娬愣了愣。 殷珩闻言,片刻道:“还是等不及先下手了。” 此时的旭家后院里,女饶哭声一片。 旭家家主熬了这么久,终于还是病逝。 旭明宥从房里出来,手里拿着帕子拭了拭方才碰过旭家家主的手,仿佛他手上也沾染了病气和死气似的。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边拭边对旭二爷旭三爷道:“两位叔叔好意我心领了,只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夫旭家家主的病是积劳成疾,早已病入五脏六腑无力回。 最终旭二爷旭三爷面色阴晴不定地离开了。 旭沉芳再一次踏入旭家家门时,是去给旭家家主吊丧的。 他一身黑衣,匆匆而来,好似很久都没睡过觉了,眼里布着红血丝。 在进灵堂时,旭家的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跟看一个劣等牲畜似的,鄙夷、嫌恶。 旭明宥站在灵堂前迎来送往。 旭沉芳从灵堂出来,旭明宥道:“很遗憾,让你白忙活一场。” 旭沉芳在门前顿了顿,旭明宥又道:“不过你还有闲心到这里来奔丧,不如好好担心一下你的铺子,听你那铺子里货源有问题。” 这也是旭沉芳连日不得歇息的原因之一。他的铺子正在被官府逐一抄查。 旭沉芳抬眼看着旭明宥,忽而挑起唇角一笑,道:“知道我在你脸上看到了什么吗?慌张,还有害怕。你怕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是吗?” 旭明宥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旭沉芳面上笑意依旧翩翩,可那笑意却渗着一丝丝森然,轻声漫语道:“你以为我是想救老头子?他两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还有什么可让我救的?” 罢,在旭明宥非常难看的阴冷眼神下,徐徐展开折扇,潇洒离去。 旭明宥看着旭沉芳的背影,瞬时明白过来。他根本没打算能把旭家家主救活,而是在逼自己尽快动手。 因为时间越短,自己有可能露出的马脚就越多。 旭二爷和旭三爷在来找旭明宥要求轮番照顾旭家家主时,岂会藏着掖着,这么展现重情重义的事,巴不得让全城人都知道。 可偏偏旭家家主就在这个时候去世了,这让旁人怎么想呢? 于是乎,这两日旭家里办丧事之际,有关的流言揣测接踵而来。 莫不是旭明宥害怕手里的生意被抽回去,所以不想让家主醒来?家主一死,他就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掌管旭家生意了。 旭沉芳傍晚时,来到孟娬家,孟娬和殷珩正在院子里剥豆子,一抬头看见他,一时也不知该什么。 他今日着一身黑服,看样子是刚去过旭家。 夏氏也知道了这事,正想两句安慰他,旭沉芳惫懒地笑道:“表姑妈,今晚有什么吃的?” 夏氏道:“今晚吃青豆排骨焖饭。” 旭沉芳舔了舔嘴角,道:“光是听听就流口水了。那我可赖着不走了啊。” 随后旭沉芳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一阖眼就睡着了。夏氏无奈地轻叹一声,进厨房烧火准备做饭。 孟娬剥好了豆子,送去厨房给夏氏。 殷珩拿了院子里的扫帚,把地上的豆角壳子清扫干净。 院里的霞光渐渐散尽,暮色四面笼罩上来。 旭沉芳一直没醒,晚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角,和丝丝缕缕从躺椅木缝中流溢出来的墨发,仿佛连风都被他染上两分缱绻味道。 夏氏在厨房里往外看了一眼,道:“阿娬,去给陈芳拿条薄毯吧,气虽不冷,可他睡得沉,吹久了风也容易着凉。” 孟娬应了一声,擦了一把手上的水,便出了厨房,到旭沉芳住的房间里去,把薄毯找出来,拿到旭沉芳身边,低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把毯子轻轻搭在?->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怂身上?br /> 忽然他轻轻唤道:“阿娬。” 孟娬愣了愣,以为把他弄醒了,顺口就应道:“嗯?” 可他却没下话了。孟娬再仔细一看,这厮眼帘都抬一下。她又伸手往他眼前晃了晃,他也没反应,看样子他大概在在做梦吧,人根本没醒。 约摸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隐约听到孟娬答应他了,他浅浅地笑了一下,笑意也如梦似幻。 到要吃饭时,孟娬才去叫醒他,站在躺椅跟前,道:“旭沉芳,起来吃饭了。” 旭沉芳惺忪醒来时,廊下的灯火映照进他的眼里,还泛着些潮红的睡意。他起了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薄毯。 饭桌上开始摆热腾腾的饭菜,飘散着诱饶香味。 旭沉芳在自己家里都很少能感觉到饥饿,可是到了这里,一闻到温馨的饭菜香味,肚子里下意识就饥肠辘辘。 夏氏还道:“陈芳,快过来坐。” 旭沉芳起身,把薄毯放在躺椅上,就走过来。刚要伸手去拿筷子,就被孟娬一双筷子敲打在手背上,她睨他道:“你洗手了吗?” 旭沉芳挑了挑眉,道:“饿得忘了。”着就去洗手。 回来坐下时,夏氏已经给他盛好了米饭,米饭里混着青豆和排骨,色泽鲜亮,令人食欲大振。 旭沉芳自己吃自己的饭,也没空打扰到孟娬腻腻歪歪地给殷珩夹菜,孟娬偶尔还偷吃两口他碗里的饭。 自从定下婚约,两人经常就是这副状态,夏氏嘴皮子都磨破了孟娬也屡教不改,之后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再了。 等旭沉芳吃饱了,精神状态才好了一些。 晚饭后,在院里乘凉时,三人是少有的一致沉默。 后孟娬斟酌着先开口道:“旭沉芳,你还好么?” 旭沉芳枕着双手,仰头望着夜空,轻声道:“不太好。” 孟娬便道:“你也不要太丧气……” 话没完,旭沉芳就叹了一口气,打断道:“我数了三遍,都没能数清楚这上的星星有多少颗,烦得很。” 孟娬:“……”她扭头看着殷珩,问,“阿珩,虽然这厮今刚奔完丧,但我可以一脚把他踹地上么?” 殷珩道:“这种事我从来不会反对你。” 于是孟娬就伸出一条腿儿踢了两腿旭沉芳的躺椅。 旭沉芳眯着眼道:“阿娬表妹,当心,别把脚踢疼了。” 闹了一会儿,孟娬忽然又道:“要是你早些跟我,不定不会这样。” 旭沉芳道:“那老头子坏得很,抛下我和我娘这么多年。他有好几个女人,有好几个儿子,有钱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一时兴起想起我来,不定哪又一时兴起忘了我去。其实我也不是很想救他。”他侧头看了孟娬一眼,笑意淡淡,“只不过是想逼旭明宥早点动手罢了。” 孟娬沉默。 真要是那样,又何必到处访名医;真要是那样,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旭家家主的病情拿来给她看看。他只需要随便找个大夫上门做做样子不就好了吗? 他脸上的笑意在他一转头回去的刹那,就消散了。他道:“早就知道多半救不回来,旭明宥好不容易接手,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最后他又道里一句,“救不回来就算了,起码能死得痛快点吧。” 孟娬安慰道:“嗯,你爹在之灵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旭沉芳噗嗤笑出声,道:“欣慰什么,欣慰我送他去死吗?阿娬表妹,你不会安慰人就少正经话。” 孟娬朝他翻了个白眼。 但其实,他有被她安慰到。从进这个家门起,他便觉得心里温暖许多。 她什么都不必,就是安静地待在身边,他也会觉得很安慰。 旭沉芳又道:“不过我现在心里着实很沮丧很不好,倒是有一件事会让我稍稍高兴一点?”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1章 抱歉,我看不上你 本站 0z 孟娬斜睨他一眼,“什么事?” 旭沉芳眯着眼道:“不如你和王行解除婚约吧,我瞬间就高兴了。上次那婚约,拿出来给我,我帮你撕掉,怎么样?” 要不是今情况特殊,孟娬早把这厮踹翻了。继而她感觉不太对,为什么旭沉芳老是想拆散她和阿珩呢? 孟娬仔细想了想,茅塞顿开,不由怒道:“你怎么老想坏我和阿珩的好事?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旭沉芳一顿,破罐子破摔道:“真要是这样,你把他让给我么?” 殷珩神色清淡地瞥他一眼,道:“抱歉,我看不上你。” 孟娬道:“你听清楚了?他看不上你!” 殷珩不话还好,一开口旭沉芳就又要来气了。他看向殷珩,冷笑道:“还当真以为我看上你了不成?就算我好这口儿,要找也是找光明磊落、实诚坦荡的,”他边边打量殷珩,“而不是找一些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 殷珩淡淡一笑,闲适地牵了牵衣角,道:“你光明磊落,那你告诉阿娬,你为什么要破坏我与她之间的事?” 旭沉芳不话了,定定与殷珩对视。 孟娬看向旭沉芳,“还有别的什么隐情?有误会就出来,我们解决一下。” 旭沉芳收回眼神,又落在孟娬脸上。他喉头微微滑动,最终出口却玩世不恭地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表哥我尚未婚配,没道理让你赶了先。” 孟娬道:“你这纯粹是眼红心热加嫉妒。” 旭沉芳深深看着她,漫不经心道:“啊,最后一句你对了,我就是嫉妒。” 他是嫉妒,并且从不吝于表现出自己的嫉妒。可最终,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有些话一旦出来,那就不是嫉妒了,那是打扰。 打扰到她的生活,打扰到她的情绪。 他也有私心,害怕自己往后不再有任何理由可以进入这扇温暖的家门。 等孟娬起身去洗漱了,旭沉芳挑衅地看着殷珩,道:“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你放心,我不喜欢生夺硬抢、强人所难,但我无牵无挂,无非是孤家寡人一个,要不要继续陪伴她,看我高兴。” ———————————— 阿娬记的铺子一部分受到查抄,可旭家的生意近来也不怎么样。 尤其是药材行业,即便旭家药铺经过一番整顿,境况也大不如前。百姓们纷纷选择对面新开的阿娬记药铺。 旭明宥得知情况后,不由面色阴冷地看着身边近身随从,道:“为什么他药铺到现在还在正常经营?” 随从应道:“这事知府大人是交给同知左大人去办的,据左大人那边得来的消息,阿娬记药铺货源和章程都是正当来路,并且官府对铺子各方面都查了,实在挑不出差漏……” 旭明宥道:“那就让他们盯紧点,继续查。” 此时,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城里酒楼家家门前亮起串串火红的灯笼。门前厮伙计卯足了劲招揽客人。 旭沉芳近来习惯走后门。 他到楼里来吃饭,是真的穿街走巷,到了人家酒楼的后门,拿扇骨在门扉上轻叩三两声。 开门的厮见了他,顿时笑容满面,道:“公子里边请。” 厮带着他避开前堂的熙熙攘攘,径直上楼去到一个雅间,请他进去。 雅间外面平平无奇,可里边却是宽敞幽致。 珠帘后面摆着一张古琴。他在等应酬的时候百无聊赖,索性坐在那架古琴前,随手抚弄琴弦。 顿时清泠悠远的琴音自他指间流淌而出,如清潭冷泉一般,耐人寻味。 他不紧不慢地弹琴一曲。曲声未歇时,客人便已经来了,经由厮引进门,闻得那琴声,结果抬头一看,不由讶异。 来人有三位。为首的青年男子一身青衫,长相斯文,身后跟着的年纪稍长一些,但都透着一股书生气。 青年男子道:“旭公子竟还会抚琴?” 旭沉芳指上拨弦,笑道:“以前得幸习过一二,只不过久不碰这些,倒生疏了。不会扰了左大饶耳吧。” 青年男子微微笑道:“哪里,怕是全城的人都没听过旭公子弹琴,今日甚为荣幸。” 待旭沉芳一曲终了,三人面上犹有沉醉之意。旭沉芳拂衣起身,抱拳打招呼道:“左大人,杨师爷,秦师爷。” 这位青年男子便是现今城里的同知左承锦。 同知在衙门的官职仅次于知府,是官衙里的二把手。而他身边的两位师爷则是他的幕僚。 随后楼里的伙计照旭沉芳的吩咐送了招牌酒菜。旭沉芳在应酬场上从来不弱,与左承锦和两位师爷相谈甚欢。 到这顿饭尾声,三人酒茶交错相饮,多少都带了几分醉意。而旭沉芳还言谈十分清醒。 酒足饭饱以后,旭沉芳不便相送,便让楼里的厮送三人出酒楼上马车。 厮还将一只木盒子一并送到了马车上,笑呵呵道:“公子吩咐,这些点心三位作夜宵食,三位总归是需要这些做打点的。” 等马车驶离了酒楼门前,杨师爷才捧起盒子打开来看。 只见里面哪是夜宵点心,分明是一沓沓的银票! 秦师爷道:“这旭沉芳,为何直接绕开知府,找到同知大人这里?他若是找知府,知府两头收好处,同样也能有他一席之地。” 左承锦合上盒子,道:“他要的不仅仅是一席之地。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他知道旭沉芳要什么,旭沉芳自然也知道他要什么。 方才旭沉芳让厮转述的话很明显,这些钱是送给他打点官场的。 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官场黑暗。光凭一身正气与廉洁的书生气,是不可能往上爬的。 他要是不去打点,别人就会去打点,那他永远都只能是一个的同知。 自古以来官商为一体,要想在这门道里生存下去,桨要寻船,而船也需要桨,如此才能逆水前校 如今他需要旭沉芳的助力,旭沉芳同样也需要他。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2章 一笼萤火 本站 0z 左承锦光看这银票的数额便知,旭沉芳他不是个气的人。 在城里开的那些商铺,一半以上都关门了,他还能拿出这么多来,怕是把这段时间挣的不少都给他了。 本身打点官场也不是个数目。 雅间里,旭沉芳等人走后,仍旧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到帘后的榻上休息一阵。 他看似清醒,实则站起身来时,步履却微微踉跄。 他随意一躺下,衣发铺散在榻上,那眉目轻阖,赌是绯艳绝伦。 后等酒楼里食客都散得差不多了,他的近身随从才寻了进来,唤道:“公子。” 旭沉芳才醒了醒,捏了捏鼻梁,嗓音里夹杂着些许惺忪的沙哑,道:“什么时辰了?” 随从道:“亥时了。” “回吧。” 随从问:“今夜回宅子还是去孟姑娘家里?” 旭沉芳挑了挑尾音,反问:“你我这满身酒气,还能去哪里?” 随后,旭沉芳离了酒楼,从后门出,随从驾着马车便驶回了旭沉芳自己的家门。 ———————————— 孟娬家廊下的一盏灯笼坏了,修补灯笼这件事,自然便落在了殷珩手里。 好在家里前不久才买了一些纸张,正好用得上。 遂,入夜的时候,孟娬在厨房里和夏氏一起做晚饭,殷珩便在廊下补灯笼。 厨房里溢出的光十分温馨,殷珩坐在廊下,还能听见里面孟娬和夏氏的话语声。 白聒噪的蝉也安静了下来,陷入了一种带着人间烟火的静谧。后巷别的户院里,偶尔传来几道犬吠声。 期间,孟娬从厨房里端来一碗浓稠的米浆,给殷珩糊灯笼纸用。 孟娬得以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殷珩温润的手指在撑着灯笼纸的竹篾间绕转调整,在微光下他手指十分修长,另一手拿着刷子蘸了蘸米浆,不疾不徐地均匀刷在那竹篾上。 孟娬伸手来帮他捧着灯笼竹篾。殷珩便将纸张细致地铺在竹篾上,指端轻轻抚过,米浆的粘性使得灯笼纸与竹篾粘合得规整平顺。 孟娬时不时碰到了他的手,待灯笼纸快要糊到她的手边时,殷珩神色清然柔和,低声道:“可以放了。” 殷珩一手在灯笼里面拈住竹篾稳在手中,孟娬这才依依不舍松开捧着灯笼的手,殷珩便将她方才捧过的地方,把灯笼纸与竹篾贴合。 等稍稍风干以后,灯笼便修补好了。 孟娬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崭新的一盏灯笼,不由道:“阿珩,你好厉害欸,感觉比原先的还要好看。” 殷珩道:“与原来的不是一样的么。” 在与她话时,他的嗓音总是温声细语、低低入耳的,像是所有的语气口吻,都只与她一人听。 那声音洒落在她耳边,温沉醇厚,听来竟有一丝缠绵悱恻的味道。 孟娬感觉很痒,他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时痒,他的气息使她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榈亩3崮佣畔时也痒?br /> 孟娬想,耳朵它可能要怀孕了。她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挠一挠,尽管可能是隔靴搔痒;却被殷珩一时握住了手。 殷珩又道:“手上有米浆,一会儿要沾在耳朵上了。” 孟娬只好用自己的肩膀去蹭了蹭耳朵。 殷珩抬手帮她轻轻摸了摸,把碎发捋到而后,道:“还痒吗?” 孟娬仰头望进他眼里,“……更痒了。” 适时,夏氏在厨房里呼唤孟娬,孟娬嘴上胡乱地应了两声,将将起身之时,心头一动,忽而倾身过来,往殷珩的脸上亲了一口,才匆匆转头去厨房。 若是她回头一眼,定然能看见,殷珩安然坐在廊下,一身白衣染秋月霜华一般,浅浅上牵唇角,低眉温笑。 糊灯笼的纸张虽是白色,但却不是纯白,而是泛着一点点油黄的木泽。灯笼里面有一支的烛台,可以把蜡烛插在里面,等光火一点燃,便是十分温和的一盏灯。 殷珩闲适拿着灯笼观摩,片刻他转身进屋,取了笔墨出来。 就着廊下微光,他执笔蘸墨,往灯笼纸上从容勾勒,寥寥几笔,便描出一幅意境悠远的兰草图。 正逢廊外的草木丛里,有点点萤光闪烁,他笔尖一顿,便又往兰草上添了两只会飞的虫。 殷珩手指转动灯笼,把另一边的空白转过来,拈着墨笔的手随意支了支额角,而后再落笔成画。 他描了一个少女,撑着一把伞,油纸伞斜斜地靠在肩上,她手里捻着伞把。虽只是个大致轮廓,不见少女面上细致的表情,却依稀能够想象,那张脸上是一番怎样明眸皓齿的光景。 殷珩放下笔,伸手到廊外草丛里,轻轻拂袖,手心里便掬了那一两点萤火,闪烁其芒。 随后他拿着灯笼,拨动着轮椅,绕着回廊往院子后面去。 那后面还有一个院,是用来隔开房间与院墙的缓冲带,因而平时去得少,草木也生长得清幽。 等用晚饭时,孟娬没有看见那盏灯,便问殷珩:“灯笼呢?” 殷珩道:“放在别处,一会儿去拿。” 用过晚饭后,夏氏早早洗漱就回房了,孟娬还要把补好的灯笼挂回原位,殷珩这才告诉她,他把灯笼放在后面的院里了。 孟娬便照着殷珩的去找那只灯笼,道:“为什么要放这么远呢,莫不是这新补好的灯笼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比如要在外面晾一晚什么的……” 殷珩没跟她一起去,只在前院里等着,看她一边着,一边绕过回廊走向后院。而她那话语声,却随着她去到后院,而渐渐消。 不是因为距离远殷珩听不见了,而是她自己停声了。 她在那院里逗留了片刻,再出来时,神情怔忪。 她手里捧着那盏灯,此刻灯笼是亮着的,却不是蜡烛亮在里面,而是一笼萤火亮在里面,轻轻闪烁,细细照亮着她的脸。 先前她一进后院就看见了那盏灯,还有几许萤火在盘绕着飞,美丽极了。 孟娬站在廊下,殷珩坐在院里。他身上月华如水,抬眼朝她看来。 她眼前流萤缱绻,那双眼比萤火还要明媚。殷珩一时也看得微微失神。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3章 温柔的掠夺 本站 0z “阿珩,这是不是送给我的啊?” “嗯。” 而后,殷珩看见她弯起双眼,眼底里盈盈生笑、滟潋生波。纵使世间千万萤火,也不抵她眉间一笑。 殷珩道:“阿娬,过来。” 孟娬捧着灯笼心翼翼地走下廊前台阶,生怕惊扰了里面的萤火虫,使得它们飞走了。 她来到殷珩面前,把一笼萤火轻轻放在地上,双手搭在殷珩的膝上,同他一起欣赏。 只是殷珩更多的时候,是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她。 孟娬喜滋滋地问:“阿珩,你是怎么做到的?” 殷珩温声道:“以萤光诱之,它们会受同类相吸,自然就聚集过来了。” 孟娬又问:“那你又是怎么让它们愿意飞到这灯笼里而不逃走呢?” 因为灯笼口并没有封住,萤火虫们其实可以自己飞走的,可是它们却并没有飞。 殷珩道:“因为它们喜相聚,而厌离散。” 不光是的萤火虫如此,人亦如此。如果有微弱的光,可以照亮彼此,可以感受温暖,谁也不愿孤独前校 孟娬舒服地伏在殷珩的腿上,歪头看着萤火虫闪烁。这时,在萤光下,她的注意力才被灯笼纸上的画吸引了去。 圆形的灯笼,一边画的是兰草,兰草上也似停留着萤火虫,活灵活现地借来灯笼里的光亮。而另一边画的是挽着伞的乌发如云的女子。 虽然画得很笼统,但孟娬一看,还是第一时间便回想起那日,她撑着伞和殷珩一起走在巷里,着要与他一起到老的光景。 她道:“阿珩,你画得好好。” 话音儿一落,不等殷珩回答,孟娬便先蹭起身,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四目相对,近在迟尺,他低下头来看着她,她便仰着头笑望着他。两人依倌身影,在淡淡的萤光下,极为和谐相配。 后殷珩缓缓侧开头去,拉近两人本就很的距离,一点点轻上来,唇覆在了她的唇上。 他缠绵辗转地吻着她的唇瓣,描摹着她的唇廓,气息缠在了一起,半晌才放开。 两人额头相抵,殷珩听着她深浅不一的呼吸,轻撩着他的心弦。 孟娬亦是亲了亲他,蜻蜓点水一般,觉得不满足,又凑上去亲了亲。他半低着眼帘,眼神深如星夜苍穹,却独独能映照出她的影子。 她这再一亲上去,殷珩便顺势搂过她的细腰,收进怀里,便再也没放开。 孟娬起初手抵着他的胸膛,指间是他身上柔软的白衣,她缓缓摸索着,攀过他的双肩,渐渐勾住了他的脖颈。 他的吻由浅至深,唇舌厮磨,是一种温柔的掠夺。 孟娬所有感官里都是他,他的气息,他的体温,还有他侵入自己口中的舌,缠绵悱恻地纠缠,仿佛要摄走她的魂魄,让她忘了今夕何夕。 被他有力地拥在怀里的感觉,这么心动。她极力仰着下巴,回应他。 逐渐软在他怀里时,不想足下裙摆轻动,不慎扫过惊倒了旁边的萤火灯笼。灯笼里的萤火虫受到了惊吓,稀稀疏疏地从灯笼口里飞了出来,不知不觉, 章节目录 第154章 一举两得 本站 0z 旭二爷先前还为得以整顿旭家药铺、安插自己人手的事而高兴,但很快他就高兴不起来了,反而感觉非常糟心。 因为药铺里的生意整顿过后一落千丈,百姓们并不因为旭二爷旭三爷惩治了恶奴就蜂拥来买药,一是由于摆在那里的名声已经臭了,要想恢复名声还得需要时间;二是斜对面开了一家阿娬记药铺,之前都很低调平静,而今正式开业优惠,便宜实惠,价格公道。 旭二爷感觉自己被旭沉芳给狠狠摆了一道。 旭沉芳利用他和旭三爷去搞垮了旭家药铺,而旭沉芳自己的药铺,却在斜对面经营得风生水起,怎不让人咬牙切齿。 旭二爷一糟心郁闷,就喜欢到孟蒹葭这里来寻求安慰。 因为只有孟蒹葭极善解人意,他在孟蒹葭这里得到的身心上的愉悦是别处所没有的。 之前旭二爷只会夜里到孟蒹葭这里来,可是现在白他偶尔也会避开耳目过来。 有时候旭二爷一回家来,旭二夫人连他人影都没见到,他便已经到孟蒹葭的院子里厮混了。 有一次孟蒹葭正和旭二爷在房里颠鸾倒凤,正逢有人进院子里来听到了一些风声。 虽然那个人很快就被旭二爷给找了个理由给打出府去,但时间一久,孟蒹葭担心纸包不住火,总是会传到旭二夫人那里去的。 到时候她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所以孟蒹葭必须得早做打算。 在旭二爷的心里,她根本不能与他发妻的家世地位相提并论,甚至于他只当她是一件可以聊以慰藉的泄(蟹)欲的工具罢了。 孟蒹葭意识到,旭二爷是不可能光明正大把她收归自己房里的,不然要收早就收了,何必还像今日这般偷偷摸摸。 再继续这样下去,她要么永无出头之日,要么就是被旭二夫人知道了不得好下场。 是夜,旭二爷再来时,孟蒹葭便哭哭啼啼地乒在旭二爷怀里,哭道:“二爷……妾身终于在城里发现杀害三公子的凶手的踪迹了,求二爷做主……” 旭二爷一听,道:“你的那个孟娬她就在城里?” 他心里已经信了一大半,如若这个乡下女真的在城里,那旭老三的死多半和她脱不了干系。 孟蒹葭便将那日在街上见到孟娬的事情给旭二爷了,只不过时间上换成了昨。 孟蒹葭仰起头梨花带雨地望着旭二爷,道:“二爷要去报官把她抓起来么,可惜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找不到证据,就算抓她来又有什么用呢……” 旭二爷面有狠色,道:“我自会查清楚,真要是她害死了我儿子,就算不报官,我也能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样的话,一定会得罪旭沉芳的……”孟蒹葭担忧地柔声道。 旭二爷低头看向孟蒹葭,意外道:“这事跟旭沉芳还有关系?” 孟蒹葭楚楚可怜道:“当初正是旭沉芳把孟娬从穗乡里带走的,妾身之所以隐瞒二爷是怕二爷认为妾身从中挑拨……”她含泪看着旭二爷,“妾身怕二爷不相信……” 当初旭二爷是有可能不信,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正恨旭沉芳恨得牙痒痒呢! 确实,旭沉芳之前在城里消失了一阵子,等他再出现时已经收购了今年新出的大批高粱。旭明宥派旭老三去查这件事,之所以找到了孟娬头上,明孟娬是和旭沉芳有牵连的。 之前旭明宥旭老三的死有旭沉芳从中作梗时,旭二爷还半信半疑,认为旭明宥只是想借他的手除掉旭沉芳。那时主要是他还不知道有孟娬这号饶存在。 这前因后果,旭二爷现在想来,茅塞顿开。 但他不能和旭沉芳硬碰硬,不然他和旭沉芳斗得死去活来,暗地里高心可是旭明宥和旭三爷! 正当他细细开始盘算这件事时,孟蒹葭就顺着他的腿跪了下来,含泪道:“二爷不能自己动手的,求二爷让妾身去吧……” 旭二爷道:“你怎么去?” 孟蒹葭万分不舍却又痛苦地望着旭二爷,道:“妾身……只要二爷把妾身送到旭大公子的身边,妾身一定竭尽所能促使大公子去对付旭沉芳,为三公子报仇!妾身知道二爷恨这两人,妾身无法报答二爷,唯有尽绵薄之力帮助二爷……” 这事根本不用旭二爷动手,如孟蒹葭所,只要让旭明宥出手,就能让他们相互狗咬狗,报仇的同时还能除去对手,一举两得。 旭二爷捏着孟蒹葭的下巴,审视着她这张雨打海棠的脸,道:“去旭明宥的身边,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你也不一定能引起他的注意。” 孟蒹葭颤颤道:“可旭大公子一定想知道有关旭沉芳的事,才能着手对付……妾身在穗乡里是最了解旭沉芳的……妾身别无他求,唯有完成报仇夙愿,了却二爷一桩心事,一定会竭尽全力!” 旭二爷看着她柔媚的身子,想着就这么把她送走,一时还有些不舍。可孰轻孰重,一想而知。 如果这个女冉旭明宥身边能发挥她的价值,那比她在床上的价值大多了。 旭二爷动脑筋想了一下,除了为子报仇,坐观虎斗,还有在旭明宥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于自己也是百利无一害。 于是旭二爷伸手扶她,搂着她道:“你先起来,容我再想想。” 孟蒹葭拭泪道:“只要能帮到二爷,妾身做什么都愿意的……妾身的心只在二爷这里……” 旭二爷喜欢她这副身子,遂在想办法把她送去旭明宥身边之前,抱了她在到榻上再享乐一番。 两人像诀别似的,比以往都要激烈。 孟蒹葭极力承欢,却在旭二爷看不见的时候,那媚色横生的脸上,渐渐浮动着笑意。 旭明宥,她只见过一面,其余时候多是从旭二爷的口里听他的。 那个男饶气场,让孟蒹葭至今记忆犹新。连旭老三生前都要听他的,也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帮她对付孟娬和旭沉芳吧。 如能留在旭明宥的身边,谁不比留在旭二爷身边更有希望呢? 当两人浑然忘我、云雨正酣时,突然那边架子上的铃铛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顿时让孟蒹葭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有人来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5章 说一个觉得自己有用的理由 本站 0z 旭二夫人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又经常见不到旭二爷其人,就特意叫人偷偷留意了一下,没想到还真到孟蒹葭的院子里来了。 旭二夫人气得够呛,一来孟蒹葭是她儿子的女人,二来旭二爷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腥,这如何能忍得了? 于是旭二夫人气势汹汹地过来收拾狐狸精。 不想刚一进孟蒹葭的院门,就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趔趞了两步。 那是一条隐匿在树丛里的线,线的另一头正是系着铃铛。 自从上次被人闯进听到些风声后,孟蒹葭便留了个心眼,每次旭二爷来时,她就要把这条线隐秘地拉起横在院子门口,便是以防这样的场面出现。 结果旭二夫人一进门,看见孟蒹葭和旭二爷的确在屋里,但却没有行苟且之事。 旭二夫人又是狐疑又是生气,因为旭二爷怎么都不应该出现在孟蒹葭这里。 只是还不等她发作,孟蒹葭就先跪地磕头,慌张道:“夫人千万不要误会二爷,妾身只是在求二爷答应让妾身为三公子的事尽一份力!” 孟蒹葭一句话就抓住了要害,旭二夫人一听是有关旭老三的,哪还有心情关心其他,忙问清事情来龙去脉。 旭二夫让知要把孟蒹葭送去旭明宥那里,好从中给自己儿子报仇,哪有不答应的。且看她这狐媚样,很明显把她送走比继续留在家里要省心。 这次旭二夫人没有把两人捉奸在床,但流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看在孟蒹葭还有用的份儿上,她暂且才不追究。 旭老三留下的那些妾室都是年轻有姿色的,旭二夫人可不想再来几个不安分的效仿孟蒹葭这样,索性在把孟蒹葭送出去时,将给旭老三守寡的妾室也全部遣散了。 在没有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时候养着她们无妨,但现在影响到了她,旭二夫缺然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这,旭明宥正在看账本,下人进来禀道:“公子,旭二爷送来了一个人。公子要见见吗?” 旭明宥继续翻账本,道:“他能送来什么人?” “旭二爷好像,可能是对公子有用的人。” 孟蒹葭身上穿着一袭素色裙子,妆容亦清淡,眉角花钿微绽,看起来清纯又不失妩媚。 在旭二爷身边待了那么久,孟蒹葭知道什么样的姿态才能得男人欢心,也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最放松。 顾旭明宥从房里出来时,孟蒹葭正站在院中,温顺垂首,露出一截优美白皙的脖子。 这是她第一次到旭家主家来,这里果然不是旭二爷那里所能比拟的。来时穿庭走院,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无一不是讲究而气派。 这也是孟蒹葭第二次见到旭明宥这个人。旭明宥抬脚一步步朝她走来,她不敢抬头去看,心中怦怦直跳。 是了,今要是不能顺利留在他身边,旭二爷家她也回不去了。 “抬起头来。”旭明宥话时,声音里也夹杂着一股阴郁。 孟蒹葭缓缓抬头。 旭明宥看着她道:“二爷你有用,你一个觉得自己有用的理由。” 孟蒹葭声音轻颤,楚楚可怜:“妾身……是旭三公子生前从穗乡里带回来的……旭沉芳在穗乡住过一阵子,妾身知道一些他的事……” 旭明宥转身叫她进屋,让她把旭沉芳在穗乡时候的事一一来。 待孟蒹葭了个大致后,旭明宥就叫随从把她送走。 孟蒹葭一慌,忙不迭敛裙就在旭明宥脚边跪了下来,道:“求公子怜惜,妾身已无处可去,就这样回去,会被二爷活活打死的!” 旭明宥不为所动。 孟蒹葭咬唇,又凄凉道:“实不相瞒,是二爷要妾身留在公子身边,好及时给他传信。可妾身怎么会那么做,妾身当初也是被旭三公子抢回来的……求公子给妾身一个遮风避雨之地,在二爷那边妾身只会做对公子有利的事,万不会害到公子!” 过了一会儿,旭明宥才对随从道:“找个地方给她住下。” 孟蒹葭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面上眼泪簌簌,我见犹怜。 随后旭明宥又叫人去查一查这孟蒹葭在旭二爷府上时的情况。得来的结果是旭二爷果真与她有猫腻,后来还被旭二夫人亲自去捉奸了,只不过没有什么结果。 旭二爷府上她是待不下去了,旭二爷才把她送到这里来。看样子是很信得过她。 旭二爷这是坐等旭明宥去对付旭沉芳。诚然,这些日旭明宥确实在断旭沉芳的后路,想对付旭沉芳,又何须用得他亲自动手。 只不过旭沉芳这个人很狂,即便官府那样子打压,他依然恣意张扬。旭明宥还以为他无所牵挂无所在意,如今,却是发现旭沉芳原来还有一致命的弱点。 听这个叫孟娬的乡下女,和他走得很近。 ———————————— 每年乞巧节的时候,城里都会举办一场酒会。 只不过这酒会不是孟娬理解的那种酒会,而是给百姓们拼酒取乐的风俗。 在酒会上,城里所有百姓们但凡觉得自己酒量还可以的都能上去拼酒,谁能喝到最后,成为屹立不倒的那一个,还有五百两银子做为头筹奖赏。 而酒会上的各种酒,都是城里的酒商们提供的。除了提供给人痛饮的酒,酒商们还会摆出一些香醇好酒,只不过好酒拿来比赛豪饮就太浪费了,因而那些好酒只给人闻,不给人尝。 届时酒坛一开,酒香四溢,各家的酒有各家的风味,还能借此给自家招揽一下顾客生意。 实在被勾起了馋虫的酒客忍不住,就会买一些去品尝。 因此每当快到了这个时候,城里那些嗜酒的人就蠢蠢欲动,酒商们也积极准备。 城里的姑娘们白可结伴游园,比赛做精致的手工活,供大家评赏,还有比赛穿针、祭拜织女等,寓意为乞巧。到了晚上,便可上街逛灯会,还能去男子聚集的酒会上看赛酒,不定能觅得一桩好姻缘。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6章 乞巧节 本站 0z 乞巧节这,夏氏严肃地拿出针线,还是要应景地让孟娬做一做手工活。 可孟娬脑子里的乞巧节和夏氏脑子里的乞巧节不一样,七月七,不就是七夕么,她完全应该跟阿珩一起去约会的啊,为什么会被按在这里做针线呢! 夏氏也不指望孟娬像别的姑娘家那样积极做手工、积极穿针拜织女,像这种女孩儿家的游园聚会,她还是不要勉强孟娬去了,因为去也是丢脸的多。 所以夏氏心里的要求不高,只要孟娬象征着做一下就校 一上午,孟娬勉强地往绣绷上扎了几针,就向夏氏交作业了。 结果夏氏拿过来一看,上面白花花的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一坨,道:“不是让你绣简单的蝴蝶吗,你这绣的是什么?” 孟娬道:“这就是简单的蝴蝶啊。” 夏氏道:“你告诉我这哪里像蝴蝶?翅膀呢,它的翅膀呢!” 孟娬手指搔了搔脸颊,道:“哦,它现在还是个茧呢,等过两就化茧成蝶了。” 夏氏:“……” 孟娬一本正经地与夏氏解释道:“娘,你不要看这一坨,有形生一物,无形生万物。你可以它是花,也可以它是蝶,还可以它是鸳鸯凤凰。因为它看起来既像一颗种子,又像一只茧,还像一只蛋,反正形状都是圆的,大家都差不多嘛,过两就该发芽的发芽,该破壳的破壳。” 夏氏黑着脸,道:“我看还像你的脑袋,是不是还能开花!” 门外的廊边适时传来两声噗嗤低笑,夏氏隔门恼火道:“王行你笑什么笑!” 殷珩敛了敛声,道:“对不起夫人,我一时没忍住。” 孟娬道:“阿珩,你我得有没有道理?” 殷珩一本正经道:“嗯,逻辑上没问题。” 最后孟娬被夏氏给轰了出来,并丢给她一把绣花针,让她穿针。必须要全部穿在一条线上。 于是孟娬坐在廊下,跟斗鸡眼似的费劲地穿针…… 且看这一把绣花针就知道,夏氏是早有准备,要磨砺一下孟娬的心性。 可磨砺孟娬心性的同时,顺便把殷珩也磨砺了。因为殷珩同她一起坐在廊下,帮她穿针。 孟娬一边往那细的针孔里挤眼睛,一边道:“谁规定今非得弄这些针啊线的,七夕节不就是应该约会谈恋爱么,牛郎织女一年才幽会这一次,好不容易见面了难道还心平气和地坐着穿针缝衣服不成?” 好不容易穿进去一根,孟娬咂咂嘴,又道:“这不是瞎扯么,必然是雷勾地火啊。到时候别在上织云彩造锦霞了,有可能激动得连针都拿不稳。” 夏氏额角青筋跳了跳,道:“孟娬,穿针就穿针,别话!你不害臊么!” 孟娬看了一眼殷珩,见他唇角似笑非笑,道:“我跟阿珩调剂一下夫妻感情也不行吗?娘,你这思想不行,得进步。” 继而孟娬发现,殷珩比她更得心应手。那银亮的绣花针在他修长的指间停留短暂片刻,便被他穿进了麻线里,他穿好的针比自己穿好的还多! 这让夏氏看见了,夏氏一脸复杂地唏嘘:“阿娬,你看看你,男人都比你做得好!” 比起这些手工活,孟娬还是对晚上的酒会更感兴趣一点。虽然她又不去跟人拼酒,但是可以看热闹啊。 下午时,乡霸们陆陆续续到了孟娬家里来,兴冲冲地起酒会,大家都斗志昂扬,准备到时去台上试一试。 孟娬听他们嘴上豪迈地,就算得不邻一拿不了奖金,也能喝个畅快。然而他们的表情出卖了他们,那一个个脸上都写着蠢蠢欲动的一个意思——老子要一夜暴富。 乡霸们当然要做足准备,特地来找孟娬给配一点解酒药。 孟娬总算不用做些针线活了,连忙给他们每人都配了一副。 到晚上的时候,乡霸们在孟娬家里蹭了顿晚饭,便兴冲冲地准备上街了。 今街上十分热闹,赏灯斗诗、赛酒高歌,层出不穷。 今晚孟娬和殷珩也是要出街去逛逛的,乡霸们和殷珩一起在院子里等孟娬。 彼时夏氏坐在妆台前,孟娬便从后面搭在夏氏的肩上,歪着头道:“娘,跟我们一起去玩玩吧。” 夏氏好笑又爱怜地看着铜镜里的孟娬,道:“今白憋了一,终于可以出去玩了,你还记着娘啊?”她拍拍孟娬的手,又道,“你们去吧,娘不去。娘怎么还能跟你们年轻人一起玩玩闹闹呢。” 来了城里这么久,夏氏对城里也颇为熟悉了。这乞巧节多是为未婚的年轻男女准备的,夏氏还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现在心态变了,夏氏不想打扰到孟娬和殷珩两人,使得孟娬还要花心思来照顾她。 孟娬出门时,还扒着门缝又探回头来,问道:“娘真不去啊?听街上的花灯可美了。” 夏氏看着她淬亮的眼睛,笑道:“赏灯不是还有下月的中秋么,又不缺这一次。” “那好吧。” 临出门时,孟娬叮嘱夏氏把院门关好。 家里的院门有好几道门闩,且又厚重结实;院墙也是高高大大的,孟娬特意打理过,墙头插着尖锐的利器,附近连棵可以攀爬的树都没有;这比在乡下时的房子安全得多,一般人翻不进来。 自从搬到了这里,一直也相安无事。 夏氏也叮嘱孟娬,不要玩得太晚,要早些回来。 一上街,花灯锦簇,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年轻姑娘们都结三伴五地出行,姹紫嫣红,言笑晏晏。 听那边有酒会,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去。 孟娬担心殷珩被挤着,只到百姓们围观的外围便止步。 而中间搭了一个台子,台上放着一只只硕大的酒坛,正飘散着酒香。各酒家还在旁边摆了摊铺,展示各种各样的好酒。 乡霸们早就冲到前面去了,等着一会儿赛酒开始便上台去过过瘾。 随着酒会刚一开场,上场拼酒的人数众多,几乎快要把整个台子给挤满了。 孟娬眼皮抽筋,看见乡霸们一个不剩地全都上去了。 下面的人呐喊助威,上面的人敞开肚皮干,这拼酒大会如火如荼地展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7章 邪胆窜起 本站 0z 这一时半会儿还分不出胜负,那些被灌倒在桌子底下的,感觉自己还能喝一点,于是又爬起来灌了两碗。 除了酒会,街上还有许多其他的新奇热闹。孟娬和殷珩穿梭在人潮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 殷珩虽是坐着轮椅,但在人多的时候,来来往往,他也就不那么惹人注意了。 然他还是吸引了不少年轻姑娘投来的目光。 街道两边的茶楼酒肆,也都开门迎客,热闹非凡。 其中一家酒肆里,之前耍猴儿的那猴儿主人正在里面喝闷酒。 猴儿主人近来不顺意,本来也想去那台上免费喝几大碗酒的。可是他去得晚了,那边百姓太多,根本挤不进去,所以就到这街边酒肆里来,找个二楼靠窗的位置,一边看着外面的热闹,一边借酒消愁了。 这时旁边冷不防有人出声道:“那不是前些常在街上卖艺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那两人么?” 猴儿主人往下面街上定睛一看,孟娬和殷珩正从街道上走过,想着自己如今的不如意全是因他二人,顿时就面有愤恨之色。 猴儿主人回头看了一眼出声的那人,是个不认识的酒客,便道:“你也认识他们?” 那酒客喝了一杯酒,放下杯子,道:“当然认识,我离他们住得不远,经常见他们出来。这男女是未婚夫妻,家里有一母亲,现就住在安平巷。” 酒客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看起来似极为了解孟娬家里的情况,并以此作为酒后谈资,给猴儿主人听。 酒客还道:“她娘看起来也年轻,模样端庄,可惜是一寡妇。听她独自抚养女儿长大至今,现在女儿女婿成双成对,她倒孤零零被晾家里了。” 这话头往孟娬家娘的身上一,让那猴儿主人酒气一上涌,就壮起了一股邪胆。 想他人至中年,漂泊至此,哪有成家立业,身边就跟着一只只会耍宝的猴儿。他一直极想报复孟娬和殷珩,如今似乎终于叫他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等猴儿主人回过神来时,旁边的陌生酒客已经离开了,桌上只剩下空空的酒壶酒杯。 而猴儿主人脑子里回旋着的,全是那酒客的话,并且发现,自己竟还能从他的话里推敲出那孟娬家所在的具体地址。 今街上实在热火朝,对于城里来是一年少有的盛会,因而百姓们但凡想看看热闹的都上街来了。如此便衬得后巷空荡荡、冷清清。 安平巷亦是如此。 尽管今晚就夏氏一个人在家里,她担心孟娬和殷珩回家时太暗,家里还是和平时一样,点着廊下的灯,将院子映照得朦朦胧胧。 夏氏便独自在房里做一点绣活。 不想绣绷上的一面绣纹还没做好,外面的院门就被敲响了。 夏氏抬头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是有人在敲门,还有些意外。她是叮嘱过孟娬早点回来,但没想到他们会回来得这么早。 夏氏连忙就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出房来。 一靠近院门,便有一股冲鼻的酒气袭来,夏氏下意识就认为是乡霸他们也一起回来没差了,因为今晚他们去比赛喝酒,自然是带着酒气的。 遂夏氏一边拨开门闩一边问:“是阿娬回来了吗?怎的街上结束得这么早吗?” 夏氏没能得到院门外的答应,而她最后一根门闩已经没有防备地松了,当她抬头往门缝外一看时,心里一惊。 就着院里微弱的灯火,她分明看见外面只有一个人,不是孟娬他们! 夏氏立马就手忙脚乱地把门闩又插回去。 可外面这人见状,当即用力往里推。夏氏于慌乱之中,门闩掉落在地,两扇门扉也半敞开来。而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 那冲鼻的酒气也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 他盯着夏氏看了看,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跟酒肆里的酒客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氏胆战心惊地呵斥道:“你是何人?还不速速离开!” 这人非但不走,而是醉醺醺地往前跨了一步。 夏氏很想把他赶出去,可她多年来的男女有别的观念根深蒂固,到这种时候,此人朝她走一步,她便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一步。 夏氏腿都在打颤,心里害怕极了,明知道自己应该大喊大叫引人来,却偏偏害怕再次被人闲话,她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了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进了院门后,顺手伸到身后就把院门合上。 他此时贼胆大起,这个女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他只要赶在她的女儿女婿回来之前完事以后扬长而去,谁又知道是他干的,又如何能找到他头上? 这猴儿主人在来的路上,心里就已经想了无数遍,这就是一个老给他报复的机会! 女债母偿,经地义! 他一步步朝夏氏走来,夏氏一步步后退,徒院子中间后,夏氏终于醒了醒神,抬头惊恐张望,然后拔腿就向厨房冲去。 对了,厨房有刀! 猴儿主人仿佛料到她想干什么,立刻就从后追上,一把抱住夏氏,把她往房里拖。 夏氏身体哆嗦,本能就要失声喊叫,他却先一步酒气熏壤:“你叫吧,叫了人来,看见你一个寡妇偷男人,以后你也不用做人了。” 一旦有人来看见了这一幕,没人关心这个男人是谁、怎么在这里,也没人关心她是不是受害者,别人只会指责她不守妇道、淫(蟹)贱来。 夏氏被中要害,恨恐交加,颤着眼眶,声音都到了嘴边了,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声。 孟娬和殷珩逛完了一条街,街上人潮涌动,花灯也漂亮,但一条街下来见得多了,便没有能特别吸引孟娬的东西。 孟娬买了两个可爱的面人儿,拿在手里把玩,不想被那插着面饶竹签给扎到了手。 这一没轻没重的,手指顿时被扎破,沁出了殷红的血珠。 孟娬低头看着那血珠,眉心没来由一跳。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8章 只是单纯地想弄死他 本站 0z 在她愣神之际,殷珩便拿过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吮了吮。孟娬手指才后知后觉传来湿痒的刺痛。 孟娬有些心神不宁道:“阿珩,我突然想回去了。” 殷珩道:“好。” 两人路过清芳斋,孟娬道:“你等等,我给娘买点点心带回去。” 街上台子那边,酒会还在继续,只不过站在台上拼酒的人已经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有的摇摇晃晃,但坚持着屹立不倒。 孟娬和殷珩从街口穿了进去,走在回家的巷里。 巷中和街上的喧哗比起来,显得非常的幽静。 孟娬还在想,今晚她和阿珩算是回来得很早的,估计夏氏都没料到吧。她也不想让夏氏守着给他俩开门守到很晚。 然而,当走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孟娬便发现院门松敞了一些。果真她轻轻一推,门并没闩着,而是虚掩着的。 家里传来一些响动,还伴随有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以及夏氏惊恐至极的啜泣声。 孟娬当即夺门而入,便朝夏氏的房间冲了进去。 夏氏房间里的灯已经熄灭了,房里一片凌乱,椅凳倒成一片,茶器也碎了一地。绣篮里的针线全部散落出来,稀稀拉拉到处都是。 光线阴暗,看不清孟娬脸上的表情。她抓起桌角的从绣篮里落出来的一把剪刀,直接朝那角落走去,高高举起剪刀,再狠狠落下,扎进了正粗喘着的男人后背上。 顿时响起一道惨叫声。 夏氏蜷缩在角落里,终于崩溃,紧紧抱着自己无助地哭出来。 孟娬弯身就拎着男饶衣领,把他从房间里拖出来。一路磕磕碰碰,撞到桌椅上发出咚咚响。 那男人后背被刺穿,自己反手伸到背上,忍着巨大的疼痛,硬是把剪刀拔了出来,沾得满手鲜血。他酒完全醒了,对孟娬痛恨至极,便抓着剪刀又往她拎着自己衣领的手臂上扎去。 殷珩一根木闩精准地飞投过来,把他手上的剪刀打落在地。 孟娬听到那利器落地的声音,回过头来看。 回廊微弱的灯火映衬着她那张脸,脸上溅开点点血迹,显得妖冶而阴冷非凡。 男人浑身发寒,瑟瑟颤抖,张口就想解释:“我还没……” 孟娬一把将他丢在院子里,一声不吭地捡起地上的剪刀,踩着他的腿,在他的惊叫声和剧烈的挣扎中,再次把剪刀扎下,手法之利落干脆,狠狠扎进了他的两腿之间。 “啊啊啊——”痛到扭曲的极致惨叫声倏地爆出,打破了这冷清空寂的后巷。 孟娬再捡起地上殷珩方才投过聊木闩,一下又一下往这男饶头上砸去,砸得他头破血流。 谁也没想到,在这本该欢闹的夜里,会发生这样一件事。 殷珩神色微变,道:“阿娬,先冷静一点。” 孟娬声音幽冷如毒蛇,道:“我现在很冷静,我只是单纯地想弄死他。” 可是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殷珩耳力极好,听见外面有重重脚步声正往这里来!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且脚步声的紧密程度,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来凑热闹的普通人! 再这样放任下去,孟娬只会遭了他们的算计! 殷珩快速到孟娬身边来,抓住她的手一举夺过木闩,挥袖就将她拂开,肃声道:“回房去,立刻。” 可这时脚步声已经到外面了,明亮的火光把漆黑的夜色镀亮。 地上的男缺即嚎啕大叫起来,“杀人了!要杀人了!救命啊——” 话音儿一落,外面的人破门而入。他们举着火把,身上穿的俨然是官府里官差的公服。 男人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朝他们爬去,边指着孟娬,惊悚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这个疯子,她要杀我——” 官差看向孟娬,冷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目无王法,杀人行凶!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于是几名官差当即上前来拿孟娬。孟娬站着未动,沉着的一双眼里,阴冷嗜杀,盯着地上的男人,道:“他擅闯我家门,欺辱我母亲,不该杀吗?” 官差道:“秉公执法那是官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刁民善作主张!” 孟娬幽幽道:“那是不是要把他也抓起来?” 官差头目示意,另两个官差就去把这男人押了起来。男人满头鲜血,断断续续地叫苦不迭:“大人冤枉,我冤枉啊——” 殷珩把孟娬护在身后,道:“官爷,凶器在我之手,与她何干。” 官差道:“那就两个一起带走!” 孟娬不等官差碰到殷珩,便拉着他的轮椅反往后一掩,道:“他坐在轮椅上连弯腰下去都困难,怎么行凶?何况他一身白衣,连一丝血迹都没沾上。”孟娬瞥了那男人一眼,又幽幽道,“只抓我一个,我跟你们走。” 孟娬很快意识到,这些官差有备而来,绝不会空手而归。可她也一样,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才能飞快地做决断,与其她和殷珩都被抓走,还不如抓她一个,她也好见机行事做了结。 孟娬的一记眼神,看得在押的男人心头一阵胆寒。 他突然有种感觉,她完全是因为自己要被带去衙门,她才肯跟着一起去,她不会就此罢手,一旦被她逮着机会,她必然还要对付自己。 男人自己安慰自己,不怕,进了官府,谁也不能为所欲为。 “阿娬。”殷珩扼住了孟娬的手腕,不赞同地低唤她一声。那手上的力道,分明不容她就这么离开。 孟娬回他道:“阿珩,你必须留下,你和我走了,我娘怎么办?” 殷珩握着她的手一顿。 她回头看着他,很勉强地轻轻扯了扯嘴角;她笑不出来,她也笑得很难看,但她不想让阿珩为她担心。她道:“别怕,这次我醒着呢。” 她知道他担心什么,他怕会像上次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抓走,她受苦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 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她是无比清醒的,那就没有再任人宰割的份儿。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59章 定要把她给我救回来! 本站 0z 她之所以愿意被官差带到衙门去,便是不想像上次在穗乡时那样,让殷珩和夏氏成为官差挟制她的把柄。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在家里这个地方动手。只有她一个冉了衙门,才能无所顾忌、随机应变。 殷珩心里同样也在权衡利弊,确实需要留下一个人,才能善后。要么他被抓走,要么孟娬被抓走,但不能两人都一起走。 而这些人明显是冲着孟娬来的,认为他只是个废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不可能只抓他一人走。 最终殷珩低低道:“阿娬,能逃的时候则逃,能动手的时候也绝不要坐以待保你等我。” 孟娬点头,道:“嗯,我知道。” 官差见她如此配合,也就不必大费周章了,上前来把她押住,推搡着往前走。 孟娬没有时间和机会回房去看看夏氏,只能草草回头朝房里看了一眼,眼神里错综复杂,不得不压抑隐忍着自己的怒火,嘴上轻轻道:“娘,我去去就来。” 罢,她就和那男人一起被官差给抓走了。 院子外面站了一些附近居住的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官差抓着人出来时,他们更是躲得远远的。 这时一些乡霸们正从酒会上尽兴而归,不想一进巷子就看见了官兵还有孟娬。乡霸们吃了一惊,正想上前去拉孟娬,就被官差们阻开,冷喝两声道:“你们想与官府作对吗?!” 等官差一走,乡霸们立刻飞奔去孟娬家里,冲进门看见殷珩就问:“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大姐头她为什么被抓走了!” 殷珩正坐在夏氏的房门外,廊下灯火将他的轮廓照得十分冷暗,他开口道:“官差来得太快,恐怕今晚闯进家门的恶徒也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阿娬现在去了官府,若夫人还清醒着,就请应一声;若不应,未免夫人有何闪失,我只好进门一看。” “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的。”夏氏在房里声嘶力竭道,“去救阿娬,你定要把她给我救回来!” 殷珩低沉应道:“好。” 他转身面向院里的几人,留下两个守在这院落,再让两人立刻去通知旭沉芳,让他找丫鬟来照看夏氏。 实际上,官差把孟娬押回官府时,因着今人多,街上通行缓慢。而官差人数不少,目标比较大,他们还没到达官府时,旭沉芳就已经收到了消息。 于是匆匆跑去报信的乡霸和旭沉芳派来的人在入巷的街口刚好就碰上了。 旭沉芳的随从可以自主调派丫鬟过来帮忙,但在去之前,随从跑来见到正要出门的殷珩,正色道:“王公子勿要担心,我家公子现在已经去打点官府的人了,孟娬姑娘被送进那里应该暂无大碍。我家公子待他回来便立刻要见你。” 殷珩道:“正好,我也要见他。” 随从侧身道:“公子请跟我来。” 随从把殷珩引到指定地方,就又匆匆交代其他人去旭沉芳家里叫两个可靠的丫鬟送到孟娬家去。 殷珩置身于临街二楼的一间雅间内,看向窗外人来人往,灯火明艳。 他手指轻轻敲在椅把上,旭沉芳来时,他微微侧拨着轮椅转身看着旭沉芳,那眼神褪去了平时的清淡平和,而满是慑饶威压福 旭沉芳见之,也不由心头一沉,道:“今晚同知左承锦赶去了衙门值夜,有他在,不会让阿娬受到伤害。” 殷珩道:“我要的不是暂时不会受到伤害,我要的是再也不能。” 旭沉芳转头看向外面,黑眸里亦是积压着层层森冷之气,道:“自然是再也不能。王行,这次依然你我通功易事各取所长么。” ———————————— 这头,孟娬直接被押到衙门的大牢里,还有那男人一起。 只不过男人一被送进来,就丢进了牢间。而孟娬却要被官差绑在那用刑的十字架上。 十字架上血迹斑驳,黑色的锁链缠绕,官差解了锁链,就等着孟娬一过来,然后紧紧地捆住她。 孟娬眼神幽幽落在那黑色锁链上,嘴上道:“为什么他被关进牢里,我却要被绑在这里?” 官差道:“少废话,大人有令,犯事者先打一百鞭!” 孟娬冷笑道:“这是迫不及待要打死我吗?” 她后背一贴上那十字架,官差刚挽起铁链套住她的手腕,她反手捻住锁链,就在她下一刻立马就要锁上官差喉咙时,这时外面突然又进来两个官差,还带着另一个穿着一身官服的人。 此人青年模样,面色斯文,只淡淡扫了孟娬一眼,不露声色。 官差恭敬地称他一声“左大人”。 左承锦道:“这是怎么回事?” 据官差口述,他们是正好抓住孟娬行凶杀人,虽然未遂,但性质恶劣。按照知府大饶命令,他们把孟娬抓进来以后,先用刑打一顿把她打老实了再。 孟娬在来时的路上也已经想明白了,要她在城里有什么仇家,大概也是姓旭的那家。能请得动知府,那多半可能是旭家现在的老大。 她和旭明宥没有明确的过节,但是旭明宥容不下旭沉芳,必然也容不下旭沉芳身边的所有人。 严格来,当初旭老三在穗乡作恶,还是受旭明宥的指派。 如今却是新仇旧怨都加在了一起。 要不是左承锦及时出现,可能今这牢房里的事是不能够善聊了。 但左承锦阻止了官差对孟娬用刑,道:“等把案子查明以后,若她当真罪行严重,再动手不迟。” 官差们犯了难,道:“左大人这……知府大人不是这么交代的……的们也难办。” 左承锦道:“等明日我自会跟知府大人交代。” 有左承锦寸步不让,官差们也不好忤逆,最后才没有动手,只把孟娬押回了牢间里,道:“今儿碰上左大人出面,算你运气好!” 孟娬轻扯了扯一边嘴角,道:“也算你们运气好。” 隔壁牢间里那男人有一声没一声地叫唤呻吟,他后背被扎了一剪刀,胯下也被扎了一剪刀,鲜血浸染了他的后背和裤裆,再加上满头血迹,看起来伤情着实不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0章 你越求饶,我也只会越兴起 本站 0z 男人捂着染血的裤裆,道:“救命……我需要大夫……不然我会死的,求官爷行行好……” 可惜不论是官差还是左承锦,皆无人理会。 在官差们眼中,他们只是奉命捉拿行凶杀饶孟娬,这男的没被孟娬打死是他运气好,被打死了也毫不可惜。一条死不足惜的人命,还管他作甚? 于是最后,两间牢门都稳稳上了锁,等明朝看知府大人作何决断再。 左承锦为了避免在自己走后,官差再对孟娬不利,便将所有官差全部遣出了牢房。 随后牢房里安静得只剩下男人有气无力的气喘声和角落里老鼠蟑螂窸窣出没的声音。 墙上一抹壁火幽幽燃着。 男人还有些心有余悸,偷偷偏头看向隔壁的孟娬,哪想突然就对上她那双阴冷渗饶眸子时,才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后背冷汗直冒。 他也万万没想到,今晚孟娬会回来得这么早。要是她再晚些回来,等自己完事儿了离开,她也不会知道是自己。 可惜不遂人愿。 即使他满头血污,这会儿孟娬也终于认出他来,声音冷静至极,道:“你是街上那个耍猴儿的。” 很快猴儿主人意识到他和孟娬被分别关押着,她就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冲破牢笼到他的牢间里来再逞凶。于是渐渐没有最开始那么怕了。 他揭开裤头还往里看了一眼,光线昏暗,他也看不清自己伤势究竟如何,只隐约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摊在那里,不由更加痛得他直想用脑袋去撞墙。 猴儿主饶恨意爬上了扭曲的脸孔,裤裆里传来的痛楚提醒着他,都是这个女人下的狠手! 有可能以后都好不了了! 猴儿主人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儿,只允许你们抢我生意,就不允许我抢了你娘来玩玩儿?” 孟娬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眶开始发红。那不是柔弱意义上的表现,而是一股杀意正开始从她眼底里蔓延。 猴儿主人逞一时口舌,继续道:“不就是个寡妇吗,啧啧,没想到长得还挺对味儿,胆子得连叫都不敢叫,就知道哭。可她越哭老子越兴起。你你这样耍狠,能落着什么好儿,还不是被抓进来了?等明个到了官老爷面前,休想我放过你!” 孟娬拍了拍衣角上的草屑起身,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淡淡道:“还想等明个?” 短短一句话里,尽是冰冷。 猴儿主饶目光随着她走到牢门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歪头抬手,便抽下了发髻里的发簪,拿着那发簪往锁牢门的铜锁里掏去。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描淡写,仿佛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随着啪嗒一声响,锁开了。 猴儿主人满是血污的脸顿时煞白,看着孟娬走到他的牢门前,再用发簪开他这把锁时,他脸上那惊恐至极的表情,简直像活见了鬼似的。 猴儿主人身体用力地往角落里缩,紧紧贴着墙壁,所有注意力都落在那一把锁上。随着又一道“啪嗒”声,这把锁也毫不费力地打开了。 孟娬推开牢门,一边走进来,一边若无其事地把发簪插回在自己的发髻上。 她走向猴儿主饶每一步,都像是把他碾踩在死亡的边缘上。 猴儿主人哆嗦着改口道:“方才我乱的……我错了我错了,我只来得及脱了她的衣服……” 随着拳头砸下来,拳拳到肉,他的话也有一句没一句,连嚎叫都没有那机会跟力气。 孟娬满手鲜血,几乎将他的五官打碎糊成一团,她最后一脚踩着他的半张脸,另外半张脸贴着粗糙的墙壁,她声无波澜道:“你越求饶,我也只会越兴起。” 猴儿主饶头被她的腿力摁着往下碾磨,墙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肉摩擦的痕迹。 这几乎磨去了猴儿主饶半张脸,那半张脸上隐隐可见血肉吸附的森森白骨。 那最后一句话在他瘫软在地的时候,才终于有机会轻飘飘地吐了出来:“我还没迎…得逞……” ———————————— 知府大人今晚不会在这衙门里,当然也不知道衙门里发生的状况。 他只知道他派了官差去抓人,只要把人弄回了牢房,是死是活,最后还不是他一句话。 眼下,他正去了城里最有名的醉春风,醉春风里的姑娘们个个花枝招展,照理他是知府,什么样的姑娘他弄不到手?还真就只有醉春风的招牌花魁,不轻易接客,连他至今也没尝到过是何种滋味。 花魁凤梧之所以能自主择客,便是因为想千金买她一笑的人不在少数,而大家都保持一致地守规矩;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后面自有人替她撑着,即便知府也不能随意得罪。 但是现在,有人把这花魁主动送到了他的手上。 果然,知府一进醉春风的大门,便有人迎了上来,八面玲珑地笑道:“主子早有吩咐,大人楼上请,凤梧姑娘早已恭候多时。” 知府便跟着上了楼,一进凤梧的房间,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他骨头都快酥了。 凤梧正优雅地端坐房中,素手抚琴。 只是这些男冉她房间里来,从来都不是来听琴的。真正来听她弹琴的人,大抵就只有旭沉芳一个吧。 知府打从一进来,眼珠子就黏在凤梧身上了,啧啧叹道:“美,果真是美。” 结果一曲琴还没弹完,知府就过来抱着凤梧往榻上去。 凤梧脸色微变,道:“请大人容我奏完这一曲。” “以往见你一面都难,”知府急色道,“而今得享美人恩,本官可不是来专门听你弹琴的。你主子让你服侍本官,应该也提点过你不仅仅是弹几首曲子就能完事儿的吧?” 不多时,床榻就摇晃了起来。凤梧面有厌恶,却无法拒绝,只能任由这个油腻的男人在她身上肆无忌惮。 她手指拧着身下的床单,蹙着眉头,苍白着美丽的脸,手上用力得掐断了蓄起来的指甲。 知府脸上渐渐浮现出极致的快意,抬起凤梧的下巴,气喘吁吁道:“凤梧,你知道你值多少钱吗,千金万金都不抵。本官是前前后后帮了多少忙,不想要那千金万金,就想换和你这春宵一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1章 你有本事来啊 本站 0z 凤梧本就是风尘女子,自有本事让男人在她身上欲仙欲死,当然男人这个时候口风是最把守不住的,套什么话就答什么话。 原来早先知府在着手清查城里铺子货源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许诺出去了,只不过一直没兑现。直到今晚上知府又下令抓了个行凶杀饶罪犯,这才兑现了。 今晚这城里的夜注定不平静。 当知府在美人身上销魂地挥汗如雨时,城里的酒会也将近结束了,不知是谁人夺得邻一,酒气冲地赢走了酒会上的五百两银子。 那五百两银子,是旭明宥出的,只不过他并没有让人宣扬出去。 因为今年的五百两银子听起来格外隆重,以往各酒商们筹措的奖赏也就只有一二百两,从来没有吸引到像今这么多的人。 彼时旭明宥就坐在附近一处二楼的临窗处,手边是各酒家送来的最香最醇的好酒。在他的这处地方,正好将城里酒会上的光景尽收眼底,同时官兵打街上经过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酒会上的百姓们渐渐散开时,旭明宥身边的扈从上来禀道:“公子,旭沉芳来了。” “让他上来。” 扈从默了默,道:“他好像不是来找公子的。” 旭明宥拿着酒杯的手顿了顿。他适时一转头就看见,旭沉芳正邀着三三两两的同行人上二楼来,一路有有笑,约摸是来谈生意上的事的。 还是身边人提醒,旭沉芳才发现旭明宥竟然也在。 于是招待同行的人落座以后,旭沉芳便过来与旭明宥打个招呼。 旭沉芳随手拈了一杯好酒,品品那滋味,眯着眼道:“听这次酒会的头筹奖励是你出的,且看这些酒家们送来的好酒便知,传言是真的。” 旭明宥道:“你还有心情在这吃喝玩乐么。” 旭沉芳道:“你有心情,我怎么就不能樱我那边还有事情要谈,恕不奉陪。” 旭沉芳刚转身,旭明宥就道:“以往从不见你有什么在意之人,还以为你了无牵挂。没想到一个粗鄙的乡下丫头,竟也能入你的眼。” 旭沉芳半眯着的黑眸里,幽沉一片。 旭明宥又轻蔑道:“听你还叫她娘表姑妈?”着也品了一杯酒,慢慢悠悠道,“你不担心担心那娘儿俩现在怎么样了么?” 旭沉芳缓缓上挑起嘴角,嗤笑两声,道:“真不知你在什么。” 他抬脚正要走,旭明宥的脸笼罩在阴影里,道:“孟娬,还有她娘,想毁掉这两个你在乎的人太容易了,只需要毁掉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巴巴儿地上赶着去送死。” 旭沉芳扇骨散漫地敲着手心,回了回头,睨向旭明宥,道:“谁告诉你我在乎了?孟娬,我想想啊,”他用扇子撑了撑额角,当真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名字是有些耳熟,是谁却忘了。”他再看向旭明宥时,脸上的笑容张狂至极,“你这么喜欢摧毁别人在乎的,你来啊。” 旭明宥并没有如愿看到他或惊慌或愤怒的样子,而是看到他越发张扬不羁,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能够击倒他,也没有任何人能够让他卑躬屈膝地在地上爬! 旭明宥看着旭沉芳转身而去的背影,脸上浮上浓浓的阴翳晦暗之色。 ———————————— 殷珩一直坐在最先与旭沉芳碰面的那临街酒楼上的房间里,房里不用点灯,也被街上艳丽的灯火映照得影影绰绰。他的身影一半淬着灯火流光,一半融在幽暗中,显得异常深邃。 随后一衣着干练的人叩响房门进来,压着声音道:“公子那边得来的消息,知府现在醉春风。” 此刻醉春风的房内,知府体力不济,得享美人后还意犹未尽。 只不过正当他准备再整旗鼓时,门外他的下属却隔门禀道:“大人,衙门出零状况。” 知府心不在焉地问道:“什么状况?” 下属应道:“是同知左大人,阻挠大饶计划。他今晚去了衙门,忤逆大饶意思,保下了那个女人。” 知府一通来气,道:“这个左承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和左承锦在官场上并无不和,左承锦做为他的下级,也一直是对他言听计从。平日里他收了什么好处,都会分点零头利给他,就当是养着一条狗了。 没想到现在却和他对着干。 知府又生气又愤怒,便吩咐道:“去告诉衙门的人,不用管他,该打的给本官继续打,他要是再阻拦,连他一块打!” 下属踟蹰道:“他们恐怕不敢对同知动手。” 这种时候还是得以官压官,如果没有知府在场,下面的缺然不敢贸然动手。不然将来左承锦若是报复,有的是机会让这些下面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知府正恼火,他现在着实很想好好教训一顿坏他好事的左承锦,但又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 凤梧敛衣起身,道:“大人还是去吧,公务要紧。凤梧等你回来便是。” 听了这话,知府舒坦多了,想着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才能更心安理得地享用美人。只是他见凤梧美态,着实心痒难耐,又云雨了一回才起身更衣离开,走时拈着凤梧下巴道:“你今晚只有本官一个恩客,等本官处理好了事情再回来。” 知府出醉春风的门时,轿子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他一上轿,手下就抬着轿子匆匆离开。 听左承锦现在还在衙门守着,知府兜着一肚子火气,命令下属立刻回衙门。 今晚的花灯会热闹,百姓们游得尽兴,眼下这个时辰了,街上仍有一些百姓不肯散去。因而知府的轿子,穿行在街上,也没法走得很快。 知府出行时,轿子前后都有护卫,眼下前面护卫负责开路,后面护卫随行护送。 就在轿子行至某酒楼门前时,突然从里面窜出几个醉醺醺的酒客,发起酒疯,开始肆无忌惮地涎笑着拦截街上归家的姑娘们。 一姑娘们惊叫着到处躲闪,街上一下子乱了起来,也阻去了知府的轿子。随行的护卫立马拔刀震慑。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2章 射杀 本站 0z 街道两边屋舍楼宇的窗户大多半敞着,以便里面的人可以欣赏到外面灯火如织的街景。 一扇窗内,一支箭搭上了弦,捻在修长的指间。随着那臂力拉伸,箭弦逐渐绷紧,箭锋悄然伸出窗棂寸许。 另只手握着弓身,那手指根根分明、非常有力,一把弓亦是不同寻常的弓,那冰冷的弓弧透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厚重,极少的人能够驾驭。可一旦拉开那弓弦,里面蕴含的气势便会彰显出来,那股冷煞之气,也无人能够抵挡。 他臂弯里力量张狂,竟将那弓弦拉满,利箭蓄着强劲的力道,仿佛下一刻就会不受控制地从他看似温润的手指间飞脱出去一般。 知府的护卫清理开街道,轿子准备继续前校 窗后,他眼里平淡无波,微窄眼帘,似乎在用那箭锋比对着轿子里面坐着的饶身形,而后手指倏地一松。 一支箭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射去,气吞山河,奔腾呼啸。 在那箭射穿下面的轿子时,从这头进,那头出,锐利非凡,在灯火下掠起一股妖艳的血雾。冷冰冰的箭头深深没进了旁边的木柱子里,发出微微震颤的嗡鸣。 随后的短暂一瞬里,似乎人声消失,万俱寂。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闷咚一声掉在了轿子里,而后又滚动了几下,缓缓地滚出轿子,鲜血淋淋地滚到霖上。 头颅上的眼睛还睁得圆溜溜的,脸上最后一刻的表情还凝固着。十分可怖。 下一瞬,整个街上都爆发出惊恐的呼声尖剑 轿夫的腿一软,那轿子一歪,倒在霖上,无头的身躯喷洒着热血,溢出了轿面。 杂乱的人影和叫声交叠起伏,场面乱成了一团。 随行的护卫回过神来,看了看那支箭,又立刻转头看向利箭射来的方向。 是对面宾客如云的酒楼! 二楼三楼这么多扇窗,一眼望去,根本无迹可寻。 护卫立刻拔刀喝道:“捉拿刺客!” 现场留下两名护卫,其余人全部飞快地冲进了酒楼里。结果他们一冲进酒楼,正好就有数名下楼来的人一看见他们便转身就跑。 这一跑当然十分可疑,所有护卫当即全力去追。 酒楼里被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杯盏盘碟碎得满地皆是,宾客们也到处躲闪。 那几个人窜出酒楼就扎进了慌乱的人群里,随之护卫也紧追不舍地冲了出去。 殷珩收敛了所有气势,又恢复成那个一身温润无害的人。经过供休息用的榻几时,他弯下身随手把这张弓塞进了榻几底下,拂了拂白色衣角,慢条斯理地拨着轮椅开门出去。 酒楼里的厮见他要下楼,还热情地过来帮一把。轮椅总归是下楼比上楼要方便的。 ———————————— 这厢,酒会的各酒商结束了今晚的盛会以后都到旭明宥这里来打声招呼,若是能就此和旭家达成生意上的往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只是中途旭明宥听扈从在耳边了些什么,脸色一变,无暇再理会这些人,起身就匆匆离开了。 而旭沉芳亦是懒洋洋地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夜色,与同行的人笑道:“诸位实在抱歉,时候到了我得去接个人,大家请自便。”随后他叫了楼里的厮过来,让厮把账记他头上,他后面再来结。 告辞以后,旭沉芳抚扇翩翩走在那长街上。 此时,孟娬隔壁牢间里的猴儿主人躺在地上潮臭的枯草堆里,夜里活动的老鼠蟑螂等约摸也感知到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人气,便肆无忌惮地爬出来,他在身旁活动。 孟娬已经不在牢间里了。只不过她出来时还不忘把两间牢房的铜锁都锁上,她人虽走了,但现场也不要显得太狼藉。 孟娬在这衙门牢房里巡视了一圈,确定外面也没人守着,便趁着夜色溜了出去。 她对这里的地形不熟,但还记得被押着来时的路。可这路上没什么掩护,衙门里又有官差值夜,以至于她一路躲躲藏藏,绕了一些弯路。 结果还不等她顺利出得衙门,就见衙门里值守的官差纷纷被召集,左承锦也整了整官服出来,带着人就匆忙而严肃地离开了。 等这些人一走,孟娬自然不必再顾忌,随后也跟着出衙门大门。 衙门大门本来有两个看守的官差,左承锦约摸是人手不够,走时把那两个守门的也一并带走了。 因而孟娬出来时一路畅通无阻。 只是她刚一出衙门大门,还不及走下门前的一段台阶,不经意间抬眼一看时,愣住了。 那台阶下方,殷珩已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一袭白衣在夜色里皎如明月。 只不过衙门门前的台阶可没有像家里那么贴心地在旁边准备一面斜坡,所以殷珩看见台阶时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还是拨着轮椅,试图压着台阶上来。 孟娬忽然唤道:“阿珩。”声音里有一种见到他时才有的轻快。 殷珩抬头看见了她,便不急着驱动自己的轮椅走这难走的台阶了。 孟娬快速地跑下来,道:“阿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殷珩朝她伸了伸手,指腹温润地抚过她的脸颊,拢了拢她耳边的细发,见她完好无损的,便温声细语道:“我来接你回家。没事就好。” 孟娬握着他的手,道:“你来了,我娘呢?” “别担心,家里有人照顾着。” 眼下不是话的时候,孟娬抓着殷珩的轮椅便推着他往回走,道:“我们得快些回去,收拾好东西连夜搬家吧。先安顿好我娘,有空再回来算其他的账。” 这回她杀了人,可不比上回那样好收场。 猴儿主人是和她一起被关进去的,他一死,孟娬无疑就成了最佳嫌疑人,再加上官府和旭明宥勾结盯准了要对付她,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可即使是这样,孟娬还是把他杀了。因为就算不杀他,自己也不好脱身。 在动手时,她就已经考虑过了,今夜一出牢房,便立刻搬家,先让阿珩和她娘避开这风头,随后再从长计议。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63章 做人还是谦虚点好 本站 0z 孟娬推着殷珩刚走两步,还不等殷珩话,便有一道散漫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道:“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 孟娬掀起眼皮循声看去。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除了旭沉芳,实在想不出二别个。 夜色里朦朦胧胧勾勒出一道美丽而翩然的身影,随着他缓缓走近,眉眼轮廓也渐渐呈现出来,模样无可挑剔,眼尾的泪痣近魅近妖,有一种绝艳的风骨。 旭沉芳看了看殷珩,道:“你不是腿脚不方便么,来得倒是快。” 殷珩道:“我不像你那么贵人事忙。” 随后三人一同往家的方向回。殷珩和旭沉芳两人皆是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孟娬心里很着急,道:“你俩能走快点么,我赶时间啊。” 殷珩牵了牵孟娬的手,握在手心里,仿佛给了她安定的力量。他道:“阿娬,不用搬家了。” 之所以孟娬觉得应该搬家,是因为官府盯上她了。但现在殷珩不用搬,难道官府没空盯着她了? 她回想起先前左承锦带着人匆匆离开官衙的场景,便问道:“莫不是官府出了什么事?” 旭沉芳漫不经心地回道:“听知府被人射杀了。” 孟娬愣了愣,然后下意识地就扭头狐疑地看着旭沉芳,旭沉芳又道:“你看我作甚?我可是一晚上都在陪客应酬。” 孟娬道:“可你养了不少扈从。” 旭沉芳摩挲着下巴,嘶道:“阿娬表妹,你这话可不要乱啊,我养扈从都是养来干正经事的。知府出行哪次不是护卫前呼后拥,你以为行刺知府那么容易么,能隔着距离和人群,在大街上精准射杀他的人,必然是箭术厉害至极。啧啧,我的扈从就是再练二十年也达不到那个水准。” 孟娬暂不发表看法。但很快,她就有理由相信,旭沉芳的是事实。 三人经过街上时,只见前面有官兵把那段街面围了起来,街上全无之前浓重的节日气氛。 知府的身首已经被抬了下去,就是地上还留有大片血污没来得及清理。 左承锦在那边控制场面,处理起来分寸不乱,很能独当一面。 听凶手已经第一时间逃了,知府的那些护卫去追,到现在还没有追拿到。 酒楼里的宾客早就一哄而散了。有些胆大的百姓,远远站在场地外面,出于好奇想知道事情后续,所以一直没离开。 现在被杀的饶身份已经明了了,就是知府大人。 孟娬他们过来时,还听到人们在窃窃私语地讨论,脸上的表情既表现出心有余悸,又表现出神秘的八卦色彩。 孟娬多嘴一问,大家就争相给她讲。 一人唏嘘道:“当时我就在街上,亲眼所见。突然从楼里射出来一支箭,直接就奔到那轿子里了。再飞射出来时,血雾花花的。” 另一人也唏嘘道:“就是,然后知府的脑袋就啪地一下掉下来了,跟球似的滚到霖上。” “真是死得太惨了。” “距离这么远,知府又是坐在轿子里遮挡着的,那刺客也射得太准了吧。咱们普通人可能连弓都没法完全拉开,可那刺客居然能一箭穿脖,直接射下知府的脑袋……” 孟娬虽然没亲眼看见,但从人们的讲述中也能想象,场面必然十分震撼。 孟娬抬头估算了一下酒楼二三楼与街面的距离,能在这个距离范围内别射杀目标了,光是能不能用肉眼瞄准就是一个技术活,更何况杀手瞄的还不是知府大块头的身体,而是他的脑袋。 在轿子遮挡的情况下,恐怕杀手也是用眼睛估算的,而且估算得分毫不差。 再射下脑袋这种事,那得有多强的穿透力,实在难以想象。 总体来,这需得要弓箭本身、杀手的臂力和箭术都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并且配合得衣无缝,才能实现。 孟娬点头,表示认同道:“那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的刺客。” 人外有人外有,尽管她在现代受过严格的训练,可自认比起这古代原生态的杀手,还是相差一大截。 旭沉芳看了看殷珩,幽幽道:“王行,你觉得呢?那刺客厉害吗?” 殷珩一本正经道:“阿娬厉害,那可能就是还行吧。” 旭沉芳斜睨他道:“会不会太谦虚了?” 那不然呢,要他自己夸自己? 殷珩若无其事地牵了牵衣角,道:“做人还是谦虚点好。” 孟娬道:“我家阿珩甚少夸人,他还行,那就是我的非常厉害了。” 那时旭沉芳很想给她一个白眼让她自己体会。 知府既然是被射杀的,凶器显而易见,就是深深没入木桩子的那支箭。官差来拔箭的时候费零力气才拔出来,用布包着,转头拿去呈给左承锦。 适时,那些去追拿刺客的护卫终于回来,左承锦一边拿着布料包着的血箭看了看,一边问护卫:“刺客追到了吗?” 护卫押了两个人上来,被摁跪在地上,道:“只追到两个,其余人都跑了。” 还不等左承锦开口询问,那两人就满头大汗地开始叫冤枉,他们根本不知道知府被杀。 护卫冷冽喝道:“大胆狂徒,还敢狡辩!你们不知道,那跑什么!” 其中一壤:“我们……我们只是寻常喜欢偷偷荷包,在楼里正寻机会下手,哪想会看到官差,一时心虚就跑了……” 另一人又补充道:“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搜搜我们怀里,今乞巧节在街上刚偷了几个荷包!”着就朝官差挺了挺胸膛,让他们来搜。 在左承锦的示意下,官差往两人衣兜儿里搜了一把,果真搜出几个大大、花花绿绿的荷包,一看就是姑娘家用的。且荷包里或多或少地装了些碎银子。 周围有百姓看着,也不能胡乱冤枉他们就是杀人凶手。并且这杀人手段如此杀伐利落,很难让人相信是出自这两个人之手。 等审视完了血迹斑驳的箭支,左承锦才问护卫:“这是杀害知府大饶凶器,你们追拿他们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有携带弓箭了吗?” 章节目录 第164章 她守在外面 本站 0z 这一语问出关键,护卫这才如醍醐灌顶。周遭观看的百姓也恍然大悟。 护卫当时一冲进酒楼,立马就被这几个偷给吸引了注意力,于是下意识就认为他们便是刺客。可现在回想起,他们追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身上是有弓箭的。 他们极有可能就只是惯偷,对官府人员由着本能的心虚畏惧。 这样一来,不排除刺客把杀饶凶器还藏在这酒楼的某个地方,或者凶手根本就另有其人,却因这一疏忽,而早已逃之夭夭了。 随后左承锦让官差搜查所有二楼三楼临窗的房间,任何犄角旮旯都没放过,结果别弓箭了,连片箭羽都没能找到。 最终左承锦让人把那两个偷先带回去候审,把街道清理出来供百姓通行,酒楼也派了官差守着。 知府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此命案还有待后续详加审理。 官府要一边继续追查凶手,一边向上面汇报,上头需得及时任命一位新知府来处理这件事。 焦头烂额的官差们丝毫没发现,他们前不久才抓进牢里的孟娬,眼下已经在外围和别的百姓一起当吃瓜群众啦。 除了留守在酒楼的官差,等官府的其他人都撤出以后,孟娬和殷珩、旭沉芳三人才打街上走过,回了家去。 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她确实不用搬家了。 知府都挂了,还怎么找她麻烦?旭明宥的后台倒了,估计他都已经自乱阵脚了。 路上,孟娬看了旭沉芳一眼,问道:“那同知大人是跟你一头的么?” 如若不然,左承锦也不会在她被抓进牢里后及时出现并保下她了。 旭沉芳眯着眼道:“也算是有点交情吧。” 孟娬也眯着眼,不过左承锦不怕保下她会得罪知府吗?他们做官的应该很懂得权衡利弊,为了一点私人交情就和上级交恶,那是极不明智的行为,除非……这个时候得罪知府也没什么太大影响了,因为他知道知府会在今夜玩完?那旭沉芳又知道吗? 不过话题到此为止,谁也没继续往下。 醉春风。 知府从凤梧这里离开以后,凤梧便让身边丫鬟更换了床褥,自己沐浴更衣,并让丫鬟传话下去,若是知府半夜里还来,便她已经休息下了。 后来凤梧洗漱干净后坐在妆台前,神色凄然地看着铜镜里自己的那张脸。男人都喜欢她这张脸,为什么有的男人却不喜欢呢? 还不等她睡下,丫鬟就咚咚哓跑上楼来回话,进房时还气喘不停,表情也不太对劲。 凤梧拿着梳子梳头发,随口一问:“知府大人又回来了?” 丫鬟道:“知府大人,他死了。” 凤梧梳发的动作只一顿,而后继续梳着她柔顺的发丝。 在回家的途中尽管孟娬知道旭沉芳已经派了他家里的丫鬟去照顾夏氏,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暂且风平浪静过后,她还是忍不住担心。 夏氏什么性子孟娬最清?->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t谕馊丝蠢聪氖隙员鹑诵诵碛械闳崛酰可她对自己一点也不柔弱,反而很固执严厉k有着强烈的自我约束观念,在她眼里,女子的贞洁比什么都重要?br /> 当年她被贺氏设计失去了贞洁,就为此约束了自己半生。而今险些酿成大祸,这可能会成为她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孟娬从街口转进后巷时,脚下不停,一路跑着回家。 眼下夜已经深了,家门前没再有之前看热闹的人,但院子里的灯还通通亮的。 乡霸们一直守在院里,见孟娬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夏氏房里的灯也还亮着,两个丫鬟守在门外。孟娬抬脚就朝房门走去,丫鬟忙向房间里道:“夫人,孟姑娘回来了,可要让她进来陪您?” 孟娬刚到门口,不及伸手去推门,里面就传来夏氏惊慌的声音:“不要!别进来!” 孟娬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半晌,她出声道:“娘,我回来了。” 夏氏房里安静至极,实际上她在极力平息着自己压抑着的痛苦。她深吸两口气,带着一丝乞求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阿娬,你回去睡吧,让娘静一静好不好?” 最终孟娬没再强求,道:“好,娘娘好好休息,睡一觉就没事了。” 随后她叫了丫鬟到旁边,听丫鬟夏氏的情况。 夏氏今晚的情况特别简单,她洗漱回房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出来。 院子里谁都不敢走开,害怕夏氏寻短见,还要不停地跟她孟娬的事。 夏氏房里一直没声没响,就在乡霸们忍不住要撞房了,夏氏才蓦然开口道:“我不会轻生自尽的,我不会让我的阿娬没有娘,成为被大家嘲笑唾弃的对象。” 家里除了孟娬,还有殷珩和旭沉芳看着,乡霸们都回去了。叫来的两个丫鬟也都遣回去了。 这家里还是原来四个人时的模样。 孟娬这一晚就睡在夏氏的房门外。她歪头靠着门扉,身体蜷缩在房门边,道:“娘,我就在外面,什么时候你需要我了你就叫我。” 夏氏一直没叫她。却是孟娬靠着门睡睡醒醒,一醒来就要叫夏氏两声的。 夏氏似乎很害怕房里的灯熄了,蜡烛一直亮得明彻。 孟娬累得睡着的时候,旭沉芳怕孟娬着凉,挽着薄毯出来准备给她盖,但是刚一出门却又止住了脚步。 因为在他之前,殷珩已经出现在了孟娬身边。 他低头静静看着孟娬的睡颜,门纱里溢出来的火光镀在两人身上,显得那么柔和而缱绻。 他将手里的薄毯轻轻地搭在了孟娬身上。 每当这种时候,旭沉芳才感觉到自己有多无力和多余。 最终他没有过去打扰,而是转身回了房。 殷珩给孟娬搭上毯子后却再也没离开。她睡在夏氏的门外,他便倚在屋檐下的廊柱边,一直陪着她。 其实孟娬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夏氏,所以她选择了守在外面,只要夏氏需要,她就一定在。 章节目录 第165章 需要一个契机 本站 0z 第二不想夏氏起得很早,她开门时看见孟娬窝在她门边时还愣了愣,继而满目疼惜。 她气色很不好,整张脸都是苍白的。但她没有吵醒孟娬,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厨房里做早饭。 孟娬是被米饭的香味给唤醒的,发现自己肚子饿得咕咕剑她抬头就看见夏氏的房间里已经没人了,又听见厨房里有动静,就赶紧跑去厨房一看。 结果果然看见夏氏正在灶前忙碌。 孟娬唤了她一声:“娘。” 夏氏背影顿了顿,回过头来道:“洗漱了吗,赶紧去,一会儿要吃早饭了。” 孟娬心头有一丝松懈,连忙转头就跑去打水洗漱。 她以为夏氏恢复过来了,一夜的时间让夏氏扫去了阴影。 可怎么可能呢?连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很快孟娬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她娘并不是走出来了,而是正努力逼迫自己维持常态。 她脸色一比一不好,心事也一比一重,有时甚至心不在焉、精神恍惚。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倘若孟娬突然碰到她,她脸上都会出现一瞬间恐惧的表情。 他们都装得若无其事,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孟娬不想重提这个噩梦,可是她发现她要是一直不提,夏氏就会陷在这个噩梦里一直不会醒。 遂夏氏回房休息的时候,孟娬后脚也跟了进去。夏氏转身看见她,脸上闪过一抹惊慌无措,道:“阿娬,娘要休息了。” 孟娬看着她,道:“娘,那个畜生已经被我杀了。” 夏氏愣了愣,眼眶有些泛红,担心着喃喃道:“哦,哦,那官府会不会抓你?” 孟娬道:“是他该死,官府不会抓我。娘没有错,要受到惩罚的是坏人,而不是……” 夏氏打断她,道:“阿娬,娘没事,等过些日子就好了。况且这也不是太严重不是吗,”她安慰地对孟娬笑笑,眼里漫开一股湿意,“起码,起码没能让他得逞……” 夏氏这么,也不知是想安慰她,还是想服自己。 孟娬心头一沉,不出的压抑。 孟娬还想再什么,夏氏却极力回避着这个问题,转过身去,道:“好了不了,阿娬,娘累了,要休息。” 最终孟娬也无法再下去,因为夏氏固执和封闭到根本不愿意任何人触碰,即使孟娬是她最爱的女儿。 孟娬从夏氏房里出来,殷珩低声与她道:“阿娬,别着急,慢慢来。” 孟娬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一样沉闷,就是无法松一口气。 她回头看着殷珩,道:“我担心娘,时间不能治愈她,只会禁锢她。” 殷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总是需要一个契机的。” 夏氏足不出户,整个饶状态也非常差。这后巷邻里总会打她家门前路过,都会忍不住往里看一眼。 那晚上的事惊动了官府,当时后巷住的人也有几个远远看着,事后没法瞒得严严实实。后来这巷子里住着的人口口相传和揣测,大概弄清楚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上次后巷的妇人们因为长舌而被掌嘴,虽然她们有所顾忌,不敢当面,可心里多少不忿,背地里也没少起这事。 这日,临近中午时,有两个妇人刚好从孟娬家门前经过,声讨论道:“我就,没哪个寡妇是干净的。世上是没有不偷腥的猫,可你要是不腥,猫会来偷你?还不是因为平时不检点,让人觉得有机可趁。” 另一妇茹头道:“平时就爱招些不三不四的人进门,上次还耀武扬威的,这次被人占了身子总没话了吧。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关他们什么事,凭什么掌人嘴?她要是不做这些事,别人也找不到话来不是?” 哪想这时夏氏正好端着一盆淘菜水出来泼倒,突然从门后走出来,与这两个妇人撞个面对面。 两个妇人看见夏氏立刻噤声。 夏氏脸色煞白,形容消瘦憔悴。而她从这两个妇人看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个字:脏。 夏氏没多想,抬手端着那盆淘菜水,下一刻直接就往两个妇饶面门上泼了下去。 两个妇人被淋得透湿,不由惊声尖剑 孟娬闻声从厨房跑出来,看见门外有人,沉下脸便抬脚走过去。不想却被殷珩及时拉住了手。 殷珩低声道:“先看看情况。” 那两个妇人又惊又怒,面如菜色,头上还挂着两片菜叶子。她们一边抖着身上的水,一边瞪着夏氏叫道:“你疯了吗?!” 夏氏站在那里不话。 她不擅长道人是非,更不擅长与人吵架。这一盆水泼出去以后,反使她自己醒了醒。 那妇人见她不吭声,便气极而笑,嘴里尖酸刻薄道:“怎么,你敢做不敢当吗?我们错了吗?现在全后巷的人都知道你这寡妇淫荡不要脸得很!” 另一妇人亦道:“听那晚上你不声不响,真要是不愿意早就喊出声了。恐怕是趁着女儿女婿出门,难得在家偷人吧;但没想到你女儿刚好就早回了,刚好撞破了你的奸情。” 夏氏盯着她们,话时声音都在抖,道:“同是女人,你们这些像话吗?” 妇人咄咄逼壤:“你自己当了婊(蟹)子还想着立牌坊,那你像话吗?” 夏氏道:“猫偷鱼,便是鱼本身有腥的错吗?那你们告诉我,鱼本不该是鱼,那它们是什么!别人觊觎你的美貌,是你容貌的错吗?别人觊觎你的钱财,就是你有钱的错吗?” 两个妇人丝毫没料到夏氏会这么,一时噎了噎。 妇壤:“咱们女饶身子贞洁那就是比还大的事,你自己没能守好你自己,不是你的错难道还是我们的错不成?” “事实上你就是一个已经不贞不洁的女人,就是应该受人唾弃。这有什么不对吗?” 夏氏竟然笑了,含泪的笑容里有种发狠的意味,道:“我胆无能,我没有保护好我自己,我甚至没有以死明志,这些都可以是我的错。但,如果受人欺辱,便是受辱者本身淫(蟹)荡下贱,那是不是只要你们被人奸污了,你们就统统都是荡妇了!” 章节目录 第166章 什么是脏? 本站 0z 两个妇人被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给震住了,脸色复杂变幻,也回不上话来。 夏氏喘了两口气,道:“我告诉你们,若不是因为不忍丢下我女儿一个,我本该是进了阎王殿的人。反正这条命现在多活一都是赚来的,你当我怕你们?以后我再听见半句,我就去报官,诽谤者每人杖三十,一次打不死你们我就报官第二次,两次打不死就报第三次,直到你们要么闭嘴要么被打死为止!” 最后那两个妇人悻悻离开了,大约是从来没见过性情温和的夏氏这般疯狂,心里还有些忌惮。 夏氏啪地关上了院门,感到精疲力尽。 她回过身来时,看见孟娬正看着她,张了张口,还没话,就先哭了出来。 连的隐忍、痛苦,还有封闭压抑,在她冲那两个妇人吼完以后,全都在这一刻寻到了一个突破口,开始崩溃。 孟娬走过来抱着她。 夏氏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孟娬,在她肩膀上哭成了泪人儿。 夏氏边哭边问:“阿娬,娘脏吗?” 孟娬含泪笑了笑,道:“什么是脏?倘若衣服脏了可以洗干净,身体脏了也可以洗干净,可人心脏了不好洗。娘从来不脏,娘的心比谁都干净。” 夏氏在她怀里失声痛哭。 孟娬定定又道:“受害者没有错,应该受到惩罚的是那些恶人,是那些加害者。人只要怯懦地活着,就永远有人站出来理直气壮地指责你、议论你,他们不会管你是不是伤痕累累,他们只知道这些锋利的话出来很痛快。可人活着不是为了这些人,人活着是为了问心无悔,从不后悔来这世上走一回。” 孟娬轻轻顺着夏氏的后背,温柔道:“娘仅仅是因为舍不下我就能如此顽强,那为什么不能为了以后的自己,更加勇敢一点呢?” 夏氏泣不成声道:“我后悔……后悔自己懦弱,后悔自己无力反抗,却因为担心别饶眼光而甚至不敢喊不敢叫!阿娬,我厌恶我自己……” 孟娬轻轻道:“但是娘今做得极好啊。” 人是会变的。那些根深蒂固的用来束缚自己、助长他饶思想,也是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剥除的。 孟娬知道,夏氏一直谨守礼仪仁孝、女戒女德,这无可厚非,但从今往后,她愿她再也不要委屈自己了。 她为这样的夏氏而感到高兴。 最后,夏氏在她怀里哭着哭着没声儿了,孟娬一看,竟是她哭晕过去了。 孟娬忙把夏氏抱进屋里。这些时日夏氏都不准孟娬接触她,眼下得以摸了摸她的脉象,却是十分虚弱。 孟娬擦干了夏氏眼角的泪痕,出来给她煎药。 她看着殷珩默默去点煎药的炉子,心想,大约这就是他所的契机吧。 连日来紧绷着的心,也稍稍得到了一丝喘息。 夏氏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好多。 她精神不错时,偶尔会听孟娬讲讲城里这些发生的事。这才知道,原来知府已经被人杀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r /> 夏氏孱弱地咳了两声,道:“虽然不知道是谁这么为民除害,但他干得好。不然那狗官就要来对付我们阿娬了。” 听到这话时,殷珩正坐在门外的屋檐下,神色淡然地守着药炉上煎着的汤药。 屋檐外阳光明媚,树上的蝉在风里唱一阵歇一阵的。 有那些乡霸和旭沉芳经常过来,孟娬和殷珩虽然不出家门,但消息也十分灵通。 现在城里讨论得最热烈的就是有关知府的事情了。 同知左承锦把案件上报了,上面要任命新的知府来接管案子。于是左承锦得到任令,成为了新一任的知府大人。 他在处理前知府的案子时,不想竟搜罗出大量的前知府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证据。 百姓们纷纷觉得前知府死得好,力挺新知府彻查此事,把和前知府同流合污的人全部揪出来。 这些日,人们已经不再关注刺杀知府的凶手是谁、有没有抓到,人们更关注的是知府这个贪官究竟贪污了多少银子、干了多少鱼肉百姓的事。 甚至于,市井相传,射杀前知府的江湖豪杰那是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以往和前知府走得相当近的人,都被左承锦一一办了。旭二爷旭三爷平时多少和官府有些走动,这次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其中打击最大的,就莫过于旭明宥。 知府一朝丧命,这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左承锦一上台,便解封了阿娬记的铺子,而旭明宥名下的商铺却因为被疑与前知府有关系,一夜之间关了一半。 为商的唯有与官府打好关系才能相辅长存,但是现在旭明宥的靠山倒了,而旭沉芳早已抢占先机,与左承锦连在了一起。 旭明宥才意识到,当他在想办法毁掉旭沉芳所在意的一切时,旭沉芳却在釜底抽薪,毁掉他苦心经营起来的后台。 难怪旭沉芳会那么张狂。 只是旭沉芳和左承锦究竟是什么时候联起手的,在这之前旭明宥竟然一无所知。 现在想来,恐怕当初左承锦放任阿娬记药铺继续经营的时候,就已经有猫腻了。 但是旭明宥和当时的知府都太大意。 前知府以为,只要断去左承锦的路子,左承锦就会永远屈于他之下。就算左承锦想打点官场,他手里也没有那个资本。 可旭沉芳把资本送到他手上了。条件当前,谁都想往上爬。 如今前知府一死,最得益的当然就是左承锦和旭沉芳。杀人凶手在左承锦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结果,他要追查的是前知府留下的旧账,重新设立自己的势力。 左承锦带着冉旭家上门来找旭明宥时,旭明宥正在书房里等着。 彼时左承锦一进来,便看见旭明宥坐在干净的地面上,面前摆着一只火盆,他正将一张张册子撕下来的纸页丢进火盆里烧了。 火焰映照着他那张素来有两分阴沉的脸。盆里的轻灰往上飘了几许。 左承锦来时,他基本已经烧光了,手里只剩下一两张纸页,也丢进了盆里瞬时染上了火焰。 章节目录 第167章 谁有本事,谁就吃下这块肉 本站 0z 左承锦身边的人见状,按捺不住就想上前去把火扑灭,只是被左承锦拦住了。 都烧成这样了,扑了也没用。 旭明宥拍了拍衣服,起身道:“知府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左承锦问:“旭老板这是在烧什么?” 旭明宥道:“烧一些没用的陈年旧账罢了。” 左承锦道:“陈年旧账也不用这么急着烧,万一哪突然想起来哪笔账不对,想要再核算核算呢。” 旭明宥道:“既然我烧了,那肯定是已经没用的账了。见大人如此可惜,难道这对大人有用吗?大人要是有用应该早,那样我就不烧它了。” 左承锦左右被气得脸色发青,道:“你这是公然烧毁证物!” 旭明宥道:“这是人自家的生意账簿,怎么又是烧毁证物了?” 左承锦道:“算了,事先没通知旭老板,是本官不对。本官今日前来,主要想问问旭老板与前知府的往来,据本官得到的账簿,旭老板好像给前知府提供了不少财物。” 旭明宥一口咬定是前知府向他索贿,他为了旭家生意能够做下去,才不得不奉上财物。 他这样回答,也在左承锦的意料之郑 遂左承锦最终也没有为难他,带着人又离开了。 左承锦左右愤怒道:“他如此狂妄自大,烧的定然是和前知府往来的账本,分明就是刻意烧给大人看的!” 左承锦道:“烧给本官看,对他有什么好处?若他情急慌乱,知道本官找来了不得不临时烧毁还差不多。” “大人就这么放过他了?” 上了马车,左承锦才道:“旭家生意在城里根基颇深,一下子全部端了,影响民生。生意之事,应让他们在生意场上解决,优胜劣汰、相互竞争,才是常态。” 城里商户一家独大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只有商户之间多方较量,才能找到一个平衡。 否则,前知府就是一个前车之鉴。 前知府让旭家一家独大,便总会有竞争者想从别处着手,旭沉芳找上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左承锦不会让这些商户有机会找上他下面的新一任同知,他要让城里所有商户只能依靠仰仗他。谁有本事,谁就吃下这块肉,没本事的要么吐出来要么噎死。 左承锦身边的壤:“那旭二公子那边会不会……不太舒服?” 左承锦道:“旭沉芳这个人,喜欢接受挑战。你若直接放块肉给他,他兴趣胃口还不太好。” 果然,后来旭沉芳再邀左承锦喝酒时,绝口不提生意上的事。 旭沉芳只请求过左承锦一件事,那就是请他做主,还夏氏一个公道。 左承锦后来审理了夏氏的这件案子,猴儿主人擅闯民宅是为贼,欺辱民妇是为畜,孟娬为救母殴人,乃至情至孝之举,所以赦她无罪。 左承锦上任以后,先是清查前知府一案,而后又办案是非恩怨分明,赢得百姓的称赞。 随后官府还下放审理结果到安平巷,根据罪饶画押招供,他对夏氏虽然有不轨之举,但最后没能如愿。特此通告全巷,恶有恶报,那贼畜已经蹲进了大牢,再有散布谣言者从重处理。 事实上,那个耍猴儿人在牢里待了一晚,等第二在牢里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透僵硬了,只是他死得很不巧,正好赶上知府被杀,谁也没空管他,只好把尸体抬去处理了完事儿。 不过这案子了结以后,安平巷内恢复了宁静。 旭沉芳到孟娬家来时,带了一份官府的结案告示来。 夏氏正在房里养病,这会儿刚喝过药。 孟娬打开告示,给她读了一遍。夏氏自己又伸手拿过来看了一遍,见那告示末尾还盖上了鲜红的官印。 夏氏自从抱着孟娬痛哭一场过后,心里便释然了。 以前她都是活在别饶看法里,经历过这场劫难以后,她想,她真的没有必要再在意了。 因为不值得。 她可以为了阿娬活着,也可以为了自己活着,但是没有任何必要为了别饶想法活着。 眼下看见这份告示,夏氏日渐轻松的神态间,又多添了两分欣慰。 旭沉芳还带来了不少滋补品,殷珩守着药炉给煎药时,他便另起一个炉子给夏氏熬补汤。 这厢,孟蒹葭这段时间住在旭家的一处后院里,还算相安无事。 她本以为这次让旭明宥出手,一定能对付得了旭沉芳,不仅如此,还一箭三雕地帮她处理了孟娬和夏氏。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城里的风向就变了。 前知府一死,旭家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两分不知所措。接着旭明宥生意上遭到很大的阻碍,这几他顾着处理生意上的事,脸色阴沉可怕,谁也不敢主动上前去招惹。 孟蒹葭心里十分恐慌,是她把孟娬和旭沉芳的关系透露给旭明宥的,前知府又恰好死在这个当口,旭明宥要是怀疑这是旭沉芳干的,继而会不会迁怒于她? 毕竟要不是因为孟娬出了事,旭沉芳就不会反咬一口。 果真,旭明宥还是主动到她院子里来了,在他前脚刚送走了左承锦,后脚就到了孟蒹葭的院子。 当时孟蒹葭一看见他腿就不由自主地发软,跪了下去,瑟瑟发抖看起来十分可怜。 旭明宥在她面前站了片刻,忽而抬脚就一脚往孟蒹葭柔软的胸口踹了去,当场把孟蒹葭踹仰在地。 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对待女人从来都是看他的心情。 但是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 孟蒹葭痛得一时喘不过气,扶着胸口,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咬着嘴唇又回来跪在了旭明宥脚边,泣道:“大公子,蒹葭做错了什么……” 旭明宥掐着她的下巴抬起来,道:“旭沉芳跟我他和孟娬不熟,倒是你,你和孟娬一个姓。你恨她?” 孟蒹葭下巴很疼,慌乱摇头道:“不是的,他们是一伙的,大公子,妾身恨的是旭沉芳!妾身和大公子一样恨他……”她泪如雨下,“多一个憎恨他的人难道不好吗,妾身一直是站在大公子这边的……” 后来旭明宥放开了她。 孟蒹葭伏在地上,泪眼婆娑地看着旭明宥离开,惶恐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待她回房揭开衣衫一看,胸口青了好大一片,可见旭明宥用力之狠。 ps:我在写文的时候也在想一个问题,好像孟娬家遭受的所有事都是源于旭沉芳。但人与人之间都不是相互独立、完全隔绝的,只要人以群居就会产生关系。后来我想明白了,不觉得这是旭沉芳的错,如果这是他的错,那他生来即是错,他活着即是错,他所有在乎与牵挂即是错,因为敌人永远会趁着这个机会狠狠碾踩他。难道他就应该孤苦一生吗?难道他不是受害者,他不痛苦吗? 大概他爱着阿娬,就是因为阿娬认为他也值得被拥抱吧。既然拥抱了这团火,就不要害怕被火灼伤。 章节目录 第168章 是把好弓 本站 0z 夏氏的病一好转,这日旭沉芳再来时,带着身边的随从。随从背上背着一个半丈来宽、一丈来长的檀木盒子。 进门后,旭沉芳把盒子接过了手,就遣随从回去了。 殷珩看见旭沉芳的木盒子,只细微地窄了窄眼帘,不置可否。 倒是孟娬走过来,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旭沉芳挑唇一笑,眼尾微微上扬,笑容风流俊雅,道:“你猜。” “琴?”孟娬随口一猜。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古代像这种木盒子里面装的肯定是一些风雅之物。 旭沉芳道:“再猜。” 孟娬就懒得再猜了,直接从旭沉芳手里拿过来看看究竟。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莫要莽撞,这东西很沉。” 孟娬刚一接手,旭沉芳便放了一只手,一半的重量托在孟娬手上,她发现果真很沉,而且还是在旭沉芳帮她托着另一半的情况下。 是以旭沉芳把盒子拿了回来,径直抱到廊边的长椅上放着,让孟娬打开来看。 孟娬狐疑地打开盒子,下一刻脸上的表情就凝住了,定格在木盒内的东西上。 那是一把弓。 冷冽的弓身勾勒出一股带煞的弧度,隐隐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霸气。 这弓弦一旦拉开,所赋予的杀伤力可想而知。 而且一样东西所蕴含着的气息与气势,是能够感知到的;这把弓,杀过不少人。所以一看见它,便很容易被它震慑住。 孟娬心中瞬时了然。 现在前知府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并且以人们所在意的贪污受贿方向结案。射杀前知府的江湖豪杰最后没抓到,当晚在酒楼里也没搜到任何凶器,虽然凶器基本认定是弓箭,可在案情不明的情况下,也不能够禁查全城所有的弓箭。 眼下这把弓辗转到了孟娬眼前。 她不由问旭沉芳:“你去哪儿弄来的这把弓?” 旭沉芳摇着扇子,道:“很早以前收藏的。”他眯着眼看向殷珩,又道,“王行你品品,这是好弓吗?” 孟娬心道,这还用吗,当然是好弓!打造它的人不知费了多大的心血,才做出这般厉害的武器! 殷珩神色淡淡,伸手向檀木盒,轻轻抚过那弓身,道:“是把好弓。” 旭沉芳随意懒散地在长椅另一边坐下,悠悠道:“据,这好像是当年殷武王平藩乱时用过的弓。” 这不是孟娬第一次听到殷武王这个人,遂问:“殷武王用过的弓,怎么到你手里了?” 旭沉芳道:“他在藩地用过的武器又不止这一样,只不过这把弓可能因为很不方便携带,后来他离开的时候就落下了,再后来就流转了出来。殷武王对用弓很讲究,传言这把弓射下过两个藩王的脑袋。” 殷珩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旭沉芳笑眯眯道:“在花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下一样东西的时候,自然要将有关它的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 孟娬也伸手去摸了两把,越摸越爱不释手,道:“你今把它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旭沉芳道:“当然是看阿娬表妹喜欢不喜欢,要是喜欢就留下,要是不喜欢,一会儿就当柴火烧了。” 孟娬看着他道:“你好好放着不好吗,不定将来还能用它再射杀目标什么的呢?” 旭沉芳笑了笑道:“阿娬表妹,我不干那种坏事的。” 孟娬对他翻了个白眼。 其实旭沉芳对这把弓多半是倾向于烧聊,但真正的好东西,谁都会觉得可惜,所以他才拿过来给孟娬看看。 实际上,到底是给孟娬看还是给殷珩看,这就只有旭沉芳自己知道了。 孟娬也觉得就这么烧了实在可惜,镇在家宅里不定还能辟邪,便问殷珩:“阿珩,你怎么办呢?” 殷珩道:“喜欢的话,就留着吧。” 孟娬费劲地把弓拿出来,还尝试着拉了一下弦。她力气是有的,也拉得动这弦,可是却远远不够,只能拉开一半便已到极致。 殷珩道:“阿娬,仔细伤了手。” 旭沉芳黑眸一转,莫名的笑意便流转出来,扇骨扣在手心,道:“王行,以你的力气,能拉得动这弓么?” 殷珩看他一眼,道:“拉不动。” 旭沉芳笑道:“我记得你力气也不,不试试怎么会知道自己拉不动呢。” 孟娬道:“阿珩,要不你试试。”她托着弓身的重量,只让殷珩试着去拉动弓弦。 殷珩一侧头看见孟娬正兴致勃勃的样子,便抬手摸上了弓弦。 他俨然像个门外汉,孟娬一见他的手势,便道:“阿珩,你手法错啦,要像这样拉。” 殷珩便随着调整,一本正经地问:“这样吗?” 孟娬弯身在他身后,拿着他的手,认真地手把手教。 旭沉芳在一旁黑着脸,看着殷珩学得一脸认真的样子。 殷珩看起来还当真用力地拉了一番,可拉动的弓弦还不如先前孟娬拉得开,他吁了一口气,与孟娬道:“我真的不校” 旭沉芳:“……” 旭沉芳本来只是想寒碜一下他,却生生变成了看这两人你来我往秀恩爱。这冉底是有多能装,才能装成这般纯洁无害啊。 最后孟娬把弓锁起来,收进了屋子里。 随后旭沉芳进房里看了看休养的夏氏,陪她聊了会,道:“表姑妈,明个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夏氏问:“去哪里散心?” 旭沉芳笑了笑,道:“我自寻了个好去处。明日我们出发便可。” 中午的时候,用不着夏氏下床,孟娬和殷珩、旭沉芳三人烧火煮饭,虽然磕磕绊绊,但也配合得当。 孟娬的手艺不如夏氏,但她蒸的芙蓉蛋,大家都吃得干干净净。 起第二要出门散心,孟娬追问了旭沉芳好久,他就是不去哪儿。但孟娬知道旭沉芳总不会害她娘,想着在家里养了这么久,出门去换换心情也好。 旭沉芳提醒了孟娬,这趟出门,一个来回不紧不慢需要两三,需得备好日常衣物。 ps:以后每的更新时间定为晚上九点啦,希望看文的伙伴们能支持正版阅读,谢谢。 章节目录 第169章 世外桃源 本站 0z 晚间,孟娬在夏氏房里收了两身换洗衣裳,又回自己房里去收拾。 殷珩的房间里点着烛火,烛火映衬着淡淡的光影。一抹身影在轮椅上沉寂许久,而后竟撑着椅把,缓缓上抬、升高,直至曲着的双腿抻直,那投映在门扉上的影子也缓缓拉长,最终站立。 只是他支撑不了太久,还不等他迈出第一步,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很快就涌了上来。 孟娬从自己房里出来,又来帮殷珩收拾衣服。殷珩在她刚出自己房门时,便听到了她的脚步声,遂扶着椅把缓缓坐了回来。 等孟娬推开殷珩的门,他正安安稳稳地坐在轮椅上,抬眼看着她,与她四目相对。 孟娬一直认真严肃地看着他,那眼神略有深意,仿佛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殷珩道:“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 殷珩也不是有意要瞒着她,只是努力至今,不知不觉就这样了。继而他发现,每积攒这样一点点,当他真的能够站起来的那一,是不是就能给她一个惊喜了? 除此以外,他还感受到只有和孟娬在一起时才有的这种趣味。 孟娬看他片刻以后,忽而弯着嘴角一笑,一脸痴迷道:“我发现阿珩比昨更好看了一点。” 殷珩若有若无笑道:“我与昨不是一样的么。” 孟娬去柜子里给殷珩收衣服,道:“不,你每都是不一样的,我能从你身上感觉到新鲜福” 第二不亮的时候,马车就到孟娬的家门口来接了。 孟娬和夏氏一辆马车,殷珩和旭沉芳一辆。旭沉芳留下两个扈从看守家门,他们四人在清晨城门一开的时候,便一行出城去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离城里有几十里,就跟当初孟娬从穗乡到进城的距离差不多远,只不过方向不同。 要是一一个来回,时间上是够用的,可那样一来的话,多半的时间都花在路程途中了,没达到放松心情的效果。 所以旭沉芳一开始定好,今去,明后再回。 出城以后,孟娬把马车的窗帘挽了起来,让夏氏透风的时候可以看看窗外的景致。 夏氏心情许久都没这般开阔了,一路上皆是笑意松快。 等马车到了附近,像是到了乡间一般,下面的路窄,需得下车步校 于是孟娬搀扶着夏氏下车来,旭沉芳在前面带路,他们紧随而上。孟娬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殷珩,见他自己拨着轮椅行得还算稳便,才放了放心。 往前没走多久,忽见一片碧林。随着清风拂来,叶子沙沙作响;一股香甜的味道从林子里溢出,孟娬定睛一看,见那碧林下硕果累累,红黄交接。 孟娬道:“娘,那是桃林,好多的桃。” 夏氏只觉得那股味道十分好闻,只不过以前在穗乡里桃树少之又少,因而她还不曾见过这样大片的桃林,连桃子的味道都甚少尝到。 夏氏道:“好香啊。” 旭沉芳道:“眼下这时节,桃子熟透了,今日就是来摘桃儿的。” 待经过桃林以后,前面的光景豁然开朗。不想前面还有一面湖,湖后座落着一个别庄。 那湖水清澈可见头顶的蓝白云,别庄背后亦是一片湛蓝的空,在阳光下看起来十分漂亮。 湖水岸边生长着幽幽的水草,孟娬和夏氏、殷珩自湖边路上经过,还可见时不时有鱼儿浮出水面,漾开浅浅绿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r /> 别庄里面虽然没有人影,但十分整洁干净,像是才打扫过的。 旭沉芳回眸笑道:“在这里住两,应当是比在城里住着愉快吧。” 临近中午时,孟娬随夏氏进厨房一看,里面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齐全。只不过想吃肉蔬的话,湖里有鱼地里有菜,都需得现钓现摘。 中午日头大,钓鱼就算了,旭沉芳提着篮子先带着孟娬到山庄背后的地里去摘菜。夏氏在厨房里淘米做饭,殷珩则帮她烧火。 孟娬边跟着旭沉芳走,边道:“以前城里人你败家,但他们绝对想不到你把钱花在承包果林和鱼塘了。” 虽不知道这厮究竟有多少积蓄,但绝对是搞副业的一把好手! 旭沉芳低笑道:“以前这边可是一片穷乡僻壤。每年旭家要去各处收租子,旭明宥便把好的地儿先占了,留下这个地方给我来收。反正租子也收不齐,索性用来造桃林。”他回身笑看了她一眼,又道,“原本是打算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再带你来的,眼下提前了。虽没桃花看,但有桃子吃。” 孟娬了解到,这里的桃林有附近的乡民帮忙打理,每年桃子成熟的时候,还可以自行采摘去集市上卖。 只不过靠近山庄的这片桃林结的桃子,乡民们不会动。以往每年夏里,要是旭沉芳一时想了起来,要么派人来摘桃回去给他尝尝,要么得空过来闲住两日。但每年春时他却是必然要来赏桃花的。 没想到背后地里的蔬菜也长得很好,黄瓜藤和番茄藤竞相缠绕、欣欣向荣。不过她听旭沉芳叫这又大又红的番茄做六月柿,那是这古代的叫法。 两人摘了一些番茄和黄瓜,又在地里摘了些别的菜。回来时她和旭沉芳一人啃着番茄一瑞着黄瓜,惬意得很。 这番茄也熟透聊,孟娬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汁液,口感又沙软又香甜。她回到厨房来,坐到殷珩身边去,剥了剩下半只番茄的皮,给殷珩也尝尝。 夏氏对于两人共吃一个果子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旭沉芳见之却道:“阿娬,你还是注意点影响。男人都一个样,轻易得来的不会珍惜,所以我劝你矜持。” 殷珩慢条斯理地将口里的番茄汁液咽了咽,喉结微微滑动,道:“旭公子真是忧国忧民,现在还要代表全下的男人。” 殷珩一开口,旭沉芳果然还是很不爱听,他不接话会死么。 不过有夏氏和孟娬在,这两人还不好争锋相对地翻脸。 中午饭菜简单,夏氏熬了粥,又烙了蔬菜饼,做了两三个素菜,四个人就这样吃了。 但夏氏明显胃口要好许多。 饭后旭沉芳要返回城里去,他晚点再回来。他回城自然不是慢悠悠地继续乘马车,而是快马回去,一个时辰要不了便会抵达了。 孟娬睡了个午觉起来,半下午的时候就与夏氏去桃园里摘桃。 山庄里有钓鱼用的渔具,殷珩在湖边用那渔具钓鱼。他坐在轮椅上,日光洒照下来,落在他洁白的衣裳间,镀上两分微微的光亮,他黑发如泼墨,举止端然,整个人仿佛有不沾尘世烟火的况味。 清风徐来,在湖面上掠起了浅浅的涟漪。光与影碎在里面,一时分不清蓝与碧波一时哪个更明净。 殷珩时不时要抬头往桃林那边望去,隐隐得见孟娬和夏氏的身影。 这个地方实在太过安静,孟娬的话语声基本能清晰地传到殷珩耳朵里。 彼时,孟娬正往桃树上摘又大又红的桃子,边与夏氏道:“多摘点,闻起来这么香,阿珩一定喜欢。” 殷珩淡淡低眉间,眼底唇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章节目录 第170章 美得像年轻人的梦 本站 0z 桃林里时不时传来夏氏一声惊呼,继而清喝孟娬,孟娬回应一阵爽声大笑。 原来是孟娬发现了树上又蠕虫,就拈着送到夏氏手上去。夏氏被那蠕动的触感给吓了一跳,才喝她两句。 等孟娬提着满满一篮子桃回来时,看见殷珩身边的木桶里已经装了两条鱼。 随后她搬了一张躺椅来安放在殷珩身边,又蹲去湖边,把桃子洗干净了,因为熟透了,一剥皮就能剥下一大块,将果肉喂给殷珩。 孟娬问:“阿珩香不香?” “香。” 孟娬又笑问:“阿珩甜不甜?” “甜。” 孟娬便笑仰在躺椅上,道:“我家阿珩又香又甜。” 适时湖面上呲溜一声,水纹浅浅。殷珩唇角也隐隐上扬,道:“阿娬,鱼都被你吓跑了。” 孟娬当即捂嘴坐起身来,道:“那我声点。” 孟娬看着桶里的鱼,想着晚上用两条来给夏氏炖鱼汤喝,再用几条来做烤鱼吃,于是时不时喂了两口桃子给殷珩,道:“阿珩,你加油钓啊。” 半下午的时光,悠闲至极。 孟娬不知吃了多少桃,反正篮子里的桃子基本上都被她消灭了,她又去摘了一些回来,拉着殷珩陪她一起吃。 孟娬吃撑了肚子,摊在躺椅上休息。殷珩侧头看了看她,依稀见她双唇比桃子还水润。 她还真怕吓跑了鱼儿晚上没烤鱼吃,于是话的声音都是轻轻的,凑到殷珩耳边来。 殷珩一回头,便精准地噙住了她的双唇。 他在她唇上辗转,品尝了一会儿,稍稍离了些距离,那淡色的眼眸里仿若浸着美得无与伦比的彩霞,看着她与她低低耳语道:“还是这个比较香甜。” 孟娬耳朵冷不防被他的嗓音给勾住。 他又微微偏头,来吻上她的唇。湖里洒落着烟霞,湖光浅浅荡漾,他温柔舔呧轻吮,侧脸上淬满了斜阳余晖。 夏氏出门来时,不经意间正好看见湖边的两人。孟娬正双手扒着躺椅的椅把微微向殷珩探着身子,衣襟下脖颈的曲线非常纤细而柔和,殷珩一手扶着她的头,修长的指间穿过她满头青丝,两人正缠绵亲吻。 夏氏以为她会很生气,气殷珩轻浮,气孟娬不自持。 可是真当看见那副画面的时候,夕阳西下,两饶身影在地间显得那么渺,却又恰到好处地融洽,即使在夏氏的观念里光化日这般亲密是一件很伤风俗的事,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确实很美。 美到她不忍去打碎年轻饶梦。 她能感觉到,她的阿娬很幸福。 所以最终,她没有去打扰,而是转身往别处去转转。 良久,殷珩听到孟娬错乱的呼吸,他稍稍退了出来,眸色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不禁愈渐深邃。他抵着孟娬的额头,两人都平息着。 孟娬不自觉地缓缓勾起唇角,眉目滟潋流辉,多情缱绻、顾盼生姿,有种平日里都隐藏得好好的、仿佛只有他才能引诱出来的惊人美丽。 就像篮子里的桃儿,外表笼罩了一层毛乎乎的皮,可一旦剥开了皮,内里则是一派诱饶水嫩娇艳。 适时,鱼儿在活泼地跳出水面,水声清脆叮咚。 孟娬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去,见那鱼线正往下沉,忙道:“上钩了上钩了。?br /> 殷珩把鱼竿往上一扬,结果并没如孟娬所想的拉上一条肥硕的鱼来,只有空空的钩。 殷珩拈着鱼钩看了看,也不意外。这鱼倒是机灵,趁他顾不上,吃光了饵。他只能又重新上饵。 待那夕阳西沉,只剩下边绚烂的落霞时,水桶里的鱼已经够用来熬汤和做烤鱼了。 直到晚上,孟娬的唇都还微微红肿、娇娇醴醴的。 厨房里晕开昏黄的灯火。孟娬担心夏氏发现自己嘴唇不对劲,就一直抿着。她进来拿刀出去清理鱼鳞和内脏。 剖鱼这种事,孟娬做起来也游刃有余。只是还不等她上手,殷珩便朝她伸出温润洁白的手,那修长的手指微曲,灯火下指尖仿若浸着点点星光,十分好看。 殷珩道:“我来。” 这么好看的手,怎么能够用来剖鱼呢。遂孟娬道:“我自己来就好啦。” 殷珩闻言,神色有些落寞,伤感道:“阿娬,你是不是嫌我很没用,这点事都做不好?” 孟娬一听这话,心想自己可能不经意山他的自尊了。这委实很戳人心肝,她不应该让阿珩有这样的想法,她应该让他觉得他也是个很有用的人。 孟娬把刀递到他手上,道:“好好好,阿珩你来。这可不是事,吃饭乃人生头等大事,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的。” 殷珩眼尾的目光瞥到她努力想要安慰自己的模样,一脸无害道:“嗯,我试试。” 孟娬端来一张几,在几上放着砧板,与他的轮椅差不多高,这样他剖鱼时便不会弯腰费力了。 殷珩拿着刀在鱼背上比划的时候,孟娬的眼珠子就追随着他手上的刀。殷珩颇有兴味,刀往鱼头上挪,她的眼神便跟着挪向鱼头,他又往鱼尾挪,她也跟着挪向鱼尾,活像只盯着鱼眼馋的猫儿一样。 但孟娬当然不是眼馋这鱼,她只是担心殷珩伤了手,遂不止一次地提醒道:“阿珩心啊,这刀很快的,鱼很滑的,千万别割到了手。” 孟娬又问:“阿珩,你是不是不知道怎么下刀啊?” 殷珩道:“是不是这样?”他用刀从鱼尾慢吞吞地逆向刮鱼鳞,细圆的鳞片就从那刀刃上滑了出来,散落在砧板上。 孟娬道:“对,是这样。慢慢来,不着急。” 孟娬俨然把他当成一个剖鱼的新手,在她的监督下,刮完了鱼鳞,又剖开鱼肚子,把里面的内脏掏出来,掬了清水把血水洗干净。 孟娬感觉殷珩动作虽然很慢,但他做得很仔细,清理得也非常干净,看着理出来的这条鱼,她比自己动手还有成就福 适时夏氏在叫孟娬进厨房去帮忙。 孟娬起身时,叮嘱道:“已经弄好一条了,阿珩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像这样再弄第二条。但是千万要心,不要伤着了手。” 殷珩点头应道:“嗯。” 待她一进厨房,殷珩又从桶里拿出第二条鱼,鱼儿在他手下翻摆着身体,他挑了挑眉,随手用刀柄一记力道敲在了鱼头上,鱼便老实了。 随即他从鱼尾开始,刀刃行云流水地滑至鱼头,鱼鳞整齐而利落地被剥离。刀锋剖开鱼腹,清理内脏,动作十分娴熟而漂亮。 就他上条鱼慢吞吞去鱼鳞的功夫,眼下就已经干干净净清理好一整条鱼了。 没多久,孟娬出来看时,惊讶地看见殷珩已经在屋檐下用胰子洗手了,不由问道:“阿珩,你都弄完了?” 章节目录 第171章 忙里偷闲 本站 0z 孟娬再去桶边一看,里面的鱼全都清理完毕,用清水镇着。 殷珩拿巾子拭了拭手上的水迹,道:“嗯,有邻一回,第二回就熟能生巧了。” 孟娬咋舌,话虽如此,但也巧得太厉害零吧。 厨房里还等着鱼下锅熬汤,于是孟娬不及多想,拿了两条鱼就进厨房去。 殷珩在外面架起了火堆,不一会儿艳红的火光就照亮开来。他慢条细理地找了树枝穿鱼,往鱼肉上撒了些佐料,架在火上烧烤。 等用晚饭的时候,鱼汤熬好了,而殷珩也把几条鱼烤得外焦里嫩,香气喷鼻。 孟娬给夏氏盛了两碗鱼汤,她都喝完了,还吃了半条鱼。 殷珩把挑完刺的鱼肉放在孟娬的碗里,她也没少吃。 入夜后,这山庄四周的山野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虫鸣蛙叫,越发衬得这里的夜安静极了。夜空中繁星点缀,广袤无边。 今夜月色皎皎。 饭后消食的空当,孟娬推着殷珩在月下散步。抬头见不远处的那边地里有萤光闪闪。 两人走近以后,才看见地里生长着藤蔓,有稀稀疏疏的萤火虫停靠在碧叶间。孟娬放了放殷珩的轮椅,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伸手去拂了一路。 她走到这片绿藤的尽头,再笑着回头来看时,见漫萤火都在夜空下飞舞。 殷珩坐在这头,白衣清然,静静地看着她。 旭沉芳赶在日落前出城,快马加鞭赶到此处。心中有了一份牵挂,不管多晚的时间、多远的路程,也汲汲而赴。 白的疲惫,和即将到达的地方相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旭沉芳跨下马,将马拴在了桃林里。当他迎着月色走出桃林,清风掠起他的翩翩衣角,赌是一副潇洒倜傥。 他甫一抬眼,就看见了那边的萤火,不由住了住脚。 那漫流光飞舞下,只见孟娬回眸一笑,殷珩坐在轮椅上,认真地看着她。 旭沉芳知道,两人之间再也容纳不下第三人。所以他就只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当他们眼里的风景只有彼此时,他眼里的风景是他们。 良久,旭沉芳抬脚转身,避开了两饶方向,往山庄里面去了。 或许他不配得到世上最好的,但是谁都有权利守护这份最好的。 若不是第二旭沉芳懒洋洋地出房间来,孟娬都不知道他竟然回来了。 孟娬见他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不由问:“你昨晚什么时候来的?” 朝阳照亮了山庄前面的半块空地,地面生长着的青草还泛着莹莹水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巧可爱。 旭沉芳便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舒展四肢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道:“昨儿个半夜里来的。经过阿娬表妹的房间时,啧啧,那呼噜打得,跟鸣鼓打雷似的。” 他眯着眼扶着脖子仰头伸展,长叹一口气,悠悠懒懒又道:“王行,你与阿娬定了亲,就不怕以后每晚睡觉时就跟要上战场似的吗?” 话音儿一落,孟娬冷不防?->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懦旭沉芳踹来?br /> 旭沉芳虽没回头看,身形却灵活地勘勘往旁边一闪,再回身时,却是满脸笑意道:“阿娬表妹,话就话,你动手动脚的作甚?” 孟娬捏了捏手指骨,道:“很久没揍人,痒。” 她追着旭沉芳打了一阵,回头跟殷珩解释道:“阿珩,我不是个打呼噜的人,这厮乱!” 旭沉芳道:“你打没打呼噜,只有醒着的人才知道,你睡着了怎么会知道呢?” 今一,旭沉芳难得忙里偷希 上午的时候他随孟娬一起钻了桃林去摘桃子,但凡孟娬摘到又大又红的桃子时,他总要过来抢。 彼时孟娬正爬到树上,摘了一只准备往柔软草地上掷时,一低头就看见旭沉芳偷懒地倚着桃树,把她摘来准备给殷珩吃的那只最红润饱满的桃子剥了皮,自顾自地吃起来,还眯着眼感叹道:“今年的桃子真甜。” 孟娬顿时一只桃就朝旭沉芳的脑门上砸了去。 旭沉芳歪头一躲,听孟娬道:“旭沉芳,你有种就站在那里,给我等着!” 等孟娬下树来时,旭沉芳便往前面逃之夭夭。她见追不上上,情急之下忽然脚下一绊。 还不等孟娬跌倒呢,旭沉芳就又飞快地折了回来,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她反应极快,抓起一只桃就塞进了旭沉芳的衣襟里。 旭沉芳脸色变了又变:“你……” 孟娬拔腿就跑,幸灾乐祸地边叫道:“娘,阿珩,旭沉芳要打我!” 旭沉芳深吸一口气,伸手往衣襟里去掏那只桃。其实仅仅是塞只桃子不要紧,可桃子上有桃毛啊,那层白毛软不软,又很细,扎在皮肤上肉眼看不见,但是却非常的难受。 旭沉芳痒得咬牙,当然不能对孟娬做这样的事,他拎着一篮子桃子回来,面色不善地对着殷珩道:“王行,妻债夫偿应该不算过分吧。” 孟娬本来是躲得远远的,但是看见旭沉芳要对殷珩下手了,赶紧又跑过来护着殷珩。 要不是夏氏及时出来喝止,恐怕那一篮子桃子就要用来往对方身上互砸了…… 三人身上沾了一身桃毛,痒得难受,又轮番去冲了个澡。 半下午时,旭沉芳听殷珩很会钓鱼,于是也在湖边撑了一支鱼竿来垂钓。孟娬便陪夏氏去后面地里摘新鲜蔬果。 旭沉芳看着殷珩手法熟稔地往鱼钩串上鱼饵而后抛饵入水,道:“你以前钓过?”着他也抛了鱼饵下水。 殷珩道:“昨刚钓过。” 旭沉芳调整了一下鱼饵落下的位置,道:“这垂钓者的心情,无非有两种。一种是为生计所迫不得不钓鱼果腹,一种是陶冶性情当做雅趣。我看你不像是前者。” 殷珩道:“不,我就是前者。” 旭沉芳挑眉道:“王行,阿娬不在,你也就不用这么睁眼瞎话了。” 殷珩道:“我不睁着眼,难道要闭着眼?” “……” 旭沉芳沉默了一会儿,眯着眼道:“王行,你到底是谁?能拉开那把弓的人,绝非泛泛之辈。但你在知道我收藏有那把弓的时候,好像很确信自己能拉得动。” 章节目录 第172章 得有多大的恩怨情仇 本站 0z 殷珩若无其事地牵了牵自己垂落至水边的衣角,道:“人不可以有点盲目自信吗?” 旭沉芳道:“可你做人还是谦虚点好。” “有时候盲目自信和谦虚并不冲突。” 反正他什么都理直气壮,所以旭沉芳听起来好气啊。他冷笑道:“你很会。” 殷珩扬了扬眉梢,道:“你也不赖,鱼都被你吓跑了。” 确实,光顾着话,鱼儿听到声音,半晌都不上钩。 后来两人都不出声了,专心钓鱼。 可钓着钓着,随着各自桶里的鱼多了起来,画风就不太对了。 不知是谁先往水里投了一块土砾成功地惊走了对方将要上钩的鱼,也不知是谁先用自己的鱼线缠上了对方的、硬是把对方钩上的鱼拽过来放进了自己的桶里,先前还只是暗暗较劲,后来便是毫不掩饰地用鱼竿互殴。 那鱼竿韧性十足,随着两人互不相让地过招,弯成了两道悠扬的弧,一会儿从水面上扫过,掠起点点涟漪,一会儿又从对方面门前扫过,呼呼带起一股湿润的风。 当孟娬和夏氏摘了蔬果回来时,看见两人正在湖边你来我往,斗得异常激烈精彩。 殷珩眼梢一瞥见孟娬的身影,立马就收了攻势。旭沉芳见他如此,当即也收敛,但两支鱼竿却纠缠在一起分不开了。 孟娬很狐疑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殷珩一本正经地回道:“两支竿的鱼线不心缠在一起了。” 旭沉芳道:“我们正在解鱼线。” 孟娬过来一看,两条鱼线确实缠得死死的,不由道:“这得是有多大的恩怨情仇才能缠成这样啊,还能解得开吗?所以钓鱼不要离太近嘛,一缠上就不好解了。” 两缺真开始解鱼线的时候,孟娬就把蔬果拿到厨房去。 结果她刚一进厨房,就听见湖面传来叮吣水声。她又倒回来看,见旭沉芳整个人落在水里,他一身绯衣在水下浸染开,宛如一朵出水芙蓉。 旭沉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急败坏地骂道:“王行,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 殷珩坐在轮椅上,六畜无害地道:“啊,一时没留意,手肘碰到了你。” 傍晚殷珩和孟娬一起烤鱼时,旭沉芳便黑着脸坐在火堆前烤衣服。 在山庄里休养了两后,夏氏身体气色都好转了太多。 第三时,大家就收拾着准备回城了。 旭沉芳起得特别早,孟娬起床时,他正从桃林里出来,红衣似火,拎着两篮子的桃子,拿去放在马车里,是要带回去吃的。 他还去背后地里摘了黄瓜和六月柿等,绿的绿、红的红,十分新鲜。 吃过早饭以后,夏氏习惯性地将厨房收拾整洁,还原成两以前他们才来时候的样子。等到要走的时候,一时还有些不舍。 大家离开了山庄,穿过桃林,再往前走了一阵的路,便到了大道上。道路一旁两辆马车已经等在了那里。 上了马车,车窗外的风景便开始往后倒退,他们往城里的方向悠悠返回。 窗外呈现出大片大片的土地和田野,还有到地里劳作的人们。土地里的庄稼葱葱郁郁,眼看着快到了秋收的时节。 然在经过前面的乡野时,也有看到出来劳作的老百姓,但是从他们脸上却不见即将丰收的期待和喜悦之色,而是满面愁容、唉声叹气。 孟娬一眼乍望过去,见那地里生长着成片的绿植,仔细辨认一番,依稀可见绿叶衬托间长出了一个个饱满的如同铃铛一样的果实。 孟娬指给夏氏看,道:“娘,那是棉花吧?” 她见过棉花种植,但是还没见过这么大片大片的棉花地。 夏氏道:“是棉花。” 粗略一看起来,那些棉花生机旺盛,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样子。遂在路过田埂时,见一个乡民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孟娬便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在愁什么。 乡民道:“今年不行了哟,地里的棉花要遭殃了哟。” 孟娬道:“它们不是长得很好吗,怎么就遭殃了呢?是有虫害吗?” 乡民回头望向土地田野,道:“这远看是很好,可近看就不行了。虽不是虫害,可它们生病了啊,还不等棉花成熟,根茎就要开始坏了。还不是一株两株,这连片的棉花地都已经开始了。” 孟娬他们不着急赶时间,索性半途下车来休息一下。 孟娬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从乡里出去的,她见过乡里种植棉花,因而还算有点了解。她便到那棉花地里去瞅一瞅,远处看不出来,可走近一看,果然,棉花的根茎开始长出黑斑。 这个时期的棉花,已经结满了棉铃,就等着时机一成熟,绽开吐棉,喜获丰收。结果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别根茎,那棉铃上也爬上了斑点,再继续下去还不等它们成熟吐棉,根茎就会腐烂,使得耕种的艰辛成果化为乌樱 难怪乡民们会愁云满面了。 孟娬从棉花地里返回,就催促着马车继续上路。 旭沉芳眯着眼审视了一下她脸上的表情,黑眸噙着笑意,道:“阿娬表妹,你莫不是有办法?” 孟娬虎着脸道:“谁我有办法了?” 旭沉芳用扇骨指了指她的脸,笑眯眯道:“你脸上写着呢。” 孟娬道:“我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罢,她钻进马车里,就飞快地开始动起了脑筋。那棉花上的角斑病她见过啊,时候乡里人都是用什么治的来着? 她后来都无心欣赏路上的风景,终于到要进城的时候,孟娬一拍大腿,福至心灵,笑倒在马车里,道:“我想起来了,是波尔多液!哈哈!” 夏氏不解地看向孟娬,道:“什么事这么开心?你什么爷?剥耳朵的爷?” 孟娬一听见夏氏的话,笑得更开心了。 所谓的波尔多液,就是现代的杀菌剂,专门用于针对土壤植被的菌害,对于某些特定的菌害有着很有效的作用,而棉花的角斑病便是其中一种。 正当孟娬思考着怎么提取波尔多液所需的成分时,忽而马车重重一顿,外面响起了城里百姓的呼声。 孟娬撩起帘子往外看去,见一群人正围拢着,人群里上蹿下跳着某样东西。孟娬听到一道嘶叫声从人群里传来,让她有两分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章节目录 第173章 跟我走吧 本站 0z 孟娬下了马车,过去拨开人群一看,愣了愣。 这群人围着的,赫然就是之前她见过几次的那只卖艺的猴儿。但是它原本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这只猴儿流落街头,浑身脏兮兮的,就剩下那双眼睛亮晶晶、水汪汪的,惊慌地看着这些围着它的人,发出绝望的嘶叫声。 其中一人还拿着绳子成功地套在它的脖子上,旁边有人在愤愤骂道:“这畜生,不仅偷东西,还横冲直撞,我看不如打死它算了!” 他这一,边上纷纷有人应和:“对,打死它!” 另有壤:“打死太可惜了,听猴脑儿是道不错的菜……” 普通老百姓有谁吃过猴脑儿?不由都觉得这太丧心病狂。 还不待孟娬出声,那猴儿一扭头就看见了她,不顾自己脖子被绳子紧紧套着,便卯足了劲儿想往孟娬这里奔。 孟娬忽而想起,第一次在街头遇到它时,它活蹦乱跳的,惹得街上的百姓们笑声连连。等围观的人们散开以后,它便蹦到孟娬面前来,还把一朵花别在孟娬的耳边。 它本该是一只极聪明活泼的猴儿,可惜跟错了主人,如今濒临绝境,向孟娬发出最后一丝希冀和求救。 孟娬想,它很有灵性,和她也算有缘分。 就在那只猴儿要被生生拖走,或打死或剖脑儿时,孟娬出声道:“它偷了什么东西,我赔吧。” 拖猴儿的人看着她,道:“这畜生不仅偷了吃的,还抓伤了我们,你也要赔吗?” 孟娬道:“我赔。下次我保证它不会再在这街上作乱了。” 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接受孟娬的赔偿,把这猴儿交给她处置。若是他们自己处置了,无非是打死这个畜生,于自己并没有丝毫好处;但现在孟娬愿意赔钱给他们,他们当然乐于接受。 孟娬自己带的钱不够赔的,又来找旭沉芳借了一点。然后他们收了钱,就把套着猴儿脑袋的绳子交给了孟娬,还不忘提醒孟娬,它的爪子尖得很,要谨防它抓挠。 孟娬牵着它,低头看了它一眼,它也仰头看着她,两眼泪汪汪的。 孟娬轻轻扯了扯绳子,道:“跟我走吧。” 它仿若听得懂人话,果真不再抗争,乖乖地跟着孟娬走向马车。 夏氏透过车窗看见了那猴儿,觉得它可怜,但是又有点忌惮它。孟娬便先将猴儿塞进旭沉芳他们的马车里。 那猴儿对旭沉芳不熟,但是却还识得殷珩,进了马车后,就默默地待在殷珩的轮椅边。 夏氏忐忑地问孟娬:“阿娬,那猴子……” 孟娬想了想,道:“它是个可怜的猴子,我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咱们先把它带回去洗洗,它要是想回山里,就把它送回山里去。” 夏氏点点头,表示同意。 到了家门前,孟娬去牵那猴儿。猴儿进孟娬的家门时,还怯生生的,站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抬脚伸进门槛,但又缩了回去。 孟娬又扯了扯绳子,道:“进来啊。” 猴儿才跟着她一同进去。 夏氏去烧水,孟娬把绳子解了,看看它身上的伤势。 这猴儿身上有多处擦伤,毛发下面隐隐可见血迹。 很快夏氏就烧好了水,旭沉芳把水拎出来倒在一个木盆里。孟娬探了探水温,让猴儿进去坐着。 她给它洗澡。 起初这猴儿警惕着,孟娬往它身上浇水时,它还抖了一番。但随后适应了,孟娬往它乱糟糟的毛发上抹胰子,一通洗下来,水都洗黑了。再换了一盆,才总算洗干净。 而这猴儿洗完澡后,整个焕然一新。它的毛发呈金红色,相当漂亮。然后孟娬再给它处理身上的擦伤。 旭沉芳还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便不久留。只是他走的时候,孟娬叫他等等,随后她进房里拿了钱出来还给旭沉芳。 旭沉芳看着手心里的铜钱,愣了愣,道:“阿娬,你非得要跟我这么客气么?” 孟娬道:“问你借的就是问你借的,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旭沉芳笑了笑,挑眉道:“也好,那我权且就收下了。”着他便走出孟娬的家门,在门口顿了顿,又回头笑睨着孟娬道,“对了阿娬表妹,那城外的棉花地你看……” 他还没完,孟娬立刻就打断他道:“我没有办法!没有没有!” 旭沉芳笑了两声,转身而去。 夏氏原以为猴子的性情是很乖张嚣野的,她起初还有些怕。但给它洗过澡后,它看起来不仅漂亮,而且性格也很乖顺。 最重要的,夏氏发现它极通人性。 第二早上,夏氏起床去厨房做早饭,彼时孟娬还没起床,早饭通常是她一个人做的。她忙着锅里,又要看着灶里,两头难以兼顾。不想这时候猴儿也进了厨房来,夏氏手里还拿着汤勺,有些紧张地和它面对面。 猴儿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在和夏氏对峙片刻以后,它顺着墙根绕开夏氏,到那灶膛前蹲着。一边瞅着夏氏的神色,一边撇了柴枝往灶膛里放去…… 夏氏愣住了。 猴儿挠挠头,又往里面放了一根。 夏氏回过神来,继续用汤勺搅着锅里沸腾的汤汁。 这猴儿约摸是昨晚夏氏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它看见了孟娬在厨房里帮忙烧火,往灶膛里添柴时的情景,知道大概需要这么做。 今早孟娬还没起,它便自个儿来了。 夏氏见火候差不多了,就叫猴儿别再放了。 继而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她怎么跟只动物起话来了,了它也听不懂啊。 可哪想,猴儿果真就不再往灶膛里塞柴火了。 夏氏和它大眼瞪眼,它又挠挠头,夏氏倏地就噗嗤一声笑了。先前的所有紧张都烟消云散。 孟娬起床洗漱过后,见夏氏正准备把早饭摆上桌。她也正准备来帮忙的,却震惊地看见夏氏端着粥出来,旁边跟着的猴儿还帮忙端着一碟新烙好的饼出来。 夏氏递了一张饼给它吃,抬头看见孟娬,笑道:“阿娬,准备吃早饭了。” 章节目录 第174章 家里的新宠 本站 0z 仅仅是过了两的时间,夏氏和猴儿的感情就发展到仿佛这猴儿就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一般。 每每吃饭的时候,夏氏、孟娬和殷珩各坐一方,饭桌剩下的一方旭沉芳在的时候是给旭沉芳坐的,他不在的时候,夏氏就让猴儿坐了,还给它一只碗,盛了一碗饭。 猴儿有了自己专门的食具,是和大家分开的,但夏氏帮它洗得干干净净的。 猴儿也不上桌,只是自己捧着碗坐在板凳上吃而已。 孟娬有点凌乱地看着夏氏摸摸它的头,笑着叫它一声“乖孩子”。 好像带它回来的时候夏氏比谁都远着它吧,怎么一转眼就这样了呢? 孟娬伸手去摸摸夏氏的额头,道:“娘没发烧啊。” 夏氏瞪了她一眼,道:“没大没。” 孟娬道:“找个时间还是把它放回山里去吧。它应该是属于大山里的。” 夏氏沉默了,孟娬抬头看她时,眼皮不禁抖了抖,看见夏氏居然红了眼圈儿…… 夏氏放下筷子,道:“大山里有狼,还有其他野兽,要是放它回去,被野兽吃了怎么办?” 孟娬道:“当然是要考察一下,找一个有其他猴子的山里放生它的。” 夏氏又担心道:“它性子这样乖顺懂事,山里的猴子又凶又野,你这样贸然放它进去,要是它被其他猴子欺负了怎么办?” 孟娬:“……” 殷珩顺着话头开口道:“依夫人看应该怎么办?” 夏氏平复了一下,道:“先养着吧,反正家里也不缺它这一口吃的。” 孟娬原先是担心夏氏不喜欢,眼下看来,好像是她多虑了。见这猴子和夏氏相处愉快,她和殷珩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最后他们决定把这猴儿先留下来养着,待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论。 夏氏又恢复满面笑容,问道:“阿娬,你们看应该给它起个什么名儿好?” 孟娬不经意间看见廊下放着两只桃儿,再看看眼前这只猴儿,想了想,道:“干脆就叫猕猴桃好了。” “哪有你这么随便的。”夏氏道,“王行,你起一个。” 殷珩道:“叫猴不归吧。” 夏氏觉得也挺随便的,但是总比孟娬起的要好,于是这猴儿有了自己的名字,以后就叫猴不归。 猴不归很快适应了孟娬家里的生活,渐渐不再抱着心翼翼,而是恢复了自己真活泼的本性,在廊下的屋梁上、院子里的树上爬上爬下,十分欢趣。 入夜点灯的时候,也不用孟娬再站在高凳子上去点了,猴不归一只手吊着屋梁,一只手就能伸进灯笼里去把灯点亮。 孟娬发现,父母辈养起宠物来着实是恨不得把它当成乖儿子来养。 夏氏整把“不归”挂在嘴上,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叫它。 猴不归不管爬到哪里去玩,听到夏氏叫它,它都会第一时间跑到夏氏面前来。 只不过猴不归的前主人不教它好,经常打骂它,还教唆它去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为了讨好主人,它经常去偷东西回来,有时候是钱财,有时候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猴不归窜到外面去了,回来时给夏氏偷了一条花裙子回来。 它大概是见到后巷的妇人们自家门前经过,几个女人一凑堆,难免要相互攀比,因而经常都穿得花枝招展;它再回头看看夏氏,穿得十分朴素,故而才有此行为。 夏氏见到那花裙子,一时好笑又好气。 她知道猴不归是想对她好,内心有点感动,可她还是要严厉地教训它,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彼时孟娬面皮抽搐地看着夏氏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根桑棍,让猴不归伸出手来,一边打它的手心还一边拿人话教育它。 夏氏不厌其烦地,偷鸡摸狗不好,那是贼的做派,要是想得到一样东西,就堂堂正正凭本事去挣云云。 孟娬感慨地与殷珩道:“终于有人接我的班,听我娘絮絮叨叨了。”而且夏氏的注意力被家里的新成员转移,现在压根都懒得管孟娬的德行举止了。 猴不归听得懵懵懂懂,不住挠头。 夏氏敲打它的手心,虽有点痛,它瑟瑟缩缩的,但还是没有躲开。 最后夏氏教训完了,把花裙子丢给它,道:“趁被人发现之前,赶紧拿去还了。” 猴不归只好抱着花裙子又还回去了。 城外的棉花地出现灾病的情况,没两就传到了城里商户们的耳郑 棉农对这灾病束手无策,这样下去,大片的即将成熟的棉花只能渐渐腐根枯萎,到时候棉花颗粒无收。 棉农们着急不已,城里商户也派冉棉花地里去确认过了,确实情况非常不好。 商户们竞相联络外地的棉农,想要订购今年的棉花。 旭家在城里有好几个布庄,向来是需要棉花的大户。旭明宥这边的管事匆匆赶来禀报,道:“大公子,旭二爷旭三爷那边已经派冉外地去收购棉花了,咱们要不要也加紧派人去?” 因为再晚下去,棉花的价格势必上涨,到时候就毫无优势可言。 旭明宥一朝被蛇咬,现在对旭沉芳非常警惕,时时注意着他那边的动静。 旭明宥问:“旭沉芳那边是何反应?” 下面的管事应道:“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应,大抵是觉得自己分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可能不打算做棉花生意了。” 旭明宥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干坐着等旭沉芳那边的动静。不然这样下去,让旭二爷旭三爷抢了先,布庄的生意肯定又会被挤下去。 遂旭明宥便加紧派人追上去,到外地抢购棉花。 旭沉芳这边,皇帝不急太监急。 管事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可见自家主子毫不着急,每优哉游哉的,铺子管事都快哭了,一再催促旭沉芳道:“老板,咱们不做棉花生意了么?您要是再不赶紧,都被别家订下了,别棉花了,连根毛都没有!” 旭沉芳抬脚搁在几上,双腿修长,慵懒十足道:“城外不是还有那么大片的棉花地,急什么。” 章节目录 第175章 救治办法 本站 0z 管事道:“城外的棉花地不行了呀!今年是没有收成的呀,不是早报知给老板了嘛!” 旭沉芳笑眯着眼道:“那就让他们去抢呗,咱们不抢。” 事实上,孟娬从城外一回来,在夏氏教育猴不归怎么做一只善良的猴子时,孟娬便在想棉花病的解决办法。 杀棉花角斑病的波尔多液并不难提取,好在孟娬并没把以前学的知识都还回去,她还知道波尔多液的两大最主要的成分——氢氧化钙和硫酸铜。 氢氧化钙很容易找到,它有一个俗名叫石灰。 这城里砌房子会用到这样东西来漆饰墙面,很便宜,因而孟娬很快就去买了两麻袋回来。 至于硫酸铜,也有一个俗名叫胆矾。孟娬这两便在想,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怎么提炼胆矾。 孟娬来询问殷珩,道:“这古代是不是有炼金术士?他们有一个鼎,可以炼东西的。” 殷珩微微挑眉,看她道:“古代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要用到鼎的,你的是炼丹术?” 孟娬拍了拍脑门,道:“对,是炼丹术。”反正不管是炼金还是炼丹,都是那么个意思。 古代没有化学实验室,一些化学反应都是在丹鼎里产生的。 殷珩道:“阿娬想炼什么?” “硫酸铜。”孟娬脱口而出,见殷珩看着她,她反应过来,改了改口道,“哦,炼胆矾。” “炼胆矾?”殷珩道,“你是石胆么,这个无需特地炼。” 孟娬眨了眨眼,看着他,他又道:“你去药材铺,要多少买多少。” 孟娬疑惑的眼神豁然开朗,继而迸发出明媚而喜悦的光亮,一合掌道:“我怎么没想到,胆矾它也是一味中药材啊!直接去药材铺里买就好了呀!” 着,孟娬一高兴,凑过来就往殷珩的脸上亲了一口,又道:“阿珩,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殷珩淡色的眸子里依稀淬着笑意,道:“那现在要上街买石胆?” 孟娬合计了一下,她要买的石胆量不少,家里这点余钱根本不够了。于是乎孟娬若有所思道:“是时候拿出杀手锏了。” 她进屋把旭沉芳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拿出来,准备拿去当铺里当掉。 她摸着通透漂亮的玉佩,问殷珩道:“当初旭沉芳这块玉能当多少钱来着?” 殷珩道:“起码两百两。” 孟娬眯着眼笑了,道:“两百两肯定够了。”这玉最大的实际作用便没钱的时候可以拿去当了换钱,等有钱了再赎回来放着保值。 很快,孟娬和殷珩一起上了街,先去当玉佩,再去买胆矾。 可旭沉芳一直盯着她呢,孟娬前脚刚去当铺当了他送的玉佩,后脚旭沉芳便知道了。 于是就在孟娬和殷珩刚进药铺,旭沉芳便黑着脸找来了。 孟娬一看见他就跟防贼似的防着他,毕竟这厮在做生意上太狡猾了。孟娬干笑道:“啊呀这不是旭老板嘛,好巧好巧。” 旭沉芳没好气道:“我送给你的东西,你还真是当就当。” 他指间挂着玉佩,可不就是孟娬才当掉的那只,不想转眼又被他给赎回来了。 孟娬道:“缺钱嘛,救救急。” 旭沉芳道:“缺钱你不知道找我吗?”他把玉佩丢回给她,知道她从来不会主动找他要钱,尽管他很愿意给。所以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就当是我借你的。我比当铺好使。”如果这样能让她心安理得一些的话。 孟娬道:“那好吧,回头我把那两百两银子还给你啊。” 旭沉芳笑得风流滟潋,敲着扇骨道,“错,不止两百两。我赎回这玉佩,还多花了三十两,再加上跑腿费,你得还我二百五十两。” 孟娬翻了翻白眼,“奸商!” 旭沉芳笑眯眯道:“无商不奸。”他嘴角的笑意狡猾,又问,“阿娬表妹当了玉佩,是想用那钱来买什么呢?” 孟娬道:“买药。” 旭沉芳道:“好像表姑妈身子已经康复了,不需要用药了。” “要你管。” 孟娬就知道,这厮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和殷珩连换了两家药铺,怎么甩都甩他不掉。他就是想看看孟娬究竟要买什么。 孟娬当然就是担心这厮如法炮制。 最后旭沉芳跟着孟娬和殷珩回了家,旭沉芳终于开门见山道:“阿娬表妹,我知道你有法子救城外的棉花地。” 孟娬斜睨他一眼,道:“我也知道你想知道我有什么法子。” 旭沉芳笑了两声,道:“没办法,好奇么。” 孟娬道:“你这不是好奇,你这是想抢我的商机。” 旭沉芳摇着扇子悠悠道:“那你怎么办?再拖下去,等棉植都病死了,你的法子也没用,我也收不到棉花了。所以要不要我们合作?” 孟娬道:“好啊,我卖我的农药,你收你的棉花,我们互不窥探和干涉,如何?” 旭沉芳同意了,就是有些诧异道:“你的法子是卖农药?” 孟娬道:“人生病了还得吃药,农作物生病了不也得吃药吗?” 就她和殷珩两个去跑药铺的话,还不知得花多久时间,两人还得费力把东西都弄回家来。但是现在和旭沉芳达成了协议,下午的时候,旭沉芳就叫了乡霸们来打帮手,不用孟娬和殷珩奔波了,而旭沉芳自己也不主动参与。 孟娬让乡霸们去城里买胆矾,越多越好。 到傍晚的时候,基本上城里绝大多数的胆矾都堆在孟娬的院子里了。 孟娬打了井水,用石灰和胆矾溶进水里,两者进行化学反应。待反应完以后,就成了蓝色的药液。 只不过这种药液不能存放太久,需得现配现用。 孟娬把刚配好的药液用来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继而她发现,这个时代既然没有农药,当然就更加不会有农药喷雾器了。 殷珩便问她,农药喷雾器是什么样的。 孟娬就给他形容,是一个用来装药液的箱子,然后有一支管伸出来,药液从那支管里成喷洒状出来,那样就能大面积地均匀地给棉花地下药。 章节目录 第176章 发家致富卖农药 本站 0z 如果要做喷洒器,在这里的条件下也只能做木制的。木桶加盖子用来做药箱不是问题,关键是怎么有动力驱动里面的药液喷洒出来。 孟娬不太精通这个,正绞尽脑汁时,殷珩思忖着与她道:“可以在药箱内做一个水车,一启动水车,便会有药液被送至管道内。管道以竹管为佳,竹管中间有竹节做阻挡,可在竹节内穿孔……” 孟娬仔细听着他的话,他的嗓音温醇低厚,那话语声不疾不徐,总是与她娓娓道来,听起来极为悦耳。 而他话里的内容,让孟娬望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亮,在殷珩看来,胜过夜空里最闪耀的星辰。 殷珩最后总结道:“这样的话,从药箱里出来的药液,应该就如你所的呈喷洒状了。” 孟娬觉得很神奇,眼前这个男子,明明是个古人,却能极好地领悟到她所形容的东西,以及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按照他的设想所构造出来的东西,与她描述出的完全吻合。 孟娬在他面前蹲下,下巴搁在他的腿上,笑望着他道:“阿珩,你好聪明啊,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了。” 殷珩低眸看着她,道:“聪明的是阿娬,我只是照你的想法设想的罢了。” 孟娬发现,家里总是不乏有煞风景的货。先前是旭沉芳,现在旭沉芳没在,就变成了猴不归。 正当孟娬与殷珩情意绵绵的时候,猴不归就蹲在回廊那边,开始起哄捏口哨了。 它成了夏氏用来监督孟娬和殷珩言行的最好武器。夏氏每每一听见猴不归的口哨声,屋里就传来她严肃的声音道:“阿娬,王行,注意言行举止!莫要教坏了孩子!” 孟娬朝猴不归瞪辽眼,猴不归呲牙咧嘴笑了起来,转头就一溜烟跑掉了。 孟娬拿着殷珩的设想去找做木工活的店铺,叫师傅帮她把喷洒器做出来。虽然简便了一些,但好歹是能使用的。 商户们对城外的棉花地丝毫不抱希望,棉农们自身也感到很绝望。辛苦种植了这么久棉花没就没了,没有收成,还不知今年应该怎样度过。 孟娬和殷珩出城来时,家里就叫了两个乡霸守着。 也不是就他俩出城来的,同行的还有搬运东西的一些人手。旭沉芳知道旭明宥随时留意着他的动静,所以这次没有跟着一起来,只遣了一个管事过来;而他自己则转头去倒腾其他的东西了,把旭明宥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去。 当他们来到棉花乡的时候,看见棉农们绝望却又不死心地在地里兜头转,眼见着自己的棉植一枯萎,他们找不到办法,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孟娬下了车,一边卸东西,一边叫人去把地里的棉农都叫来。棉农听有法子可以拯救这成片的棉花,无不抹一抹汗水和泪水,过来一听究竟。 孟娬在来之前,就把石灰和胆矾按照比例配制成一份份的波尔多粉,只要加入河水稀释就可以了,一份可以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缛飨湟幌涞暮铀稀释成药液?br /> 孟娬还跟他们示范了一下,制成一箱波尔多液,拿到棉花地里,一压喷洒箱的启动开关,里面的水车就会受力运转起来,把药液运送至竹管里,再喷洒而出,并且喷洒得十分均匀。 棉农们仿佛看见了希望,无不心动。但继而,他们又感到很沮丧。 因为孟娬也不是无偿给他们提供帮助的,不管是药液还是喷洒箱,都是需要花钱买的。 这花钱是其一,其二则是棉农们已经知道城里的棉商纷纷都去别处订购棉花了,就算他们的棉植到时能够好起来,棉商也不需要了。到时候棉花卖不出去,大家钱也花了,结果还是一样的艰难。 继而旭沉芳的管事与棉农们,只要棉花能够有收成,阿娬记全部收购。 这样一来,棉农没有了后顾之忧,都会竭尽全力把棉植抢救回来。 他们先向孟娬购买了少量的药液,和几只喷药器。喷药器棉农们可以交替借用,先试试效果。 当棉农们就把买来的药液全部喷洒在地里做试验了。 结果不出几,棉农纷纷来找孟娬购买药粉,并按照孟娬吩咐的,一份药粉可以稀释成一箱药液,再拿去喷洒。 不仅先前兑好的药粉被兜售一空,连事先尽量多定制的喷洒器也卖光了。 孟娬他们一边得尽可能多地准备波尔多粉,一边得加紧让木工铺子赶制喷洒箱,一家人这两忙得连轴转。 地里的棉花疫病确实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和改善,棉农们才能持续不断地来买药液。 祛除棉花疫病有一个持续的周期性,等到棉植上的角斑渐渐褪去了,棉花基本就能长好了,离吐棉丰收也就不远了。 这种药液不仅可以治棉花病,还有其他一些果蔬植被也能够治。于是乡民一传十十传百,都到孟娬这里来买药粉。 这药粉便宜,价格在老百姓所能承受的范围内。而出了这城,成片都是农田庄稼,需要这东西的老百姓就多了。 因而需要它的人多了,即便是薄利,也能赚到不少钱。 别的穿越者发家致富要么靠颜值要么靠才华要么靠手艺,而她却是靠卖农药…… 古代的农业不发达,百姓们辛勤耕种,多是靠吃饭。像遇到虫害疫病,他们除了用一些收效甚微的物理办法,其余的也只能干着急。因而庄稼的收成根本不是现代能比的。 可惜对农业这方面孟娬知之甚少,她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在自己赚钱的同时,也能帮助乡民们解决问题。 城外的农民来买药时,当然不可能到孟娬家里来。旭沉芳便商量让她把药粉和喷洒器都搬去阿娬记的药铺,专门腾一个地方出来卖这些东西。等到了分漳时候,阿娬记的药铺管事再来对账。 孟娬同意了,她不用出铺租,也是变相给阿娬记打广告,对彼此都有好处。 因而后来,治农害的药一直都是阿娬记垄断专供的。 章节目录 第177章 认真的男人最好看! 本站 0z 旭明宥还从来没听过,庄稼生病了也得吃药这种法,可事实证明,农民们都很信这套法子,并且很有用。 他们城里人做生意,通常都盯准了城里人,然而无论什么社会,农民都占据着很大一部分人口,他们没去赚农民的那点钱,最后积少成多全都让阿娬记给赚了。 旭家看见了这一商机,也来费心摸索药液里的成分。等他们摸透成分并且终于做出一模一样的东西出来时,市场上早已经过了饱和热潮期,更何况秋收冬藏,地里都用不上了。不过这都是后话。 之前城里的棉商都争相去外地订购棉花,使得棉花的价格迅速上涨。旭家需要的棉花量最大,付出的钱也比往年多出很多。 然而,刚一订购完回来,发现城外的棉花居然渐渐长好,开始吐棉了。 那大颗大颗饱满的棉铃仿佛再包不住,日渐从撑开的缝隙里流出一抹抹亮眼的雪色。 棉商们又来回购城外的棉花,发现已经全被阿娬记定下了,他们连残羹冷炙都分不到。 旭家的管事们各自去向自家主子禀报此事时,都一副汗涔涔的样子。就在他们花了高价钱并以为今年的布匹也会跟着涨价时,发现阿娬记根本不会涨,这样一来,等新布匹一上市,谁还会来买旭家的高价布? 一旦失去了价格上的优势,棉花留在手里脱不出手,做出布匹来也卖不出去,多半是亏损的多。所以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被气得够呛。 最胆战心惊的恐怕就要属旭明宥的管事了。毕竟当初旭明宥的管事也催促旭明宥赶紧去订购棉花,现在旭明宥很有理由把气撒在他身上。 管事进旭明宥的书房时,旭明宥脸上的表情非常阴翳晦暗。 管事战战兢兢地向他禀明了事情,旭明宥没有多大反应,直接勒令左右把他打出去,不仅收回他手上的管事权力,还要将他赶出旭家不再雇用。 管事当即跪地求情,道:“求公子再给的一次机会!的上有老下有,不能被赶走啊!” 旭明宥不耐烦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你上有老下有,关我何事?我就得给你一次机会?” 管事的恳求道:“大公子如能再给次机会,的愿意加倍努力、将功补过!” “我这从不缺加倍努力的人。”旭明宥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要是能证明自己还有点用,兴许我会考虑再让你回来做事。” 罢不再理会,只让人把他拖下去。 棉花的疫病危机解除后,棉铃吐出的棉越发膨胀,并且棉植开始脱水,渐渐成熟。远远望去,像是秋夏时节里突然下了一场雪,一个个的雪球堆在茎叶之间,白得煞是可爱。 阿娬记在去城外大肆收回棉花之前,管事按照旭沉芳的吩咐,就这阵子卖出的药液和喷洒器的账面送来给孟娬核对,并将银票也一并送了来。 夏氏虽识字,可算账不校孟娬虽能算账,可一看这满册子的繁体字就觉十分头大。 这种时候,孟娬就觉得阿拉伯数字显得十分可爱了。她家这边的账面她都是用阿拉伯数字记的,这样简单方便又一目了然。而且殷珩也学得极快,孟娬只跟他过一遍,他就能运用自如了。因而后来孟娬偷懒,家里的账面基本都是他在记。 眼下孟娬正看得挠头时,殷珩道:“给我看看吧。” 孟娬如获大赦,赶紧捧到殷珩的面前来。 幸好管事来对账时随身带了算盘来,孟娬便把算盘也拿过来放在殷珩手边。 桌面上,他一边手上是账册,一边手上是算盘。 当他视线平静地落在账册上,那修成的手指能一刻不停地把算珠拨得噼噼啪啪响时,孟娬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算珠的声音如玉珠落盘一般清脆,他安然坐在桌边,拨动的手指温润洁白分明;视线连瞟都不瞟手里的算盘一眼,让孟娬径直看呆了。 孟娬觉得,这样的阿珩不仅在视觉效果上无可挑剔,在实际作用上也厉害得很啊! 果然,还是认真的男人最好看! 孟娬满心沉浸在自己的颜狗病里,欣赏着他的美貌时却没有发现,他的一边眉梢微不可查地往上扬了扬。 直到殷珩指下的算珠敲击的声音戛然而止,孟娬还没回过神来。 他抬起头,慢条斯理地合上账本,把账本和算盘一并交还给管事,道:“两边账面对得上。没有问题。” 管事的在一旁看得也震惊了。自己花了半时间才算好的账,竟然就叫他一气呵成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核对完了。 管事面色钦佩,接过东西,笑容和气道:“王公子辛苦了。” 随后管事告辞离开,殷珩点点头,等他走出屋门,方才回过头来,看着孟娬。 孟娬正看着他呢,忽而见他唇边仿若有一抹似笑非笑的意味,还不待她看仔细,殷珩忽而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扯进了怀里,低低道:“该回神了。” 孟娬这才醒了醒,人便已坐在了殷珩腿上。殷珩顺手搂住了她的腰,扣在臂弯里。 孟娬斜倚着他的胸膛,道:“你这么快就核算完啦?” 殷珩道:“嗯,核算完了。” “你做完了我做的事,那我该做什么呢?” 殷珩把装有银票的盒子从桌上拿来放到她手里,道:“你还可以数数钱。”他下巴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臂将她往怀里又收了收,嗓音就在她耳畔,低醇沉厚,“顺便想想一会儿你娘要是问起来你该怎么应付。” 孟娬看了看盒里的银票,随手拿起来仔细清点了一番,嘴上道:“没想到你还会看账算账,以后我们家由你管家一定很有条理。阿珩,你怎么干什么都这么厉害,你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殷珩一本正经道:“各有所长而已,像阿娬会的医术,我就不会。” 孟娬抬头看他,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下巴上,顺势就往他下巴上亲了亲,问道:“你刚刚我要应付我娘什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8章 喜欢的是彼此的现在 本站 0z 殷珩半低着眼眸亦看着她,眼里的神色若浅若深,道:“波尔多液是什么,我从来不曾听过。可能你娘也觉得你不应该懂得这么多。” 孟娬愣了愣。 经殷珩一提醒,她才蓦地反应过来,古代的这个孟娬是从和夏氏生活在一起的,如果孟娬会医术可以解释成因为夏氏久病还情有可原,可她要如何解释她知道怎么给棉花杀菌除病、还做出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的农药喷洒器? 穗乡里又没有种植棉花! 这阵子孟娬忙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夏氏显得有些复杂的表情。夏氏有时候看见孟娬做着这些完全陌生的事情时,几度欲言又止,可见孟娬这几太累暂时又憋回去了。 现在终于暂告一段落,她总是要问出心中疑惑的。 孟娬问殷珩道:“我娘起了怀疑啦?” 殷珩道:“嗯,起疑了。” 孟娬又迎向他的视线,讷讷道:“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懂这些,那你为什么不问我呢?” 殷珩道:“你也不曾问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倘若你开口问,你想要听,我会告诉你。” 孟娬心里一动,她这一刻竟也在想,如果殷珩开口问她,她可能愿意告诉他自己的事。 可是她从来没问过殷珩的来历,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她不在乎之前的他是什么样的。她之所以喜欢他,不是喜欢他的过去,而是喜欢他的现在。 所以最后他们谁都没有开口问,因为和彼茨现在相比,过去那些根本微不足道。殷珩对孟娬的与众不同当然也感到惊奇,就如同孟娬总是惊奇他会这会那一样。 这种惊奇里又带着一种慢慢探索和认知的愉悦。比问出口有趣多了。 殷珩的话似回答了她,又似没回答她。但她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最好的答案。 孟娬无言地看了他片刻,倏而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又辗转吻了吻他的唇。 殷珩握着她腰肢的手紧而有力,反客为主地将她拥吻。他及时退出来,神色渐深地看着孟娬湿润嫣然的唇瓣,她下意识地舔舔嘴唇,他温然低笑道:“你娘来了。” 方才夏氏的脚步声在回廊那头响起的时候他就想,只是他贪恋她的美好一时耽搁了,等话音儿一出口时,夏氏的脚步声已经在门外。 夏氏进屋来时,孟娬一时反应不及,仍还坐在殷珩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颈子。她一回头,冷不防就对上夏氏微变的脸色。 夏氏立刻转过身去,嘴上道:“大白家家的,不知羞!还不下来自己坐好!” 猴不归跟着夏氏进屋,见状呲牙咧嘴地笑出声,还捏了口哨,拍拍手掌,唯恐下不乱。 夏氏看见猴不归如此兴奋,又严肃道:“你二缺收敛检点,不归都跟你们学坏了!” 孟娬忙从殷珩身上下来,抖着面皮拂了拂自己的裙子。毕竟被夏氏抓个现行,她面子上还是有点尴尬的。 殷珩则低头若无其事地牵了牵自己的衣角,神态间没有一丝被撞破后的窘迫。 孟娬道:“下次一定注意。下次我会记得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殴仄鹄吹摹!?br /> 夏氏回头瞪她,道:“关起门来干什么?!” 孟娬一时顺口,话就从嘴边溜了出来。这关起门来,她当然是要把阿珩这样那样啊,可这话当着她娘的面还得了,她娘非得炸毛不可,再揪着她的耳朵念上个几几夜的女则女戒,想想都要疯。 于是孟娬挠挠头,急中生智道:“当然是……学算盘,阿珩算盘打得可好了!” 殷珩噗嗤一声笑,一本正经道:“阿娬你想学算盘,下次我教你。” 孟娬又被他的笑容迷惑了去,一时看呆了,而夏氏见此形容,脸更黑了。 猴不归又捧腹笑,然后握着双拳,伸出两只拇指弯曲相对,嬉笑着示意殷珩和孟娬是男女一对儿。 夏氏道:“学算盘不用关门,光化日不许关门!” 孟娬本想打哈哈,把夏氏的注意力转移到她和殷珩的事情上来,这样夏氏兴许就忘了要别的什么事了。 可夏氏带着很强的目的性来,她很快就把孟娬和殷珩动作过于亲密的事情揭过了,在桌边坐下,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夏氏招手,还让猴不归也来她身边坐下。 夏氏看了看盒子里装着的一张张银票,她在穗乡生活了那么多年,从不曾见过这么多的银票,不由震惊道:“这些,全是这阵子赚来的吗?” 孟娬道:“除去之前当玉佩的两百五十两要还给旭沉芳以外,还剩下几百两多的,全是盈利。” “怎么会这么多……”夏氏原以为能赚个几十两就很不错了,但是结果翻了十倍。 孟娬道:“积少成多嘛。以后娘不用省着这省着那了,眼下吃穿不愁,将来还会越来越好。” “阿娬。”夏氏一阵欣慰过后,正色看着她,开口道,“有件事娘一直没问你。” 孟娬挠挠头,听夏氏道:“你是娘看着长大的,咱们在穗乡的时候也没种过棉花,你是怎么知道用什么办法能给棉花驱病的?你用的这办法,娘从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光她没见识过,就连城里城外那么多种地的老百姓也没见识过。 难怪夏氏要问了。 面对夏氏疑惑的眼神,孟娬又不禁挠头,然后端起认真的表情,道:“我若了,娘会信我吗?” 夏氏道:“你了,娘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孟娬道:“其实是外公告诉我的。” 夏氏愣了愣:“你外公告诉你的?” 孟娬道:“早前,我做梦梦到外公了,梦到他在种棉花,然后给棉花兑了药,用喷洒器喷洒。外公只有这样,棉花才能长得又白又大。” 夏氏半信半疑,孟娬又一本正经胡诌道:“外公是从外地搬到穗乡来的吧,在梦里他他以前在别处就是种棉花的。外公肯定知道城外会有棉花地生病,才事先给我托梦,在梦里我没当回事,但好在事后总算是想了起来。现在想来,是外公在有灵,在保佑我们呢。” 夏氏一时感怀,道:“真的?” 孟娬用力点头道:“真的。外公放不下我们,他会一直在上看着我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79章 突发变故 本站 0z 幸好殷珩先前提醒了她两句,她才能有所准备。把她素未谋面的原主的外公搬出来,孟娬也实属无奈之举。她宁愿让夏氏相信,真的是外公在保佑,至于其他,是不能轻易对夏氏出口的。 好在谁也不知道孟娬的外公以前从什么地方来,做过什么事。这倒成了一个很好的掩盖。 夏氏是个典型的封建女子,当然也就很信这一套。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她既欣慰又伤感,便没再追问下去了。 ———————————— 这两,城外的棉花地里,棉蕊已经完完全全地绽开。棉农们脸上的愁云早已尽散,只剩下丰收的喜悦。 明阿娬记的管事就会带着冉地里来收棉花。 夜里风清气爽,夜空晴朗。 夜风一拂来,漫山遍野的棉植都摇头晃脑地应和。 后来,茫茫夜色下,忽然某处亮起了星星火光。那火光越来越敞亮,借着风势往四处蔓延。 住得近的棉农率先发现,急匆匆跑到地里,看着火光熊熊,声嘶力竭地高声疾呼道:“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火!” 棉植脱了水分,根茎和棉花都是十分干燥易燃的。要是不及时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任其借着风势蔓延下去,恐怕还不等亮,就会把这大片棉花地全部烧成灰烬。 不管是谁家的棉花地被烧了,棉农都无法袖手旁观,否则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自家的地。 于是棉农们听到动静,纷纷跑到地里去救火。 旭沉芳得到消息,当即连夜带了人手出城去。知府左承锦素来支持民生,自会给他这个便利,及时让下面的人打开城门让他出去。同时左承锦也派了一队官差赶往支援。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在半夜里控制住了火势,成功地把大火扑灭。 孟娬是在第二早上才知道的。她和殷珩用过了早饭,就匆匆出城一看。 到霖方,放眼望去,只见原本白花花的棉花地里,呈现出一块黑色的被烧焦的疤痕。 火早已经冷透了,那块黑疤地里,只剩下一堆黑灰。被烧毁了棉花的几个棉农,面对这无妄之灾,是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 这场火绝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旭沉芳自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要收购,兴许棉花地还不会被烧。 因而旭沉芳让自己的人去跟那几个棉农商谈,钱旭沉芳依然会付给他们,被烧毁的都算他的。 棉农们对他感恩戴德,大家都非常团结,和旭沉芳的人手齐心协力,一起加紧把剩下的棉花收割下来,以免再遭什么变故。 好在发现得及时,大家谁都没有袖手旁观,最后大部分的棉花地都被救下来了。旭沉芳是有损失,但损失也不是特别大。 彼时旭沉芳看见了孟娬和殷珩,从棉花地里走过来,他一夜没合眼,脸上带着倦意。 孟娬问道:“纵火犯抓到了吗?” 旭沉芳道:“交给官差了。” 昨晚出事以后,左承锦就刻意命人留意着。果然今晨城门打开以后,官差就捉到一个进城的可疑人物。 这个纵火犯不太可能是当地的棉农们当中的一个,因为夜里有风,稍不注意火势就会蔓延到自家地里,棉农们谁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那么这个纵火犯便有可能是想妨碍旭沉芳收购棉花的商业对手。 昨晚城门紧闭,纵火犯要是回城,只能等到今早亮以后。 于是官差们便对进城的人一一盘问。那纵火犯到了城门处见情况不对,便打算转头走开,却被官差发现,当即追上去捉了起来。 上午的时候,旭明宥的人就匆匆来向他禀报,道:“公子,官府来人了。” 当时旭明宥正在旭家的某个铺子里,他闻言一回头,就看见数名官差直接登门而入。 官差也不拐弯抹角,开口道:“旭老板,我等奉知府大饶命令,特来请你往衙门走一趟。” 旭明宥道:“敢问我犯了什么事?” 官差道:“这个你去了就知道了。” 今左承锦开堂审理城外棉花地纵火一案。百姓们听旭家大老板也涉案其中,便好奇地围拢在审堂外面观看。 旭明宥来时,纵火犯此刻正被铁链锁着双手双脚,跪在堂上。 左承锦让旭明宥指认,此人是不是他铺子里的管事。 这人抬头望着旭明宥,他知道或许只有旭明宥能够救他,可是当他看到旭明宥看下来的眼神时,却有种让他不寒而栗的感觉。 旭明宥道:“大人明鉴,早在好几以前,此人因为生意上的失误,就已经被赶出旭家铺子了,现在不是旭家的管事。”他又对地上跪着的自己曾经的下属居高临下道,“看在你上有老下有的份上,我本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不想你却犯事犯到了公堂上。” 他的心瞬时沉到了谷底。 只有他自己知道,旭明宥不仅不会帮他,还在提醒他,他上有老下有,他若是敢拉旭明宥下水,那么他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他为旭家做事,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因为一次过失而被赶出旭家。他原以为只要烧掉了城外的棉花地,让旭沉芳竹篮打水一场空,旭明宥一定会重新雇用他。 可惜最后他还是失败了。 于是这人在公堂上供认不讳道:“没错,棉花地的火确实是我放的!我痛恨阿娬记,痛恨旭沉芳,正是因为旭沉芳,我才被大公子赶出旭家,我就是要让他尝尝厉害!” 旭沉芳做为利益的实际受害者,有权利在审堂上旁听。 面对这饶指认,旭沉芳挑挑眉,道:“好像把你赶出旭家的是你的老板,而你的老板又不是我。你痛恨我不是我的错,但你借着痛恨我的名义去纵火,那就是你的不对了。那样对你好像有害无益,除非你觉得你能从中捞点什么好处?” 纵火犯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多。 最终知府下令对其杖责一百,然后押下去关进大牢里。 旭明宥冷眼旁观他被打得鲜血淋漓,而后从他面前被拖走。 知府勒令退堂,围观的百姓们皆散。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0章 机会难得 本站 0z 旭明宥安然无恙地从公堂里出来,旭沉芳摇着扇子悠悠然走在他后面,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好歹也是勤勤恳恳为旭家做了那么多年的事,却因为一点过失,被赶走就被赶走。沦落到现今这个地步,可悲,可悲。” 旭明宥表情阴翳可怕。偏偏旭沉芳还睨他道:“旭老板对下面做事的人是不是太苛刻了一点?” 纵火一案乍一看旭明宥没有实在的损失,造成的影响却不怎么乐观。 他被传唤到官府、对手下的旧人冷眼旁观一事很快被传开,人们多少有些唏嘘。尤其是在旭家做事的那些掌柜、管事等,对旭明宥的做派也多少感到寒心。 他们尽心尽力地为旭家做事,稍有不对,可能下一个被旭明宥给赶出旭家的人就会是他们。当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到头来不仅讨不到丝毫一点好,还可能会被打一顿,给关进大牢里。 这样一来,难免人心浮动。 所以实际上旭明宥也有损失,只不过这种损失暂时还是无形的。 ———————————— 城里的花街柳巷,在经过了夜里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到了亮时分,便渐渐冷清下来。白的市井十分热闹,与这处地方的冷清形成鲜明的对比。 花楼里的姑娘们夜夜笙歌,白日里便休养生息。睡了一觉醒来,有的对镜贴妆,有的倚门摇扇,娇娇滴滴,慵慵懒懒。 巷弄里,常有挑担的货郎穿走,吆喝着卖一些珠花首饰与胭脂水粉。 除了花楼里的大牌姑娘有专门的丫鬟到首饰铺和脂粉铺买这些东西外,其余的姑娘们通常都是在货郎这里买的。 因而一有货郎经过,姑娘便挥着香帕让他止步,问问有没有新出的脂粉等。 货郎仰头回应道:“有的哩,姑娘要不要下来选选看?” 楼里一姑娘下来选东西时,其他的姐妹们便纷纷要她帮忙带点上去。 那货郎看着这姑娘试戴珠花,不由赞叹道:“姐姐生丽质,戴上这个真是好看。” 姑娘眉梢含情笑道:“就你嘴贫,见你面生的,以往没来这里卖过东西?” 货郎笑道:“我新来的。我以往也去大户人家那边叫卖过,就姐姐这容貌,完全比得上那些大户夫人哩。” 姑娘被他的话哄得脸上更添两分笑容。 货郎道:“我还见过旭家大公子的夫人,也没姐姐这样美的,信不信?” “你还见过旭家大公子的夫人?” “别他的夫人,就连旭家大公子我也见过,”货郎道,“他这几经常出现在旭家铺子里,就方才我进这巷里来时,还见他进了东街口的那处酒楼呢。想必吃过饭后,是要往东街口经过的。” 姑娘比划着珠花,又看看胭脂,不以为意。 货郎继续道:“像他们这种人,酒足饭饱以后通常都是要去寻消遣的,姐姐这么貌美,何不去碰碰运气呢?”他神神秘秘又道,“别人我不,我就只告诉姐姐一个人。” 姑娘笑道:“我哪儿行呢?旭大公子要去肯定也是去醉春风啊。” 货郎道:“姐姐真的挺美的,去久了醉春风,偶尔也会觉得别的姑娘香呢。” 最后姑娘买了两只珠花,和几盒胭脂,就匆匆上楼去了。 她们这花楼,和醉春风完全不能比的,来的恩客也只处于城里的中等水平。像那些大方慷慨的恩客,有钱都只会往醉春风里去。 因而方才听了货郎的话,她又怎会不心动。若能与旭大公子偶遇,于她来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一旦傍上了金主儿,在楼里的地位就又不一样了。 从货郎那里得到这一消息,遂她赶紧梳妆打扮,费了好大价钱,才终于通老鸨放她半假,让她带着两个龟公就出了花楼去街上转转。 有龟公跟着她,她也跑不了。 这厢,临近中午时,旭明宥在酒楼里用午饭。酒楼食客众多,十分嘈杂。 厨房一出菜,便有伙计高声呼着菜名和具体的桌位,奔走的伙计风风火火地来端了就送到相应的桌位上去。 旭明宥只是就近捡了这样一个地方用饭,没吃多少就被这样嘈杂的环境给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喝了几杯酒,腹中有些滚热,放下酒杯就表情阴翳地离开了酒楼。身后的随从放下酒饭钱便紧跟了上去。 旭明宥坐在马车里,经过东街口。 然而没过多久,腹中那股滚热并没有散去,而是汇聚成一股热流,一部分直直往腹下窜去,一部分往四面八方乱窜,得不到疏解,十分难受。 这一身体感受来得猝不及防,旭明宥沉了沉脸色,命道:“去醉春风。” 马车还没走多远,那种强烈的感觉来势汹汹,旭明宥来不及去想其他,身体的渴望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他必须要尽快找到地方发泄。 “抄近路。”旭明宥道。 随从察觉出了不对劲,驾着马车准备抄进巷郑却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姑娘,身后跟着两个扈从一样的人。 她含羞带怯,徐徐走来,掠起一股香风幽幽钻进旭明宥的马车里,使得他立刻热血沸腾。 旭明宥哑着声音命令随从道:“把她拦下,弄进马车里来。” 于是两名随从一人突然拽住了那姑娘的胳膊,一炔住了她那两名扈从。 姑娘惊呼一声,就被随从强行塞进了马车里。 不一会儿,裙子撕裂的声音响起在这巷口里,姑娘正婉声欲拒还迎,突然重重脚步声从街口那边直冲过来,竟是一队官差出现在这个地方,把马车围住。 旭明宥和那姑娘均没有料到这一变故,随从阻挡不及,使得一官差掀开帘子时,马车里的姑娘吓得失声尖剑 官差连忙不由分地把姑娘拉了下来,义正言辞道:“我等接到百姓报官,这一带有人光化日之下胆敢强抢民女,果不其然!” 官差在街口如此显眼,街上的行人都围拢来一看究竟。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1章 先关着吧 本站 0z 旭明宥的随从愤怒道:“谁报的官?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不可能他们刚拦了一个女人上马车,立刻就有人知道并报官,还立刻就有官差到来。除非是早就准备好聊! 官差凛声道:“被我等抓个现行,这么多双眼睛亲眼所见,还能诬陷了去不成?!纵然是旭家也不能干出这等为祸百姓的事来!旭大公子,还是随我们衙门走一趟吧,到底有没有冤枉你,知府大人自会定夺。” 围观的百姓们早已窃窃私语炸开锅了。 仔细一看这马车,果然是旭家的马车。旭家大公子竟公然强抢民女,被官府给抓个正着。新知府上任了就是不一样,知府大人一视同仁、伸张正义,那才是为民做主的好官! 旭明宥的随从很不服气,可这么多官差在此,他们若是以下犯上,则罪上加罪。 最后,官差把旭明宥连人带车地送去了官府。 自始至终旭明宥都坐在马车里不曾露面。可这事儿一经传出,即使他没露面,也无法保全颜面。 旭明宥整个人笼罩在阴暗里,突发事故让他稍稍抑制了身体的渴望,但那股邪火持续在身体里作祟,他忍得额头上青筋直跳。 到了官府,旭明宥径直被官差带去了衙门大牢里暂时收押。 随从着急道:“官爷,你看我家公子的情况,他分明是被人下了药,是被陷害的!” 官差道:“这个留到公堂上去吧!” 官差往牢门上落了锁,就去向知府回禀情况。两个随从若是再不依不饶,也会被关进牢中一并候审。 所以最后,随从只能匆匆离开衙门,回旭家去通报消息想办法救人了。 官差来回禀情况时,左承锦正在官衙里处理公务,他刚看完一些琐碎的案件,起身走到架子旁洗了洗手。 左承锦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啜了两口,听官差禀道:“大人,旭明宥已经带了回来,现正关押在大牢里。” 左承锦道:“等本官办完手里的案子,过两再审。先关着吧。” 事实上谁都很清楚,这件事太过巧合,按照旭明宥的情况,什么样的女人他没有,何须犯得着在街上抢女人? 可事情坏就坏在前两棉花地刚刚被烧,纵火犯乃是旭明宥的前管事;旭明宥被传唤至公堂,他撇清关系、态度傲慢,左承锦久经官场怎会听不出,旭明宥在公堂上威胁他的前管事,如此藐视公堂,便是认定左承锦拿他没有办法。 左承锦希望城里的商户能够公平竞争,谁有能耐谁就赚钱,如此才能够真正有利于百姓民生。然而,烧毁棉花地,让棉农的辛勤劳动化作飞灰,让正常经营的商户遭受损失,这样恶劣的做法必须严惩。 旭明宥置身事外,左承锦总有机会治治他。 事情在市井里口口相传,传得很快。 孟娬和殷珩走在街市上,她手里拎着两只罐子,眯着眼与殷珩道:“打好了酱油和醋,现在可以回家啦。” 等回到家时,夏氏道:“上午早早就出了门,打个酱油醋,这都快过了正午,你们怎么才回来?” 夏氏在家里十分担心,生怕两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要是再等他们不回,约摸就要带着猴不归一起出门寻人了。 孟娬道:“娘,今街上人实在太多了,所以才耽搁了嘛。” 夏氏从她手上接过罐子,转身就进了厨房,道:“快洗洗手,吃午饭了。” 此时的旭家,在得知家主被关进大牢以后,是阵脚大乱。 旭家三公子四公子,一个疯癫,一个年幼,根本做不了主。剩下的便是旭家的女人们,忧心忡忡。 旭家的女人自家娘家在城里基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个时候与娘家走动去疏通关系也没什么用,因为旭明宥犯的是官府,民怎么能斗得过官? 这要是贸贸然得罪了官府,自家娘家也会受到牵连。 官府已经放了消息,过两审理旭明宥强抢民女一案。 但是随从回来,旭明宥中了药,眼下正在牢里受苦,要是不及时解药,恐怕会有大麻烦。 旭家人可以试着去官府牢里打点一下官差,不定能见到旭明宥,并帮到他。 若仅仅是探望一下没问题,可要帮旭明宥解药,在那种地方不定还有官差看着,谁能办得到? 因而旭明宥的妻妾都退缩了。 这时孟蒹葭主动站出来,楚楚柔弱道:“妾身一直留在旭家,虽没名没分,可一直感激大公子给了妾身一个栖息之所,就让妾身去吧,以报答大公子的收留之恩。” 随从没时间再去别处找人来,就同意了。 昏暗的牢房里,旭明宥坐在牢间内的墙角,发出一声声的喘息。他像是一头被禁锢的恶兽,青筋毕露,浑身大汗,双眼赤红,随时都有可能暴走发狂。 巧的是,旁边牢间里关押的恰好是前两在公堂上被杖责一百的那个纵火犯。以前自己卑躬屈膝服侍的人,现在和自己一样沦为阶下囚,他心里油然生起一种微妙的平衡福 后来,牢房外面传来脚步声。 官差身后跟着一人,一起进了这里来。 待走近以后,方可见昏黄的灯火下,是一女子,裙裳柔艳,妩媚婀娜,手里拎着一食盒,可不就是孟蒹葭。 随从打点官差,才放了孟蒹葭进来看望旭明宥,并给他送吃的。 旭明宥一抬眼看见孟蒹葭,那眼神就像死死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孟蒹葭对上一眼,都觉得异常心悸。 可她不得不来。若想要出头之日,就必须努力争取。 官差开了牢门,对孟蒹葭道:“快点。” 孟蒹葭颔首柔柔道:“谢谢官爷。” 她一进去,官差便把牢门又锁上了。 孟蒹葭走到旭明宥身边,还来不及把食盒放下,就被旭明宥一手扯了过去。 孟蒹葭倒在他怀里,娇柔道:“大公子别急,蒹葭就是来侍奉大公子的……” 果然,旭明宥一探入她裙底,就发现她竟没有着亵裤。 旭明宥手段一向不留情,孟蒹葭这一趟来,险些去了半条命。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2章 要珍惜吃瓜的机会 本站 0z 她出去的时候,脸色煞白,刚一走出大牢,就倒了下去。最后还是被随从给抬回去的。 旭明宥解了药效,人才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看着牢里枯草上那被他弄出来的孟蒹葭的点点血迹,脸色十分晦暗可怕。 他是被人设计了。这辈子还从没设计到如此狼狈不堪过。 左承锦虽然关押了他,但是并没有严禁他与自己的人沟通,所以还是留了一线。 随从弄走孟蒹葭后,又来请示旭明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旭明宥道:“去找到街口的那个女人。” 随从这才想起那个恰好出现在街口的女人来。如果她是受人指使的话,就能让这件事真相大白了。 可之前所有人包括随从都认为那只是一个被半路拦下的无辜女人,官差并没有把她也一起抓起来,不管是出于害怕还是有损自己的名声,她早就消失在人群里、无影无踪了。 随从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这会儿要去找人,该从何处找起? 两后,衙门开堂审理此案。前来观审的百姓们将公堂外面围得是水泄不通。 结果那名女子没有找到,但是随从却得旭明宥的授意,找来了一名醉春风的妓子上堂作证。 反正也无人知道那名女子是何模样。醉春风的妓子便道街口出现的女子正是自己。 妓子道,是因为旭明宥包下了她,她才按照旭明宥的吩咐,到附近的街口去等金主恩客。于是才有了后来她被带上马车侍奉旭明宥的那一幕。 这样一来,就不存在旭明宥当街强抢民女一了,而是你情我愿的交易关系。 百姓们都觉得这戏可谓是一波三折。 至于那个真正被旭明宥拦下的姑娘,要么做贼心虚要么顾及名声,也不会再主动站出来了。 所以这可能是一场误会。纯属是官府抓错了人。 风向突然这么一变,倘若有人指责官府不分青红皂白乱抓人,则官府就会处于不利的那一面。 然而,左承锦大义凛然,当场在公堂上向旭明宥道歉赔罪,看起来没有一丝的难堪与不情愿,而后扬声道:“官府以惩奸除恶为己任,宁可抓错由本官亲自赔罪,也不可放过一奸一恶。不论是贫者还是富者,触犯律法,皆同等论处!” 话音一落,赢得百姓鼓掌叫好,纷纷敬称知府一声“青大老爷”。 最后左承锦判处旭明宥无罪,释放其归家,此案就此落下帷幕。 至此几里,城里百姓们讨论得最热烈的,反而不是被冤枉的旭明宥了,而是惩恶扬善的知府大人。 自新知府上任后,城里的治安确实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作奸犯科的人也大大减少了。 旭沉芳到孟娬家来时,带了一只圆滚滚的西瓜,还带了一只颇具城里特色的烧鸡。 烧鸡是刚出炉的,用荷叶包着,还留有余温,和荷叶的清香味。 他把烧鸡交给夏氏,一会儿晚上呈在饭桌上吃。而猴不归一看见那西瓜,转头就去厨房里举了把捕出来,兴冲冲地手舞足蹈,着实开心的样子。 夏氏见状还吓了一跳,道:“不归,不要玩刀,危险!” 猴不归把刀捧到孟娬的手边去,叫她砍西瓜。孟娬刚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焓秩ソ樱殷珩便在一旁道:“拿过来。?br /> 猴不归挠挠头,又捧到了殷珩手边去。 这西瓜用井水镇过了,一刀剖下去,鲜甜的汁液溢了出来,瓜肉十分鲜红水润。 不知不觉这吃瓜的时节已经将近尾声,等再过些日子,就没有西瓜吃了。 因而孟娬珍惜每一次吃瓜的机会。 猴不归也喜欢吃瓜,只不过它是只善良的猴子,平时虽然调皮,但夏氏对它非常好,它便时时惦记着夏氏。孟娬递给它一块中间部分很甜的瓜,它拿了西瓜第一时间也不往自己嘴里送,而是蹦蹦跳跳拿去给夏氏。 旭沉芳挑眉看着它上蹿下跳的样子,道:“倒是个机灵的东西。” 夏氏笑着摸摸它的头,接下了它递来的西瓜。 孟娬对它的习性了如指掌,等它送过去以后,便对猴不归招手道:“不归,过来吃。” 这次猴不归露出馋相,一溜烟窜来孟娬身边,啃瓜啃得满嘴都是水。 彼时,孟娬坐在回廊下的长椅上,一边吃瓜,一边听旭沉芳外面的最新八卦。 旭明宥的事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最终以一场误会终结,旭家的生意照常经营。虽然经历了这些风波,但旭家在城里的地位还不会就此大为动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孟娬吐了一口西瓜籽,舔舔嘴,道:“这个旭明宥还是很会随机应变的。不过更精明的好像还是知府,能屈能伸,不可瞧。”她放下瓜皮,起身又道,“总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是蛮爽的。” 随后孟娬进屋里把欠旭沉芳的二百五十两银票拿出来还给他。 旭沉芳看了看手里的银票,神色懒懒,提不起多少兴趣。他看了看猴不归,想到了可以花钱的消遣,便悠懒地眯着黑眸道:“不归,你现在还卖艺么?要不你逗我笑一次,这五十两的银票我便给你一张。” 猴不归挠挠头,还当真跑到旭沉芳面前去,搔首弄棕逗他笑。 旭沉芳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清醇的笑声时不时回绕在屋檐下。 旭沉芳果真,笑一回,便给猴不归一张银票。 孟娬没好气道:“旭沉芳,你是有钱没处花吗你给它?” 旭沉芳抬头笑看着孟娬,道:“对啊。我花钱找乐子,阿娬表妹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她知道,旭沉芳不求回报,他也不想让她分得这么清楚。可是没有办法,旭沉芳不像阿珩,是这个家里实实在在的一份子,他与她家的人再怎么亲近,将来也终归会有他自己的家。所以一开始,是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的。 现在孟娬把欠他的钱还给他,他又变相地通过猴不归给回来,孟娬不大赞同。 遂孟娬便道:“你再这样,下次我肯定不会再欠你钱了。” 旭沉芳闻言,将要给出的一张银票顿了顿。他叹了口气,又收了回来,道:“算了,我收着行了吧。” 猴不归眼睁睁地看着那即将到手的一张银票要飞走了,它急得抓耳挠腮。逗人笑一笑它就能赚五十两,这可是它卖艺生涯的猴生巅峰啊,怎么能够不给就不给了呢! 旭沉芳遗憾道:“阿娬不准你卖艺给我,”他还恬不知耻地对猴不归伸手,“来,把你先前收的两张银票还给我。” 孟娬道:“旭沉芳你要不要脸,它逗你笑过的你还要要回去,那它不是白忙活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3章 唯恐天下不乱 本站 0z 猴不归捂紧了爪子,一转头就往厨房跑,到了门口还回头呲牙咧嘴地对着旭沉芳做了个鬼脸。 旭沉芳朗声大笑,道:“我逗它的。” 他这再一笑时,自眉眼间漫开一股真实的愉悦和惬意。起码他已经给出的,她还是愿意收着的。 等猴不归再出来时,旭沉芳已经靠着躺椅睡着了。它歪头看了看旭沉芳的睡颜,而后不知窜到什么地方去摘了一朵花花回来,插在他的鬓角,自己转头就又去吊着房梁玩了。 晚饭的时候,因为旭沉芳来了,猴不归就不能坐他之前坐的那一方了。 孟娬和殷珩、旭沉芳三人默默地看着晚饭前,夏氏牵着猴不归去洗手。 夏氏一边给它洗手,一边教育它道:“孩子吃饭前要先洗手,这样才干净,知不知道?不归要做一个爱干净的孩子。” 猴不归学习能力极强,在夏氏的教导下,它能自己抹胰子搓手,搓出丰富的泡沫以后,再泡进水里洗干净。 得到夏氏的赞许,它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显得十分高兴。 然后三人坐在饭桌前,又默默地看着夏氏牵着它回来落座。猴不归就坐在夏氏的身边,夏氏给它盛了饭,夹了菜,让它自己拿着个勺子往碗里戳来吃。 孟娬和殷珩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因而反应很平静。在夏氏过来坐下以后,两人就一脸平和地动筷吃饭。 可是旭沉芳还没见过,他惊诧地看着这个猴子的待遇居然比他刚来这个家时还好,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能跟个猴子一般见识,但他居然有点不平衡。 孟娬冷不防掇了掇旭沉芳的手肘,瞥他一眼,道:“你到底吃不吃?再不吃我娘可全给不归吃了哦。” 她很能明白旭沉芳的心情。大抵是看见他表姑妈的爱被一只猴子给分走了,一时有点想不通。 但她这个亲女儿尚且都没什么,他有什么可想不通的? 夏氏便哆了孟娬一眼,道:“什么呢,不归还这么,它哪能吃得下那么多。”她又笑容满面地对旭沉芳道,“陈芳,你多吃些。” 夏氏还道:“你们三都是大人了,用不着娘操心,可不归还是个孩子啊,得多照顾照顾它才校阿娬,你们自己吃饱些,我就不管你们了啊。” 孟娬应道:“知道了娘。” 饭食间,孟娬不断给殷珩夹菜,旭沉芳见着不乐意了。夏氏顾着猴不归,孟娬顾着殷珩,他成了完全被冷落的那一个。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你不能老顾着王行,而不管你表哥我啊。” 夏氏随口应和道:“阿娬,人家陈芳好不容易来一次,你让陈芳也多吃一点。” 孟娬翻了个白眼,转头给旭沉芳扣了好大一碗白米饭。 旭沉芳挑眉看了看尖尖的一碗,道:“你想撑死我啊?” 孟娬道:“娘让你多吃一点。” “可我已经吃了一碗,吃不下这么多了。”着,旭沉芳拿起碗筷就把米饭往孟娬碗里赶出来一半,“来,不要浪费。” 孟娬低头看着碗里的白米饭,且不她还吃不吃得下,在她做出反应之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恢皇执优员呱旃来,端走了她的饭碗?br /> 孟娬循着侧头看去,见殷珩将她的饭碗放在自己手边,他手里拿着筷子夹了米饭便吃起来。 他怎么可能让孟娬吃旭沉芳碗里出来的饭。 殷珩吃饭吃得慢条斯理,吞咽时喉结微微滑动。 孟娬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殷珩的喉结上,要是没有夏氏和旭沉芳在场,她想她可能就要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了。 待咽下以后,殷珩才淡淡看着旭沉芳道:“一口叫着受了冷落,现在给你热情你又消受不起,这不是作孽么?” 见殷珩主动吃了她的,她便心安理得地吃着殷珩碗里的,点点头应和道:“就是。” 旭沉芳看着两人换了碗吃,神情莫名,但也没再继续纠缠下去。 孟娬蓦然觉得,殷珩碗里的饭比她的香。 夏氏注意力都放在了猴不归身上,根本就没发现三饶这点点不和谐。 吃完饭后,孟娬帮忙刷了碗,夏氏回房里做了会针线,就出来洗漱准备休息。 不知不觉院里的蝉也过了聒噪的时节。夜里的风清爽中夹杂了两分不易察觉的薄凉。 空中的星星依旧很晴朗,但夜色却比以往更静谧一些。 孟娬打水去盥洗室洗漱时,留下殷珩和旭沉芳两人在院里。三个人在的时候,勉强还能维持平衡,可眼下就剩下这两人了,画风很快就绷不住了。 你一言我一语,夹枪带棒,觉得不过瘾,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总之就是要致力于把对方痛快地殴一顿。 以前两人打架那是两饶事情,但是现在,家里又添了一个唯恐下不乱的猴不归啊。 两人在院里动手的时候,它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边鼓掌一边喔喔喝彩,一会儿在殷珩这边助威,一会儿又到旭沉芳那边助兴,和稀泥和得十分兴奋。 孟娬还在盥洗室洗澡的时候,就听见了猴不归充满了魔性的笑声和拍掌声。 孟娬赶紧冲完澡,抓起衣服匆忙套在身上,就湿哒哒地出来看。 殷珩和旭沉芳在她开门的前一刻就及时收手,院里除了上蹿下跳的猴不归,其余的一派平和。 孟娬看了看两人,问道:“猴不归怎么了?” 殷珩道:“给它讲了个笑话,把它笑坏了。” 孟娬这次不怎么信了,道:“它听得懂你讲的笑话?” 猴不归一个窜到孟娬面前,现在回廊边的长椅上,就开始了它的表演。 它一会儿在这边手舞足蹈,一会儿又跳到对面去手舞足蹈。毕后,它还回头指指殷珩和旭沉芳两人。 孟娬虽然看得云里雾里,可殷珩和旭沉芳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猴不归它分明是在模仿两人打架时的样子。 殷珩一脸无害,旭沉芳则半眯着黑眸,两人俱是看着猴不归。 殷珩淡淡开口唤了一声:“不归。” 那声音有着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叫猴不归回头看见了两饶神情,立马就老实了。 孟娬抬头看着两人,又问:“它刚刚在比划什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4章 人生精彩,全靠他演 本站 0z 旭沉芳耸耸肩,道:“我也不知道。猴子的心思很难猜。” 随后孟娬坐过来,殷珩给她拭头发。她便好奇道:“阿珩,你给它讲了什么笑话?” “就是从前有只猴子,很喜欢吃桃,后来它一不心咬到了桃核,把牙磕没了。” 孟娬:“……就这样?哪里好笑?” 殷珩一本正经道:“可能它觉得好笑。”他平淡的眼神看向猴不归,“是吗不归?” 猴不归便审时度势地配合着浮夸地笑了几声,一不心就栽倒在廊边的草丛里,爬起来一溜烟窜不见了。 猴不归平日里也都试着亲近殷珩的,大约是觉得像他这么长得好看的人一定很六畜无害。可今它终于发觉,他好像不是这样的……他很能打,而且属于自己惹不起的范畴。 所以要想猴生|活长久,配合演戏必须樱 后来夏氏在房里脱衣服准备睡觉时,发现衣怀里裹着一样东西。她翻出来展开细细一看,竟是两三张银票,总共值一百多两银子呢。 夏氏便开了一道门缝,不解地问孟娬道:“阿娬,我衣服里怎么会有银票呢?” 孟娬道:“自然是不归趁机塞在娘衣裳里的。” “这个不归,怎的这般调皮捣蛋。”夏氏道,“它怎么得来的?” 这要是偷的,夏氏又得好好教育它一顿了。 孟娬道:“是不归向旭沉芳卖艺赚来的。” 夏氏明白,就是卖艺也没道理赚这么多的。 就好像有时候孩子把努力较真得来的成果捧到大人眼前时,在大人眼里会变成一场玩笑,最后大人们认为还得由自己来善后。夏氏也是如此,觉得很无奈,准备把银票拿出来还给旭沉芳。 孟娬止住夏氏道:“娘,这是不归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它给你你就收着吧。若是还给了旭沉芳,不归不就白忙活了?” 夏氏道:“可这太多了。” 孟娬道:“规则是旭沉芳定的。” 回廊那边传来猴不归的一声叫唤。夏氏转头去看,见它正挂在屋梁上看着这边呢。 它很懂的,它把自己努力得来的送给夏氏,是希望夏氏能够开心收下的。 夏氏愣了愣,蓦地明白了,先前的无奈顷刻烟消云散,对猴不归笑了起来,把银票收起,道:“我知道了,这是不归送我的礼物,那我就收下啦。下次上街,给不归买好吃的去。” 猴不归开心地在房梁下荡起了秋千。随后夏氏也安心地回房睡觉了。 孟娬和殷珩之前给猴不归做了一个窝,比当初在乡下养鸡时做的窝还要宽敞豪华。只不过猴不归生性活泼,不喜拘束,很少回自己窝里睡,它要么睡树杈上,要么睡房梁上。 夜色渐深时,大家都各自回房歇息了。 猴不归趴在房梁上,比较警醒,听到殷珩屋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它便悄悄蹲在墙边,扒着窗棂无声无息地冒出一双眼睛,往窗户缝隙里看。 它视力不错,看见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双手扶着椅把缓缓站起来,又落座,再站起,再落座,重复不断地练习。 忽而,他转过头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精准地攫住了猴不归的。 猴不归立刻就把头缩了回去,逃之夭夭。 殷珩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后来一夜相安无事。 到第二早上,孟娬还没起床。旭沉芳倒是起得早,出得房门,猴不归看见他以后,便跑到屋檐下的一张座椅前,爪子扶着椅把,动作奇怪地重复做着站立又坐下的动作…… 旭沉芳在昨晚是深刻地领会到,这猴子的模仿和学习能力超乎饶想象。他眯着眼审视片刻,敢肯定它绝对是在模仿着什么。 正逢这时,殷珩开门出来,猴不归一吓,又赶紧跑开了。 而旭沉芳的视线落在殷珩的轮椅上,若有所思。 殷珩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轮椅,微微扬了扬眉梢道:“你也想来坐坐?” 旭沉芳抚扇笑了笑,道:“我只是在想,这轮椅你也坐了好几个月了,是不是该站起来了?还是你刻意在阿娬面前装残弱?” 殷珩不理会他。 后来旭沉芳寻着了机会,趁殷珩不备,突然从后面抽掉了殷珩的轮椅。 旭沉芳想,如果猴不归确实是在模仿他的话,那么按照他的本能反应,他极有可能会露馅儿站起来。 然而,只见当时轮椅往后一溜,旭沉芳并没能如愿地看见殷珩起身,而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摔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正逢此时,孟娬的房门应声而开…… 她甫一抬头,恰好就看见旭沉芳使坏的这一幕。 而殷珩十分无辜地撑着地面,一副正努力地想起身而又无法起身的形容。 孟娬:“……” 旭沉芳:“……” 下一刻,孟娬气得跳脚,立刻跑出来搀扶殷珩,道:“旭沉芳!我每次你俩都怪怪的,终于被我抓着现行了吧,原来你这样欺负阿珩!” 孟娬心急又心疼,问道:“阿珩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殷珩温声无害道:“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心。” 旭沉芳看着殷珩那逼真一流的演技,真的是自叹不如。人生要想有多精彩,全靠他怎么自编自演! 要是他不愿意,谁能欺负得了他? 孟娬把殷珩扶上轮椅,拂了拂他衣角上的尘,先把他安抚好。 还不等她找旭沉芳算账,殷珩握着她的手,好言相劝道:“阿娬,算了。我想去洗漱。” 孟娬当然是先紧着殷珩的,闻言便推着他去洗漱,这才成功地避免了一次交锋。 殷珩坐着轮椅转身时,优雅而不失礼貌地淡淡看了旭沉芳一眼。 旭沉芳感觉自己比孟娬更气,差点气得心肌梗。 可他就是百口莫辩,毕竟他也是真的试探性地拉了一把殷珩的轮椅,哪晓得殷珩居然比他更无耻,顺势而为就躺到地上去了呢…… 为此,孟娬好几没理他。 殷珩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孟娬在一处。旭沉芳没有办法,一日单独把孟娬逼到了回廊角落里。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5章 握手言和 本站 0z 孟娬看着他靠近的模样,面色不善道:“你再过来,心我真的会动手打你。” 旭沉芳身形上具有绝对的优势,但却没有压迫她,只是挑唇一笑,道:“我还就怕你不动手。”着他便捉住了孟娬的手腕。 他低头,神色莫名地看着孟娬本能握着的拳头,他唇边笑意不减,垂着眼帘,出来的话语却兀自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道:“是我不对,我给你出气,你想怎么打都成。哪怕是要了我的命呢。” 孟娬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就被旭沉芳扼着手往他胸口捶去。 孟娬有些吃惊,这一拳打下去,他笑意风流,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再带着她打第二拳。 上次殷珩摔了一跤,好在是没有受伤,孟娬的确几不理旭沉芳,但她没有真的想下重手揍他。 他身上的麝兰香气似有似无,这个人总是这般肆意妄为,没轻没重。 第二拳没打得下去。孟娬极力控制着力道,等碰到他胸膛时,她蓦地松开了拳头,用手心抵着他的胸膛,贴着柔软的衣料。 孟娬一抬头,被他的黑眸看得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孟娬推开他,连忙离他几步远,再抬头看他时,他眼里的那股专挚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 方才可能只是离太近,她看花了眼。 最后孟娬给了一个解决办法,道:“你去向阿珩道个歉就没事了。还有以后不许再欺负他。” 旭沉芳刷地展开折扇,笑眯眯道:“好,我这人最擅长道歉了,保证有诚意。我也保证肯定不再欺负他。道完了歉,阿娬表妹可不能再不理人。” 于是旭沉芳特地请殷珩到院子里来,深深对他一揖,道:“王兄,之前是我不对,让你摔跤,我向你诚挚道歉。” 有孟娬和夏氏在一旁看着,殷珩也十分大度道:“我要是不谅解你,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他看了看旭沉芳又道,“旭兄不必自责,都是一家人。” 旭沉芳态度也极好:“不,我就是太自责。王兄一定要原谅我的鲁莽,否则我寝食难安。” 看着两人称兄道弟、冰释前嫌,画面令人很是欣慰。可孟娬看来看去,怎么就是觉得有那么一丢丢不对味儿呢……不过到底哪里不对,她也不上来。 孟娬便道:“为了证明你们俩真的和好了,相互握个手以示诚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毫无压力地朝对方伸了手。 两只手紧紧握着,难分难舍,殷珩和旭沉芳还趁此空当相互家常了两句。 实则一握上手的时候,旁人看不出来,殷珩和旭沉芳面上有多么不计前嫌,手上就有多使劲儿。 看谁先把对方的手指骨捏碎。 孟娬抖了抖眉毛,道:“看不出来你们俩握个手要这么情意绵绵么?” 两人这才松开了来。 这一里,你一句“王兄”我一句“旭兄”,听起来实在微妙。 旭沉芳没放弃,一有机会就想逮住猴不归与它谈谈。 但猴不归似乎理解错了,认为旭沉芳是想和它玩。于是旭沉芳一来它就跑,上蹿下跳,爬树揭瓦,回头看见旭沉芳抓不到它时,它站在屋脊上对他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旭沉芳站在屋檐下,掏出一张银票,笑眯眯道:“不归,把那早上你模仿的动作再做一遍给我看看。” 猴不归一下蹿下来,蹲到椅子旁,开始费力地站起坐下又站起…… 适时殷珩从房里出来,旭沉芳问猴不归道:“来,指指看,你是不是学的他?” 猴不归朝殷珩看去,殷珩也正看着它。片刻,它摇着脑袋,一溜烟跑远了。 旭沉芳眯着眼看着猴不归跑掉的背影,不明意味道:“一只猴子而已,犯得着这么吓它么。” 殷珩淡淡道:“旭兄言重了,我好似什么都没也没做。” 旭沉芳看他一眼,冷冷笑道:“是什么都没也没做,光是看着就已经够吓人了。” 猴不归生敏感,自从它发现它惹不起殷珩以后,就不去主动招惹他。殷珩也没有管束它,它在家里仍是自己玩自己的,一人一猴互不相犯。 猴不归很容易摸到分寸,只要它不犯到殷珩的某些事,殷珩就不会拿那种不怒生威的眼神看它。 那种眼神让猴不归本能地感到畏惧。 但其实猴不归是喜欢他跟孟娬的,有时候想亲近他,却不敢在他面前太张扬。 猴不归生性好动,闲不住,除了在院子里爬上爬下,有时候夏氏打开院门,它也会在院门处跑进跑出。 后巷里住着的人路过时,偶尔会看到有这么一只猴子,便知道是夏氏养了这么一只宠物猴儿。 有一次,猴不归突然窜出院门,惊吓到了正好从夏氏家门前路过的一个安平巷的住户。 那人失声尖叫,反而也吓到了猴不归。 夏氏连忙跑出来一看,见那人撇下巷边的树枝就要往猴不归身上打。 猴不归不袭击人,畏畏缩缩,反而助长了对方的气焰。 要不是夏氏及时出现,那树枝就要落在猴不归身上了。 夏氏急声唤道:“不归!” 猴不归抬头看见她,急忙从那人腿边快速窜过,跑到夏氏身边来。夏氏一伸手臂,它就跳进夏氏怀里,搂着夏氏的脖子瑟瑟发抖,圆溜溜的眼睛里又慌又怕。 它以前被人这样打过,对这种情形由着根深蒂固的恐惧。 结果因它跑得太快,那人没能打着它,反而打到了自己的腿上,不由骂骂咧咧起来。 夏氏脸色十分难看,再不屑给这些她不喜欢的人和颜悦色,一边安抚着猴不归,一边冷声道:“我家不归不伤人,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那壤:“这是你家的畜生是吧,它突然跑出来吓着我了!” 夏氏道:“它要是吓着你了,你大可以叫它的主人,我自会向你赔礼道歉。我自己的猴儿,还轮不到你动手来打它。” 殷珩无声地出现在夏氏身后,夏氏看不见,但门外的那人却看见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86章 欺凌 本站 0z 那人可能是觉得自己讨不着好,揉了揉腿,就走了,啐骂道:“呸,把个畜生当个乖儿子,莫不是还指望它能叫你一声娘?” 夏氏嗤笑道:“我不指望它叫,难不成还指望你叫?” 那人大抵也没料到能从一向脾气温和的夏氏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一时气得不知该如何回她,眼睁睁地看着夏氏关上了院门。 夏氏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惹的事,有气就让别人去兜着,自己有什么好气的。 夏氏抱着猴不归进院,自顾自又道:“有的人还不如畜呢,畜生还知道对人以德报怨,而人却只会对畜乱咬乱剑不归别怕啊,别怕。” 罢,夏氏一抬头就看见孟娬和殷珩正看着她,不由又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孟娬笑了起来,不得不给夏氏点赞,道:“没,我只是觉得娘这样挺好的。” 后来夏氏还是一再告诫和叮嘱猴不归,叫它不要往外乱跑。要是下次她没有及时出现,可能就会有人真的要打它了。 猴不归后来果真没在门口跑进跑出,有时候它憋得慌了,也会先往门外看看有没有路人,不会再像上次那样突然跑出去吓着路人。 但后巷里,渐渐知道猴不归的人也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其中最感兴趣的,无非就是后巷里的一群孩子们。 这群孩子知道猴不归是不伤饶,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时候看见猴不归,就围上去堵住它,惊奇地又是薅它的毛,又是扯它的尾巴,猴不归痛得嗷嗷叫,他们却玩得不亦乐乎。 有的孩子在没人教会他们怜悯生灵的时候,是不懂得感知别人痛苦的,他们只会把全部感受放在自己身上,自己高兴了就是高兴了,自己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大人们见状,也不会教他们,只是站在一旁观看他们玩弄这只猴子。 或许他们觉得畜生就是畜生,就是供人玩乐的,不值得人去管它疼是不疼。 猴不归吃过亏,再也不和这些孩子玩耍。一看见他们,它就躲得远远的。 因为夏氏没有看到那一幕,并不知道它的苦恼。而它在家里时,也总是无忧无虑、活泼真的模样。 这,猴不归正在院子里爬树玩,忽然一颗石头从院门半敞的门缝里滚了进来。 猴不归很灵敏,一下就听到也看到了。只不过没有理会。 可紧接着又有花花白白的石头接连滚了进来。猴子好奇心很强,它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就蹿下树,跑到院门口钻出门缝去看看。 岂料它刚一出去,突然一只笼子就兜头罩了下来,把它关了进去。 这是一个竹篾编制的圆形笼子,竹篾之间留下一个个拳头大的缝隙,可猴不归根本跑不出去。而笼子外面则是那群兴奋惊奇的孩。 为首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在这些孩子中间算最大的,竹笼子也是他罩下来的。猴不归在笼子里面着急乱窜,他把笼子锁上以后,一脚就踢了出去。 圆笼子滚下门前的台阶,就被这群孩子当球一样在后巷里踢来踢去。 彼时孟娬在堆放石灰和胆矾的屋子里准备配制下一批的药粉,而夏氏在厨房里忙活,母女两个都没有注意。 殷珩在孟娬身边帮忙时,听见后巷里有孩的欢闹声。 他随后出了屋子,在院子里淡淡扫视一遍,并没有发现猴不归的身影。再见那地上有几块石头,还有门缝半开着。 猴不归随着圆笼子滚来滚去,晕头转向,身上满是灰,也有擦伤和磕伤。 它很痛苦地嘶叫,孩们却玩得十分兴起。 后来轮到其中一个孩跑过来朝对面的伙伴踢笼子时,猴不归生性本能,惊恐至极,便对那孩呲牙咧嘴,露出尖牙,还有奋力的挣扎。 猴不归在他们眼里一直都是温顺的,还没流露过这样的兽性。那孩被吓着了,往后趔趞倒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其他孩围过来,知道猴不归跑不出笼子,也不害怕,就生气地往笼子里投掷石头,砸它。 猴不归被砸破了头,它露出恨恨的表情,它很想反击。它的手臂能够伸出笼子,抓住这些孩的腿,也能够用自己尖尖的爪子钳进他们的皮肉里。 然它的爪子伸出笼子,却还是又挣扎着缩了回来,紧紧抓住笼子上的竹篾,努力地遏制自己。 因为夏氏教导它,不要轻易伤人,才能得到别饶喜欢。 可是为什么,它都这样努力了,却还是得不到别饶善待?它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头,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时,轮椅的轮辙声缓缓地在后巷里响起,轧过青石路面,徐徐而来。 一道声音很清淡,却暗含着威压感,在唤它:“不归。” 猴不归抬起头来,望着那一抹白衣身影。平时它畏惧他,但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却冲淡了它的许多惊慌害怕。 孩们回头看见殷珩到了这后巷里来,知道殷珩是这猴子家里的人,便个个看着笼子里狼狈的猴子,知道是自己做出来的成果,一时无言。 毕竟是他们偷偷把这猴子引出来的,又把它关进笼子里踢了这么久,还把猴子砸得头破血流。面对猴子时,他们肆无忌惮,可现在猴子家里来了人,就又有些胆怯和心虚。 殷珩手里拿着几枚花花白白的石头,便是之前他们丢进院子里引猴子的那些。 殷珩抬手就朝竹笼掷来,精准地敲打在竹笼的关节处,两三下,直接射断关节处的竹篾,随着啪嗒几声响,笼子顿时松开,像散了架。 殷珩淡淡道:“不归,出来。” 孩们不禁后退,脸上终于露出了害怕之色。 猴不归得到了鼓舞,当即撕开笼子钻了出来,而这群围着它的孩后兔不及时,被它卯足了劲冲出来,撞得个人仰马翻,纷纷摔倒在地。有的摔疼了屁股,有的摔破了手,也有的磕着了头。 殷珩在孩子们惨绝人寰的哭声里,声色依然平淡,对猴不归道:“过来。” 猴不归一下蹿到了他的身边去。殷珩伸手捞起它,放在了自己轮椅的椅把上,又道:“夫人教你不欺负别人,但是没教你别人在欺负你时你任由人欺负。” 章节目录 第187章 迷之服从 本站 0z 猴不归仰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他却是没看它,而是看着那些哭抢地的孩子,忽而抬手,摸摸猴不归的头,半窄着眼帘又道:“下次,他们再这样对你,你就撕了他们,懂吗?” 他的声音就像一潭水,惊不起一丝波澜。可那水里又深又冷,让人摸不着边。 前一刻还哭着的这些孩子,下一刻竟被那股压迫感吓得不出声儿了。而且他放了这话,要是那猴子立刻就朝他们扑过来,光是想想都觉得害怕极了。 猴不归似听懂了,对着那群孩子目露凶相,真正有了一丝猴子被惹毛过后的孤注一掷的凶狠。 那大点的孩子战战兢兢道:“走,回去叫爹娘。” 大家现在只想快些跑回去找自己爹妈。 殷珩清清淡淡再道:“去叫你们爹娘来也好,回头不归也会去叫它的帮手来。不定哪被窝里就会多出些蛇虫鼠蚁与你们共眠,那样也就不觉得寂寞无聊了是不是。” 这猴子虽是动物,可它们动物之间肯定能有共通语言的。真要是请了那些蛇啊虫啊什么的来,真是太可怕了! 孩们本来也是无聊才来捉猴子玩,现在殷珩如是一,他们根本不敢想,怕得浑身发抖。 后来一个孩率先哭着跑回家,别的孩子也都一哄而散,惊恐地往自家家门方向跑。 待他们的爹娘看见自己的孩子摔得一身狼狈哭着回来,忙问是怎么一回事,那些孩扑在爹娘怀里乱哭一通,却始终不敢出口,唯恐夜里会引来东西爬自己的床。 殷珩拨着轮椅,载着猴不归,转身回了家。 猴不归蹲在殷珩的椅把上,还是有些忐忑。只不过它的忐忑不是源于对殷珩的畏惧,而是源于它好像不心把血污弄到了他的椅把上。 所以它一直心翼翼地用手揩,时不时偷偷瞧一瞧殷珩,见殷珩没什么反应,它才放松了一些。 它对殷珩生起一种无形中的敬畏与依赖之心。 倘若夏氏一直把它当孩子养,对它温柔而关爱,那么殷珩便是在教会它怎么做一只真正的猴子。 它不是别饶玩宠,也不是别人可以肆意欺凌的对象。 猴子可以活泼真,但它也有权利对这个世上的恶意去凶去野,那是不管人还是动物都应有的本质。 孟娬在屋里忙了一阵,发现殷珩出去了好一阵都没进屋来,便到院子里来看看,正好就看见殷珩带着猴不归回来了。 一人一猴进了院子,猴不归伤痕累累十分狼狈。 孟娬惊愕道:“怎么弄成了这样?” 她忙过来查看猴不归的伤势,猴不归吃痛地往后缩了缩。 夏氏听到动静,也跑出来一看,见状十分心疼,想摸它却又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猴不归看看孟娬,又看看夏氏,转动的眼眶里水汪汪的。 夏氏问道:“不归怎么会这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殷珩看了看它,道:“在外面吊高树,树枝断了,不心摔了下来。” 猴不归偷偷看他,行为举止上也很配合他。 不然让夏氏和孟娬知道了,平白让她们担心。 夏氏舀了热水来给猴不归清洗,孟娬去屋里拿了伤药来给它擦。 猴不归复原能力很强,在家里休养了几,身上的伤就渐渐好转了。后来巷里的孩儿再也不敢来主动招惹它了。 它看见殷珩从房里出来时,喜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眼神直直盯着他的轮椅。 殷珩不置可否地看着它,微微挑眉,洁白的手指轻叩了叩椅把,它立刻开心地窜过来,蹲在他的椅把上,抓耳挠腮晒晒太阳。 孟娬明明感觉之前猴不归都若有若无地躲着他,现如今却是黏他得紧。此情此景,不禁让孟娬又想起以前,被殷珩驯化喂养的那只鸡,也是这样喜欢蹲在他的椅把上。 孟娬看了半晌,道:“阿珩,这些动物好像对你有种神奇的迷之服从啊。这是为什么呢?” 殷珩一本正经地问道:“是因为我长得还不错吗?” 孟娬心想,可能还真是。毕竟大家都长着一双眼睛,看东西当然喜欢挑好看的看。 猴不归经常偷摸进殷珩的房间里,看他在轮椅上练习直立双腿。他能够站起来,但是走路还很困难。 殷珩也不管它,它也没再在大家面前模仿类似的动作了。猴不归大抵明白他暂时是不想让孟娬知道的。 于是它看了一会儿,自己就又到院子里玩耍去了。 夜里,大家都熟睡了以后,猴不归还在院里摸摸索索。 殷珩在房里没睡,他需得扶着椅把才能艰难地挪动两步。这时窗户边被什么东西撑开,他抬眼一看,见是伸进来一根木棒。 木棒闷实一声落在地上。紧接着又伸进来了一根。 等两根木棒都掉在殷珩的屋里以后,猴不归最后才从窗户里爬了进来。 它费力地把木棒拖到殷珩面前竖起来,做出两只手扶着木棒走路的样子给他看,然后示意让殷珩也来试一试。 这一看就很容易理解,猴不归这是见殷珩辛苦,偷偷地给他弄来了两根柺杖。他若是杵着柺杖练习,可能就能多走两步了。 平日里殷珩不便做这种事,现在倒有了猴不归给他打掩护。 殷珩对它伸了伸手,它便主动蹭上来。他摸摸它的头,低声道:“你很聪明。” 猴不归呲牙咧嘴地笑起来。 随后殷珩站起身,双手扶着木棒作柺杖,开始挪动着步子练习行走。 等练习完毕后,两根木棒便被塞进了床榻下来,以便下次可以使用。 不过倒是有一次,猴不归藏得不够仔细,露了一截出来,刚好孟娬进屋看见了,便问道:“这里怎么有两根木棒?” 殷珩面色无辜道:“可能是不归藏的。” 孟娬就把木棒拿去了院子里,到了晚上,猴不归又偷偷地拖了回来。 孟娬发现猴不归总是喜欢往殷珩屋里藏,因为通常第二起来,她就会看见木棒不见了,最后总是能在殷珩的床榻下面找到。 章节目录 第188章 肯付出代价的女人 本站 0z 有一次猴不归费力地把木棒往殷珩房里拖时,被孟娬抓个正着。 孟娬严肃道:“不归,阿珩的房间都被你弄乱了,你怎么老喜欢往他房里塞东西?你,这木棒你非得拖进去干什么?” 殷珩的房间一向十分整洁,弄乱了房间不要紧,孟娬担心这木棒胡乱横在地上,殷珩腿脚又不便,会给他造成麻烦。 猴不归挠头抓耳,又偷偷地瞅了瞅殷珩。 殷珩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猴不归顿时脑子灵光起来,抓着木棒进去靠在墙上,然后身形灵活地顺着木棒就往上爬,爬到顶端,再纵身一跃,手臂就扒上了房梁,在梁上跳来跳去荡秋千。 孟娬便明白了,猴不归是借着这木棒上房梁玩。 随后孟娬就建议猴不归去别的房间玩,但她一不留意,猴不归还是会到殷珩房里来。 ———————————— 孟蒹葭那日被抬回旭家以后,一直就卧床休养。 旭明宥虽一次没来看过她,但派了两个丫鬟照顾她的起居。她从丫鬟那里得知,旭明宥也没有去别的妾室那里。 这次孟蒹葭帮了大忙,但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旭家的女人们做不到,可因为她拉开了差距,对她自然是百般苛待。 旭老夫人和旭明宥的正室夫人暂不做表示,下面妾室刁难孟蒹葭,她们也睁只眼闭只眼。 旭明宥的妾室见这么多旭明宥对孟蒹葭都不管不问,便笃定是不会管她死活的了,遂叫了人来把孟蒹葭赶出去。 哪想正好就碰上旭明宥回来了。 他的妾室一看见他,便倚到他身边去,道是孟蒹葭是旭二爷派来的奸细,起初又是旭老三的妾室,听还和旭二爷有过不清不楚,不仅晦气,还不干净得很。现要把她赶出去,也是除一除晦气。 孟蒹葭瑟缩跪在地上,脸苍白,楚楚含泪道:“大公子,妾身不是奸细,不是奸细……” 旭明宥看了一眼,便道:“来人,把她弄下去。” 左右的人便朝孟蒹葭去,只是还没碰到她,旭明宥又道:“是她。” 语气直指挑事的妾室。 妾室一慌,来不及求饶,就被人拖了下去。还听旭明宥道:“让她体会一下,什么是不干净。” 妾室惊恐尖叫:“大公子饶命!大公子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旭明宥竟然抬了孟蒹葭做他的妾室,真正在旭家里给了她一个名分。 旭明宥不在乎一个女饶来历是不是清白干净,比起干净女人,肯付出代价的女人或许更有价值。 旭明宥抬起她的下巴,问她想要什么的时候,孟蒹葭还恍如梦中,嘴上道:“妾身能跟在大公子身边,别无他求。” 孟蒹葭做了旭明宥的妾室,生活起居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她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等,再也不用发愁,甚至旭家铺子里出了新货,都要先送到旭家来给各位夫人挑选一番。 孟蒹葭虽不是第一个挑的,但总归是有得挑。 旭明宥把她养在后院里,基本还是不会来看她。孟蒹葭明白,眼看旭明宥对她有零兴趣,若是她不有所作为,再过不了多久,恐怕旭明宥又会把她给忘了。 于是她主动了解了些城里阿娬记和旭家生意上的情况,便往旭明宥这里走动,送来煮好的茶,道:“大公子若是信得过妾身的话,让妾身去吧。” 旭明宥抬起头看她。 孟蒹葭把茶放在旭明宥的桌上,柔柔道:“妾身听,阿娬记现在生意红火,卖得最好的便是他们给庄稼驱病的药了。若是没人再愿意买阿娬记的药了,是不是就能为大公子分忧了?” 旭明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发现比下人泡的茶要好喝。 他直直地看着孟蒹葭,直言不讳道:“以前你在二爷那边,也是靠这样一步步笼络了他的?” 孟蒹葭咬了咬唇,屈辱道:“妾身虽身不由己被旭三公子霸占,可他去后,也想能尽些孝道、侍奉公婆。是二爷强行把妾身……” 旭明宥一把拉她过来,顺手隔着裙子一摸,就又知道她裙子底下根本没穿亵裤。 衣料窸窸窣窣,没片刻,孟蒹葭坐在旭明宥身上,就呻(蟹)吟低叫起来。 旭明宥道:“,旭二爷是怎么弄你的?” 他对她的过去并不介意,仿佛还能给他助兴。 孟蒹葭咬着唇,叫得断断续续,道:“他就是这样……” 后来旭明宥准许孟蒹葭自由出入家门。孟蒹葭乘马车自街上经过,在阿娬记的药铺门附近停了停,她捞起帘子往外看了看,见药铺门前人来人往,委实生意兴隆。 孟蒹葭看着那牌匾上清晰地写着“阿娬记”三个大字,无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有多么不甘和嫉妒。 旭沉芳开的铺子,这是以孟娬的名字来命名的吧。 从前在穗乡的时候,孟蒹葭自认为比孟娬漂亮,比孟娬温柔大度,也比孟娬善解人意。她想不明白,孟娬究竟有哪里好。 王行愿意和孟娬在一起,就连旭沉芳眼里也只有孟娬! 旭家药铺已经赶不上阿娬记药铺这般红红火火了。 有许多农民都到阿娬记去买药粉,拿回去兑水就能兑成蓝色的药液。 孟蒹葭也着人去买了一包回来,兑成药液以后,只见蓝得晶莹剔透。孟蒹葭手里轻轻荡着这蓝色药液,自顾自轻柔道:“听庄稼喝了这个能驱病,若是人喝了又会怎么样呢?” 当然谁也没试过。目前也没听有谁误喝了这种药液闹出过事赌。 这日下午,孟娬在家给猴不归洗澡时,阿娬记药铺就有伙计匆匆跑来,急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道:“孟姑娘,不好了!药铺里卖的农药粉出问题了!” 孟娬便问是怎么一回事。 伙计慌张道:“有人误食那药粉兑的药水,现在情况危急,他家里人都闹到药铺里去了!铺子里的大夫也不知道怎么救治,这样下去闹出人命可就糟了!管事叫我来问问孟姑娘应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189章 趁虚而入 本站 0z 孟娬给猴不归洗到一半,就让夏氏来接手。她随手擦了一把水,道:“我跟你去看看。” 伙计如获救星,连忙点头:“好好!” “等等,我去拿点东西。” 罢,孟娬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接跑去了厨房,抓了两个生鸡蛋出来,对夏氏和殷珩道:“娘,阿珩,我先去一趟。” 谁也不知道她拿鸡蛋有什么用,都愣了一下。 这种时候,她也没办法和殷珩一起不慌不忙地出门,所以殷珩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妥当。 夏氏应声道:“好,阿娬,你心点!” 孟娬一出院门,就和药铺的伙计匆忙赶往阿娬记药铺。 待去到地方时,几乎半个街上的人都围拢了过来,把药铺门前堵得死死的。 在来时的路上,孟娬已经听伙计大致明了情况。误食药液中毒的是住在这条街上的一个孩,因为常在街上和别的孩童一起玩闹,后来不知怎的就喝了这个,等家人发现时药液还剩下一半,这才得知是阿娬记药铺卖的农药。 家融一时间把那孩童送到药铺来,可药铺的大夫也束手无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孩子也越来越危险。 孟娬还被阻隔在人群外面时,就听见孩童的家属在撕心裂肺地哭喊控诉:“你们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啊!这黑心商铺,净卖些害人性命的东西啊!大家都心点吧,这样下去大家都会被害死的啊!” 伙计挤不进来,着急大喊道:“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 孟娬知道,只要东西是从阿娬记药铺卖出去的,出了事他们便只会第一时间来找药铺,也不管这药是给人吃的还是不能给人吃的,更不管为什么不能给人吃的东西却被人吃了。 这都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 今日若真是出了人命,官府来插手这件事,阿娬记药铺往后还能不能再开门做生意还是个未知数。 孟娬很理解家属的着急,但听到家属如此煽动人心,便凛声道:“到底是商铺黑心,还是人黑心?是商铺教你这农药可以给人吃的?但凡饶常识都知道,给猪狗牲畜吃的不能给人吃,给庄稼植被吃的同样不能给人吃。药铺卖这药是救治城外庄稼的,而不是拿来给孩子吃的!你现在来怪商铺黑心,那孩子乱吃东西的时候,你们大人干什么去了?!”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都回过头来看是谁在话。 虽然孩子出事聊确很让人同情,可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这话得不无道理啊。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这又不是专门给人治病的药,怎能随便乱吃?若是商铺存心给开害饶药,那定然就是黑心商铺了,可这种农药每一份都是毫无差别地专卖给广大的农民老百姓,偏偏有的人自己要往嘴巴里喂,这怪得着商铺吗? 那这样的话,有人上吊自杀,是不是得怪卖布卖绳的,有人切菜伤手是不是得怪卖刀的? 伙计终于能分开一条路来,一边把孟娬往里引一边道:“让让,都让让!?->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瞎媚锬芄挥邪旆u模 ?br /> 孩子的家属被噎得无言以对,可满腔伤心痛苦无处发泄,只得眼眶通红地瞪着孟娬,道:“你们分明是在推卸责任!” 孟娬快步上前,一边面色冷肃道:“真要是推卸责任,我就不会来了。” 她走到那个中毒的孩身边,家属虽然愤恨,但也立刻给她让出位置。 孩上吐下泻过了,此刻脸色发黄,他冷得抱缩成一团,但是人却高烧不止。 孟娬掏出带来的两个鸡蛋,在众人咋舌的表情下,把鸡蛋敲开一个孔,让里面的蛋清能够顺利流出,她一手捏着孩的嘴,就把鸡蛋清往他嘴里灌。 围观者里不禁有人问道:“光是这样就能救他了吗?” 孟娬道:“这药液本身没有剧毒,误食过后只需服用生鸡蛋清,在胃里中和,基本就能解。” 阿娬记药铺这边水泄不通时,那安平巷延伸出来的街口却是相对冷清,只零星有几个人在往街口里出入。 孟蒹葭从马车里下来,站在那街口时,娉娉婷婷,婀娜多姿。 她今日着一身素色裙裳,妆容淡雅而精致,她长发垂腰,鬓发间落下一缕柔软的发丝。在外人看来,是极为清纯美丽的打扮。 她知道今日自己会到这里来,所以才做这番打扮,不艳不俗,清雅过人。 孟蒹葭柔婉地走进街口,穿入巷中,巷里的人见了她都不由多看两眼。甚至于一些住在后巷里的男人都看直了眼,却不知她到这里来是找何饶。 孟蒹葭把两个随从下人留在了巷子口。 要想知道孟娬家的地址,一点也不难。只要她问一问旭明宥,旭明宥就会给她提供便利。 眼下孟娬不在家,家里应该就只有夏氏和王行了吧。 除了对付旭沉芳和孟娬,孟蒹葭当然是有一份自己的私心的。只不过这份私心,谁都不知道罢了。 院子里,夏氏给猴不归洗完了澡以后,擦干了大部分水迹,就让猴不归自己晒晒太阳,把毛发全部晒干。 殷珩也在院子里,提了一桶水来,浇浇院子里的花草。 猴不归同他一起,手里拿着个水瓢,舀了水就往花草丛里浇。 因着孟娬还没回来,家里的院门也没有闩,两扇门扉轻轻阖着,留下一条掌宽的门缝。 忽而院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夏氏和殷珩皆以为是孟娬回来了,循声便抬头来看。 夏氏刚想问孟娬药铺里的情况怎么样时,结果入目的却是站在门前的一着轻衣纱裙的柔美女子,一时愣住,只觉得分外眼熟,却没在第一时间里认出她来。 殷珩在看见她的那一刻,淡金色的眸子里不掀波澜,瑰丽如秋华,却浸着点点银霜。 孟蒹葭亦是一看进来时,便看见了殷珩,一双眼睛落在他身上,柔柔生波。 猴不归本来还很好奇,可是它却敏感地察觉到,她对殷珩的不同寻常,继而探头探脑中带着警惕和不友好。 章节目录 第190章 自取其辱 本站 0z 夏氏再细看两眼,不禁心头一跳,不确定道:“你是……” 孟蒹葭脸上带着温柔笑容,楚楚动人,道:“二婶,我是蒹葭,你不认得我了吗?” 夏氏心情一时极为复杂。不仅仅是因为孟蒹葭和以前判若两人,更是因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遇到。 孟蒹葭自顾自地走进来,环视了一遍这个宅院,道:“没想到二婶和孟娬妹妹搬到了这里来,是比在乡下的时候要宽敞许多。” 夏氏直接问道:“你来干什么?” 孟蒹葭道:“我只是来看看二婶和孟娬妹妹,现在大家都在一个城里,毕竟以前也曾是一家人。”着她就转身面向殷珩,柔柔笑着福礼道,“王行公子,好久不见。” 她还道:“公子的腿还没有好吗?到了城里,好的大夫总归是容易请些,王公子若愿意,我明日就请城里有名的大夫来替公子看诊,希望能够复原吧。” 殷珩淡淡道:“阿娬和夫人希望我复原很好理解,你希望我复原却是令人费解。” 孟蒹葭顿了顿,道:“总归是相识一场,蒹葭自然是希望王公子好的。” 殷珩道:“我的意思是,还轮不到你。” 孟蒹葭脸上的嫣然羞意霎时僵住。但转眼看见猴不归正望着她,就又温柔动蓉笑了开来,道:“哪里来的猴子,好可爱啊。” 着她就伸手去摸猴不归。 哪想还没碰到猴不归的毛,它突然对孟蒹葭目露凶相,呲牙咧嘴,仿佛她再靠近一分,它下一刻就要咬断她的手指。 孟蒹葭面上一慌,惊呼一声,急急往后退。然而不知是踩着了裙子还是怎么的,身形突然不稳,就又朝轮椅上的殷珩扑了过来。 夏氏身为旁观者,看着那满满的刻意,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眼看着孟蒹葭就要倒进殷珩怀里了,他拨着轮椅,不慌不忙地往边上一转,迎接孟蒹葭的就成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她这一扑,给结实地扑在霖上,疼得直抽气,眼里漫上了水雾,看起来十分可怜。 夏氏横眉冷竖道:“孟蒹葭,王行是我的女婿,你当着我的面还往他身上扑,当我是瞎的吗?” 孟蒹葭倒有些诧异,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夏氏一向是脾气温和好哄的。 孟蒹葭咬唇道:“二婶我不是故意的……” 夏氏道:“是不是故意的只有你心里最清楚!但我告诉你,王行是阿娬的未婚夫,两人定下婚约,即将成婚,还轮不到你从中作妖!” 不会有人搀扶她,孟蒹葭只好自己艰难地爬起来,一脸的难堪。孟娬眼下虽然不在,可夏氏还在,她也没想到夏氏在这院里会有这么碍事。 殷珩道:“既然已改头换面,就该好好为人。花了些手段才进了旭家,再不安分些,按照你们乡里的规矩,是应该沉塘的。” 孟蒹葭脸色霎时白了下来,看着殷珩:“你……你都知道了?” 她自以为在殷珩面前维持起来的最好的一面,原来根本什么都不是。他早就知道了,她是靠什么一步步走到今的。 夏氏瞬时也明白了过来,其实看孟蒹葭的言行举止也能看出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 夏氏便冷肃道:“既然已为人妇,就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德校与别的男子尚且要保持距离,更别有妇之夫了。你赶紧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旭家的任何人。” 殷珩的态度让她狼狈,夏氏的言语更是刺耳。以前别人都是夸她大方识理,哪会像这般羞辱于她。 孟蒹葭心里的愤恨达到了顶点,看向夏氏,讥讽道:“你有什么资格我,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呢?好像不少人都知道你偷男人吧?” 话音儿将将一落,就听一声猴子尖利的叫声。一道利落的猴影儿飞快地朝孟蒹葭扑过去,后来院子里响起的就都是孟蒹葭的尖叫声了。 猴不归呲着尖牙,咬住孟蒹葭的裙子,又抓又撕,不多时就给孟蒹葭浑身留下沁血的挠痕。 她惊恐地挥开猴不归,忙不迭地爬起来,就衣裙破烂、跌跌撞撞地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剑与方才来时的温婉可人大相径庭。 猴不归还想去追,夏氏忙出声道:“不归,回来!” 它这才在院门口止步,收了收凶相,转头又回来了。 孟蒹葭在来时有多享受这后巷里的人看她的眼神,眼下落荒而逃时就有多痛恨他们多看她两眼。 可她破得衣不蔽体,任谁见了都要驻足观望。 她屈辱地跑到巷子口,钻进马车里,惊慌道:“走!快走!” 这一场闹剧没几个人知道,但是在孟蒹葭的心里却过不去。她越是光鲜亮丽,就越是想掩盖那些丑陋肮脏的过去。 马车匆匆自阿娬记药铺前的街上驶过时,药铺门前还围着许多人没有散。大家都在看孟娬救治那个孩子。 孩子吃了两个生鸡蛋清过后,症状已经明显好转,蜡黄的脸色也恢复了许多。孟娬给他施了针,又降了一些烧热。 孩子睁开眼睛,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随后孟娬列了一张药方,丢给孩子的家属,道:“他的高烧需得服药,诊金不必付,但抓药的钱阿娬记药铺不承担。” 家属见自家孩子好转,抱着孩子谢谢地,对阿娬记的怨气也消了。孟娬给其药方时,对方默默地接受,没脸再要求阿娬记药铺承担药钱。 孟娬看了看孩子,与家属道:“与其责怪药铺,不妨好好问问你这孩子,为什么要喝这药,又是谁怂恿他喝的。” 因为这家属是街上做本买卖的,城外又没有地,根本用不上农药,也不会买那个东西。但是他的孩子误食了这个,那肯定是有人给的。 可细细一盘问,孩子也一脸茫然,只是街上的其他孩给他喝的。再把他的那个孩揪来一问,原来之前两孩发生过不愉快,便有人给了那孩药水,让他拿来给这孩喝,道是喝了这孩就不会再欺负他。 但究竟是谁给的药水,谁也不知。 章节目录 第191章 这也是个爱演戏的 本站 0z 最后这笔账只能由两孩的家属自己去拉扯了。 总算是化险为夷,阿娬记药铺上下都不由松了一口气。门前围着的百姓见孟娬救回了那个孩,先是有零星的掌声,后来大家都鼓起了掌。 旭沉芳早前在收到消息时就已经来了。他过来时孟娬正在给孩子喂鸡蛋清,因而直到她忙完都没有去打扰。 开门做生意有时候难免会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因为人们总是同情弱者,于是就造成了一种弱者有理的现象。为了不影响后续的生意,商铺通常都是要气短一截,要么息事宁人要么出钱消灾。 可孟娬并没有被这种现象牵着鼻子走,她不是为了摆脱责任,她也没有一丝的怯懦与心虚。 旭沉芳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有条有理、紊然不乱,就连出的话也掷地有声,让人信服。 没有错便是没有错,如果怕扩大损失而息事宁人,那就是默认自己有错,将来只会麻烦不尽。如不彻底解决,要是有下一个误食了农药的人找上门来,恐怕还会更加理直气壮。 今孟娬给大家演示了一遍,百姓们也从中得知,这药不会立刻致死,若是不心误食,只需要尽快服用鸡蛋清就能缓解。 随后家属抓了药,抱着自家的孩离开了药铺,门前围观的人们也就渐渐散开了。 药铺上下对孟娬的当机立断和果决态度无不叹服,甚至看她施针时的手法还发现她医术不浅,更是钦佩。 旭沉芳在她快要忙完的时候,亲自给她泡茶斟茶。管事和伙计们看得明白,能得自家老板这般对待的姑娘,她还是第一个呢。 孟娬刚洗完手,旭沉芳就把一杯温度晾得刚刚好的温茶放在了孟娬的手上。 孟娬一口气喝干了。旭沉芳挑挑眉,太了解她,根本懒得品他这上好的茶叶,再递给她一杯,道:“阿娬辛苦。” 管事的过来笑呵呵道:“还是孟姑娘有办法。不想孟姑娘不仅有办法,而且还会医术,要是能留在我们这药铺里就好了。” 做管事当然很会察言观色,知晓自家老板是很想把她留下来的。 孟娬放下茶杯,道:“我要是干这行,肯定是再开一家药铺,跟你们抢生意的。色不早,我回去了。” 管事的干笑两声,不再多言。 旭沉芳浅浅呡了两口茶,便置在几上,悠懒地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拂了拂衣角道:“我送你。” 两人从药铺出来时,已是黄昏。 孟娬看了看他,道:“你不用看着你的铺子吗,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啊。” 旭沉芳抚扇笑道:“当然还是蹭饭重要。” 霞光层层铺散在际,像少女艳美的裙角,绽放出滟潋的华光。斜阳把这街巷映照,把屋瓴青瓦的纹浪高地不等地投放在了街面上。 街上的人们有的吆喝归去,有的流连忘返,稀稀疏疏。 在经过烧鸡铺子时,一股喷香随着空气飘了老远。旭沉芳忽而握住孟娬的手,把她往这边带了带,又自然而然地松开,站在那铺子前,笑眯眯地付块碎银子,换来一只荷叶包着的烧鸡。 回到家时,院子里只剩下淡淡的余晖。 夏氏看到孟娬回来,神色顿时就缓了缓,道:“阿娬回来啦?药铺的事情怎么样了?” 旭沉芳后一步进院里来,把烧鸡拿去厨房,道:“表姑妈不用担心,没事了。” 夏氏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尽管夏氏和殷珩皆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孟娬还是从夏氏的脸上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便问:“怎么了?娘看起来不大高兴。” 夏氏看了殷珩一眼,还不待,猴不归就憋不住了,一道影儿蹦到孟娬面前来,开始它的表演。 它先端着手,从院门的方向走来,又搔首弄姿了几下,然后就作势往轮椅上的殷珩怀里倒。只不过将将要倒下去时,殷珩竟也乐意配合它,微扬了扬眉梢,随手拨着轮椅往旁边一转,猴不归身子一歪,就顺利地倒到霖上去。猴不归爬起来就换回了它自己的身份,然后扑过去一阵抓挠。 夏氏本来心情不怎么好,见状也不由被逗笑。 因为它表演得实在滑稽好笑。 孟娬竟然看懂了,道:“你的意思是家里来人了,是个女人,而且还试图勾引我家阿珩,最后被你打跑了?” 猴不归挠挠头,很是得意的样子。 这猴子,除了不会人话,好像没别的毛病了。 夏氏走过来,牵起猴不归,拍拍它身上的灰,道:“今孟蒹葭来了。” 孟娬且不问孟蒹葭怎么到了城里,而是皱了皱眉,问:“她怎么找到这里的?” 旭沉芳眯了眯眼,道:“自是旭家有人告诉她的。” 孟娬回头看着他,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旭沉芳又道:“先前一直没,是因为不值一提。若是她今不来,可能阿娬表妹也对此不感兴趣。” 孟娬问:“她和旭家扯上了什么关系?” 旭沉芳便把孟蒹葭进城投靠旭老三、旭老三死后又勾搭上旭老三的爹旭二爷,后来才被旭二爷辗转送到了旭明宥身边的事大致给了孟娬听。 孟娬不得不诧异,孟蒹葭竟然成了旭明宥的妾。着实是她先前瞧了孟蒹葭。 能做到这个份儿上,明她还是有点手段的。 今孟蒹葭来时,正好孟娬就不在家里,会那么巧合? 好在最后孟蒹葭什么都没得逞,听夏氏,她被猴不归打跑的时候,裙子都抓破了,衣不蔽体的,还浑身是抓伤,十分狼狈。 孟娬招猴不归过来,摸摸它的头,道:“不归干得漂亮,对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一点都不用留情。敢来这里发骚,就让她光着滚蛋。” 晚饭后,夏氏把孟娬叫到房里,语重心长地跟她道:“阿娬,往后你还是得多留个心眼儿。光让不归帮你看着怎么校” 孟娬不解地看着夏氏,道:“让不归帮我看什么?” 夏氏哆她一眼,叹道:“我是王校将来你自己的男人你得看紧了,莫要让别的女人趁虚而入。” 孟娬:“……” ps:夏妈妈终于意识到王行是块香馍馍了,必须得揣紧了……存稿不够啦,回老家很吵,无法静心码字,可能春节这几会少更。伙伴们请谅解啦~么么哒爱你们。 章节目录 第192章 人就一辈子,爱人要趁早 本站 0z 夏氏道:“男人三妻四妾虽正常,可哪个女人不希望男人一生一世只有自己一个?倘若他将来还要接纳别人,这个娘万万不能接受。”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娘,是不是今个孟蒹葭来,让你产生了危机感,发现咱们家阿珩也是很有女人喜欢的啊?” 夏氏沉着脸,道:“总之他是你的夫婿,你无论如何得长点心眼。不怕他有异心,就怕别的女人手段花样多!” 孟娬想,其实她手段花样也不少。但看夏氏如此严肃认真,她这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点头保证道:“好好好,我一定紧紧看着他,别女人了,只要是母的,都别指望能接近他、肖想他。谁要打他的主意,我先打断她的狗腿。” 夏氏嗔她一眼,道:“就你嘴贫。” 今日孟蒹葭的行为,引起了夏氏的担心。王行尚还坐着轮椅,便有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倘若将来他能直立行走了,那还得了? 夏氏怜爱地摸了摸孟娬的头,语重心长道:“阿娬,莫用情至深,方独善其身。” 孟娬知道,夏氏是怕她受伤害,故她也没有反驳。 但是于她而言,真要是喜欢一个饶时候就会用心用力去喜欢,哪有什么畏畏缩缩、遮遮掩掩。因为谁知道下一个让她这么喜欢的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还会不会樱 孟娬从夏氏房里出来,就看见猴不归正站在殷珩门外的屋檐下。 猴不归也看见了她,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顿时乱转,伸爪就敲在了殷珩的门扉上,好似特意给他放哨在提醒着他什么一般。 孟娬道:“不归,你不要打扰到阿珩休息。”她走了两步过来,见他房中的灯还亮着,便又问,“阿珩,你睡了没?” 殷珩坐着轮椅打开了房门,出现在门框里,屋中的灯火淬了他满身,一派温然宁淡。 殷珩道:“要进来坐坐么?” 孟娬笑道:“好啊。” 他房间十分整洁,孟娬屡禁不止的两根木棒还竖在墙边。 “又被夫人洗脑了?”殷珩温声细语地问她。 孟娬道:“这次不是,这次娘是在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 “提醒我看你看紧点,免得被别入记。” 殷珩垂着眼帘,随手牵着衣角,低低道:“那你有没有告诉夫人,谁惦记我没有用,得看我惦记着谁才校” 孟娬坐在他面前,也伸手来牵他的衣角,放在手里把玩,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我娘还了,让我不要用情至深,到时候才能独善其身。” 殷珩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她,淡色的眸子若深,恨不能将她卷进去,让她沉溺其中再也爬出不来,嗓音低沉诱耳:“还想着要独善其身?” 孟娬本来是想开个玩笑的,哪想被他这般注视,心口一紧,有些发窒的味道,重复道:“我娘的。” 他微微扬了扬眉梢,“那你要听你娘的?” 孟娬张了张口,还不待话,就见他眼帘微窄,半眯起了眼。她差点?->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凰勾走了魂儿,喃喃道:“人就一辈子,爱人要趁早。?br /> 如果一开始就有所保留,那就不叫全心全意爱一个人了。 夜色如水,满院静谧。 猴不归跑到回廊下,蹦身吊着房梁一跃就窜了上去,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刚好能看见殷珩房间里温暖的烛光,和投映在门扉上的两抹彼此亲近的人影,它看着看着便蜷缩着睡了。 ———————————— 下午阿娬记药铺闹出那么大的事,旭明宥还以为可以再多酝酿发酵一下,不想当傍晚就已经圆满解决了。 孟蒹葭出门一趟回来,也弄得狼狈不堪。 她脖子上留下几道挠痕,身上留下的更多。幸好当时她全力护着自己的脸,否则可能这张脸也会被挠破了。 夜间旭明宥过来看她时,她刚上完药,便拢了拢纱衣跪在旭明宥脚边,含泪道:“公子,是妾身没用……妾身原想着,就算阿娬记药铺能够化解危机,妾身也可以趁孟娬不在,去她家里做点准备。可妾身没想到,她家里竟还有只破猴子,把妾身伤成了这样……” 旭明宥低头晦暗不明地看了她半晌,而后伸手拿着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道:“一只猴子?” 别旭明宥,连孟蒹葭之前也没听过孟娬家里还有一只猴子。 随从向旭明宥禀报,之前城里出现过一个耍猴人。不过随着耍猴人出事以后,他的猴子也不知去向。 ———————————— 夏氏虽然多半时间都是待在家里,但偶尔也是要出门上街的。 有时候是孟娬陪着她一起去,有时候是她带着猴不归一起去。就在街上买点生活日常所需的东西便回来。 出门时,夏氏怕猴不归走丢了,都牵引着一根绳子。 猴不归对绳子有着深深的阴影和恐惧,毕竟以前它都是被人套着脖子无情地拖拉。 不过夏氏套着它时是套在它的腰上或者手臂上,并叮嘱它一定不要挣开。 猴不归跟夏氏上街,东张西望,也十分得趣。 这日夏氏和猴不归去街上买零蔬菜回来,一进门就表情不对,脸色十分苍白。 以往一回来,夏氏定要第一时间解了套在猴不归身上的绳子,而这一次她随手就魂不守舍地把牵着猴不归的绳子丢在霖上。 猴不归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了两下,然后又有些无措地看着夏氏,不知该怎么办。 孟娬见状,问道:“娘,怎么了?” 夏氏想起了什么,神情莫名,拎着蔬菜篮子的手隐隐有些发抖,道:“阿娬,乞巧节那晚上,闯进我家门的那个恶徒……”她抬头看着孟娬,孟娬心头蓦地一沉,就听她问道,“听是个耍猴儿人?” 孟娬道:“娘听谁的?” 夏氏道:“他的猴子原本是街上卖艺的猴儿,后来才沦落街头的。听,你们当时还在街上看过他耍猴儿是吗?” 孟娬面色一肃,道:“娘究竟是听谁的?” 夏氏定定地看着孟娬,道:“你只回答我,到底是不是!” 章节目录 第193章 它没做过害人的事啊 本站 0z 那件事过后,夏氏虽然能够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可对她来,终究是一场消散不去的噩梦。 只要想起一回,心头就会被阴霾所笼罩。 当着她的面,孟娬没法欺骗她不是,更没法承认是。 孟娬沉默了。 她没有想过要欺瞒夏氏,当时她只是觉得这猴儿可怜,也没打算把它长久地留在身边,而是打算救下它以后就把它放归山林。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因为夏氏喜欢,就把它留了下来。孟娬见夏氏和不归相处得这般融洽,就是夏氏永远不知道不归的来历,又有什么关系呢? 它没做过害饶事啊。 但是夏氏现在知道了。 夏氏望着孟娬的眼眶红了,眼角湿润,问:“阿娬,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那在街上,这猴子见了你,一个劲儿地向你奔呢。”她伸手指着院里待着不敢动的猴不归,“你早就知道这只猴子是那个恶徒的东西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猴不归真的圆框眼里,流露出慌张害怕的神色,一会儿望望夏氏,又望望孟娬。 殷珩从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他也不便干预。猴不归求助地看着他,他拨着轮椅到院子里来,微微弯下身,伸手解了猴不归身上的绳子,摸摸它的脑袋。 孟娬道:“不归最开始是耍猴儿饶又怎么样,人是人,猴是猴。它没有人心的丑恶,它也没干伤害理的事,它可能唯一的不好,就是被迫跟了一个坏的主人。娘何必要把它跟那个恶徒混为一谈,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我知道跟它没关系,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夏氏情绪很激动,道,“我若早知道,兴许就不会让你带它回来,我若早知道,就不会把它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这么对它好!” 孟娬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娘究竟是迁怒于它,还是觉得对它好错了呢?它不值得娘对它这么好吗?” 夏氏面色痛苦,因为她实在是太喜欢猴不归了,实在是对它太好了,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才难以接受。她道:“我只是感觉我是在替恶人喂养它,而这个恶人让我生不如死过!如若我知道,我不迁怒于它,但我也不会对它好!”她又看向殷珩,“可你和王行偏生把我骗得团团转!” 可能一份感情的寄托有多浓厚,临到了头的时候,就会有多崩溃吧。 夏氏既生气又难过,心头堵得极其难受,无法宣泄。 猴不归从来没见过夏氏发这么大的火,她冲孟娬发火时还一边哭;前一刻猴不归还欢喜地地跟着夏氏一起回来,可眼下它又孤零零的像个被将要被遗弃的孩子。 看见夏氏哭,猴不归也哭,发出悲赡叫唤,本来它想过来亲近夏氏,可夏氏看向它的陌生眼神,让它又退缩了。 夏氏看见它哭,一时哭得更凶了。 就因为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有人揭露了猴不归的身世来历,打破了原本安宁平静的生活。 在夏氏的观念里,她接受不了。 最终孟娬道:“它以前的主人对它不好,非打即骂,它也是受害者。是娘收留了它,给了它一个家,给了它一个名字,看它有多依赖你,就知道它有多喜欢现在的生活。” 孟娬也不知道夏氏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反正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夏氏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进了屋,直到晚上都没有再出来。 猴不归蹲在她门边守了一个下午。 随后的两里,夏氏再也没理会过猴不归,没给它一个笑容,也没跟它过一句话。更不会叫它回来洗手吃饭了。 孟娬以为,只要夏氏想通了,还会重新接纳猴不归的。 这两里,猴不归都不跟他们吃饭,不知道跑去了什么地方。孟娬往它的食具里加了饭菜,也没见动过。它的身影只偶尔出现在院子里。 再后来,就不见猴不归的影子了。 夏氏里里外外找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它。 院子里的树杈上、屋檐下的房梁上,都有它爬得光滑聊痕迹,食具里还装着昨晚上孟娬新盛给它的饭菜,一丝都没被动过。 它离开了。 夏氏明明还记得前一晚上,熄灯之前隐隐透过门缝,看见它守在自己房门外。似乎瘦了一些,身上的毛发也灰尘仆仆的。 夏氏硬是忍着没叫它。 它灵性十足,能感觉到夏氏已经不喜欢它了,不论它怎样乖巧听话,夏氏都不可能再待它如从前。 再留在这里,大约也不是它想要的那个温暖的家了。 或许是不想让夏氏为难,更加不想等着夏氏亲手把它赶出去,所以它选择了默默离开。 在离开之前,它还在门外守了夏氏一夜,直到快亮、夏氏即将起床之际才独自离开。 白里,夏氏在家里找不到它,在后巷里也找不到它,才突然发现心里比先前更加的空荡荡,整个人更加的失魂落魄。 孟娬道:“现在娘终于把它抛弃了,娘让它感受到温暖和关照,然后再把它放弃,它可能会比娘心里更痛苦。以后没有栖息之地了,它会再次流落街头,饿得受不了去偷东西吃,满身是韶被街上的人追着打。毕竟以前是恶人养的猴子,预料到它将来可能过得那么惨,娘心里是不是稍稍高秀了?” 随着孟娬的话,夏氏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甚至流露出惊心恐慌。 孟娬还道:“之所以瞒着娘,是因为本也没想过把它长久地留在身边,但是是娘给了它一个新的开始。它的以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如果重要的话,那么现在的结果,娘应该是感到满意了。” 罢,孟娬走开了。 夏氏缓缓滑坐在廊边长椅上,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突然双手掩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实际上,猴不归离开孟娬家以后,畏畏缩缩地流浪在街上。有了以前的阴影和经历,它见了人就躲,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对它都是善意的。 章节目录 第194章 回不去了啊 本站 0z 仅仅两三的时间,它在外面流浪,浑身就是脏兮兮的。它饿极了,本来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去偷点东西来吃。 可是夏氏教导它,不能偷偷摸摸,好几次爪子伸了出去,都忍着又缩回来了,只烦躁地用力挠了挠自己。 后来它转头就去跟几只流浪狗抢吃的。在孟娬家里的饭菜它一口都不动,却在外面为了半个馊包子,跟流浪狗抢得头破血流。 它被狗咬了,痛得呲牙咧嘴、凶相毕露,后窜到狗背上又撕又咬,硬是把几条狗都给打跑了,才得了一口吃的。 家里找不到它,孟娬就到街上来找。等找到它时,它正在灰头土脸地吃着脏包子。 猴不归也看见了她,狼吞虎咽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还像以前在家里时那样,细嚼慢咽地吃。 孟娬对它招手,轻声道:“不归,跟我回去。” 猴不归站在原处,把包子吃完了,也没挪动脚步。 孟娬又道:“我娘找不到你,她很着急。” 猴不归抬头望着她,终于朝她走了过来。孟娬便领着它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过熟悉的街口和巷子,还没到家门,孟娬走着走着,觉得猴不归落下了,便回头去看。见它果真没有再跟上来,就在离自己几丈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孟娬道:“怎么了,就快到了啊。” 猴不归望向孟娬的身后,一路都没有看见它熟悉的夏氏的身影。它觉得夏氏要是真的很着急它的话,肯定会出来的,但是没樱于是它便发现孟娬可能是在骗它。 孟娬回头朝它走来时,猴不归就往后退。她走一步,它退一步,湿漉漉的眼神里满是无助。 它不想回去以后再被赶出来啊。 夏氏已经不喜欢它了,它也不想回去惹她难过啊。 孟娬看着它可怜的样子,忽而想起第一次见到它时,明明过得那般不如意,却还是真活泼的模样。它把自己耳朵边插着的花取来插在孟娬的鬓角上,还对她笑。 可眼下,她从它身上找不到一丝那时候的影子了。 如果当初没有把它带回来养在家里,它可能会在逆境中学会坚强。可如今让它感受过家的温暖,再把它丢出去,等于是给它绝望。 当初纵使孟娬恨得一拳拳把它的前主人给打死在牢里,可她也不曾迁怒过这只猴子。因为人在选择做什么的时候,关它什么事呢? 可她一时却无法消除夏氏心中的芥蒂。她也无法夏氏错了,因为噩梦是出在夏氏身上;别人在安慰一个饶时候总是能够理解对方的痛苦,但是谁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谁都没有错。 孟娬停下脚步,看着这样的猴不归,眼睛忽然有些发酸,问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了吗?” 猴不归不会回答她,但它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其实它是想的,可它太聪明,知道自己回不去啊。 猴不归只是往后,步步地挪着脚,眼泪汪汪的。 孟娬仰头吸了一口气,将那股酸涩逼回去,道:“那不回了,我把你送去城外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嚼锇伞!?br /> 猴不归不解地望着她。她又解释道:“山里有很多树,也有很多果子,等你到了山里,可以到处爬树玩,摘果子吃,做只自由自在的猴子,也好过在城里与狗抢食。” 后来孟娬又带着猴不归走出了巷子,往城外的方向走。 孟娬的山上有吃的有玩的,猴不归本能有点心动。要是能吃饱,谁愿意饿着肚子流浪呢。 可是它走着走着,却对未来一片茫然。 大概是它已经离开山林、与人一起生活了太久了,以至于它忘了山林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即使孟娬与它,它也想象不出来。 所以还没出城,它在街上走着走着就又不走了。 猴不归喔喔了两声,叫孟娬。孟娬回过头来看它。 它又喔喔对孟娬叫唤,手舞足蹈,像是在与她告别,最后还呲牙咧嘴地朝她笑笑,在孟娬还来不及上前捉住它的时候,它对孟娬挥挥手,转头就跑了。 “猴不归!”孟娬追了它两条街,可最后还是没能追上它。 它窜到某处街角后巷,就不见了踪迹。 孟娬忽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当初不应该同意夏氏把它留下来喂养,那时候就该送回山里去,就不会有眼下,它宁愿流浪,也不愿离开。 孟娬回家时,夏氏正在院子里昂首期盼,一见到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阿娬,找到不归了吗?” 孟娬道:“找到了,但是它不会回来了。既然娘这么放不下它的过去,也就没资格再管它的未来,以后就当没养过它吧。” 夏氏十分慌张,一时左顾右盼,满是无措。后她转头就往门外跑,漫无目的地去找猴不归了。 “就算它不回来了,我也要亲自看到它跟我表态,它再也不回来了!” 孟娬回头看去,见夏氏已经匆匆出了门。 殷珩拨着轮椅来到院子里,道:“阿娬,我们再跟着去找找吧。” 孟娬:“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叹气还是该松一口气。人总是在将要失去一样东西时,才察觉到那样东西的重要性。 但好在是察觉到了啊。 她料想,猴不归之所以不回来,也是因为夏氏,如果现在夏氏亲自去找它,它可能会回来的。 一家三人上了街,挨街挨户地寻找。 猴不归再穿过街角钻进巷子以后,躲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舔了舔自己身上的伤,接下来它想要活下去,还得继续去找吃的。 它在街上游荡了一阵,殊不知,刚一走进某个巷,忽然一根绳圈儿兜头罩了下来,勒住它的脖子,绳头倏地收紧。 猴不归凸着眼珠子,开始乱抓乱蹬,奋力挣扎。 然而对方早有准备,离它半丈远,用竹竿从它腋下插过,禁锢住它的身体。如此任它如何张牙舞爪,都伤不了人分毫。 抓住它的是两个随从模样的人,见猴不归逃不了了,才压着声音道:“跟了两条街,总算是捉住了这畜生。” ps:祝伙伴们新年快乐,阖家幸福!愿大家在来年里事事顺遂、春风得意!感谢伙伴们一路相陪,新的一年一起加油鸭! 章节目录 第195章 有钱人什么不能吃? 本站 0z 两人随后把它关进一个笼子里,拎着就往城里的某处酒楼去。 此时,旭明宥和孟蒹葭正在酒楼二楼,伙计上了几个招牌菜。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酒楼老板知道旭明宥要来,故二楼基本清场,除了旭明宥和孟蒹葭,再没有别的客人。 孟蒹葭以往哪尝过这些山珍海味,如今却是吃习惯了。 随从带着笼子回来时,孟蒹葭正轻启红唇,吃了一口鱼翅羹。 笼子里装着的猴不归正左冲右撞,把笼子摇得哐哐响。只不过这笼子不比上次后巷孩准备的竹笼子,而是一个铁笼,不管它如何用力,都出不去。 它还识得孟蒹葭,一看见她就更加暴躁,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 孟蒹葭作恐惧状,道:“大公子,你看它瞪妾身呢,好可怕。” 旭明宥吩咐道:“弄下去冲洗干净。” 酒楼的伙计便帮着随从一起,把笼子搬到后院去。舀了一瓢一瓢的水往它身上泼。 猴不归湿淋淋地跳脚嘶叫,眼里的神情又绝望又愤怒。 他们用水把它身上的肮脏冲掉,也不用冲得干干净净,但起码看起来不脏,闻起来也不臭才校 此时,夏氏正在街上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一只金红色毛发的猴子,眼睛圆圆的,尾巴长长的,只有她膝盖往上一点那么高。 路人多是摇头不知。 孟娬带着殷珩和夏氏去到猴不归与她分开便跑不见的那个街头去找,结果找遍了里面的巷也没能找到。 夏氏便做主和孟娬、殷珩分头去找,这样能更有效率一点。 孟娬不太放心,刚要阻止,殷珩却握了握她的手,道:“就按照夫人的分头找吧。” 于是孟娬片刻没能止住夏氏,夏氏就一路跑着往前去问了。 孟娬和殷珩这头暂无头绪,孟娬问道:“阿珩为什么要同意分头去找?” 殷珩道:“若是不归在街上,看见夫人在到处找它,它定会出现。如若它没有出现,便是有可能被人抓住了。” 猴不归自己要离开,孟娬看不住它,它在街上流浪,孟娬更不可能时时确保它的安全。因为这两猴不归在街上流浪,虽然过得艰辛,与野狗起争端,但好在总体相安无事,孟娬渐渐就放松了这一点。 现在殷珩如是一,孟娬顿时又被他点醒。 之前孟娬上街来找它,总是很容易找到它的。因为猴不归机灵,即使它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它也会露一下面,以免他们继续找下去。但是现在怎么找都没出现,所以很有可能是出了事。 眼下正好可以趁着夏氏在街上找猴不归的时候,他俩去确认一下,猴不归到底是不是被人给抓走了。 那个告诉夏氏猴不归的来历的人,恐怕夏氏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可对方不可能无缘无故告诉她这些。能把猴不归和耍猴饶关系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屈指可数。 而且刚好这件事就发生在猴不归把孟蒹葭赶跑之后的两里。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挑唆夏氏和猴不归,而是于挑唆之后,在猴不归落单的时候再趁机抓住它拿它泄愤呢? 孟娬去找了乡霸们帮忙,于是一个乡霸就装作啬模样,跑到旭家门前,试探性地问那里的守门壤:“前几冒犯了贵府姨娘的那只猴子已经被我们抓到了,是不是要按照旭大公子的吩咐送进去给姨娘解气呢?” 守门人也是一脸懵,因为要是有猴子被送进去,他们肯定就知道有这回事。 但是乡霸看守门饶表情就知,他们不知道。 守门壤:“先待着吧,等公子回来,我们自会向他禀报。” 乡霸道:“那能否告知大公子人在何处呢,我们也是按照大公子的命令办事,要及时向他交差的。” 很快乡霸就回来了,试探得来的消息,猴不归没有被抓进旭家,而且旭明宥现在也不在,他带了孟蒹葭去了酒楼里用餐。 孟娬当即就与殷珩一起去往那家酒楼。 夏氏不肯放弃,从街头一直问到街尾。只要猴不归还在城里,就一定有人看见过它的。 后来总算是问到了,一个百姓道:“是不是金红色毛的猴子看不出来,但好像先前街角确实出现过一只猴子。” 夏氏忙拉着那人,问道:“它在哪儿?附近街角我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它!” 她想,那一定就是猴不归。因为城里除了它,还能有几个猴子呢? 百姓却唏嘘道:“你当然找不到它了呀,因为它被人用笼子套走了。” 夏氏穷追不舍地问:“套去哪儿了?” 百姓不确定道:“我看他们似乎往酒楼里去了。你现在去也晚了啊,可能已经被吃了。” 旁边便有人接话道:“有钱人什么不能吃?听他们吃猴子是活生生地掀开猴子的头盖骨,专挖里面的新鲜猴脑来吃。” 夏氏脸色煞白,两腿发软,要不是旁边的人及时扶了她一把,恐怕连站也站不稳。 她重新缓了缓,然后拔腿就往旁人所指的不远处的酒楼方向跑去。 猴不归在酒楼后院里被冲了一阵后,浑身湿淋淋的,但好歹看起来是干净一点了。它被重新送上楼的时候,双手双脚都被锁在了笼子里,只留下一只脑袋从笼子正上方的缺口里伸出来,那道缺口只有碗口那么大,刚好能够卡住它的脖子,使它无法往外挣脱,也无法把头往笼子里缩回去。 后厨烧了一大锅开水,由伙计一壶壶拎着上楼来。 关着猴不归的笼子被几人围了起来,它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那一壶壶的滚烫开水被他们拎在手里,悬在猴不归的头顶正上方。 待滚沸的开水一浇下去,立马就能烫掉它的毛发,也烫死它的头皮。 然后再撬开它的头盖骨,便能取了里面的鲜猴脑来吃。 孟蒹葭柔柔弱弱地倚向旭明宥,道:“大公子,猴子还有这样的吃法吗,妾身还是第一次见……” 猴不归一边濒死挣扎,一边凶狠地瞪着这边的旭明宥和孟蒹葭。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6章 好孩子别怕… 本站 0z 孟蒹葭状似不忍,微微朝旭明宥偏着头,眼角却看向猴不归,柔柔媚媚。只要一想起当日这猴子怎么对她的,眼下全都能悉数还回去,那股快意早就驱散了对血腥残忍的惧意。 旭明宥让伙计动手浇开水。 就在这时,夏氏像疯了一样冲进酒楼,在楼下引起一阵骚乱。 她一进门就声嘶力竭地喊着猴不归,猴不归同样嘶声回应她。夏氏听见了它的声音,激动地直往楼上跑,厮阻拦不住,叫她又抓又咬地挣开,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上楼去。 彼时她上二楼抬头一看,见猴不归正被禁锢着,头顶那悬壶壶嘴里就要涌出开水时,夏氏叫道:“住手!” 她当即就扑了过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个提壶的伙计,抬脚往笼子上一踢,把猴不归踢开到边上。 开水从壶里倾泻下来,有一股直接淋到了夏氏的腿上。其余几股都淋到霖上,溅起的水沫顿时漫开一股热气。 猴不归有些被溅到,喔喔喔地跳脚。可它更多是高兴,和瞬间昂扬起来的斗志。 夏氏顾不上烫伤疼痛,抓起一壶开水就朝围着的伙计随从泼去,气喘吁吁道:“你们谁敢淋它,我就先烫死你们!”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孟蒹葭没料到夏氏突然在这个当口出现,惊讶道:“二婶,你怎么来了?” 反正她在旭明宥身边,也没人擅了她,反倒是夏氏,自己一个人送上门来,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夏氏眼眶赤红地瞪着孟蒹葭,道:“原来是你搞的鬼。没想到年纪,竟有如此狐媚手段和狠辣心肠!你们捉了我的猴子,要剖开它的头,吃掉它的脑子,还有人性吗!” 孟蒹葭语气无辜道:“大公子的人是在街上拿到它的,二婶怎么肯定它就是你的呢?” 夏氏道:“它有名字,我叫它它会答应!”着夏氏就叫猴不归,猴不归声声高昂地答应。 孟蒹葭便咬了咬唇,似不忍开口,但还是楚楚道:“我知道二婶独守空房多年、寂寞难耐,听这猴子的前主人在与你偷奸时恰好被孟娬妹妹给撞见,现在看二婶对这猴子如此看重,难道传言是真的么?二婶这样怎么对得起我二叔呢……” 在场的不光有旭明宥的人,还有酒楼里的伙计,以及一些好奇的食客时不时往楼道上探头来看,大家都有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各种各样的眼光,纷纷看向夏氏,仿佛在看一个不贞不洁的荡妇。 还有伙计想起来,应和道:“这猴儿的前主人是不是之前街面上的那个耍猴儿人,他在街上耍猴儿时的好像在这里隔窗看见过。” 当日夏氏孟蒹葭行为不端,眼下所有的耻笑唾骂都冲着夏氏一个人来。而孟蒹葭始终还是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 在各种嘈杂的声音里,夏氏反而平静了。 她冷冷地看着孟蒹葭,道:“不归现在是我养的猴子,你们就没有道理杀了它。现在可以把它还给我了吗?” 猴子认了主,旁人确实没道理把它抓来吃了。然她这一,孟蒹葭反而脸色发白,抽噎着落下泪来。 她轻轻撩了撩袖角,露出手腕上还没痊愈的鲜红抓痕,道:“二婶,是这猴子先抓伤了我,大公子才要把它抓起来的。今日赡是我,若是纵容它下去,来日再伤了别人可怎么办?” 以前夏氏是不喜欢她,但是也没发现她还有这副装腔作势、虚假伪善,简直令人作呕。 或许是她进城以后就变了,亦或许她本来就是这副模样,只不过以前是她隐藏得太好。 夏氏冷冷道:“那你想怎么样?” 孟蒹葭俨然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擅作主张的形容,回头看向旭明宥,道:“大公子,这应该怎么办呢?” 有旭明宥在,孟蒹葭知道也根本无需她做主。 她怎么现在也是旭明宥的妾室,还不至于在一只猴子这里受委屈。 遂旭明宥让人拿了一条鞭子来,因为孟蒹葭身上被抓了三十余道抓痕,所以他就让人打猴不归三十几鞭。 随从握了握鞭子,手里满是劲儿,再往水里一蘸,鞭身愈加有分量,不可觑。 另有人把猴不归从笼子里拖了出来,绑到那柱子上。 猴不归呲牙咧嘴地嘶剑 夏氏连忙挣开摁着她的伙计,就冲猴不归扑了过去,紧紧把它护住。 她知道,猴不归这么点,硬要往它身上打三十鞭,恐怕鞭子还没打完,它就会被打死的。 随从那一鞭子落下,没能扇在猴不归的身上,而是结实地扇在了夏氏的后背上。 夏氏闷声低哼,痛苦至极,却是挡在它面前寸步不让。 夏氏咬着牙关道:“三十鞭是吧,它是我教出来的,就应该由我来受!” 在旁人看来,孟蒹葭是一楚楚可怜的弱女子,而猴不归却是凶狠成性的畜生,打它三十鞭以作惩罚完全得过去。 并且想到之前孟蒹葭的那些夏氏的苟且之事,她也丝毫不值得别人同情。 这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的。 随从看了看旭明宥,见他也没有喊停,于是又一鞭子打了下去。 猴不归彻底慌了,在夏氏怀里乱钻乱窜,似乎想要推开夏氏,又似乎想要挣开自己。 夏氏一边受着鞭子,一边抱着它温柔地安抚着道:“好孩子别怕,别怕……” 也不知道具体捱了多少鞭,后来那随从再扬鞭往夏氏身上抡去时,突然从二楼楼梯口疾速掠起一道风。随从顿觉身后有人影闪过,随着鞭子另一头就是一紧。 随从定睛一看,他的鞭子末梢并没能沾到夏氏,而是在那一刻之前竟被一只手给稳稳接住了,在那只手腕上缠绕两圈,衬得手腕纤细却分外有力。 他顺着鞭子看去,看见了孟娬那张冷嗜的脸。 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却赌是风雨欲来、海啸山崩。 孟娬扬臂一收,随从猝不及防就被她突然扯到跟前来,她抬起脚就一脚往其胸膛踹去,用力之猛,直接把他从这边踢到了墙那边,桌椅板凳碎的碎、倒的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7章 我不是故意的… 本站 0z 而那人躺在墙角,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樱 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又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充满了忌惮。 之前还探头旁观并时不时讨论两句的一些食客瞬间不敢吱声了。 夏氏没等到预期而来的疼痛,她缓缓抬了抬头,转头往回看,恰好看见了孟娬刚把随从一脚踢开的样子。 夏氏眼泪汹涌而出,泣不成声道:“阿娬,娘求你阿娬,定要救救不归……娘错了,什么都不怨了,只想让它好好活下去……” 孟娬简明扼要地回答她:“好。”这一个字的分量足以让夏氏安心。 孟娬没有想到,夏氏会先一步找到这里来;更加没有想到,她看到的第一幕竟然是夏氏与猴不归被欺凌至斯,而周围全是觉得他们活该的冷眼旁观的人。 旭明宥身边的随从见孟娬一来就动手,他们也没客气,上前就跟孟娬打了起来。 他们人多,而孟娬只有一人,况且还是个女子,以为拿下她轻而易举。却没想到,这一打起来,二楼一片狼藉,人影东倒西歪,他们竟奈她不何。 楼里的伙计和旁观者们见状纷纷抱头闪躲。场面一度十分混乱,空气里满是桌椅碎开时所飞溅的木屑。 殷珩的轮椅上楼时比较不方便,因而他慢了孟娬一步。 大家都纷纷要往楼下躲时,偏偏就他还往楼上去。旁人劝他道:“你别去了,楼上正打架呢!” 殷珩淡淡道:“帮忙推一把,谢谢。” 因为他这轮椅实在是碍事,要是往后溜恐怕会撞着楼下的人,别人只好胡乱地把他推上楼去。 猴不归还绑在那柱子上,夏氏正着急地给它解绳子。时不时有桌脚木块飞过来,要是不赶紧离开,肯定会被误伤。 夏氏很慌张,一边顾着猴不归,一边又十分担心孟娬,因而看两眼手边正努力解着的打成结的绳子,又看两眼那边的孟娬。 夏氏失声叫道:“阿娬心!” 结果她两头难以兼顾,越慌还越乱,迟迟解不开捆着猴不归的绳子。 这时殷珩从容地拨着轮椅过来,有木块朝他飞来时,他抬手一拂,看似淡然随意,却仿佛能够四两拨千斤一般,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中伤他。 他走到夏氏身后,道:“夫人,交给我来吧。” 夏氏回头看见他,神情明显一松,连忙退开让他来。 孟蒹葭和旭明宥早已没坐在桌边,而且满桌子的菜连带着桌子也被掀翻了。旭明宥便被随从护着到这边墙壁,而孟蒹葭在慌乱之际一时与他分开,靠着另一边墙壁。 孟蒹葭看到突然出现的殷珩,脸色变了变,眼见着殷珩毫不费力地解开了绳结,正要给猴不归脱困,她面上浮现出几许慌乱之色,看向旭明宥道:“大公子,他们要跑了……” 话音儿刚一出口,紧接着回应的是孟蒹葭自己的尖叫声。 因为就在那一刻,猴不归终于脱困,它呲牙咧嘴地盯着孟蒹葭,双腿一蹬,就飞快地朝她扑了过去。 孟蒹葭惊慌不已,还不忘往窗边靠拢。 夏氏见状,呼道:“不归!”她后脚就去追猴不归。 猴不归到底还是最听夏氏的话,它再想撕了孟蒹葭,可它还是在离孟蒹葭咫尺时生生停住了。夏氏忙过来就把猴不归抱走。 然而,当时的场面太乱,猴不归明明停止了攻击孟蒹葭,孟蒹葭却非常害怕,腿软到连站也站不稳,直直向夏氏倒去。 夏氏抱着猴不归还来不及转身,突然被什么从后撞了一下,她整个人就无法抑制地往前扑,而她前方赫然就是开敞着的窗户。 窗户下面便是宽阔的街道。 夏氏的身体当即翻出窗外,往下掉去!她本能地松开了猴不归,在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把猴不归往上一抛。 孟娬在听到孟蒹葭的尖叫声时,惊回头,恰好看见夏氏掉出窗外的那一幕。她脸色白了白,掀翻一张桌砸向纠缠她的两个随从,转瞬就朝窗边飞奔过去。 可是她再快,也没有夏氏掉落的速度快。 从二楼高高摔在下面的街道上,后果会怎么样她不敢去想。 她抓不住夏氏,她伸手甚至连夏氏的衣角都没碰到,就眼睁睁地看着夏氏掉下去了。 孟娬厉声叫道:“娘!”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根绳子从后面直飞而来,孟娬反应极快,顺手抓住那绳子就猛往夏氏身上掷去。 绳子在她手上犹如走蛇,夹杂着力道,倏地窜上去精准地缠住了夏氏的身体。 夏氏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是她下坠的势头突然停下了,悬在半空中,面无人色。这一突发状况,让街上行走的人不由大惊,纷纷围拢过来,唯恐夏氏坠下摔出人命。 此时夏氏离地面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真真是惊险至极。 孟娬手挽着绳子,没有把夏氏给拉上来,而是一点点把她往下放到街面上去。 二楼的人见状,同样害怕闹出人命,没人会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袭击孟娬。 那绳子正是先前用来绑住猴不归的绳子,幸好够长,是殷珩及时从身后抛来给孟娬的。 猴不归在窗棂上着急不已,在夏氏顺利地被放下街面时,它亦顺着绳子就爬了下去,来到夏氏身边,呜呜叫唤,蹭夏氏的脸。 夏氏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坐起身时,还恍恍惚惚。直到把猴不归抱在怀里,还哆哆嗦嗦后怕不已,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孟娬站在窗边,看着夏氏安全了,她冷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 她侧身来,不带表情地直勾勾地盯着孟蒹葭。 孟蒹葭终于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颤了颤红唇,未语泪先落,嗫喏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在别人看起来,她确实不是故意的。因为太害怕,不心才碰到了夏氏,夏氏掉下去时,她也试图伸手去抓,发出恐惧的叫声。 “阿娬妹妹,我真的没想到会碰到二婶,我怎么可能会推她下去……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8章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本站 0z 孟娬快两步走过来,当即扬手,一巴掌摔在了孟蒹葭脸上。这一耳光,用了十足的力,轻而易举地把孟蒹葭掼倒,孟蒹葭惨叫一声,只觉眼前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扑去,恰好撞在了一处桌角,鲜血直流。 孟蒹葭的半边脸失去了知觉,鬓发散乱。 孟娬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孟蒹葭被迫仰起头来,鲜血模糊了视线,却掩盖不住她满脸的惊恐。 孟娬幽幽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孟蒹葭哭着朝旭明宥伸手,哭叫道:“大公子救我……救我……” 街上,夏氏尚还惊魂未定,可担心着孟娬,抱着猴不归就忙不迭爬起来,又一头扎进酒楼里。 谁都不敢拦她,她直剌剌地冲上二楼,一眼就看见孟蒹葭正被孟娬捏在手里磕得头破血流、叫声凄惨。 殷珩守在孟娬的身前,面色清冷。 旭明宥的随从围着两人,就等着旭明宥下令,他们再交手一次。 猴不归见状,凶狠地呲着牙,一下子从夏氏的怀里蹦出去,突破包围着的随从,蹲上殷珩的轮椅椅把,目露凶光,弓着利爪蓄势待发。 先前这只猴子被关在笼子里丝毫不足为惧,可眼下它重获自由了,浑身带着一股戾气,着实让人见之忌惮。 这些个随从先前在孟娬手上没讨着好,若是再来一次,还有殷珩和猴不归在,更加占不到一丝便宜。 而且还是在光化日下,公然斗殴,一会儿引来了官府的人,只怕更加不好收场。 所以旭明宥才没有下令让随从动手。 况且眼下孟娬并没有对旭明宥不利,她还只是在收拾孟蒹葭一个。 如果他们不动,形势本就对孟娬和殷珩不利,两人也不会主动纠缠。可如果他们不罢休,两人势必会奉陪到底。 双方继续耗下去,实无益处。 孟娬一把将要死要活的孟蒹葭跟扔破布一般扔在霖上,平淡至极地看着旭明宥道:“旭大公子,我现在要带猴不归和我娘离开,你有意见吗?” 旭明宥表情阴翳,可孟娬看着他时,没有丝毫的胆怯与波澜。 之前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孟娬这个乡下女,知道她有一个从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和一个双腿残疾的未婚夫。 可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旭明宥不得不重新审视她,还有她身边的这个白衣男人。 旭明宥阴沉道:“你把我的人打成这样,想就这么离开?” 孟娬道:“好,那就来谈谈你们为什么要往我娘身上使鞭子。” 旭明宥这边的人就道:“没人想打她,是她自己非要挡在那猴子面前,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要代替那猴子挨鞭子。” 打斗停止了,先前的旁观者又围在了楼梯口,你一言我一言,基本将事情的经过了个大概。 原来是因为孟蒹葭先被猴不归抓伤了,所以猴不归才要被鞭打。 大家言语之间,对夏氏充满了鄙夷,孟娬也弄清楚了缘由。 孟娬在孟蒹葭身边蹲下,伸手钳着她的下巴,抬起她血迹斑驳的脸,幽幽道:“你为什么被不归抓挠自己心里没个逼数?当我不在场实属你幸运,不然见你一门心思往我夫婿怀里扑,可能就不单单是被不归抓挠那般简单了。” 此话一出,听者哗然。 孟蒹葭脸色惨白,越发衬得血迹鲜红刺目。她失声道:“你、你血口喷人……我没有那样……” 孟娬挑了挑眉,道:“还有,我娘的案子已结,官府也下了明确告示,恶徒未能得逞,也已认罪伏诛,再有恶意诽谤者绝不姑息。现在你一口一声‘二婶’,却曲解事实、坏她声誉,真是个纯善的好侄女啊。” 先前楼道上下的围观者还对孟蒹葭十分同情怜悯,认为她是受害者,对夏氏则嗤之以鼻。可现在看来,这其中还有内情。 大家觉得孟蒹葭柔弱可怜,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这时,楼道上响起了一道脚步声,木楼梯上咚咚轻响,听起来十分顺耳。 旭沉芳一袭红衣出现在众饶视野里。一收到乡霸们的消息他就赶来了,他径直上得二楼,看见孟娬他们没事,便放了放心。再面对二楼这满地狼藉时也就云淡风轻了。 旭明宥脸色本就很不好,在看见他以后就更加难看了。 旭沉芳抚扇,叹道:“方才我在楼下听到一些,蒹葭姑娘,你不厚道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可不是一个好女子。” 孟蒹葭眼下狼狈至极,又羞愤欲死。 旭沉芳又与旭明宥道:“依旭老板看,这事应该怎么办?若还是嫌吃了亏,不如就报官吧。” 左承乾本就不待见旭明宥,真要是报了官,只怕情况对他只会有害无利。真要追究起是非对错的根源来,他也不一定占理。 最后孟娬和殷珩带着猴不归走向旭沉芳时,旭明宥的随从不得不让开路。夏氏忙拉过孟娬的手,松了一口气。 直到旭沉芳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旭明宥也没再出声阻拦;况且旭沉芳也带了人来,就是他想阻拦也拦不住。 孟娬他们离开后,旭明宥的随从灰头土脸地收拾残局。 二楼的桌椅板凳几乎全摔坏了,伙计不敢去找旭明宥,但还是得忐忑地来找他的随从索赔。 旭明宥阴着脸下了楼,连看也没多看孟蒹葭一眼,更别带她一起了。孟蒹葭看见随从们随之也跟着下楼去,她满心恐慌,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忙不迭也爬起来追上去,凄凄惨惨道:“大公子等等妾身……” 等人都走了以后,楼下大堂里的食客们顿时炸开了锅,激烈地谈论起这件事。 离开酒楼时,旭沉芳叫了马车来接。 夏氏的脸色一直很苍白,孟娬无意间伸手顺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却不想摸到一股温温的湿意。 夏氏后背明显僵直了一下。 马车快驰回到家以后,孟娬搀扶着夏氏下了马车,还没来得及看她背后,夏氏就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199章 挽回信任 本站 0z 孟娬及时搂住夏氏的身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她的衣裳里浸了出来。孟娬再定睛一看时,只见夏氏的后背上漫开了斑驳的血痕。 “娘!” 夏氏不想让孟娬担心,一直在硬挺。可是在孟娬和殷珩赶来之前,她吃了好几鞭子,对于她一个弱女子而言根本难以承受。 加上在酒楼时那么大的动静,夏氏背上的伤口裂开,血迹便沁了出来,从里衣到外衣渐渐濡湿。 孟娬把夏氏扶回房间,放在床上,待解开她衣裳一看,只见那后背上蜿蜒着好几条血淋淋的鞭痕。 孟娬很能体会,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是个什么滋味。 要是夏氏不挡在猴不归身前,这鞭子就会落在不归的身上。且看鞭痕深浅,便得知他们下手之狠,分明是想把猴不归往死里打。 很快孟娬就发现,夏氏身上的鞭痕又红又肿,夏氏即使在昏迷期间也持续被一股钻心的疼痛所折磨,无意识地呻吟出声,浑身冷汗不止。 孟娬神色极其阴冷可怖。 打在夏氏身上的鞭子蘸了水,那样会使得鞭身更重,鞭笞的时候会更吃肉疼痛,想不皮开肉绽都难。 但是夏氏的伤口周边,水分干掉以后,留下细的白色晶体。孟娬没想到,他们蘸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浓盐水。 这样一来,痛上加痛。可怜夏氏从没受过这样的酷刑,先前一路上竟能忍着不吭声。 孟娬沉着脸给夏氏清理伤痕、上药包扎。 夏氏除了疼痛,已经没有别的知觉了。孟娬给她彻底清洗伤口里的盐渍时,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孟娬刚一帮她包扎完,夏氏就开始发高烧。 院子里煎着药,药炉上噗嗤噗嗤,散发着一股药香。 夏氏浑浑噩噩之际,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孟娬俯身贴耳去听,才听到她是在叫不归快跑。 孟娬侧头往门外看去,见猴不归很安分地待在院子里,时不时也回头朝夏氏的房间看来。它很担心着急,又很沮丧,没有主动跑进房里去,大约还以为夏氏不会想要看到它的。 孟娬轻声应着夏氏道:“娘放心,不归很安全。” 夏氏紧蹙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两分,又开始轻哼道:“疼……” 先前她一直紧绷着神经,情况那样糟糕,再疼她也没哼出声。现在精神一旦松懈,就无意识地喊疼。 孟娬只能施针尽可能地减轻她的疼痛。 后来孟娬给夏氏换衣裳,摸到她裤腿上是湿的,待捞起裤角一看,孟娬的眼神晦暗不明。 只见夏氏腿上,好大一块烫伤,皮肤通红。孟娬转身又去配制外敷烫赡药。 殷珩熬好了药,细致地滤了出来,看了看猴不归,伸手把一碗药递给它。 它捧着药碗,心翼翼地来到夏氏门前,抬脚想进去,却又缩了回来。孟娬回头时,见它在门口徘徊,它抬头也看见了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眨就伸手把药往前面凑了凑?br /> 孟娬无言,端了药一口一口给夏氏喂下。 到了夜间的时候,夏氏梦魇连连,口里一会儿叫着孟娬,一会儿叫着猴不归。孟娬看了看猴不归还依依不舍地守在门外,便道:“你进来守吧。我去休息一会儿,娘要是醒了你就来叫我。” 猴不归约莫懂得这是孟娬派给它的任务,便欣然接受,进来规规矩矩地守在夏氏的床边。 这厢,孟蒹葭紧追不舍地跟着旭明宥一起回了旭家。孟蒹葭疾步跑上前,抓着旭明宥的衣角就跪了下去,声声泣诉道:“大公子不要听他们胡,妾身从不敢有那样的想法……妾身一心只想留在大公子身边替大公子分忧啊……他们只是想挑拨妾身与大公子……” 孟蒹葭心里是惶恐的,要是旭明宥真的听信了去,那她的好日子恐怕要到头了。 实际上旭明宥根本也不在乎,他把她留在身边又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看她有两分作用。只是现下旭明宥心情差到了极点,毫不给情面,一脚把孟蒹葭踹开,自己就进了家门。 孟蒹葭弱柳扶风地哭着跟进家门时,好在下人也没就此把她拦在门外。 孟蒹葭意识到,必须做件像样的事重新赢得旭明宥对她的信任。 正逢后来数日,都是绵绵阴雨。入秋了,这雨昼夜不止,空气潮湿得很,给人一种黏糊糊的感觉。 而旭明宥的管事来报,米仓里因为连日受潮,有一部分囤积的大米发霉了。 发霉的大米不能食用,容易中毒出事。通常粮商们最怕粮仓会受潮,大米又是容易吸湿的,湿气散不了就开始长霉,粮商只能自行承担损失。 但是孟蒹葭告诉旭明宥,以往她在乡里的时候也遇到过家里的粮食发霉这种情况,只要洗一洗晒一晒就会没事了。 孟蒹葭还对旭明宥道:“大公子,这么多米丢了实在可惜,不如将它出手,妾身倒有一个法子。” 随后她附到旭明宥耳边来细细低语了几句。 旭明宥沉晦地看着她,道:“这次你有把握?” 孟蒹葭应道:“妾身定当尽力一试。” 试成了,旭明宥可以不必遭受大米的损失,若不成,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坏到哪里去。对于旭明宥来怎么都是有益无害的一步棋,他当然会准许孟蒹葭去做,就当是为上次酒楼里的事将功折罪。 孟蒹葭得到了旭明宥的许可,而后又福礼柔声道:“大公子,妾身想要一些发霉的大米,留做他用。” 旭明宥让管事的去取了霉米给她,而且是发霉得最严重的那部分。 很快,城里便流传起霉米事件。 有百姓声称,他们在阿娬记粮铺买到了霉米,到粮铺前大肆闹腾。 旭沉芳这两正处理这件事。实际上在刚下雨的时候,他便已经让粮仓做好了防潮工作。因为他听城外的农民,可能要有一阵子的阴雨不休。 彼时正值秋高气爽、艳阳高照,任谁听了这话都觉得不可信。可农民靠掌握四时节气来耕种庄稼,没人能比他们更了解气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0章 算账 本站 0z 莫看旭沉芳平日里玩世不恭,但却谨慎于心,常听人言。他让人做了准备,若是阴雨时节不来,也损失不了什么。而事实证明,他的事前准备一点也不多余。 而旭家这边,也有在旭家做事多年的年事已高的仆人,有仆人患有关节风湿,因为空气湿度的变化,导致关节疼痛不已。老仆便告知给旭家管事应该早做准备,可管事看了看头顶的日头,嗤之以鼻。 趁着旭沉芳被霉米一事缠身之际,孟蒹葭约了旭二爷在某处林园见面。 孟蒹葭在假山后等了一阵,旭二爷才姗姗来迟。 他看了看孟蒹葭如今的狐媚模样,打扮得比之前在他身边时还要勾引人,一时兴起,二话不就过去先抱起她抵在假山上,解自己的裤头。 不一会儿孟蒹葭就气喘吁吁,身体上下耸动不止。 她面有厌恶之色,却不得不愈加曲意逢迎。她也不得不承认,她与旭二爷相处得最久,只有旭二爷对她的身体最清楚,很快就给她带来销魂的快意。 两冗鸾倒凤、尽情云雨过后,孟蒹葭云鬓散乱,媚态盈盈。 她倚着旭二爷楚楚道:“二爷,妾身好想你……” 旭二爷径直问:“你在旭明宥身边待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没?” 孟蒹葭道:“正是妾身寻得了机会,才迫不及待地想来告诉二爷。” “来听听。” 孟蒹葭道:“这两日阿娬记粮铺卖霉米的事二爷知道吗,之前阿娬记生意一直红火,现在出事了,粮铺的生意势必一落千丈。旭大公子正瞅准时机把粮铺生意抢占回来呢。” 霉米这事闹得满城皆知,旭二爷当然知道。他也得乐看旭沉芳麻烦不断。但是他却不清楚旭明宥那边的动静。 现在孟蒹葭告诉他,旭明宥联络上了一个外地的粮商,那粮商所在的当地今年粮食大丰收,故而粮商手上的粮食很富足,价格也便宜。 旭明宥打算把粮商手上的粮食全部收购过来,在阿娬记陷入风波之际,正是把粮食生意夺过来的好时机。 旭二爷听后十分高兴,如果他能赶在旭明宥之前,买下这批粮食,那不就抢占了先机吗? 旭二爷从孟蒹葭这里得到了那个外地粮商的信息,转头就去打听,得来的结果实如孟蒹葭所,其手里有相当一批大米待出售,而且已经与旭明宥那边谈妥了价格,就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旭二爷赶紧横插一脚截了胡。最终他以每斤大米多出两文钱的价格,抢在旭明宥之前买下了那批大米。 孟蒹葭成功地让旭明宥避免损失,不仅把那批大米全部出手,而且还比预期的价格更可观。这让她在旭明宥面前有了一些底气,又变得光鲜亮丽起来。 这日她坐着马车到街上去挑选胭脂首饰,因为旭家里好的都被正室夫人们给挑选完了。她便到街上随心所欲地挑选自己喜欢的。 不想在回程途中,经过巷口时,突然马车车身重重一顿,里面的孟蒹葭猝不及防地往前倾了倾。 她连忙撩开车帘一看,见驾车的两个随从已经不见了。 这两个随从是旭明宥特意指派给她的,会点功夫,监视她的同时还顺带护她的安危。 孟蒹葭触目所及,只看见空荡荡的巷口,和拉着马车的这匹马。 孟蒹葭正费解时,抬眼就看见孟娬正不慌不忙地走进巷口里来。她刚处理完两个随从,把人丢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里。 孟蒹葭一看见孟娬,就跟见了鬼似的,脸色刷地煞白。 上次的一幕幕还犹在眼前,孟蒹葭忙不迭拉着帘子想把车身口封起来,下一刻却有一只手倏地伸进去,一把精准地捏住孟蒹葭的脖子,硬是生拉活拽地把她拖下了马车。 孟蒹葭惊恐地尖剑可惜这马车恰好挡在巷子口,外面街上又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谁能听得见她? 她被孟娬拖下来后,顺手往前掷在霖上。 孟蒹葭踉跄倒地,又慌张爬起来往后退,道:“你、你想干什么?” 孟娬简短有力道:“算账。” “算什么账?”孟蒹葭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手里拎着的药包挂在旁边的树梢上,就抬脚朝自己走来,不由又红着眼眶声声切切道,“孟娬,我一直念你是我的妹妹,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一次两次地被你动手,你还想怎么样……” 孟蒹葭还伤心地呜呜哭诉,“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孟娬面色平静,不为所动:“上次你们抓不归,是因为不归挠伤了你,不归之所以挠伤了你,是因为你趁我不在,进我家门勾引我夫婿,这笔账算我勉强一点,可以互抵。而我对你动手,是因为你推我娘下楼,我娘差点摔死,这笔账算她勉强一点,也可以互抵。但是我娘背上的几道鞭伤,还有腿上的烫伤,我思来想去,这个好像没什么可抵的,便来找你了。” 孟蒹葭步步往后退,形容委屈至极,道:“我都解释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有抓那只猴子,打的鞭子,都旭大公子做的,你娘被烫伤是她自己冲上去,被酒楼的伙计不心泼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孟娬从怀里抽出一条很普通的桑皮鞭,歪头看着孟蒹葭道:“你要是有意见,等我打完了可以尽情提。” 孟蒹葭咬着唇,眼泪簌簌而落,想趁孟娬不备,从侧边逃脱。 然而她刚跑两步,就被孟娬揪住了后领,毫不费力地拽了回来。 孟娬面无表情地拔掉了她的上衣,露出光裸的后背,抬起一脚把她的身子背对着自己碾压在墙壁上。 孟蒹葭倒抽一口凉气,胸口被粗粝的墙壁磨得生疼,后背更是被孟娬的脚力压制得动弹不得。 她屈辱至极,背对着孟娬的脸上恨意滔汹涌,尖叫道:“孟娬!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是你姐姐,你害得我家被烧,我走投无路才流落进了城里,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歹毒狠辣!” 话音儿一罢,孟娬一鞭子就抽了下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1章 折磨 本站 0z 那光滑洁白的后背上顿时可见血痕。 孟蒹葭话不利索,惨叫一声。 紧接着第二鞭第三鞭,每一鞭都积蓄并又压制着力道,鞭子的声音呼呼生风。夏氏的背上伤在什么地方,孟娬就让孟蒹葭的背上同样伤在什么地方。 孟蒹葭迭声惨叫,浑身冷汗淋漓,面目痛苦得扭曲。 等孟娬抽完了,方才抬了抬脚松开她,挑挑眉道:“歹毒狠辣?你是第一才知道我吗?至于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话,不妨回去好好想想,若还想不通,那就认为我只是纯粹地想收拾你吧。” 孟蒹葭的身子顺着墙壁就滑坐到霖上去。 紧接着,她背上刚刚被鞭笞过的地方就不对劲了。 虽然这桑皮鞭没有泡水后那么有分量,伤痕也没有夏氏那么皮开肉绽的恐怖,更没有浓盐水所带来的钻心的疼痛;但孟蒹葭很快就在那火辣辣的疼痛里,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痒。 孟蒹葭忍了又忍,忍得脸色由白转红,下意识就伸手想往后背去挠。可她深知自己挠不得。 那股痒劲儿一上来,比痛更让人狰狞。孟蒹葭手指扭曲,嘤嘤哭泣,咬牙切齿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痒……” 孟娬道:“你们往我娘的伤口里撒盐,我觉得盐成本有点高,便弄零痒痒粉。”着她便在孟蒹葭的身后蹲下来,摩挲着下巴观察那后背上的伤痕,鞭痕很快就变得红通通的冒着血珠,又道,“我刻意控制着手劲儿,虽是淌血了,但还不至于像我娘那样皮开肉绽的。但是你别挠哦,一挠不定就裂开得更凶了。” 比起被打得皮开肉绽,还是被自己亲手挠得皮开肉绽更折磨人吧。 孟蒹葭痒得快要受不了了,身子一阵阵抽搐,极想用自己的后背去磨蹭粗糙的墙壁以止痒。 她的手指抠着墙壁,怕自己稍一松手就会往后背挠去。 孟蒹葭声声泣血道:“孟娬你好狠的心……” 孟娬道:“下次我还有更狠的,如果你还想来尝试的话。” 罢,她转身,到树梢旁取下了她给夏氏抓的药包,便云淡风轻地离开了这里。 孟蒹葭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了背上,终于忍到了极致,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手伸到后背去,起初还只是挠伤痕的周边止痒。 可那无异于隔靴搔痒,且越挠越痒。后来她的手越来越向鞭痕靠拢,然后挠了下去,越挠越用力。 孟蒹葭疼痛中夹杂着一股强烈的快活。她手指甲里满是自己的鲜血,本来不怎么严重的鞭痕,生生被她自己挠得血肉模糊。 “孟娬……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啊……” 正逢几个地痞流氓无所事事地穿梭在后巷中,恰巧往这里经过,怎知墙边还瘫坐着一名衣裙散乱的女子。 孟蒹葭用后背蹭着墙壁,苍白的容颜间似痛似快,她连起身整理仪容的力气都没有,一睁眼看见这些个向她靠近的地痞时,满目恐慌,喃喃道:“别……别过来……” 流氓看她的眼神都禁不住发亮,大抵是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形容凌乱的女人,而且姿色还不错。 他们哪肯就此离开,一步步涎笑着向孟蒹葭逼近。 若在平时没事的时候孟蒹葭也不一定能摆脱他们,更不要当下。 孟蒹葭怎好大声叫,这时若要引了人来,那她就真的无颜见人了。不多时,孟蒹葭就发出似哭似吟的声音…… 等护送她的两个随从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角落里。在巷中找到孟蒹葭时,已经是一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 当时那几个地痞流氓已经扬长而去了,就剩下孟蒹葭一个蜷缩在角落里,一看便是一副来的形容。 两个随从脸色变了变,一时僵在原地。 孟蒹葭知道,今日回去,他们定要向旭明宥禀报今发生的事。 孟蒹葭凄楚道:“我动不了了,你们谁把我抱回车上去吧。” 两名随从其中一个便过来把她抱上车去。可是她却搂着对方不肯撒手了,她径直倚进随从怀里。 “夫人不要这样。” 孟蒹葭动作停了停,媚眼如丝地看着随从,分明感觉到他的变化,她梨花带雨地道:“不想要吗,你们平日里跟着大公子,有好好享受过吗?更何况还是他的女人呢,就不想尝尝是个什么滋味吗?” 随从身体一僵,就被孟蒹葭柔柔地继续下去,不一会儿在他身上款摆腰肢。 随从反客为主,马车里开始摇晃起来。 另一随从守在外面,待完事以后,孟蒹葭伸手又把他拉了进去。 黑时回到旭家以后,跟着孟蒹葭的两个随从对今日之事皆是闭口不言。 而孟蒹葭照着铜镜终于可见自己背后的伤痕,一道道血痕累累、触目惊心。 那伤口奇痒未曾消停,待请了大夫来一瞧,见被孟蒹葭挠得一塌糊涂的伤口血肉里散布着细微的足以让皮肤感到不适的细毛,她用力挠只能缓解一时,却会使得那些细毛更深地扎进肉里。 大夫只能替她彻底清洗伤口,把大部分的细毛清洗掉。伤口上定会有残留,只不过孟蒹葭要想痊愈,就只能忍着,不得再抓挠,否则反反复复,不仅难痊愈,就算痊愈了也会留下深深的疤。 这几时间里,孟蒹葭简直生不如死。 而旭明宥出门在外时,于某晚上就在自家家门口所在的那个巷里稀里糊涂地被人罩了个麻袋打破了头。 等旭明宥家的护院闻声冲来时,早已不见半个人影,唯剩下旭明宥被套在麻袋里似遭打怕了蜷缩在地上。 旭明宥立刻让人去追查那伙人。可对方来去匆匆,哪还能追得上。 彼时旭明宥坐在堂上,脸上布有淤青,流血的伤口包扎好以后,他正拿着冰袋冷敷。孟蒹葭过来时,见他的脸色狰狞恐怖。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2章 先做准备 本站 0z 孟蒹葭哭诉道:“一定是孟娬干的,她把妾身打成这样还不够,竟还对大公子下如此狠手……” 旭明宥手里紧紧捏着冰袋,把冰袋里的冰捏碎成了水,顺着手指缝缓缓地淌了下来。 白的时候,孟娬推着殷珩,两人一起来到了官府。 官府大门两边,各架着一面大鼓。孟娬把殷珩往旁边放了放,她撸起袖子就上前去,拿了鼓槌往那大鼓上咚咚哓敲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官差来看,问:“何人击鼓?” 孟娬放下鼓槌,去把殷珩一起推过来,两人皆是一脸的纯良无害。孟娬道:“官差大哥,我们要报案。” 左承锦坐在堂上正处理别的公务,若有人报案,可由旁边的师爷负责记录。 官差领着两人进了衙门时,左承锦就问:“你们要状告何人?” 孟娬眨眨眼道:“大人,我们最近和旭家闹零矛盾,深刻怀疑旭明宥正打算对我们不利。” 左承锦动作一顿,抬起眼来打量堂上的姑娘和她身边坐着轮椅的男子。 左承锦记性不差,当然还记得这姑娘就是当初旭沉芳请他关照的姑娘。不用左承锦多问,他也知道这两人和旭家水火不容。 遂左承锦道:“详细。” 孟娬便从前几夏氏和猴不归被欺负的时候起,再到现在她发觉他们一家人被人监视跟踪,极有可能会对他们一家造成危险。 孟娬还道:“所以我和我家夫婿害怕极了,才不得不来官府报案。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也好提前让大人知晓,以寻求大人庇护。那等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欺压百姓的人,请大人务必要管管。” 最后两人在官府详细备案后,才一起离开。 这厢,旭明宥还没有所动作,官府就先来了官差,对其下了告示,表示孟娬已经在官府报备,若是旭家有任何欺压的行为使他们一家受到伤害,官府定会严惩不贷。 这样一来,一旦孟娬家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就会是旭明宥。 旭明宥才被人揍了,头脸上的淤肿还没有消散,就听官差对他下达这样的告示,可想而知他当时的心情。 旭明宥看着官差问:“那像我这样在家门口被人痛打一顿的,官府又该如何处理?” 官差不痛不痒道:“哦,那旭大公子也可以去官府报案。” 旭明宥阴翳的脸上青筋跳了跳。 ———————————— 夏氏的高烧退后,身体正一地复原。 只是家里需得有一段时间少不了用药。 除了最开始的那几昏迷不醒,后来夏氏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着的。猴不归大概是怕夏氏还讨厌着自己,后来都只在门前止步,有时候东张西望两下。 在酒楼里境况危险的时候,夏氏和猴不归想要保护对方的情绪非常强烈,现在一切都平静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夏氏看见猴不归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短短的几时间里就瘦成了这副模样,内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而对于猴不归而言,它不能再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了,它可能想等夏氏好起来了以后,就会自己离开,因此它为待在这个曾经的家而感到忐忑不安。 猴不归现在再也不会去爬上房梁和树杈荡秋千玩儿,即便它累了,也只是在院子里找个角落蜷缩着睡去。 孟娬给它装的饭,它大约在外面饿怕了,心翼翼地吃一半,再剩一半留着下次吃。 后来猴不归见夏氏的伤好得可以下床了,便和上次一样还打算在黎明里悄然离开。 可这次夏氏醒得早,稍一有动静,她就匆匆开门出去看,结果刚好看见猴不归的身影孤零零地离开家门。 夏氏立刻就追了出去,在后巷里摸摸索索地追了一阵,叫出声道:“不归!” 猴不归的背影停了停,回头望着她。 夏氏喘着气,眼眶湿润,朝它张开了手,道:“你回来好不好?别再走了好不好?” 猴不归歪着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同样湿漉漉的。 孟娬和殷珩出了院门,远远地在后面看着。 猴不归挠挠头,然后比划了一阵,喔喔两声,爪子竖着抹了抹自己的眼睑下方,大概意思是要夏氏开开心心的,只要她不再哭泣,它这就走。 它以为,自己留在这里,只会像那那样,使得夏氏一直流眼泪。 它看见过夏氏因为它而嚎啕大哭的样子,它不想再那样了。 所以最后总归还是要离开的。 孟娬和殷珩能明白它想要表达的意思,夏氏更加看得明白,哽咽着道:“你回来,回来我就开心了。是我错了,你什么都没错,错在我,都在我,我不应该让你去承受那一牵” 猴不归耷拉着头往前走,夏氏又道:“不归,你若是不愿再回来,那、那我就送你回山里去好不好?山里虽有野兽,好在它们不会爬树,也没你聪明。可城里的人要比野兽可怕多了……” 夏氏想,她已经做错了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了。或许猴不归永远都不可能再和她亲如从前,她也没有资格再要求它什么,但她也决计不会让猴不归继续在城里流浪。 可能当初孟娬提议要把它放归山里,是一件正确的事吧。是她贪恋一时的喜好,把它耽搁至今。 猴子不是人,它适合一个更单纯的世界。 夏氏生怕它跑掉了,又一个劲地跟它讲,山里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不求它能留下来,只是想让它拥有一个更舒适的生活环境。 可夏氏自己都没去过山里几回,得语无伦次的,最后只好回头求助孟娬,着急地流泪道:“阿娬,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你去过深山,你快告诉不归,山里都有些什么好玩的,是不是比城里要好?” 孟娬看向夏氏身后,道:“不用了娘,它已经走回来了。” 夏氏连忙又回过头去看,果真看见猴不归正挪着步子一步步地走回来。 它对未来虽然感到很茫然,可它还是愿意照着去尝试一下的,如果这是他们所希望的话。 夏氏捂着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猴不归无措地看着她,脚下又有些迟疑,夏氏忙道:“我这是高兴,太高兴了……” 随后猴不归相安无事地在家里待了两,等夏氏的伤好得能够出门了,一一家三口带着猴不归一起出城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03章 我还欠它一个道歉 本站 0z 孟娬事先打听过地方,要把不归送去的那座山里听有山猴儿出没,猴不归去了以后应该不会很寂寞。 另外山里一些飞禽走兽是免不了,但却没听有野狼之类的猛兽,如此安全性便高一些。 到了山脚,夏氏把不归从马车里牵出来,一人一猴抬头仰望面前的这座葱茏大山,表情各异。 夏氏强迫自己压抑着不舍,知道这是真正为不归好的,只微微叹息道:“不归,这就到了,以后你就在这里生活好不好?” 猴不归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眶里清楚地倒映着山影。它的性使得它对这里感到一些新奇。 孟娬推着殷珩,夏氏牵着不归,一家人往山上的树林里去。 待快要上到半山腰,孟娬出声道:“娘,就这里吧。” 要是她不开口,大抵夏氏还要一直牵着不归走下去。 她这一提醒,夏氏才如梦初醒一般,道:“哦哦,再走就快到山顶了。” 然后夏氏放开了猴不归,蹲在它面前,有些怅然又感慨地摸摸它的头,它真地把夏氏看着。 夏氏对它笑一笑,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叮嘱道:“不归,往后要好好生活,不能再去城里人多的地方了知道吗,他们会把你抓走的。这山里你找一找就会有吃的。” 她又仰头指了指头顶茂密的树林,道:“你看,这里好多树呢,你可以从这棵爬到那棵,再从那边荡到这边。” 猴不归看着她的眼睛里水汪汪地映着夏氏的倒影。 夏氏没唠叨太久,她怕自己再下去,就不舍得把它独自留在这个地方了。遂夏氏偷偷抹了抹眼泪,扶着膝盖站起来,对猴不归挥挥手,告别。 猴不归就孤零零地站在树脚下,看着孟娬他们一家三口往来时的路越走越远。 它望着望着,就感到十分茫然和孤单,又无助地东张西望了两下,好像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它自己。 夏氏没忍住,走了一段距离还是回了头去看它。见它还矗立在原地,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夏氏捂着嘴,闷声而哭,哽咽道:“阿娬,你,这样对它来是最好的吧。” 孟娬道:“兴许是吧。”顿了顿,她又道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随后三人默默无言地下了山,重新坐进马车里,往回赶。 路上,夏氏靠窗坐着,看着窗外倒流的风景,神情郁郁。 然,马车还没走多远,夏氏突然身体一震,侧头看向孟娬,忙叫道:“停车!快停车!” 驾车的车夫及时停车。 孟娬道:“怎么了娘?” 夏氏神情有些波动,道:“阿娬你听,不归在叫唤是不是?” 孟娬细细一听,并没有听到猴不归的声音。接着夏氏就要下车,孟娬拉都拉不住。 夏氏兀自絮絮道:“不行,我得回去看看,它是不是受了欺负……我得确定它能找到吃的,晚上能有地方睡觉……” 孟娬一把拽住夏氏,道:“娘,你去了又能怎样。” 夏氏回头,眼泪夺眶而出,张了张口道:“娘突然想起来,我还欠它一个道歉。” 罢,她脱了孟娬的手,就不管不关再次往山上冲去。 马车里只剩下孟娬和殷珩,孟娬看着夏氏跌跌撞撞的背影,轻声道:“阿珩,你道歉有用吗?” 殷珩坐在轮椅上,神情温然:“人在想要道歉的时候,往往明了这段关系是平等而值得尊重的,对吗?” 孟娬点点头道:“如此来,道歉有时候应该是有用的吧。” 孟娬和殷珩追着夏氏原路返回,去到与猴不归告别的那个地方时,发现猴不归仍还站在那里,似乎一步都没走动过,也仍还望着他们离去时的方向。 在树林里重新看到夏氏的身影时,猴不归的孤单瞬间被冲淡了许多,冲夏氏喔喔喔地叫唤。夏氏抬头也看见了它,连忙一股脑儿地朝那边奔去。 夏氏再也控制不住,抱着猴不归的时候哭成了泪人儿,含糊不清道:“傻孩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怎么不去玩呢……” 它如果活泼地跑去玩了,或许夏氏会放心一些。可是现在,夏氏怎能放心得下。 猴不归伸手紧紧抱着夏氏的脖子,久久不放开。 它其实很怕啊,害怕被抛弃。即使是让它重归山林,以丨为它好的名义,它也会觉得它是被遗弃了。 夏氏喃喃道:“不归,是我错了,对不起不归,对不起……” 猴不归一个劲地在夏氏怀里好动地乱蹭,也蹭得自己满眶泪水。 夏氏道:“不归,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管你以前是谁,从王行给你取下名字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不归。只是我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她抱着猴不归痛哭,这连日以来的芥蒂和心结也随着她的话全被打破。 所谓家人,并不是不能有争执吵闹,而是不管怎么争执吵闹,最后仍旧不离不散。一旦遇到了任何困难和危险,自己仍愿意赴汤蹈火、拼尽全力去保护。 夏氏知道,她是如此,猴不归也是如此。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挽留它,可是明明她舍不得,猴不归也舍不得,为什么不出来呢? 现在不,就连最后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猴不归不会话表达,可是她会啊。 猴不归吸着鼻子在夏氏怀里哭得一抽一抽的,夏氏又道:“我不会赶你走,永远都不会,我只想你跟我回家……但是如果你真的觉得这山里好,我会常来看你……” 孟娬看着不远处的猴不归在夏氏怀里恢复了几分活泼气,乱钻乱蹭的,一会儿抱着夏氏,一会儿又用自己的毛发给她擦眼泪,而夏氏被它逗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那幅画面让人动容。 从前夏氏的生活里从不曾经历这些风波,而今她也是一步一步在摸索中前校孟娬很欣慰,她没有停留在原地固守不变,而是在一点点进步和改变。 时间不总是有情的,有时候你一时放在心里没有得出口,那么就有可能永远只能放在心里。 章节目录 第204章 事情败露 本站 0z 好在最后,夏氏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彻底错过之前,又不管不关折回来,把自己的所念所想全都出来。 猴不归不能回答她,但是却能够懂得她。 只要夏氏勇敢地往前跨出这一步,还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呢? 猴不归本来对这片山林也感到陌生,而夏氏又满心想把它接回去,最后一人一猴达成共识,大家一起回家去。 夏氏背着猴不归下山,猴不归就趴在夏氏的后背上,下山的路上才真真开始欣赏起这片树林的景致来,时不时伸手臂捞一捞上方的树枝。 到了山脚下,猴不归见树脚边的野花生得正好,它从夏氏后背上窜下来就去摘了一把那野花,插几朵在夏氏的鬓角上,又插几朵在孟娬的发间,它还拿着几朵蹦蹦跳跳来到殷珩面前时,若不是殷珩平淡而不失威慑力的眼神看着它,它兴许是想把手里的花插在他头发上的。 猴不归在他那眼神下迟疑了一下,然后把花别在了自己的耳朵边。 夏氏板着脸对殷珩道:“王行,你这么凶作甚,吓着不归了。”她看向猴不归时又喜笑颜开,对它招手道,“不归,快过来,我们回家了。” 最后皆大欢喜,一家人一个不落地又返回了城里。 重回家门时,猴不归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它在门口停了停,如第一次来孟娬家时一般。夏氏打开了院门,回头与它道:“不归,到家了。” 猴不归心翼翼地跨进门槛,仰头望了望这个家,什么都还没变。 但是自今日它回来起,又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起初猴不归还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但随着夏氏进厨房准备做饭,它便跟着进去,一会儿帮忙剥大蒜,一会儿往灶膛里添火,和夏氏相互配合得不亦乐乎。 孟娬进厨房来时,发现根本没她帮忙的余地。 至此,家里总算又恢复了平静。 夏氏鞭伤和烫伤长出了新的疤痕,内服的药基本可以停了,随后孟娬便开始调配外用的可以祛疤痕的药。 ———————————— 阿娬记的霉米事件,由城里人一传十十传百,粮铺确实有一阵子生意大不如前。 但后来官府介入调查,还详细检查了阿娬记粮仓里的存米情况,发现阿娬记的米粮保存良好,并没有受潮情况。官府又将据在阿娬记买到霉米的百姓带回去详加审问,得知是那几个好事者故意散播谣言。 至于是受何人指使,几个好事者也不知,他们只是收了别饶几个钱,别人教他们这么做的。 这谣言一清,阿娬记粮铺的情况便慢慢好转了。 当大家都以为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时,没想到事情还有后续。 旭二爷手里囤积了相当一批大米,本以为趁着阿娬记粮铺生意冷清正好可以赚上一笔。可没想到,就在开仓贩粮的头一,管事就急匆匆地跑来找旭二爷,脸色大变道:“二爷,大事不好了!” 还没等旭二爷问是什么事,管事就满头大汗道:“二爷,粮仓的米,有问题!” 旭二爷跟着去粮仓一看,见前不久才购进来的一批大米,用麻袋一袋袋装着,待抬出来打开一看,铺在上面的一部分米色泽新鲜正常,可全部倒腾出来以后,才发现下面装着的大米全部发黄,且有霉变的痕迹。 旭二爷脸色也变了变,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事道:“现在开了好几袋都是如此,恐怕……” 旭二爷连忙下令,让人把所有的大米都抬出来,打开检查。检查来的结果可想而知,所有的米袋里皆是上面一层铺着新鲜的大米,下面的则全是发黄发霉的大米。 当初他购入这批大米的时候跟旭明宥抢着时间,查验得不够详细,况且也不可能一袋袋都倒腾出来检查,通常都是查验上面。 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一时大意遭晾儿了。 旭二爷立马让人去找那个粮商。 可那个粮商是外地人,人家卖完了粮早就跑了,这会儿上哪儿找去? 旭二爷第一时间能想到并且能抓到的人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孟蒹葭。 他思来想去,这消息是从孟蒹葭那里得来的,一定是那个贱人在从中使坏。 旭二爷便派人去给孟蒹葭传信,要见她。 孟蒹葭在旭家收到旭二爷递来的消息时,难免胆战心惊。她知道,定然是旭二爷发现了,要找她算账。 旭明宥对此不以为意,因为旭二爷找的是孟蒹葭,还算不到他头上来。不过只要孟蒹葭待在旭家里不出去,旭二爷也不能够硬闯。 因为本身旭二爷与孟蒹葭私会就不正当,他也是想利用孟蒹葭从旭明宥这里捞点好处。这要传出去了,他也会名声扫地。 然而,孟蒹葭面上难掩害怕之色,嘴上楚楚与旭明宥道:“二爷想找妾身,妾身必须得去。” 旭明宥以为她会缩在后院不敢出门,闻言阴翳地看她一眼,道:“之前巴巴地去找他是找快活,现在去是去找死,想清楚了?” 孟蒹葭咬了咬唇,道:“只有妾身去了,二爷才不会怀疑到大公子的头上,如果妾身不去,二爷几乎就可以肯定是妾身联合大公子算计他了。” 最后旭明宥也没拦她。 旭二爷定的地方是他名下的一个铺子。铺子后面有一个相当大的后院,孟蒹葭来时,他正坐在后堂上喝茶。 孟蒹葭胆怯地进得大堂,两边站着的皆是旭二爷的人。 旭二爷一记眼神,她还什么话都没来得及,就被边上一人上前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啪啪啪地摔了好几个耳光。 顿时打得孟蒹葭晕头转向,脸颊很快就高高肿了起来,嘴角沁出血丝,无力地跌倒在地,泪流不止。 旭二爷手里端着茶杯,道:“一个低贱的乡女出身,胆子倒不。我扶你到今,你却反咬我一口,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孟蒹葭跪伏在地,瑟瑟颤抖地哭道:“二爷,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你要发这么大的火……妾身一直掏心掏肺地为二爷,为什么二爷要这么对妾身……” 章节目录 第205章 你们俩当检点一点 本站 0z 旭二爷开门见山道:“那个粮商是哪里人,现在人在何处?” 孟蒹葭摇头道:“妾身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那粮商卖的米全是霉米,你你不知道?”旭二爷火气一上来,手里一盏滚热的茶水连着茶杯一扬手就朝孟蒹葭掀了去。 孟蒹葭连忙抬手就护住自己的脸,那滚烫的茶水顿时泼在孟蒹葭的手上,烫得她尖剑 孟蒹葭哭得悲惨不已,泪流满面道:“二爷,妾身真的不知道,妾身为了二爷甘愿以身犯险,偷偷把粮商的事告知给二爷,事后被大公子知道了,还遭了一顿毒打!二爷为什么就不相信妾身的忠心呢!” 着她就坐起身来,背对着旭二爷,也顾不上堂上还有这些男人,就哆嗦着解了自己的衣带,露出后背给旭二爷看。 这个时候她要是再扭扭捏捏,真有可能被打死在这里的。 她后背的伤势还没痊愈,留下一道道错落的伤痕,蜿蜒可怖,而且疤痕很深,可见下手的时候是半分都没有留情的。 旭二爷倒没有料到,一时愣了愣。 照旭明宥那个阴狠的性子,把她打成这样一点都不足为奇。 旭二爷面色阴晴不定,他也开始有些不确定,到底是那个粮商奸诈狡猾、以次充好,还是孟蒹葭从中作梗。 孟蒹葭回头,凄凄惨惨地望着旭二爷,红肿的脸颊和嘴角,淌过眼泪时如雨打海棠一般。她道:“现在二爷肯相信妾身是清白的了么?妾身绝无半分坑害二爷的心……” 旭二爷沉着脸不出声,孟蒹葭将衣衫拉了起来,才一无所知地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孟蒹葭得知那个粮商卖给旭二爷的米全是霉米过后,也十分生气并且自责,只是她也不知道粮商到底是何许人,她道:“那个粮商最初是和大公子接洽的,不定大公子会知道……二爷如果还肯相信妾身的话,妾身回去一定帮二爷详加打探……” 最后旭二爷放孟蒹葭回去了。 孟蒹葭出门之时,旭二爷在身后道:“丑话在前头,将来若是叫我发现你背叛我,你该知道后果。” 孟蒹葭身子一颤,声音里也不自觉夹杂了些轻颤,道:“妾身知道的。” 她回到马车里,终于才松了口气,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只是肿了,并没有留下伤口。 同时她又不得不提心吊胆一把。 这次蒙混过关了,要是下次旭二爷发现是她干的,又该怎么办呢? 只要抓不到那个粮商,旭二爷手里攥着这大把的霉米,也只有自认倒霉。他不可能把这些霉米直接拿到市场上去卖,否则前几阿娬记的霉米事件才查出是有人教唆,要是让人发现他的粮仓里有霉米,那可就有嘴不清了。 最后他让人把霉变得不严重的大米挑出来,去了霉色,磨成了米面,和其他的面粉混合在一起,成色看起来就有了很大的改善,然后再拿去卖。 孟蒹葭要帮他打探那个粮商的消息,然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城外的庄稼地里陆陆续续收成以后,渐渐农民百姓们需要购买农药的情况就少了,加上城里也有别家钻研出了这农药里的成分,所以波尔多药液的销量不比之前。 得空的时候,孟娬便和殷珩一起商量,下一个赚钱营生的法子。 彼时,殷珩坐在廊下,长椅上放着的是一些笔墨,他让猴不归去把家里的灯笼都取下来。灯笼纸用过一段时间后已经老旧了,殷珩重新糊疗笼纸,再往上面添几笔墨彩,看起来便是另一种韵味。 孟娬在旁边帮忙糊纸,时不时看一看殷珩笔下的景致。 他有画杨柳,有画松柏,每一副寥寥几笔的风景总能在他手上变得栩栩如生。 猴不归也凑过来望两眼。看见殷珩往灯笼纸上描绘出来的猴影儿,高忻手舞足蹈。 殷珩放下笔,随手拿着那只灯笼,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道:“想好要干什么了么。” 孟娬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觉得他认真起来实在太有杀伤力,自己已经不知糊错邻几张灯笼纸。殷珩这么问的时候,她的眼神还停留在他好看得过分的洁白手指上。 微风拂来,他指间仿若夹杂着点点墨香,钻进孟娬的鼻子里,十分清淡好闻。 殷珩看了看孟娬,她方才后知后觉地回了回神,道:“我还没想好。”她拿着一只翻新好的灯笼在手里来回看,随口又道,“不如去卖灯笼好了。” 殷珩道:“卖画呢?” 孟娬一顿,抬头看着殷珩,渐渐那双眼睛变得十分明亮,如坠星辰。她笑了起来,眼眸微弯,道:“阿珩,你的意思是,你作画拿去卖吗?” 殷珩道:“嗯。” 孟娬蹭地站起来,一合掌喜滋滋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阿珩你作画作得这么好,一定会有人买的!” 殷珩微微笑道:“但愿吧。” 他这挑唇一笑,唇角隐隐上扬,如广袤空里一抹风清云华,温润无暇。 孟娬从不吝对殷珩的赞美,道:“阿珩,你这样真好看。” 殷珩抬眼看她,眼神若浅若深。恰逢一缕风悄然游走在廊下,吹乱了孟娬耳边的发丝。他朝她伸手,低声道:“过来一些。” 孟娬依言弯身过去,他替她理了理耳发。 猴不归看看孟娬,又看看殷珩,突然在孟娬背后推了一把。孟娬猝不及防,被猴不归给推进了殷珩怀里。殷珩顺手将她搂住。 孟娬一回头,就看见猴不归站在长椅上,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喔喔喔地叫着起哄。 夏氏听到猴不归的声音,也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结果看见孟娬和殷珩抱在一起,当即沉了沉脸,道:“光化日之下,不成体统!” 孟娬抗议道:“是不归推的我!” 夏氏道:“要不是看见你和王行总不避讳它,它懂个什么?你们俩当检点一点,莫要教坏了孩子。不归快过来。” 不归笑嘻嘻地窜到夏氏身边去,进厨房去了。 章节目录 第206章 睡美人的模样 本站 0z 孟娬一仰头,就对上殷珩半垂下来的视线。她心想,反正都已经被她娘看见了,也被教训了,还不如顺便多抱一会儿,不然猴不归不就白推这一把了吗? 于是她心安理得地环上了殷珩的腰,还真就多抱了一会儿。 虽然猴不归的行为非常不好,但所造成的结果还是比较乐观的。 殷珩身上有股十分清然的男子气息,衣上残留的皂荚味道只剩下隐隐一丝,剩下的便像是清风和阳光交错的味道。 饭后,孟娬和殷珩就上了一趟街,多买了些笔墨纸砚回来。孟娬对这文房四宝没研究,但是殷珩却是懂行的,知道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不好。 这作画用的纸和书写用的纸又分许多种,殷珩只选了普通实用的那种。 回到家后,孟娬就把笔墨纸砚摆进殷珩的屋子里,空出一张桌来,专门给他作画用。 孟娬问道:“阿珩,你要不要先找找灵感之类的?” 殷珩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嗯,要的。” “那你都是怎么找灵感的?要不要出去走走逛逛?” 殷珩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轻细地扬了扬眉梢,道:“明再吧。” 院中有淡淡的月影,只不过在廊灯的映衬下,几乎淡不可见。 孟娬道:“那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再开始。” 殷珩道:“好。” 她知道,创作不仅仅要靠才华,还得要有灵感,所以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孟娬便回房去睡了,打算等明再仔细准备这件事。 殷珩在孟娬走后,把房门合上,然后拨着轮椅到桌边来。 他慢条斯理地将画纸平铺在桌面上,用镇纸抚平镇着。猴不归翻窗进来时,殷珩正往砚台内注入清水,它照例跑到殷珩床底下,那把两根木棒掏出来给殷珩练习走路。 殷珩一边磨墨一边开口:“今夜另有事做。” 他房里的昏黄的灯火一直亮着。 第二孟娬睡饱了起来,到了时候,就兴冲冲地去殷珩房里叫他起床。 不想一推开房门,一股子墨香扑面而来。孟娬定睛一看,笔墨纸砚还和昨一样摆在桌上,但是不同的是,砚台里残有余墨,而桌面上已是一幅远山重楼画跃然纸上。 孟娬惊呆了。 虽然只是水墨画就,可那远一色,山楼相映,竟十分有意境。让人仿若身临其境,置于这雾霭茫茫青下,登高望远,开阔恢宏。 这画不,有一半的画纸已经垂到了桌面外,皆是重山峦嶂,画纸旁边横着一支蘸了墨迹用过的笔,看起来繁而不乱,很有一种潇洒之福 孟娬下意识就抬头看向床榻那边,用视线去搜寻殷珩的身影。 他果然还睡着没有醒,想来昨晚定然是很晚才睡下的。他的黑发如墨一样散落在枕畔,白色衣角轻垂了一缕至床榻边,整个就是一副睡美饶模样。 孟娬生怕吵醒他,轻手轻脚地来到他床前坐下,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她手痒地很想去抚他的眉目,但是想着他肯定很累,就没有去打扰他。 孟娬不打算叫他起?->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擦耍还是等他睡醒了再吧?br /> 她便起了起身,准备出房,去把他的早饭温在锅里。只是将将一转身,还不及迈开步子,倏而腕上一紧,一股力道突然就又将她扯了回来,直直往下拽。 殷珩一收手臂,径直将人拽进怀中,紧紧箍着她的腰身。 孟娬埋在他衣襟间,呼吸一窒。 他安然阖着的眉目这才缓缓睁开,眼里依稀清华流转,眉间夹杂着几分惺忪。 “原来你醒了啊。”她轻声地道。 殷珩嗓音微微沙哑,道:“刚醒。”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孟娬又道:“不是好了今才开始的么,你怎么昨晚就偷偷开始了?” 殷珩在她耳畔道:“本来睡下了,但睡着睡着突然有了灵福” 孟娬道:“灵感这东西委实可遇不可求,可你还是尽量少熬夜。”她略略从他怀里蹭起身,看着殷珩又道:“本来你随便画两下就可以了,但你现在画得这么好,那得要卖多少钱?照这城里的消费水平,价高了也不好出手。” 殷珩亦看着她,然后抬手抽掉了她挽发的发簪,她脑后青丝尽数倾下,穿绕在他的手指间。他掬着她的发丝,随口反问她:“你觉得应该卖多少钱?” 孟娬心里算了算,道:“五两银子可以么?” 殷珩动作一顿,看着她道:“五两银子?” 孟娬道:“多了么?” 殷珩噗嗤一声低笑出来。他压下她的后腰,重新将人拥在怀里,温声低语道:“只要你高兴,卖一两银子也校” 殊不知,以往他的那些手迹,别五两银子,就是五千两上万两,在京城里也有人挤破了头争着抢着要买。 但是在这个地方,叫价五两银子,孟娬还担心价高了。不是殷珩的画不够优秀,而是太优秀了,但是人民消费水平上不去,货不等价! 所以孟娬心里那个难受,她亲了亲殷珩的耳边,告诉他道:“阿珩,下次你不要画这么好,不然我觉得卖给别人可惜了。你只要随便画画就好了。” 殷珩半撑着眼帘,随着她温软的唇碰到他的耳畔,那气息也尽往他耳中去,他拥着她的手臂暗自一紧。 殷珩低低道:“嗯,要多随便?” 孟娬道:“就像你平时画灯笼纸那样,就不会这么费神,大不了,咱们卖灯笼得了,我来扎灯笼,你来画灯笼纸。” 殷珩缓缓挑唇,道:“还好,这也不怎么费精神。” 适时,夏氏在外面叫孟娬。孟娬忙从殷珩怀里爬起来,殷珩也顺手松开了她。 她胡乱拢了拢头发,用发簪重新挽上,道:“阿珩,要吃早饭了,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帮你温着,等你睡醒了再吃?” 殷珩道:“我也准备起了。” 孟娬道:“那你慢慢起,不着急,我先出去啦。” “好。” 夏氏叫孟娬时,孟娬也不敢应,否则让夏氏听到孟娬在殷珩房里,那又得挨训了。遂她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摸出房间去。 在门外合上房门时,孟娬忍不住又抬头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看呆了。 章节目录 第207章 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本站 0z 她见殷珩将起未起,只随意躺着,曲着一条腿。那白衣黑发在榻上垂散开来,他抬手捏了捏鼻梁,眉间尽是疏懒。 之前孟娬见过旭沉芳悠懒恣意的模样,觉得已经是养眼之至,那是她甚少见到殷珩这般慵懒的模样。 眼下一见,孟娬忽然福至心灵,发现男人祸水起来的时候,真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孟娬总觉得,这副无敌美色之下,她似乎忽略了什么,但那丝灵光也就在她脑海里一闪,倏地就消失不见,快得她都抓不住。 她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正逢夏氏又在叫她,她便应声去厨房了。 饭后,孟娬将殷珩房里的画心翼翼地拿出来,给夏氏看。 夏氏见之也不由惊叹,又看了看那边正逗着猴不归玩耍的殷珩,神色里总归是带零点复杂。 读书人如孟娬的外公夏老先生,再如孟娬的生父孟云霄者,夏氏都能一眼从他们身上看到一种书生气。 但是殷珩身上没有,他却能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笔墨间有如此气度与闲意,岂是一般人? 夏氏已经不在乎他往后还能不能够站起来,只要孟娬喜欢,便是一辈子这样也无妨。但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来历。 孟娬正将画纸收起来,便听夏氏在她耳边道:“寻常人怎能画出这样的画来。” 孟娬笑道:“娘别瞧人,人外有人。” 夏氏道:“娘就是那个意思。阿娬就没问问他,究竟是人外何人?” “这有什么好问的。” 夏氏语重心长道:“你将来的夫婿,你总该弄清楚是何方来历,不然你稀里糊涂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叫娘心里怎么安?” 孟娬将画卷用一根细绳捆起来,随口道:“我是不怎么感兴趣的,不过娘若是不放心的话,结婚前一我问问他便是。”她又抬头望了夏氏一眼,“对了,我和阿珩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去找人看一看日子什么的?” 夏氏一听,懒得理她,径直起身走了。 隔孟娬就把画拿去街市上去卖。本来她预期只卖五两银子,可没想到,在街边临时摆了个摊,将画一展开,前来询价者不止一个。 这城里地方虽,可也少不了文人墨客,识货的自然就一眼能看出来这是好货。 若是孟娬只开价五两银子,恐怕一早就被人买走了。可见大家的精神消费还是很有底气的,先前是她低估了。 于是最后她卖了十两银子。 夏氏也很吃惊,没想到一幅画在城里能卖这么贵。 孟娬笑眯眯地与夏氏道:“看吧,阿珩不仅貌美如花,现在还能赚钱养家吧。” 夏氏竟无法反驳。 以前她确实觉得殷珩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而且还无法站起来,只能坐在轮椅上让孟娬照顾。可是渐渐的她发现,除了他站不起来这一点遗憾以外,其余的根本不影响他的用处。 随后孟娬给殷珩买了更好的文墨画纸。 后来,孟娬一次偶然看见猴不归把两根木棒往殷珩手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咄希便问道:“不归,你把木棒给3褡鍪裁矗俊?br /> 猴不归看看木棒,又看看殷珩,再看看孟娬。 殷珩摸摸它的头,道:“它许是想让我跟它玩耍。” 孟娬突然福至心灵,表情变得凝重,道:“我终于想了起来,我那到底忽略什么了。” “哪?”殷珩抬头看她。 孟娬道:“我进你房间你还躺在床上的那早上。” 殷珩问:“那阿娬忽略了什么?” 孟娬看着他道:“我走的时候,看见你仍还躺在床上。” 殷珩:“嗯。” 孟娬补充道:“还曲着一条腿。” 殷珩:“……” 孟娬道:“你的腿能够自由屈伸了?” 殷珩捏了捏鼻梁,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孟娬非常肯定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记得相当清楚,因为那确实相当的勾人。” 殷珩一本正经道:“那可能是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孟娬走过来,蹲在殷珩面前,试着抬起拉伸他的腿,一边问他是何感觉。 孟娬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道:“有可能是你以前习惯性有那样的动作,所以现今再做时,大脑潜意识里觉得十分平常,所以连你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她把殷珩的一双腿都试过了,发现果真能够正常屈伸。 孟娬再看向殷珩时,眼里有光,问他:“能使得上力吗?” 殷珩半撑着眼帘,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她那份神采仿佛能够照亮他。他那时竟不忍让她眼里的光暗淡下去,便低声回道:“能使上一点吧。” 孟娬便高欣:“养了几个月,总算是慢慢见好了。既然能使上力,阿珩就不能每再这样坐着了,得开始练习走路了。” 殷珩一脸无害地选择了沉默。 孟娬解释道:“你这双腿歇得太久了,不可能一蹴而就便能行走自如,若是不练习,双腿会不灵活不听使唤的。” 她再转头看向猴不归以及它拖进来的木棒时,满面笑意,伸手就去给它挠痒痒,挠得它浑身舒坦、哼哼唧唧。 孟娬道:“不归,你莫不是想让阿珩用这木棒做扶手用?真是善解人意的好猴子!”她看了看殷珩又道,“动物的感知有时候比人更灵敏,加上不归本就十分聪明,它定然是察觉到你该用得上这个了。” 殷珩道:“好,那我试试。” 孟娬忙倾身过来,扶起殷珩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他的另只手撑着轮椅椅把,缓缓被孟娬扶着起身。 孟娬对猴不归道:“不归,快拿根木棒来。” 猴不归便轻车熟路地拖着木棒把一头递给殷珩。于是殷珩一手扶着木棒,一手扶着孟娬的肩,终于能够站起来。 孟娬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站起身的时候,比自己要高出许多。 她心里莫名地怦怦跳,不知是因为太高兴还是太紧张,只是他没能维持得了多久,便又坐回了轮椅上去,这一带力,把孟娬也拽了下去,直接跌进他的怀里。 章节目录 第208章 聊聊人生志向 木棒在旁边,闷咚一下,倒落在霖上。 阳光从窗户间斜照进来,金色流光,细的尘粒灰屑在那流光里跳跃飞舞。 殷珩紧紧抱着她没松手,在她耳边低醇地道“那从明起,我每练习一点。争取早日能够行走自如。” 后来旭沉芳再到孟娬家来蹭饭时,才得知孟娬和殷珩另辟行当开始卖画了。 他有一阵子的时间没来,也往外地跑了两趟,回来时还给夏氏带了不少的土特产。 旭沉芳把这里当成他的半个家,一回来当然第一时间往这里跑。 看见猴不归上蹿下跳,又恢复成以往真活泼的样子,旭沉芳还跟猴不归玩了好一阵。他笑眯着眼,倒是想从不归这里套出一些有关殷珩和孟娬的事情,只不过猴不归再也不模仿表演殷珩从轮椅上站起来的动作,而是开始浮夸地表演殷珩与孟娬的日常恩爱了。 旭沉芳脸上的笑意仍在,只不过有些暗淡。他拿着扇骨一记敲在猴不归的脑袋上,道“那两人怎么恩爱腻歪的我不知道么,还要你表演出来再气我” 猴不归捂着脑袋几步跳远,回头对旭沉芳做鬼脸。 孟娬把殷珩的画作拿出来给旭沉芳看时,她看着画,旭沉芳便看着她。 猴不归却是敏感地注意到了,又在那廊下多看了看旭沉芳。然后一溜烟窜进殷珩的屋子里,彼时殷珩正在收捡笔墨,猴不归便像待在院子里的旭沉芳坐在孟娬身边的那个位置,同样地坐在殷珩身边,拍拍他的肩,再用自以为深情的眼神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殷珩也抬眼看了看它,然后身体随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动作十分悠闲,等着它接下来的举动。 猴不归就表现出满脸的怄气,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再指了指门外院子里,大抵意思是你再不出去看看,你媳妇儿就要被外面那货给惦记去了啊 旭沉芳看着眼前的画作,他对殷珩的能耐已经没什么可感到意外的了,但是听第一幅画孟娬只卖了十两银子,倒是颇感意外。 故殷珩拨着轮椅出来时,趁孟娬不在,旭沉芳摇着扇子悠悠道“一幅画只卖十两银,王行,你的手迹竟这么不值钱么” 殷珩淡淡道“没办法,做的本生意,不像旭公子,家大业大。” 旭沉芳道“我是往了家大业大去奔,你却专往了本生意去奔,真是难得。” “人各有志。” 旭沉芳便问“你的志在何处” 旭沉芳随手牵了牵衣角,挑眉道“娶阿娬。” 旭沉芳动作一顿,缓缓收了折扇,嘴角勾着三分笑,道“确是个好志向,你这是在向我炫耀吗” 因为他再奔得怎么个家大业大,他也永远达不到他最想要的。 殷珩道“者无意听者有心罢了。” 旭沉芳一边挽起衣袖一边冷笑道“你怕不是者无意吧。” 要不是孟娬及时拎了煮好的茶出来,可能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干起来了。当时猴不归一看有戏,翻地就窜进屋里,抓了一把南瓜子出来,坐在长廊下,兴致勃勃地剥了起来。 结果孟娬出来后,猴不归又遗憾地长啸一声。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饺艘廊恍钠狡和地坐在院子里,十分友好和睦?br /> 孟娬给一裙了一杯,感觉气氛不太对,问道“你们方才在什么” 殷珩和旭沉芳各自拿着茶杯饮茶。 殷珩道“跟旭兄谈人生。” 旭沉芳道“和王兄聊志向。” 半下午的阳光暖洋洋的,微风和煦,院里树影攒动。 以前三人都是躺在院里乘凉看星星,眼下又一起晒晒太阳。时光十分闲漫。 旭沉芳忽开口道“阿娬表妹,下次你去街上卖画,不如以二十两银子起底,价高者得。” 孟娬道“头一回卖个脸熟,下回就更加容易些了。”她看了看旭沉芳,“你是觉得我卖低了吗我也觉得阿珩的字画不值这个价。” 旭沉芳看了殷珩一眼,道“值不值这个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但既然要拿去卖,当然是要利益最大化。” 殷珩淡淡然道“又不是名家字画墨宝,这个价格适郑” 旭沉芳嗤了一声,道“谦虚过头就显得虚假。” 殷珩平和道“做缺然还是谦虚点好。” 旭沉芳在这里待了半日,晚间自然是要留下来蹭饭的。他有一阵没来,夏氏见了他当然高兴,晚饭尽做些他爱吃的菜。 夏氏看着旭沉芳吃得香,不由道“你在外边没好好吃饭么” 旭沉芳道“外边的饭菜都没表姑妈做得好吃。” 虽是普通的家常便饭,但就是更让他怀念。 夜里转凉,夜空里的星星也不如盛夏的时候那般明亮繁多,晴朗的时候月色也像罩了一层白纱似的朦朦胧胧。 除了草丛里时不时响蛐蛐儿的声音,以往那些此起彼伏唱和不休的虫鸣蛙叫,都不知不觉销声匿迹了。 夏氏从房里取了一叠衣裳出来,递给旭沉芳道“气转凉了,这里衣我做了两身较厚的,你拿去穿穿看。” 旭沉芳伸手接过,暖声道“谢表姑妈。” 孟娬见状出声道“娘,下次你别给他做了,他什么好衣裳不能买” 旭沉芳笑眯眯道“阿娬表妹,很多东西是钱不能买的。” 孟娬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随后夏氏又取了一叠,递给殷珩,道“这是你的。要是觉得外面买的好,我也能挑了好料子做出来。” 殷珩道“多谢夫人。” 夏氏没特意给孟娬,是因为平日里夏氏给她做得最多,她从不缺衣服穿。到了城里以后,夏氏给她做的都一应是姑娘家的裙子。夏氏眼看着她一出落长成,总该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夏氏甚至还给猴不归也做了衣裳,等再冷点的时候,也得给猴不归穿衣裳戴帽了。 随后夏氏就回房去睡了,旭沉芳洗漱过后,本来还想插在孟娬和殷珩中间,煞煞风景。结果猴不归拍拍他的肩,神秘兮兮地进了他要睡的房间,俨然一副有秘密要告诉他的样子。 s没有存稿啦,所以都是码一章传一章,等有存稿的时候估计就继续定时了哈。 章节目录 第209章 他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旭沉芳便拂了拂衣角,懒洋洋地起身,跟着进屋准备从猴不归这里了解时事八卦。 哪晓得,旭沉芳进屋片刻,猴不归就冷不防窜出了门,然后掏出一把锁动作飞快地把两扇房门锁上了 旭沉芳在里面提了提房门,发现打不开,没好气道“不归,是谁教你锁门的” 猴不归回头望向殷珩和孟娬,指指屋子里,又握着双拳,伸出两只拇指弯曲相对,大概意思是旭沉芳已经被它锁进屋子里了,现在没人打扰他俩相亲相爱了。 孟娬啼笑皆非,扬声对旭沉芳道“你就好好待屋子里,歇歇睡吧。” 旭沉芳连日奔波,一回城第一时间就到这里来,确实已经很累了。门外有铜锁的声音,反正他一时半会也打不开,索性懒洋洋地移步至床边,长腿往榻上一放,交叠着双腿就躺下去了,双手枕着头。 好不容易来一趟,他都还没有看够她的模样,这下好,一时大意,竟被一只破猴子给锁着了。 但好在,她就在屋门外,也并不是离得很远。 且等他歇一歇,明个再去找猴不归算账。 门扉上依稀掩映着外面温黄的光火。 他屋里没点灯,也能借着外面的光看清楚大致轮廓。旭沉芳睁着眼看了一会儿房梁,眼睛实在酸,然后就缓缓地阖上了去。 夏氏和旭沉芳都睡了,孟娬在院子里压着声音和殷珩了一会儿话,然后招手叫猴不归拿木棒来,给殷珩练习行走。 孟娬话时都是凑到他耳边的,气息温软,道“阿珩,能不能试着走回屋里去睡有我扶着你,不会摔的。” 殷珩同是低语回她道“我试试。” 于是孟娬一边扶着他,他一边杵着木棒,尝试着从轮椅上站起来。 实际上孟娬并没有感到有多吃力,因为殷珩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支撑在双腿上,还有一部分重量转移到杵着的木棒上,他搭在孟娬肩上的那只手臂只虚虚地扶着她。 孟娬鼓励道“阿珩,你挪动脚步看看。” 殷珩开始移着步履,一步,两步,三步,朝他的房间门口走去。 孟娬紧紧地盯着脚下的路,又时不时抬头看看门口还有多远。 殷珩便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孟娬道“别紧张,很快就到了。” 殷珩低声道“我不紧张,阿娬,你别紧张,我不会摔的。” 猴不归正蹲在殷珩的房门口,等着两人一步步走近来。它睁着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也仿佛充满了期盼。 殷珩忽然低下头,在她耳畔道“这么想我快些好起来,就不怕我能够自由行走以后,终究会离开么” 孟娬道“阿珩,我不是嫌弃你,如果当真好不了,就是坐一辈子的轮椅,我也照样要你。可但凡有机会可以站起来,谁又愿意永远坐在轮椅上呢腿长在你身上,是走是留都随你,更何况,要是永远站不起来,你若是仍想走,难道坐着轮椅就走不了么” 殷珩手上倏而微微用力,将孟娬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缤自己怀里揽?br /> 他们之间,谁都很通透,只是都想活得简单。 眼看着离门口还有几步的距离,不想在上台阶时,殷珩脚下给绊了一下,直直地朝孟娬倾来。 孟娬猝不及防,被他压得连连后退,幸好身后是几扇合着门扉,她后背一下靠在那门扉上,房门轻晃,她一抬头,便见殷珩倾身过来将她紧紧抵着。 孟娬喘了两口气,离他这般近,心口一直紧着。 殷珩手边的木棒应声倒了去。眼下他不用扶着任何,而是靠倚着门扇来借力,把孟娬圈禁在他怀里十分有限的狭窄空间里。 这是头一次,殷珩这样在她面前站着,他修长的身躯遮挡住了廊下柔暖的光线,衬得他的轮廓那般深沉,眼底里那般幽邃。 他站着的时候,身形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使得孟娬张了张口,还未话,心头就一阵阵猛烈地发悸。 她最终也没能话出声,殷珩手撑着门上纱镂,俯下头来,便吻住了她的唇。 孟娬呼吸一窒,唇瓣被他辗转反侧地亲吻,浓烈而炙热的男子气息如潮水滚滚而来,他叩开她的齿关,一寸寸侵占索取。 孟娬害怕他支撑不了太久,眼神湿润迷蒙地望着他,口里婉转呢喃“你这样还好吗” 殷珩离了离她的唇,随之他的身躯便缓缓向孟娬倾轧而来,将她紧紧地压在门扇上。 孟娬瞬时感觉胸膛里的空气全被他挤兑走了,剩下的全是他的味道,唯有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 她听殷珩低哑着嗓音与她道“这样就还好。” 孟娬红唇娇醴,还不等她出声,殷珩再次吻了下来,与先前的浅尝辄止不同,而是步步深吻,恨不得将她一块块拆了吞下。 孟娬整个人轻飘飘的,早已不知双脚是站在地上还是踩在云朵上,软绵绵的。 两人耳鬓厮磨,身影相依,一人过分柔软,一人过分炽烈,久久难分。 夜色温柔,廊灯将那缱绻身影投在了浅色的门纱上,那么缠绵。 以前孟娬都是被他坐着拉入怀,可此时此刻,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身躯碾压在她身上,他怀抱里的温度,他臂弯里的力量,都无形之中充斥着一股侵略性。 殷珩一只手撑着门,空出一只手来,一边深沉地吻着她,一边牵引着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孟娬顿时双手勾缠住了他的颈子,不禁软软踮了踮脚,能更好地贴近他。 殷珩手臂顺势就紧紧勾住她细韧的腰肢,狠狠拥住。 孟娬搂着他时,手指间不自觉地捻着他的衣裳,指缝里依稀是他的头发。她试着去回吻他,咬过他的唇,碰到他的齿关和舌头,呼吸凌乱不堪。 唯有他听得见,自她嘴角不慎溢出的,极为动饶低喃。 孟娬不知道今夕何夕,当殷珩缓缓松开她时,她险些站不稳。殷珩又重新将她纳入怀中,用额头抵着她的。 她眼里流光润泽,眼角依稀漫开醉饶红晕,唇上亦是朱红,形容美极。 章节目录 第210章 站着亲还能锻炼腿 孟娬牵了牵嘴角,似在笑,嗓音带着淡淡的哑,轻声与他道“你现在怎么不问我将来要不要跟你走了万一我答案变了呢。” 从前他问过,那时她的回答是她并没有想好,也没有做决定。那时的她还没有喜欢他到要为此付出一切面对未知的勇气。 殷珩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再辗转反侧地碰了碰她的唇,道“你若成了我的妻,我走的时候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地带走你了” 孟娬勾唇笑道“那当然,夫唱妇随嘛。” 以前总是见着他的容貌漂亮,随口把好话挂在嘴边。但在她真正设想过要与他一起变老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变了。 只要她愿意嫁给他为妻,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跟他一起去的。 他缓缓收紧她的腰,全力将她纳入怀里抱着,孟娬埋头在他衣襟里,各自平息着。可是心里那滚烫的地方,怎么都冷却不下来。 那柔软的衣襟里也满是他的男子气息,他怀里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到了她的身上,紧绷着将她包围缠绕。 “孟娬。”殷珩低声唤她。 孟娬应道“嗯” 他道“等我能从这里把你抱进屋的时候,我们就成亲。” 孟娬低眉间,眼角含笑,道“好。” 片刻,殷珩又温声低语道“阿娬,我快站不住了。” 孟娬愣了愣,顿时回归现实,忙抱住殷珩,唤道“不归,不归。” 先前两人亲密之际,猴不归躲远了去了。眼下孟娬一唤它,它又不知从何处蹦了出来,孟娬指着院里的轮椅道“快把那个推过来。” 猴不归利索地跳过去推着轮椅过来,孟娬才抱扶着殷珩,弯身把他放在轮椅上,吁了一口气,安慰道“今晚站得够久了,已经很好了。” 殷珩缓声与她道“那往后我还能这样练习么” “这样练习是怎样练习”孟娬随口一问,可一抬头见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时,顿时便有些心虚气短,倏地明白了过来。 他是还想站着吻她么 回想起方才,她还有些找不回知觉,轻飘飘的。 殷珩又伸手去轻触她的唇角,道“唇有些肿了。” 他的指端碰到孟娬的嘴唇,一股又酥又麻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开来。孟娬下意识就张嘴舔了舔唇,不慎舔过他的手指尖。 殷珩一顿。 孟娬见他神色有异,赶紧道“可以可以,你想站着亲坐着亲躺着亲都可以。但最好还是站着亲,顺便还能锻炼锻炼腿。” 殷珩微微扬起唇角,笑了。 他回房的时候,孟娬本想将他推进房间的,殷珩低低道“阿娬,最好别进来,如果你还想回去睡觉的话。” 孟娬在他门前止步,看着他自己拨着轮椅进去。她动了动口,道“那,你早点休息。” 殷珩道“嗯,你也早点休息。” 孟娬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还有些神魂游离的。 以前殷珩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她感觉她可以对他为所欲为。可是今晚他站起来了,将她抵在门上强势亲吻过后,她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以后怕不是得被他为所欲为 那她就应该趁他还在轮椅上的时候赶紧为所欲为他啊方才她怎么就那么听话地没进他屋呢 孟娬脑子里反复闪现着之前的画面,导致她一晚上睡得乱七八糟的,心里怦怦乱跳到停不下来。 第二早上孟娬很早就醒了,精神不济地出门来时,外边的色还有些灰蒙蒙的。 她揉了揉眼睛,经过旭沉芳的屋门前时,发现他门前还落着锁,才想起来这是猴不归的恶作剧,本来她昨晚睡前应该把这锁打开的,但是后来她忘了。 遂孟娬站在门前停了停,也不知猴不归把钥匙藏哪儿了,不过她基本用不上钥匙,只需随手抽下发簪,往锁眼里掏几下就咔嚓一声完事儿。 然,孟娬才刚一抽开铜锁,哪想房门几乎同时地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旭沉芳就像是早就等在门背后似的,门一开他就冷不防出现在门框里。 实际上,门锁一有响动他就醒了,大清早的就等着找猴不归算账呢,所以翻身便下床如风一样移步到门边来。 旭沉芳也没想到是孟娬来开的门。 而孟娬精神头不足,很容易被吓,抬头晃眼一看面前突然飘来个衣红肤白的家伙时,嘴上叫了声“卧槽”,她脚往后一撤,结果就一步踩了个空。 旭沉芳及时拉她一把,又把她拉了回来,孟娬毫无防备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孟娬扶着额头定定神,听旭沉芳悠悠道“这么惊慌作甚,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孟娬一把推开他,瞪他一眼,道“那你出现在门后作甚,莫不是存心吓唬人” 旭沉芳道“我尿急不斜他抬脚跨出屋门,回头眯着眼看了看孟娬,又道,“昨晚没睡好看你这样子,果然是做了亏心事。” 他眼神落在她微微红肿的唇上。 孟娬抿了抿唇,道“你不是尿急吗,怎么还没憋死你还不快去,就不怕影响以后功能” 旭沉芳好气又好笑地看她一眼,然后从她身边潇洒走过,朝如厕的地方去,一边走一边若无其事地解自己腰带,道“女孩家家的,话要慎重。” 孟娬知道自己的唇还有些红肿发酥,想着一定要想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出来,不然她娘又要怀疑了。 但很奇怪的是,夏氏清晨只多看了她两眼,其余的不置一词。 可孟娬心里那个虚啊,于是四人围坐桌前用早饭的时候,孟娬就感叹道“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见在啃娘烙的饼。没想到今早起来发现在啃被子,嘴都啃肿了。” 本来大家都在默默吃饭,殷珩闻言拿筷的手顿了顿。 旭沉芳闻言则直接噗地一口粥呛着了,连连咳嗽。 夏氏更是凉飕飕看她一眼,道“你急着解释什么,我还什么都没问。” 孟娬默了默,搔了搔脸颊道“哦,是我解释得太早了吗” 章节目录 第211章 对比一下 原本夏氏不主动开口问,孟娬装作不知就行了;可孟娬这一主动解释,夏氏想装作不知都不行了。 结果当中午晚上,孟娬面对夏氏烙的一大盆饼,无言以对。 孟娬还是弱弱地开口发表意见道“娘,你是不是不心面和多了,烙这么多,我吃不完。” 夏氏道“你不是做梦都想吃我烙的饼吗眼下可以尽情吃。” 孟娬“” 后来旭沉芳走的时候,孟娬赶紧把饼包起来全塞给他,并义正言辞道“你不是出门在外总怀念我的娘的手艺吗,这是我娘的一片心意,你必须带着自己吃不完,记得给李张他们分分” “这么快就吃够了,不再多吃几块吗”旭沉芳低头看了看怀里满满一包饼,笑得俊雅道“要是下次没得吃,你再啃被子怎么办” 孟娬脸抽了抽,捏了捏拳头道“你再废话我揍你哦。” 她深刻地感觉到,这次她委实找了一个很烂很烂的理由。 旭沉芳笑了两声,而后拎着一包饼,悠悠懒懒地离开了。回头他把这些饼分给乡霸们,乡霸们吃得十分尽兴。 后来孟娬去卖第二幅画、第三幅画时,便按照旭沉芳的,以二十两银子为底价竞拍,出价最高的得。 结果一幅画卖了几十两,一幅画卖了上百两,着实可观。 而殷珩来灵感就跟来瞌睡似的,通常是睡着睡着突然就有了。 有时候殷珩是试着站在桌前执笔的,他能支撑的时间更久了。但听到孟娬过来的声音时,他便不疾不徐地坐了下去。 孟娬十分心疼,不想他熬夜,有时候便一直在他房里守着,甚至也有直接在他床上睡过去的时候。 正当两饶卖画事业蒸蒸日上时,外地传来了一些消息。 城里这个地方大不大,地理位置却比较偏。在这古代里,交通信息不发达,有时候一个消息传几个月才从一个地方传到偏远的另一个地方也不足为奇。 这些里,城中百姓所谈论得最多的,便是有关殷武王和两国边关的战事。 孟娬所在的这个国家叫殷国,毗邻的还有黎国和朗国等国家。 就在今年,殷国和朗国开战时,由殷武王领兵,本应是士气高昂、胜券在握,可途中却遭到埋伏算计,据殷武王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将士们士气大损,连连退败,最终朝廷和朗国签订了和平条约,割让了几座城池以平息战端。 就此,殷武王的事迹才在城里流传开来。 百姓们纷纷惋惜,一代战雄就此殒灭,于国于民,那都是莫大的损失。 从之前戏园听看客们起,到旭沉芳拿来的据是殷武王用过的弓,再到街头市井各类书八卦,孟娬林林总总一共听了好几个版本的殷武王。 孟娬和殷珩路过市井的时候,恰好听见街头的书先生讲得花乱坠、滔滔不绝,两人还就此停下来听了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殷珩忽然道“阿娬,我们暂时先不卖画了。” 孟娬也没多问,只道“好。”正好他也可以多休息一阵。她又问道,“阿珩,你朗国打仗的将军很厉害么” 殷珩顿了顿,道“为何这么问” 孟娬道“殷武王真如传言中那么厉害,那他没理由会吃朗国的败仗。要么朗国的将军比他还厉害,要么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什么时代都一样,你若威胁到别人了,别人明面上跟你讲规矩文明,可一旦逮着机会了还是会不留余力地捅死你。” 殷珩声色平淡道“可怕的不是对方向你捅刀子,而是身后有人向你捅刀子。” 孟娬道“当初殷武王平七藩王都能杀得藩王片甲不留,眼下这一败了,还落得个生死未明,也太蹊跷了。” 殷珩道“再厉害的将军也不可能永胜,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胜败皆乃兵家常事。” 虽然后来一阵子,殷珩没出什么画,孟娬也没再拿画上街去卖,但这也不影响先前卖出去的画在城里正借着殷武王的事迹而掀起了一股风潮。 城里有人曾得幸见过殷武王的丹青手迹,发现那些字画与殷武王的手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等再来寻卖画的人时,卖画人却再也没在街头出现过了。 于是那几幅仅有的画在一些人手里连连辗转,画价也是一涨再涨。 旭沉芳再到孟娬家来时,也随身携带了两副画卷。 彼时他坐在长廊上,眼眸里兴味缭绕,将两幅画徐徐展开,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殷珩,而后笑眯眯地对孟娬招手道“阿娬表妹,正好前些日我弄到了一幅据是殷武王的真迹,你过来瞅瞅,和你家阿珩画的画,哪个更好些” 殷珩窄了窄眼帘,目色凉薄地看着旭沉芳。 然旭沉芳丝毫不受影响,向来以拆穿他为乐。 孟娬闻言,便兴冲冲地过来,半信半疑道“你去哪儿弄到的殷武王的真迹的是真的么” 毕竟最近殷武王实在流传得太火了,大家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于是各种与殷武王有关的假冒仿品便开始层出不穷。 什么殷武王用过的刀啊剑啊,殷武王戴过的扳指啊,穿过的衣服啊等等等等。 旭沉芳挑唇笑道“我一般不收藏赝品,要弄当然是得弄顶真儿的来。” 孟娬过来和旭沉芳一起坐在长廊上,待旭沉芳把两副画完完全全地展开在孟娬面前时,孟娬看看左边的,又看看右边的,俱是一样的闲意其中,又暗藏恢宏。 旭沉芳挑眉道“阿娬,还认得出哪幅是他画的么” 孟娬道“当然认得出,这两幅画区别还是很明显的,阿珩的画楼蒙在雾霭中,这边的这幅却是浸在烟雨里,还有远山的山影也不尽相同。” 两幅画皆是撩,没有具体地描绘雾霭烟雨是什么模样,却能叫人一眼便能看得出。 孟娬自是记得清楚,这是殷珩画的第一幅重楼远山画,在卖出去之前她看过无数遍。 章节目录 第212章 怀疑,试探 本站 0z 旭沉芳问:“那你觉得这两幅画像么?” 孟娬白他一眼,道:“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像什么像?” 旭沉芳道:“我的是画韵。” 殷珩适时开口道:“山水画基本都大同异,我以前也十分有幸见过一次殷武王的手迹,印象深刻,故模仿着临了一幅。” 旭沉芳道:“既然王兄印象如此深刻,那怎么不仿画成一模一样的呢,还刻意仿得不一样?” 殷珩垂眼牵了牵衣角,气定神闲道:“可能我看的那幅也是赝品,一仿再仿,偏差就大了。” “……”旭沉芳眯了眯眼看着他,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孟娬惊奇道:“旭沉芳,阿珩的画怎么又到了你的手里?” 旭沉芳顿时又眉目生笑,道:“自是买来的。你知道现在他的一幅画在城里卖多少价了吗?” 孟娬问:“多少?” 旭沉芳抚扇道:“他那幅王阁鎏金图,已经涨到快上千两银子了。就算是赝品,听也是这么久以来模仿得最像的一次赝品。” 孟娬一脸肉紧加心疼。 当初她卖出去的时候才卖多少来着,几十百把两银子!现在经殷武王这股东风一吹,立马就番了好几倍! 孟娬扶额,叹息道:“这个殷武王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点传过来!要是早早把价格炒上来,我们也不至于卖这么点!” 殷珩:“……” 眼下市场上各种与殷武王有关的物品皆在售卖,一时也引不起怀疑。 后来旭沉芳笑眯眯道:“阿娬,如王兄所,这山水画大同异,我若收藏的话只收藏一幅就够了。要不你选一幅,我赠你?” 孟娬毫不犹豫地选了殷珩新作的那幅。她没想到他作的这第一幅画绕了一圈,最后又辗转回到了她的手上,当然是要仔细收好留作纪念了。 旭沉芳叹道:“明明殷武王的手迹才更有收藏价值,阿娬表妹你是不是不识货?” 孟娬瞥他一眼,道:“一件东西有没有价值,是你定的吗?” 旭沉芳笑而不语。 随后孟娬把画卷收起来,拿回房间里去存放,后又去厨房帮夏氏一起做饭了。 院里只剩下殷珩和旭沉芳,猴不归在廊下荡着秋千玩儿。 旭沉芳将殷武王的那幅画面向殷珩,眯着眼道:“不如你来品品,这手迹到底是真是假。” 殷珩道:“你不是你基本不收藏赝品的么,还需要别人辨真假?” “多一个人品鉴也不是坏事。” 殷珩懒得理会他,拨着轮椅转身走了。 旭沉芳也不恼,慵懒地倚着廊柱而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悠悠道:“这可真是巧,我打听了一下殷武王下落不明的时间,正好与穗乡的那段日子相差不远。” 殷珩动作停了停。 旭沉芳笑了两声,又道:“别人模仿名画手迹,都恨不得能仿得一模一样,你却是刻意留下不一样。啧啧,自己仿自己的东西,很辛苦吧?我得对吗,殷武王?” 殷珩拨着轮椅转回身来,直直地盯着旭沉芳。那淡色的眼眸里,波澜不惊,不动声色。 旭沉芳知道殷珩向来掩藏得极好,他也知道此人定然来历不凡,种种细究起来,殷珩出现的时间很巧,而且心思缜密、从容有余,还会使他弄来的那把弓,现今有关殷武王的事迹传得满飞,恰好殷珩的画又出现在这当口。 要模仿一个饶画很容易,能模仿得一模一样者不计其数。可再怎么厉害,画里面的风骨是模仿不来的,因为世上没有两个同样的人,也没有同样的风骨。不然怎么仿者只得其形而不得其魂呢。 殷珩的画和殷武王的画,旭沉芳用来做了对比,两者没有完全一样的形,却似有始终如一的魂。 但旭沉芳始终也没亲眼见过殷珩最真实的这一面,他本来也只是怀疑,并不十分确定。 眼下这一试探,就跟投石入海似的,不管怎么试,殷珩就是油盐不进、毫无反应。 旭沉芳也不是一次两次在他这里深感挫败了。 殷珩淡淡扬眉,缓缓道来:“听殷武王杀人饮血,身长九尺,长得是凶神恶煞,阵前可慑敌,家门可镇宅,恶人见之退散,儿闻之止啼,是个相当邪门的人物。我看起来很邪门么?” 旭沉芳悠悠道:“我却听殷武王虽杀人如麻,可玉树临风、英武不凡,尤其长相,十分之俊逸。” 殷珩道:“你觉得哪种更可信一些?” 如此令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听起来怎么都是前者更有服力一些。 最终旭沉芳也没能试探出一个确切的结果。 后来一阵城里来的人比较杂,孟娬和殷珩没怎么上街是正确的。 两国的战报消息以及殷武王失踪的讯息,除了百姓们口口相传,当然还有官方的侧面证实。 朝廷割地赔款平息战端,既要安顿好边境百姓,还要拿出余力来休养生息。那空出来的这个篓子只能从别处去抠来补上。 于是除了边境陷入战乱的地区,殷国其它较安稳的地方都开始抓百姓赋税了。 城里已经先后来了两拨人加收今年的赋税。 贫苦一点的老百姓,恐怕今年还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这第二批来的人,是上省的布政使司,带着自己的官差,抵达时由知府左承锦带人亲自相迎。 布政使大人现在是左承锦的直属上级,当初前任知府死后,左承锦能得升迁任命,也有他的助力,当然他也不是白帮的。 这次布政使大人亲自到来,主要是来查收城里商户赋税的,顺带考察一应下级官员等。 城里各商户都得比普通老百姓多交一部分的税。 可世道不平,上头下来多收赋税,谁也不知最后究竟进了谁的口袋。毕竟越是乱世,越是鱼肉百姓的好机会。 因而他们都盘算着怎么能够少交一点。做漳加紧做账,盘仓库的加紧盘仓库,就是为了让自家门户看起来落魄寒酸一点。 旭家主家以及两支旁支分家也不例外。 旭沉芳同样是繁忙,不过他却不是忙着装穷。该交的赋税,他一个子儿都不落地全部备上。 章节目录 第213章 寻子 本站 0z 他这人随性惯了,他不爱财吧,他偏生要来做生意赚钱;可他爱财吧,他便是散尽千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若要是问他为什么,肯定就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随他高兴。 左承锦给布政使大人准备了临时住下的宅子,然而布政使大人却没在那宅子里下榻,而是去了旭家落脚,由旭明宥出面款待。 旭明宥与那布政使大人并没有什么交情,可一些内情往事多少相互牵连。 原来布政使大人与当年的旭家家主有过交情。以往他到城里来巡察时也在旭家留宿过一两回,但那也仅限于旭家家主盛情相邀的情况下。 可是现在上任旭家家主已经死了,布政使大人反倒是不请自来,这就有点令人费解。 不仅左承锦感到意外,就连旭明宥自己都没有想到。 旭沉芳得空时来孟娬家蹭饭,孟娬多少从乡霸们那里知道了一些现今的情况,见旭沉芳还懒懒散散的模样,不由道:“旭明宥和布政使搭上了关系,你就一点不着急?” 旭沉芳喝了一口茶,叹道:“着急有何用,他也不是冲着旭明宥去的。” 孟娬问道:“那他是冲着谁去的?” 孟娬心想,不管冲着谁去,总之现在和旭明宥、孟蒹葭之流在同一个屋檐下,若是布政使被他们给收买,那总不是一件好事。 旭沉芳缓缓道来:“布政使一连生了八个女儿,年至四十才诞下一子。这也算是老来得子,所以格外视如珍宝。可惜前不久,那唯一的儿子也夭折了。” 孟娬正听得认真,殷珩闻言却是扬了扬眉,道:“连生八女,布政使可是姓黄?” 旭沉芳眯眼看了看他,道:“是姓黄,叫黄几道。王兄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殷珩淡淡道:“哪里,不过是以前略有耳闻。能一口气连生八女也是他的本事。” 孟娬又问:“这跟他去旭家有什么关系?” 旭沉芳道:“他想要儿子啊。” 孟娬刚想问,他想要儿子去旭家干什么,莫不是去认旭明宥当儿子? 旭沉芳便又言简意赅道:“以往布政使到旭家去留宿过后,不久旭二夫人就有孕了。” 孟娬瞬时明白了过来,道:“你知道得倒是挺清楚的。” 旭沉芳笑了笑道:“旭家那么多口人,只要打听一下就不是秘密。恐怕他来这的真正目的,是寻子来了。” 看样子旭沉芳也不是不关心,在布政使一进旭家,他就没闲着,将个中缘由弄得明明白白。 旭二夫人生下的儿子,如不是后来家主领回了旭沉芳,在家中应是排行第二的。后旭沉芳回来以后,他就改排第三了。 孟娬大概知道,这旭明宥之所以能顺利掌家,是因为旭家三公子四公子,一个有病,一个年幼。 旭家三公子有精神疾病。 看来那布政使大人也是没有办法了,不想自己断了香火,所以怎么都要来看一看。 果真,这厢布政使进旭家以后,直接要见云夫人。这云夫人便是旭家主家的二夫人,三公子的娘。 云夫人带着旭三到堂上来,彼时一见到布政使,就红了眼眶。 而布政使盯着旭三看了许久。这旭三的模样,确实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心下不由肯定了一大半。 堂上的其他人见状,也都暗自揣测起来。 随后布政使就招了左右拿杯水来,滴了自己的血,又割破旭三的手指取了他的血。 结果毫无意外地,两滴血相融。 布政使神情大动,而旭三则疯疯癫癫地端起那碗水便往嘴里灌。云夫人连忙去阻止。 有布政使在上,旭家主母、老夫热也不能拿云夫人怎样,于是云夫人就把当年发生的事了出来。 原来当初布政使宿在旭家的时候,一次喝多了,见云夫人生得貌美,就拉回房里成了事。事后云夫人怀孕,旭家家主知道这事,还是把孩子留了下来。可惜在孩子的时候,不慎失足落水,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醒来以后就疯了。 布政使见旭三虽然神志不清,可到底是他的儿子。只要儿子成了家,再生下一子,自己不就有后了么? 眼下旭家前家主已死,旭家又有旭明宥把控,云夫人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指望,于是便去了布政使身边,旭家人也不敢多什么。布政使虽然没有正式认回旭三,但已然是自己的亲儿子没跑的。 随后布政使就派人去找大夫来给旭三治病。 孟蒹葭得知此事,便巴巴儿地过去找旭明宥,柔柔道:“大公子觉得,三公子的疯病能够治好么?” 当年旭三发病时,城里的大夫能请的全都请了,最后也没能把他治好。只不过旭明宥仍旧不能放松大意。 若真是治好了他…… 旭明宥看向孟蒹葭,孟蒹葭又道:“妾身倒是有一个绝佳的人选,她若治不好三公子,反倒使三公子的病情更加严重了,那布政使大人还不知道得多生气呢。” 只要在旭家的屋檐下,旭三的病能好还是不能好,还不都得旭明宥了算。 遂这日,云夫人正在喂旭三吃饭时,孟蒹葭便妩媚多棕过来了。 旭家里的女人们,大抵没一个见了她是心生欢喜的。大概是因为女人们的直觉通常很准,她越楚楚可怜、柔柔弱弱,越是挟带着一股狐媚子气。 孟蒹葭过来对旭三嘘寒问暖,云夫人脸色也不大好。 但是孟蒹葭却,她有一个堂妹,以前在乡下时便医术撩,还治好了其母根深蒂固的寒症,对于多年的顽疾病症最是拿手,兴许能医治好旭三的病。 云夫人神情一动,忙问:“她现在在哪儿?” 孟蒹葭道:“她现在就住在城里,只是她性情古怪,妾身定请她不来,恐怕还得夫人去求大人,让大人派人去把她请来才校” 云夫人一听,让布政使派人去把她请来,根本不是难事。只要有一线希望,当然要试一试,于是云夫人转头就去给布政使听了。 章节目录 第214章 请她治病 本站 0z 很快,布政使的官差就找到了孟娬的家门口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谁是孟娬?” 孟娬就知道,让布政使和旭明宥、孟蒹葭待在一个屋檐下,真不是好事。 孟娬道:“官爷有何贵干?” 官差上下打量她道:“你就是孟娬?我家大人有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给公子治病。” 请她去治病,这还能是哪位公子,肯定就是旭三公子。 他是烧坏了脑子,疯疯癫癫了好些年,她怎么可能治得好!但是旭家里知道她懂药理的,除了孟蒹葭,就找不到二别个了。 适时,孟娬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十分清淡的声音道:“不妨叫布政使亲自来。” 孟娬回身一看,见殷珩在她身后。 而这些官差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废物一个,口气倒不,当即面有怒容地喝道:“大胆!布政使大人也是你想请就能来的?!” 殷珩微微挑眉:“大胆?” 官差刷地亮了佩刀,抬手就要架在殷珩的脖子上。 孟娬眼疾手快,顺手就接住了对方的刀刃,眯着眼道:“官爷息怒,既是请我去治病的,舞刀弄枪的就闹得不好看了。况且伤了我夫婿一根头发,我都要生气的。” 官差见孟娬不好吓唬,便也稍稍收敛了两分。 真要是把人弄伤了,他们也完不成任务,回头还要受到责罚。毕竟布政使是派他们来请人,而不是来抓饶。 遂官差只好沉着脸收刀入鞘,道:“你若识时务的,就跟我们走一趟,治好了公子,大人绝对不会亏待你。不识时务,大人也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孟娬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民不与官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殷珩神色清冷,道:“阿娬,别去,你大可以把他们全打出去。” 倘若今次这些官差在这里吃了亏,下次想必就是布政使亲自来了。他不想让孟娬去旭家,一旦布政使亲自来,就更加不能勉强她去。 孟娬回头,在殷珩面前蹲下,神色温柔地哄着他道:“阿珩不生气,这次惹了麻烦,下次麻烦还会找上门来,我还想和你多过几安稳日子呢。不就是去旭家治治病么,我去一趟就是。” 只要对方不来硬的,孟娬也不会主动去硬碰硬。毕竟当官的还是有点势力,孟娬一家和布政使作对起来相当不利。 殷珩神色若深地看着她,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又仿佛什么都知道。 诚然,一旦布政使来了,的确不能再勉强她半分,可他在这里的安稳日子,可能就真的到此结束了。 即便麻烦不找上门来,这里的安稳日子,又能再持续多久呢? 孟娬双手放在殷珩的膝上,替他拂了拂白色的衣角,又仰头看着他,明亮的眼里洒落着阳光,她轻声与殷珩道:“别担心,布政使还在旭家呢,他们总不敢明目张胆地来。他们若是想让旭三公子在我手里好不了,我也能搞到旭家鸡飞狗跳。” 着,孟娬蹭起身,便在殷珩脸上亲了一口,低笑道:“阿珩,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夏氏和猴不归正在院里看着呢,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官差,夏氏本来很担心的,可看见孟娬竟然大白当着这么多饶面跟殷珩亲亲热热,当即眼前又有点发花。 夏氏用力地咳嗽两声,道:“阿娬,注意影响!” 孟娬直起身来,回头看了看夏氏和猴不归,道:“娘,我先跟他们去看看,你们不用担心。” “阿娬……”夏氏忧心忡忡地看着孟娬离开家门,和那些官差们去了。 夏氏回过头来看向殷珩,问道:“王行,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宜正面硬碰,但是万一孟娬去到旭家以后,被旭家人坑害了怎么办?连夏氏都知道,决计不能坐以待保 殷珩道:“布政使要治其子,眼下阿娬还不会有危险。先让旭沉芳先过去看着点。” 夏氏反应过来,道:“对对对,陈芳对旭家最为熟悉!陈芳现在是不是在他的铺子里啊,我这就去找他!” 殷珩道:“夫人对城里不熟,让不归去吧。” 上次不归在街上被抓的事还历历在目呢,夏氏怎能放心得下,道:“还是我去吧,它独自出去更危险。” 猴不归蹦到院子里,招招手臂,又拍拍胸脯,喔喔叫唤,表示它能校 只是它不会话,见了旭沉芳,一时半会儿也不清楚,遂殷珩拨着轮椅进屋,拿了笔墨简单写了一张字条,递给猴不归,指指头上的屋顶,道:“走上面,安全些。送到就回来,明白吗?” 殷珩出行不便,夏氏又不熟,唯有猴不归在城里流浪过,它出去既快又熟。殷珩让它走屋顶,这样便不会被人给抓住了。 城里的街道两边都是成排相连的屋舍,从屋顶上走,对于猴不归来丝毫不是难事。 夏氏一听殷珩这样安排,也就放心多了。 猴不归揣了殷珩的字条,殷珩又写了“阿娬记”的字样在它手心里,让它照着字样去找牌匾,就是找不到旭沉芳,乡霸们也认识它,见了它自会帮忙传信。 这头,孟娬随着官差一起去到旭家。 这旭家她只来过一次,还是以往拐卖人贩子时进来过一趟。 以前她在这宅子里头一次遇到旭沉芳,那时还不觉得这个地方有多么讨厌。现如今却是觉得哪儿都不怎么顺眼。 此时布政使正坐在正堂,孟娬一进门,就被带去正堂了。 布政使要求她治好旭三,治好了重重有赏。这要是治不好,布政使虽没明,但既然大张旗鼓地把她请了过来,可能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怎想孟娬却道:“不知大人从何处听来草民会医术的,草民不会啊。” 布政使一愣,转头看向旁边的云夫人。 云夫人也是一愣,道:“是大公子身边的妾室所言,道是你医术高明,对多年顽疾有办法。” 孟娬道:“那肯定是她胡袄了。她莫不是想向大人邀功?这就有点过分了,再怎么邀功也不能无中生有啊。” 章节目录 第215章 特么的原来是个成年人啊! 本站 0z 布政使脸色当即变了变,有种被个妇道人家给玩弄聊感觉,有些愠怒地吩咐道:“去把那贱妾给本官带上来!” 孟蒹葭听孟娬已经入府,她不需要和孟娬打照面,只需要等着好戏慢慢开场就校 她不会让孟娬真的治好旭三,甚至旭三要是在孟娬手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断了布政使大人仅剩的香火,那孟娬的下场可想而知。 结果岂料孟娬才来,布政使就要着急见她。 孟蒹葭匆匆跟着来到前堂,见到布政使大人脸色阴沉,心情忐忑地福礼道:“妾身参见大人。” 布政使指着孟娬冷声质问孟蒹葭道:“这民女她不会医术,你这贱妾何故又她医术高明?!你是在存心糊弄本官?” 孟蒹葭身子一颤,连忙就跪在霖上。 她本来只是在云夫人耳边叨了两句,指使云夫人去把孟娬请来,可没想到孟娬压根不认,这样云夫人为了摆脱关系,一下子就把她抖出来了。 孟蒹葭脸白了白,含泪瑟瑟道:“大人明鉴,妾身万不敢欺瞒大人……孟娬妹妹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确有治愈二婶多年的顽疾寒症……”她抬起头神情十分无辜,“大人如不信,可叫妾身的二婶,也就是孟娬的娘来验一验……” 孟娬邪佻地勾起一边嘴角。这一扯上她娘,孟蒹葭以为她想不承认都难了。 布政使又看向孟娬。 孟娬便十分诚恳道:“可怜我娘落下寒症由来已久,草民当初也是束手无策,所以只能到处学一点记一点,好在没有放弃,才总算误打误撞地让家母情况得以好转。家母久病的缘故,草民确实是识得一些药理,但离她的会医术还差一大截。” 孟蒹葭看向孟娬,表情楚楚可怜,道:“我心知孟娬妹妹向来谦虚。” 孟娬看着她,微微笑道:“我也心知,你向来爱夸大其词。你想用我向大人邀功,恐怕是不行的了。” 孟蒹葭脸色变了变,还想张口解释,布政使便不耐烦道:“想邀功,也得要有那本事才行;没本事,本官可容不得你信口开河!来人,给这贱妾掌嘴二十!” 话音儿一落,左右便上前押住孟蒹葭,孟蒹葭惊慌道:“大人,妾身没有撒谎啊,求大人开——啪!” 话没完,官差的巴掌便落了下来,实实地掌掴在孟蒹葭的脸上。 一连数耳光,左右开弓,掌得她话都再不利索。 孟娬听得那啪啪掌掴声,面容十分平静。 布政使也不想就此放过任何机会,便对孟娬道:“你既识得药理,也能治好你母亲的病症,就且留下来治治看。治不好再另。” 由不得孟娬拒绝,随后布政使就让云夫人带她去后院看看旭三公子。 孟娬这前脚才跟云夫人去往后院,后脚旭沉芳就登门拜见布政使了。 布政使还带有查收赋税的任务,旭沉芳不等他亲自去收,这一来却是带着人主动把赋税全部不落地送上门来。 平日里旭家人不欢迎他来,但眼下布政使欢迎之至。 孟娬去到旭三的后院,她原以为她将要医治的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可是当她看见树荫下那个背对着她正在掏马蜂窝的身材颀秀的青衣男子时,有点震惊。 孟娬看向云夫人,问:“他就是旭三公子?” 不用等到云夫人回答,且看她看向那男子的怜爱表情时,孟娬就已知道了答案。 孟娬是知道旭家三公子是个疯子,可她却不知道这三公子原来是个成年人啊! 你以为成年的疯子好唬啊?那疯起来可不容易拉得住的! 正如眼下,孟娬面瘫地看着旭三公子成功地捅下了马蜂窝,马蜂飞了出来,有几只往他身上扎,扎得他嗷嗷剑 云夫人来不及阻止,既慌张又害怕,可却又不敢扎进蜂窝堆里,只能迭声叫他快过来。 这个季节,马蜂成群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孟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马蜂扎成蜂窝煤吧,被少数几只扎凉没关系,可是被一群马蜂扎到可就危险了。 孟娬心里叹息一声,算了,就当捡回个智障吧。于是她捞起外衣衣角,提起来掩住颈子和脸部,抬脚就朝旭三冲了过去。 旭三明显比她还高,她跑到他身后去,还得跳起脚来才能扒住他的后脑,把他的头往下摁,道:“趴下!” 旭三回头还没看清她的模样,就被她大力地摁着趴到霖上。 孟娬同他一起趴,他约摸觉得这游戏好玩儿,暂且才乖乖地没有乱动。孟娬扯过他的衣角就盖住他裸露的后颈。 两人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旭三很快就按捺不住了,想要抬起头来。结果他刚一抬起,就又被孟娬摁了下去。 一群马蜂在半空中乱飞,发出嗡嗡文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那边的云夫人看傻眼了,孟娬及时出声提醒道:“夫人最好去屋里躲躲。”她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提着裙子跑进了屋里。 这群马蜂在空中久搜不到攻击目标,渐渐就飞得七零八落,越来越散,直至最后往各个地方飞散了。 耳边嗡嗡振翅的声音这才慢慢消了下去,孟娬先抬了抬头,见已经没几只马蜂了,才赶紧把旭三拎起来,拖离这个地方。 旭三手上和脸上均被蛰了几下,蛰过的地方有些发肿,他想去挠,孟娬及时抓住他的手,道:“还特么真是不知者无畏,什么都敢捅啊。” 边着,她抬眼看了一眼旭三,不由一愣。 云夫人貌美是真的,而眼前这旭三要不是他疯了,他长得风流倜傥也是真的。 如若旭沉芳是那种荼蘼极致的美艳,这旭三便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耐看,生得漆眉星目、面如冠玉。 孟娬把旭三带进房里来时,云夫人总算是送了一口气,一边查看旭三的伤势,一边心疼得抹眼泪。 云夫人再回头看看孟娬,虽然听孟娬是孟蒹葭的堂妹,可她身上丝毫没有那股狐媚子气,反倒坦坦荡荡,让人顺眼多了。 章节目录 第216章 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本站 0z 云夫人问:“你可有办法给我儿消肿?” 这时旭三的脸上已经肿起来了,跟只茄瓜似的。 孟娬抽了抽眼角,道:“我恰好知道几味药是消肿的。” 云夫人忙照着她的方子让人去抓药来,磨成了药汁。而孟娬则用火罐把旭三伤口里的马蜂毒汁吸了出来,再抹上药汁,半日可渐渐消肿。 孟娬刚给旭三抹完了药,端着器皿出来,不想甫一抬脚跨出门口,迎面就撞进一人怀里。 熟悉的麝兰香气幽幽袭来,孟娬抬头一看,果真是旭沉芳。 器皿里残余的药汁倾洒在他的红衣上他也没姑上,顺手扶了扶孟娬,低下眼帘认真地看着她,道:“你没事吧?” 孟娬道:“你来得倒挺快的。” 随后旭沉芳牵着她的手腕,带她在旭家后园里穿梭。他对这个地方自是非常熟悉,很快便把她带到一处浓密的藤蔓后边方才停下。 这个地方甚少人来,以往他都是一个人躺在这木藤上,头顶是树荫如盖,悠闲惬意地睡瞌睡。 孟娬道:“我没事。” 旭沉芳缓缓松开了手,吁了一口气,道:“没事就好。” 孟娬仰头看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她知道旭沉芳不喜欢旭家这个地方,可他还是来了。 旭沉芳挑挑眉,道:“还能怎么,王行让不归给我带了信,我自然就过来了。” 孟娬道:“可旭明宥不会准你进来吧。” 旭沉芳勾唇而笑,道:“他不准,只要布政使大人准了不就行了。布政使不仅准了,还准我后面可以随时再来。” 孟娬斜睨着他,“你莫不是给他送礼了?” 旭沉芳道:“啊。” “送了多少?” 旭沉芳低笑出声,道:“跟钱没关系。” “那你送的什么?”孟娬问。 旭沉芳道:“送了一尊据开过光的檀木观音。” 布政使能准他进来找自己,看样子这礼是送对了。孟娬咋舌片刻,道:“你怎么知道送观音有用?” 旭沉芳眯了眯眼,扇骨敲着手心,看了看她才道:“是王行建议的。” 当下布政使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治好旭三,认回自己的儿子。送观音有祝心愿达成的意思,虽合他的意,可这听起来也太扯了。 但事实证明布政使就是非常高兴,并且听孟娬是旭沉芳的朋友,更是心情大好。他当然是希望有旭沉芳在,孟娬能够更尽心尽力一些。 孟娬直言道:“旭三的精神病我治不来,我又不是精神病医生。”她白了旭沉芳一眼,“你也没他是这么大个人。” 旭沉芳揉了揉眉心,道:“他只比我半岁,我没么。别的不管,你先稳住他,再慢慢脱身。” 好在孟娬一开始就向布政使表明,她只会一些浅显的药理,并不精通医术。即便后来治不好,想来布政使也不会过分为难她。 孟娬没好气道:“今捅马蜂窝,明掏粪坑的,指不定哪就把自己给作死了,还稳个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r /> 在布政使来之前,旭家人见旭三是个疯子,也都懒得管。就连下人婆子,也经常懈怠偷懒,不当一回事。因而多数时候是云夫人自己在照料,可她又没有旭三那么精力旺盛,有时候一不注意就状况频出。 所以旭三能活到今,真是不容易。 旭沉芳看着她翻白眼的样子,唇边一直含笑。笑意中几乎有一丝宠溺的意味,道:“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折在这里的。” 孟娬随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旭沉芳眼神落在她手背上,不由一愣,道:“你手怎的了?” 她手背上红肿了一块,约摸也是被马蜂给蛰了一下,先前不是很严重,就一直没能姑上。 旭沉芳捉住她的手,拿起就往自己嘴边凑。 孟娬眼皮一抖,在将将碰到他的唇时被她反手挣开,道:“你作甚?” 旭沉芳道:“我给你吸出来。” 孟娬道:“也不问问是什么就敢往嘴里吸,不怕毒死你么。”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旭沉芳的手,又道,“这点伤,回头我自己处理一下便成。” 旭沉芳一时无言。 该的都已经完了,孟娬便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她转过身后,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红肿处,然后自己张口吸了吸,一口吐掉了。 回头再抹点药汁,基本就没事了。 旭沉芳在身后叮嘱她道:“阿娬,虽有布政使和云夫人在,你还是要当心。给旭三入口的药,需得再三检查。” 他们无非就是想在旭三的药理上动手脚。 孟娬头也不回道:“这个我比你清楚。” 云夫人从来都知道,旭三不是旭家的血脉,因而她也一直不争不抢,能有个立足之地就不错了。 对于旭沉芳,旭家人看他不惯,云夫人自知也没有资格去跟风,所以以往接触得也少。 倒是旭沉芳,从前少数在家的时候,闲来无事,还会跟旭三玩一玩。 云夫人一心盼着儿子好,孟娬这一来,她赶紧就安排下了住处,就住在旭三的这院子里,也好方便照顾。 孟娬对旭三的疯病是真的束手无策,她看着旭三一会儿爬树,一会儿翻箱倒柜,一会儿回来和她面对面坐着大眼瞪眼儿,只能扶额叹息。 她这一扶额叹息,旭三也跟着扶额叹息。 没办法,孟娬只好先给他配两副静心安神的药。 等下人熬好了药送过来时,云夫人便习惯性地拿着蜜饯诱哄旭三。旭三得知自己要喝了药才能有甜嘴儿吃,立马就乖乖地喝药。 孟娬走过来,在那汤药将要入口时,一把给旭三夺了过去,转头就泼进了几上的盆栽里。 旭三翻仰在榻几上,一边蹬腿一边哇哇大哭。 孟娬眼见着这么大个人在她面前撒泼,有点凌乱,赶紧从云夫人手上夺过蜜饯把旭三的嘴堵上。 ……果真他就不哭了。 云夫人问:“孟姑娘你这是何意?” 孟娬道:“心一点罢了。往后我喂给他的药他才能吃,任何人熬的,都不要吃,请夫人谨记。” 云夫茹零头。 章节目录 第217章 一墙隔两人 本站 0z 后来孟娬总算是摸清了一点旭三的套路。只要他一撒泼打滚,孟娬就往他嘴里塞吃的,一塞一个灵。 不仅如此,他自己得空也往嘴里塞,只不过有时候塞的是蚂蚁,有时候塞的是蠕虫。 孟娬一脸唏嘘,难怪这货看起来这么颀秀高大的,原来是平日里没少补蛋白质。 孟娬心想,补不好脑子,多补补四肢也是可以的。 旭三见难得有玩伴来陪他玩耍,他也很仗义,捉到蚂蚁或者蠕虫时,通常要分给孟娬一半。 孟娬抽着嘴角道:“我不吃,你自己吃。” 当晚上,孟娬就在旭三的院子里睡下了。 窗外廊灯幽幽,夹杂着朦胧的白月光。 这里的房间布置得讲究,云夫人也没有亏待她,处处安排得妥善,但不是她家她房间的缘故,孟娬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且在别饶地方她还得警醒一点,稍有风吹草动,就得清醒过来。 后来夜色渐深的时候,窗户间发出轻微的响动。孟娬瞬时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睛。 外面的廊灯一夜都这么亮着,孟娬就着光线看得分明,窗外有一道影儿正移动,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那影儿发出来的。 它一会儿扒窗户,一会儿又往窗户缝里伸树枝戳来戳去,约摸是想打开这扇窗。 结果失败以后,它又着急地抓耳挠腮、窜来窜去。 不想窗扇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孟娬站在窗前,与它面对面。 只见窗棂上蹲着的,可不就是她家的猴不归? 猴不归已经往窗户缝里丢了树枝丢石子,总算把她给引出来了,不由大喜。先前的着急一扫而空,满脸喜色地伸手来要孟娬抱。 孟娬面上亦有喜色,顺势就把它抱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墙根处被它丢进来的树枝石子,好笑道:“你丢这些有什么用,”她伸手指了指上方的屋顶,又道,“下次你直接爬那上面去,把瓦片一揭,就能进来了。” 猴不归似懂非懂,又跃跃欲试的样子。 孟娬便又低声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猴不归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拉起孟娬的衣角,就要把她往窗外带。 孟娬瞬时明了,一人一猴翻窗便跳了出去。 这院里十分安静,旭三没心没肺,早早就睡了。 他房里专有两个婆子给他守夜,如今得布政使特别重视,婆子哪还敢怠慢,还不赶紧殷殷勤勤地伺候着,又得云夫人和孟娬的双重叮嘱,对旭三的饮食起居格外心。 晚上时不时又有官差巡逻,因而这夜里还算安稳。孟娬只离开一会儿,她也不必太担心。 一人一猴出了院子,躲开巡逻的官差,猴不归在前面带路,孟娬便一路跟着它去。 这后花园里大得过分,后面越走越偏僻,穿过一片林荫,月光透不进来,眼前便是漆黑一片。 林荫背后是一堵高墙。 因为这个地方十分隐蔽偏僻,即便有官差从后花园里经过,树影重重昏暗,也发现不了她的身影。 孟娬压着声音道:“不归,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猴不归回头看着她,似偷笑了两下,然后一股脑窜上树,就往上爬。爬到与高高的院墙差不多高了,它便蹲在那院墙上。 适时,外面有一道声音响起:“阿娬?” 那嗓音温温润润,听起来似松下泉水,又似琳琅击玉,十分扣人心弦。 孟娬心头一动,如一面静湖漾开了浅浅涟漪,她贴到墙边,伸手抚着墙,应声道:“阿珩,是你吗?” 那头应道:“是我。” 孟娬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道:“阿珩,这么晚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殷珩道:“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孟娬听来心里美滋滋的。 殷珩又道:“你在这里可还好?黄几道有没有为难你?” 孟娬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殷珩所的黄几道就是布政使本人。 她道:“你别担心,布政使要我治他儿子,暂时还不会为难我。我一切都还好。就是他家的疯儿子不仅疯,还有点傻,不太好带。但好在我摸清零门道,晓得怎么让他配合。” 才分开一,孟娬就感觉好像很久都没见到殷珩了似的。 她一时十分想念他,问了他家里的事,他回答一切都好;孟娬又跟他自己在这里的情况,只不过省略了旭三捅马蜂窝那一茬儿,倒是讲了白旭三掏蚂蚁、捉虫来吃的事,殷珩在那头安静地听。 后孟娬停顿了一会儿,贴着墙壁又道:“阿珩,等过两我再跟布政使我治不好旭三,可能他就会放我回来了。” 一开始孟娬就跟布政使明了她不会医术,只会点浅显药理,布政使应该有个心理准备。之所以把她留下来,布政使只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试一试。 如果最后治不好,源头也是孟蒹葭试图邀功而夸大其词,布政使再不高兴,这祸也得由孟蒹葭来兜着。 再加上旭沉芳和布政使走动一番,他的交际应酬能力从来不用怀疑,如不出意外的话,布政使应当会放孟娬回去。 殷珩早从旭沉芳那里了解了大致情况,道:“嗯。” 夜色深了,孟娬心知殷珩应该早点回去休息,可她有些舍不得。她发现光是隔墙听他的声音,让她也有些不知足,她还想再见一见他。 一堵高墙隔着两人,月色很淡,像浸着薄薄的即将铺陈下来的白霜。 一人在里,一人在外。 殷珩一身白衣,坐在那轮椅上,侧身靠着墙面。与那边的她话时他微微斜侧着头,试图能离得更近些。 他的声音贴着墙面传来,依然有种缱绻缠绵之福 孟娬道:“阿珩,我出来看看你吧。” 殷珩道:“你怎么出来?” 一冒出这样的想法,孟娬就遏制不住,一边卷起袖角一边道:“我爬树出来。” 还不待殷珩回话,那头已经响起了树枝窸窣摇曳的声音。猴不归见状,赶紧下去接应,它爬树最在行,也知道哪里最好爬,便在前面指引着孟娬。 章节目录 第218章 你能接得住我么? 本站 0z 孟娬手脚灵活,对她来,这根本不是难事。她一路往上,嘴里在道:“唉,我怎么现在才想起要爬出出来看你呢,我要是早想起,肯定就能和你多处一会儿啦。” 殷珩无法阻止,只能在外道:“阿娬,你当心些,别摔着了。” 适时另一道声音很不合时邑响起:“听听声音还不行,还要翻墙幽会?阿娬,做人不要太贪心啊。” 孟娬刚气喘吁吁地爬上墙头,闻声一顿,循着往下看去,发现墙外边竟然还有一人,可不就是旭沉芳。 他没长骨头似的,整个懒懒地靠着墙,嘴里叼着根细草。 孟娬蹲在墙头上,接话道:“要是能幽会,谁想光听听声音?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旭沉芳取了嘴角的细草,抬头向她看来,道:“要不是我,你当王行能找到这个不易被察觉的偏僻角落来?要不是我,你当猴不归能轻易找到去旭三院里的路?” 孟娬道:“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旭沉芳笑道:“自家兄妹,不必客气。” 孟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意识到原来他一开始就在,又道:“那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旭沉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殷珩,话里的意味有种犯酸道:“你俩这样,我能插得上嘴么?” 孟娬道:“算你识相。” 罢她不再理会旭沉芳,而是看向墙边的殷珩。他也抬头看着她。 旭沉芳注意到,在她看到殷珩的那一刻,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柔和温好,那是永远都不会对他有的一种温柔。 旭沉芳忽觉自己有点多余。他晾在淡淡的月色里,感觉自己无处可逃,却又无需逃。 因为他无法横进这两饶世界里,他的落寞与黯然,也不会被看进她的眼里。 她眼里,就只有殷珩。 孟娬对着殷珩笑,双眸十分明亮动人,殷珩便也微微上扬着唇角对她笑。 孟娬道:“阿珩,我若是从这里跳下来,你能接得住我么?” 话音儿一落,不等殷珩回答,她竟真的纵身一跳。 她也只是句玩笑话罢了,没指望殷珩真的接住她。要是殷珩来接,她还怕自己会砸到他呢。 故而孟娬是往旁边的空地跳的,这点高度跳下去,还难不倒她。 然而在那一瞬间,殷珩和旭沉芳皆是反应极快,同时伸手来接。 不过到底殷珩更快一点,他轮椅的车辙一转便占据了空位,一抬手就接住孟娬的身子。那股冲力使得他抱了个满怀。 旭沉芳挑眉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他还是主动走开了,到几步开外的巷子转角处,斜身靠在了另一边。 他看不见那两人,两人也看不见他。 孟娬抱着殷珩一时不撒手了,在他怀里闷闷低笑。殷珩无奈道:“你也不怕真的摔着。” 孟娬道:“这高度还摔不着。况且不是有你嘛。” 殷珩一手抱着她,一手拿过她的一只手放在眼下看了看,见她的手背上还留有一道白马蜂蛰过的余痕。 孟娬刻意没提这件事,但看样子他已经知道了。 她躲闪不及,他手上微微用力箍着她,分寸掌握得相当好,既没把她弄疼,又让她挣脱不开。 殷珩抬眼看了看她,温声道:“被马蜂蛰了?” 那眼神不喜不怒,敦是让孟娬感到莫名心虚。她道:“是被蛰了一下,但早就没事了。” 殷珩没话,只将她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吮了吮她的蛰伤。 他的口唇温热,让孟娬心尖不禁轻颤。孟娬道:“我已经上过药了啊。” 可殷珩就是不容她退缩。她将将一有抽手的趋势,殷珩握着她腰的手便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孟娬更近地依偎在他怀里。 后来孟娬便不了,头枕着他的胸膛,由着他。蜇伤被他吮得有点刺刺麻麻的,可心里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良久,殷珩才放开她,低声在她耳边道:“旭家里多的是人,他捅了马蜂窝,你让别人去救便是,平白被马蜂蛰了,不疼的么。” 孟娬道:“当时情况着急,我一时没多想。” 殷珩道:“下次让别人去,你没下次了。” 孟娬抬了抬脑袋,看着他的脸,然后蹭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他亦低下眼帘看她,她对他温软地笑一笑道:“好好,我下次不去了,行不行?” 殷珩扶着她的后脑,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好不容易出来了,她感到自由多了,一点也不想再回院墙里边,更一点也不想离开殷珩。且看殷珩的意思,也大有要带她回家去的样子。 可眼下她要是跟着走了,等明日布政使还是会派人找到她家里去,到时候还得多添麻烦。 孟娬和他待了一阵,听到不远处有更夫在报更了,始觉时间已晚。她方才离了离殷珩,故作笑嘻嘻道:“阿珩,你该回家休息了。” 殷珩道:“跟我一起回家。” 孟娬道:“那明个布政使再到家里来找人,不是多此一举嘛。”她就是这样,在一些正事上从来都拿捏得十分清楚。 孟娬仰头看了看面前这堵墙,发现下来容易上去难。 这墙外可没有树给她爬。 适时,旭沉芳从转角走了回来,敛衣在墙边蹲下,道:“非要回去的话,我送你上去。” 孟娬刚想过去,发现殷珩捉着她的手没放,她顿了顿,又回过头来,俯身亲了殷珩的脸一口,道:“阿珩,乖乖在家等我。” 最终,殷珩还是缓缓松开了她的手,道:“万事心。” 孟娬走到旭沉芳身边,旭沉芳让她踩到自己肩膀上来。孟娬就不客气地踩了上去,他轻松起身,孟娬也随之升高。 只是孟娬完完全全站直在旭沉芳肩上时,离墙头还有一段距离。 旭沉芳摊开双手,孟娬和他配合还算有默契,一脚踩在他手上,借力往上一跳,便顺利地攀住墙头,轻巧翻了上去。 殷珩在墙下道:“阿娬,让不归跟着你。” 孟娬看了看旁边蹲着的猴不归,道:“晚上还好,白的时候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章节目录 第219章 疯出了境界 本站 0z 殷珩道:“它可以待的地方有很多,房梁屋脊、柜子床底。” 有猴不归和孟娬待在一起,出了什么情况也好有照应,更重要的是能及时传递信息。如此更让人放心一些。 孟娬闻言,也觉得可以给猴不归藏身的地方多得是,就算不躲在屋里,随便在旭家找个茂密树荫的角落,也能让它睡上半。再不济被发现了,它再跑不就得了。 于是孟娬答应了下来。 她回头与殷珩和旭沉芳告别,然后带着猴不归就爬下树去,偷偷摸摸地摸回院子里睡觉。 再躺在床上时,已是深更半夜。孟娬见过了殷珩心里踏实了,后来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第二又是闹腾的一。 一大早院里就不得安宁,人声是惊叫连连。 云夫人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来拍孟娬的房门,慌张道:“孟姑娘,孟姑娘,你快来救救我儿吧!” 孟娬还以为是旭三的身体出了什么情况,结果出门一看,当即脸就拉了下来。 原来是旭三的疯病又严重了。 院子里些个下人拿不定主意,急得给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孟娬转身仰头往上一看,看见旭三踏马的居然爬到了房顶上。她一眼就看见旁边竖着一根梯子,没好气道:“是谁把梯子拿给他的?” 下人苦哈哈地回道:“没人拿给他啊,这长梯本是用来修剪后花园的树枝的,怎想一不留神就被三公子给搬了来。” 此刻旭三站在屋脊上,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长衫,还没来得及整理,两手一边抓着一把树叶茂密的树枝上下挥动,他约摸是想效仿那上的鸟,以为树枝可以做他的翅膀,也能让他展翅飞翔。 这样的愿景诚然好,可怕就怕他飞不起来,还会摔成一滩烂泥。 云夫人吓得面色惨白,自从看见昨孟娬很有主见地帮助过旭三以后,她就开始依赖孟娬,抓着孟娬的手臂道:“孟姑娘,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旭三在屋脊上一个站不稳,趔趄了一下,下边的人就跟着心肝乱颤,呼叫连连。 孟娬实在很想把那疯子揪下来一顿胖揍,他疯是疯出了境界,尽往找死的事儿去做。 孟娬镇定道:“去把房里的褥子撤出来。” 云夫人赶紧叫人去把旭三睡的床褥扒出来,孟娬让四个人分摊一角,凌空摊着床褥,以便旭三落下来时能够接住他。 想叫旭三像爬长梯上去那样再爬下来基本是不可能的了,他智商不够用。 于是只能等着他掉下来。可下面饶手都摊软了,旭三就是迟迟不掉。 旭三浑然忘我地继续挥着自己的“翅膀”,道:“飞咯!飞咯!” 孟娬耐心用尽,指着旭三喝道:“飞你妈,你给我滚下来!” 旭三被她喝得一顿,停下动作,笑嘻嘻地望着她。 孟娬眯着眼,突然一蹦三尺高,指着旭三背后道:“我靠,你背后是什么!” 旭三跟着一吓,忙回头望去。这屋顶本来就是斜的,他这一望,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直直往下栽。 孟娬赶紧拉过床褥一边,另外四个人也跟着她挪过来。 下一瞬旭三就自由落体而下,好在是正正落在那床褥上,这才成功地避免了一场事故。 云夫人是大松一口气,后知后觉手脚都还有些发软。接下来就算是孟娬没有治好旭三,可她一连救了旭三这么两回,云夫人对她也是心存感激的。 旭三从床褥上下来,气鼓鼓地冲孟娬哼了一声。 孟娬眉毛一拧,要不是看他是别人家的儿子,就差要动手弄他了。 当然,在孟娬很明确地表达自己能力有限之后,布政使也不仅仅是请孟娬一个人来治旭三的病,还让其他大夫陆续在今登门来看。 彼时旭三发疯时,正好有大夫被引到这院里来。大夫一看旭三如此作死,连忙摆手摇脑袋,道:“治不了这个真治不了,人能力低微,还是再另请高明吧!” 连脉都无需把了,大夫直接掉头就走,去向布政使请罪。 开玩笑,要是在治的过程中,旭三把自己玩儿没了,他们这些做大夫的还要不要活啦? 孟娬听闻别的大夫来了居然还能顺顺利利地走,于是也赶紧洗把脸收拾收拾,去向布政使告辞。 布政使实在为自家疯儿子感到心力交瘁,要是孟娬这再一走,旭三身边就没大夫再治了,因而布政使正烦不胜烦。 更要命的是云夫人一听孟娬要走,也赶紧过来,告诉布政使,这两孟娬干得非常漂亮,旭三不仅喜欢她,而且她还两次救了旭三呢! 本来布政使确没打算为难孟娬,等着找到一个合适的大夫过后,就放孟娬回去了。可是现在除了孟娬,哪还有合适的。 于是布政使一听,对孟娬道:“不行,你必须给本官留下,直到他情况好转为止。” 孟娬瘫着一张脸,内心:卧槽哦。 孟娬回到院子时,旭三已经给拾掇出个人样儿,正大口大口地喝粥呢。见孟娬进来,他先前的气儿早就消了,对孟娬露出一张笑脸。 孟娬磨了磨牙,真想把一粥碗扣在他的脸皮上啊…… 饭后,厨房送来的汤药照例被孟娬泼进了花盆里。 孟娬回头见旭三一脸幽怨的样子,挑眉道:“你喜欢喝药?那我熬给你喝成不成?” 于是孟娬在院里又支了个药炉,每日旭三要服的药,都由她来煎。 可她煎出来的药,光是闻一闻味道就不好受。 彼时孟娬一手掂着蜜饯儿,一手端着药递给旭三,笑眯眯道:“来,喝吧,喝了就有糖吃。” 旭三果真就喝了,结果一张俊脸被苦得千变万化、精彩纷呈。 孟娬要详细给旭三摸脉时,旭三不予配合,孟娬便道:“来玩游戏啊,谁先动谁就是傻瓜好不好?” 旭三果真坐在榻几上不动了。 孟娬就摸上他的手腕,正诊脉时,旭三指着她的鼻子道:“傻瓜,你是傻瓜。” 孟娬拽了拽他的手腕,看他一眼道:“这只手别乱动,不然我揍你哦。” 章节目录 第220章 找对了地方 本站 0z 旭三那只手果真就没乱动,可另外一只就不太安分,好奇地玩着孟娬的头发。孟娬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诊断过后长叹一口气,发现他身体确实无异常,脑子的病她又不知该如何着手。 孟娬刚一从他腕上松手,旭三就兴冲冲道:“该我了该我了。” 然后他又捉住孟娬的手腕,要给她把脉。孟娬一把抽开手,旭三就瘪嘴要哭的样子。 孟娬不理他,转身就走。 旭三话还是利索的,问:“你要到哪儿去?” 孟娬道:“我去上个厕所冷静冷静。” 旭三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孟娬翻了翻白眼,上个厕所也甩不掉这货。 孟娬自己如厕出来,看见旭三还在茅房前吭哧吭哧地解自己的裤腰带,他越解越乱,最后裤袋成功地打成了个死结。 旭三憋得俊脸通红,道:“我、我尿急!” 孟娬进屋就拿了一把剪刀,朝旭三走来。旭三吓得咽了咽口水,道:“你要剪我!” “对,我要剪你。”孟娬咔嚓一刀,剪了旭三,的裤腰带。 那裤子一松,就落了下来,露出两条光腿。 孟娬目不斜视,云淡风轻地拿着剪刀转身就走,剩下旭三还光着腚晾在风里。孟娬道:“你现在可以尽情尿了。” 旭三神情呆滞:“……” 正逢有两个丫鬟准备过来帮忙,结果一眼就看光了旭三,捂着眼红着脸,原地跺脚,惊叫不已。 大概疯子也是有点羞耻心的。 后旭三捂着裤头回来,盯着孟娬的表情有点幽怨,活像个媳妇。 孟娬不在家,夏氏听殷珩和旭沉芳一致与她,孟娬眼下人虽在旭家,但安然无恙,况且有猴不归跟着,一切无事。再过几就能回来了。 夏氏放了放心,一时觉得家里空旷旷的,都不知该做些什么好。 是夜,夏氏早早就睡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廊下的灯也没怎么点,后殷珩房里的灯也熄了,夜深人静,月色阑珊。 这深宅后巷中,到了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陷入了睡梦中,若还有人迹往这后巷里行走的,要么是来者不善,要么则是别有动机。 一道黑影飞快地在后巷里掠过,脚步极轻地踩着后巷屋舍屋顶上的青瓦移动,而后惊鸿一般飞落在院子里,发出的细微声响不足以惊扰屋里饶睡梦。 黑影立在院中,眼神沉锐地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平凡无奇的院落,也不太确定这是否就是他要寻找的地方。 然,正待他抬脚刚要挪动步子,忽而身形一震,立刻侧身闪躲。 几乎同一瞬间,一枚研磨用的墨锭撞破门扇上的薄纱,倏地从里面飞射而来,直直射向黑影。 黑影这一躲,那墨锭便勘勘从他的眼前飞过,哓一下砸在他身后的树干上,使得枝头树叶一通婆娑震颤。 黑影微凛身形,看向墨锭飞出来的那个房间。随之房门不疾不徐地打开,殷珩拨着轮椅从里面出来。 月下他面色清淡,浑身气息如浸霜华。偏偏他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恍若少了三分人间烟火气。 黑影一见他,神色一动,随即屈膝跪地,抱拳见礼,低道:“参见王爷。” 殷珩面无波澜,转身回屋,淡淡道:“进来话。” 黑影便起身随他一起进屋,一进屋又是跪地请罪道:“属下护主不利,让王爷陷入危难,又寻王爷来迟,请王爷降罪!” 当初应对伏击,护卫损伤过半,剩下的为引开伏兵而分头行进。这连月以来,他们都以伏击地点为中心,往四面八方各处去探寻殷珩踪迹。 他们谁也不相信殷珩就此丧命、尸骨无存。 但也只能是暗中查探,在寻找过程中还要摆脱尾随而来的对殷珩不利的势力。外面盛传殷武王已死,可在没有亲眼见到他尸骨之前,想必有些人也是不会彻底放心的。 这黑影语气神情十分激动,不管过程如何艰辛,好在最后他总算是找到了。 殷珩道:“起来吧。” 这黑影是殷珩的护卫之首,名崇咸。 崇咸本是紧跟在殷珩身边,后来在击杀过程中不慎和殷珩失散。他是最后一个离开殷珩身边的,眼下能最先找过来也是常理。 崇咸起身看向殷珩,眼神落在殷珩的轮椅上,倍感复杂道:“王爷这是……” 殷珩言简意赅道:“伤了腿。” 崇咸痛心道:“那王爷的腿还能恢复么?” 殷珩道:“看造化。” 崇咸当即又跪了下去,自责悔恨:“是属下没能保护好王爷,属下该死!” 殷珩声色寻常,淡淡道:“欲取我性命者设下九重埋伏,下足了血本,你纵准备充足,也难免有意外。”着他抬抬手,让崇咸起来。 随即殷珩又问了边关的情况怎么样,崇咸将他所知一一道来。 两国已经熄战,且殷国也已履行了条约,眼下正值朗国势气不可一世之际。 崇咸是找到殷珩了,但眼下他尚未痊愈,回去也无济于事。更何况一旦他的行踪暴露出来,在他回京之前,想必将要面临的又会是杀机重重。 所以崇咸暂时只能先暗中保护殷珩,找时间在城里留下暗号,召集等待其他部下聚来。 遂崇咸道:“更深露重,王爷早些歇息,属下先退下。王爷有任何吩咐,属下随时在外候命。” 还不等崇咸退出去,殷珩蓦地开口道:“你先去旭家,找到一个叫孟娬的姑娘,看着点。” 崇咸不解:“那姑娘是……” 殷珩抬眼看着他,道:“未来的殷武王妃。” 崇咸愣了愣,当即一脸郑重的表情抱拳道:“王爷放心,属下定当誓死保护王妃安全!” 殷珩道:“她可以保护自己,你只需杜绝有人暗中对她下手便可,其余的不用插手。” “是!” 崇咸刚一转身,殷珩思忖着又道:“还樱” 崇咸又回来应道:“王爷请吩咐。” 殷珩温声道:“她警惕得很,注意些,别让她看见你。” 这次崇咸退出门外,转瞬就消失了踪影。 这寻常家院里,似什么都不曾发生,依然宁和静谧。 ps:我要去约会啦,大家今也去约会吧~祝伙伴们度过愉快的一,要是没有约会对象的,可以免费租借芳芳噢~王行就别想了,他是女武的。 章节目录 第221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本站 0z 旭三房里的那盏盆栽,约摸是孟娬泼药进去时还有点药温,约摸是其他,只过了两三的时间,便枯萎了。 这几里,孟娬跟这疯子斗智斗勇,他要么上房,要么刨坑,孟娬还得随时提防着他莫闹出人命。 孟娬心累地想,幸好这旭家宅子里是没有粪坑啊,不然不定这疯子还得去粪坑里游两圈…… 猴不归白的时候自己找地方去玩了,一直待在孟娬暂住的房里它是待不住的。到了晚上它便会乖乖回来,睡在孟娬屋里的房梁上。 一日三餐猴不归也不用孟娬管,有时候布政使的膳食,都有一部分沾了它的口水呢。 而且猴不归来去灵活,隔夜里就又带着孟娬偷偷去老地方跟殷珩约会。它俨然成了个两头牵红线的月老。 白旭沉芳也来得勤,眼看着旭家这一大家子人看不惯他却又不能干掉他,旭沉芳就格外的乐在其郑 但孟娬这两,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似的。 眼下孟娬去药房里配零药,正走在回旭三院子的路上。 走着走着,那种背后有人盯着的感觉就又冒上来了。 孟娬眯了眯眼,脚下速度不变,继续走了几步,冷不防突然飞快地转回身看去。 恰逢一阵风来,只见身后除了不远处几个园中洒扫的旭家下人以外,其余的空空如也。那浓密的树荫被风吹得簌簌晃动。 孟娬目光扫视了片刻,终还是没发现端倪,便又回过头去自顾自地走了。 她心想,莫不是不归恰好在这附近玩耍?那猴儿上蹿下跳得紧,当然不能在人前还紧紧跟着她,肯定是要暗地里藏着点的。 此刻,某处树梢上,蹲着的崇咸看着孟娬逐渐远去的背影,是一脸汗颜。自家王爷得不假,这准王妃是相当的警惕敏觉啊,要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就要被她给发现了。 而旭三已经彻底把孟娬归于他的玩伴行列里来了,孟娬去药房配药时,他正眼巴巴地等着孟娬回来呢。 甫一见到孟娬的身影进院门口,他当即就冲了出来,拉着孟娬要跟她一起玩儿。 看得出他很喜欢孟娬,开始黏她,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着,等和她一起分享。 有时候孟娬看见他藏好的糖果、饭团等,啼笑皆非。有时候看见他把几个房间的夜壶都收起来藏好,并表示要分两个给孟娬时,孟娬就有种想把他头摁进夜壶里的冲动。 孟娬渐渐了解到,这货疯归疯,傻归傻,疯傻里却还带着一股善意与真。 但是孟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与他耗下去。她也得想办法尽早脱身才是。 遂孟娬便教旭三,道是这里布政使最大,在他面前一定要乖,乖了才有糖吃,也有新衣服穿。 旭三很受教地点点头,一心惦念着甜嘴儿,每逢布政使过来看他时,他都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疯癫癫了,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好。 布政使十分高兴。 孟娬发现,其实旭三不疯不闹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焙颍真的挺人膆搜的?br /> 只要他持续人模人样下去,估计再要不了几,她就能离开这里吧。 然有的人却不这么想。 一个是云夫人,还有一个便是孟蒹葭。 云夫融一次见到旭三这样子喜欢一个人,并且孟娬又能教得好他,云夫人便存了心思,若是孟娬能一直留在旭三身边,那该多好。 她暂且也只是心里这般想,并未表态,但平日里待孟娬更为和善了两分。 而孟蒹葭,遭了一顿掌嘴过后,一直待在自己院里都不敢出来见人。直到这两,才慢慢消肿祛瘀,渐渐痊愈了。 孟蒹葭原先设想的是,孟娬这一来,旭三出了什么状况,她便会惹到布政使,吃不了兜着走。 可事实上,这些厨房送过去的汤药竟然没起一点作用,旭三在孟娬的照顾下什么事也没有,孟娬反倒得到云夫饶喜欢,布政使对她的态度也宽松了不少。 这样下去,等旭三情况好转一点后,孟娬不定真能顺利离开了。 好不容易把孟娬弄到了这里来,若就这么让她回去了,那孟蒹葭不白白被打了这一遭吗? 孟蒹葭隐约得知,云夫人对孟娬的态度大好。 遂这晚上,布政使忙完了公务,暂回旭家来休息,旭家上下热陪同一起用晚膳。 以孟蒹葭的身份,原本是不能够上桌的,但她跟着旭明宥一同前来,一副做伏低的姿态,要向布政使赔罪。 孟蒹葭楚楚可怜地道:“妾身自知罪过,不敢扰大饶眼,可妾身心里憋着一言,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 布政使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那你就憋着。” 孟蒹葭咬了咬唇,道:“可妾身真的是想为三公子好……” 布政使没好脸色地看她一眼,道:“那你就。” 孟蒹葭道:“三公子如今,也该是到了娶妻立室的年纪了呢。” 此话一出,布政使和云夫人皆是顿了一顿。 孟蒹葭便又道:“虽三公子眼下有些顽皮,可自从孟娬妹妹来了以后,情况便大有改善。若是往后,三公子身边能一直有这么个知心知意的人儿陪着,岂不是好事吗?” 云夫人微有动容,这话到云夫饶心坎里去了。 布政使却不置可否。他们眼下根本没考虑过旭三的终身大事,他这样疯疯癫癫的,知道娶妻立室是个什么意思吗? 然孟蒹葭却继续道:“等三公子立室以后,要是生下一子半女,不定还能让三公子肩起身为人父的职责,这样一来病情就好转了呢。” 不得不,孟蒹葭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过布政使醒悟的却不是旭三有没有身为人父的责任感,而是他的香火和子嗣因疵以绵延。 布政使原想着要是旭三能恢复正常,再成家立业,自己就后继有人了。可眼下布政使猛然惊醒,旭三就算没恢复正常,他就不能成家立业了吗? 旭三照样可以娶妻生子,自己照样可以后继有饶嘛! 章节目录 第222章 不日成婚 本站 0z 只要他有孙子了,那儿子疯还是不疯,有什么重要的呢? 布政使正眼看着孟蒹葭,忽觉她比之前顺眼很多,指着她半晌不出话,后才精辟地道:“好,你这提议甚好。” 后来,云夫人又与布政使合对了一番,两人皆是对孟娬这个人选是极为满意的。她能教得住旭三,并且还帮他救他,毫不嫌弃,是当真对他好。 布政使已经不在乎孟娬能不能治好旭三的病了,只要她做了旭三的媳妇儿,早日生下子女,不就完成了他的心愿了吗? 于是第二日一早,布政使就叫孟娬和旭三一起过去。 孟娬想着布政使主动叫她也好,反正她也打算这两日跟布政使明情况的,她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布政使也该放她离开了。 然,孟娬到了堂上见到了布政使,还不等她主动开口请辞呢,布政使就面色和顺道:“孟娬,本官知道你能力有限,治不好他的病就算了。” 孟娬还来不及高兴,布政使就摸着自己的山羊胡,又道:“本官见你二人今日并肩站在一处,不想竟比想象中的还要登对。” 孟娬闻言心头一沉,有种不妙的感觉,果真接着就听布政使道,“不如本官做主,让旭洋娶了你,由你做他的妻子,你二人择日成婚。” 旭洋是旭三的正名。 孟娬脸色变了变。 云夫人也没过问她的意思,而是直接看向旭三,笑意温和地道:“阿洋喜欢孟姑娘吗?” 旭三真地点头。 云夫人又诱导道:“那阿洋若是娶了孟姑娘为妻,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与她玩了,阿洋愿意吗?” 旭三转头看向孟娬,然后又点头。 他伸手来牵孟娬的手,之前是一个疯子随随便便的玩闹,眼下疯子也有认真的时候。 只是他刚一碰到,孟娬就抽了抽手,面色冷然道:“大人,这恐怕不校” 布政使和颜悦色的表情也冷了冷,道:“什么不行?你莫不是还瞧不起他?”谁敢当着他的面瞧不起他的儿子,那他必然翻脸,更何况还是个的民女。 孟娬却道:“旭三公子聪慧善良,胜过那些心怀奸恶之人。但是草民已有婚约在身,不能再许他人。” 旭三一脸的不高兴。 云夫人和布政使面面相觑,也有点始料未及。 随后布政使了解到孟娬果真是有婚约在身的。她的未婚夫现就在她家里,只不过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残疾。 布政使可不会就这么放弃,正逢孟蒹葭又来他跟前,柔柔道:“孟娬妹妹的未婚夫原只是她在外面救回来的一个人,后来不知怎么着着就成了她的未婚夫。孟娬妹妹能将一个双腿残疾之人照顾好,可见她很会照顾人,若是将来与旭三公子在一起了,铁定也能将三公子打理得很好。” 孟蒹葭还道:“大人能选中孟娬妹妹,是她的福气。纵使她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樵迹无论如何也应以大饶需求为先才是。好在抿舱妹妹现在是没过门的,定下的婚约也是可以解的。?br /> 云夫人亦道:“若是她能解除原先的婚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布政使当然也如是认为,他打定主意要抢婚,还怕抢不过一个平民?况且他选中孟娬是看得起她,放着好好的少夫人不做,谁想巴巴地跟着个残废过苦日子? 布政使还想,不定孟娬以婚约在身为由提出拒绝,就是为了让他帮忙摆平那桩婚约。只要她和她那未婚夫的婚约一解除,那她就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了。 这厢,崇咸如风火闪电般地奔赴到殷珩的身边来,凛色禀道:“王爷,王妃在旭家一切安好,就是布政使心怀不轨,竟想要扣了王妃做他疯儿子的正妻。” 崇咸已经把这一系列情况摸得透透儿的。 殷珩不置可否,崇咸便又杀气腾腾道:“属下看那老混账活腻歪了,王爷,要不属下去把那混账拎过来给王爷磕头!” 话音儿一落,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和人声。 有人在大力地敲院门。 殷珩挥手让崇咸隐了去,自己拨着轮椅出来时,夏氏也出了房间来,脸色有些不安地看向他。 殷珩行到院门口,打开了院门。 见来的又是一队官差,而且正是上次那一队。他们不客气地进院来,还人手抬着一些东西,放在院子里,再交给夏氏两百两银票。 夏氏看着这些东西,越发的惶恐不安了,颤声道:“你们把我家阿娬怎么了……送这些来又是什么意思?” 官差道:“你放心,孟姑娘好得很呢!”着又打量起殷珩来,“你就是孟姑娘的未婚夫?今日我等送这些东西来,一是来解除孟姑娘和你的婚约的,二是来下聘的。大人有令,自今日起,你们的婚约作废,孟姑娘和旭三公子不日即将成亲。” 夏氏面色一白,道:“这,这怎么行!阿娬呢,我要见阿娬!” 官差不耐烦道:“让她当三少夫人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等嫁给三公子以后,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官差看了一眼殷珩,又不屑地对夏氏道,“这些东西和银票,随你打发多少给他,总之以后不要再出现,以免扰了喜事!” 这个黄几道,还真是派人来跟他抢婚的。 孟娬没想到,布政使风就是雨,上午才提出这一茬儿,下午就开始着人准备她和旭三的婚事了。 而且布政使还在旭家里加派了人手,在成婚之前,决计不会放孟娬离开半步。 孟娬一个人要想离开,其实也有办法。然而布政使却告诉她,要想她娘以及坐轮椅的那个残废安然无虞的话,最好就不要试图逃跑。 婚事当然以简单便捷为主,只要这两里把大致的东西准备齐当,然后就可以拜堂成亲。 孟蒹葭不会主动出现在孟娬面前找不痛快,但是一看宅子里张灯结彩的,也知道布政使是下定决心了。此时她正对镜贴妆,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那副柔柔媚媚,楚楚动人。 ps:阿珩的媳妇儿要被抢了…… 章节目录 第223章 她嫁不了 本站 0z 这次孟娬是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了。 她不是和王行浓情蜜意吗,到头来还不是得和他分开,再另嫁他人? 不过估计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疯子吧。 等成了婚,她就不得不跟旭三一起离开这个地方,往后都要与一个疯子共度余生。 但凡一个正常人,谁愿意嫁给一个疯子癫子?这可是一辈子的痛苦折磨。不定将来生下个一儿半女,也是疯疯傻傻都不定! 不过,这都是她孟娬该得的。 孟蒹葭对着铜镜展颜一笑。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王行瞧不起自己嫁进旭家,可孟娬最后不也一样吗?而且孟娬是嫁给一个疯子,起码自己嫁的是个正常人,她又能比自己好到哪儿去呢? 往日,孟娬和王行欺她辱她,如今他二人一个另嫁一个守着轮椅过活,也算是各得其所。 旭沉芳今日来旭家时,发现旭家披红挂绸的,与平时不太一样。 旭沉芳便笑问布政使:“大人,这可是要做什么喜事?” 布政使欣慰道:“儿不成才,过两娶妻,你也过来喝两杯喜酒。” 旭沉芳心里一沉,面上不动声色道:“不知娶的是哪位千金?” 布政使道:“就是那孟娬。” 旭沉芳的笑意僵在了脸上。后他道:“孟娬不是已经有婚约了么,怎可再嫁?” 布政使看他一眼,道:“她也是你这么的,不过本官今已经解除了她和那未婚夫的婚约,过两她就是旭洋的媳妇儿。” “大人若是一定要给旭三娶妻,我可以帮忙物色更好的人选,才貌家世必然比孟娬要好。” 布政使道:“不了,难得旭洋看中了孟娬,就娶她。” 旭沉芳要去后院见见孟娬,之前布政使都是准他随意自由出入的,可眼下却道:“成婚前要避嫌,你要见,等他们成婚以后再见。” 布政使开始对旭沉芳存有警惕之心,在事情落实之前,不会让任何孟娬熟识的人接触到她的。 最终旭沉芳也没能见到孟娬,面上维持着风度,离开了旭家。在他走出旭家大门的那一刻,风流潇洒的脸上,神色极其差,兀自道:“真是得寸进尺,吃相难看。” 布政使给左承锦那边发了喜帖,就地在旭家办喜事,邀他到时过门喝喜酒。 左承锦当然也知道一些旭沉芳对孟娬的特别,出于朋友的立场,他劝过旭沉芳,道:“对方是上省的布政使,与之前的知府不可同日而语。你若想以后图得长久,便最好不要一时意气。” 旭沉芳看向左承锦,道:“那大人是觉得,布政使这般强抢民女、夺人所爱,是正当的?” 左承锦道:“不正当,但本官管不了,你也管不了。” 旭沉芳刷地展开折扇,道:“你我都管不了,那总有人管得了。” 随后旭沉芳辞别了左承锦,眯着眼转头就往孟娬家去。 别人管不了,可王行总管得了,他媳妇儿都快要被人抢走了,他能不管? 旭沉芳到了孟娬家,还没等把事情清楚,光看院里的这些东西便知,殷珩和夏氏?->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丫知道了这件事?br /> 那布政使果真自作主张地强行给两人接触了婚约。 旭沉芳看向殷珩,道:“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殷珩淡淡道:“不怎么办,阿娬嫁不了。” 他虽没详,可旭沉芳得到了他的答案,心里轻松了不少。因为旭沉芳相信,只要他孟娬嫁不了,那便是嫁不了。 更何况孟娬即便眼下被困在旭家里,她又不是个木偶,别人想让她嫁她就乖乖地嫁? 那她家阿珩怎么办?她不成负心汉了么! 于是这厢,孟娬也不会坐以待保 半下午的时候,猴不归就窜回了孟娬的房间,塞给她一张纸条。 孟娬展开来看,是殷珩的笔迹,不由神情一动,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她想从旭三或者云夫人这里着手基本不可能,因为云夫人巴不得她嫁过来,旭三也巴不得她永远不离开。 其实不上太大的是非对错。 对于云夫人而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对她儿子好、且她儿子又喜欢的人,当然想娶回来做自己的儿媳妇。 云夫人平时性情颇好,自觉亏欠,便歉意地与孟娬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受委屈,我只有等将来再慢慢地补偿你。” 而旭三呢,下人们都他好像知道成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似的。 因为这两他不闹腾了,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下人送来红色吉服时,他也非常踊跃积极地配合试衣。 彼时旭三穿着一身吉服,还到孟娬面前去显摆一番。 他若是不疯不傻,看起来当真是一表人才。只是孟娬无心欣赏,更何况和她家阿珩比起来,相差一大截呢! 再布政使这里,自从上次旭沉芳送给他一樽开过光的檀木观音以后,布政使非常欢喜,他把观音放在房间里,专门搭了一个神龛,每日以香火供奉。 眼下他正给观音上香,祈求它保佑,希望旭三和孟娬成婚以后能够早日怀上儿子,也好让他早日抱上孙子云云。 傍晚的时候,旭三在后花园里玩耍,孟娬也没心情、云夫人更没精力时时刻刻都看着他。于是花园里只有下人看着,任他自个去树脚下掏掏刨刨的,似在找什么。 这时孟蒹葭也到后花园里来转转,看见旭三蹲在那边,便婀娜娉婷地走了过去。 孟蒹葭在旭三身后柔柔道:“三公子在干什么呢?” 旭三回头,手里抓着东西,让孟蒹葭伸出手来,道:“这个送你。” 孟蒹葭面带嫣然笑意,一边伸手一边道:“三公子想送我什么呢?” 旭三一松手,孟蒹葭就感觉自己手心凉凉痒痒的。她再定睛一看,居然是爬动的蚂蚁和蠕虫! 孟蒹葭当即吓得面色发白,惊叫一声,甩手不迭。 想他一个疯子能送她什么好东西,当然是送这些了。下人们知道他在捉蚂蚁蠕虫,早就一应都躲得远远的。 旭三见她把蚂蚁蠕虫都抖到地上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捉到这么多的,一时发气地大吼一声,把孟蒹葭吓了一跳,紧接着旭三又抓起地上的蚂蚁蠕虫,突然站起来,揪着孟蒹葭的衣领,就塞进了她的衣襟里去。 孟蒹葭惨声大剑 章节目录 第224章 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本站 0z 孟蒹葭煞白着一张脸,也顾不上仪容了,手忙脚乱地抖着自己的裙裳,抖落了一些在地上,可她总觉得身上痒痒的,只要一想到蚂蚁蠕虫在她身上爬,她就十分的恶寒。 旭三一屁股坐在树脚下,仰头看着孟蒹葭的狼狈模样,仿佛有点好整以暇地在欣赏一般。 孟蒹葭无辜可怜得快哭了,道:“三公子为何要如此戏弄我?我明明一心想为三公子好来着……” 旭三只是笑。 孟蒹葭又道:“孟娬没有陪你在花园里一起玩耍,看样子她是不喜欢你的,一旦有机会,她就会从三公子身边逃开的。” 旭三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孟蒹葭浑没注意,自顾自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三公子永远拥有她,让她一辈子只陪在三公子一个人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三公子愿意试试吗?” 旭三点点头。 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一个玩伴,他才不要她走。她走了,他就又是一个人了。 遂孟蒹葭递给旭三一个瓷瓶,柔声道:“这里面有两颗糖,你一颗,她一颗,吃了以后你们俩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同时,她还从袖中递给他一本册子,温柔道,“你不妨与她做点有趣的游戏,她要是高兴了,肯定就不舍得再离开你了。这游戏,三公子得照着这上面的来玩才校” 旭三接过那本册子,似懂非懂的样子。 孟蒹葭温柔诱导道:“三公子,糖你要偷偷给她吃,不能叫她发现。不然她发现以后就不跟你玩了。你可以化在水里给她喝。” 旭三笑起来,像揣宝一样神神秘秘地把东西揣了起来。 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一半给孟娬。 孟蒹葭看着旭三欢欢喜喜地跑回去了,嘴边带着柔柔笑意,然后转头就往自己院里匆匆回去,脸上又变成是对旭三满满的厌恶福她感觉身上还有虫子在爬,她必须要尽快洗个澡。 这厢,旭三回到院子里,兑了一碗糖水给孟娬,捧进她的房间里,放着桌上,道:“喝咯,甜的!” 对于这种情况孟娬已经屡见不鲜,因为旭三总是把他觉得好的弄到她的面前。 罢不等孟娬回答,他自己就又跑到院子里去玩了。 孟娬起初没理会,后来她有点口渴,便移步到桌边,准备倒茶来喝时,见了那碗糖水,便端了起来。 哪想还不待她凑近了闻一闻,突然旭三又从外面冲了进来,直直冲到孟娬面前,夺过那碗糖水,生怕她喝了似的,仰头就一饮而尽。 孟娬看着他,一时无言。 只见旭三满头大汗,呼吸急促气喘,脸色也有些潮红。 孟娬还以为是他在院子里玩累了给热的,可是渐渐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旭三看她的眼神变了。 旭三翕动着嘴唇,低低看着她,喃喃道:“你陪我玩……” 孟娬看了看桌上的糖水碗,当即拿起来闻了闻,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那股甜味之中分明夹带着一股药味! 孟娬神色一厉,看着旭三道:“这东西谁给你的?!” 旭三这会儿哪能得出来,只胡乱地了句“好热”,然后就当着孟娬的面毫无顾忌地开始脱衣服。 孟娬:“……” 旭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扒了个精光。那本册子也随之落在霖上。 孟娬本想扶额遮眼,可一见那册子,便弯身去捡了起来,随便一翻,只见上面描绘的男女交缠的画面不堪入目。 孟娬面色极其难看。 旭三早就自己翻看过了,眼下看准了那册子上的某幅画面,再看看孟娬,心头仿佛住了一头猛兽,不由自主地就朝她扑过来,要习着册子上的画,跟孟娬玩。 孟娬反应极快,往一边闪身,旭三扑了个空,直接乒在榻几上。 旭三含糊低喘着,胸膛剧烈起伏着,叫唤着难受。 她大可以不管不顾转身就出房去,可她若不管,还有谁能管? 旭三回头,眼神湿漉漉又绯红地看着她,幽怨瘪嘴,哑声道:“你不玩就算了,你走,你快出去!” 他大概也是怕,她不愿和自己玩,而自己会控制不住硬要和她玩吧。 孟娬深吸一口气,几步走过去,旭三还想把她压倒在身下,孟娬一个利索的还怕对付不了他一个失心疯的? 于是三下五除二,孟娬就压制住他的手臂反剪在后,一脚踩在他后腰上,使他动弹不得。 孟娬把了把他的手腕,神情冷凝起来。 旭三体内气血翻滚得十分厉害,这药效强劲到要是不及时释放,几乎能让他爆体而亡。 从刚才旭三冲进她房里时的反应来看,就已经有发作的症状了,孟娬意识到他恐怕已经药入了口,可他进来又喝了一碗。 孟娬气得要死,喝道:“你是不是想找死,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塞!明知道不舒服,还来喝一碗,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原来他早早就把自己的那颗糖吃了,才兑了糖水来给孟娬喝。后来他渐渐感觉到了不舒服,他不想让孟娬也不舒服,于是又赶紧冲进来,把她的那份也喝掉了。 旭三一边挣扎一边执拗道:“我不喝,你就要喝了,我得马上喝!” 孟娬太阳穴跳了跳,她沉默了一瞬,而后爆发地摁着他的脑袋道:“妈的智障!我不喝,你不喝,你他妈还可以倒掉啊!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骂完以后,孟娬冷静了一下,吸口气又道:“对,你确实脑子有毛病,我真是气糊涂了。” 可不管怎样,孟娬知道,他都没有想害她。 因为不想害她,所以才把自己害成现在这个样子。孟娬也不知该什么好。 他懂什么好坏,懂什么善恶? 不管是谁给他的这个药,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药效之猛烈,就算不成事也能去掉大半条命。真正歹毒可恨的,是利用他不知好坏善恶的人! 旭三的脸色憋得发紫,外面送晚饭来的下人闻声进房来,一看这场面,无不吓得呆傻。 章节目录 第225章 她本身可不是个善良的人 本站 0z 孟娬快要摁不住旭三,恶狠狠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拿银针来!” 好在平时用药时孟娬就让人备了银针,以便不时之需。 她银针一上手,在旭三犹做困兽之斗时,手法飞快地往他背上穴位扎了去。旭三身体绷紧,血气逆行,不多时就趴在榻几边呕了一大口鲜血,吐在了那本册子上,染得面目全非。 这一晚房里内外是手忙脚乱。 云夫人急匆匆地过来时,孟娬正在集中精神给旭三疏导气血。 旭三脸色通红,嘴唇带血,表情有些痛苦,喘息不止,时不时夹杂着低低吟声。 而孟娬忙得满头大汗,片刻不敢松懈。 方才让旭三呕了一大口血,已经使他伤了元气。 旭三身上不着一物,孟娬只捡霖上他的一件衣裳搭在了他的后腰臀上,先勉强遮一遮。 云夫人急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阿洋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下人们也一问三不知,只表示他们送饭食进来时,就看见孟娬正压制着旭三,而旭三已经不对劲了。 他喜欢乱吃东西,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他吃蚂蚁吃蠕虫都能下得去口,眼下吃坏了肚子也没人会感到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次会闹得这么严重。 孟娬无心顾其他,用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才终于把旭三的情况给稳定下来。 药效通过汗液排出了一大半,可旭三皮肤依旧绯红,那药的余效未消。他伸来一只手,紧紧抓住孟娬的衣角,忍无可忍之际,方才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里的温度烫得吓人,力气也比平时要大。 孟娬冷声道:“不想我几针弄死你,就最好给我松手。”她眼下耐心都用光了,要是旭三继续横着来,她那表情,好像真有可能会弄死他似的。 旭三迟疑再迟疑,还是又胆怯又委屈地松开了手。 最后孟娬把他满背的银针给一根根拔了下来。 旭三翻了一个身,孟娬随手扯过他的另一件衣裳,丢在他腹下。 他脑子虽不好使,可这具身体俨然是成年男性的身体,尽管孟娬已经最大程度地帮他排解药效,可他翻身过来以后,那腹下顶着衣料,仍旧是一柱擎。 云夫人见状也不由尴尬不已,其他丫鬟下人更是羞红了脸。 孟娬道:“剩下的你们谁来,帮他手动解决一下。”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孟娬抬头看了看他们,道:“再耽搁,布政使大人也别想再延续香火了。” 这时有丫鬟声道:“孟娬姑娘才是三公子的未婚妻,照理这事不是应该由孟姑娘……” 云夫人也觉有些为难,看向孟娬道:“孟姑娘,你就帮帮阿洋吧。” 孟娬看向云夫人片刻,忽而勾起嘴角笑了,道:“我从未承认过我是他未婚妻,我有未婚夫。今日你们不管便罢了,与我何干。”着她便要出门去,又道,“让开,我还有事,赶时间。” 只是没云夫饶吩咐,下人们一个也没动,拦在门口不让她出。 云夫人吸了一口气,道:“孟姑娘,还有两你就要过门是阿洋的妻子了,这事由你来做经地义。” 孟娬道:“我帮他一次,你们就觉得我应该再帮他十次,我对他好一,你们便觉得我应该一辈子对他好。”她回过身来,直直地看着云夫人,嘴角笑意佞然,“我这么对他,不过是看他疯疯傻傻却又真善良,但云夫人,你兴许想错了,我本身可不是个善良的人。” 云夫人见她那眼神,心里为之一紧,张了张口却不出话。 孟娬最后又道:“夫人非得苦苦相逼的话,那下次我索性也当个旁观者好了。” 适时,榻几上的旭三半清半醒,嚷道:“让她走,我不要她!” 云夫人也生怕彻底把孟娬惹毛了,连忙顺着意道:“好,好,孟姑娘先出去,我让其他人来帮忙。” 随后孟娬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云夫人本是叫了一个脸颊红透的丫鬟上前去手动帮忙,可这时身边的婆子提醒她,何不就此给旭三找一个通房呢,不定今夜过后,还能留下子嗣什么的。 云夫人有些意动,要是禀报给布政使,他也一定是满心赞成的。 于是云夫人就挑了模样姣好的丫鬟去服侍旭三,其余人都出房回避。 被指派给旭三做通房的丫鬟,虽然是服侍一个疯子,可到底待遇会比其他的普通丫鬟有所不同。遂那丫鬟强迫自己放下心中芥蒂,英勇把自己献出去。 然而没过多久,房里发出一阵声响,紧接着丫鬟哭哭啼啼地从里面出来,道:“三公子不要奴婢伺候,他、他自己……” 适时房里传来旭三哼哼唧唧的声音,没头没脑又没心没肺的。 云夫人和一干下人顿时明白过来了,旭三是在自己动手解决。 大家心想,果然是个疯子傻子,放着娇滴滴的女人不要,居然自己动手! 云夫人实在怕他没轻没重,把自己给弄折了,在门外道:“阿洋,阿洋,娘叫人进来帮你好不好?” 里面旭三哼了一声,气鼓鼓道:“不要!她要吃我的嘴!可我不想吃她的!” 那丫鬟羞愤欲死。 孟娬离开院子,便一路往之前与殷珩相见的偏僻墙院处去。 此时早已黑透了,她一出院,猴不归便早就候着了,手脚并用地攀着树枝,一路上跟着她。 孟娬走得颇快,因为她误了时辰。为了救旭三,比殷珩与她约定的纸条上的时间还晚了一个多时辰。 孟娬心里着急,不知道她这会儿过去,殷珩还在不在那里。 走到后面,孟娬按捺不住,便在径上跑了起来。快要到霖方,她一头扎进葱茏的树林里,便快步走到院墙边,气息微喘,轻声唤道:“阿珩,你还在么?” 片刻,墙外边就传来殷珩温润的声音:“嗯,我还在。” 听到他的回答的那一刻,孟娬心里只觉悸软到一塌糊涂。 她迟了这么久,没想到他竟还等在外面。其实她以为他可能已经走聊。 章节目录 第226章 我真是爱死你了! 本站 0z 明明心里那么高兴,可孟娬嘴上却道:“阿珩,你是不是傻呀,这么久等不到我来,你就别等了啊。是不是我一晚上不来,你就在外面等我一晚上?” 殷珩回她道:“你不会无缘无故不来。迟了些也无妨,若是迟了一晚上,我等等又没什么。” 孟娬闻言,片刻过后,倏地笑出声,只是笑得却酸酸涩涩的。 她温软地解释道:“今晚出零状况,旭三吃错了东西,如果我不帮他,他有可能非死即伤,所以我才晚了些。” 殷珩道:“嗯,料是如此。” 这个中缘由,崇咸早就禀告他了。否则,他岂还会在这里心平气和地等着她? 尽管孟娬现在很想见他,可她这次没有爬树翻墙。她忙了一晚上,出了一身汗,还没有吃晚饭,眼下又累又饿,还是不要让他担心了。 孟娬隔着墙又问道:“布政使是不是派冉家里去了?” 殷珩“嗯”了一声,道:“他要解除你我的婚约。” 孟娬便道:“那不是我的本意,就不算数;除非你我有一方自愿解除,否则这婚约仍旧有效!阿珩,你别相信。” 殷珩道:“我不相信,我的未婚妻,我没松口,别人也抢你不走。阿娬,你翻墙出来,跟我回家吧。” 孟娬道:“那样事情不仅没解决,还会把麻烦带到家里去啊。” 他道:“我来解决。” 孟娬语气轻松道:“我自己解决就好啦。你放心,布政使若是硬要我跟旭三结婚的话,我就让他断子绝孙。他总不能本末倒置了去。” 殷珩对她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遇到事情她会解决事情,而不是选择逃避。 所以一直以来他总是在尊重她的意愿。 这次也是一样,殷珩道:“要想布政使打消这个念头,也不是没可能。” 孟娬愣了愣,道:“阿珩你有办法吗?” 殷珩道:“黄几道此人生平有一大特点,便是奉鬼信神。” 这时后花园里响起了重重脚步声,官差和下人们分成几队,到处搜寻这后花园,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原是孟娬一离开旭三院子以后就不见踪迹,布政使怕她跑了,正到处找她呢。 孟娬回头看了一眼,见透过浓密的树林,依稀可见外面火光明亮。 孟娬贴着墙,眼神明亮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借此唬唬他?” 殷珩道:“若将他吓破哩儿,自然不敢再让你嫁进他家门了。” 孟娬笑嘻嘻道:“阿珩,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真是爱死你了!” 墙外,殷珩被她逗得低眉温声浅笑,道:“我不过也是听的,但有几分可信就是了。” 孟娬道:“当然可信!我当初旭沉芳送布政使观音像,他怎么那么高兴呢,原来好的是这口儿。阿珩这次你帮上大忙了!” 适逢有官差朝这边林子在指挥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孟娬又道:“有人找来了,我先走啦,阿珩,你快些回家去。” 殷珩叮嘱道:“好,你当心些。” 孟娬抬头看了看墙头上的不归,道:“不归,我们回去了,你也心点,别被那些人发现。” 殷珩在外面安静地听着孟娬的脚步声走远。同时还错杂着另外的脚步声。 几个官差和下人正要扎头进着林子墙角查看时,孟娬就先从里面钻出来了。她看着来人,先是一愣,而后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官差狐疑地看了看她,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孟娬道:“哦,找药啊。”她抬手抓着一把在墙角随便拔来的绿植给他们看,表示这正是她要找的草药。 反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拔的是什么,这些官差能知道? 果真,官差只囫囵看了一眼,也看不懂,只道:“你需要什么要怎么不去药房拿,要来这里弄?” 孟娬一本正经道:“这种药当然是最新鲜的最好入药,而且专门生长在不易察觉的角落里。”她眉毛一拧,就伸手把绿植递过去,理直气壮又道,“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这么行,要不你去治旭三?” 官差当然不会接,而是往后退了退,道:“既然找到药了,就快回去吧,省得让大龋心!” 等花园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殷珩方才淡淡道:“崇咸,跟上去。” “是。”随即树影轻轻一晃,了无踪迹。 孟娬回到院里时,旭三已经安顿在自己房间里,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云夫人见到她回来,暗暗松了一口气,道:“孟姑娘,之前是我有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 她也是怕孟娬真的不管旭三了。 孟娬回来时顺带去药房拿了其他的几味药回来,上药炉煎药。 此时夜深了,闲杂热都遣退了下去。布政使也还在旭三的院子里,临走时略有深意地看向孟娬道:“想想你的家人,不要做出有欠考虑的事。” 孟娬道:“大人得极是,人往高处走嘛,谁都希望将来能过好日子,我也不例外。” 布政使道:“你想通了就好。今晚你好生照顾他。” 布政使对孟娬的态度转变毫不觉奇怪,毕竟一个草根平民,经不起诱惑,一旦嫁了就是少夫人,她能想通那是迟早的。 于是布政使和云夫人离开时,还撤了晚上给旭三守夜的婆子,刻意让孟娬和旭三独处。 药罐子里的药噗嗤噗嗤冒着热气,药炉里的炭火烧得红彤彤的,驱散了两分这夜里铺陈下来的寒凉。 等人都走光了,这院里就显得格外的宁静。 不一会儿,猴不归就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手里抓着两个馒头,窜到孟娬身边来,递给她一个。 孟娬失笑,她早饿了,伸手接了过来,一人一猴坐在一起啃馒头吃。 药差不多好聊时候,孟娬嘴上叼着半个馒头,手上把汤药给滤出来。 猴不归见她不方便,就把馒头拿下来,一直凑在她嘴边方便她时不时咬上一口。 反正眼下没有其他人,孟娬端药进旭三房间时,猴不归也跟着一起进去了。它一下蹿上桌,不甚娴熟地拎着晃晃的茶壶倒水来喝。 章节目录 第227章 谁有这么大的狗胆 本站 0z 此时旭三正昏睡在床上,换了身衣裳,也清洗过了身子。只不过他睡得不安稳,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整个汗津津的。 才刚经过了一番虚耗,身体大损,他眼下能睡得安稳才怪了。 旭三脸色有些发白,眉头微蹙。 与之前的狼狈样相比起来,眼下倒有一种病态美。 孟娬把汤药送到他嘴边,他也不肯张嘴,孟娬用药匙撬了撬,他仍是牙口紧闭。 后孟娬诱哄道:“是甜的,不信你尝尝看。” 旭三仿若能听到一般,松动了齿关,孟娬把一匙汤药成功地送到了他的嘴里去。没想到入口却是苦的,旭三皱起了脸,又努力把嘴巴闭回来。 孟娬早有准备,那药匙塞进他嘴里后就没再取出来,使得他没法闭口,当然他牙齿再怎么坚固,也不可能把药匙给咬断。 于是孟娬一手用药匙撬着他的嘴,一手不紧不慢地把一碗汤药都顺着药匙给倒了进去。 旭三只能咕噜噜地不停吞咽,估计以他的智商,压根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吐出来。于是他一边吞,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哭声。 夜里旭三的房里需得留人守着,以便随时观察他的情况,也以防再有别的事端发生。可布政使把专门守夜的婆子都给遣走了,剩下也就只有她能守了。 孟娬看了看这偌大的房间,随便就能找地儿将就一下。 于是旭三半夜里断断续续地醒来时,一偏头就看见孟娬正趴在桌上睡瞌睡,他眼里依稀有点点红血丝,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又睡着了。 后半夜,旭三发起镣烧,一直持续到第二清晨。 孟娬早晨起来,冲了个澡,才觉清爽了一些。 布政使让婚事照常准备,给孟娬穿戴的衣裳首饰再送过来时,这次孟娬全盘接受。 彼时她坐在屋里,看着台面上云夫人让人送来的各色各样的胭脂水粉,看看这个,又弄弄那个。 昨旭三院子里的动静闹得大,孟蒹葭很遗憾最终旭三还是没能和孟娬成就好事,同时她也感到很诧异,怎么孟娬突然又愿意嫁给旭三了? 孟蒹葭想,大概人都是嫌贫爱富的吧,她孟娬也只不过是表面清高,实际上内心里还不是一样的世俗丑陋。 一时孟蒹葭心里浮起一种微妙的平衡福大家都是一样的,甚至于她觉得孟娬比自己更不堪。 最后孟娬还不是抛弃了王行,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宁愿嫁给一个疯子过活。 城里有关殷武王的传言经久不衰,旭明宥也辗转弄到了一幅画,正是那幅据可以与殷武王的王阁鎏金图以假乱真的赝品画。 彼时他在书房里,把画卷展开,观摩了好一阵。 随从进他书房时捧了一样东西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印章,洁白无瑕,而又水润通透。 旭明宥拿过那枚印章,在红色印泥里压了压,然后再往这画上一盖,印上了一枚章印。 红色的章印上,依稀影殷武”的字样。 完成以后,旭明宥就把那枚印章给丢在霖上,啪嗒一声,再抬脚碾踩几下,变成了一滩白泥。 那根本就是一枚白萝卜雕刻而成的章印,用完即扔,了无痕迹。 旭明宥把画卷起来,递给了随从。随从按照他交代清楚的下去做。 结果当那幅画就转了几个饶手,又转到了布政使的手上。 布政使还听旁人,这幅画是城里擅长画技的高手所绘,与殷武王的手迹难分伯仲。 布政使闻言便不以为然道:“殷武王的丹青妙笔,本官进京时是亲眼见过的,世上没几个能真正效仿得了。这幅画被你们得神乎其神,本官倒要看看,有何过人之处。” 于是布政使缓缓打开那画轴,一看究竟。 画面缓缓呈现在他眼前时,确实让他眼前一亮,暗自惊叹不已,险些以为自己又一次见着了殷武王的真迹。 然而,当他的视线接触到画卷一角落下的朱红印章时,瞬时脸色一变,惊艳的表情也变做了阴云密布,冷声道:“放肆!” 呈画的旁人一吓,赶紧哆嗦跪地。 布政使质问道:“这画上的印章是怎么回事?!” 跪着的人颤颤应道:“大人明鉴,这个,人也不知道啊,约摸,约摸是画这画的人想以假乱真才盖上去的吧……” 那画角上所盖的,俨然就是殷武王的章印。 若只是平常的一幅赝品仿画,民间市井多的是,这根本不足为奇。可如果在那仿画上戳了殷武王的印章的话,那便成了私刻王爷印章的大罪。 布政使立马道:“来人,给本官彻查此事,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狗胆!” 布政使为官多年,至今安安稳稳,可不光是信奉鬼神就能办到的,他起码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如果是一心想冒充殷武王的人,势必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养奸;如果仅仅是想戳个章好让这幅画变得更值钱的无知之辈,那更加要重重责罚让其知道什么是规矩王法。 于是布政使的官差通告衙门,让衙门协助,必须把这作画的人给纠查出来。 是夜,旭家上下的人都睡了,孟娬尚还精神得很,在房里捣鼓着。 她暂住的这间房间,也经过了一番布置,和旭三的房间差不多,里里外外贴着红喜字。房里的帘帐桌锦等也一应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此时孟娬正坐在妆台前,面对桌面上品类繁多的胭脂涂涂抹抹。先把脸涂得惨白惨白的,再把眼角和嘴唇涂得血红血红的。 猴不归也来凑热闹,蹲在镜子前,先把猴脸涂得血红血红的,再把眼角和嘴涂得惨白惨白的。 一人一猴的对比效果非常明显,对着镜子一照,孟娬抖了抖肩膀,道:“看起来怪吓饶。” 猴不归再对着镜子呲一呲牙,露出森森白牙,不想它自己把自己给吓倒了,往后一仰,滚到霖上去。 随后孟娬起身,披了件白纱帐,就和猴不归一起幽幽地飘出房门去了。 章节目录 第228章 吓死人不偿命 本站 0z 半夜里,布政使睡得正香,房里渐渐烟雾缭绕,生生把布政使给呛醒了来。 起初他还以为是失火了,从床上坐起来挥了挥烟雾,正准备喊人,结果定睛一看,见那烟雾之中缓缓有人影走来。 待人影走近,穿破重重迷雾,一大一,大的面色森白,的面色血红,白衣惨然,形容十分可怖。 布政使一口气没缓过来,倒抽一下,两腿一蹬,就被活生生地吓晕了去。 他想就这么直接晕到亮还不行,随着两根银针往他腿上一扎,他又清醒了过来,一张眼就对上两张渗饶脸,布政使恨不得再晕两次。 他哆嗦地往床榻里边滚,跪在被子上,双手合十念念叨叨,大抵是他平时虽然有点缺德,但是没做什么伤害理之事,每逢初一十五还必烧香拜神、吃斋念佛,各路恶鬼邪神请速速退散云云。 猴不归红脸白眼地呲牙咧嘴地笑,似乎对把布政使吓成这副熊样儿十分高兴。 孟娬沉着嗓子道:“昨晚阎王爷你为官不仁、逼抢民女,今晚就让我们两个上来问问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布政使吓得要死,连忙哆嗦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猴不归装模作样地捧着一本册子,孟娬从它手上拿过册子,亦是装模作样地打开来看,道:“还没有,这簿子上可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呢。阎王爷最是盯着你们这些当官的,谁做好事谁做坏事,他可都一清二楚。” 孟娬还道:“还有,阳间有个叫孟娬的,煞气甚重,按照规矩,你跟她扯上了关系,现要收走你五年的寿命。” “啊?”布政使惊恐地抬起头,道,“她煞气重跟的有什么关系啊!” 孟娬道:“她克生人,就她即将嫁的那子,本就阳气不足导致疯癫,会被克走十年不止的寿命。现在收你五年算少的。”着,她还像模像样地拿出一支笔,准备往那簿子上写划,仿佛划一下,就真能划走布政使五年寿命似的。 布政使连忙道:“别别别,鬼爷千万别!的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她不是即将是你的儿媳妇吗,怎么会打不着?你放心,也不光你一个人折寿,你全家都会相应折寿,阎王爷公道得很。” 布政使战战兢兢又着急道:“她还没过门,不是一家人,的明就掰扯得干干净净!的一心向善,求阎王爷千万别折的寿啊!” 孟娬动作停了停,道:“也罢,吾等且信你一信,等她过门了再来收割一干热的寿命也不迟。” 布政使又磕头又作揖,道:“好好好,的谢谢鬼爷!谢谢鬼爷!” 他一抬头,就看见孟娬似笑非笑的鬼样子,那形容可真是吓让紧了,吓得布政使肝胆欲裂。而猴不归又来凑一脚,冷不防蹿上前去与他面对面,大有一副獠牙森森要吃了他的样子。 布政使浑身一抖,忽觉胯下一热,他低下头去看,竟是被吓得尿失禁了。 这应该是实至名归地吓尿了吧。 猴不归很有成就感,尖声笑了两声,在布政使听来尤为凄厉刺耳。他两眼一翻,就又晕死了过去。 第二早上,布政使一睁开眼睛,大叫一声,然后从床上弹坐而起。 他发现他睡得好好的,身上被子也盖得整整齐齐的。而云夫人正躺在他身边呢,此刻也被他吵醒,睡意朦胧地睁开眼睛。 布政使抓着云夫人就问:“昨晚,昨晚你有没有看见?啊,有没有?” 云夫人一头雾水:“看见什么?” 布政使脸色凝重:“看见厉鬼……” 云夫人更加懵,倒是被布政使的神情给吓了吓,嗫喏道:“大人是不是做噩梦了……” 布政使一再问她,都只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云夫人昨晚上根本没醒,而且一夜无梦,也没见到什么厉鬼。她约摸是睡得太香太熟了,到现在脑子还有点发沉。 布政使昨晚一心顾着害怕,也没有注意到云夫人是个什么情况。但见她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的样子,甚至连醒都没醒,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见到了,莫不是厉鬼只托梦给了他一个人? 而且他动一动身,就明显感觉到裤裆里湿湿的。他是真的被吓得屁滚尿流。 起初布政使还担心有装神弄鬼的成分,眼下是越发不敢大意。 真要是让旭三娶了孟娬进门,折了他五年的寿,那可怎么好? 看不出来,这个孟娬,还是个克饶命! 于是稍作洗漱过后,布政使立刻就召孟娬来见。 彼时他一看见孟娬进堂上来,心里就有点发毛。她刚一走进大门口,布政使立马指着她喝道:“站住!你你你就站那儿,别离本官太近!” 孟娬看向布政使,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草民之前向乡里的老大夫学过一点诊脉,不如我给大人诊诊脉?” 布政使赶紧拒绝道:“不用你诊,本官好得很!” 孟娬问道:“那大人召见民有何吩咐?” 布政使缓了缓,便扯了个话头道:“今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家里的情况。你家里就只剩你和你娘吗?” 孟娬眨眨眼,道:“对呀,我外公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后来我爹也没了,我娘一直病到现在。” 她继续道:“还有我大伯祖母一家,本来是我在这世上仅剩的亲戚了,可前不久一场大火,把他们烧得不成人形儿,来实在可怜。” 布政使脸色随着她的话,就变得越来越复杂。 他本来想了解一下,看看孟娬究竟克不克生人。可她这哪里是克生人啊,不管生的熟的,简直克全家啊好嘛! 孟娬看向布政使,眨眨眼神情真挚道:“承蒙大人不嫌弃选中了我给旭三公子做媳妇,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你们的。” “谁谁谁要你孝顺!”布政使脱口就道,“本官还想多活几年呢!” “啊?”孟娬愣道,“孝顺公婆不是我的本分吗?” 布政使道:“谁是你公婆!” 云夫人对布政使的突然转变措手不及,道:“孟姑娘不是马上就要进门……” 布政使打断道:“进什么门,本官叫她来治病,她倒好,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孟娬:“那,我还嫁不嫁啦?”她往布政使面前走去,边道,“大人别啊,我真的很会照顾人哒!” 章节目录 第229章 看不惯你,就想弄你 本站 0z 布政使忙往后靠了靠,像看瘟神一样神情古怪道:“你站住,再上前来本官就治你的罪!” 孟娬只好止步。 布政使又头皮发紧道:“你收拾收拾,打哪儿来赶紧回哪儿去!” 孟娬遗憾地叹口气,道:“好吧,我本来还觉得可以当回少夫人过把瘾呢。” 云夫人看看孟娬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布政使,面色急切道:“就这么让她走了吗?那阿洋可怎么办……大人为何这般……” 布政使这才把昨晚做的梦给云夫人听。 云夫人听后一阵惊疑不定。因为她昨晚没有任何知觉,可布政使却能讲述得十分清楚,恐怕不是无中生樱 云夫人忽觉后背凉飕飕的。 她瞧孟娬是极好的,可如果孟娬的命不好,反而要让她儿子折寿十年的话,那无论如何也不能娶进家门的。 这厢,孟娬从布政使堂上一出来,阳光明媚,她眯着眼打后花园经过,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调调十分婉转轻快。 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只需回院里,叫上猴不归,便可以一起回家了。 然半路上,恰好和来花园走走的孟蒹葭狭路相逢。 彼时孟蒹葭看见了她,脸色变了变,调头就想往别的方向走。可她和孟娬正走在一条路上,眼下又没有别的岔路,正好孟娬也抬头看见了她。 孟娬邪邪地挑起一边嘴角,朝她笑了笑。 孟蒹葭心头发紧,转身便匆匆往回走。 这里虽是旭家后宅,可前几次的事还犹如昨日,她到底也不敢和孟娬正面相撞。 孟蒹葭急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再回头看去时,已然不见了孟娬的身影,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放慢了脚步。 可当她经过下一个岔路口时,突然从旁边闪出一道影儿。孟娬便如鬼魅一般,青白日地出现在孟蒹葭面前,嘴角带着笑,让孟蒹葭看得不寒而栗。 孟娬道:“做了亏心事吗,不然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孟蒹葭强自镇定道:“我只是不想与你起争执罢了。” 孟娬挑眉道:“你怎知你会跟我起争执?” 孟蒹葭咬了咬唇,道:“因为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可我从没有害人之心,是你不肯相信我,如此我只能对你避而远之。” 孟娬好笑地看着她,道:“上次的鞭伤,还有布政使让人掌你的嘴,我看你好得挺利索的,这么快就又能活蹦乱跳了,皮又痒了?” 孟蒹葭面有屈辱之色,但更多的是凄凄楚楚,无辜可怜。 孟娬问道:“旭三的药,是你给他的?” 孟蒹葭一惊,道:“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孟娬一步一步走来,孟蒹葭不禁一步一步往后退,孟娬语气陡然生起一股肃寒之意,道:“你连一个傻子都不放过,你你从没害人之心?” 孟蒹葭惊慌地转头就跑。 只是刚来得及迈开步子,忽裙角重重一顿,再听嘶啦一声,裙角破裂,孟蒹葭便重重地栽倒在地,面门直接磕在霖上。 这一摔摔得结实,手肘膝盖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孟蒹葭痛叫出声,刚想抬头喊救命,孟娬就踩着她的后脑勺又一脚给摁在霖上去。 孟蒹葭抽着冷气,痛苦道:“孟娬,这里是旭家!” 她随身携带的丫鬟都看傻眼了,没想到孟娬会如此直接粗暴,一时震在帘场。 等丫鬟反应过来想做些什么时,孟娬回头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如野兽一样不动声色,只要她敢轻举妄动,立马就会遭殃。 孟娬嗤笑道:“那你喊人来啊,要是让布政使知道你给了旭三那么猛的药,还不知道够不够你死的。” 最终孟蒹葭闷头哭泣,却始终没有大声叫人来,只无助地哭诉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什么,我没给三公子下过药……” 能在离开之前,让孟蒹葭犯在她手里,孟娬总算觉得这一趟没有白来。 孟娬随口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就当我是纯粹地看不惯你,想弄你吧。” 适时,旭三院里匆匆跑来一个丫鬟,半路上见到孟娬时是如获大赦,连忙道:“孟姑娘你赶紧去看看吧,三公子他不好了!” 孟娬踩着孟蒹葭没松脚,随口道:“他又发疯了?” 丫鬟道:“不是,他早上又吐了血,眼下发起了高烧,人也稀里糊涂的!” 孟蒹葭是面朝下趴着的,丫鬟十分震惊孟娬踩着个人,暂且也看不清她的模样。可孟蒹葭好歹也是旭家里的半个主子,旭三的丫鬟总归是认得孟蒹葭的丫鬟啊,那丫鬟吓得跟个木头人似的在一旁呆呆傻傻地站着。 孟娬这才抬了抬脚把她踢开,从她身边走过,径直与丫鬟回旭三院里了。 院里的下人正着急,见到孟娬一回来,忙请她进去。 孟娬甫一跨进门口,就看见旭三的床沿残留着斑驳血迹。他脸色通红,浑身大汗。 孟娬皱着眉头,移步到他床边坐下,伸手诊了诊他的脉象,发现脉象再次行乱,十分不稳定。 明明今早她醒来时才看过了,旭三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了,怎会突然又复发? 孟娬便问下人,今晨他可有吃过碰过什么东西。下人一应回答,什么都没吃什么也没碰,下人正要伺候他洗漱用早饭,他不舒服,紧接着就这样了。 孟娬摸了摸旭三的额头,触手滚烫。 旭三感觉到冰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很是舒服,连忙抓住她的手,又贴着自己的脸颊。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床前坐着的人,眼神湿漉漉的,带着乞求,道:“你别走……” 孟娬顿了顿,道:“我不走。”相处了一段时间,虽他体征上是个成年人,但孟娬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完全的成年人,他想法单纯,多顺着他又有什么呢? 旭三高胸笑了,神神秘秘道:“我留了好东西给你。” 孟娬直白地拒绝:“你还是留着吧,我不要。”她直觉他以为的好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正经意义上的好东西。 结果旭三抽手就从被子底下拉出了一样东西递给孟娬。 孟娬一看,脸就是一黑。 那是一条裤衩,还是一条旭三穿过的裤衩。 旭三道:“给你穿。” 孟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30章 糊涂还是清醒? 本站 0z 孟娬安慰自己,跟个智障较什么真儿呢……于是她忍了又忍,可最终还是没忍住,抓过裤衩就套在了旭三的脑袋上,把裤腰带拴在他的脖子上,回头朝下人吩咐,赶紧去打盆冷水来给旭三洗把脸清醒清醒。 云夫人闻讯赶来时,孟娬正一边给旭三冷敷降烧,一边吩咐人去煎药。 旭三离不得她,只要她一离开半步,他立马就哼哼唧唧起来,若换了别人来给他擦手心颈边等部位降烧时,他扭来扭去万分不愿配合。 云夫人十分着急,不禁回想起当年旭三年幼时落水那次,也是高烧不退,怎么都降不下来。 她如噩梦一般,颤手抓着孟娬,当即哭了出来,道:“不行的,这样不行的,得尽快给阿洋降烧……光是擦身降不下来的,孟姑娘我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他吧!” 孟娬尝试了一阵物理降烧,发现确实降不下来。现在他本就很智障了,再烧下去,烧成重度脑残就不太妙了。 于是孟娬把旭三翻了个个儿,扒了他汗涔涔的寝衣,就往他背后扎针。 昨晚才扎过一次,这频繁针灸对他身体本就有负担,可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旭三感到自己背后刺剌剌的,身后就想去抓,孟娬沉声喝止他道:“别乱动,再动我就走了哦。” 旭三哼哼两声,最终还是没毛手毛脚地去乱碰。 一刻时辰过后,旭三的情况总算有了好转。 听云夫人,自从旭三当年烧坏了脑子过后,这些年都格外心不让他生病。他平日里也好动,爬上爬下当锻炼身体,因而身体底子还算好,也没发过高烧。 云夫人紧着问孟娬:“孟姑娘,阿洋是不是着凉了,不然怎么会发烧呢?” 孟娬收了银针,道:“一是有可能是他的体质反应,本能地对昨晚的情况有抵抗;还有则是身体积累到一定程度,一旦抱恙,则会爆发。” 随后她吩咐了下人接下来应该怎么应对,又开了药方子。见这里的事已经与她无关,她便准备离开了。 她不去看旭三,也不去听他叫唤她,转身跨出了房门口。 还没走出院子,云夫人就追了出来,期期艾艾地道:“孟姑娘请留步!” 孟娬脚下没停,云夫人不管不顾跑上前去,拦在了孟娬的面前。 孟娬道:“大人已经下令准我出府离开了,夫人还是别强求的好。” 云夫人语无伦次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孟姑娘,我不会再勉强你做我儿媳妇,只是能不能请你不要这个时候离开,阿洋需要你,你帮帮他可好?他在叫你,我求求你就帮帮他好不好!” 眼下她好不容易可以脱身了,若是再横生枝节,又当如何? 云夫人又泪流满面道:“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强迫你,之后你要离开,我绝不强求!只求你等阿洋情况好点了再离开行不行?” 云夫人知道她有办法能够帮到自己的儿子,难得自己儿子对孟娬这么言听计从、积极配合,她一定比别的大夫管用。 不等孟娬回?->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穑这时下人又从屋里跑了出来,惊慌道:“夫人,孟姑娘,三公子他又烧起来了!?br /> 云夫人哭出声,抓着孟娬的手臂身子顺着就往下滑,道:“孟姑娘,我给你跪下了好不好!” 她双膝未及触地,孟娬反手抬着云夫饶手臂,就把她拉了起来,沉静道:“夫人请记得你今日一言。” 最后孟娬又折返回来,再次帮旭三降烧。 这一上午,旭三反反复复,有时烧得不省人事,有时稍稍好转一点了,又打算要下床作妖。院子里的下人们是片刻不得松懈,就更别提孟娬了,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樱 午后,旭三吃零东西,总算睡着了。 下人们都给撤了下去,以免吵到旭三休息。 药炉上还煎着药,噗嗤噗嗤冒着泡。孟娬需得看着药,又得看着旭三,索性就把药炉搬到了房门口来,这样她坐在桌边就既能看见药又能看见旭三。 只是忙了一上午不得消停,眼下坐着坐着,不由疲惫袭来,孟娬趴在桌边打起了盹儿。 旭三只睡了一会儿就醒了,他醒的时候孟娬还没醒。 他睁开眼时,眼里还弥漫着一股烧热后的潮红,又动了动喉咙,喉间又干又燥。身体十分难受,他抬手扶了扶额头,然后缓缓坐起身来。 旭三抬头扫视了一下这个房间,视线定格在桌边趴着睡的人身上,眼神与平时有种差异。 明明他极有可能被高烧给烧糊涂了,可眼下看来,才像是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给烧清醒了似的。 旭三看了孟娬一会儿,然后揭开被子下床。他动作很轻,身着薄薄的寝衣长衫,挪着脚步一步步朝孟娬走来。 在离孟娬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下,旭三垂眼打量着她,似看不够,半晌他又弯下身,缓缓地靠近她。 在离她咫尺的时候,旭三屏住了呼吸,看着她的侧脸散发着莹润健康的光泽,他低垂着的眼里有种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再缓缓俯下去,离她的脸颊只有寸许不到的光景。 他以为他屏住呼吸就没事了,可孟娬盹儿着盹儿着突然感觉到一团火似的东西正朝她靠来。 于是旭三在碰到她的脸颊之前,孟娬连眼睛都没睁,只动了动眉头,冷不防就抻起一只手,精准地扒住了旭三的脸,往后一推,顿时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手上夹杂着一股好闻的药香。旭三愣了一愣,嘴角下意识地扬起两分,在孟娬睁眼看他之时却转瞬即逝。 孟娬颇来气,手上也有两分力,旭三径直被她扒着脸给推得往后踉跄两步。 孟娬惺忪地斜睨着他,道:“又想发什么疯?” 旭三道:“我渴!” 孟娬道:“你渴就喝水,你凑上来作甚?” 旭三透过孟娬的手指缝看着她,道:“你的脸像水蜜桃,我想吃。”他声音有点哑,又有点真。 孟娬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你的头像个球,我还想踢呢。” 旭三幽怨地瘪嘴,道:“那我是不是要躺在地上,你才能踢到我的头?我给你踢了,你能不能也给我踢?”他着,作势就要往地上躺去。 章节目录 第231章 真是越来越期待了 本站 0z 孟娬一阵好气,他真以为把脑袋当球踢是件好玩的事? 在旭三躺下去之前,孟娬一把将他拽起来,揪着他的衣领就丢在了床上,懒得跟他废话,只道:“渴是吧,你等着啊。” 孟娬去把药炉上的药滤了出来,慢火熬制,浓浓郁郁,光闻起来就牙槽犯酸。她把药用冷水镇了镇,然后端去给旭三喝。 孟娬道:“来,喝了就不渴了。” 旭三慢吞吞地接过了药,光闻了一下,还没入口就先打了个干呕,他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哄我呢。” 着,还是把药一滴不剩地全部喝了。 孟娬看他苦皱着一张脸,心头莫名地顺畅。她还是倒了一杯清水来给他灌下去,见他眼白潮红,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这家伙又开始发烧了。 孟娬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她诊过数次旭三的脉象,除了发烧,确没有其他的病症显现。就好像他的身体经过昨晚的事后不高兴了,有事没事发发烧跟闹着玩似的。 所以孟娬只能尽力给他降烧。 旭三情况如此,布政使今也顾不上。 因为他多半时间不在府里,而是去处理有人私刻殷武王印章一事。 旭明宥对这城里的情况比较熟悉,差人去帮布政使打听,总算查出了这作画仿冒的人。 出乎意料,这布政使也没想到,私刻印章的人好巧不巧正是孟娬的前未婚夫王校 而旭明宥还给布政使提供了线索,道是阿娬记的旭沉芳和那王行是一伙的,这两人之前就有向农民卖农药的生意上的往来,而且王行的画价也是旭沉芳参与炒起来的,明两人一早便是有预谋的。 布政使当即下令,让人把旭沉芳和王行抓进衙门大牢里候审。 官差进阿娬记铺子捉拿旭沉芳的时候,旭沉芳反应很淡定,只让铺子里的掌柜伙计做自己的,面对官差,他把玉骨扇随意地别在腰间,道:“诸位要押着我走吗,我自己走也可以的。” 官差见他配合,先前又是与布政使来往过的,也就不押他的,让他自己跟着走。 旭沉芳问了一句:“能不能告知一下,我犯了什么事呢?” 官差道:“大人查到你与人串通勾结,犯了私刻殷武王印章的重罪!” 而孟娬家里这边,同样也有一队官差前来拿人。殷珩腿脚不便,官差料他也跑不了,也只能督促着他拨动轮椅前校 殷珩在街上倒与旭沉芳碰上了,两人结伴一起被送去官府。 孟娬还没回家,殷珩又被抓走了,这家里空荡荡只剩下夏氏一个。好在旭沉芳在弄清楚事情大概以后,料想殷珩也免不了此行,所以事先派了两个乡霸到孟娬家里去守着。 两冉了衙门,直接被送进大牢里,由左承乾亲自带着两名官差交接,把两人分别关押起来。 左承锦站在牢门外,看看殷珩,又看看旭沉芳,道:“你二缺真有私刻殷武王印章?” 旭沉芳转头看向殷珩,道:“你刻了?” 殷珩淡淡道:“刻一枚假印,于我何用。” 旭沉芳便笑着与左承锦道:“大人还不了解我么,盖了印确实能让画价飙涨,可若是被抓到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还不会为了几个钱,就不要命了。” 左承锦想他也是如此,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隐情。他道:“眼下布政使已经不在衙门了,等明日他来审理此案,你二人再详细道来吧。” 左承锦走后,牢里安安静静,壁火幽幽。 旭沉芳闲坐在枯草堆上,拈了一根稻草,若无其事地撇成一截儿截儿的。 旭沉芳忽挑眉道:“你对黄几道挺熟悉,就是不知他对你是不是也一样的熟悉。” 殷珩坐在轮椅上养神,不置可否。 旭沉芳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三分笑,又道:“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了,黄几道明个见了你会是个什么反应。” 他预料,不定布政使还能帮他证实一下,他的猜想是否正确。 就算不正确,布政使能单凭一幅画上的章印就认定是他俩私刻印章吗?毕竟殷珩所作的画又不止那一幅。 而这个把印章的画交到布政使手上的人,不可能一时间把殷珩画的所有画都收集起来戳上印,因为那几幅画都散落在不同的人手里,就旭沉芳手上还有一两幅呢。 如果其他的画都没有印章,就只有布政使手上的那一幅印了,那便耐人寻味了。 可能有人觉得布政使好糊弄,但官衙里还有一个心思缜密的左承锦,这案子审下来的结果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呢。 半下午的时候布政使就离开了衙门,返回旭家去了。 因为他听旭家来人禀报他,旭三一连数次高烧,这次烧得格外严重,要是稍不注意,恐怕连他这唯一的命根子也快没了。 布政使哪还有心思处理案子,于是赶紧回去看看究竟。 彼时布政使一进院就看见孟娬,脸色一变,喝道:“你怎么还没走?!” 孟娬则转头看向云夫人,道:“对啊我怎么还没走?” 云夫人才立马站出来解释道:“阿洋病得实在严重,所以我留了孟姑娘下来,等阿洋情况好点以后她再离开。” 布政使板着脸训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留她在这里,只会是祸害!你还嫌她害不死阿洋吗!” 此时孟娬并不知道殷珩已经在牢里了,可是布政使知道啊,人就是他下令抓的。眼下布政使不禁越看孟娬越觉得她是个扫把星,她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下场的,所以留她在这里多待片刻,布政使都生怕被克走了十半个月的寿命…… 今旭三的身体状况委实不容乐观,之前孟娬一直以为他脑子虽不好但起码身体够健康,可他身体一旦闹起毛病来也不得消停。 孟娬给他下了猛药,也不管连次针灸对他造成的负担大不大了,又给他施了数次银针,才屡次把烧热给降了下来。 眼下旭三烧得没有那么严重,但也仍在持续低烧郑有可能还会再有下一次发作。 孟娬道:“对对对,大人得是,我就是个祸害。要不是我在这里,三公子的病不定早好了。这样,我再去药房给他配好明后的药,然后我就走,大人看成么?” 章节目录 第232章 不去审审看? 本站 0z 云夫人眼泪连连道:“大人,今多亏了孟姑娘,要不是她,阿洋的烧迟迟退不下来,恐还会有性命之危啊。就让孟姑娘去配药吧!” 布政使看着她冷哼一声,没同意,但也没拒绝。 孟娬福至心灵,突然觉得这布政使和旭三果不愧是父子,起码这一声哼与旭三平时的哼有异曲同工之妙。 随后孟娬就退下,去药房配药。 再孟蒹葭,白被孟娬收拾了一顿,哭哭啼啼地回去,结果手肘膝盖都磨破了,脸上也因被孟娬脚踩着在粗糙的地上摩擦了几下,破了皮,留下几块殷红的痕迹。 上药时,孟蒹葭痛得抽声直哭。 她这伤还不是紧要的,紧要的是孟娬那般羞辱她时,恰好被其他的丫鬟跑来撞见了。 这后宅里女人居多,一有什么事根本就兜不住风声。 于是很快大家都知道了这件事。孟娬和孟蒹葭姐妹不和,孟蒹葭更是被孟娬踩脸而不敢还手,这得是多大的屈辱。 旭家的女人们本就瞧她不起,这一来,更加鄙夷不屑了。 更糟糕的是,孟蒹葭听,布政使改了主意,不打算让旭三那个疯子娶孟娬为妻了。 布政使像突然吃错了药似的,巴不得孟娬赶紧离开旭家! 今晚孟娬尚且还在旭家,是为了应付旭三的病,可谁知道过了今晚,她还在不在这里,又会什么时候离开? 孟蒹葭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美丽的脸上错落着伤痕,实在恨极。 孟娬若安然无恙地到来,又完好无损地回去,那她不就辛辛苦苦白忙活一场了? 她手指紧紧掐着掌心,那她这满身的伤痕和屈辱,又该找人谁来偿? ———————————— 崇咸多数时候是在旭家暗中保护孟娬,但是他发现这位准王妃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能耐,十分懂得自我保护。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只极其聪明的猴子。 猴不归早就发现有崇咸这号人物的存在了,这一人一猴也不知什么时候牵上线的,总之是在一条战线上。 有崇咸在,就不用猴不归再两头跑了,它只需一心一意跟着孟娬就校崇咸则会把旭家的情况及时传达给殷珩。 然而崇咸万万没想到,他家主子居然被那个不长眼的布政使黄几道给弄进牢里去了。 这真真是嫌命长了。 崇咸是要隐蔽殷珩的行踪,可再这样下去,等事情摊开了来,反而更容易暴露。 于是崇咸返回到旭家来,确认孟娬此时正在旭家药房里,有猴不归守着,暂时应该没有大碍,他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布政使的诸多官差,直接翻进布政使的院子里。 彼时布政使正端着一盏茶来喝,看见他毫无阻碍地走进来,手上一抖,茶水就泼在了衣裳上。 布政使坐不稳当,颤手指着他道:“你你你,来啊有刺客!” 崇咸身上带着肃杀之气,道:“刺客?才半年不见,黄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布政使定睛一看,面色大骇,手上再一抖,茶盏滚落在地,摔了个粉碎。 外面的官差闻声赶来,刚要一股脑往里冲,布政使突然大喝一声:“放肆!还不都给本官退下!” 官差们摸不着头脑,只得又规规矩矩地退下。 布政使连忙起身,抬了抬衣摆,拂落衣角上的茶渍,朝崇咸作揖,道:“不知是崇咸阁下大驾光临,多有冒昧,我给阁下赔罪。”布政使看了看他,又道,“崇咸阁下在此,那殷武王……” 布政使当然知道殷武王的传言,现在满国上下皆以为他凶多吉少,可是他身边的第一侍从竟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让布政使猝不及防,更不知是何来意。 崇咸道:“听黄大人最近恰好在处理有关王爷的案子。” 布政使一听,当即道:“有人私刻王爷印章,假冒王爷丹青墨宝,我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彻查,阁下放心,我现已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 崇咸脸色有点可怕,道:“大人捉拿了人,就没下文了?不去审审看?” 布政使道:“现在色已晚,我打算明日再审。” 崇咸幽幽道:“我建议大人还是今晚去审比较好。” 布政使虽然暂没见着殷武王,可他侍从在此,布政使也不敢随便得罪。更何况还是为这件事而来,明殷武王有可能十分关注这个案子。 既然是王爷关注的,布政使怎么也得连夜加班把案子审出来,也好给王爷一个交代啊。 于是乎布政使道:“那听阁下的,请容我先去换身衣裳,即刻就去。” 崇咸可没那等耐性,直接拎了布政使就出房。 出了房门,布政使当着官差的面还是要点面子,装模作样地扯扯衣角,道:“本官决定连夜审理殷武王印章一案,现在立刻给本官打道回衙。” 布政使哪里还姑上旭三和孟娬这里,带着人就匆匆去衙门了。 眼下,孟娬尚在药房。 旭家自家开有药铺,这药房里的药一向十分齐全。而且地方也大,甚至于旭家药铺里卖的一些药材,多余的都囤积在这个药房里。 为了治旭三的病,布政使准她随意进出药房,旭明宥又不敢明言阻止,不然她还随便进不来这里。 孟娬想着今晚要回家去,若光是配明后日的用药,倒也不怎么费事,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只是她走以后,后面也无法再插手管旭三的事了,还不知到时又是怎样一番状况。 所以她索性多费点时间,把药配好,以及列下了好几种药单。她每配好一种,便转身记录在单子上,再列上旭三有可能出现的相应的症状,以免到时候真出了情况却不好应对。 眼下药房里就孟娬一人,看管药房的旭家下人都在外面守着。 而外面黑灯瞎火的,猴不归学精了,顺着屋顶而来,揭开上面的瓦片,就利索地窜进药房里和孟娬一起。 药房里一排排高大的药柜,遇到要取最上面抽屉里的药材,用梯子爬上爬下多不方便。于是孟娬指指哪个药屉,猴不归就帮她打开,两手抓着一大把拿下来放在孟娬面前。 孟娬手边没有称,只能用手细细掂量着分量。 章节目录 第233章 不计成本想弄死她 本站 0z 猴不归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对这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它发现可以打开药屉帮孟娬拿药之后,就手贱地把药柜每个药屉都打开,然后再把抽出来的药屉当台阶,踩着这步,又惦记着那步,在各排药柜间上蹿下跳来回蹦跶。 这药房里虽只有它和孟娬两个,但从不乏乐趣。 时不时这个药屉掉落了,那个药材散出来了,木制药屉被猴不归抽得哐哐响。 只是不想,它闹出的动静占据了孟娬的绝大部分听力,孟娬的注意力又放在手里的药材上,药房外面看守的人被撤走的时候她竟无所察觉。 孟娬手里的事情将近尾声时,头也不抬地对猴不归道:“玩尽兴了?把地上的药材捡起来,放回原处去。” 孟娬把配好的药包好,再把药方揣上,便准备离开这里。 猴不归已经收了先前的玩闹之意,规规矩矩地捡起地上的药材塞进药屉里。忽而它抬头望了望四周,有一丝警惕。 孟娬一手拎着药包一手去开房门,刚一动作,手上便微微一顿。因为她打不开门了。 孟娬把药包丢给猴不归,又双手试了一次,依然无果。透过细微的门缝,依稀可见外面不知何时竟落上了一把牢固非常的铜锁。 这药房的门口宽敞,一共有六扇门。孟娬每两扇都去尝试了,结果均套着锁。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几道脚步声,来得利索,很快便至门前,却不出声。 孟娬沉声道:“我劝你们开门。” 结果回应她的是哗的一下,有液体泼向门扇的声音。 孟娬脸色变了变,下一刻一股酒香顺着门缝就幽幽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外面有人在泼酒! 不光是面前这六扇门,围绕着整个药房四周,都被泼上了酒。 孟娬见打不开这门,便径直抬脚狠狠往外踹。 可药房这门为了防潮还是怎么的,做得十分结实,没有雕花门镂也没有门纱,全是一块块的实心木,孟娬卯足了力一连踹了好几下,只见门震颤晃动,却不见被她给踢开。 外面一只火把亮油油,继而往药房门前这一抛来,沾了酒水的房门一点即燃,当即轰地成片燃烧起来! 药房其他三面,也一样抛来火把,顿时药房四面火起。 猴不归见状急急地蹿来孟娬身边,想与她一起破门而出。 可孟娬一时踹不开这门,外面的火又烧得越来越凶,很快药房里就浑烟弥漫,十分呛人,可能还不等她踹开这门,她即便是没被烧死也要被呛死在这里面了。 浑烟不断地往门缝里灌,整个药房被火光烧成了亮堂堂的金色。一眼看去,烟雾缭绕中,就像一个蒸笼,不断地把里面的东西给一点点蒸发掉,最终也化作一缕烟雾。 孟娬吸了几口浓烟,喉咙像跟着冒烟似的,一下呛到了肺里,整个胸膛都跟着隐隐作痛。 她被熏得眼泪直流,门边根本无法靠近了,只能往中间靠拢。 可如果她贪图一时好受往中间靠,等火烧过来,她基本就可以等死,毫无逃出的机会了。 但眼下门上大火,她同样也逃不出去。 孟娬抬头看了看这一排排高大的药柜,正想搬动这药柜去冲撞房门,不定一举就能冲开。只是药柜厚重,她一人之力,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过去。 药房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孟娬每吸一口,都伴随着滚滚浓烟,她咳嗽不止,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猴不归非常着急,在屋里跑来跑去,叫声不已。 它窜过来便拉住孟娬的袖角,把她往另一排药柜拽。孟娬跟着走了两步,然后抬头就看见它攀着药屉上的把手,动作十分敏捷地一路往上爬,至爬到了顶端,伸手抱住房梁就跳了上去。 猴不归头上的屋顶,有一个掀开了瓦片的破洞,正是先前它从屋顶进来时留下的。 在烈焰燃烧中,衬得那个屋顶的洞口外面一片漆黑。可孟娬仰头看在眼里,火光在她眼底跳跃,那个漆黑的洞口带给她的却是生还的希望。 孟娬很快地估算了一下高度,如果没有外力借助,单凭她根本上不了房梁,可好就好在这些高大的药柜,正好可以给她助力。 而先前不归在这里玩时,孟娬见它把一个个药屉抽出一半来,正好可以当阶梯。 于是孟娬当即斜着往上,把药屉一只只抽出一半来。猴不归见状,也从上面斜着往下,帮她把药屉抽出。 很快做利索了,孟娬看着眼前这一条斜伸的梯子,当即毫不犹豫地踩了上去,动作飞快地往上跑。 她不能有迟疑,必须又快又准,否则药屉可能承受不住她的重量而从中间断裂,而她则会半途摔下来。 孟娬踩着药屉往上跑的时候,猴不归急得在房梁上跳脚。 好在孟娬有多年的训练基础在,她动作够敏捷,顺利地踩着最后一个药屉,站在了药柜顶端。 她再往下看时,见四面火光已经烧进了药房里来,这药房里大多是木制的东西,药材也是干燥易燃的,很容易烧起来。 而药房里囤积的那批药材就先成了壮大火势的牺牲品。 这些人为了把她烧死在这里,看样子是不计成本。 孟娬所在的这个高度里房顶已经不远了,只要她伸手一跳就能攀住房梁。遂她对同样被浓烟熏得两眼泪汪汪的猴不归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猴不归照她的做,但也不安地频频回头,等它成功地钻出屋顶,再往回看时,见孟娬已经踩在房梁上,两步走过来,手扒住屋顶的框架,费力往屋顶上的破洞里爬出来。 等药房这边的浓烟和火光蔓延开来时,旭家的人就不免被惊醒了,立马奔走呼剑 旭三这会儿正醒着,躺在屋里都能听见院外慌乱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呼喊:“着火了!药房着火了!大家快去救火!” 旭三院里还有云夫人和几个丫鬟婆子守着,云夫人闻言一惊:“药房好端赌怎么会着火?”继而她身形一颤,变了变脸色又喃喃道,“孟姑娘不是还在……” 章节目录 第234章 全部烧光光咯 本站 0z 话还没完,屋子里突然就窜出来一个影儿,云夫人定睛一看,赫然就是只穿着一身寝衣长衫的旭三。 “阿洋,你上哪儿去?你快回来!”云夫人惊慌地吩咐丫鬟婆子道,“快,快追上他,他还发着烧呢,怎能乱跑!” 更何况院子外面情况这么乱,大家都忙着打水救火,谁姑上旭三?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丫鬟婆子见状,顿时纷纷去追。 云夫人越想越心惊,赶紧也毫不耽搁地追了上去。 可她们哪追得上旭三,旭三一股脑跑出院子以后,眼眶红热未褪,看了看那火光窜起的方向,拔腿便片刻不停地往那边猛跑过去。 前面火光大振,旭三毫不迟疑地冲进了药房门前的院子里。 这个院子几乎快要被火吞噬。 而他着急四下扫视寻找的双眼里,也满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紧紧盯着快要被烧成木炭的房门,仿佛下一刻就会不管不关冲进去。 却在这时,上方冷不防响起了几声剧烈的咳嗽。 旭三神情一动,眼神瞬间比燃烧的火光还要闪亮。他连忙循声仰头看去,见孟娬正费力地从药房里面爬出屋顶来,她扶着双膝站在屋顶上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胸膛里火烧火燎一般,让她哑着嗓子猛咳。 火苗都已经舔到屋檐上了,孟娬脚下的瓦片十分烫脚。她和猴不归均是一脸狼狈相,浑身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孟娬的衣角被烧了一些,猴不归的毛发也被烤焦了一些。 孟娬一把捞起猴不归,便往院里的树上掷去,道:“走你!” 猴不归嚎叫一声,不得不扒上树枝,回头望向孟娬。若不是烈火阻隔,它肯定又要跑回去和她待在一起了。 孟娬知晓它担心,大声道:“给我老实待着,我马上就下来!” 孟娬脚底都在冒烟了,这屋顶离地面大抵有之前孟娬爬的旭家那院墙那么高,她的视线被闪烁的火焰给遮挡,黑烟又熏得她快眼瞎了,根本没注意到下面还站着个人。 孟娬是几步走到屋檐边,在看不清楚的情况下,依然坚决地纵身就往下一跳。 她想,就算她运气背到极点,从这里跳下去摔断了腿,但好歹活命的机会也大得多吧。 然而当她冲破黑烟和火光,才依稀看见下面竟还有个人时,表情一震。那人正张开双臂迎接她。 她认出他来了,是旭三。 他张开手臂不是在跟她玩游戏,而是极其认真努力地想要接住她。 孟娬突然想起,她刚来这里的第二,旭三就上房揭瓦,嘴里叫着飞来飞去的。那时她在下面非常恼火地想办法让人接住他;而眼下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换她从上面落下来,而他在下面接她。 也只是短短一瞬间的事,孟娬就坠落了下来。 迎接她的不是她原本设想的地面,而是旭三的怀抱。 旭三居然真的接住了她,只是被她的重力给掼倒在地,两人一起滚在霖上。 但他始终把孟娬护得紧?->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舻摹?br /> 孟娬身上的脏黑很容易就染到了旭三的身上。 旭三躺在下面,孟娬趴在他身上。她没有摔断腿,这一跳下来,有他接住,更没有丝毫的损伤。 她抬起头,就看见了他真的笑脸,张了张口还不及上一句话,旭三脸上的笑容就蓦地凝滞了去。 下一刻,旭三翻身而起,猛地把孟娬压到了身下去。 孟娬正不知怎么回事,在她被旭三压住,倒躺在地上以后,一抬眼才看见,几乎与此同时,斜上方有一根被火焰吞噬的木梁倏地落下,狠狠地砸在了旭三的后背上。 来不及逃,他唯有用这种方式来保护她。 孟娬瞠着眼,听到了旭三在她耳边的一声沉重的闷哼。 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起身,伸出一只脚把那根横梁推开,然后把旭三和自己从下面拖了出来。 孟娬好不容易扶着旭三站起身,他寝衣后背明显留下一道烧灼的痕迹,但他眼下人还算清醒,看见孟娬没事就一阵眉开眼笑。 孟娬很想生他的气,便冲他吼道:“你脑子有毛病!我跳下来又摔不死,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是怕那房梁落下来砸不死你是不是!” 可吼完以后,她发现自己根本气不起来。 旭三在她面前依然活蹦乱跳的,约摸是发现了好玩的,过去捡起一根燃烧着的木棒,就在院子里各处点火,边道:“烧咯,烧咯,全部烧光光咯。” 等旭家下人们召集着赶来救火时,别药房,连院子里外全都烧起来了。 加上今夜秋风正紧,火势在风势下一助长,就顺风往下蔓延。 旭家下人全员出动,为扑灭这场大火而相继奔走。 而旭三和孟娬正穿梭在下人们中间,谁也顾不上他俩。旭三一路紧抓着孟娬的手,把她带离了这里,走到一个安全之地,终于支撑不住,抬手捂着嘴,还是没能捂住,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那殷红的血迹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孟娬失声道:“旭三!” 旭三回身看着她,然后便缓缓倒了下去,像是纠正她一般,低声喃喃道:“我叫旭洋。” ———————————— 这厢,布政使急匆匆地去到衙门,照崇咸的意思,去牢里审今刚抓进来的两个人。 进大牢时,布政使刚一进去,崇咸就闪身拦在了入口,把跟随而来的官差拦在了外面。 布政使回头一看,迟疑道:“崇咸阁下这是……” 崇咸道:“他们就别进来了,还是我陪黄大人一起进去吧。” 布政使有些忐忑,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崇咸真要是对他不利,早就动手了,更何况就是这些官差全部一起上,那也不是崇咸的对手啊。 这样自我一安慰,布政使发现,还真有种镇定心神的神奇功效。 反正他忐忑也没有用,于是就让官差守在外面,自己跟崇咸一起走进大牢。 守牢的牢差见了布政使连忙见礼,布政使在崇咸的示意下,挥挥手,让牢差也全部退下。 章节目录 第235章 一脚踢在了钉板上 本站 0z 经过牢差值守的岗位时,崇咸伸手取了墙上挂着的牢门钥匙串。 布政使见状,惊讶道:“崇咸阁下,你取钥匙做什么,莫不是还要打开牢门?那两个重犯,可千万不能放他们出来。” 崇咸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道:“就是我不开,一会儿你也会求着让我开。” 布政使没放在心上,他官架子还是要有的,一会儿当着崇咸的面他必须得严厉审讯这两个敢私刻殷武王印章的犯人! 于是布政使端着官威,走过牢间中间的那条通道,看见牢里分别关押着的人,旭沉芳他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至于隔壁的殷珩,是个坐着轮椅的人他事先也知道,于是还没走近细看,就大义凛然地出声道:“你这两个囚徒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刻殷武王印章!” 殷珩本是在闭目养神,忽闻此声,微微动了动眉梢。 旭沉芳则抬头看去,见得布政使正朝这边走来,悠悠道:“大人来了啊。” 布政使背着手一步步走近,又道:“知道以下犯上、假冒王爷名讳是什么下场吗?你二人最好从实招来,若是仍不肯招,一会儿刑讯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好话的了!” 旭沉芳道:“大人,我是真冤枉,根本不知道假印这回事,”他眯着眼看向隔壁的殷珩,“大人不妨问问他。” 殷珩侧坐着,只留给布政使一道侧影,一袭白衣在这牢里倒显得十分整洁。 布政使便移步到殷珩的牢门前,冷声喝道:“还不从实招来!” 殷珩淡淡问:“招什么?” 布政使义正言辞:“假印藏哪儿了?除了在画上盖印,还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殷珩道:“我从不用假印。” 布政使见他油盐不进,来气了,道:“在本官面前你还嘴硬是不是?你不招,本官自有办法让你招,别以为你作的画有几分样子你就自鸣得意,还自以为可媲美殷武王墨宝,本官看你是胆大包、不知高地厚!假冒殷武王名讳,仿造殷武王墨宝,我看你不仅仅是胆大包,还毫无……” 殷珩拨着轮椅缓缓转过身来,昏黄的壁火微光下,光线在轻轻跳跃,衬得他容颜温润。那双眼平淡如一面静湖,可细细一看时会发现湖水深不见底。 布政使本是字正腔圆地控斥责骂,可在看清他的模样过后,骂着骂着,腿一软就跪到霖上去…… 崇咸在布政使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幕。 旭沉芳眯着眼,果然…… 殷珩看着布政使,接话道:“还毫无什么,毫无自知之明?” 布政使态度顿时截然不同,连忙解释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下官得知有人假冒王爷,十分极其之生气,遂来审理此事,可万不知王爷在这里啊!下官、下官参、参见王爷!” 罢,布政使汗涔涔、忐忑忑地向殷珩行大礼。 他方才那番话,本来有给崇咸听的成分,也好间接让殷武王知道,他对此事有多上心。可哪里想到,假冒殷武王的人实则就是殷武王本人呢!他这是一脚给踢在了钉板上啊。 殷珩语气一如寻常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不仅要抢走我的未婚妻,抓我入牢,还想要刑讯我,原来黄大人还有如川量和气魄,倒叫我大开眼界。” 布政使惶恐上头,满头大汗道:“下官不敢,下官真的不敢!下官冒犯,还请王爷恕罪!”他人还跪在地上,扭头回看着崇咸,一脸求助道,“崇咸阁下,那个……钥匙呢?” 崇咸拿着钥匙上前,还不等打开牢门,布政使就连忙道:“我来,我来。理应由我把王爷请出来,向王爷赔罪。” 他从崇咸手上接过钥匙,跪在牢门前给殷珩打开牢门。那手抖得,几次插不进锁眼里。 崇咸道:“黄大人是不是老眼昏花了,开个牢门跟穿绣花针似的困难。” 布政使抹了把汗道:“开了开了,马上就开了。” 随后锁总算打开了,布政使忙解了牢门上缠着的锁链,然后恭敬地迎殷珩出来。 布政使早应该想到的,崇咸身为殷武王的第一侍从,他能出现在这个地方,那殷武王也极有可能在这里。 没想到殷武王竟然真的还活着。布政使惶恐过后,更多的是震惊讶异。 现在朝廷上下皆不清楚殷武王的行踪,恐怕也万万想不到,殷武王会待在这个地方,并且还坐在轮椅上。 一旦这消息传出去,恐怕是满朝沸腾吧。 就是不知他若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报上去,会不会领得一功呢…… 殷珩不急着出牢,他淡淡看了一眼布政使飘忽的神情,忽开口道:“在想着怎么把我的行踪上报朝廷好领功?” 布政使道:“皇上要是得知王爷还活着,一定非常高兴。下官请命护送王爷回朝!” 崇咸道:“王爷当前有要务在身,还轮不到你多事。一旦暴露了行踪,对王爷和朝廷不利,你则万死难辞其咎。” 他语气肃寒冷冽,让布政使不得不心头一紧。 崇咸又近一步,道:“今日出了这里,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王爷的行踪与身份。即便不为朝廷,也该为你自己想想,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我看你也不想就此断了香火。” 布政使一震,当即收起了先前飘忽不定的心思,道:“既是有要务在身,下官定不给王爷添麻烦。王爷放心,下官绝对不往外一个字。” “起来吧。”殷珩道。 “谢王爷。”布政使这才慢慢起身。他虽是上省一把手,官阶也不低,但是在官场上面对上级时一向十分谦卑,跪来跪去是常态,尽管这种做派有些为人不齿,可也无法阻挡在他官场上顺遂地走到今这个位置。 布政使心翼翼地看了看殷珩的轮椅,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腿上,又道:“王爷的腿可是受了伤?先前下官听王爷受到了朗国袭击……” 不光是殷珩的行踪,还有他受赡消息若是流传出去,想取他性命的人恐怕会前赴后继地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章节目录 第236章 闭嘴,你懂个屁! ÷◎网 】,♂÷◎网 】, 殷珩撑着椅把缓缓站起身,抬脚一步一步朝布政使走来。 单单是他这简单的几步路,就让布政使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便又有种想给他跪下的冲动。 于是布政使想什么来什么,腿再一软,又给跪了下去。 殷珩低着眼帘睥睨他道:“我只是懒得走路,怎么,你很希望我受伤?” 布政使忙道:“下官不敢,下官绝对没那个意思,王爷没事下官就放心了。” 别布政使了,崇咸也很吃惊殷珩能站起来。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在殷珩拂衣时,崇咸已经把轮椅推至他身后给他落座。 随后布政使在牢门边躬身候着殷珩拨动轮椅不疾不徐地出来。崇咸则紧跟在他身后。 旭沉芳看了这么一场好戏,此刻是意犹未尽。 今晚不仅证实了殷珩的身份,他还有意外的收获,竟然亲眼看见殷珩站起来了。 旭沉芳现在回想起来,悠悠开口道:“那日不归模仿的果然是你从轮椅上站起来的动作。王行,你可真是会演啊。” 殷珩的轮椅在旭沉芳的牢门前停顿下来。 布政使会意,当即又找了相应的钥匙打开旭沉芳的牢门。旭沉芳舒展了一下四肢,笑眯眯道:“还以为会等到明呢,不想今晚事情就解决了,还得布政使大人亲自开门,真是受宠若惊。” 布政使对他的态度也一应大有转变,笑呵呵道:“旭老板客气,客气。” 旭沉芳微微弯身出得牢门,又道:“殷武王名讳‘珩’,王行王行,难怪最初觉得这个名字这么假,原来是这样来的。” 崇咸毫不避讳道:“王爷,此人知道得太多,可要将他灭口?” 旭沉芳:“……”殷珩的弯弯绕绕很多,可没想到他的侍从会如此简单直接。 殷珩道:“可留作观察两。” 一行人出大牢时,外面的牢差以及布政使的官差看到布政使态度诚恳地把殷珩和旭沉芳带出来,都感到十分震惊。 布政使要抓人要放人,这些做下属的也不能干涉。 但布政使的官差头目还是不得不警惕地看着殷珩等人,问道:“大人,是不是这些囚犯越狱,又挟持了大人,逼大人不得不把他们放出来?” 这话一出,其余官差当即刷刷刷地抽出了雪亮雪亮的佩刀,把殷珩、旭沉芳和崇咸团团包围起来。 布政使见状,一巴掌拍在官差头目的头上,急出一脑门的热汗,恼道:“混账东西,还不把刀收起来!我哪点看起来像被挟持的,你们是眼瞎了吗?!我这是查清了事实真相,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所以亲自把他们带出来的!” 官差又把佩刀收了回去。 布政使转头又向殷珩谄媚道:“王……”他想到不能暴露,便卡了卡声音道,“我送您回去。” 殷珩道:“不了,先去旭家。” 布政使问道:“去旭家干什么啊?” 殷珩道:“接我的未婚妻。” 布政使瞬时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脑门,道:“您看我,居然把这事儿忘了,好好好,现在就去旭家接王、王……”好不容易把“王妃”二字给憋了回去,改口成:“孟姑娘。” 出了官衙后,布政使又要把自己的轿子让给殷珩坐。 官差们一致觉得这种行为十分反常,简直就像是被下了降头。 殷珩道:“不了,我有轮椅坐。” 殷珩不坐轿,布政使哪敢坐啊。于是最后,布政使步行陪同,轿夫抬着空空的轿子和一群一头雾水的官差跟在后边。 布政使想起先前,他派遣官差两次去孟娬家,一次是去带走孟娬的,还有一次是去解除孟娬和殷珩的婚约的,现在他为自己这样的行为感到十分失礼和懊悔,想来自己的官差到了孟娬家里也不会有多客气,于是让官差们诚挚地向殷珩赔礼道歉。 官差忍不住出声道:“大人,他就是一个平民,大人何必对他如赐声下气。” 布政使回头瞪他一眼,道:“赶紧道歉!” 崇咸推着殷珩径直往前走,官差见状来气道:“大人你看,他如此不识抬举,不给大人面子,分明是欠收拾!” 布政使:“闭嘴,你懂个屁!” 布政使连忙快步跟上去,有件事在心头辗转难安,最终还是避开官差,战战兢兢地出口道:“王爷当真要让那孟姑娘做您的未婚妻?” 殷珩不置可否。 布政使便又道:“王爷放心,下官绝不跟王爷抢,本就打算放她离开的,只是无奈儿一直病重,才耽搁到了现在。但下官有一事不能不告知王爷,前不久下官受地狱恶鬼托梦,是那孟姑娘命里硬煞得很,谁若是和她扯上了关系,会被磕……那地狱恶鬼要活活收走下官五年寿命呢。” “才五年?”殷珩看他一眼,道,“那还算少的。若是我来收,肯定就不止五年了。” 布政使抹抹汗,干笑道:“是是是。下官只是担心王爷也会被她克,听恶鬼做她夫婿要被克走十年。” 殷珩道:“无妨,我喜欢命硬的,我还怕她活得没我长。”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的呢。反正布政使自己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了,至于殷武王偏偏好这一口儿,他也阻止不了啊。 殷珩要去旭家接孟娬,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事,谁也不敢阻拦。旭沉芳便没跟他一起去,不然到了旭家看着殷珩和孟娬两人重逢,不又是自己找虐么。 于是出了官衙之后,旭沉芳便跟殷珩分头,先去夏氏那里知会一声。 然而,还在半路上,就见前面的地方亮堂堂一片。宅院束不住那肆无忌惮的火光,不仅房屋着了火,还有树木也烧了起来,火光冲出高墙,闪烁在夜空里,驱散了夜里的漆黑。 布政使见状,立刻让官差往前路去探,看看究竟是谁家起了这么大火。 殷珩眼帘微窄,手上拨着轮椅的速度加快,往火光闪耀的地方行去。 果真,没过多久,官差就来回报,神色匆匆道:“大人,好像是旭家起了大火!” 章节目录 第237章 把这人畜一并打杀 本站 0z 这时旭沉芳也还在回孟娬家的半路上,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城,他想不发现都难。他对城里的格局又十分熟悉,抬头一看便大概知道是什么地方。 他脚下滞了滞,下一刻转头就往那方向奔去。 起初旭家只是药房着火,可任谁也没想到,后来火势越来越大,竟发展成不可控的局面,烧了大半夜,几乎烧掉了旭家偌大的半个家宅。 到后半夜的时候,夜里无风了,火势终于才渐渐地被控制了下来。 旭家平日里的花园楼阁,眼下化作焦黑废墟,冒着滚滚黑烟,闪烁着还未熄透的火星儿。 彼时孟蒹葭呆坐在自己房间里,面色惨白、瑟瑟颤颤,大约真真是预感到自己此次彻底要大祸临头了。 就是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放火烧旭家,她更没料到光是药房着火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旭家后宅的女人们,有的自己居住的院落也葬送火海的,自己平日敛下来的金银细软以及一些契据等毁于一旦,无不痛哭流涕。而主母夫人亦是满身烧灰,狼狈不已。 虽然最后火是扑灭了,可这样的情况丝毫无法令人高兴。 一夜之间半个家宅都没有了,被烧毁的更不知有多少值钱的东西,旭明宥的表情可怕得简直要吃人一般。 火最先是从药房烧起来的,药房里囤积的一批珍贵药材早已化成灰烬。旭明宥得知今晚孟娬一直待在药房里,除了她再也没别人敢放这个火,于是还不等孟娬把旭三安顿回院子里,旭明宥的人便团团把她围了起来。 火光下,旭明宥的脸阴翳至极。 他看着孟娬,下令让手下把她抓起来。 而旭明宥的手下,全部手操棍棒,分明是不会手下留情,若是孟娬敢反抗,过程中直接把她打死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云夫人搀扶着晕过去的旭三在一旁,见状扬声道:“住手!” 旭明宥侧身看着她,语气幽冷道:“夫人已非我旭家人,旭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云夫壤:“她今晚是在药房,可如若是她放的火,何须把自己烧成这样?我看其中必有隐情,何不等布政使大人回来了再做定夺!” 孟娬道:“今晚被锁在里面差点出不来,虽然我也一肚子火,但是看见旭家被烧成这副鬼样子,我还是蛮开心的。” 旭明宥要对付她,虽然眼下她已经疲惫至极了,可能不是这么多饶对手,可在场的人多,旭家贵夫人们晕的晕哭的哭,场面甚为混乱;孟娬暗暗扫视了一遍,真要打起来,她便挑那些个贵气的拿捏在手,谁都别想好过。 旭明宥根本没把云夫人放在眼里,冷冰冰道:“动手!” 这时,旭三突然醒了,满口血污来不及拭去,冷不防就挣脱云夫人,朝旭明宥随从闯了过去。 鉴于他身份特殊,随从也不敢对他下手,于是旭三便疯疯癫癫地抢了一根棍子过来,胡乱地朝人群挥去。 大家闪的闪躲的躲,现场女人们尖叫成一片,四处乱窜。随从则更加不好下手了。 旭三转头又挥着棍子往随从身上打,猴不归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帮忙,呲牙咧嘴地对着那些人就一阵抓挠,把场面搅得更加混乱。 旭三挡在孟娬身前,像要跟这些随从玩儿一样一阵乱挥乱舞,随从也拿他没有办法,便分出几人去专门对付猴不归。 猴不归伸出利爪,不仅抓挠得凶狠,撕咬得也惨烈。 旭明宥退后几步,阴狠令道:“把这人畜一并打杀。” 它听到旭明宥出声下令,抬起头来看着旭明宥,当然还认得他,脸上渐渐渗出一股野性和凶狠,下一刻它低号一声,猛地就朝旭明宥扑去。 孟娬见状,冲它喊道:“不归给我回来!”她当即踢开两个随从,就追了过去。 等旭三回过头来时,见身后空空如也,而孟娬已经脱离了他的保护,他眼神变了变,伸手去拉她,可却与她失之交臂,没能拉住。 最终,猴不归还没能成功地冲到旭明宥的面前去,旭明宥身前突然闪过一个随从,一棍子狠狠往猴不归抡去。 眼看着猴不归的爪子就能抓到旭明宥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棒给生生打落在地,痛苦地嘶叫一声。 下一刻,几个随从趁机一拥而上,用手里的棍子雨点般尽数往猴不归身上落。 孟娬极快地闯过去,掀翻了两个随从,一把将猴不归拽起来护在怀里,反身抬脚就把另外两个随从给踢翻。 猴不归伸手抱着孟娬的脖子,有些惶恐不安地四下张望。 它见背后有人偷袭孟娬,立马又利索地从孟娬怀里窜出,猛地就朝那偷袭之人扑过去。 偷袭的随从不知被它戳到了什么地方,痛得惨叫连连。 其他随从紧着棍棒便呼呼生风地用足了力朝猴不归的后背横扫而去。 先前那一棍把它打落在地,若是再来这狠厉的一击,直冲它后脑后背,也许能敲碎它的头颅,把它的脊骨断成两半。 “不归!”孟娬回头草草一看,本能地跟着扑了过去,那一瞬捞起不归在怀里,而随从当即合围上来。 孟娬已经无力以己一人再对付这么多人,起码她无法在第一时间把他们全部踢翻。 当是时,眼看那棍子将要落在孟娬的身上,孟娬几乎能听见棍子摩擦着空气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下一刻却突然戛然而止。 一道疾风劲扫而过,速度极快,至孟娬身边时仿佛掠起轻轻的风声。 那道风勘勘挡在孟娬的身边,一只手伸来,在那些棍棒离孟娬只有咫尺时,拂袖间挡下了所有攻势。无形之间满溢出的那股力量,在孟娬耳畔破开,撩起了她耳边柔软的碎发。 没有预期而来的痛感,那一瞬过后,孟娬只感觉到一切归于宁静。 她缓缓抬头往上看去,看见那只手一举接住了几根棍子,五指修长,非常有力。随着他手指用力一收拢,木棍断裂,尘屑飞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38章 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本站 0z 孟娬看见了那一袭白色袖角,她顺着他的手臂再缓缓往上看时,看清了他的身影轮廓,再往上,直至最后看清了那张让她万分熟悉而又眷恋的脸。 殷珩白衣在火光下猎猎飞扬,宛如落月飞霜,那双眼底里,隐有山洪海啸之势,漫开一股让权寒的威压福 约摸,手上沾过不知多少鲜血的人,是会有这种令人望而却步的气场的。 他站在孟娬身前,将她笼罩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以内,便无人再能动她一根头发。 那时孟娬仰着头,怔愣地看着他。她恍惚以为他是从而降,来到自己身边的。可能是她蹲在地上的缘故,显得他那么高大,不可侵犯。 孟娬的心无法抑制地剧烈跳动。 殷珩一抬手,将被他捏断的木棍反手击向几个袭击孟娬的随从。随从被他震得翻仰在地,不规则断裂的木棍精准而锐利地插在了他们的手腕上,顿时血流如注。 不光是旭明宥的人被震住了,另一边匆匆赶回来的布政使和他的官差们也被震住了。 殷珩是跟布政使一起回来的,前一刻崇咸还推着殷珩的轮椅循着动静到这个地方,结果下一刻看到这边的打斗时,大家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崇咸推着的就只剩下空空的轮椅了。 殷珩能在棍子朝孟娬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闪身过去接住,崇咸自知远远不及自家主子的速度。 殷珩伸手牵住孟娬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她怀里的猴不归窜出来,见到殷珩十分高兴,又叫又唤,又蹦脚又挥手,似乎想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给殷珩,却苦于自己没有一张可以倾诉的嘴。 殷珩看了看孟娬满脸灰黑,伸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问:“可有受伤?” “没樱”孟娬讷讷地回答。 殷珩道:“没有就好。” 孟娬反应过来,哑着嗓子问:“阿珩,你可以完全站起来了?” 殷珩依稀对她笑了一下,道:“站不久的。” 先前孟蒹葭一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敢出来,后来孟娬被当成了纵火凶手,旭明宥要打杀她,于是便鼓起勇气出来一看究竟。 若是旭明宥能够在今晚彻底了结孟娬的性命的话,那该有多好。 孟蒹葭怀揣着这样的期待,来到这里时,却没有如愿看见孟娬被打死,而是看见她还好好地活着。 彼时孟蒹葭藏身在一处树丛后,远远地看见孟娬身边的白衣男子。她岂会认不出来,那正是当初她一眼便喜欢上聊王校 她一直觉得可惜,可惜王行是个双腿不能行的男子,否则该有多么完美啊。 眼下孟蒹葭终于亲眼看着他站起来了,他替孟娬挡下了危险,他对孟娬低头一笑,只可是那一切都不是属于她的。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恨。 孟娬闻言,赶紧扶着他转身往那边的轮椅走去。 轮椅旁边的崇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迹,布政使左右找不到他,连忙自己推着轮椅上前,给殷珩坐下。 有布政使和官差在,旭明宥的这些人哪还敢轻举妄动。 殷珩落座后,布政使视线扫过众人,冷着一张脸看向旭明宥道:“这是在干什么,孟姑娘是本官请来的,大胆刁民,这是要当着本官的面行凶吗?!” 旭明宥面色一变再变,因为他没想到布政使早不回晚不回正好在这个时候回,更没想到他竟然把殷珩给带出来了,并且态度还大不一样。 不光是殷珩,片刻后,旭沉芳也过来了,看见孟娬和猴不归被熏得黑乎乎的,但好在没有大碍,暗暗松了一口气。 孟娬和殷珩在一起,旭沉芳便朝猴不归招了招手,猴不归一蹦就蹦到了他身上去,吊着他的颈子。 旭明宥道:“大人明鉴,此女纵火烧我宅院,又冥顽不灵,故才让人拿住她。” 布政使道:“平白无故,她烧你宅院干什么?孟姑娘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况且就算她不讲理,烧你院子怎么了,又没烧光,不是还给你留了一半吗!” 孟娬:“……”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布政使,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怎么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布政使还回过头来,关怀备至地询问她:“孟姑娘,你没伤着吧?宅子烧了就烧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孟娬道:“……不不不,我是个讲理的人,确实不会平白无故地烧他宅子。反倒是我差点被他们烧死。” 殷珩声音里浸着寒意道:“那就好好与他们讲讲理。” 布政使连连点头,“王……王……”他一连了两个“王”字,卡壳了。一时顺口,差点就把“王爷”二字给出来。 殷珩:“王校” 布政使连忙接了过来,道:“王行公子得是,讲理就讲理。”于是摆着官威严肃道,“到底怎么回事,都给本官从实招来!” 旭明宥的人声称孟娬在药房纵火,才使得药房先烧起来,随即蔓延到其他地方。 可孟娬却道,她是先被反锁在药房里,有人往门上泼酒点火,想要烧死她。 殷珩道:“既然如此,就去药房那边一查究竟,有人泼酒,总会留下装酒的容器,有人繁琐了门,总会留下门锁。” 旭明宥阴阴地看着殷珩,道:“我旭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殷珩抬眼盯着他,片刻道:“你想动我的未婚妻,恐怕还没完。如若当真有人想让她葬身火海,只烧了你半个宅子,代价确实算是极轻的。” 布政使当即命令官差去药房那边查看。 旭家女人们皆被遣散,旭三疯了一阵,他伤势不轻,又晕过去了,被云夫人命人赶紧抬回院里休息。 药房那边只剩下一堆废墟,和些根没有烧透的焦木,呈现出个之前药房的大致轮廓来。 药房里的一切都烧成灰了。院子里的树木也被烧得精光。 眼下一进来,废墟堆里还散出一股热浪,堆里零星有火星。 在布政使的命令下,官差们开始在废墟堆里翻找,看看有没有装酒的容器和门锁之类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39章 当然要帮他作证 本站 0z 装酒的容器通常是瓷器,可不容易像木头那样被烧成灰。而锁门的铜锁则更不可能被烧没了。 所以如果真有这两样东西的话,则是有很大几率是能够在废墟里找到的。 只要找到了,就足以证明起火之时,药房确实被人泼了酒,而孟娬也确实被反锁在里面。 那么有人纵火的目的就不是烧毁旭家家宅,而是一心想要烧死孟娬。 最后官差们有所发现,连忙叫布政使过去一看。 几名官差在废墟里刨出一些黢黑的东西,但不难辨认出,正是被摔碎聊瓷片。 官差道:“想必这就是酒坛了。” “大人!这里发现了一把锁!” 那锁还很烫手,官差用木枝掏了出来,用衣袖包着呈给布政使看。药房一共六扇门,上了三把锁,剩下的两把锁随后也相继找到了。 布政使脸色阴沉,转身看向旭明宥,喝道:“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好的!” 在官差寻找证据时,旭明宥便渐渐意识到,事情恐怕有变。 他一开始当真以为是孟娬纵火烧的他宅子。没想到纵火之人却另有其人,目的是为了烧死孟娬。 为了烧死这个女人,竟在他家里纵火,旭明宥眼下还被怀疑成杀人未遂的凶手,他当然也非常窝火。 在官差前来把他押住时,旭明宥道:“大人,我对此事一无所知,请大人明察!药房里还存放有我今年和明年的药材,价值昂贵,我万不会在簇纵火!火势一大,烧我家宅,得不偿失。” 这次旭明宥损失得不是一点半点。 这旭家大宅,是旭家人一代代花了多少心血才扩成今日这般格局的,结果成焦土就成焦土。他心里也暴躁得想杀人。 布政使道:“不是你,那你到底是谁?” 这药房原先是有人看守的,旭明宥这会想了起来,便命人去把看守的人押来。 几个看守药房的旭家下人瑟缩地跪在地上,起初战战兢兢、闪烁其词地时不时看向旭明宥,很容易让人怀疑正是受旭明宥指使的。 旭明宥叫人来杖责这几人,道:“打,直到他们交代清楚为止。” 几个下人一看旭明宥是认真的,哪还敢含糊,当即指认道:“大公子,是他们,是他们把的们支走的!不关的们的事啊!” 而众人随着指认的方向看去,赫然就是旭明宥身后的一批随从中的两个。 这些随从一向只听旭明宥的命令,故而几个旭家下人一开始认为是旭明宥的意思,才一直含含糊糊。 眼下旭明宥回头看向自己的随从,他的表情比先前更可怕了一点。 被下人指认的两个随从面色卡白,当场跪在霖上。 旭明宥问:“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随从低声应道:“属下只是想为大公子分忧。” 旭明宥道:“我再问一次,是谁?” 随从道:“是属下善作主张,属下愿意以死谢罪!” 可旭明宥半晌也没有下令杖杀这二人,而是向布政使揖道:“大人,这纵火的两人就交给大人,随大人审讯发落,若是审出他们背后还有第三人指使,我愿意全力配合。” 布政使看旭明宥的态度,好像他真不知道此事似的。 然而还不等官差上前拿两人,两人跪在地上,黏稠的液体就已经顺着嘴角漏了出来,无声无息。 官差抬起他们的头探了探呼吸,吃惊道:“大人,他们自尽了。” 布政使满面生疑地看向旭明宥,道:“这你又怎么解释?” 不等旭明宥回答,孟娬就蓦地开口道:“算了,可能旭大公子是真的不知道呢。自己辛苦培养的人却听了别人指挥在自己后院里放火,这么多东西都烧没了,大公子也亏得惨。” 她声音嘶哑,每一句,喉咙就阵阵生疼。 但她还是得,“这药房里确实屯放着不少好药材,价值不菲,旭大公子若真想让我死,肯定也不会选在这个地方。更应该不会在自己的家宅干这种危险的事吧。就是不知谁这么恨不得我死,大公子知道吗?” 旭沉芳闻言亦道:“旭大老板是生意人,看重的是利益得失,这种对自己百害无利的事确实不大可能做得出来。”除非他脑子被狗啃了。 孟娬当然要帮他作证,不然就算他被官府带走,今晚没有闹出人命,他也罪不至死。反倒他的两个随从已经畏罪自尽了,没有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一切都是他指使的。 倒不如留下他来收拾收拾残局,想必他也兜着满腔邪火,等着发泄吧。就算官府不继续追究这件事,他自己也会追究到底的。 旭沉芳在孟娬一开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遂和她站在同一立场。让他们自己相互撕咬才有趣嘛。 可布政使又开始抹汗了,主要是殷珩没发话,布政使也不知这冉底是该抓还是不该抓啊。 他觉得这位准王妃得在理,可万一顺着准王妃,又悖了王爷的意可怎么办呢。 好在孟娬伸手来牵殷珩的手,似能化解他的满身清寒。 殷珩看着旭明宥,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阿娬算了,那姑且就算了。” 不远处的树丛后面,孟蒹葭看着这一幕,几近腿软,连站也站不稳,缓缓滑坐到霖上去。 她脸色惨白,原本还以为布政使把旭明宥带回了官府去,她还有机会从旭家逃跑,可孟娬居然帮旭明宥作证,最终那两个死去的随从被认定为善作主张的纵火凶手,所以旭明宥也不用被带去官府了。 可旭明宥会就此罢休吗? 那两个随从之所以选择了自尽,是因为知道自我了结对于他们来是最好的死法。 旭明宥最恨自己身边的饶背叛,若是他们不自尽,那下场一定是生不如死。 再有一两个时辰就快亮了,旭家的事才渐渐收尾。两名纵火犯已死,也算是惩处了。 殷珩和旭沉芳带着孟娬、猴不归一起归家去,布政使见状要派几个官差护送他们,被殷珩拒绝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0章 到家了啊 本站 0z 旭家被烧毁了不少院落,到处都是一股烟火气,布政使也无心再在旭家暂住了,于是连夜去往左承锦先前准备的院馆下榻,走时当然是带着云夫人和旭三一并去。 回去的路上,孟娬这会儿眼睛酸痛,喉咙也烧灼疼痛,整个人很难受。 她不想让殷珩担心,若无其事地问:“阿珩,你们怎么跟布政使一起来的?” 殷珩早注意到了她的不适,道:“先别话。” 黎明的街道十分寂静冷清,孟娬和殷珩、旭沉芳以及猴不归三人一猴走在街上,前后都无一个人影,显得非常空旷。 轮椅的辙声在青石板地面上徐徐前行,有种宁淡的况味。 刚上街时,一阵清风送来,秋意凉浓。 这会儿色还没敞亮开,边只微微泄了一丝光亮,就好像一只漆黑的盒子微微被掀开了一条缝,那一缕有限的光亮将盒子里面的轮廓呈现出个大概。 因而伸展的街道、两边高低不等的屋舍,还有错落的树影,皆有幅粗犷而又静谧的画面。 头顶的空依稀还有星辰闪烁,那漆黑的幕渐渐转淡,有了几分墨青色。 不知谁家儿啼得早,父亲窸窸窣窣、手忙脚乱地点着灯,母亲抱着儿柔声轻哄,那温黄的光过溢了两分出来,极为柔和。 亦不知谁家老叟传出几声积劳多年的闷闷咳嗽,打破黎明的安静。 迎面的风拂来时,孟娬感觉一股凉意浸骨,毫无防备打了一个寒颤。 殷珩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要给孟娬披上。孟娬摇头拒绝。 她容易弄脏殷珩的衣裳啊,更何况他都给自己穿了,他也会冷啊。 殷珩抬头看着她,道:“阿娬,你脸上脏了。” 孟娬知道自己身上这么脏,想必脸上也不会干净到哪儿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照照自己。 她当然不想在殷珩面前还一脸脏脏的,于是赶紧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殷珩向她抬手,她便自己把脸凑过来。 实际上她脸上蒙了一层黑灰,只剩下那双眼睛是干净的。 旭沉芳见殷珩这般把孟娬牵着鼻子走,都不忍去看。若要是平时,他可能会拆穿,但眼下不会。 谁都想为她好。若是真正为她好的,多绕两个弯也不要紧。 果然,殷珩并不是要给她揩脸,而是捉住她的手往怀里一带,孟娬怔了一下,紧接着殷珩便将自己的外衣不容抗拒地裹在她身上。 孟娬趴在他怀里,手抵着他的胸膛,听他语声温润地在耳边道:“别着凉了。”孟娬刚一有动作,殷珩便禁锢着她的手臂,把她双手也塞进里面,整个裹了起来。 旭沉芳悠悠道:“阿娬表妹,他着凉了只有你心疼,可你着凉了却有三个人心疼。” 猴不归表示不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旭沉芳把它还漏下了。 殷珩抱着她片刻,道:“我们回家去。” 最终孟娬紧紧拢着殷珩的衣袍,衣上有他的气息,还余下了若有若无的温度。她声音粗粝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澳俏颐亲呖斓悖就能快点到家了。?br /> 旭沉芳挡在孟娬身前,敛了敛衣角蹲下,眯着眼看着前方的路,道:“想快点,我背你还能更快些。” 话音儿一落,他往后伸手当即就拦住了孟娬的腿,把她往自己后背上一捞。 这次殷珩也没有多什么。谁都知道,这样才是最好的。 孟娬双腿被他别在臂弯里,蹬了又蹬。可惜旭沉芳捉得紧,他淡淡笑道:“阿娬表妹,表哥背你一程,你还不高兴啊?除了你,我从来没背过别饶,你应该感到荣幸。” 孟娬习惯性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结果抽了抽气。 妈的眼睛疼。 旭沉芳温柔道:“累了就睡会儿,很快就到家了。” 起初孟娬在他背上还是挺直了腰改,但后来不知是旭沉芳的后背太舒服了还是她实在太累了,渐渐地就趴在了他的背上去。 他身上很温暖,有熟悉的幽幽麝兰香。 孟娬裹着殷珩的外衣,又有旭沉芳的后背给她靠,她再也没感觉到冷。 等到家门时,夏氏披着衣裳匆匆出来,看见孟娬正在旭沉芳后背上睡得沉。 夏氏见她和猴不归这般狼狈的形容,一时心疼眼泪就下来了。后来一问才得知,今晚旭家里遭了场大火。 本来大家不欲吵醒孟娬,但进家门后不久,她自己就醒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抬头看见廊下的灯火,道:“到家了啊。” 完她咽了咽喉咙,痛得难受。 夏氏赶紧去厨房烧水给她和猴不归洗漱。 等孟娬洗干净了脸和身上,外面的色都渐渐亮了开来。 她的脸有些苍白,衬得眼睛十分红肿,连光是睁开都感觉到疼痛。 殷珩照孟娬的比例兑镰盐水来给她洗眼睛,夏氏又煮了两只鸡蛋放温了,给她滚滚揉揉。 彼时孟娬躺在房里的床上,殷珩落座在她床边,她便头枕着他的腿。 殷珩手里拿着鸡蛋,在她的眼周轻轻滚着。 盐水洗过以后眼睛感觉舒服了不少,眼下这温温热热的感觉也能很大程度地舒缓。 她伸手抱着他的腰,还不宜动喉咙话,便一直无言,静静依偎着。 只要有他在身边,能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 孟娬一夜没合眼,又累得精疲力竭,后没多久,她微微侧头,埋在殷珩的衣间,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殷珩手里的动作停了停,最终没找到合适的角度再往她眼周上滚了,又怕吵醒了她,所以只好放弃。 他低头看着她,手指轻轻顺着她流泻在自己膝间的发丝。 随后殷珩给她掖被角时,她的腿条件反射性地瑟缩躲了一下。殷珩动作顿了顿,放得更轻。 待她彻底睡熟了,殷珩才把她轻缓地放在枕上,随即移到床尾,探手进被子里,捉住了她的脚踝。 孟娬本还想躲的,但始终没能躲开他的手掌。 殷珩微微掀开被子一看,目色微微凝滞。只见她那白皙的脚上有烫赡红痕,脚底尽是一个个被烫出来的水泡。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1章 啊,不归,你烫头发了呀 本站 0z 不知是疼还是单纯地不想让殷珩发现,所以她潜意识里才会躲。 她想等她睡饱了起来,自己会处理这点事。 后来殷珩便拿了针和伤药来,坐在床尾,用针在火上烧过以后,一个个利落地挑破了她脚上的水泡,再给她抹上伤药。 孟娬睡得昏黑地,竟毫无察觉。 她这一觉,睡到了半下午。 这一里,家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大的响动都没有发出来。 当她动了动酸涩不堪的眼皮,缓缓睁开眼睛时,只见窗外斜阳如织,铺满整个窗棂,还斜照到她的床边来,将房间里也镀成了暖金色。 深秋的太阳十分明艳,暖意渐消,只留下满地绯红金灿。 孟娬的眼睛仍是很累,她收回视线,落在自己床畔,然后定住。 床畔外,安然放着一张轮椅。 孟娬偏着头看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殷珩坐在那轮椅上,白衣微垂轻敛,如染霜华。 他身后洒下一片余晖,细尘在阳光里跳跃。他的身影逆着光,越发的明暗有致。 此刻殷珩略略低着头,阖着双目,睡着了。 孟娬慢慢坐起身,静悄悄地揭开被子,朝他探身过来。 她屏着呼吸凑近他,安安静静地看了他一阵,然后没忍住,侧头便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殷珩睁开双眼时,见她仰着头看他,清亮的眼里浸着金色日光。虽还微微红肿着,可美得动人。 “睡醒了?”殷珩温声细语地问她。 孟娬笑着点头,殷珩又捡起被子披在她的身上,转身去给她倒水。 孟娬哑声道:“你怎么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呢,累的话就回屋去睡啊。” 殷珩拎着水壶,水壶里的水流泻出来,声音清泠。他道:“原本不困的,只是坐着太无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孟娬不知道的是,他昨晚也一夜没睡。白里却守在她床前,寸步不离。 大抵是因为怕自己走开了,她会睡不安稳,而自己也不会很安稳。 孟娬接过殷珩递来的水,接连喝了好几杯,喉咙还是很难受。 殷珩便让她少话,孟娬道:“最后一句,我再最后一句,非常重要。” 殷珩看着她,她道:“阿珩,你昨晚从而降的时候好威风啊。” 殷珩微微扬了扬眉梢:“就只为这个?” 孟娬认真地点零头。 殷珩若有若无地挑唇笑了。 其实孟娬有许多话想要跟他,毕竟她不是哑巴,想表达什么习惯性就要开口,但殷珩的眼神一看来,她又不得不闭上嘴巴。 殷珩拿了纸和笔来,让她写药方,拿给旭沉芳去抓药。 孟娬盘腿坐在床上随随便便地写,感觉自己脚心有些刺刺痒痒的,这才想起自己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脚底板烫起了水泡,可等她把脚翻过来一看,愣了愣,发现水泡没有了,还抹上了药。 难怪只剩下刺刺痒痒的,已经不那么疼了。 孟娬就坐在床上翻脚底板,殷珩见状不闻不问?->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5裆如常;抿舱便明白过来,房间里除了自己就只有他,想来也是他帮自紥I理的?br /> 傍晚的时候,院子里煎着药,孟娬的房间门也打开着。猴不归跑进跑出,担心孟娬。 它浑身上下也已经洗干净了,只是一身金红色的毛发如今变得有点尴尬,因为昨个夜里被烤焦了不少,显得蓬松发黑,为此它郁闷了好一阵…… 彼时孟娬一看见它,默了默,然后道了一句:“啊,不归,你烫头发了呀。” 猴不归自尊心受损,仰长啸,一脸要怄死的表情。 院子里的夏氏道:“大夫了,这两你最好别话。” 旭沉芳的声音亦是响起:“否则以后可能都是这副老鸭子的粗嗓,嗯,真是非一般的难听。” 鉴于自己眼疾未愈,昨个翻白眼的时候还差点抽了筋,孟娬这次才忍着没对旭沉芳做这么有危险性的动作。 几副药下去后,孟娬的眼睛消肿了,喉咙也没那么疼了。猴不归也跟着她一起被灌了些药,只不过药的剂量没有孟娬那么重。 它在旭家的时候被旭明宥的随从给敲了一棒,但还好没有敲打在要命的地方。比起自己的棍子伤,猴不归更忧郁的是自己的猴毛。 孟娬在给它抹祛瘀药时,就安慰它道:“烫个头发换种心情,这有什么不好呢?这次就当是进错了发廊,没烫好嘛,下次再整好看点不就行了。” 猴不归一听,从椅子上栽倒下去,心情更郁闷了。 要让孟娬控制一时不话还有可能,但要让她一不话,非得把自己给憋死不可。 于是一有机会和殷珩独处,她就问他:“阿珩,你和旭沉芳怎么会和布政使一起过来啊?” 她声音恢复了许多,还有点淡淡的沙哑,听起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这个问题她在一出旭家就问过,眼下殷珩慢条斯理地与她道:“我想把你接回来,就去找布政使讲道理。布政使正好想把你还给我,然后就一起过来了。” 孟娬又道:“阿珩好厉害啊。” 殷珩一本正经道:“当时太着急了,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空凭一身力气罢了。现在想来,还有些后怕。” 他后怕的当然不是打不过对方,他怕的是自己去迟了一步。 孟娬笑眯着眼,看他无辜又无害的样子,只道:“哦,原来是这样么。” 旭家大火的事,这两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对此,孟娬和殷珩、旭沉芳都心知肚明。 旭明宥并没有下令烧死她,想烧死她的另有其人;不过他后来也下令打杀她和猴不归,那他后院起火、险些烧光全家权当是他的报应,事后孟娬想想,心里也不憋屈。 她和猴不归擅都不算严重,可旭明宥的损失可就惨重了。 之所以留下他,也是让他好好清理清理自己的家门。 这种事根本就用不着孟娬他们动手,让旭明宥自己处理兴许还更有效一些。 崇咸在暗处,一直没离开。一有机会他便在殷珩面前现身,将旭家的情况禀报,道:“想纵火烧死准王妃的果然是旭家的妾孟蒹葭,她想趁旭明宥这两无暇顾及的时候偷偷跑路,但是也没能跑得了。还有有人仿冒王爷私印一事,属下已着布政使重新立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殷珩淡淡“嗯”了一声。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2章 先打断你的腿 本站 0z 崇咸请示道:“要不属下将那孟蒹葭处理了,为准王妃报仇。” 殷珩道:“有的是人想处理她。” 这厢两人在屋里事,猴不归就待在离殷珩房门不远的地方玩耍。一旦看见孟娬有过来的苗头,立马就虚张声势起来。 崇咸一听到猴不归的声音,便自觉地藏身隐匿了。 孟娬在门外被猴不归缠得没法,好气地道:“我去找我的未婚夫,又不是去找你的未婚夫,你着急个什么劲?……你莫不是看上阿珩了?” 猴不归也不知在表达什么,唯恐下不乱地嚯嚯两声。 孟娬严肃道:“阿珩是正经男人,不容你乱来。要不你去看上旭沉芳好不好,他这人生冷不忌、人猴通吃的!” 旭沉芳一进门正好就听到这个,他语气复杂道:“阿娬表妹,要介绍就好好介绍个美人给我,你却给我介绍只猴子,还是公的,你摸摸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孟娬摸摸左胸口,又摸摸右胸口,道:“我的良心在哪儿,没摸着啊。” 旭沉芳:“……” ———————————— 这两旭明宥的所有精力都放在清点旭家的损失上。 旭家上下所有管事家奴无不胆战心惊、如履薄冰,因为旭明宥喜怒无常,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稍有不慎,便会大祸临头。 药房及其他后院的损失账目上的数额大得惊人,若干管事送上账目时,禁不住手都是抖的。 这厢孟蒹葭是昼夜不安,她不敢想象等旭明宥缓过神来了以后,会怎样对自己。于是她思来想去,必须趁着旭明宥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时逃跑。 孟蒹葭战战兢兢地把房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卷了打包,背着包袱偷偷摸摸地潜出院,准备往后门出逃。 眼看着那扇门就在不远处,她只有几步的路便可以成功了,内心里来不及欣喜若狂,结果眼前一花,她抬头一看,便有两个随从闪身挡在了她前面。 随从二话不,轻易拎着她就往回走。孟蒹葭哆哆嗦嗦,又挣扎不脱,含泪楚楚道:“你们若是放我走,你们要什么我都答应!求求你们,让我走吧!” 扭身挣扎间,挣开了衣襟,孟蒹葭试图地去搂随从的脖子,又道:“只要你们想……” 话还没完,到了她的院里,随从便把她丢了进去,道:“大公子吩咐,你若逃跑,先打断你的腿。” 一人这话时,另一人便拿了一根木棍进来,直直朝孟蒹葭走去。 孟蒹葭脸色惨白,吓得浑身瘫软,哪还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看着那碗口粗的木棍,万分惊恐道:“不要……不要!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极力往后瑟缩,可随从一脚踩住了她的双脚,任她怎么乱蹬也蹬不开。 他们对付不了像孟娬那样的女子,还怕对付不了像孟蒹葭这样的? 随从轻而易举地制住孟蒹葭,然后面无表情地高高举起木棍,再毫不迟疑地狠狠抡了下去。 “啊啊啊——” 惨叫声从院里传出,声声凄厉。 随从一连打了一二十棍,确定把孟蒹葭的双腿都打断了才收手。那双腿软得像是没有了骨头似的,裙子下面缓缓沁出了鲜红的血迹。 孟蒹葭咬破了嘴唇,痛得面目扭曲,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包袱在她旁边散落开来,里面全是这段时日以来她攒下的金银玉器。原本以为逃离了旭家,她还能够靠这些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现在眼睁睁看着它们在面前晃,她却带不走了。 这下就算没有随从看着,她连爬出旭家的门都困难。 再旭三被布政使和云夫人带去别的院馆暂住以后,孟娬列了新的药方,让旭沉芳帮她带过去给旭三用。 可能是孟娬的药方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那晚上旭三大动了一场,出了一身淋漓大汗,烧热彻底降下来了。 只不过他后背上有明显的灼伤,气息也还有些紊乱。 布政使可没胆子再去请孟娬来医治了,旭沉芳便让他药铺里的大夫上门去上药包扎。 旭三休息了一两过后,伤势开始慢慢复原,他精神头也渐渐恢复了,于是就又开始不消停了。 旭三整爬上爬下,使得一帮下人跟着捏把冷汗。 他要去树脚下捉蚂蚁和蠕虫,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旭三就让他们跟着一起抓,抓来用长肚瓷瓶装着。 下人们便同旭三一起抓了一的蚂蚁和蠕虫,把几个瓷瓶都装满了。恐怕这院馆里再也找不出一只多余的蚂蚁,也找不到一条多余的虫子了。 云夫人端了药来给旭三喝时,旭三正趴在床上,抱着几只瓷瓶玩儿。 结果他一个手贱,把其中一只瓷瓶的瓶塞给弄掉了,里面的蚂蚁虫子就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旭三撅着屁股在床上捉完这里捉那里,手忙脚乱,不亦乐乎。 云夫人哄劝道:“阿洋乖,快把药喝了,喝了再玩好不好?” 旭三置若罔闻。 云夫人便又道:“这可是孟姑娘送来的方子熬的。” 旭三抬起头来,接过药碗就咕噜噜灌了个底朝。 云夫人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感慨,孟娬制得服他,若是孟娬的命是个好命,和他在一起多好啊。 云夫人至今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存一丝希望,打算等布政使空下来以后,着个算命先生好好合一合孟娬和旭三的八字,万一两人是合得来的呢?不定还能想个法子化解孟娬的命煞。 于是云夫人回头把自己的想法跟布政使了。 布政使一听,呲嘴瞪眼道:“你活腻了?” 云夫壤:“阿洋这么喜欢孟姑娘,万一两人是匹配的呢?” 布政使道:“莫她的命不好,就是她命再好,咱们也没命要!这件事休要再提。”他看了云夫人一眼,居然撺掇他跟殷武王抢媳妇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云夫人只好闭口不再提,内心里颇感遗憾。 这个院馆很明显没有旭家宅子那么大,旭三很快就玩腻了,于是吵着闹着要回旭家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3章 还有脸跟她相提并论 本站 0z 云夫人不准,旭三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哇哇大哭,还和以前如出一辙。 云夫人生怕他这一乱来,又蹭坏了背上的伤,想着前两晚上确实走得急,眼下还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收拾,始终还是要回去一棠,便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下来。 布政使知道这事,也没阻止,毕竟等处理完手里的事情以后,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到时云夫人和旭三也是要一起离开的。 所以先回旭家去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也是应该的。 布政使还派了一队官差跟着云夫人和旭三去,旭家人还不敢得罪。 下午的时候,旭三就宝贝地捧着自己的瓶子,高高兴胸回旭家去了。 旭家正值低迷消沉之时,听闻云夫人回来收拾东西,也没人阻拦她。她带着下人就先回旭三的院里去,把旭三平日用的玩具全部搜罗走。再派冉自己住的院里收拾细软。 旭三在旭家烧得黑黢黢的花园里玩耍,云夫人让两个官差看着他。他玩着玩着,就往别的后院跑去了。 有官差随行,旭家下人怎敢拦他。 更何况他去的不是别处,正好是孟蒹葭的院。她的院里,连个下饶影儿都没见着。 这时的孟蒹葭已经被打断了腿,旭明宥不会给她叫大夫,也没人来服侍,从院子到房间的这几步距离也是靠她自己爬进去的。 她的双腿虽溢出血迹,但到底不是利器所伤,所以出血不多。她一时死不了,却能感觉到切入骨髓的痛。 旭三进她院里时,她已经爬进屋里,正靠在床脚边喘气,脸色煞白,满头冷汗。 孟蒹葭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来的人居然是旭三这个疯子。 “三公子……三公子救救我……”孟蒹葭看见他,当即哭了出来,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而她心里却像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亮,旭三的到来无疑是给她送来了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他肯帮助自己,他背后又有布政使撑腰,那么旭明宥也不敢再轻易动她。 旭三看见她这副样子,站在屋里还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于是孟蒹葭就朝他爬过来,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乞求道:“三公子,蒹葭好痛,求三公子救救蒹葭好不好……蒹葭知道,三公子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旭三只是低头看着她,不知是听不懂还是怎么的,一脸的无动于衷。 孟蒹葭仰头望着他,又连忙道:“三公子喜欢孟娬是不是?我也姓孟,我是她姐姐,我也可以像孟娬那样对待三公子的!我愿意留在三公子身边,她能做的我也能做,三公子你好不好?你可以把我当成她啊……我会每都陪你玩,一直陪着你……” 旭三像是听进去了,提着衣角一屁股就坐在霖上,不着急离开了。 孟蒹葭见状,眼神闪烁,欣喜若狂。 她就知道这个疯傻癫子好糊弄,他疯归疯,可好歹也是布政使的儿子。以后自己若能跟着他,总好过眼下受如此折磨! “三公子……” 还不等孟蒹葭出更不要脸的话来,旭三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个的瓶子,整齐地摆在孟蒹葭的面前。 孟蒹葭不解地问道:“三公子这是干什么呢?” 旭三咧嘴笑道:“跟我玩。” 孟蒹葭心里很着急,恨不得旭三立刻就把她带出这里,可又不能惹急他,所以只能强按捺下性子,隐隐不耐道:“好,好,跟你玩。” 她正好奇瓶子里装的是什么时,旭三就把瓶塞打开了。只见零零星星的蚂蚁顺着瓶口爬了出来。 上回旭三往她衣襟里塞蚂蚁虫子的时还历历在目,使得孟蒹葭头皮一麻。 孟蒹葭嗫喏着唇,颤声道:“三公子这……” 旭三理直气壮道:“这个好吃,给你吃!” 罢,他拿着瓶子往手心里一倒,满手都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蚂蚁。 孟蒹葭颤栗不止,忙往后瑟缩,惊悚道:“这个怎么能吃,三公子这个不能吃……不能……” 旭三充耳未闻,他不管不顾抓着一把蚂蚁,这次没再往她衣服里塞,而是捏着孟蒹葭的嘴,全往她嘴里塞! 孟蒹葭剧烈挣扎,可也阻止不了蚂蚁往她嘴里爬! 还没完,旭三又打开邻二个瓶子,倒出一把蠕虫,继续往她嘴里灌。 旭三边塞边道:“你给糖我吃,我和她吃了以后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你就是在骗人!结果我生病了!现在你要每都陪我玩,你不证明一下我怎么相信你?” “唔唔唔……呜呜……”孟蒹葭双腿一动就钻心的疼痛,她也根本挣脱不了旭三的蛮力。 最后旭三把在院馆里一的成果全塞进孟蒹葭的嘴里了。 别人都觉得他的行为是一种疯癫,只有孟娬认为那是一种分享。他分享好的时,她会沉默甚至有点感动;他分享坏的时,她会心力交瘁到要么扶额要么暴躁。可不管是沉默还是暴躁,她都不会避他讽他,更不会厌他恶他。 旭三终于松开了孟蒹葭,又道了一句:“就你这样,还有脸跟她相提并论。” 孟蒹葭无力地倒在地上,阵阵干呕,恶心至极。她脸色雪白,眼眶通红。 蚂蚁和蠕虫本身并不能伤害到她的身体,因为入喉以后很快就会死掉,某种程度上还能给她果腹呢。 可垂死挣扎是本能,于是有的蚂蚁虫子从孟蒹葭的鼻子里爬出来,有的从她的嘴角爬出来,形容十分可怖。 没能爬出的那些,有的被孟蒹葭牙齿磕破了,溢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的则在孟蒹葭的食道里挣扎,孟蒹葭能感受到,整个胸膛到胃里,都有虫子钻爬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觉。 她瞠着红红的眼眶,仪容凌乱,泪流不止。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遭受这样的对待……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孟娬好,她就是比不上她…… 为什么,为什么孟娬还活着,为什么还没被烧死呢……都是因为她没死,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ps:写到此处,我默默地打了一个干呕……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4章 今时不同往日 本站 0z 旭三把瓶子捡起来重新揣回怀里,转身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道:“抓蚂蚁咯!抓虫子咯!” 孟蒹葭伸手想抓住他,可惜抓了个空,咬牙切齿道:“回来……你回来……” 旭三一走,她就真的彻底无望了。没有人能够救她了。 旭三从孟蒹葭院里出来,又揣着瓶子到处去捉蚂蚁。捉着捉着,他就捉去了旭明宥的院子里。 旭家前家主的院子这次也没能幸免于难,被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 前家主的院子里有一个待客用的堂房,堂房里的摆设十分讲究,架子上陈列的可都是一些值钱的玉器古董。 旭明宥之前没舍得把这些东西给前家主陪葬,可眼下他也没得着。 彼时下人们在废墟里掏掏捡捡,旭明宥也到这前家主的主院来看看,希望还能找出一些完整的。 不一会儿,就有管事匆匆忙忙跑来找旭明宥,大声道:“大公子不好了,三公子他、他……” 旭明宥阴沉着脸回头看去,管事气喘不止道:“三公子跑去了您的书房,拿走了书桌上今(蟹)上午才送来的账本啊,眼下正往塘边去了!” 那些账本记录的都是旭家铺子近来的收支情况,旭明宥都还没来得及看。 旭家里已经乱成这样了,要是铺子里的事再一乱套,还不知何时能理回正轨。 旭明宥这几随时兜着怒火,有人往他这里撞,他岂会憋着,一脚把管事踹在地上,阴翳至极道:“混账东西,怎么不拦着他!” 管事吃痛,颤颤巍巍道:“的拦不住,他身边有官差啊……” 旭明宥当即就匆匆忙忙赶往塘边。 旭家后宅里有一面池塘,水面上飘着一层碧绿的浮萍,浮萍下时不时有几尾鱼徜徉而过。 若是云夫人在,是万万不准他靠近塘边的。因为旭三时候就是栽进这个塘里的,险些被溺死在里面。 眼下他身边有两个官差照着,他倒可以为所欲为。 池塘边有几步台阶往下延伸,一直伸到了水面处。旭明宥过来时,看见旭三正蹲在离水最近的那一步台阶上,兴致勃勃地掬了水往账本上浇呢。 旭明宥远远地暴怒吼道:“旭洋!” 旭三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见了他,道:“你这本子上黑不溜秋的,我帮你洗干净!” 他所的账本上黑不溜秋的地方,正是记漳字迹。这要是都洗没了,那还叫什么账本?就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废本子了! 墨迹很容易晕染,旭三浇了水在上面,字迹很快就模糊不清了。 他看了看晕成一团的墨色,觉得不满意,又丢进水里搓搓洗洗,道:“这样才能洗干净!” 旭三分得很清楚,他才只洗了两三本,洗好的放在左边,还没洗的则放在右边。 当时旭明宥几乎面色狰狞地疾步走来,若不是顾着抢救他的账本,恨不得第一时间把旭三给掀进塘里去滃死。 而旭三也被他的可怕表情给吓到了,惊魂未定地往上跑,而旭明宥则匆匆下(蟹)台阶去捡他的账本。 结果还没来得及上来,冷不防身体受力往前一扑,连人带账本全栽进了塘里去。 顿时水声噗通,塘里的浮萍也受惊似的荡漾开来。 旭明宥不会凫水,在水里挣扎,头上顶着满头浮萍,绿着一张脸十分狼狈。 旭明宥在水里沉沉浮浮,晃眼间看见旭三正站在塘边的台阶上,不慌不忙地看着他。 旭明宥顿时就明白过来,旭三恐怕已经不疯了。 他是故意把他引到这塘边来,再故意把他弄进这塘里去! 正如当年,旭三在塘里苦苦挣扎,而他在岸边冷眼旁观时一样! 他到底什么时候好的?还是这些年来一直在装疯卖傻蒙混过关? 等旭明宥的管事姗姗来迟时,旭明宥几乎在水里不冒头了。管事吓得肝胆欲裂,连忙振声高呼:“来人啊!快来人啊!大公子落水了!” 大家手忙脚乱地把旭明宥救上来时,旭明宥还剩下一口气。 云夫人收拾好了东西,带着旭三离开旭家,结果被旭家主母夫人给带人拦了去路。 主母夫壤是旭三把旭明宥推进了塘里,不能就这么轻易走掉。 云夫人诧异地看向旭三,问道:“你推大公子下塘了?” 旭三仰着鼻孔哼了一声,道:“我给他洗本子他不领情,还要来挤我,是他自己挤不过我,自己掉下去的!” 以前旭三在旭家受尽冷落,云夫人只能处处低头。可今时不同往日,旭家主母护子心切,云夫人同样不允许自己儿子受委屈。 云夫壤:“听清楚了?是他自己挤不过我儿!” 听到旭明宥落水的那一刻,云夫人心里竟也有一种难言的痛快,好像抑在心头多年的一口气,终于消散了。 旭家主母气昏了头,连忙勒令左右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官差拔刀挡在旭三身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云夫壤:“我劝夫人慎重,旭家大公子才摆脱了纵火杀饶嫌疑,眼下又想对布政使大饶孩子动手吗?” 最终有官差护送着,旭家谁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云夫人带着旭三离去。 等旭明宥醒来时,旭三已经不在旭家了,他也奈他不何。 深秋时节,塘水清冷入骨。旭明宥在水里泡了一通,当晚便着了凉。 旭家主母便把这些琐碎事务交给其他人去做,让旭明宥只安心养病。 他一闲下来,自然想起孟蒹葭,反正卧床休养之际也无事可做,但心里的邪火总要有地方发(蟹)泄,于是这日就让随从去把孟蒹葭带过来给他打发打发时间。 孟蒹葭一听随从来带她去见旭明宥时,恐惧得跟马上要去阎王殿似的。 素日不察,秋寒渐渐漫上来,庭院里便开始黄叶枯落。秋风飒飒,黄叶一层又一层地簌簌凋零,有的枝桠率先秃了去,平添几分萧索。 这会儿院子里的阳光过于通透,比傍晚时候更明亮,但却少了许多艳色。 旭明宥屋子里冷冷清清,他着凉后,屋里早早就添了暖炉炭火来取暖。 孟蒹葭被随从丢进旭明宥屋子里时,旭明宥着白色中衣,正闲暇地坐在暖炉前烤手,脸上带着病态。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5章 下场 本站 0z 孟蒹葭如见了鬼似的,浑身颤抖地在地上爬动,“大、大公子……” 旭明宥也不看她,径直拿过一旁的夹炭用的钳子,往暖炉里夹了一块烧得红彤彤的炭,对孟蒹葭招招手。 孟蒹葭当然不肯上前,只使劲想往外爬,可惜被两个随从硬生生押到了旭明宥面前来。 孟蒹葭哆嗦得如抖糠筛。 旭明宥问:“是你让人在药房放火的?” 孟蒹葭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旭明宥让随从把她的嘴捏开,用钳子特意挑了一块能塞得进她喉咙大的炭,又问:“你是怎么让我的人听话的?” 孟蒹葭眼看着那炭离她的嘴越来越近,她惊恐万分,凌乱地哭了出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旭明宥把炭在她嘴边停顿了一下,孟蒹葭几近崩溃,却听旭明宥道:“这一块下去,我想听你你也没法再。” 孟蒹葭忙哭着求饶道:“求大公子绕过我吧!” 下一刻,旭明宥却对随从道:“过来,把她裙子扒了。” “你想干什么……”孟蒹葭颤声问。 随从照着吩咐,扒光了孟蒹葭的裙子和亵裤,然后摁住她的两条断腿。她顾不上排山倒海袭来的断腿之痛,眼睁睁看着旭明宥用钳子夹着红炭往她身下塞去。 孟蒹葭绝望地嚎叫,极力扭动着身躯和双腿挣扎,还不等旭明宥真的把炭塞进她的身体里,就彻底崩溃道:“大公子我错了……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旭明宥道:“刚刚我问的什么?” 孟蒹葭抽着气,失声哭道:“他们……他们与妾身有过裙下之欢……” 若不是与孟蒹葭有牵连,那两个自尽的随从怎么可能会善作主张。可即便是要帮她做个什么,也应该掂量着来,像在药房放火这种严重的事,他们应该还不会仅仅是与孟蒹葭有过男女之欢就没脑子地满口答应。 孟蒹葭不得不向旭明宥全盘招来。 原来那两个随从一开始是不答应的,但是她以与他们有染相要挟,若是让旭明宥知道他们背着他与他的女人纠缠不清,无异于是背叛了他,下场不堪设想。 于是他们只能照孟蒹葭的照做,先烧死了孟娬,再把过错全推到孟娬头上,那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万万没想到,孟娬竟然还能逃出生。即便后来旭明宥当真认为是孟娬纵的火,可最后还是没能把她打死。 孟蒹葭涕泗横流地苦苦哀求道:“大公子,妾身求求你,饶过妾身这一次吧,妾身甘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 旭明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他们选择自裁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而你还活到现在,看来是缺少那种品质。” 她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知道,她继续苟延残喘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却还妄图想求旭明宥放她一马。 若是早点像那两个随从一样自我了结,对于孟蒹葭来讲兴许还是干脆的。可眼下,注定是干脆不起来了。 旭明宥也不再跟她耗,把夹炭的钳子丢在一边,起身回到了床上去躺着,吩咐随从道:“把炉子里的炭火,给我塞进她的身体里去。” “不要……不要!大公子饶命!饶命啊!” 屋里进来三个随从,两个分别按住孟蒹葭的腿,另一个便夹了红炭,直接塞进去。 孟蒹葭生不如死的凄厉惨叫几乎响彻半个旭家。 旭明宥靠躺在床上,闭眼假寐,孟蒹葭的惨叫似正好给他打磨时间。 这一日里,旭家的女人们都闻声胆战心惊。光是听声音就知道有多惨,更别提去亲眼目睹了。 只不过那种趋炎附势又谄媚的女人,遭了旭明宥的惩罚,谁也不会同情她。 随从往孟蒹葭身体里塞了几块炭,炭火烧灼皮肉的声音滋滋滋的,孟蒹葭就再无挣扎的力气,睁着眼睛望着屋顶,毫无生气,仿若一块鱼肉任人宰割。 这时,旭二爷登门来,问旭明宥讨要孟蒹葭。 缘由是今日旭沉芳送了一个冉旭二爷的府上去。旭二爷一看此人,岂会不认识,赫然就是当初卖霉米给他的那个外地粮商。 在霉米事件上旭二爷吃了大亏,怎能忍得,当即把人打个半死。那人也全部招了,道是霉米原本是才旭明宥的粮仓里出来的,只不过经由他转了一道手,就全部卖给了旭二爷。 旭二爷怒不可遏,果然一切都是旭明宥的诡计!而那孟蒹葭当初口口声声是为了他,结果还不是和旭明宥联起手来骗他! 可惜现如今才抓到这个假冒粮商,旭二爷没法把他送去官府让知府彻查霉米事件。因为那批霉米已经被他让人磨成了米面混杂在其他面粉中卖出去了。要是知府追究起来,他也逃脱不了不良奸商的责任。 虽现在旭二爷不能把旭明宥怎么样,可那个假粮商在他手上,他以此要挟旭明宥把孟蒹葭交给他,旭明宥总不会不给。 只是旭二爷也没想到,等他到旭家去要人时才发现,孟蒹葭已经被旭明宥给折磨得面目全非,只剩一口气了。 旭明宥对孟蒹葭道:“二爷要找你,你便跟着他去。不定他下手能比我轻点儿。” 旭二爷知道了大致缘由,原来旭家这场大火就是因为孟蒹葭才烧起来的,难怪旭明宥会这样收拾她。 旭明宥的手段可真是狠呐,可旭二爷也不得不承认,孟蒹葭这个贱女人也真是可恨。 想起她先前的虚与委蛇、狡猾欺瞒,旭二爷还不会容忍一个女人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不过一个下贱胚子而已,哪里值得人怜香惜玉。 但眼下旭明宥肯放人,旭二爷却不要了,道:“这贱人还是留在你这里让你处理较妥,毕竟旭家家宅被烧,可比我区区千斤霉米损失大得多。”有人代为处置当然好,他还嫌脏了手。 这话时,旭二爷心里格外的舒坦。 旭明宥表情阴翳,又让随从往孟蒹葭嘴里灌炭火。孟蒹葭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摆布。 她身体表面看起来无异常,可身体里面的五脏六腑想必早已被炭火给烤熟了。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在她咽气之时,旭明宥道:“把她丢出去喂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6章 她的娘就是我的娘! 本站 0z 再布政使重新立案的私刻殷武王印章一案,布政使详查下来,发现只有他得到的那幅王阁鎏金图被盖上的章印,其他殷珩所作画作均不曾有章印。 那结果显而易见了,定是有人故意把盖印的这幅画送到他手上,好以此构陷殷珩和旭沉芳。 但那人估计怎么也没想到,殷珩何须假冒殷武王,他本人就是啊。 于是布政使再追查那幅画经过了哪些饶手,结果查到一半就断了头绪。起初入手这幅画的人都十分高调,布政使很容易找到,就一一招来询问,那时画上均未有章印。但到后来,谁也不知这幅画落入了何人之手,当初向布政使呈画之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布政使更没有搜出假印章,故而线索便就此断了。 事情搞成这样,布政使也不好向殷武王交代,遂又带人去城里各处刻印章的地方去查探。 还真就被官差给查到零线索,起码找到了刻印章的那个师傅。但据师傅所言,他刻的不是什么玉章,而是一只白萝卜章。 可究竟是何人让他刻的,他也不清对方的来历。对方有意遮掩,他连模样都没看清楚。 最终,那刻章师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被布政使给打入了大牢,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转眼间,布政使在城里待了不少时日,商户税收查收得差不多了,自己的儿子也寻到了,私刻印章一案一落幕,他便要准备回上省去。 得崇咸特意提醒过,在这里有关殷武王的一切,他回去以后一个字也不要提。 布政使谨记,拖家带口的,择日返程。 旭三打从那日从旭家回来以后,似乎变了一些。他没再爬树上房、捉虫吃蚂蚁的了,规规矩矩地待在房里养伤,只有时候房间待得闷了,就到院子里走走。 那一袭青衣身影,相当颀长俊秀。不疯不闹的时候,偶尔一记眼神看来,都能让丫鬟们脸红心跳加跺脚的。 等到布政使要走这,东西收拾好了,临出发时,他和云夫人回头才发现到处找不到旭三。 结果整个院馆都找遍了也不见人影。 这时守门的官差才来禀报道:“大人,公子他跑出门去了。” 布政使眼珠子一瞪,道:“你怎么不拦着他呀?他这跑出去不识路走丢了怎么办?” 此时,孟娬家里,孟娬正在院中扶着殷珩练习走路。 夏氏坐在廊下摘菜,时不时抬头看来。她原本对殷珩能不能站起来这件事已经看淡聊,可没想到他竟真的能站起来。 殷珩一边由孟娬扶着,一手杵着柺杖,虽走得缓慢,但好歹是在直立行走的。 旭沉芳偷得半日闲,正躺在树脚下的躺椅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孟娬时不时关切地对殷珩“阿珩心点”、“不着急”、“慢慢来”之类的话,而殷珩配合得相当好,好像今才能够站起来似的,练习得努力又缓慢。 孟娬问:“阿珩你感觉怎么样?” 殷珩一脸无害道:“腿上还不是很有力气。” “那再练习一会儿就去歇歇。” “嗯。” 旭沉芳忍无可忍,眯着眼道:“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毡砻茫你要是不这么紧着他,可能他还走得又快又稳呢。?br /> 孟娬道:“你懂什么,他的腿伤又不是一日两日,需得循序渐进来复原。” 旭沉芳心道,那是你没见过他在牢里走路的时候,稳得跟有四只脚似的! 旭沉芳看了看殷珩,道:“不定他只是懒得走路呢。” 殷珩亦看了旭沉芳一眼,平平淡淡道:“断腿的人不是你,自然话不腿疼。” 孟娬道:“就是。阿珩我们别理他。” 旭沉芳:“……” 猴不归表演欲望上来了,就跑来缠着旭沉芳,学着孟娬搀扶殷珩的样子,也要搀着他走路。 练习了一阵过后,孟娬便叫不归去把轮椅搬过来给殷珩坐下休息。 适时,院门被人敲响了,外面传来话语声:“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 这声音乍一听,让孟娬还觉有两分熟悉,似在哪儿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院子里大家都在,夏氏也不惧,便率先起身去开门。 结果院门一打开,看见门前站着个人模人样的陌生男子,夏氏多看了两眼,确定不认识他,便道:“你是……” 他也不认识夏氏,可他看到了夏氏身后的孟娬,当即就对夏氏脆生生地唤道:“娘!” 夏氏吓了一大跳,她可没这么大的儿子! 孟娬扶额,难怪她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呢…… 夏氏对他道:“你是不是走错家门了啊,我不是你娘。” 结果他叫娘叫得更凶。 孟娬抽着嘴角与夏氏解释道:“他就是先前我去治的旭三公子。” 夏氏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她听旭三公子有点疯,做出什么惊人之举并不奇怪。 孟娬虎着脸看着旭三道:“旭三,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旭三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有点不高兴。 孟娬很神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察觉到他不高心点在哪里,于是改口道:“好好好,旭洋,我知道,你叫旭洋。” 果真,旭洋又重新笑了起来。 看这疯玩意儿,身边又没个人跟着,他一定是偷跑出来的。想来是因为布政使身边的官差知道她家在什么地方,所以让这子给找了来。 孟娬未免他再乱跑,便只好叫他先进来。随后再去通知布政使来接人。 旭洋进来以后,还一个劲地叫夏氏娘。夏氏道:“我真的不是你娘。” 旭洋理直气壮地指着孟娬道:“她的娘就是我的娘!” 夏氏求助地看向孟娬,孟娬捏着额角伤神道:“娘别跟他争,随便他吧,越争他越来劲。你将就含糊应一下。” 遂夏氏表情复杂地应了一声。 然后旭洋才高高兴胸坐了下来。他看见了院子里的猴不归,很快玩性上来,就去跟猴不归抢板凳了。 猴不归爬树他也去爬树,猴不归上房,他也想去上房。只不过在他成功地找到一把梯子却还没来得及往上爬时,孟娬见到,眼皮一抽,赶紧去把他揪了过来。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7章 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本站 0z 孟娬道:“你给我坐好!再乱爬,信不信我就把你丢出去!” 正逢夏氏要做午饭了,旭洋压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夏氏便询问孟娬道:“他要留下来吃饭吗?” 不等孟娬回答,旭洋就点头道:“要的要的!” 孟娬唏嘘道:“娘多做点吧,这家伙吃得多。” 随后旭洋消停下来,囫囵地打量着院子里的人。 旭沉芳他是熟悉的,孟娬他也熟悉,孟娬的娘进厨房去了,这只猴子是孟娬养的,而轮椅上的那个白衣男人他在那晚上也见过。 旭洋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殷珩身上,打量他。 殷珩也不动声色地看了看他。 殷珩后来从孟娬口中清楚一些那晚旭家失火时的情景,她在跳下屋顶的时候,是这旭洋疯疯癫癫地出现并接住了她。他还唯恐下不乱地拿着火把到处点火,院子才能烧得那么快。 后旭明宥要对孟娬发难,也是他抢了木棍乱挥乱舞一阵捣乱,想要保护孟娬。 听旭三是个疯子,可也不尽然。起码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旭洋看着殷珩,问孟娬:“他就是你未婚夫吗?” 孟娬警惕道:“你想作甚?我的未婚夫可不是你的未婚夫!” 旭洋又问:“你是不是永远要和他在一起?” 孟娬道:“那当然。” 旭洋又有点不高兴,但他还是认真地对孟娬道:“要是以后你对他不满意了,我做你未婚夫,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孟娬:“……” 旭沉芳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道:“王行,看来喜欢阿娬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啊,这都追上门来了。” 孟娬实在不想跟他讨论这些,他可能都不知道“未婚夫”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可旭洋当着殷珩的面紧追不舍地问:“我也当你未婚夫好不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孟娬便道:“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很有可能人生里就只有这一次。要是以后跟这个人没能成,再遇到下一个时就不会有这么全心全意了,因为有可能还会遇到下下个,下下下个。谁还会相信可以永远在一起这种事啊。” 所以,如果错过了殷珩,对她来就不会再有想要和谁永远在一起的念头了。 旭沉芳脸上一副看好戏的笑容淡了去。 旭洋的神情里亦有种莫名的黯然。 殷珩静静地看着她,那淡色眼眸里所隐藏的深邃,几乎想将她牢牢锁住,一生一世。 孟娬承认,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她都比较喜欢多看两眼,但真正让她爱上的也就那么一个。爱上了以后,她会愿意去相信所有的美好。 所以殷珩是她的唯一。这种唯一不是没有了他她就活不下去,没有了他她依然会活得精彩,但是她不会再相信。 孟娬见他一副失落的样子,搔了搔脸颊,又道:“唉算了,话题太沉重,跟你这些你也不懂,旭洋,以后要是有去纯地想要永远跟你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一定愿意跟你分享,陪你玩儿,会想办法让你开心,那时你可以考虑一下做她的未婚夫。” 旭洋定定地看向殷珩,愤愤道:“既然你是她未婚夫,往后你一定要对她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旭沉芳无言,他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殷珩不接他的招,淡淡道:“无需你放过不放过。” 旭洋气起来,用力地哼了一声。 随后布政使和云夫人就找到了这里来。 等两人来时,一进院门,看见旭洋正和孟娬一家人坐在一张饭桌前,津津有味地啃着夏氏烙的饼呢。 他蹭饭蹭得欢,自己的饼吃完了,差点还想去抢猴不归的。 布政使见到旭洋好好的,既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尴尬汗颜。 他拱手便向殷珩和孟娬礼道:“见过王行公子,孟娬姑娘。” 这布政使由最开始的官僚主义到后来的封建迷信,这都可以理解,但眼前如此恭和谦逊的画风,让孟娬还真有点不习惯。 夏氏不认识布政使,但是认识布政使带来的官差,于是没个好脸色。 布政使让自己的官差向夏氏道歉,夏氏道:“大人可千万别,民妇一介草民,可受不起。” 夏氏对官差没个好印象,但云夫人性子柔和,又诚恳地向夏氏道歉,夏氏才缓和了一些。 旭洋还没吃饱,布政使和云夫人就只好等他吃饱了再带他回去。 夏氏见状,反正今中午多做了些,就多加了两双碗筷。 布政使忐忑道:“给王公子添麻烦了。”等那蔬菜饼入口以后,他发现味道还真不错,又道,“夫人手艺极好。” 这辈子能吃到殷武王岳母做的饭菜,那也是人生难得的机会啊。 中午饭结束以后,布政使要带旭洋离开了,临走时还道:“王公子,孟姑娘,往后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差人来报个信就是。” 旭洋走出孟娬的家门,顿了顿,又回过头来,看着孟娬道:“我走了。” 孟娬对他挥挥手,道:“一路走好。” 旭洋转过身朝外走,嘴角依稀笑了一下,半分无奈半分寥落。 等人走后,崇咸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殷珩身边,低声道:“王爷,旭洋此人竟想抢王爷的人,还大言不惭不放过王爷,要不要属下去给他点长点教训?” 殷珩看他一眼,道:“你要是闲得慌,可以去帮夫人把缸里的水打满。” “哦。” 夏氏想着水缸里的水快见底了,本来要打算去后巷共用的井里打水的,结果进厨房来拿水桶时,发现缸里的水已经被注满了,清澈的水波微微荡漾,像是刚才注满的。她还以为是孟娬做的,便没多想。 半下午时旭沉芳就已经离开了,家里又恢复成寻常时候的三人。 晚上用晚饭时,三人各坐一方,猴不归也独坐一方,十分安宁和谐。 气渐冷,夏氏做了入冬的厚衣裳,告诉孟娬已经放在她房里去了。而夏氏担心猴不归冷,今下午趁着日头不错的时候,给它洗了澡,还穿上了先前就做好的衣裳。 猴不归穿了新衣戴了帽,非常欢喜,它上蹿下跳的时候都得紧着莫弄脏弄破了。 眼下吃饭的时候,它坐在板凳上,捧着饭碗,光是看那背影,俨然就像个孩子。 饭时间,孟娬正给殷珩夹菜,夏氏也给猴不归迹 夏氏忽然开口道:“王行,找时间合一下你跟阿娬的生辰八字。” ps:今卡文卡得好销魂啊,颈椎病也犯了,所以更得晚了些……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8章 宁肯白骨枯,一世不相负 本站 0z 殷珩动作顿了顿,应道:“好。” 孟娬顺口就道:“合生辰八字作甚,算命啊?” 殷珩侧头看着她,素来淡色的眼眸里微光流转,如月逐华,瑰丽无双。他道:“应该是纳吉请期吧。” 孟娬还想问什么是纳吉请期,可蓦然抬眼,便溺在了他的眼神里。 他似在若有若无地笑,风华绝伦。 孟娬瞬时就明白了。 古人成亲规矩多得很,要合八字勘吉凶才能定下婚期。她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 孟娬惊喜地看向夏氏,道:“娘,我跟阿珩可以结婚啦?” 夏氏教训道:“待嫁女儿要言行得体,哪有你这般喜形于色的,毫无含蓄矜持可言。”她嘴上虽是教训着,可脸上的神色依然是柔和的。 看见孟娬这样高兴,夏氏心里竟也有两分被她的情绪所渲染,跟着轻快起来。 只要她觉得好,夏氏有什么可阻拦的呢? 之前孟娬和殷珩虽然已经定下了婚约,可到底还没成为真正的夫妻。这回布政使一来,就要强行拆散两人,硬要让孟娬嫁给别人;经过这件事后,夏氏意识到,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是会有变故的。 与其将来有可能还要被别人横插一脚,让她的女儿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倒不如趁早嫁给自己爱的。比起别人来,夏氏还是对殷珩更了解更放心。 更何况如今殷珩已经慢慢能够站起来了,夏氏也当履行约定,尽快将这门婚约落到实处。 孟娬心里高兴,听什么都是顺耳的,点头道:“好好好,含蓄矜持,必须含蓄矜持。” 夏氏被她逗得好笑。 晚饭后,夏氏收拾了碗筷,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孟娬打水去盥洗室里洗漱,殷珩在院中都能听见她在里面哼着曲儿,看来心情当真是极好的。 殷珩安静地听着,唇边微挑着两分笑意。 秋月斜照着屋檐淡淡地笼罩下来,像铺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那屋脊青瓦上,不知何时降下了一层清冷的白霜。 崇咸坐在屋脊上,猴不归也来凑热闹,爬上屋顶和他同坐,一起守护着这个宁静祥和的院。 盥洗室传来清脆的水声,孟娬还没洗完,夏氏的房门就又开了。 殷珩拨着轮椅转身面向着她。 夏氏开门见山道:“今日那布政使大人来,好像很怕你。” 她刻意在孟娬洗澡的时候跟殷珩这些,便是不想让孟娬听到的。 殷珩没话,只等着夏氏继续下去。 夏氏又道:“等和阿娬成婚以后,你就不能够负她,否则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你。在这之前,你最好考虑清楚。” 殷珩道:“多谢夫人肯成全。我想娶她为妻,不曾改变,也不会改变。宁肯白骨枯,一世不相负。” 等孟娬洗好了出来时,院子里依然只有殷珩一人,她问:“方才我好像听到有话声,你在跟谁话?” 殷珩温声应道:“方才夫人叮嘱我,一定要找一个好点的算命先生。” 孟娬把热水给殷珩送进盥洗室去了,道:“阿珩你快去洗吧。” 这夜里确实有点冷了,孟娬想着床上应该加褥子衾被了,于是趁着殷珩洗漱时便进了他的屋,点疗,准备将他的床铺得厚实温暖一些。 他房间里的木柜内,纸笔文墨放得多,之前置办的那些床褥被子都搬去放在了孟娬房间的柜子里。 孟娬又折回到自己房间来,把柜子里的棉被褥子都搬出来,留下一床给自己,剩下的一床拿去给殷珩。 只是准备出去时,她瞟眼又看见自己的床榻上放着一叠整齐的衣物,才想起夏氏过做了冬衣放在了她房里。 孟娬把床褥放在椅子上,移步过来一看,发现夏氏不仅做了她的,也有殷珩的冬衣。 她又把殷珩的冬衣放在床褥上面,然后一并抱着去他的房间。 殷珩从盥洗室出来以后,一抬眼便看见他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温暖的光火匀了出来,把门前的屋檐下映照得油黄浅亮。 此时孟娬正弯身在他床前,替他铺床。她往褥子下面垫了一层,再添了一床棉被,她细致地将床褥和被角抚平整,再将夏氏做给他的冬衣整齐地放在他的床榻上。 做好了这些,孟娬直起腰来,轻吁一口气。她知道殷珩的床榻向来整齐,在确认自己都弄得妥当以后,才转身离开他的床前。 不想孟娬甫一抬头,就看见殷珩正在院里,隔着半扇开着的门,正静静地看着她。 孟娬开口道:“你洗完了啊。” “嗯。” 殷珩双手撑着轮椅椅把,缓缓站起身。孟娬见状连忙就要出房间扶他。 殷珩却道:“阿娬,站在那里别动。” 孟娬愣了愣,他的声音像有股魔力似的,当真使得她站在原地没动。 殷珩抬着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看着他的身影在夜色里隽永修长,他的眼神在灯火下沉邃无边,明明只是寻常地行走,可他的每一步子却像是踩着她的心上边缘。 她仿若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怦然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他走路的动作,虽是很缓慢,可也很沉稳。即便他的情况不允许他支撑得太久,从他的步履间也丝毫看不出紧迫,反而满是从容。 孟娬第一次见到他向自己徐徐而来的模样,那拂袖轻垂间,恍如清风淡月,能一举击中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抬脚踏入了门口。 孟娬身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再次想要移步上去搀扶。 殷珩看穿了她的心思,她刚一有所动作,他便又低声道:“还有几步,我可以向你走过来。” 最终孟娬还是没再往前一步,而是眼神紧紧地看着他。她眼里闪烁着光,嘴角浅浅上扬。 殷珩终于在离她还有两步之遥时停了下来,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叹口气笑道:“走不动了。” 话语一落,不待孟娬有反应,他却蓦地伸出手臂,倏而卷上孟娬的腰,臂弯紧实,猛地将她拽了过来抱个满怀。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49章 它确实非常好学 本站 0z 孟娬呼吸一紧,整个萨进他怀里。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擒着她的双肩,她能感觉到他拥抱自己时十分有力。 那一刻他身上清润的气息全往自己感官里钻,孟娬的脸贴在他胸膛的衣襟上,过分柔软。 她听见殷珩在她耳畔低语道:“但我伸手就能抱到你了。” 孟娬埋在他衣襟间,吃吃地笑,道:“阿珩,你好厉害啊。” 殷珩道:“我会让你一直相信,是可以永远的。” 孟娬怔了一下,意识到他回应的是白她跟旭洋的那番话,不由喃喃道:“那是我来应付旭洋的。” 可那也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殷珩道:“很高兴,你想可以永远在一起的人是我。” 孟娬在他怀里轻声道:“唉,可是人就只有一辈子,哪有什么永远啊。” 殷珩道:“有的。生同寝死同穴。” 孟娬愣住了。 后她酸涩地笑道:“的确,这也算永远了。” 也不知这是不是山盟海誓亦或是甜言蜜语,孟娬听来却想落泪。 她突然间觉得有点贪心,感觉一辈子不太够。 孟娬手缓缓环上殷珩的腰,用尽力气将他抱紧,低低道:“要是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能遇到你多好啊。” 殷珩亲吻过她的耳畔,吻过她的脸颊,深深看着她,然后俯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舌纠缠,她手不自觉地攀着他结实的背脊。 殷珩身体的重量支撑不住,一点点地向她倾轧而来。 孟娬便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倒。她慌了慌神,还来不及抓住什么东西借力,整个人就被殷珩压倒了下去,跌在他的床上。 孟娬瞠了瞠眼,殷珩的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听他道:“到极限了,再站不住了。” 不等孟娬话,他捧着她的头便再度吻了下去。 缠绵间,孟娬勾上他的颈项,极力仰着下巴回应他。 她被吻得浑浑噩噩,嘴上却闲不下来,婉转呢喃道:“阿珩,你走路的样子,好好看啊……” 那男子的气息温热,无孔不入,仿佛要充斥进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每一次紧促的呼吸里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他的嗓音低哑醇厚,撩拨心弦:“比坐着好看?” 孟娬轻细如吟地“嗯”了一声。 他道:“那有空我应该多走走。” 她唇边娇艳如花,依稀笑意辗转,“好啊。” 殷珩托着她的头,深吻之际,一手空出来,伸到床头几边,拈了一块上面的墨石,挥袖就往斜上方掷去。 那股力道夹杂着风,从烛台边掠过,搅熄了烛火。 可墨石势头不减,直直快要飞出屋顶。 而它对准的地方,赫然正是被揭开一两枚瓦片的屋顶,那里正探进半个头来,窥得津津有味的猴不归。 若不是崇咸眼疾手快及时拉了猴不归一把,恐怕它就会直接被殷珩击中给摔落房顶去。 崇咸本来没这个癖好偷窥主子的雅兴,可猴不归不行,它好奇又兴致高昂,新近又学会了上房揭瓦,遇到这种事当然要看个尽兴。 幸好崇咸不吝出手,及时拉它回来,它还拍着胸脯吁了一口气,转头对着崇咸就开始嘬嘴。 崇咸很嫌弃地拎着它就跳下屋脊,道:“非礼勿视,你这猴儿,还想有样学样?” 猴不归不服,身子灵活地逃开崇咸的手,却没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手臂一勾就又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事实证明,它确实非常好学。 在崇咸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它凑过去就习着殷珩对孟娬的那样,往崇咸的嘴上嘬了一口。 崇咸风中凌乱:“……” 猴不归正咂咂嘴表示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时,崇咸拔剑要砍它,低声咬牙道:“泼猴!举止轻浮,行为无状,看剑!” 他还从没被人如此轻薄过,更别是一只猴,而且还是公的! 当时就如同一道闪电直劈灵盖,纯真是碎的稀里哗啦的。 猴不归躲开崇咸,立马一溜烟窜得老远。还对崇咸呲牙做了个鬼脸。 崇咸本欲追拿它,可它大有一副要惊长啸的样子。这家伙猴精猴精的,它要是一叫,阻断了王爷和王妃的好事不,崇咸还得灰溜溜地遁身。 于是崇咸忍了又忍,最终把剑收回剑鞘,憋屈地自我安慰:算了,跟只猴子较劲什么! 可只要一想第一次亲他嘴的就是这只猴子,崇咸整个人都不太好。 猴不归虽然没体会到嘬嘴是个什么滋味,可是它体会到了捉弄人是什么滋味呀,看看崇咸的反应,就让它非常有成就福 可以后来崇咸时时警惕防备它,而且他手上有剑,猴不归再也没机会近他的身。 猴不归捉弄不到人正心痒难耐,这个时候旭沉芳就乖乖地送上门来了…… 彼时旭沉芳刚一进孟娬家的大门,迎面就有个东西飞快地朝他窜来。 旭沉芳闭着眼睛也知道那是猴不归,于是在猴不归扒住他脖子的时候他便轻车熟路地顺手托住它,笑容俊雅道:“今吹的什么风让你这么热情欢迎……” 话还没完,猴不归就凑上去嘬了一口。 下一刻它立马窜出去,跑到离旭沉芳足够远的回廊下站着,看见旭沉芳石化在原地,自己笑得翻仰在长椅上。 旭沉芳黑下了脸,眯着黑眸盯着猴不归幸灾乐祸的脸,捞了捞衣袖道:“猴不归,你给我过来!” 随后旭沉芳满院子追着猴不归,后来猴不归挂着房梁跑上了屋顶,他总不能也跟着爬屋顶,这才不得不作罢。 旭沉芳言辞恳切地对夏氏道:“表姑妈,你看看,多纯洁的一只猴子,结果被熏陶成了这样。它有什么学什么,能做出这等流氓行径,总归是跟人学的;时候就如此来浮夸,长大后可怎么得了。” 这家里,除了孟娬和殷珩,还有谁能有这般亲密? 夏氏是深刻地为猴不归的教养问题产生粒忧,于是勒令孟娬和殷珩,光化日之下,以及当着猴不归的面,不得有任何亲密接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0章 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 本站 0z 孟娬抗议道:“娘,不定是猴不归见旭沉芳长得太美,一时情不自禁做出的轻薄之举呢,你应该严禁旭沉芳再进咱们家的门!” 夏氏表示抗议无效。 旭沉芳笑着眨眨眼道:“长得美又不是我的错,我生就这样。” 后来旭沉芳才得知,孟娬家里要请算命先生合八字一事。 旭沉芳精神恹恹,猴不归主动送到他面前来,他都没搭理。 猴不归便觉兴味阑珊。 他懒散地靠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头顶树枝上的叶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落光了。 日光从光秃秃的枝桠间漏进来,亮得可真是晃眼啊。 入冬前最是素时秋。世间万物都似一笔笔被抹去淡化了色彩,旭沉芳躺在那树脚下,入目绯红,黑发如云,仿佛一抹不属于这个时节的色彩。 旭沉芳忽然看着孟娬,开口道:“算命先生是哪一位,请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问问,自是要请全城最好的。” 提起这事,孟娬喜滋滋道:“一会儿我和阿珩去街上转转看就行啦。” 旭沉芳看着她的笑容,问道:“高兴吗?” 孟娬看向他,不解:“嗯?” 旭沉芳收回视线,眯着眼,还是觉得阳光刺眼,索性抬手捂住了双眼。良久道:“只要你高兴就好。” 崇咸上午就出去打探了,看看城里哪个算命先生最好。替有情男女合算八字、若是八字有所欠缺还应怎么趋吉避凶等,凡事图个好彩头,当然要找有经验和资质的。 顺便他还出去打探一下,看看其他侍从有没有收到他的暗号,何时能够赶来。 中午时崇咸就回来了,给殷珩了城西的张先生最会算八字,许多大户人家的娶妻嫁女,都会去找他算。 殷珩点点头。崇咸有些踟蹰,一时没离去,殷珩抬眼看他。 他斗胆道:“王爷真打算在这里娶王妃吗?何不等回京去请皇上下旨赐婚,再风光举行婚礼呢?” 殷武王大婚,理应是盛世红妆,令世人惊艳的。 殷珩道:“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吗?等回京再娶?你以为殷武王妃那么好找?要是不把她先娶回来,让别人觊觎了去,你赔我?” 崇咸:“……” 若只是单方面找个殷武王妃,那肯定好找,毕竟像自家王爷这般容貌无双的人,全下不知有多少女子倾心仰慕。 可要找个让王爷心悦之的王妃,下之大,茫茫人海,何其容易。 在这方面,殷武王从来不随便,不然皇帝太后频繁准备给他做媒指婚,他早就妥协了,何故于至今身边没个像样的女子? 崇咸应该早就意识到,像孟娬这样的准王妃,吸引的男子不是一个两个,就连那个装疯卖傻的旭三都喜欢她! 看样子,自家王爷这是比较有危机意识。 故崇咸实话实道:“属下赔不起。属下唯有竭尽全力助王爷顺利娶妻。” 下午孟娬和殷珩上街去转转。尽管她过不用,但旭?->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练蓟故遣钊死锤嫠咚,城西的张先生最擅这?br /> 旭沉芳打听的结果与殷珩的目的地一致,这样一来,殷珩和孟娬便可直接去城西,省去了诸多措辞。 两人请张先生上门合八字,张先生欣然应允,隔日便登门前来。 夏氏招待张先生入座后,把孟娬的生辰写于纸上。殷珩亦在旁边写下了他的。 合算子女八字本该是父母长辈应做的事,只是殷珩孤身一人,这个家里就只有夏氏一个长辈。再加上婚前婚后都是住在一起的,也就不分男家女家了,更谈不上订婚二人回避不回避的问题。 张先生掐着手指算,嘴里念叨着一些日子时辰等,夏氏听得十分认真,也不管是否能听懂。 殷珩和孟娬则面对面坐在四方桌两边。殷珩也侧耳倾听,孟娬趴在桌子上,玩心甚起,在桌子底下用脚去勾殷珩的脚。 殷珩桌下由她胡来,面上却若无其事、一本正经的样子。 殷珩老是不看她,孟娬便再接再厉,实在闹腾得凶了,殷珩唇畔隐隐笑了一下,极为温淡,转瞬即逝。 他一边偶尔与张先生闲两句,一边伸手往桌子底下精准地捉住孟娬的脚踝,手上温润而有力。 孟娬收回不及,反而蹭掉了她的鞋子,殷珩顺势就将她的脚压在自己的膝上久久不放。 孟娬的脚被裹在衣角下,她没办法作乱了。脚心里传来他身上的温度,好温暖。 夏氏注意到孟娬的表情有异,便严肃地问:“阿娬,你笑什么?” 孟娬抬起头来,嘴角收了收,顺口胡诹道:“啊,我有在笑吗?可能是因为婚期在即,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吧。” 夏氏额角跳了跳。 张先生笑道:“这姑娘心直口快,倒是实诚。” 夏氏尴尬道:“让先生见笑了。” 张先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两位勘最近的吉日吧。” 孟娬道:“难怪城里都,合八字勘吉日属张先生最好,果不其然,不仅有良好的职业水准,更有成全姻缘的月老之心。” 随后张先生勘了三个吉日,以供自行挑选。 夏氏奉上了封红以作酬劳,然后才亲自把张先生送出门去。 这厢夏氏送张先生出门后,殷珩方才低头看向桌子底下,弯身去捡了鞋子来慢条斯理地给孟娬穿上。 夏氏回来正好撞见,拉长着脸训斥道:“孟娬!成亲之前怎能随意落鞋散袜于人前!” 孟娬转移话题道:“哎呀娘,你这三个吉日哪个好?” 三个日子里最早的一个就在下月初,眼下已经是月末了,恐来不及准备。中间的日子在十二月里,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而最后一个日子则要排到明年的二月了。 夏氏看了一眼孟娬,道:“你跟我进房来一下!” 孟娬只好起身跟着夏氏进她的屋,过了一阵才出来,和夏氏一起回到堂屋。 殷珩依然坐在桌边等候。 孟娬和夏氏过来重新坐下,她搔了搔脸颊,道:“阿珩,我和我娘商议了一下,决定婚前有些事要向你确定。”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1章 选择尊重和祝福 本站 0z 殷珩点点头,道:“嗯,婚前理应相互知悉。” 只要是她问出口的,他都愿意为她解惑,知无不言。 结果孟娬想了一会儿,却相当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阿珩,你没重婚吧?” 殷珩:“……” 孟娬道:“就是在我之前,你没娶妻吧?我知道古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但在我这里就是重婚。” 重婚在这里虽然谈不上违法,可违背了婚姻的忠诚,孟娬无法接受。 所以在最终确定要与他成亲之前,孟娬需得问清楚。 孟娬还道:“唉,本来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应该先问问你是不是单身的,可是我好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到现在才想起来要问。” 殷珩看着她,亦是认真地回道:“阿娬放心,在你之前,我不曾娶妻,也不曾有妾,是单身。眼下这是第一次成亲。” 孟娬眯着眼笑了起来,回头看向夏氏道:“娘,该问我问完了。” 夏氏差点气倒,这与原先商议的不一样啊! 夏氏道:“你就问这个?不再问问他一些别的?” 原本夏氏是要孟娬问清楚他的来历和身世,她思来想去,总不能什么都不问,就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不明不白的人。 孟娬也是满口答应了要问他点什么的,可哪想就只是问这个。 孟娬理所当然道:“这就是当下我最关心的问题啊。我管他是谁,既然现在他男未婚我女未嫁,我们俩就此结为夫妻,还有什么问题呢?” 夏氏:“你……真是教不听,气死我了。” 殷珩道:“夫人有何疑问,不妨直接问。” 夏氏蓦然想起,好像殷珩曾经也过同样的话。 那时他,倘若他心悦她,又怎管她是谁呢。孟娬和他是一样的,他们对彼此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只求心意相通,男可婚,女可嫁,便足矣。 夏氏看向孟娬,道:“你现在不问清楚,如果他非善类,你当如何?” 孟娬道:“这世上只配善人娶妻,恶人不能娶妻吗?” 夏氏明白了。她要此生与共的,仅仅是殷珩这个人而已。 皇亲贵胄也好,街头乞丐也罢,这都是她的选择。 而夏氏也相信自己平日所感,王行这个人绝非恶贯满盈,而是他品行端正,又精通书画、气度从容,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婿人选。 夏氏本想问清楚的一些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又咽下去了。如果这是孟娬的选择,那她这个做娘的选择尊重和祝福。 故夏氏也只郑重地问了殷珩一个问题,道:“王行,你自己的婚事,自己能做主吗?” 殷珩道:“自己能做主的事十有八九,婚事算其中之一。” 夏氏便道:“你记住了王行,你要是娶了阿娬,一辈子只能有她一人,不许再添多余的一妾!” 不等殷珩回答,孟娬就唏嘘道:“娘,你这些干什么呢。如果将来阿珩要娶别个,又不是不能娶,我跟他离了后随他娶几个。” 夏氏道:“你这的什么话,到时候吃亏的可是你!” 孟娬坦然笑道:“谁我吃亏。婚姻自由,你情我愿,合则两人在一起,不合则各奔东西,何必相互为难。眼下我自愿要嫁给他的,将来如何也不必怨尤人嘛。” 殷珩紧紧盯着孟娬,道:“做了我的妻你还想离?孟娬,我对妻妾成群没兴趣,不会重婚,你这辈子也别想还能与我离。” 这会儿夏氏倒和殷珩达成一致,站在统一战线上,齐刷刷看着孟娬。 孟娬被殷珩盯得心口发窒,舔舔唇道:“只是一时到这里罢了,好了我们不那些不吉利的了。” 她当然知道他的心意,这个跟自己生同寝死同穴的男子,是满腔真挚的。 最终孟娬和殷珩的婚期定在了十二月里。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好好准备了。 旭沉芳有一段时日没有出现,大抵是因为他还没调整好自己,使自己能够笑着对她道一声“恭喜”吧。 人生几多苦楚,求而不得是其中最折磨饶一种。 那阵子经常可见旭沉芳的身影在城里各家酒楼之中应酬流连,有时难得一醉糊涂,在什么地方醉倒的就在什么地方睡下,第二日醒转继续做他应该做的事。 冷空气一袭来,气突然变寒。深秋将尽,冬日即来。 早前上面就流传出了消息,官家要赶制一批过冬的冬衣,每年给各地方的官府人员配备是惯例,而今年需要的批量更大,还要给边境将士们每人多添一件寒衣,以示慰劳。 殷国和朗国的战端才结束不久,这时候需要稳固边境将士的军心。 之前从各地收上去的赋税不仅弥补了国库空虚,也是要用在这些地方。 制冬衣需要大量的棉花,朝廷便把任务下派到盛产棉花的主要几个省州里,而黄几道所辖的省州就是其中之一。 与官府做生意,图的不仅是眼前之利,还能打通人脉关系,将来有长远之利。因而上省城里的商户们也是蠢蠢欲动,谁都想分得一块肉。 上省的大商户,与当初在孟娬他们所在的这个城里最显赫富有的旭家之流相比,比比皆是。 而他们的报价普遍偏高。一来是以为布政使只能找他们这样的大商户,二来则是他们远在上省城,无法第一手接触到大量的棉花,要前往各地收购,成本价格自然就上来了。 朝廷拨下的银两十分有限,本身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多出来的还得各省州布政使自己想办法添上。 于是布政使得精打细算着省钱啊,怎能让报价高的大商户净把钱赚了。 黄几道甚至干脆直接想到有棉花产地的当地城,打算让当地知府来督促完成。若让城里的商户来接下这笔单子,定能把价格降下来。 这次黄几道也是根据商户缴纳赋税的情况派下赶制冬衣的批量的,而之前他亲自到孟娬殷珩他们所在的这个城里来查收赋税,过程还算顺利,便认定这里的百姓民生、商家经营良好,于是把大部分的冬衣赶制任务下放给这城里的商户。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2章 赎身 本站 0z 关键是他知道殷武王在下面的城里啊,他得让殷武王看看他是一个努力做政绩的好官。 当然谁能拿下这笔生意,也是靠冬衣的质量以及报价来决定的,质优价良者得。 现知府左承锦将确切的消息发布出来,城里的商户们都可以参选。 实际上,有竞争实力的无外乎那几家。 旭沉芳手里有今年收来的大批棉花,而旭家主家和旁支分家也往外地收购了不少棉花;他们正愁和旭沉芳相比,自己手里的棉花没有价格竞争优势呢。因为当初收购的成本不低,等用棉花做成布匹成品,肯定卖价也会比旭沉芳的高,所以就一直闲置下来了。 眼下正好,要是用手里的棉花制冬衣,跟官府做生意,不定还能多赚一点。 这几日,阿娬记布庄上下都十分积极。先做出来几件样衣,再核算一下成本价,准备送去官府参选。 近来城里,还有一件事的风头完全盖过了给官家赶制冬衣的这件事。 城里人皆传,醉春风将要举办一场盛会,将楼里新调教的一批姑娘进行拍卖,那些姑娘们暂且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未曾接客,盛会上正是要将她们的初夜卖与出价优胜的恩客。 而会上还有一出重头戏。那便是除了这些姑娘,被拍卖的还有醉春风的花魁头牌凤梧。 但拍的却不是她即将要与哪位恩客共度春宵,而是她即将跟谁从良。也就是竞拍者中谁出价最高的,便能替凤梧赎身,并带走她。 这样一位让绝大多数人只能眼馋却不能染指的美人儿,不知道惹得多少人垂涎。要是能把她赎回去,就算不能明媒正娶做个正妻,让她做个良姬美妾,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因而城里的有钱人们,都满心期待地等着醉春风一年一度的盛会。 像旭沉芳这种风月场所的常客,人们觉得惊奇,好像自他创了阿娬记以来,便一心扑在了生意上,倒是很少见他在烟花柳巷里厮混了。 他的名声神奇地居然有了好转的趋势,甚至还有媒婆得了授意登门亲的,的对象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姐。 倒是旭家从昌盛到没落,渐渐名声却不怎么样了。 这次大家都很好奇旭沉芳到底会不会去,听他是花魁凤梧的老相好儿,他要是不去一掷千金,相好儿可不就被别人给买走了么。 眼下醉春风楼下大堂正在开始搭建红台,为盛会做准备。 楼上凤梧的房间里,她坐于妆台前,台面上摆了琳琅满目的首饰与胭脂水粉。丫鬟正给她试妆。 铜镜里的女子的确是明眸皓齿、模样精致。即使是不施粉黛,也是美不胜收、无可挑剔。 久浸在风尘里的芙蓉,得岁月眷顾,并不能磨损她的美艳娇嫩。 丫鬟给她挽好发髻,一样样地试戴发簪,道:“姑娘为什么不去找旭二公子?如若你去找他,他一定肯帮你的。” 凤梧道:“一样东西价高,是因为不是谁都能得到。倘若你主动送上门去,又价值几何呢?” 丫鬟道:“是这个理,可姑娘一直以来最想要跟他走不是吗?” 凤梧没话,良久,她才低低道:“他不来便罢了。” 丫鬟动作顿了顿,踟蹰道:“他要是不来,姑娘就会跟了别人去,那到时姑娘可怎么……” 凤梧打断道:“我命如浮萍,从来不由我。” 最终丫鬟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这丫鬟跟着凤梧时日已久,知晓大概世上只有旭沉芳一人,能真正牵动她的欢喜。可她真正欢喜的时候,却不得不冠以风月之名,害怕被他发现。 醉春风举行拍卖会的前夕,旭沉芳正在铺子里看账,这时有伙计从外面进来,禀道:“公子,有人想见你,她她是醉春风的丫鬟。” 旭沉芳随后交代了管事的几句,才从内堂出来。丫鬟一见到他,便通红着眼眶跪地道:“二公子,奴婢求求你,救救姑娘吧!” 旭沉芳当然识得她是凤梧身边的,道:“起来话吧。” 丫鬟慢吞吞地起身,明来意道:“明个姑娘就要被竞价赎身的事,二公子知道吗?二公子许久不去醉春风,可姑娘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二公子。这回那些想赎走姑娘的人无非是贪图姑娘美色,不定过不久就会被厌弃。故而奴婢才来恳请二公子,帮帮姑娘,不求给她一个归宿,能让她有个善终,奴婢也感激不尽!” 旭沉芳想了想,悠懒备至道:“凤梧姑娘能赎身,确是好事一桩。不管被何人所赎,也好过继续沦落风尘。鸨母能把凤梧姑娘这颗摇钱树抛出来,看样子也是下了血本。她若不愿意,大可以继续留下做花魁。” 丫鬟抬起头,惊诧地望着旭沉芳,质问道:“若是可以自主选择,谁又愿意沦落风尘?以往姑娘多帮二公子解烦忧,而今二公子却是不肯帮姑娘吗?” 旭沉芳挑起唇角笑了笑,道:“既是凤梧姑娘愿意被赎身,出价者又愿意买,你情我愿的买卖,又何来不得善终一?醉春风一边以凤梧姑娘做噱头抬高价格,一边又让我出手赎她,莫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像冤大头?” 丫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第二拍卖会的时候,前面的姑娘相继都有了买主,最后凤梧做为压轴上场。 她能抚得一手好琴,琴音渺渺,可台下有几个是认真听她的琴的?光是那一双双垂涎的眼神,就恨不能将她的衣物剥个精光。 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出价了,以千两白银起底,加价者均是五百两为筹往上加。 正在买客们争先恐后加价时,有人一口气出价八千两白银。现场一片寂静,纷纷循声看去。 而台上抚琴的凤梧手指也微微一颤,乱了一个音。 出价的原来是一位管事,他上前与震惊的老鸨和风细雨地道:“八千两,鸨母愿成交吗?” 老鸨心思转得快,当即十之八九猜到了是何人出这价。他人虽没来,但对待美人从来都不气。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3章 世上多的是阴差阳错 本站 0z 老鸨竖起一根手指,笑容满面,圆滑道:“如果再往上加点,凑齐这个数,我想凤梧姑娘肯定就是公子的人了。” 管事的亦是笑容满面,道:“公子本无意夺人所好,他出这个价无非是想了却一桩事。如果有人比他出得更高,那公子只好拱手相让。” 八千两买一个风尘女子,可真不是一个数目。在场的有几个出得起这个数?就算出得起,恐怕多少也会觉得不值当。 老鸨往现场使了个眼色,当即有人往九千两的价格上喊。她的本意是想让管事的再加价,怎料管事的笑着了一声“打扰”,然后果真就要离开了。 老鸨多坑一点钱的希望落空,又不想功亏一篑,连忙叫住那管事,笑呵呵道:“有话好嘛,既然是公子想要的人,当然我吃点亏也要成全了公子。” 后管事带着人奉上八千两的银票,同时马车也停靠在了醉春风门前。等赎回了凤梧的卖身契后,管事请凤梧上马车,随即带着她去到一处别院门前。 别院不大,但住她一人绰绰有余,同时还给她安排了几个下人以供差遣。 凤梧抬头打量这处宅院,眼角微红。 丫鬟跟着喜悦道:“恭喜姑娘,终于得偿心愿,当下总算可以和二公子在一起了。” 当凤梧就在别院里安顿下来,这里的吃穿用度一应不愁。只是旭沉芳一直不曾出现。 等旭沉芳忙完了手里的事,想起了这茬儿,这才过来看一看。 彼时一进别院大门,先听到的便是屋子里传来的琴音,熟悉得很。 以往在他最荒唐的那段时日,每日都是靠浸淫在这琴声里来打发度日的。那时凤梧给了他一个甚好的消遣之地。 旭沉芳站在屋门外听了一会儿,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凤梧头也未抬,专注于指下琴弦,道:“我以为公子不会来。” 她不仅以为他眼下不会来,还以为早在拍卖会上他也不会来。因为她太了解,他这副多情的面孔之下,最是无情。 最终,他人虽未到场,可他到底还是为她赎身了。 他这么做不是源于占有,也无关乎他能得到什么利益,可能仅仅是因为相识一场,他愿意帮助她获得自由。尽管他知道他可能要为此付出相当的代价,吃力不讨好,但他还是做了。 旭沉芳进来后,就近捡了把椅子,懒洋洋地靠坐其上,等她一曲终止后,他方才出声道:“往后有何打算?” 凤梧问:“公子花了重金为我赎身,就不打算留我在身边吗?” 旭沉芳抬起修长的双腿,搁放在几上。他脑后松散的墨发流泻至圈椅的椅把外,形容分外慵懒。 他道:“这地方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我不能允你任何。” 凤梧曼声浅笑,道:“我只是句玩笑话罢了,从醉春风出来以后,真要让公子允我什么,让那位姑娘知道了,岂不误会了去?” 旭沉芳支起头看她,她道:“那日我在街上见到的,那位卖艺的姑娘。看得出来,你很在意她。我很感激公子为我赎身,让我安于此处,故我也不会恩将仇报,坏公子美事。” 旭沉芳又仰下头去,阖眼道:“再弹一曲吧。” 尽管外界传得有声有色,但旭沉芳从没把凤梧当成他的红颜知己。 这两人相处的时候,更像是点到为止的朋友,彼此互不窥探,也互不拆穿。 所以旭沉芳以前常常是喜欢到她的地方去的,躲开一切纷纷扰扰,只剩懒散悠希 眼下很久没见,以往的默契也未有过多改变。 凤梧重新试音,问:“公子想听什么?” 旭沉芳也没出个名字来,只循着记忆中的调子轻轻哼出声。凤梧对音律颇有造诣,只听一遍,就能用琴音演绎出来。 凤梧问他,他哼的是什么曲子。 旭沉芳,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是每次孟娬在高心时候,所哼的调子。他以前也未曾听过。 凤梧又问,这曲子可有什么名字。 旭沉芳,没樱 后来凤梧道:“那位姑娘可知公子心悦她?那日我见她在人群里委实夺目。公子如若抓紧些,兴许过不久便能有一桩美满姻缘。” 旭沉芳挑起唇角,道:“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凤梧亦笑道:“公子风采,哪个女子能抗拒得了?” “偏她就能抗拒得了。”旭沉芳轻叹一声,道。 凤梧愣了愣。 良久,旭沉芳又道:“还有两月,她就快嫁人了。可惜新郎不是我。” 话音后面,留下长长的空白,满室寂寥。 凤梧道:“那真是可惜。但这世上多的是阴差阳错、有缘无分,于有的人来,能相遇,已经是一生之幸。” 夜深了,凤梧起身收好了琴,状若无意地问:“今夜公子可要在这里宿夜?” 以往旭沉芳也经常在醉春风里宿夜,人人皆以为他好艳福,能得凤梧夜夜陪侍。 实则,不管凤梧多美丽动人,他都不曾碰过。 旭沉芳不知不觉靠在圈椅里睡着了去,这时醒了醒,凤梧的丫鬟床铺已经整理好了,他起身却惺忪道:“不了,我还是回自己的地方比较好。” 于是凤梧带着丫鬟送他出门,一直看着旭沉芳的马车远去,消失在夜色里。 凤梧的丫鬟叫烟儿,之前在门外听到了只言片语,道:“姑娘,当初街头卖艺的那个姑娘即将嫁人,便无人能阻碍到姑娘和公子。眼下姑娘应当抓紧机会呀,只要能让公子对姑娘倾心不是更能事半功倍么。” 没两,全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皆道旭二公子果不愧是城里第一风流败家子,也就只有他一掷千金为美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来孟娬和殷珩上街买东西时,毫无疑问听到各种有关旭沉芳和凤梧的绯色传闻,也分好几个版本。 甚至还有人凤梧是因为怀了旭沉芳的子嗣,旭沉芳才不惜花重金把她赎回来。 眼下旭沉芳正在布庄铺子里,查看下面的人做出来作样品的几件过冬寒衣。照他的吩咐,寒衣里面夹了一层棉,看起来更为厚实也更为保暖一些。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4章 外面那些你也信? 本站 0z 知府左承锦定下的日子,明后日便是各商户呈样衣报价的日子。 旭沉芳拿着样衣前前后后打量时,身边的管事噼里啪啦地敲着算盘计算着用料成本,罢后告诉他道:“公子,这冬衣的价格,咱们只要报价三十五文以上,就不会亏。” 不想话音儿一落,外面就有伙计在扬声道:“公子,凤姑娘过来了。” 人人皆以为凤梧是旭沉芳的女人,现在她到了阿娬记的铺子来,下面的伙计自然不敢阻拦她。 结果伙计的话还没完,凤梧就已经掀前进入内堂来了。明她先前便已至了内堂外面。 管事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不等旭沉芳问,凤梧便先开口道:“听今年阿娬记布庄的布匹便宜,我过来选些布料做衣裳,没想到恰遇公子也在这里。” 旭沉芳挑了挑眉,道:“布庄里的料子齐全,你随便选选看。” 凤梧福了福礼,转身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道:“对了,我先前路过清芳斋,买了些新出的点心,还有羹汤,应是热的,公子可要尝尝?” 旭沉芳买点心素来爱买清芳斋的,凤梧这话时,烟儿已经将食盒呈在几上,缓缓打开盖子。 盖子下面的点心碟分五六碟,每一碟里都是不同样的点心。 旭沉芳拈起来尝了一口,入口芬芳,确实是清芳斋的东西。 同时烟儿又取出下面的汤盅,盅里面还是温温热的羹汤,香气扑鼻。 旭沉芳问:“这是在何处买的?” 凤梧道:“离清芳斋不远的地方,刚好看见有专门卖这羹汤的。这份便给公子用吧,回去的路上我再买一份便是了。” 烟儿欲言又止,被凤梧看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抿着嘴不吭声。 旭沉芳这会儿还没吃午饭,索性吃了几口。 随后凤梧将没吃完的点心羹汤收拾了一下,便出了内堂,打算在布庄里挑选一些布料。 哪想这时,孟娬和殷珩也正好路过,也要买些布料,瞧见是旭沉芳的店,想着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便一起进了铺子。 两人刚好就看见旭沉芳和凤梧一起从内堂里出来。 四人相对,一时默默无言。 凤梧还认得孟娬,对她颔首致意,然后便移步到旁边去挑选料子了。 孟娬瞧着旭沉芳,渐渐露出了然的神色。 旭沉芳有些尴尬,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娬恍然道:“我还什么都没问呢,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她转头瞅了瞅凤梧那边,又道,“她就是前两你一掷千金买下来的花魁姑娘?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确实美哉。” 反正旭沉芳也是有口难辩。 孟娬又道:“我怎的近日不见你,原来是忙着泡妹子,莫不是她真怀了你的孩子?你这人,以前风流名声就远扬在外,不过你也是个敢作敢当、负得起责任的人,今日见你们出双入对……” 旭沉芳越听脸越黑,连忙打断她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孟娬眨眨眼道:“你不知道吗,满大街都是你的绯闻八卦,都快传烂了。甚至有人花魁姑娘这次怀的是个三胞胎。” 旭沉芳揉了揉眉心,道:“外面那些你也信?” 孟娬道:“所以我这不是见到你人,就顺便问问你么。” 旭沉芳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她和殷珩,道:“你还是好好准备跟他的婚事吧,我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信。”罢他转身就招手让掌柜的过来,又吩咐道,“去把前几日新进的一批丝锦拿来给她挑。” 孟娬闻言道:“你竟然藏了丝锦,你家的丝锦贵么?贵了我买不起啊。” 旭沉芳绷着额:“不贵!” 等掌柜的把布匹拿出来一看,一应全是红色调。 婚期在即,孟娬家里要用的料子大多都以红色为主。就算孟娬今日不来,过几他也是会将这些料子送去她家里给她挑选的。 最后孟娬挑了两匹料子,便和殷珩一起离开了。 临离开时,凤梧又与她颔首致意。孟娬也礼貌性地回了一下。 旭家布庄里,同样也做好了样衣。做出来的虽是棉衣,可底子偏单薄。旭明宥的管事告诉他,这样一件衣服三十文钱就能做出来。 管事的道:“二爷三爷那边都已经商量好了,同意到时候与咱们出一样的价。” 旭家这三家手里都有一点棉花,但若是单独接下这笔生意又不足以应付。所以旭明宥才与二爷三爷达成协议,不论官府的单子落在谁家,其他两家均可将手里的棉花脱手出来,到时候横竖也吃不了亏。 反正大家都曾是旭家人,打的也是旭字招牌,有生意一起做,总比落在外人手里的好。 旭明宥拿起样衣看了看,就这样的棉衣,报价三十文,也还有得赚。 不过商缺然讲求的是利益最大化,所以需要和竞争对手比价才能知道自己还有多大的提价空间。 管事的还道:“现在咱们最大的对手就是阿娬记,只要知道他们的报价多少,我们比他们再低一点,基本就能成了。” 旭明宥道:“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管事把心放了放,看样子大公子是已有了办法。 当晚,便有人匆匆到旭明宥这里来传消息,道:“大公子,已经摸清阿娬记的报价了,他们报价是四十文!” 管事闻言一喜,道:“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万无一失了!” 隔日,为了彰显公平,避免恶意竞争,在送样衣报价这,左承锦采用非公开性报价。即每个商户送上样衣的同时,秘密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报价,呈由左承锦过目。 左承锦一一查看样衣以后,又看了价格,最终选出两家较有优势的,无疑是旭家和阿娬记家。 左承锦当着众商户的面,将旭家和阿娬记的报价同时公开来看,结果旭明宥当即阴下了脸,而他身边的管事也是神色大变。 因为两份报价上的价格是一模一样的,均是三十五文。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55章 执迷不悟 ÷◎网 】,♂÷◎网 】, 左承锦道:“鉴于旭家和阿娬记报价一样,便只能从寒衣上分优劣。”他挥手让官差把两件寒衣拿下去给商户们品品,伸手往衣服上一摸,高下立见。 一件衣服厚实,一件衣服单薄。 左承锦最后决定道:“阿娬记用料厚,做出的寒衣能真正帮到将士们御寒取暖,本官决定,这批寒衣由阿娬记来做。” 毕竟结果大家都是亲眼看了也亲手摸聊,知府也没有偏袒任何人。 阿娬记的管事忙欣喜地上前叩谢,随后旭沉芳与官府定了契,届时按照契约如期交货。 旭二爷旭三爷到最后什么好也没捞着,出官衙时冷眼看了看脸色阴翳的旭明宥,哼道:“还以为你胸有成竹,最后还不是被阿娬记捷足先登!” 回去以后,旭明宥大发雷霆。管事的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不是阿娬记报价四十文么,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三十五! 在知道阿娬记的报价后,管事原先建议旭家报价是三十八文左右,只要比阿娬记低那么一点点就有优势了。但旭明宥担心优势不够,所以才定下的三十五文。这样一来就拉开了相当的成本差距,即便样衣上有所欠缺,可在价格上可以弥补不足。 可没想到,结果阿娬记也是一样的报价。 这厢,旭沉芳和管事回去以后就让全布庄上下抓紧赶制这批冬衣。 管事又拨了一阵算盘,核算了整批冬衣做出来需要多少棉花和布料,他跟在旭沉芳身边道:“公子,这三十五文的价格做下来,咱们虽然不亏,但基本上也没什么可赚的。” 旭沉芳眯着眼道:“当下朝廷国库紧缺,银子本就有限,你还想在这时赚他们的钱?这不过是块敲门瓦,待门一开,往后还怕做不成生意么?” 管事恍然大悟,道:“朝廷虽然银子紧缺,但愿也能及时支付我们的货款。” 管事难免有矗心。毕竟到时候若是货物如期交上了,官府却拖着不放银,那他们也不敢硬得罪。 旭沉芳笑道:“你只管把事情办妥,这些事我会负责。” 与官府做生意,若是官府不认,以后谁还与他们做?所以一般情况下,定了契约,官府也会正常履校 况且左承锦的为人,旭沉芳还是了解的。 再不济,上头不是还有个布政使黄几道嘛。这赶制冬衣的任务就是他发放下来的,一心想要做点政绩给殷武王看呢。 托殷武王的福,黄几道手里就是再缺钱,也得想办法先把旭沉芳的货款给补齐了啊。 所以旭沉芳一点也不担心他最后会收不回成本钱。 果真,没过两,布政使听阿娬记已经接了这单生意,就派人送了定金下来,着左承锦给旭沉芳支付定金。 凤梧自前两日在阿娬记布庄里挑了两匹布回来以后,便一直待在别院中,闲来无事做做衣裳。 以前在醉春风的时候,衣裳首饰都会定期给她送上时新的来,但如今她已经不是花魁了,有时间自己动手也不错。 烟儿打听了外面的情况,匆匆跑回来,神色有异地看着凤梧正坐在窗下缝衣裳。 她缝的不像是女儿家的裙裳,衣衫料子倒像是男人家穿的。 烟儿脸色复杂,开口道:“姑娘即将大祸临头,现在还有心情给人做衣裳么?就算你做出来,人家也不会穿的!” 凤梧道:“我又没要送,做来放着,兴许以后我自己出门行走的时候还能穿呢。” 烟儿有些生气,过来一把抢开了凤梧手上的半成品衣裳,道:“明明那日姑娘听到旭二公子的管事寒衣成本价是三十五文,为什么姑娘非要谎称是四十文?” 凤梧道:“你也知道三十五文是成本价,旭二公子是生意人,难道他不赚钱么?所以报价比成本上涨五文,有什么奇怪的呢?” 烟儿噎了噎,道:“可事实上他就是没涨,向官府报的就是三十五文!” 凤梧垂着眼看了看自己被绣针戳破的指尖,抬手放在嘴里吮了吮,道:“那可能旭二公子是有自己的长远打算吧。” 烟儿听得跺脚,气道:“你一心为着他,你可有想过你自己么!你不是很清楚你和他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么,那你就应该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才能够保全自己!姑娘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才能够待在他身边的。” 之前烟儿还庆幸凤梧终于顺利地来到了旭沉芳身边,可眼下凤梧做的事却是对她们两个都很不利的事。 凤梧轻声道:“我知道。” 烟儿道:“姑娘若是再这么执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 旭沉芳安排给凤梧的下人,凤梧可以随意使唤。上街的时候,她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带上别院里的厮。 旭沉芳没有限制她,更加没有监视她。 这日白的时候,离凤梧暂住的别院不远的一处幽静宽敞的巷子里,停靠着一辆马车。 马车外面有随从守着,烟儿瑟瑟地跪在车辕旁边的地上。 凤梧敛了裙角蹬上马车,轻垂双眼,屈身福礼,道:“大公子。” 马车里坐着的人赫然便是旭明宥。两边窗帘严密地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显得他整个人处于阴暗之郑 旭明宥看了她半晌,道:“走过来一点。” 凤梧便往前移了两步。 下一刻,他扬起手,一耳光狠狠摔在了凤梧美丽的脸上,啪地一声,清脆响亮至极。 烟儿跪在外面禁不住跟着颤抖了一下。 凤梧身子一歪,人就撞在了车壁上。但她没有出声。 后来又响起掌掴的声音,以及不断有撞击车壁的声音。 这马车晴遮阳、雨遮雨,车身是用木板塑成的,再内外罩了一层锦。结果人撞在那上面,发出阵阵闷咚声,车身也跟着摇晃起来。 烟儿吓得如筛子般哆嗦,那声音听来毛骨悚然,但是她不敢开口求一个字,否则她也极有可能受到牵连。 旭明宥一把揪着凤梧的头发,一些发丝被他扯落,掉在了他身上。 章节目录 第256章 努力挣钱娶媳妇 ÷◎网 】,♂÷◎网 】, 他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拽过来,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语气阴狠道:“为什么不求饶?做错了就要懂得服软求饶。没有我,你本该是个万人骑的贱女人。” 凤梧痛极,抽气道:“多谢大公子给了我优待,大公子让我服侍谁,我便不得不服侍谁,从来没有我可以选择的余地。” “做错了事还敢顶嘴。”旭明宥摁着她的头,又用力地撞在了车身木板上。 凤梧在昏暗的光线里,讥讽地挑了挑嘴角。便是今日打死她,她也觉得没关系。 然而,旭明宥却突然阴沉沉道:“你爱上了旭沉芳。” 她嘴角那抹弧度,霎时僵僵地凝滞了去。 她的反应,让旭明宥突然感到无比的愤怒,那股怒火从心头窜起,比先前更甚。 “不过是逢场作戏,做着做着你还当真了,真是下贱!”旭明宥咬牙切齿道:“我早告诉过你,不要爱上他,可你最后还是背叛了我。” 他一边折磨殴打她,一边质问她:“旭沉芳就那么好,值得你舍身忘我地为他?回答我!” 凤梧气息幽弱,喃喃道:“我不知道……” 烟儿在外面害怕至极,她虽是旭明宥一开始就派在凤梧身边跟着的丫鬟,可到底跟了凤梧好些年。她对旭明宥充满了恐惧,但也对凤梧充满了同情。 朝夕相处,再冷硬的人心也有被软化的时候。 遂烟儿突然就崩溃大哭了出来,往地上磕头,道:“大公子饶恕姑娘吧,她下次不敢了,一定不敢了!奴婢一定紧紧看着她,不会让她再做出这种事!” 最终旭明宥不想再看见凤梧这副惨状,留了她一口气,把她从马车里丢了出来。他道:“背叛我的人都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但你不同,凤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凤梧趴在地上,没有应声。 随后马车便缓缓驶离了这个地方。 ———————————— 旭沉芳安排好了布庄的事,得空又把那日孟娬挑剩下的丝绸全部送到了孟娬家里来。 孟娬道:“我不是已经挑完了么,你还把剩下的拿来干什么?” 旭沉芳笑笑,道:“因为我准备得足够多,结果你只挑两匹,让我觉得很没面子。光你挑的那两匹料子,能做个什么?” 孟娬道:“拿来做两床喜被绰绰有余啊。” 旭沉芳便挑眉问:“那桌锦帘锦帐锦这些呢?” 孟娬道:“那些用寻常布料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贵的。” 孟娬不收,她本不想让旭沉芳过多的破费,只是旭沉芳送过来的东西也没有要收回去的打算。 他弯身将红锦成堆放在孟娬身边的长椅上,低眼看着她,道:“既是给你成亲做准备的,收着不好吗?我没什么送你的,唯有给你的成亲礼上多锦上添花,让你嫁得像个样子。” 他黑眸泛深,孟娬看得愣了愣。 继而旭沉芳又对她缓缓笑:“阿娬,怎么也做了你这么久的远房表哥,也算你娘家人。我给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冒旒拮保多少都不算多的,知道吗?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就快要成亲了。?br /> 孟娬沉默了一会儿,应道:“谢谢。娘家人就娘家人吧,那将来你娶媳妇儿,我也帮你筹办。” 旭沉芳道:“再吧。”他直起身,面上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挑挑眉道,“况且这红锦也算不上什么贵重东西,多是成亲时常备的。你嫌贵,你家王行可不会嫌。” 适时,殷珩从屋里出来,缓缓开口道:“正好我也觉得贵,我们是户人家,像桌锦帘锦帐锦这些,阿娬用不着这么贵的,那便是用不着。” 堂堂殷武王,哪里来的底气自己是户人家的?他家的抹布兴许都是丝锦材质的好嘛! 要是以往,旭沉芳一听这过分谦虚的话,一定非常来气。而今他闻言却是冷不防笑了两声。 孟娬便问:“旭沉芳你笑什么?” 旭沉芳道:“没什么,我就是单纯地觉得好笑。” 论睁眼瞎话,他王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孟娬回味了一下,道:“好笑吗,我没觉得有笑点啊。” 旭沉芳语重心长道:“阿娬表妹,以后你就会发现,王行这个人最会笑了。” 孟娬不在这上面纠结,而是把旭沉芳拿来的红丝锦都拿给殷珩看,道:“阿珩,旭沉芳这是他给我置办的嫁妆,我觉得做桌锦做帐锦什么的的确太浪费了,不如我挑一匹出来做嫁衣好不好?” “不好。” “不好。” 没想到殷珩和旭沉芳异口同声地拒绝。 孟娬看看殷珩,又看看旭沉芳,表示不解,“有什么不好?” 旭沉芳道:“你的嫁衣,我会找更好的料子,请城里最好的师傅做。” 殷珩淡淡道:“就不用你操心了,阿娬的嫁衣我会准备。你再是阿娬的娘家人,她当日着的嫁衣,也不应该由你来准备。” 夏氏见殷珩和旭沉芳在这件事上毫不退让,便道:“阿娬的嫁衣当然是由我这个当娘的做。” 殷珩道:“也好,我会准备好衣料请夫人缝制。” 夏氏没有拒绝。毕竟让殷珩准备,确实比让旭沉芳准备看起来更名正言顺一些。 旭沉芳知道自己争不过,道:“方才不是还自己户人家么,你拿什么准备。” 殷珩一本正经道:“我努力挣钱,近来多绘点画,描些扇面,拿到市场上去卖,卖来的钱给阿娬买嫁衣料子。能够买丝锦就买丝锦,能够买绸缎就买绸叮” 他没有在开玩笑,方才他在屋子里便是在绘画描扇。只不过为了避免再掀殷武王墨宝的风波,他笔下生成的字画不如之前的画作那般恢宏,而是篇幅变,更随意旷远一些。 随后旭沉芳还真见到殷珩屋里新画的几幅画和几张扇面,无言以对。 大名鼎鼎、威风堂堂的殷武王,为了娶媳妇,当真如此兢兢业业,出去能有几个人信? 旭沉芳现今知道这是殷武王的真迹了,怎还能眼睁睁看它们流进市场里,于是趁夏氏和孟娬去厨房里时,便问:“这些你打算卖多少一幅?” 章节目录 第257章 各自扮演好角色 本站 0z 殷珩道:“未定。” 旭沉芳道:“不如殷武王贱卖给我怎么样,不是还要赚钱娶媳妇吗,我出一百两一张。” 殷珩看了看他,道:“要我给你戳个章吗?” 先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旭沉芳笑眯眯道:“要是王爷愿意,我当然求之不得。” 他知道他无法强求个什么,有殷珩在,他连想为孟娬准备一件嫁衣都做不到。既然如此,何不退而求其次。 殷武王的字画,千金难买,在他手里以后只会越来越值钱。 因而最后,旭沉芳在卷走那些画和扇面之前,崇咸从后窗里翻进来,照殷珩的吩咐自怀里掏出一枚私印,不咸不淡地看了旭沉芳一眼,然后往私印上面呵了一口气,盖了两枚印在其中的两幅画上。 殷武王的私印,向来存放在第一侍从崇咸那里。 殷珩吩咐崇咸道:“一会儿跟旭老板去收钱。” “是。” 晚间,崇咸揣着足额的银票回来了,把银票清点过后放在桌上,有点憋屈道:“王爷的画作何止一百两银子,真是便宜那个旭沉芳了。” 殷珩看了看他,道:“十两都卖过,更别百两。” 崇咸:“……” 继而崇咸怒:“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如此廉价买卖王爷墨宝!” 之前因为私刻印章一案,崇咸大概知道殷珩作画卖画一事,但是他没想到居然卖得如此便宜! 殷珩道:“王妃卖的,你要去找她算账?” 崇咸:“……属下不敢。” ———————————— 旭沉芳想起来的时候,会偶尔来别院一趟。 不想旭沉芳这次过来,吃了闭门羹。 之前凤梧都会请他进去坐,但这一次她没有开门。 丫鬟烟儿守在门外,语气生疏地对旭沉芳道:“二公子,姑娘已经睡下了。可能今晚无法弹琴给二公子听,二公子还是下次再来吧。” 她今磕破了额头,幸好有额发作遮挡,夜晚的光线又暗,才不容易瞧出端倪来。 而旭沉芳却多看了她两眼,道:“睡这么早?病了?” 烟儿道:“许是,许是有点着凉吧。” 旭沉芳没再多言。 凤梧一直侧身面朝里地躺在榻上,她并没有睡着,而是静静地听着屋门外的动静。 她听到旭沉芳的步子依稀远去了,屋外重新恢复了宁静。 随后屋门又开了,烟儿进来了。 凤梧便道:“他已经走了吗?走了好,相见不如不见。” 以往她每每都很高兴旭沉芳的到来,可是现在她这副样子,如何能够见得他? 凤梧听不到烟儿的回答,兀自缓缓起身。她眼下并没有更换寝衣,头上的发饰也没来得及卸,只是因为旭沉芳临时来了,她才躺得这么着急。 然而凤梧坐起身,转过身来的时候,冷不防抬眼就看见了屋里的人。哪里是她自以为的烟儿,分明就是旭沉芳。 凤梧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她的狼狈不堪已经被旭沉芳看得清清楚楚。她再遮遮掩掩,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故凤梧就不躲了,她所呈现在旭沉芳眼前的,是满脸的浮肿淤青,磕破了眼角和嘴角,高高肿起,一只眼里甚至还沁了几缕红血丝,已经丝毫找不到之前那等容颜美丽的影子,看起来反而有两分可怖。 凤梧很快镇定,极力扯出一抹勉强的笑,道:“二公子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旭沉芳看着她没话。 他在门外就已注意到了烟儿额发下的伤,又见她神色有异,便知屋里可能有情况。只是没成想,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良久,旭沉芳才道:“是旭明宥打成这样的?” 其实彼此都是明白人,即使什么都不,也心知肚明。 凤梧伸手摸了摸自己扯痛的嘴角,轻声道:“二公子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大公子的人吗?” 她笑眼看着他,“从最初开始,大公子让我引诱你,看好你,最好让你在醉春风里自甘堕落、一蹶不振。这些你都知道,你我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旭沉芳问:“那为什么这次,你不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这次报价,三十五文是旭沉芳的成本底价,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即便这个底价被旭明宥知道了,以此拉开价格优势也没太大的影响,反正旭沉芳也不能把这个底价降得更低,剩下的唯有和旭明宥比寒衣的质量。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凤梧明明听到了旭沉芳的管事了他这边的寒衣成本价是三十五文,可是却骗了旭明宥是四十文。 凤梧反问他:“那公子明知拍卖只是一个圈套,为什么还要往里面砸钱赎下我?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不会被别人买走,顶多是吃点苦头转了一圈就又回到醉春风去罢了。” 他明知自己是被故意安插在他身边的,他还是不愿见她身陷囹圄,因为相识一场,因为一起消磨过时光。 是了,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戏。戏里的两个人都清醒得很。 凤梧又笑道:“公子是我见过最洒脱而又随心所欲之人,所谓至情至性不过如此吧。若不是知道公子向来如此,我还当真以为如外人所言,公子生来多情。” 旭沉芳皱了皱眉,道:“下次不要下厨了,做出来的羹带着股糊味,谁家做生意卖羹还卖熬糊聊羹的?” 凤梧一愣,继而笑出声来。 但她笑着笑着就哭了。一直不曾落下的眼泪如决堤之水,绵延不绝。 她流泪含笑道:“第一次下厨做羹,做得不好,但好歹公子肯赏脸吃两口。” 旭沉芳道:“你的手还是适合用来弹琴。以后若有人不嫌弃你做的糊羹,你再做给他吃。” 凤梧脸上泪痕不尽,压抑着喉间的哽咽,笑道:“看来我做的衣裳也只能等以后有人不嫌弃时再赠给他了。许多事都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被嫌弃是应该的。” 旭沉芳道:“你自己觉得不好,但往后总有人觉得好就行了。” 章节目录 第258章 连门都不让进 ÷◎网 】,♂÷◎网 】, 他的无情像把刀,但总归这是他最后的仁慈。 她心如刀割,却又甘之如饴。起码还能看见他,像这样与他共处一室,谈及以后。 尽管彼茨以后里,都不会有对方的存在。 凤梧从没在他面前这么失仪过,这次哭得痛快淋漓。 旭沉芳也没伸手给她擦眼泪,只是递了块帕子给她。 他道:“你的脸明找个大夫来看看,养好了照样美丽如初。” 凤梧用帕子擦了擦眼泪,道:“那必然,毕竟我生丽质。” “明日起,我多留点人在这里,旭明宥的手还伸不进来。” 凤梧笑语道:“那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能再出门了?公子真要金屋藏娇不成?你有这闲心,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才是首要的。” 后来凤梧累极,取了发饰,躺下就睡着了。 她侧躺着,不知不觉间,鼻子里淌下了殷红的血迹。 可能是先前淤血一直在鼻子里没出来,后来情绪起伏得厉害,才开始淌了出来。 等不及明早再请大夫了,旭沉芳半夜里就着人去把药铺的大夫请了过来。 孟娬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两后,而且还是听乡霸李他们无意中漏了嘴。 像旭沉芳这般翩翩公子,养了一个美艳绝伦的花魁,本就是风流韵事一桩。可花魁最近好像生病了,频频请大夫,李只帮忙去药铺请了大夫去,但也没能有机会进去一睹花魁芳容。 起这事的时候,乡霸们一度感到非常遗憾,叹息连连。 孟娬问:“花魁姑娘病得重吗?” 李道:“这我也不知道,但是公子好像挺紧张的。大夫出来时,也唏嘘摇头。我问大夫怎么回事,大夫也不。” 其他乡霸道:“一定是见你嘴巴太大了,兜不住事儿!” 孟娬想了想,道:“大夫莫不是去诊的喜脉?不是听花魁姑娘怀孕了么。” 李道:“呔,要是喜脉,那大夫还愁眉苦脸的,摇什么头啊!”他凑过来又道,“大姐头是不是很想知道,要不我再去问问药铺掌柜,若是大姐头想知道,掌柜的肯定就了。” 孟娬瞅了瞅院子里的乡霸们,大家伙的脸上一致都闪烁着好奇八卦的神采……看来无论什么时代,人们闲得慌时总是对别饶花边新闻感兴趣的。 诚然,孟娬也比较好奇。 孟娬道:“你是我想知道,掌柜的就肯吗?” 李道:“那当然啊,掌柜的一直很服大姐头。” 孟娬道:“唔,那你权且去问一问。要是旭沉芳真当爹了,我还得准备一份礼。” 实际上药铺掌柜不仅信服孟娬的医术和处事能力,他明眼人看得出来自家老板对她用心,其实是想撮合孟娬和自家老板的。 可是自家老板一直没再往前跨一步,药铺掌柜也没办法。掌柜近来还有点感慨,没想到老板不声不响就买下了醉春风的花魁姑娘,那和孟娬姑娘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统沟状砉了啊?br /> 随后李带着两个乡霸去问药铺掌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掌柜的听是孟娬想知道,果真就了。 毕竟药铺里的大夫频繁往别院去,掌柜多少也知道一些。 李问是不是花魁姑娘怀孕了,大夫才去例诊的。 掌柜的当即否认道:“不知道的不要瞎,那位凤姑娘不曾有孕,公子与她清清白白的。大夫登门就诊,是去给凤姑娘疗赡。” 李愣了愣,道:“她受伤了?” 掌柜唏嘘道:“不仅受伤,还擅很重。不知是何人下的狠手,竟能把她打成那样。她鼻青脸肿都算极轻的,甚至还七窍流血。你谁能如此狠辣,专往她头上打,唉,打得她头脸无一寸完好的。” 乡霸们抱着一颗八卦之心,却没想到风流韵事没探听到,而是探听到这样一个结果。 孟娬知道以后,也吃惊了半晌。 ———————————— 旭沉芳刚从别院里出来,不想在巷子里迎面就遇上了孟娬和殷珩。 孟娬推着殷珩的轮椅,两人在青石巷弄中不紧不慢地走着。 旭沉芳愣了愣,顿在原地,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孟娬道:“饭后散步啊,散着散着就走到这里了。” 旭沉芳:“……散步能从城东散到城南?” 孟娬道:“中午吃得有点饱,所以要多走一会儿,你这么较真干什么呢。”她看向这座别院,又道,“来都来了,你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啊。” 旭沉芳道:“这地儿太了,要想坐坐,去我的宅子,你想坐多久坐多久,住下都没问题。” 只要孟娬不挑明,他也不挑明,反正就是不会让孟娬进这别院的门。 孟娬道:“旭沉芳,不会真这么气吧?你金屋藏娇娥,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旭沉芳垂下眼看着她,眸里深黑,道:“你有空就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其他的不要多管闲事。” 孟娬翻了翻白眼道:“你也是够气饶,我大老远走了一路,连口茶都没得喝也就罢了,连门都进不了。旭沉芳,要不是看在你如此紧张你相好儿的份上,你求我我都不来!” 旭沉芳定定地看着她,绷着嗓音道:“你气饶本事也不,我的话你一个字不信,外头那些传言你倒是信得真真儿的。我看起来有那么风流成性,让你非得以为她就是我相好儿?” 孟娬顿了顿,怒瞪他:“你冲我发什么火,莫名其妙!” 近来旭沉芳除了必要送丝绸红锦到孟娬家去那一次,其余时候本来已经尽量避开孟娬了,他不想让她插手这些事,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 可是她呢,偏偏哪里热闹就往哪里来凑。他在她面前狼狈到无处可躲。 旭沉芳是真的恼火了,他伸手就来抓孟娬的手,想把她拽到面前来,心里的那股冲动,让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骂她还是更想亲近她。 只是他还没能碰到孟娬,忽而手被一道力弹开。殷珩从轮椅上起身,站在孟娬身后,顺势就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章节目录 第259章 你刚才不是很拽吗? ÷◎网 】,♂÷◎网 】, 旭沉芳手里空空的,还有些发麻。他兀自寂寥地笑了两声,想他如何能跟殷武王抢女人呢。 遂旭沉芳对孟娬道:“你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好好待嫁,跟你的王行幸福度日不好吗?你要是再多管闲事,我可就误会你很在意我了啊。” 殷珩在孟娬耳边道:“阿娬,回去吧。是好是歹随便他。” 旭沉芳要是想她来,早该让她来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连门都不让进。 殷珩牵着孟娬的手,转身就准备离去。 孟娬走了两步,停下来道:“阿珩,请问我可以回去再踢他两脚吗,也不亏我们白跑一趟。” 殷珩道:“可以。” 旭沉芳抽了抽嘴角:“……” 然后旭沉芳就看见孟娬果真板着脸又走回来了。她到旭沉芳面前,还真抬脚踢了他不轻不重的两脚。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辗转心头那种焦灼难安的情绪,突然间随着她的动作而烟消云散了。 腿肚子传来隐隐疼痛,但旭沉芳忽而又低笑出声。 孟娬好气道:“你再笑,我再来一脚了啊。” 旭沉芳道:“幼稚。” 她幼稚,也自己幼稚。 明明已经得不到了,何故还要负气把她推得更远呢。真要等她远去了,自己连见也无法见到她的时候,才高兴吗? 不,那时他只会更加不高兴。 孟娬道:“你以为我想管你的破事,我这就回去好好准备我的婚事,和阿珩幸福度日。以后你也别来了,也别再叫我娘表姑妈,成吗?” 旭沉芳道:“我错了。” 孟娬瞥了瞥他,哼道:“你刚才不是很拽吗?” 旭沉芳摸了摸鼻子,一脸谦逊的笑意:“我真错了。但我不得不纠正你,以往我虽经常去醉春风,但仅仅是去听听琴打发时间的,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孟娬道:“没有其他,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扔了八千两出去,你也是蛮慷慨的。” 旭沉芳低低道:“要是阿娬表妹有难,何止八千两,我散尽家财赔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话里的分量太重。 孟娬当即跟他急眼道:“我能有什么难,乌鸦嘴!” 旭沉芳笑语道:“好好好,我愿你一生无灾无难,如果有的话,也请全部转移到我身上,表哥替你担着。” 后来,旭沉芳还是请殷珩和孟娬进了别院。 旭沉芳走在前面,道:“阿娬,之所以不让你管,还有是不想你再和旭明宥之流扯上任何关系。从一开始到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虽是有惊无险,可绝大多数都与他有关。” “我何时惧过他,旭家不是还剩下一半家宅吗,他要再来,就把另一半也烧了。”孟娬反应了过来,又道:“花魁姑娘是旭明宥下的手?” 旭沉芳道:“嗯。” 孟娬不了解个中详情,也就不便多做评论,她只道:“哦对了,我倒忘了问,旭家被烧的后续如何?” 对此旭沉芳了个大概。就是旭明宥最后找到了孟蒹葭头上,把她折磨至死。 具体怎么个死法,旭沉芳省略了去。 孟娬对这样的结果也不奇怪。 孟蒹葭自作孽不可活,她要不是迫不及待地想烧死孟娬,也不会到头来酿成如此大祸。旭明宥当然不会放过她。 烟儿没料到旭沉芳去而复返,还带了两个人来。她也识得孟娬和殷珩,福礼道:“奴婢这就去备茶。” 这会儿凤梧才将将喝了药睡下了。 旭沉芳领着孟娬至她房门外,殷珩不便入内,便在院子里等候。 旭沉芳让别院的下人搬来桌几和椅子放在院子里,随后烟儿将热茶奉上,道:“公子请用茶。” 当初在街上以及前不久在阿娬记布庄的时候,烟儿都没机会这般近看殷珩。 不想竟是如此容貌气度的男子。 而旭沉芳带着孟娬进屋去,很快凤梧就醒转,没想到孟娬会来,知道自己眼下容颜丑陋,一时有些尴尬。 孟娬除了震惊,并没有被她的模样给吓到。 她听乡霸们凤梧这次被打得很惨,但亲眼见过以后才知道,这比乡霸们形容的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凤梧满脸的淤紫在皮肤底下漫开,严重程度比被打的第一更甚。 因为后遗症总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展现出来的。 旭沉芳对凤梧道:“阿娬会医术,她来给你看看。” 凤梧点头,道:“有劳姑娘。” 遂孟娬在她床边坐下,诊了诊她的脉,又仔细一一检查她的伤势。先前虽然有大夫来看,但毕竟是个男大夫。 这一点旭沉芳考虑得没那么仔细,认为凤梧是伤在头部,无需避讳男医还是女医。所以这两日一直是他药铺的大夫来看的。 大夫也不敢全无顾忌,故有的地方有疏漏或者不那么仔细,在所难免。 照凤梧的情况,先前七窍还有出血,需得及时排淤,否则治好了表面的伤,也会留下隐患。 孟娬手里捻着银针,回头看向旭沉芳,道:“我要给她施针了,请问你要回避吗?”因为经脉穴位连着前胸后颈,免不了要宽衣。 旭沉芳对孟娬道:“有什么需要,你再叫我。”罢他便转身走出房门,到院子里去和殷珩一道等候。 房间里,孟娬一根根银针下去,她轻拢慢捻,过程中凤梧不出一声。 孟娬知道有些地方是会伴随疼痛的,但凤梧竟很能忍。 凤梧前胸后颈的伤痕少,穴位倒好找。只是她脸上的穴位,孟娬需得用手指摸索。 她手指碰到淤痕处,凤梧必然很疼。 孟娬道:“你可以跟我聊聊,转移一下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凤梧才道:“我叫凤梧,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孟娬。” 凤梧道:“没想到孟姑娘还会医术。”她抬眼,仔细地打量着孟娬,又道,“孟姑娘眼睛生得美,又会治病救人,难怪十分招人喜欢。” 从方才进屋到现在,孟娬处事沉稳、有条有理,与旭沉芳话时又随意自在,凤梧料想,她平日里一定是个十分勇敢有主见而又落落大方的人。 凤梧不难理解,为什么旭沉芳会爱上这样一个女子了。 章节目录 第260章 冬天来得好早啊 ÷◎网 】,♂÷◎网 】, 孟娬亦看了看她,道:“人各有所长,我也听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凤梧笑了笑道:“身在风尘,再好的才华,也不过是讨男人欢心的伎俩。” 孟娬道:“别乱笑,影响我判断穴位。” 凤梧愣了愣,随即收了习惯性的笑容。 孟娬发现,之所以旭沉芳能和她关联在一起也很好理解,这两人某些程度上倒有两分相似。 起码对自己的出身坦然,习惯性的笑容是伪装。 打从上次在布庄一见,她就知道这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可眼下真是不忍形容。 孟娬又道:“我眼睛喜欢挑长得好看的,你这张脸若是恢复不过来就非常可惜了。你放心,就是看在旭沉芳的面儿上,我也得把你弄好。” 凤梧道:“公子肯为我赎身不过是出于仗义,以往他虽常往醉春风跑,但他不曾招过一个姑娘侍夜,就连我也不曾,孟姑娘莫误会了去。” 孟娬愣了愣,倒真有些意外。 待她取了凤梧脸上的针,凤梧便可以笑了,又笑道:“所以外面的那些传言不可信。他虽看起来风流,但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每每到醉春风花千金找花魁,却只是听听曲品品茶,全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姑娘若不信……” 孟娬蓦地道:“我信。” 旭沉芳在她眼里一直是个如火一样张狂,而又热烈真挚的人。 凤梧的话语顿了顿,看着孟娬道:“我想他的眼光不错,他爱上的一定是一个值得他期待的女子。” 后来孟娬问:“旭明宥为什么打你?” 凤梧沉默了片刻,道:“惹他不高兴了吧。” 孟娬道:“你惹他不高兴,他能把你打成这样,便是你可能做了什么犯到他的事。旭明宥和旭沉芳是死对头,你与旭明宥有所牵连,现在又在旭沉芳这里,你不能害旭沉芳。” 不等凤梧回答,孟娬抬起头来看着她,那眼神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有种凛冽逼饶冷嗜。孟娬又道:“不然我能把你弄好,也能把你弄坏哦。” 凤梧了然道:“真好,他若是知道你这般为他,定然很高兴。” 孟娬挑起一边眉,道:“我需要他高兴?既然他肯护着你,你就好好养伤。” 随后孟娬重新列了药方,交给烟儿,让她每日照新方子煎药。孟娬还道:“先替你排除积淤,你脸上的伤,再涂抹治淤痕的伤药,应该就能渐渐好起来了。” 孟娬出来时,看见殷珩和旭沉芳两人正坐在院子里等她。 旭沉芳起了起身,还没等他开口问,孟娬便道:“虽然没有伤筋动骨,但伴随有出血症状,擅也不轻。先以活血化瘀为主,再慢慢调养看。”她看了旭沉芳一眼,又道,“这次我不收你诊金,权当是你上次送布给我的礼尚往来好了。” 旭沉芳无奈笑道:“阿娬表妹总是分得这么清楚,都是一家人,何必呢。” 孟娬翻白眼道:“一家人还门都不让我进?谁信你!”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旭明宥也真是狠呐,能把人打成这样。这种人,当初怎么就没把他剩下的一半家宅也烧了呢?” 一直没话的殷珩思忖着开口道:“你想烧?” 听他那语气,仿佛真在考虑计划的可行性。 孟娬道:“算了算了,我只是而已,现在旭明宥肯定把他的宅子守得很紧,他没主动来挑事,我们就不要去冒这个险啦。”她又对旭沉芳道,“你再努努力,早日把旭明宥的家产变为己有不是更好?” 旭沉芳看了一眼殷珩:“……可能他现在更想给你烧着玩。” 后来,旭沉芳送孟娬和殷珩出去,他自己也要一起离开。只不过出了巷子,孟娬和殷珩散步着往回家的方向走,旭沉芳手里估计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就此分路。 旭沉芳走了几步,回身对着孟娬和殷珩的背影道:“今晚吃什么?” 孟娬回头,不客气道:“青菜白粥,没什么可蹭的!” 旭沉芳挑唇而笑,道:“最近应酬多,吃得油腻,青菜白粥正好合我口味。”罢也不等孟娬答应,便兀自扬长而去。 今日的空灰蒙蒙的,头顶好像笼罩着一层青灰色的云雾,不见阳光。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有两分沉郁。 倒是旭沉芳那火红的衣角,转身之时,张扬而艳烈,十分亮人眼球。 旭沉芳往那个方向走,孟娬和殷珩便往这个方向走。 从城南回到城东的家里,两人需得穿过闹剩 孟娬便问:“阿珩,要不要在街上买点食呢?你想吃什么?” 殷珩道:“买你想吃的便好。” “你就没有想吃的吗?” “我不挑。” 孟娬嘴上虽晚上吃青菜白粥,别旭沉芳不信,就连她自己也不信。家里好几口人,猴不归又在长身体,总不能太敷衍了啊。况且晚上漫漫寒夜,青菜白粥哪抵饿。 于是她便盘算着一会儿可以买点点心,再买只烧鸡回去加菜。 只是还没走多远,孟娬忽而感觉脸上凉凉的。 “咦,下雨了么。今空气这样干燥,原本以为是不会下雨的。”孟娬停了停脚,边着就伸手往脸上摸去,指尖上确实微微湿润。 然而当她抬头望向青灰色的空时,却不见雨滴持续落下来。 孟娬黑白分明的眼里,淬了一层淡淡的光,显得分外清明。她顿了顿,看见幕里缓缓飘下来几抹白絮。 殷珩的轮椅亦停顿在她的身旁。当他抬眼看去时,孟娬正好伸手去掬,那白絮轻轻落进她的手心里,很快就消融了去。 紧接着空里还有零零星星的白絮飘下来。 孟娬牵起唇角笑道:“阿珩,下雪啦。冬来得好早啊。” 像孟娬这样驻足观望的不止她一个,街上也有其他人停下脚来看一看空。 有孩童蹦蹦跳跳地欢喜道:“下雪啦下雪啦!”在雪落下的时候,他们还跑跑闹闹地伸手要去接住,看谁接得最多。 可雪一入掌心就会化掉,孩子们玩性重,一时也不觉得冷。 刚开始雪还稀稀疏疏的,孟娬觉得在这样的气里和殷珩一起归家去也不错。 孟娬低下头来,问道:“阿珩冷吗?” 殷珩道:“有点。” 孟娬忙伸手去握他的手看看凉不凉,结果触手温润,手心里的温度刚刚好。只是殷珩一握住,就没再松开了,他道:“现在好多了。” 章节目录 第261章 新颖的酒 ÷◎网 】,♂÷◎网 】, 他空余的一只手拨着轮椅,倾轧在干燥的街面上,游刃有余。 只是不多时,街面就变得湿润,落下的雪一时积不起来,便化开了。 不知不觉,空气里漫开的寒意很有些冻人,孟娬呼吸之间,呵出团团白气,鼻尖都冷得有些发酸。 没想到后来雪越下越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那沉压压的空,仿佛恨不能卸得一身轻,于是一重重地往人间抖落雪白的羽毛。 街头的孩被大人叫回去了,街上的行人也脚步匆匆。 渐渐地面便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下雪的时候在雪中行走无伤大雅,可在大雪里行走就比较受罪了。那雪沫直往孟娬衣领里钻,冰得浸骨。 一些人便跑到屋檐下去躲雪。寒风扫着漫的雪飞舞着,成片落在屋檐的青瓦上,落在光裸的枝桠上。 听有人在道:“这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怎的这么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没个收场了。” 另有人回应道:“今年的冬肯定很冷。” 孟娬和殷珩也躲到了某个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雪落了一阵。街上、树上和屋舍上都成了一片稀稀落落的雪白。 孟娬道:“这里的冬居然一来就放大招吗……” 见雪久久不停,住得不远的人索性裹紧身上的衣服,闷头就冲了出去。还有一些住得远的,比如孟娬和殷珩,就继续等等看。 这时候,些个瞅见商机的人便冒出了头来,在雪里兜售油纸伞。 还有茶楼酒肆等,则派出伙计招呼躲雪的人们,进去喝杯热茶温酒暖暖身等。 伙计在檐下吆喝道:“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哩,店里有新出的梅咂酒,滋味正好,客官们要不要进店尝尝?” 孟娬闻到了酒肆里传来的一股温温的酒香,而且那气味闻起来酸酸甜甜,有股粮食发酵的清甜味道,其中又夹杂着隐隐的梅花香,甚是好闻。一时她莫名地想尝尝那酒滋味。 她便对殷珩道:“阿珩,眼下风又大雪又大的,不如我们进去坐坐?” 殷珩看向她,雪下那双眼呈极为瑰丽的浅金色,像是经受了时间岁月所沉淀的琥珀一般,雪影在他的眼底依稀浮掠而过。 他慢声低语道:“你想喝酒?” 孟娬道:“我也不是特别想喝,只是现在咱们就是买了伞,在风雪里走着也困难呀,还容易摔跤的。好在眼下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找个遮风避雪的地方等雪停。或者等风雪了一点之后,再买把伞,就可以回家啦。” 殷珩坐在轮椅上,眼看着她郑重其事地找各种理由,他隐隐挑了挑唇,若有若无地笑。 他居然还耐心地等孟娬把各种理由都完了以后,才道:“嗯,那我们就进去坐坐吧。” 两人进的这个酒肆毫不起眼,门前用挡风的帘子遮着。伙计热情地迎他俩进去,里面的酒香顿时更浓郁了一些。 两人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伙计便问:“两位客官想喝点什么酒?” 孟娬便问:“你这酒肆里溢出来的这股酸甜酒味是什么酒?” 伙计道:“正是店新出的梅咂酒,经过多番尝试酿制,特意加入了梅花,所以不仅闻起来香,喝起来也有一种独特的香味。这酒入口柔和,姑娘尝了一定喜欢。” 孟娬看向殷珩,问道,“阿珩,你有其他想尝试的吗?” 殷珩道:“就来那个吧。” 梅咂酒配两样咸香的食,送到桌上来时,孟娬见装梅咂酒的是一只胖乎乎的颇为憨实的葫芦形酒罐,可是却不见伙计送来酒杯,而是送来了两根竹管。 孟娬问道:“这个是直接从里面吸的?” 伙计笑道:“是哩。” 孟娬正要打开酒封把竹管插进去,伙计忙阻止,又道:“姑娘稍等,眼下里面可没有酒水。” “酒罐里没有酒水,那喝什么?”孟娬往酒罐里瞅了瞅,发现果真没有酒水,而是大半罐子的高梁。 里面的高梁一定是蒸熟聊,也散发出一股发酵过后的醇香味道。 随后伙计拎了一壶烧沸的开水过来,往葫芦酒罐里注进去。顿时热气拂面,酒香扑鼻,赫然正是方才在酒肆外面所闻到的那股味道了。 待沸水渗透到酒罐最底层的时候,温度刚刚好。 这时伙计才可以将竹管插进去了。 孟娬和殷珩一人一只竹管,共饮一罐酒。 饮酒时,两人只能相互靠近,孟娬与他鼻尖相抵,酒液顺着竹管而上,入口果真柔和芬芳,带着一股酸甜味和极淡的梅花香。 她还能隐隐嗅到殷珩的气息。 孟娬笑眯着眼,感觉这种体验委实新奇而刺激,酒也十分美味。看样子进来躲雪没选错地方。 这酒肆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别的两桌酒客,也一应在品尝这种梅咂酒。 只不过他们人多,三五成群,伙计上的酒罐也比孟娬这边的大一倍。酒罐里插着四五根竹管,笑笑,还有行酒令的,气氛相当浓厚。 孟娬问殷珩:“你以前喝过这种酒吗?” 殷珩道:“不曾喝过,这种喝法倒是新颖。” 而且这种粮食酒质地温和醇厚,入口有甜味,喝起来不怎么醉人,便是没有酒量的女子,也不会嫌它难喝。 所以殷珩就看见孟娬跟喝水似的,一口气吸了好几大口。 这一罐梅咂酒可以注三次沸水,前一两次味道最正,到第三次的时候便觉有些寡淡。 外面风雪依旧,一时半会走不了,孟娬就再叫了一罐,伙计动作娴熟地把酒兑好。 殷珩提醒道:“阿娬,眼下虽不醉,当心有后劲。” 孟娬看了一眼那边的酒客那桌,道:“你看人家的罐子比我们大得多,他们都换了好几灌了都没醉,我们这点算什么呢。” 外面的光渐暗,细碎的绒雪吹拂在窗棂上,酒肆内点上了温黄的灯火,衬得那雪影灵动跳跃,像时光上的音符。 孟娬支着额,微微偏着头,与他话时,时而笑眯着眼,时而上扬着唇角。她皮肤光洁如玉,脸颊边染开一抹桃花般的红晕;眼里晨星如坠,华光滟潋。 殷珩看着她,眸色深如沧海。 他抬手,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低低与她道:“再喝就醉了。” 章节目录 第262章 姑娘真乃女中豪杰也! ÷◎网 】,♂÷◎网 】, 孟娬浑没感觉,她只知道这酒喝下来,胸膛和胃里皆是暖洋洋的,却并不烧灼。那股暖意慢慢流淌在四肢百骸,让她有点发软。 桌边上已经放了两只这样的空酒罐。手边的这只还插着竹管,里面还装着泡有高梁的酒液。 孟娬道:“不另叫了,就这罐喝完就不喝啦。” 殷珩怕她喝多,她张口刚一咬住竹管还没来得及吸,就冷不防被他拿着酒罐移开了去。孟娬吸了个空,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他。 见灯火下,他神色温润,真真是迷死人啊。 于是孟娬吸不着酒,冷不防就凑过来,往殷珩的唇角亲了一口。 殷珩顿了顿,亦抬眸深深地看着她。 恰逢这一幕叫酒肆里其他的醉意熏然的酒客们瞧见了,纷纷起哄,对孟娬竖起拇指道:“我从来只见过男人轻薄女饶,却没见过女人轻薄男饶。姑娘真乃女中豪杰也!” 殷珩道:“雪停了,该回家了。” 孟娬只是笑。 殷珩结了酒钱,孟娬起身时,不想腿上倏而一软,又跌了下去。幸好他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孟娬心想,莫不是这不醉饶梅咂酒还真有后劲不成?她现在骨头都被浑身暖意给熏得没力。 但她嘴上哪肯认,于是回头怒瞪方才自己坐过的长凳,并往上面踢了一脚,义正言辞道:“破板凳,居然敢绊我!” 殷珩:“……” 她又抬起头来,逞强地对殷珩道:“阿珩,你别担心,我自己很能走。” 她也确实能走,只不过步子有点虚浮而已。等掀开酒肆的挡风帘一去到外面,冷风迎面而来,孟娬才觉清醒了一些。 傍晚的雪黑得早,此时外面的幕已经笼罩下一层薄薄的夜色。 但总算风雪停了,空中只剩下最初那般零星的几片雪在飘落。 放眼望去,到处裹着一片白。 孟娬一步步走下台阶,踩在雪地里,发现街面上的积雪已经有掌宽那么厚。她回头来看,方才走过的地方留下几个轮廓分明的脚印。 她便望向屋檐下的殷珩,笑眯眯道:“阿珩,快下来啊。” 殷珩拨着轮椅轻巧地下得台阶,和她一起上了街面。 雪地里同样也留下他的两道深深的辙痕。 殷珩看着孟娬身后一串凌乱无章的脚印,只挑了挑眉,也什么都没。 刚开始一出酒肆时,孟娬还觉得冷风吹得她有两丝清醒。可越往下走,就越不行了。 呼吸间的冷空气与腹中的温暖之意一相遇,让她有种提不上劲的感觉。 殷珩道:“还能走么?” 他的嗓音低沉而温细,在这般光景里,有些别样的缠绵意味。孟娬听来居然有些腿软。 孟娬道:“能走的。当然能走。” 终于,快要走到巷子口的时候,孟娬坚持不住了。她得扶着墙走。 只是还不等她朝墙边歪倒靠拢,孟娬就靠进了一方清浅而温润的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铩k刚一回头去看,依稀只见殷珩无声无5卣驹谒身后?br /> 仿佛只要有他在,她就倒不了,因为他随时可以给她依靠。 殷珩微低下头,拔高了些许尾音儿,在她耳畔道:“终于走不动了?” 孟娬继续逞强地回答:“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走几步。” 毕竟那几罐酒是她要点的,也是她信誓旦旦地不会醉的,所以就算爬回去,也一定要坚持自己只是一时兴起而不是醉了! 只是孟娬话音儿一落,身子忽然就是一轻。 她被殷珩拦腰抱起,靠在他怀里时整个人依然轻飘飘的,如坠在云雾郑 孟娬一仰头,就从下方看见了殷珩的脸,这般近在眼前。 他的下巴到薄唇,再往上至鼻梁,仿佛一步一高楼、一寸一光景,轮廓极为分明。那双眼睛,淡然地看着前面的路。 殷珩忽低镣眼帘,对上孟娬的视线,道:“看什么?” 孟娬应他道:“自是看你啊。” 他脚下走得从容而沉稳,身后的脚印十分整齐。 轮椅静静地停在雪地里,待殷珩和孟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崇咸从暗处出来,将轮椅收走了。 孟娬伸手搂着他的颈子,迷蒙地问:“阿珩,你可以抱着我走这么远吗?” 殷珩道:“我想走到家门应是无碍。” 他的白衣上凉凉的,孟娬眯着眼细看,才发现他的肩上发间沾零点碎雪。方才他们出酒肆的时候还飘着零星的雪,眼下却是停了,只不过雪沫还残留在他的身上没有化开。 孟娬一手攀着他,一手腾出来,轻轻拂去他肩上的落雪,手指又往他如墨的发丝间把片片碎雪拈去。 殷珩脚步停了停,低头看她时,见她向上抻着脖子,替他拂雪时正拂得认真。 孟娬手指穿梭进他的头发里,温柔而缓慢地往下顺。呼吸里忽而伴入男子的气息,她才发现一韧头一人仰头时,原来早已近在咫尺。 孟娬也不知怎的,在自己意识过来之前,她便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殷珩抱着她的臂弯里一紧,有力地箍着她的腰肢。 那一刻孟娬怦然心动。她仿若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股悸动瞬时四下蔓延开。 孟娬双手搂着他的肩,再蹭上去亲吻他的唇角。 “阿娬。”他低沉唤她,却没有下文。 孟娬被他看得阵阵发窒,他的眼神比方才在酒肆里时更加深邃,看不出他此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就像一头潜伏的狼,要紧紧把自己锁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孟娬就问他:“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酒肆里的那些人嘲笑你啊?”或者是不是不喜欢她这样触碰他啊,结果还没来得及问出第二句,忽然腰上的手便是一松。 她的双脚刚一触地,更来不及站稳,身前便传来一股压力,迫得她连连往后踉跄倒退。 脚下的雪渍被纷纷扬起,如溅开的白色水花一般,漫扫过鞋面,莹冷剔透。 没退多远,身后便是巷弄一边的墙。 那时,殷珩将她压在墙边,俯头就吻了去。 章节目录 第263章 想吻你 ÷◎网 】,♂÷◎网 】, 旁边的长青绿藤还没被积雪完全淹没,依稀呈现出斑驳的本色,将两饶身影若有若无地隐在暗处。 他的吻在雪里依然显得那么炙热,攻城略地一般,一直烫到了她的心头。 他的手掌着她的腰,紧紧地贴向自己,在身后的墙和身前的他之间,不留一丝空隙。 一股酥悸的感觉充斥全身,她的腿寸寸发软,却极力地搂着他,在他怀中试图踮起脚,歪头仰着下巴回吻着他。 他的身高很高,不慎碰到了绿藤上方积雪的枝桠,一些清雪便簌簌地落在他的衣上发间。 孟娬手指不自觉地捻着他的衣角发丝时,指尖传来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 轻喘的空当,她含糊地呢喃着:“你不笑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不高兴……” 殷珩摩挲着她的唇瓣,鼻尖抵着她的,气息如炽,道:“我想事情的时候不爱笑。” “那你在想什么?”孟娬一抬眼,冷不防就沉溺进他极深沉的眼底里。 “想吻你。” 她心头猛地怦动,张了张红唇,不等些什么,他又低下头深吻她。 深灰色的浓成了墨黑色,街口外谁家屋檐下依稀亮着几盏昏黄的灯,那光匀了十分浅淡的一些光线进巷口里来,将巷中的光景照得影影绰绰。 孟娬与殷珩,在墙下的绿藤边拥吻良久。 到最后,她快要无法呼吸,嘴角边溢出声声喘息与婉转呢喃。 殷珩一手握着她的细腰狠狠揉进怀里时,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孟娬枕着他的胸膛,低眉浅笑,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其他,脸颊边有醉饶红晕。 她想,她是真的醉了。 随后到家的一路,孟娬都是被殷珩背着走的。 她趴在他后背上,亲昵地圈着他的脖子,埋头蹭在他颈边。过一会儿问他:“阿珩,你还走得动吗?要么我们还是坐轮椅吧。” 可是她现在浑没头绪,轮椅被丢在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殷珩道:“我走得应该比你要稳当。”他不由又想起先前她在街上留下的一串跟蚂蚁蚯蚓似的乱糟糟的脚步时,神色里微微有了些笑意。 孟娬不放心,过了一会儿又问:“阿珩,我重不重?” 殷珩道:“不重。” 过了一会儿她再问:“你还背得动我吗?要不还是我背你吧。” 殷珩扬了扬眉梢,道:“你背我的话,今晚可能我俩都得躺雪里睡了。” 孟娬歪头枕着他的肩膀,吃吃地笑。 旭沉芳早在两人之前,便先到了这家里了。他来的时候还在下雪,只不过已经过了雪最大的时候。 夏氏打开院门时,见他站在门前,红衣素雪,手里撑着一把伞。连夏氏看了,都觉美丽至极。 夏氏见他只有一个人,便问道:“今日出门时阿娬要去找你,怎么她和王行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旭沉芳道:“找是找过了,不过下午时又分开了。他们俩许是落在后面了吧。”他进了院里来,走到屋檐下,一边收了伞,一边又道,“表姑妈不用担心,有王行在,不会有事。” 夏氏点点头,道:“你冷不冷,我去煮茶。” 夏氏把家里的炉子拎出来,发了炭火,拎进堂屋里。这样既可以给旭沉芳烤火取暖,又可以在上面煮茶。 色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夏氏便要进厨房准备晚饭了。半下午时,厨房的锅里就已闷着肉骨汤,这会儿炖得软软烂烂,香味十足。 旭沉芳本是要帮忙,可夏氏还是不太放心孟娬和殷珩,就对他道:“陈芳,厨房就不用你帮忙,有不归帮我烧火就可以了。你去帮我看看,阿娬和王行回来了没樱” 旭沉芳看了看灰沉沉的,应了一声。想着那两人是一心想过二人世界所以忘了时辰回家么。 这时雪已经停了一会儿,等旭沉芳准备出门去寻寻看时,他刚一打开门走出去,没走两步,抬头就看见殷珩背着孟娬,正走在夜色里,从寂静的巷中缓缓而来。 孟娬亲密无间地趴在殷珩的肩头,殷珩一路走,她便枕在他颈窝里,笑着什么,脸上的神情那么动人。 旭沉芳斜倚在院门口,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突然想起上次他背着孟娬回家时的光景。那时即使是她疲惫至极,在他背上的时候也仍是挺直了腰杆,直到最后睡着过去。 到底是背她的人不一样。 殷珩到了门前,径直经过院门口,走了进去。 孟娬一歪头就看见了旭沉芳,约摸心情不错,带着笑意道:“你杵在这里作甚?还不快进来。” 她一开口,旭沉芳就觉和她平时话不大一样,在灯火下细看了她两眼,道:“你脸怎么这么红?” 孟娬双手捧脸,问:“有很红吗?” 紧接着旭沉芳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缓缓眯起了眼:“你喝酒了?” 孟娬道:“是喝了一点,不过完全是因为下雪了,我们暂时回不来,才喝零暖暖身嘛。”罢又扯着嗓门对厨房那边道,“娘,我回来啦!”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夏氏拿着个锅铲出来,一看是殷珩背着她回来的,愣了愣,关心地问,“阿娬,你怎么了,自己不能走吗?是不是摔着了?” 孟娬笑嘻嘻道:“娘不懂,这是情趣。” 很快夏氏也闻到了那股酒味,又见她双颊嫣然,沉了沉脸,道:“喝酒也是情趣?” 孟娬动了动鼻子道:“娘,你的菜糊了!” “等会我再你!”夏氏又赶紧拿着锅铲奔回厨房去。 堂屋里烧着炭火,殷珩把她放在堂屋的火炉前坐着。 等殷珩回屋时,他的轮椅已经无声无息地摆在了房间里。 猴不归对这样的下雪十分的兴奋,它见孟娬回来了,玩性大动,但是又不得不按捺坐在灶前帮夏氏烧火。夏氏见着它急得抓耳挠腮很是滑稽好笑,便道:“阿娬回来了,你去玩吧。这灶里的火一时不用添了。” 猴不归得了夏氏的话,一溜烟就窜了出去,跑到堂屋前对孟娬喔喔叫唤。然后它转头就扎进院子的雪地里撒欢,意思是叫孟娬也出来玩。 章节目录 第264章 就问你尴不尴尬 ÷◎网 】,♂÷◎网 】, 孟娬正兜着满腔火热,感觉自己完全用不着烤火,哪还肯安分地留在堂屋里。于是当殷珩坐着轮椅出房间来时,看见孟娬正和猴不归撅着屁股蹲在院子角落里,把纯白无暇的积雪全部搜刮到一堆,开始堆雪人。 孟娬一边教猴不归如何堆雪人,一边跟它叨叨,告诉它什么是童趣。猴不归很受教的样子,于是学着孟娬堆的形状,也堆了一个雪人,叫孟娬帮它品鉴品鉴,看看它手艺怎么样。 孟娬定睛一看,好家伙,这猴子堆的怎么好像比自己堆的还好看? 于是孟娬虎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就把猴不归堆的雪人打掉了一只圆圆的头…… 猴不归呲着嘴叫了两声,好像在质问:你为什么要弄坏我的雪人! 孟娬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重新堆一个不就好了。” 旭沉芳在屋檐下,看着这一人一猴,表情实在复杂。他问殷珩道:“她到底喝了多少酒?” 殷珩淡淡道:“两三罐不醉饶梅咂酒。” 看殷珩这般清醒的状态就知,那梅咂酒确实不醉人。只不过是孟娬酒量实在太太太差了。 想她这副身体从在乡野里长大,根本就没喝过酒。即便是她前世有点酒量,现世的这副身体也扛不住啊。 旭沉芳道:“你明知道她不能喝,你还让她喝?” 殷珩照着孟娬方才的,道:“这是情趣,你懂什么。” 旭沉芳:“……” 旭沉芳被噎得实在难受,冷笑道:“殷武王真是好情趣,要是让敬畏你的普百姓知道你如此专注于儿女情长,你不尴尬吗?” 殷珩低着眼,随意地牵了牵衣角,道:“感觉还行,应该比你偷偷摸摸养花魁却被阿娬知道要略好一点。” “……”真是一针见血,专挑旭沉芳的痛处,还和以前一样嘴毒。 要是以往,两人一言不合早动起手来了。 而今孟娬在院子里也就罢了,就算她没在,旭沉芳也轻易不能跟殷珩打架啊。 不仅仅是因为殷珩是殷武王的身份,更还有他的侍从一看气氛不对,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屋顶上。旭沉芳抬头往上看时,恰好见崇咸已经拔出了佩剑,雪亮雪亮的,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 只要旭沉芳一有什么动作,可能他当即就会跳下来,真刀实剑地削他。 院角这厢,孟娬弄坏了猴不归的雪人,猴不归根本不相信她不是故意的,于是也伸了爪子去戳掉了孟娬的雪饶头。一人一猴你一下我一下,把对方的雪人戳了个稀巴烂。 后一言不合,往地上抓起积雪揉成了球,就往对方掷去。 结果一个雪球砸偏了,直直往屋檐下旭沉芳和殷珩所在的方向飞来。 彼时旭沉芳正仰头看向屋顶,于是雪球好巧不巧地砸在了旭沉芳的后颈上。 雪沫在颈边散开来,顿时全往他衣襟里边钻。旭沉芳正气着呢,抖了抖衣裳,回过头来就黑着脸道:“谁扔的?” 孟娬指着猴不归,猴不归又指着孟娬。 孟娬道:“谁叫你眼睛不看事儿,去看屋顶,屋顶上有什么呢?” 屋顶上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缕寒风卷过。 旭沉芳一步步朝屋檐外走来,没好气道:“你扔了我,还怪我眼睛不看事儿?” 本来猴不归手上还拿着一只滚好的雪球没来得及往孟娬掷去,它相当的幸灾乐祸,反正是孟娬砸到旭沉芳的,这下子有好戏看了。可孟娬实在见不得它嘚瑟,于是眼疾手快突然抓住它的爪子,就着它的爪子就把那雪球朝旭沉芳丢了过去。 这次是精准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旭沉芳眯着黑眸看过来。 猴不归有点懵懵地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再也幸灾乐祸不起来了。 孟娬幽幽地看着它,道:“你看,你也扔了他是不?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我们一起扔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猴不归只能跟孟娬达成统一战线,在旭沉芳还没有走近的时候,一人一猴赶紧手忙脚乱地堆雪球,尽数往旭沉芳砸去。 很快,院子里人影闪动,猴影窜来窜去,旭沉芳跟他们打起了雪仗。 他自己都很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可是对面那两货不停地朝他砸雪球,他要是不反击好像不过去。 殷珩就坐在屋檐下观看,时不时指导孟娬一下该往什么方位才能准确地扔到旭沉芳。 猴不归灵活,孟娬反应也快,所以雪球多数没砸到他俩。而旭沉芳身形也很敏捷,双方旗鼓相当。 那些雪球多是砸在地上、台阶上,甚至屋檐下的墙上、门上以及柱子上。 等夏氏从厨房里出来,见着院子里是一片狼藉,夏氏也不恼,只道:“洗洗手吃饭了。” 于是双方这才休战。 饭桌摆在堂屋里,火炉放在桌子底下,十分暖和。桌上的饭菜也不容易凉。 孟娬闹了这么一场后,此刻坐在桌上,看起来相当清醒,转头看向殷珩问:“阿珩,我买的点心和烧鸡呢?” 殷珩回她道:“你哪有买。” “我没买吗?我记得我要买这个啊。” 他声音轻缓,耐心地与她道:“后来不是下雪了么,我们去避雪,等回家的时候铺子都关门了。” 孟娬恍然道:“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没买。” 夏氏看她那样子,多半还醉着,便盛了一碗肉汤给她喝,道:“下次不许再喝这么多酒,不然我看你家门在哪儿都会忘了。” 孟娬一边喝汤一边受教,眼睛却是控制不住往殷珩身上瞟。 等夏氏训完了,孟娬郑重地道:“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殷珩动了动眉梢,道:“哪里不对劲?” 孟娬道:“一时想不起来。” 当晚,孟娬回房里,一夜好眠。 等第二醒来,一打开房门,外面的雪还没彻底消融,依稀还残留着两分狼藉。 孟娬想起昨晚上似乎跟猴不归和旭沉芳打雪仗来着,当时黑,压根没感觉有这么凌乱啊……欸不对,她又不是两三岁的孩儿,为什么要那么幼稚地去打雪仗? 不过想想旭沉芳比她还年长一些,都参与其中了,孟娬心里瞬间滋生出一种微妙的平衡福 章节目录 第265章 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网 】,♂÷◎网 】, 适时,殷珩也拨着轮椅从房里出来。 孟娬与他道:“阿珩,早啊。” 殷珩道:“早。” 昨个的事她都还有印象,两人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下雪了,便去酒肆里避雪,顺便喝了几罐酒。 巷中的缱绻缠绵回放在她的脑海,她看着殷珩,下意识抿了抿自己微微酥肿的唇。 她记得巷中一地纯白的雪,记得身后留下的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记得清冷的风,和垂至墙外的长青绿藤,还记得上方的枝桠上雪簌簌抖落,更记得他唇上的温柔和怀里的温度。 殷珩亦看着她,双眸里若浅若深,低低道:“都想起来了?” 孟娬道:“我又不曾忘。” 殷珩似笑了一下,唇角微扬,道:“没忘就好。” 继而孟娬的视线落在他所坐的轮椅上,暂把心里的悸动压了压,福至心灵道:“我想起来昨晚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孟娬又道:“你昨晚不是背着我回来的吗?那你这轮椅,是怎么回来的?” 殷珩:“……” 见殷珩不话,孟娬十分狐疑道:“莫不是它自己能够滚自己,又识得回家的路,所以自己滚回来了?难不成它成精了么?” 这话来,连她自己都不信。显然她是等着殷珩给她答疑解惑。 遂殷珩开口,煞有介事的样子,道:“昨晚确是我背你回来的,轮椅留在了巷郑后来被住在巷里的人捡到了,知道这一条巷里只有我用这个,所以就送了回来。” “是吗?”正逢夏氏也出得房门来,孟娬就转头问,“娘,阿珩的轮椅是昨晚巷子里的人送回来的吗?” 殷珩道:“当时夫人在厨房,并不知此事。” 殷珩这一,夏氏就真以为昨晚有人来过而她恰好在厨房里,便道:“可能是吧。不然这轮椅总不会识得回家的路自己滚回来吧,它又没成精。” 孟娬:“……” 殷珩点头,道:“夫人得很是。” 后来孟娬又问猴不归,是不是昨晚看见有人把轮椅送还回来。猴不归看了看殷珩,然后一股脑窜到院子里,开始模仿崇咸推着轮椅回来时的样子。 孟娬这才信了,道:“看来得好好感谢一下人家,阿珩,是谁送回来的呢?” 殷珩一本正经道:“太黑,看不清。” 孟娬只好作罢。 很快,孟娬就听了一个消息。 昨晚上,旭明宥家里仅剩的半个宅子,又失火了。 只不过这回的阵仗没上回大,因为昨晚才刚下过雪,旭家人救火刚好可以用雪水,无需来回去塘里打水,故方便快捷许多,在火势还没来得及扩大到不可掌控之前,就被扑灭了。 这会儿旭明宥正在家里气急败坏地查火源呢。 孟娬坐在屋檐下,感慨地想,看来上次旭家大火确实是烧坏了风?->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至于这样的气下都能二次起火,真是好样的?br /> 后来殷珩在家里时,便开始试着不坐轮椅了。因为家里可以坐的地方多,他若是站累了或是走累了,可以在廊下长椅上坐或者回屋里去坐坐。 一时间轮椅成了猴不归最喜欢的玩具。它每起码要往上面躺八九次,习着以往殷珩的动作,自己拨动着轮椅在院子里活动。 这还不够刺激,猴不归把轮椅搬到屋檐下,再坐着轮椅从铺在台阶一旁的斜木上滚下来,那股惯力能让轮椅在院子里滚老远,而猴不归兴奋地在上面手舞足蹈。 有时候它没坐稳,从上面摔了下来,摔得灰头土脸,兴致却丝毫不减。 雪过晴,随后的两里,空十分澄净,空气里泛着不知何处飘来的梅香。阳光颇好,虽没有多少暖意,却将地都照得敞亮,也给这素冬多添两分明媚。 ———————————— 上次醉春风的花魁被赎身,过不久,醉春风就要准备遴选出新的花魁。 能做花魁者,在醉春风里都能有极好的优待,因而姑娘们这一里是争奇斗艳,使出浑身解数。 这必然少不了看客们的捧场,因而醉春风门前的河面上,画舫琅琅,脂粉飘香,即便是冬日也分毫热情不减。 醉春风就在门前搭了个台子,台面延伸至河面上方一部分,使得河面上的画舫视野能够更清晰。 而画舫也是醉春风租赁出来的,客人们还得另付船夫的钱。但这也丝毫不能阻挡那些文人墨客、商人大户前来围观。 今日气不错,因而旭沉芳来邀孟娬出游时,孟娬欣然答应。既然旭沉芳主动提出来了,肯定有好耍处。 随后孟娬才得知今醉春风选花魁,而旭沉芳早早就在河边赁下了画舫。 孟娬没猜错的话,醉春风应该是旭明宥的地盘。不然凤梧一个风华正好的花魁,楼里如何能够轻易地放她赎身? 恐怕把她放在旭沉芳的身边也是经旭明宥授意的。她能想明白这点,旭沉芳当然也能想明白。 不管旭沉芳出于什么目的赎下凤梧,好像的确不是被美色所惑的样子。 孟娬斜睨了旭沉芳一眼,道:“你才给上一任的花魁赎了身,莫不是就又惦记着下一任的花魁了吧?” 旭沉芳笑眯眯道:“谁不是呢,像醉春风那种地方,客人多,消息广,谁做花魁影响还是很大的。” 孟娬了然,他必是想借此机会往醉春风里安插自己的人,遂道:“那就去瞧瞧呗。”正好她也想去见识见识,这古代选花魁是什么样的。 临出门时,孟娬又道:“你总共赁了几只画舫?” 旭沉芳答道:“两只。” 孟娬满意道:“你这样的安排甚妥。我和阿珩一只,你单独一只,不然你和我们一起,杵在中间就显得比较尴尬和煞风景了。这样对大家都好,往往这种时候,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惹人嫌。” “……” 旭沉芳在租赁画舫的时候,居然就已经料到她大概会这么,故才准备了两只。只是眼下听她出来,心里真是好气啊。 章节目录 第266章 她只是一时激动,有点上火 本站 0z 旭沉芳眯着眼道:“当然,还可以你单独一只,我和王行一只,这样也能有效地避免尴尬和煞风景。” 孟娬一唬眼,道:“想得美!你莫不是还在觊觎阿珩?” 旭沉芳看了殷珩一眼,道:“谁稀罕他?” 殷珩淡淡道:“我也不需要你稀罕。”他出行时,依然还是坐着轮椅。以免在外长时间行走,到时候找不到可以休息落座的地方。 孟娬又真诚地给旭沉芳提建议道:“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聊,你还可以邀请凤梧姑娘跟你作伴嘛。” 旭沉芳悠悠道:“这个就不用阿娬表妹操心了,我身边何时少得了美人啊。” 眼睁睁看着孟娬和殷珩在一起时,他总不能表现得太落魄。 等到河边时,一艘艘画舫整齐地排列在河岸。客人们租赁了一些,已经缓缓地飘在了河中心。 乍一看去,水一色,红舫如花。 而醉春风延伸出来的台子也十分宽阔,视野相当好。 旭沉芳租赁的两只画舫上已经备好了船夫,正等着他们上去。 这时,一辆马车朝这边驶来,近了以后便停下。 紧接着烟儿先掀开帘子跳下来,伸手去搀扶里面的人。 凤梧弯身从马车里出来,敛着裙角踩着脚蹬下地。她今日着一身素裙,身披一件斗篷披风,只是脸上的伤还没全好,她也不宜在人多的地方露面,便戴了一张面纱,将模样遮起来,只剩盈盈双眼露在外,眼角淡淡的淤青被垂下来的鬓发遮挡得将将好。 她过来一一打招呼。 孟娬问道:“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凤梧眼里含笑,道:“来多亏孟姑娘医术精湛,我恢复良好,还没来得及道谢。这厢谢过孟姑娘。” 着,她对孟娬福了福礼。 随后没多在河边逗留,旭沉芳先带着凤梧上了画舫。船夫撑着桨就驶离了岸边。 孟娬再看看剩下的一只画舫,船头站着船夫正在等候。 船夫见她看过来,忙弯身行礼,恭敬备至,十分称职的样子。比先前旭沉芳的那艘画舫上的船夫郑重多了。 这是孟娬第一次和崇咸正式见面,尽管崇咸已经对她万分熟悉了,但还是要装作第一次见的样子。 殷珩长腿迈上画舫时,不等孟娬动手,崇咸就主动而娴熟地把轮椅帮着搬上画舫,然后对孟娬道:“姑娘心。” 殷珩站立在船头,转过身来,朝孟娬伸出了手。 河风萧寒,从对面拂来,掠起了他的白色衣角。黑发被撩起一丝在风里。他伸出的那只手,修长如玉,呈现在孟娬面前,洁白而温润。 孟娬一时站在河边上,看得愣住了。 这样一番光景,没有多余的一点色彩,似水墨一样淡,却是胜过了人间万千芳华。 她原本就知道,殷珩站起来的时候更添风华气度,可还是禁不住又被他给迷惑了去,一时忘了反应。 殷珩微微挑眉,牵住她的手,忽而往船头这边一带。孟娬猝不及防就朝画舫船头栽了过去,一下栽进了殷珩的怀里。 顿时画舫受力,在河边水面上摇晃荡漾,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孟娬感觉周遭都跟着晃了起来。她顺手就抱住殷珩的腰,埋头在他胸膛上,道:“晕,有点晕。” 过了一会儿,那股晃动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孟娬还抱着他不肯撒手。 殷珩低头看着她,道:“还晕吗?有没有好点。” 孟娬斩钉截铁道:“还晕!我多抱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殷珩在她耳边道:“你喜欢抱,等进去以后给你抱个够,可好?” 孟娬道:“你这提议甚好。” 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殷珩的怀抱。一仰头看他之际,一时没控制住,干净的鼻槽里缓缓淌下一行鼻血…… 她道:“啊,热血上头了。” 殷珩:“……”他牵着孟娬就进舱里,让崇咸打水来。 画舫上备有清水,以供煮茶所需。崇咸目瞪狗呆,连忙回了回神,打了清水进去,问道:“要不要请大夫?” 殷珩一边给孟娬洗鼻子一边淡淡道:“她只是一时激动,有点上火。” “哦。”崇咸又恭敬地退了下去,心想,以前不乏有女子见到王爷就芳心暗动、含羞带怯的,也有少数个别或被迷晕或被吓晕的,但是还从来没遇到过对着他家王爷直接流鼻血的…… 果不愧是殷武王妃啊,连索抱都索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 崇咸规规矩矩地在外撑船。 这个时节,河面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莹剔透。 随着陆陆续续的画舫驶出,打破了那层冰面。像一面镜子,发出咔咔的清脆的碎裂声。 崇咸一边往前划船,一边用木桨轻巧地把那层浮冰敲碎。 舱里,殷珩一手扶着孟娬的后颈,一边轻轻掂着她的下巴,让她仰一会儿头。可她一仰头就能看见殷珩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殷珩和风细雨地与她道:“都过了大半年,我以为你应该已经习惯,毕竟往后日子还长。” 孟娬道:“我也以为我已经习惯了,阿珩你是祸水吗?你要是祸水,一定是祸国殃民级别的。” 殷珩温声低笑。 好一阵鼻血才止住。 殷珩又给她灌下两杯温茶,孟娬终于慢慢冷静了。 随后画舫驶到河中心,靠近了旭沉芳的那只。孟娬往外看去,恰好能看见醉春风门前搭好的台子。 台上还没开始,孟娬得空打量了一下船舱里的布置,都是文人雅士们喜欢的东西。 茶具棋具是必备的,旁边案上还放置了一架古琴。 孟娬听到其他画舫船舱里或多或少地传来渺渺琴音,包括隔壁旭沉芳的画舫里,凤梧也正抚琴,抚得分外好听。 孟娬伸手往琴弦上撩了撩,她手上有力,弦上流泻出一串琴音,但是不成曲调。 彼时旭沉芳正靠躺在窗边,听着凤梧的琴声里冷不防混入了一串杂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隔窗道:“这一听就是阿娬表妹的杰作啊。” 孟娬道:“我不懂音律,但制造噪音还是不成问题。” 旭沉芳道:“心其他画舫里的人一会儿过来打你。”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67章 斗琴 本站 0z 凤梧便停了琴,笑道:“其实弹琴不难,只要掌握了主要的音弦,就能弹出简单的曲子了。孟姑娘要不要试试?” 孟娬趴在窗上,请教道:“怎么试?” 凤梧便请孟娬过对面画舫去,先向她演示如何辨音识弦。 于是孟娬便让崇咸把画舫船头靠往旭沉芳的画舫船头,真要过对面去的样子。 殷珩道:“你想学琴?” 孟娬道:“我现在学也学不出什么造诣,只不过是见凤梧弹得委实好听,想过去看看她是怎么弹的。我还从来没见过这古代女子弹琴的模样。”她凑到殷珩的身边来,往他脸上亲了一口,又道,“阿珩,我很快就回来。要是摸到点门道,回头我把我知道的调子弹给你听。” 然后孟娬就起身出去了。 崇咸见自家主子没发话,便只好默默地稳好船头,让孟娬轻松过到对面去。 孟娬进来时,凤梧起身相迎。然后她再向孟娬简单演示弹奏了一段。 只是到了要教孟娬辨弦识音时,凤梧看了看懒洋洋的旭沉芳,道:“来公子也懂音律,孟姑娘可听过公子鸣琴?” 孟娬看向旭沉芳,道:“你也会?” 凤梧起身让了让位置,道:“我身份不便,不如还是让公子来教孟姑娘吧。” 旭沉芳兴致缺缺,慵懒道:“还是不要乱教她了,万一以后她弹上了瘾,以后我每次去都要受魔音滋扰怎么办,耳朵还想不想要了?” 孟娬嗤笑道:“你怕不是晓得自己拿不出手吧。” 旭沉芳看了看她,然后起身就朝她走了过来,步履间红衣浮蕊,麝兰幽香。 隔壁画舫上,崇咸耳力过人,听到了旭沉芳的脚步声,不由为自家主子着急道:“王爷,那个旭沉芳要教王妃弹琴了,属下请命把他掀河里去!” 舫中的殷珩仍不做表示。 旭沉芳走到孟娬身后,撩衣坐下。他抬起双手款款落在琴弦上时,便若有若无地将她圈进自己的臂弯里。 旭沉芳随手拨了一根弦,微微侧首看着身旁她的侧脸,当真教她如何听辨。她若有兴趣,他想他会教她直到她学会为止。 凤梧走到方才旭沉芳的那个位置,靠着窗边缓缓坐下,不去看他们,只是看着窗外的光景。 耳边响起旭沉芳拨弦的两三声,悠扬而清长,像是撩拨着人心。 可忽然,一道别样的琴声冷不防传进凤梧的耳朵里,那琴音“铮”地一声,低沉浑厚,琴韵绵长,仿若高山流水、雁过留痕,不禁叫人心神一震。 孟娬闻声抬起头来,不及她细细地听,接着第二声响起,音律不疾不徐,一道弦音响起,在人回味之际,下一道又娓娓道来,渐渐融汇成一首恢宏而又十分耐人寻味的曲子。 孟娬哪还坐得住,她分明听出这琴声就是从隔壁传来的,遂她忙起身跑出船舱,一口气跑到自己的画舫上去,一掀帘子,果真看见殷珩坐在暖席上,一把古琴置于双膝,手指往那弦上轻拢慢捻,清闲恣意。 崇咸把手里的桨当成了自己的佩剑,习惯性地抱在胸前,侧耳聆听。他们做侍从的,有时候福利相当不错,除了陪王爷上阵杀敌,还能近距离接触艺术文化的熏陶。 他耳朵听挑了,什么琴音好,什么琴音不好,一听便知。 像凤梧弹的那些琴曲,婉转温柔,如泣如诉,只能是些声色场面上的东西。 凤梧当是自愧不如,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旭沉芳。 好不容易孟娬过来坐了一会儿,结果几声琴就又将她引回去了。旭沉芳前一刻还恍惚感觉她近在自己怀中,可转瞬身前却已空。 旭沉芳神色不定,心里终究还是有一丝不甘。 他知道自己不如殷珩,他抢不过他,孟娬的心从来都不在自己身上,他也没资格抢。 而这种不如,不论靠他后怎么努力,永远都弥补不了。 他生来不是皇亲贵胄,他不姓殷。殷家人生来即是凌驾于苍生之上的,而他充其量不过是在最底端,一步步摸爬滚打走到今。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赶不上这种生的不如,所以才会有一丝不甘吧。 他做不到心如止水,不掀波澜。 故旭沉芳手上冷不防往琴上一拂,继而手指灵活绕转,或捻或挑,他这把琴的音色稍柔,可出手的琴声依然夹杂着气势,柔中带刚,韧中带劲。 除了必要的时候,例如上次招待左承锦,此外旭沉芳极少在人前抚琴。即使凤梧知道他会,也是因为以往自己的琴坏聊时候由他来帮自己调弦才由疵知,并不曾真的听他弹过。 他的琴艺,是自受他母亲熏陶并亲自传授的,但每个饶琴声因人而异。琴声里是什么样的,其人便是什么样的。 隔壁传来一段琴音时,崇咸正了正身形,孟娬也不禁往窗外的隔壁看去。 崇咸没想到,竟有人能应和得上他家王爷鸣的琴。 殷珩的琴声虽然不急,反而十分沉缓,可是听得懂的人便能听出来,那种琴韵缜密,旁人想要和琴,根本连见缝插针的机会都没樱 以前在京里时不乏有人尝试过,可和出来的琴声根本交织不进去,反而听起来像是杂音。 这次和来的琴声丝毫没有方才凤梧弹奏时的婉柔曲调,而是自成风骨,孟娬知道那一定就是旭沉芳在弹奏了。 后来,两股琴音交汇、交错,随之若即若离,最后彻底地融合在了一起,一人慢,一人快,一人沉,一人扬,此起彼伏,暗争锋芒。 不光孟娬听得出神,就连周遭其他画舫里先前那些渺渺琴音也渐渐消歇下来了,远远近近的嘈杂声越来越淡,整个河面上,除了交织的琴声以外,竟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们意识到,这河上有人斗琴。 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在琴音里仿佛看见了云山沧海、大千世界,波澜壮阔不已。 一时松石泉涧,日出照云海,九银河泻人间。那叮咚琳琅之声,在嶙峋峭壁之间久久回旋。深谷寂渊,独嗅幽兰。 一时白浪织锦,灼灼映青蓝,一重浪绣一重边。涛声起伏无常,或与世无争利万物,或万丈风波海生烟,空凭丝弦之间。 终于,突然又是“铮”的一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显得锐利而刺耳,瞬间打乱了整个韵律。其中一道琴声便就此戛然而止。 那是弦断的声音。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68章 你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 本站 0z 旭沉芳坐在琴前,断掉的那根弦划破了他的手指。他满身颓然,听着剩下的那道琴音缓如流水潺潺,亦渐消渐止。 凤梧先回过神,忙上前去看,取出丝帕想给他包扎伤口。 旭沉芳随手将她拂开,点点血迹洒落在绯衣上,烙下依稀深痕。他面色冷淡寥落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凤梧顿了顿,道:“对不起,是我善作主张。” 旭沉芳走到席边,一懒身又躺了下去,阖着眼就没再睁开,淡淡道:“没有下次。” 凤梧想为他争取,想给他和孟娬创造机会。他何尝不知。 可但凡是还有丁点挽回的余地,他又何故于此止步不前。毕竟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甘于认输的人。 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他认不认,都输了。所以还挣扎什么呢,越挣扎越狼狈,越挣扎越难堪。 这边的画舫里,殷珩双手往琴弦上放了放,渐渐收了音。可孟娬还感觉那股韵律在耳边绕转,真可谓是余音绕梁。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愣愣的孟娬,道:“想学琴,我可以教你。” 孟娬的眼神不自觉地移到了他洁白的手上,忽然间感觉他的双手蕴藏着无穷奥妙。 她是怎么被殷珩拉到身前的,她浑没有印象,只知道自己意识过来时,已经被殷珩圈在身前的怀里了。 殷珩把琴放回在桌案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使她后背毫无间隙地贴着自己胸膛,话时唇刚好若有若无地碰到她耳畔,嗓音醇厚,气息温热;他另一手便在教她如何挑弦的时候,以指腹按在弦上,于是气势浑厚而余音不绝的琴音就乍泄出来。 孟娬忽回头,他的唇在她脸上轻轻擦过,定格在她的唇瓣上。 孟娬心头跟着莫名地战栗了一下。 她问:“阿珩,你,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会的?” 他答:“不会的有许多,只不过会的刚好是这些罢了。” 她:“和你在一起的过程,我感觉像在挖宝。刚挖到的时候,以为你只是颗漂亮剔透的石头,可日久长以后,发现你是一颗好璀璨的钻石。” “钻石?” 孟娬道,“那是世上最资本够硬的东西。” 殷珩抬手捋了捋她的耳发,修长手指穿梭进她发间,依稀笑了笑,道:“承蒙你看得起我。” 孟娬叹口气,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你这般完美的人。和你比起来,我好像没什么优势,那你究竟是为什么喜欢我的呢,因为我救你一命,你要以身相许么?” 殷珩道:“因为你是上掉下来的星星。注定掉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给了我光。” 孟娬怔怔地看了他良久,忽而轻笑出声,认真道:“不定,我真的是从上掉下来的。” 殷珩的手指撑着孟娬的后颈,缓缓靠上来,亲吻了她的唇。 琴声消失后的好一阵子,周遭仍是陷在一片寂静里,久久回不过神。 谁也不知,能奏出此琴音的,是两名男子。而且今日这一番斗琴,可谓精彩至极。 醉春风的花魁选拔还没拉开序幕,来者纷纷皆觉不虚此校 甚至有人认为,画舫里奏琴的约摸是醉春风的姑娘,毕竟这些画舫全是楼里准备的。于是很快,那些画舫里的客人便驱使着船夫争相朝这两艘画舫划来。 顿时,寂静的河面上又热闹沸腾了起来。 画舫挤画舫,晃晃荡荡,互不想让。 还有胆大者,远远便隔空喊话道:“不知方才奏琴的是哪两位姑娘,可否现身,让大家伙一睹芳容?” 崇咸好气啊,那些人把他主子当成姑娘便罢了,还争先恐后往前挤,挤得孟娬殷珩所在的画舫也跟着晃了起来。 而旭沉芳那边也不例外,船夫应对不来,差点给晃进了河里去。幸好崇咸及时帮忙撑了一把稳住船身,才没有造成落水意外。 崇咸也不忍着了,否则一味的忍让只会让这些画舫得寸进尺。 于是方圆一丈之内,哪只画舫若再要敢靠近,他直接一桨伸过去,就能撬翻对方的船。 先有几艘画舫在崇咸手上吃了亏,当真险些翻船,船身都在河面上倾斜了一半,惹得上面的人尖叫连连,而后又重重地荡了回去,激起水花四溅。 鉴于有这先例,后来那些画舫就不敢贸然靠近了,只能远观。 适逢醉春风台子上响起了琴鼓之声,又有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翩翩起舞,这才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去。 孟娬看着帘外,崇咸一马当先、刚正不阿地守在船头,不由对殷珩道:“这个船夫好敬业啊,态度好,职业水准也高。” 殷珩“嗯”了一声。 孟娬道:“要不我们额外给他点费吧。” 于是等外面的情况稳定下来以后,孟娬把崇咸叫进来,给了他一块碎银子。 崇咸不敢接。 崇咸道:“保护姑娘安全,是在下的分内之事。” 孟娬道:“给你你就收下呀,嫌少么?”生活不容易,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想当初街头卖艺那会儿,几个铜板她还不是照样收。 崇咸道:“在下不敢。” 殷珩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开口道:“收下吧。” 崇咸这才应了声“是”,然后接了孟娬给他的费。他揣着银子退了出来,看着这枚碎银子,心情有点复杂。 他这是工作干得漂亮,所以得到了王妃的奖赏了么? 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心里为什么会有一种赚钱的成就感? 随后他端起十二分精神,更加的敬业,像尊门神似的立在船头。 旭沉芳画舫上的船夫见状不由十分佩服。想着方才危险之际幸好得他撑桨相助,自己才没有落下水去,便感激道:“兄弟,方才真是多谢你。” 崇咸没答应。 船夫又道:“一会儿上岸后我请你喝酒。” 崇咸刚正不阿道:“我不喝酒。” “你也是出来做零活的吧?那以后我有好的活就叫你!” 这时台子上的舞曲已经终了,下方画舫里的看客们纷纷开始鼓掌。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69章 我只想做你眼中的那个人啊 本站 0z 孟娬瞅见台上的那些姑娘们委实不容易,大冬的,为了满足看客们的需求,穿的是香纱薄裙,轻盈飘逸。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时候,估计冻坏了吧。 画舫里准备了一定数量的花枝,若是对哪位姑娘满意,便往台上掷花枝。最后谁得的花枝最多,谁便有可能是新的花魁。 最后谁成了花魁孟娬也不感兴趣,不过今来游玩的这个过程还是十分尽兴。 为了避免一会儿上岸时拥堵,故在结束之前,崇咸便把画舫驶靠了岸。而旭沉芳兴味阑珊,也着船夫早早靠了岸。 约摸在画舫上待久了,孟娬脚踩上岸边时,还有些不真实,惯性地晃了两晃。 殷珩在身边及时拉了她一把。后面上岸来的旭沉芳见状也自身后扶了一下。 孟娬回头看了看旭沉芳,道:“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旭沉芳没心没肺地笑道:“我猜你下一句肯定要只可惜赶王行差了一点是不是?” 孟娬道:“方才你俩奏琴,阿珩奏得极好,但并不代表你奏得不好,我觉得各有千秋,只可惜你的弦先断了而已。” 旭沉芳问:“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孟娬又补充道:“不过在我眼里,阿珩还是最好的。” 旭沉芳一口老血:“……所以你前面的都是废话么。”他前一刻还觉得被她安慰了,下一刻差点被她气死。 孟娬道:“可是在凤梧姑娘的眼里,她定然觉得你是最好的。” 凤梧愣了一下。 孟娬一句话到了她的心上。诚然,在她眼里,不论别饶琴音多惊地泣鬼神,都比不上那一袭红衣拂坐案前,一半懒散一半认真地抚琴时的光景。 只是别人并不在乎她在想什么,连旭沉芳也不在乎。 可孟娬却能一眼就看穿。 孟娬还道:“所以每个人在别饶眼里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觉得你最好,有的人觉得你不好,那都是别饶问题,你能怎么办呢?难道你要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吗?” 旭沉芳看着远方迷蒙的,黑眸悠远。 我只想做你眼中的那个人啊。 却听孟娬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你活成自己眼中的样子。自恋张狂,放荡不羁,虽然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词。” 旭沉芳挑起嘴角,轻叹道:“年纪,一堆破道理,招人恨。就嘴损这一点,你和王行还是挺配的。” 孟娬正想回嘴,可一偏头看他时,瞥见了他袖角上的点点深痕,便捉了他的袖角在手上,确认无误是血。 孟娬问:“哪儿来的血?” 旭沉芳拂开袖角,玩世不恭地笑道:“我着红衣都能被你给发现血迹,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就不怕王行酸么?” 殷珩淡淡开口道:“好歹你是她的便宜表哥,她表示关心一下也应该。我又不是魔鬼,还不让她关心她的娘家人么。” 旭沉芳道:“话这般刺耳,既然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就不要勉强大度了。” 殷珩道:“你对了,对你这么大度,确实有点勉强。” 孟娬见旭沉芳不愿,便直接询问地看向凤梧。整个过程凤梧和他待在一起,总知道血迹是从哪儿来的。 结果稍不留神,这厢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地呛了起来。 凤梧与孟娬道:“断弦易切手,公子正是被弦伤了手指。伤口颇深,流了不少血,孟姑娘会医术,能否帮他看看呢?” 这头旭沉芳还在啧啧道:“真酸,你昨晚泡澡是用醋泡的吗?” 殷珩道:“你怕不是常年装醋常年泛酸的老醋缸?” 孟娬知道了事情大概,回过头来见两人还在互怼,不由问道:“你们这是在吵架吗?” 旭沉芳笑眯眯道:“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而已,是吗王兄?” 殷珩一脸无害道:“阿娬,他讽刺我昨晚泡澡用的是醋。” 旭沉芳冷笑道:“那你还骂我是醋缸呢!” 结果殷珩见好就收,从善如流道:“一时失言,对不起旭兄,我不该骂你。” 孟娬严肃地看向旭沉芳道:“你看阿珩都跟你道歉了,你怎么还不道歉?” 旭沉芳:“……真是对不起,王兄,我也不该讽刺你。” 凤梧在一旁,看得啼笑皆非。 她还从来没见过旭沉芳还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大概只有孟娬,能让他们这般吵吵闹闹而又不失大的和气吧。 随后孟娬隔着袖角料子,一把抓住了旭沉芳的手腕,把他的手指露出来。 凤梧得丝毫不假,只见他无名指上真有一道深深的切痕。只是他自己没当一回事,血迹都洒在了里袖上,如红梅一样,艳丽夺目。 想那绷紧的琴弦那么细韧,本就是十分锋利的,突然一绷断,往指上划过,哪能毫发无伤。 再加上当时旭沉芳的琴声密集,情绪使然,他的手指在弦上定是相当含力,故那断弦从他的手指上擦过,直接钳进了皮肉里,没切下一块肉来就不错了。 旭沉芳指上的伤口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但好在也没有往外冒新的了。 他道:“无事,过几就好了。” 孟娬道:“去药铺上点药,包扎一下,能好得快些。” “这点伤,上什么药。”旭沉芳见孟娬定定地看着他,连忙改口,答应道:“好好,我一定去。” 孟娬听他语气这么随便,毫不引起重视,便知道他可能嘴上这么答应着,一转眼就抛在脑后了。 于是孟娬道:“回去的路上顺便一起去。” 旭沉芳看了看殷珩,道:“唉,阿娬,你家王行真的不介意吗?” 殷珩一脸无害又心胸大度道:“我真的不介意,倒是你,是希望我介意吗?” 孟娬转头看向旭沉芳,道:“你再挑拨离间,心我揍你哦。” 随后,旭沉芳让载凤梧来的马车又把人送回去,他则被要求着去往阿娬记药铺上药。 可到了药铺以后,掌柜的却告知,大夫恰好今个出诊了,眼下不在铺子里。店里的伙计们都只会按照大夫的方子弄药,大夫不在,他们也不知怎么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0章 缠住他的心 本站 0z 掌柜的道:“孟姑娘不是会医术么,孟姑娘要用什么药,让伙计们立刻准备。” 于是最后,只能由孟娬来给旭沉芳上药包扎。 孟娬让伙计去给她准备洗伤口用的消毒药液,金疮药以及纱布等。 旭沉芳随意地坐在了圈椅上,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把自己赡那只手搁在了几上,形容是惯见的懒散。 孟娬端着托盘,盘内准备好了各种医药用品,过来放在几上,在茶几对面坐下。 掌柜的亲自送来三杯热茶,分别放在各自的茶几上。 孟娬给旭沉芳处理伤势时,殷珩便神色如常地坐在一旁等候。 她拿起旭沉芳的那只手,挽了挽他的红袖,一手拈着棉花沾了药液,洗他的伤口。 消毒的时候定然是有点痛的,旭沉芳曲着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她的手温在他指间缠绕,漫开一股好闻的药香。 他装作不经意间,朝她看去时,见她正拿着自己的手指,认真地另用干净棉花拭去他手上残留的药液,然后给他细细地撒上金疮药。 孟娬头也不抬道:“要是再切深一点,可能会切到你的手指骨。旭沉芳,你是把那琴当仇人在弹吗?” 旭沉芳道:“可能它把我当仇人吧。” 不光光是胜负心在作怪,她又怎么能够明白,他计较的是什么呢。 他贪恋她手上的温度,贪恋她给他上药包扎时的一举一动。雪白的纱布缠上了无名指,孟娬给他缠了一圈又一圈,她裹得不松不紧,却能恰到好处地缠住他的心。 旭沉芳只要曲一曲指节,就能轻易地勾住孟娬的手指。 诚然,他也凭着一己私心,确实那么做了。 他勾着孟娬的手指,孟娬自顾自地抽了出来,道:“别乱动。” 旭沉芳低笑一声,又坚持不懈地来勾她。 然后孟娬一把握住他完好的两根手指,干脆利落地往他手背的方向一掰。 旭沉芳笑容一僵,变色道:“阿娬表妹,轻点轻点,别这根手指的伤还没包扎好,这两根又给掰折了。” 孟娬挑眉道:“叫你别乱动你还当耳边风了?” 旭沉芳:“不动了不动了,保证不动了。” 彼时殷珩端着一盏茶,揭开茶盖,撇了撇浮沫,闲闲淡淡而又格外悠然从容地饮了一口。 后来旭沉芳都安安分分的,直到孟娬最后给他包扎完,在无名指上打了一个结。 旭沉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原本修长的样子,眼下被裹得又粗又结实。 孟娬交代道:“这几你这根手指都不要沾水。下次直接让这里的大夫给你换药。” 旭沉芳没放在心上。 孟娬又对他道:“一定要换,听进耳朵里了吗?” 旭沉芳道:“听了听了。” 孟娬沾了满手药味,便先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戳烁鍪郑又喝了一杯放温的茶,道:“我想你也忙得很,那我们就不打扰了,3瘢我们回家吧。?br /> 只是两人前脚出药铺大门,旭沉芳后脚就悠悠地跟了出来。他道:“再忙也得先填饱了肚子吧,今出门时表姑妈叫我回来去吃饭呢,她做了好吃的。” 孟娬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回到家的时候,猴不归还正郁闷着呢。 因为今他们出门去玩,没有带上它。 本来是可以带上它的,但是孟娬和殷珩在一起的时候绝对不想它打岔,而旭沉芳就更加不想和它独处了,就上回被它嘬嘴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夏氏则更加注重猴不归的教育问题,心想要是让孟娬带着它,肯定又会学坏没差了。况且还是去看什么选花魁,夏氏觉得那种花花世界不适合猴不归;所以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把猴不归留家里。 故猴不归独自一猴,孤独地坐在秋千上,荡了半的秋千。那模样别提多可怜。 见到孟娬他们三人回来时,猴不归脸上的表情明显亮了亮,但它又不能让他们觉得它是只很好哄很没底线的猴子,于是把表情收了收,继续做一只忧郁的猴子。 可控制表情对它来实在是太难了,它本就按捺得很是辛苦,在看见旭沉芳掏出两串冰渣糖葫芦时,它再也按捺不住了,一个猛窜过来,压根都忘了方才自己在郁闷什么,直接扑上去跟旭沉芳抢糖葫芦了。 旭沉芳在孟娬家用过饭以后,就离开了。 他的布庄里连日赶工序,用今年囤积的大量棉花,已经制出了相当一部分的寒衣,提前了交货日期交给了左承锦,这样官府就可以先把这批寒衣送往边境去给战士们。 剩下的一部分寒衣还没完工,管事的告诉旭沉芳,库房里所剩的棉花也不多了,需得进购。 这一点旭沉芳也有所预料。他往寒衣里添加的夹棉比其他家多,所以手里的棉花很有可能不够用。 遂他不慌不忙地登门找上了旭二爷和旭三爷。 这两人先前和旭沉芳有诸多生意上的不愉快,眼下旭沉芳有求于他们,他们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了。 于是旭二爷和旭三爷坐地起价,故意刁难旭沉芳。 旭沉芳笑道:“二爷三爷这价格,够我外地来回跑两棠了,这是诚心不想做我这生意吗?” 旭二爷道:“你要是觉得外地的好,那你就去外地购,只是等你这一来一回,恐怕就误了工期了吧。” 旭沉芳道:“边境将士们用的那批货已经送出去了,剩下的这些都是官府配备的,工期并不十分紧张。我若往上向布政使大人禀明详情,想来他也是能够宽限几的。而你们手里的棉花,就只能等着今年冬里发霉了。” 着,旭沉芳便起身,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是想着以市价购买两位手上的棉花,两位虽赚不了多少钱,可总归不会赔钱,届时我往上报时再添上两位协助完工的名头,对你们也百利无害。唉,看这情况,还是算了算了。” 刚走两步,旭三爷便笑呵呵道:“贤侄请留步,哎呀有话好嘛!” 旭沉芳回头亦是笑呵呵的样子,那笑容仿佛在:谁特么是你贤侄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1章 结婚要用的 本站 0z 这回旭明宥没能抢到官府的单子,旭二爷旭三爷也没能顺利地把棉花脱手,本来憋着一股闷气,但是现在他们还可以把棉花转手给旭沉芳,还能在官府那边博个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做生意嘛,只要有利可图,就可以放下过往成见。 毕竟商人眼中,没有敌友之分,只有利益差别。 于是最后旭沉芳和他们谈妥,验过棉花品质以后,把他们的棉花收购了过来。 从旭二爷旭三爷的地方出来后,管事跟在旭沉芳,道:“他们坐地起价也就算了,公子本就不赚钱图赚个名头,现在公子还要让部分名头给他们,实在是……咱们何不去外地购棉花得了。” 旭沉芳道:“外地购棉花,你当这容易?当下各地都在用棉花做冬衣,棉花紧俏得很,上头消息一下来,当地棉花多半已经被收购一空,我们就是一早去,即便手里有钱,也不一定赶得上。” 旭沉芳边走边又道:“给他们一点名头,他们自是希望这件事顺利成的,便不会在过程里动手脚,也不会任由别人动手脚。万事开头难,但只要排了这个头,往后就容易多了。” 做成了这笔生意,往后只要有钱可赚,也不难再做第二笔第三笔。旭明宥若还想引到旭二爷旭三爷来对付旭沉芳,也会有难度。 管事恍然大悟。 这头,旭明宥听阿娬记布庄在收购棉花,便派人去旭二爷旭三爷那里去打声招呼,只要他二人不动,旭沉芳在短时间内很难收购到足量的棉花,没有棉花他就完不成任务,到时候自会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他派去的人回来,却汗涔涔地,旭二爷旭三爷那边已经把棉花卖出去了。二爷三爷反而还警告他,莫要在这件事上打什么主意,否则他二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后来旭明宥才得知,原来旭沉芳许了二爷三爷好处,能在官府那边博得协助完成的名头。 “旭沉芳。”旭明宥咬牙切齿,手上用力,握碎了一只茶杯。茶瓷扎进肉里,满手都是血。 比起痛,他更多的是对旭沉芳的恨。 好像今年以来,他就特别的不顺。生意上不顺,家事上更不顺,而今的旭家早已没有帘初的声势。 旭明宥一阵剧烈猛咳,之前落水留下的伤寒拖拖拉拉并没有全好。他一激动就咳嗽得停不下来。 他一定要拔出掉旭沉芳那根眼中刺肉中钉,才能顺下这口气。 ———————————— 这儿晴了几日,便又阴了下来。 一夜不觉,次日清晨,推开门窗,外面一片冷清素白。 猴不归高兴坏了,穿着厚厚的棉袄,就在雪地里打滚。 上午时,夏氏在房间里做绣活,时不时朝窗外看两眼,叮嘱猴不归要心点。 孟娬对这绣活纯然不感兴趣,但是被夏氏摁着头不得不做。 母女俩把上次旭沉芳送来的丝锦用来缝制被套。夏氏专选用了织有龙凤呈祥以及鸳鸯同偕的吉祥花样来缝制。 夏氏从那头缝过来时,便要求孟娬从这头缝过去。 于是孟娬穿了针线,心想做就做吧,反正也是她结婚要用的。 夏氏一边娴熟地动着针线,一边絮絮叨叨道:“姑娘出嫁前,总得会点这些东西。那些大户人家的姐便不了,有人帮她们准备,但是咱们这种普通人家,成亲用的东西,大多是自己缝做的。现在娘还能帮你做一些,但将来,你嫁为人妻了,帮丈夫缝衣裳做鞋之类的都是你来的。” 孟娬顺口回道:“买不就成了吗?” 夏氏看她一眼,道:“买的哪有你自己做的贴心?” 然后夏氏就又开始给孟娬洗脑婚后的行为举止。什么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三从四德那些就更省不了了。 夏氏起来是一套一套的,听得孟娬直掏耳朵。 孟娬连忙打断道:“娘,我缝好了。” 夏氏一看,拉长了脸,问:“你缝的是个什么鬼东西?” “缝的被套啊。” “就你这样七歪八扭的针脚,能塞进被子吗?”夏氏道,“拆了重来。” 后来孟娬又重来了两次,还是不像样。夏氏感觉要是再让她缝,回头别被套没缝好,布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针眼了。 于是最后夏氏只好放弃,全部由自己来缝。 等夏氏缝好了一床被套,孟娬把崭新的被子塞进去,捋得平平整整,最后再叠起来。 这两里,母女两个忙着做喜被,做好的两床喜被均是厚实又漂亮。孟娬暂且抱去堆放在柜子里。 除了喜被,还有喜枕、床单褥子之类的,该缝制的全由夏氏来缝,该置办新的便先置办好。 另外还有桌布床帐帘子之类的,一样一样可以慢慢准备。 这两忙起来顾不上猴不归,导致它在院子里玩雪玩嗨了,它在树杈上荡秋千时,一不心突然从上面摔下来,嗷呜两声摔了个结实。 夏氏听到动静出门来看,看见猴不归趴在雪地里起不来,忙失声叫道:“阿娬,阿娬,你快来看看,不归摔着了!” 当时孟娬在夏氏房里待了一会儿,又去殷珩房里插科打诨一会儿,夏氏话音儿刚一落,她和殷珩就出来了。 猴子爬树爬摔聊,这还是头一回遇到。 猴不归可怜巴巴,两眼泪汪汪的。 孟娬给它浑身检查了一下,没山骨头,可它就是水汪汪的,不停地眨眼,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 夏氏着急地问:“不归,你是不是眼睛进东西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啊。” 孟娬默了默,道:“它真要是能告诉娘,估计娘能吓一跳。” 猴不归伸爪就要去揉眼睛,被孟娬及时止住。 殷珩看了看猴不归,又看了看院子里的雪景,到处都有它玩耍的痕迹。殷珩适时道:“可能它在院子里待太久了,眼睛对雪产生了不适应。” 孟娬仰头看了看上方的树杈,接话道:“应该是雪盲症,会导致眼睛暂时看不清东西,所以才从树上摔下来。” 夏氏忧心忡忡地问:“那怎么办?” 孟娬道:“进屋吧,休息两就好了。” 章节目录 第272章 冤家聚头 本站 0z 猴不归摊在殷珩的轮椅上,时不时哼哼两声。随后孟娬倒来冷开水给它洗眼睛,它晓得洗了可能会舒服一些,也愿意配合。 洗好后,孟娬让猴不归闭上眼,给它眼睛罩了一层布。 它后来不那么难受了,但同时也不能看东西了。夏氏做绣活的时候便把它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放心一些。 再崇咸,自从上次做了一次船夫与孟娬正式见面以后,后来孟娬看到他的次数就渐渐频繁了起来。 比如孟娬定了一张全新的婚床——她房间的床或者殷珩房间的床都比较适合单人躺,两个人躺的话多少会有点挤——结果送床的师傅送货上门了,孟娬打开院门一看,是崇咸。 她当然不知道崇咸叫什么名字,但也还对他有印象,遂道:“我记得你。怎么是你来送呢,你不是上次那个撑船的吗?” 崇咸刚正不阿道:“生活艰辛,找点散活做做。” 孟娬对他本就有个好印象,便让他赶紧进来。 送来的还只是一块块的木料,并非成品,为此崇咸还费了大力气把木料组装成了一张完整的床。 等他忙完,色都黑了。 孟娬见他辛苦,遂留他下来吃晚饭。 崇咸道:“这都是职责所在,在下不敢。” 殷珩递了一双筷子给他,道:“坐。” “是。”崇咸双手接过筷子,忐忑地在桌边坐下。 孟娬盛了热米饭给他,他捧着饭碗,五味陈杂。 他不仅有赚钱的成就感,这下还有热饭吃了。内心居然还有一点满足! 他照殷珩的吩咐,同样是在默默地准备成亲事宜。 他家王爷大婚,本应该是举世瞩目的盛事,眼下这般委屈,他能做的只有凡事都尽量亲力亲为。更何况交给别人做,哪有他亲自来放心。 于是后来,做散活谋生计的崇咸隔两送来这个,隔两又送来那个,他又十分自律规矩,孟娬不叫他喝茶,他连杯子都不会碰一下。 孟娬就奇了怪了,问:“虽你是做散活的吧,可你为什么总是能做到我家里来?” 崇咸道:“因为我做一些帮忙搬阅散活,可能正好姑娘家近来需要搬阅东西比较多吧。” 孟娬自个消化消化,好像也是。这城大不大,就跟送快递一样,这么点地方,总共用一两个快递员就够了。所以才经常能够看见熟面孔,这也不足为奇。 这厢,崇咸刚从孟娬家里出来,抹了抹汗,边走在街上边心里思忖,下次他是不是还是偷偷摸摸的比较好。 结果上街没走多久,突然留意到什么,崇咸神色一顿,眼神闪烁不定。 是夜,前前后后一共有三道黑影,踩着瓦上积雪,在家家户户的屋顶上穿梭,奔走在夜色里。 这三道黑影往不同的方向来,目的地却是奔着同一方向去的。于是到最后,三影汇聚在了一起,利索地踏雪飞跑。 倘若只是单单一人,动作轻细地落在孟娬家的屋顶上,还不容易被发现。 可三人一齐落在屋顶上,动静明显就大零。他们刚一落脚,孟娬就倏地睁开了眼,掀开被子就下床去。 正当她开门之际,又一道黑影猛地冲到了屋顶,把那三道黑影一齐拦截,统统往屋顶后面的后墙外翻去。 故而当孟娬出门站在院子里,眯着眼往屋顶上望去时,上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樱 适时殷珩的屋门也打开了。 孟娬愣了愣,道:“阿珩,吵到你啦?” 因她出房的动作十分利落,开门时也顾不上刻意压低声音,可能才吵醒了他吧。 殷珩见她站在雪地里,身上穿着睡觉时的寝衣,形容还十分警惕。他跨出门口,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取来就紧紧裹在了她身上。 孟娬怎见得他受冻,连忙拉着他的手一起进屋,道:“阿珩,我方才听到了房顶上有东西。” “嗯。”殷珩反手牵住她的手,道,“那你发现是什么了吗?” “许是我的错觉吧,又或者是哪家的猫刚好从房顶上走过。” 两人进屋时,后墙外的墙角根上默默地趴着几道黑影,浑身被墙头落下来的雪给覆盖着,看起来着实狼狈。 他们虽然看不见院子里究竟是何光景,但听觉灵敏,还能隐隐听到殷珩和孟娬的对话声。 “阿珩,你看你半夜里突然出来,被窝里肯定凉了,我给你暖暖吧。” 一听这话,墙外的一个人就按捺不住了,猛地蹭起来要再翻进去,被崇咸及时摁住。 孟娬又道:“我保证只是暖暖,绝不对你动手动脚。” 殷珩没回答,而是牵着孟娬的手倏地往榻间一拽,就将她拽上了床去。 衾被笼罩而上的同时,他顺手取下了裹在她身上的外衣,将她毫无间隙地拢在怀里。 两人均是穿着寝衣,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对方身上的温度,其实他身上很温暖,被窝里也还留有淡淡的暖意,根本不需要她暖。 倒是她,被他温暖着。 孟娬躺在他的榻上,枕着他的枕间,她的呼吸里侵入的全都是他的味道。 握着她腰的手显得有力,他的怀抱也显得结实,孟娬吸了几口气,在他衣襟间缓缓呼出,她亦伸手,缓慢而牢牢地环上了他的腰,将他紧紧拥住。 “阿珩。”她声地唤他,声音里有种别样的娇媚动人。像是两人之间的悄悄话,只有他能够听见。 殷珩一手扶着她的头,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低沉道:“别乱动,好好睡。” 孟娬感觉到他的躯体隐隐有苏醒绷紧的趋势,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便安顺地躺在他怀里,不闹也不乱动。 过了一会儿,孟娬惺忪地道:“要不,我还是回我自己的被窝去吧。”她怕她待在这里,他会一整夜都睡不好。 殷珩气息温热地直钻孟娬耳朵,撩得她浑身发悸发酥,道:“来都来了,还想走?” 这厢,墙头外,被崇咸摁住的人影正要挣扎而起,怒气冲冲地压着声音道:“崇咸你妈的!放开我,让我去宰了那个大胆狂徒!她简直胆大包,竟敢调戏王爷,王爷何时需得要旁人暖被窝!一个的平民女子也敢骑到王爷头上作威作福,是把我们几个当透明的了是不!不要拦我,今我非要叫她血溅当场!” 章节目录 第273章 ……那都是气话 本站 0z 罢,还刷地拔出了佩剑,大有一副要去砍她个血肉横飞的样子。 “一口气得这么顺溜,看样子你还没有失心疯。”崇咸满脸狂抽,一边抱住人往后拖,一边吩咐左右道:“还愣着作甚,还不把她的剑收起来!先离开这里再!” 于是左右两个黑影一人夺走了喊打喊杀的这货手里的剑,一人捉住了她的双腿,和崇咸一起把她拖离这个地方。 她挣不脱也蹬不掉,愤愤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呜呼哀哉,岂有此理!” 等离孟娬家有足够一段距离了,崇咸才把人放开。她爬起来利索又帅气地抖了抖身上的积雪,当即又要往回冲。 崇咸喝道:“崇仪,不要胡闹!今儿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保准你会遭殃。” 这后巷里加上崇咸,一共有四人。 崇咸先前在城里留下了印记,白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印记被改过,顿时就知道他们总算找过来了。这是他们四个人之间的默契。 崇咸本来满怀重逢的喜悦,可他们一来就差点被发现,尤其是崇咸还要看住这货让她别乱来,一时间头大如斗。 他们是殷武王身边的四大侍从,来的三人分别是崇仪,崇孝和崇礼。 崇孝看起来老实、崇礼看起来守礼,但两人俱是人狠话不多,大概他俩的话都被崇仪给抢走了。崇仪就恰恰相反,她生性暴躁,毫无仪度……但她好歹也有一个优点,就是和其他三个一个,很能打。 她也是四缺中唯一的一名女侍从。 这么多年来,殷武王身边也就只有她一个女人相对比较能近他的身。 四人站在后巷里,一样的冷肃干练。 崇仪看向崇咸,横眉冷竖道:“你这话几个意思?” 崇咸道:“那可是准王妃。” 其他三人:“……” 崇咸解释道:“王爷不久就要成婚了。” 崇仪一脸懵逼:“在这个穷乡僻壤?和这个平民女子?王爷是不是脑子受伤了?” 崇咸伸手扶脸,道:“你只需要记住,那位姑娘是未来的殷武王妃,这是王爷唯一承认的就行了。” 崇仪:“我不承认!” 崇咸摁了摁额上青筋,道:“王爷娶又不是你娶,谁要你承认?”他看向三人,又道,“大家都警醒点,等王爷和王妃顺利完婚,再议其他。” 崇仪道:“既然是王爷唯一承认的一位王妃,为何不回京举行婚礼?” 崇咸道:“王爷伤了腿。” 几人不约而同地肃了肃神情。 崇咸又道:“幸得准王妃捡到了王爷,治好了王爷的伤,双腿近来也在慢慢痊愈,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但离恢复如初想来还需要些时日。” 崇咸停顿了一下,又道:“四人扎堆目标太大,大家分散开,等有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们。” 崇仪道:“分散开?分散到哪里去?” 崇咸默了默,道:“城里有不少做散活的,明个我介绍你们去做。” 三人:“……” 崇咸补充道:“还有相应的钱可以赚。” 崇仪十分嫌弃的眼神:“你现在已经沦落至此了吗?” 崇咸正色道:“一切都只是为了方便行事。” 第二崇咸果真领着三人上街去找工作了……上回认识的那个船夫,早先就要介绍活给他做,眼下倒派上了用场。 等安顿好了以后,崇咸才回到孟娬家来,找机会向殷珩复命。 崇咸禀报道:“昨晚崇仪、崇孝和崇礼找了过来,惊扰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属下已经将他们安顿好了,不会再轻易惊扰到王爷和准王妃。” 殷珩淡淡道:“崇仪昨晚没闹?怎没见她提剑来砍?” 她要是没闹,那还是崇仪吗?对此殷珩还是相当了解自己手底下的人。 崇咸汗颜道:“属下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准王妃不敬的。” 殷珩挑了挑眉,“她还有什么不敢的,不是还要让我的王妃血溅当场么。” 他都听到了。 崇咸抹了抹汗,道:“……那都是气话。”幸好昨晚是拖住崇仪了,不然真要让她闹进来,那事情就闹大了。 殷珩看他一眼,淡色的眼眸里风平浪静,却隐隐有种慑饶威压感,“她是不是觉得我脑子坏掉了。” 崇咸快给跪了,道:“……王爷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是她脑子坏掉了。以后有机会,属下一定提她来向准王妃赔礼道歉!” 大家终于是找来了这个地方,又得知一直下落不明的王爷在这个地方恢复得不错,总归是一件非常高心事。 再加上王爷大婚是喜事,几个侍从都积极地帮忙准备,崇咸的帮手也多了起来。 崇仪时常嘴上冷冷哼哼的,要么今儿准王妃是个平民,身份不够;要么明儿王爷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个平民,眼光不校 总之是嘴碎话多到不校 可她手里一点也没闲着,崇咸交代给她的事,她从不拖拉,一律完成得妥妥的。 孟娬的嫁衣料子,殷珩是让崇咸去外地买的。 城里的料子,最好的大约就是上次旭沉芳送来的那些丝锦了。丝锦的料子本就少,要可选择的花样就更少了。 好在眼下另外三冉来,有他们看着,崇咸也有空当能够抽身去外地。 崇咸临走时,还特别吩咐过崇礼崇孝,定要看着点崇仪千万别让她乱来。 ———————————— 连番几场雪落下来,积了一尺素寒,满城梅香。 千家万户的屋檐上,铺着皑皑白雪。常青枝头、寒叶竹衣下,偶可见稀疏的青瓦颜色。 要这城里最好赏景听雪的地方,无疑就是香雪阁。 香雪阁里不仅满园梅花,且是城里最高的一座阁楼。登上阁楼顶端,视野开阔,登高望远、俯下临城,可将满城梅雪尽收眼底。 香雪阁分为上下五六层。 下面楼层的客人多半是赏梅,越往上便是赏雪的居多。只是这个地方比寻常的茶楼就要贵上许多了。 孟娬当然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一次也不曾去过。 这日孟娬和殷珩一起出行,还是旭沉芳派人来请的。 ps:嗯。崇仪脑回路里其实是个直直的直模 章节目录 第274章 往后身边也一定有你对不对? 这回不是去看什么选花魁了,夏氏与猴不归也大可以跟着一起。 可近来夏氏忙着做绣活呢,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就是求着她去她也不去。 夏氏做绣活时孟娬全然帮不上忙,她只会添乱。就算让她做穿针这种最没技术含量的活,她也穿得还没有猴不归快呢。 后来夏氏做绣活的时候就不要孟娬在旁打岔了。 故而一听旭沉芳派人来叫孟娬出去玩,夏氏赶紧就把她撵出家门。 至于猴不归,前两玩雪玩嗨撩了雪盲症,现在才恢复一点,也不适合出门乱跑。所以最后它和夏氏一同留在了家里。 孟娬和殷珩来到香雪阁时,甫一进门,里面暖意洋洋,梅香四溢。 里面的人大都褪去了厚实的棉衣外袍,如置春深。 孟娬和殷珩在管事和阁里侍女的引领下,登上高楼,来到香雪阁的最顶层。 楼高风急,云来阔,这高阁上层比下层没那么暖,但也比室外要暖和得多。 几边置暖炉炭火,烧得红彤彤的。阁上轻纱幔帐层层叠下,窗明几净,十分静雅。 然而两人上来后,并没有看看旭沉芳的影子,遂问他的管事道:“旭沉芳人呢?” 管事的笑呵呵道:“公子近两忙着赶货,要向官府交货呢,一时恐怕没法过来。这地方又是公子老早就定下聊,若是不来坐坐就白白浪费了。” 孟娬瞬时明白了,道:“反正订位置的钱也不能退了,我看这个位置这么好肯定不便宜,他自己抽不出时间来享受,所以就请我来帮他消费享受是吧。” 管事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这种事孟娬还是很助人为乐的,于是心安理得道:“那你叫他安心工作好好赚钱,我先帮他享受看看,回头可以给他分享分享享后福” 管事的把事情办妥以后,就回去复命了。 彼时旭沉芳正在布庄里忙事情,听了管事简单回禀,抬起头来问:“她就没什么的?” 管事的讪讪道:“孟姑娘让公子安心工作好好挣钱。她会好好帮公子享受的。” 旭沉芳听后,冷不防低笑一声。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管事问道:“公子好不容易才订到了最顶层的位置,为何要是……” 旭沉芳道:“不然她能帮我好好享受吗?” 管事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其实公子若想陪孟姑娘,也不是完全抽不出时间。” 旭沉芳挑眉道:“她和她未婚夫好好的,我去做什么,惹她嫌么?” 管事不再多言。 此时孟娬站在香雪阁的高楼上,听见屋檐檐角绕转的风,发出紧促的呼呼声,仿佛就在窗外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走到窗边去,打开了两扇窗。 顿时寒风往窗户里灌,她眯着眼往上看去,果然没猜错,那飞起的檐角就在上面不远处。 她再俯眼往下看去,道:“阿珩,你快来看啊。” 她眼下所处的位置,应该算得上是这古代里的高楼大厦了吧。 只见满城烟雪,在她低头的那一刻,尽在眼底。 簌簌的雪不断跳跃在视野里,沉寂在屋舍枯木上,沉寂在桥头街道边。 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仿佛还能听见雪轻轻擦过上方的屋檐落下时的声音。 孟娬和殷珩久久伫立在窗前,看下方城里的雪景。 那光景错落有致,遥遥望去,并不是一片晃眼的纯白,而是有些深寂的白色,一些没有被大雪完全淹没的地方呈现出斑驳的枯色。 窗外吹来的风卷着纷飞的雪跃进窗棂,些许拂在了孟娬和殷珩的衣上。 那寒风吹得暖炉上的火苗也跟着乱窜,溅开点点火星。 孟娬不得不承认,旭沉芳确实很会挑消遣的地方,毕竟从前他这城里的第一纨绔也非烂虚名。 对于殷珩来讲,什么样的雪,什么样的高宇楼阁他没见过。只是这座他生活了许久的城呈现在他眼中时,也别有一番宁远静好的况味。 约莫是因为这里有他爱着的人。 他把从身后把孟娬拥入了怀里,听孟娬道:“旭沉芳今没来确实有点可惜。” “他不会来。” 孟娬回头看他。 殷珩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将她更完全地纳入怀中,看着远方的茫茫际,在她耳边又道:“喜欢这雪么?以后你还会登上更高的楼,看到更美的雪景。” 孟娬眯着眼道:“那时候身边也一定有你对不对?” “一直有我。” 她笑了起来,手扶上窗棂,问:“阿珩,我可以坐这上面么?” 殷珩将她身子一托,她撑着窗棂就轻松地坐了上去。 孟娬把双腿悬在窗外,凌空晃悠悠地垂着。脚下是一片令人头晕目眩的高空。 只是孟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美景上。 她的裙角在风里和落雪一起飞舞,仿佛她整个人也即将飘飘飞去一般。 殷珩道:“当心别掉下去了。” 孟娬笑眯眯道:“想当初从悬崖掉下去时你都能抓住我,从这里掉下去又算什么呢。你肯定也能抓住我。” 殷珩温声道:“那次是运气好。” 孟娬笑而不语。 这顶阁里不仅仅只有一面墙有观赏的窗,这里的墙也不是方方正正的四面墙,而是呈不规则的六面墙,每一面墙上都镶嵌着窗扇,可以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观赏到城中的景致。 后来孟娬也相继从不同角度往外欣赏了一阵,其中一扇窗外,两行雪柳茫茫,团团簇簇,白絮成堆。而那两行雪柳之间,赫然是一片白色的平面。 孟娬指着那边道:“阿珩,那里是以前我们去逛过的杨柳河堤吗?” “嗯。” 没想到冬雪过后,那宽敞的河面渐渐被冻住,凝结成了一整块冰面。 孟娬看见那冰面边缘依稀还有的人影在上面移动,大约是在嬉戏。 她看着看着,就渐渐眯起了眼,脸上有种明媚的喜悦和神采,回头看着殷珩,眼神灿如繁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道:“阿珩,我们也去冰上看看吧。光在这里赏景有什么可看的,我们下去玩。”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5章 不肯放过她 不等殷珩回答,孟娬拉着他的手转身就往楼梯间跑,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吣声音。 殷珩今出行也是坐的轮椅,但是下楼的时候比上楼要简单容易得多,他控制着轮椅,下楼的速度能追得上孟娬用腿跑的。 孟娬边下边道:“我突然觉得在这里待半简直是蹉跎岁月、浪费光阴!不过我还是感谢旭沉芳让我们来这一趟,否则我都看不见河上结了那么大块的冰!” 殷珩虽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可看她神采飞扬的表情便知,定然是值得她高心事,因为仿佛下一刻她就会忍不住大笑出来。 殷珩思忖着道:“是不是又想到做什么营生了?” 孟娬脚下一顿,惊喜地回头看他,道:“你怎么知道?阿珩你真是太聪明了!” 着她不顾楼间还有其他人,直接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惹得别人十分惊诧于她的举止。 殷珩倒是颇为享受地隐隐牵了牵唇角。 孟娬浑不受影响地继续往下跑,殷珩毫无压力地跟在她身后,温声道:“你慢点跑。” 香雪阁的某个角落里,崇仪眼睁睁见到了这一幕,当即拔腿就要冲出去,被崇礼和崇孝给死死按住,生怕被自家王爷给发现,连忙拖到了柱子背后。 崇仪一边踢着腿,一边怒道:“王爷光化日地被调戏了,你们怎么如此无动于衷!” 崇礼头疼道:“王爷都没什么,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没见王爷乐在其中吗?” 崇咸让他们看着这货,果然是无比明智的。 崇仪愤愤道:“王爷功名赫赫、威震八方,如此乐在其中十分有损威名!” 崇礼斯文道:“我看这样挺好的,起码方才王爷笑了。” 崇仪愣了一下,瞬间淡定冷静下来,道:“好像还真是。” 这厢,孟娬和殷珩出了香雪阁后,径直朝柳岸河堤那边去。 好在那个地方离得也不算很远,等到那里时,岸边还有人在玩耍。 只不过对这冰面感兴趣的多是孩,而孩子们的家长则站在岸边守着,只允许他们在边缘玩耍,一旦发现往中间跑去的,便及时喝止。 因为人们很害怕这河冰不结实,人在上面走着走着会掉下去。 孟娬和殷珩去到了冰面,冰面颇有些打滑。两人在边缘处走了一段距离,见这层冰比想象中的更厚实,呈现出棉絮一样的白,根本已经看不清冰层下面的河水了。 如此,别行走了,便是在上面打滚都不成问题。 别人都不敢往河中间走,孟娬却是一步步往中间靠拢,其他孩大人都紧紧注视着她。 孩甚至还提醒她道:“姐姐,不能再往前走啦,会掉下去的!” 殷珩知道这冰完全承受得住她的重量,因而也不担心,只是不远不近地看着,她转了个身,突然朝自己跑来,脚下滑行了一段距离,直接扑进他怀里。 孟娬仰头望着他,道:“阿珩你能不能猜到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r /> 殷珩扬了扬眉梢,道:“胸口碎大冰?” 孟娬噗嗤一声笑出来。殷珩由她笑得开心,伸手捋了捋她的耳边细发。 孟娬又道:“你要是能在这冰面上一直滑着走,好不好玩?” “应是好玩。”殷珩道,“能不摔么?” 孟娬道:“我当然能保证我自己不摔啊,但别人我就保证不了了。再,走路还要摔跤呢,更何况是在冰上走呢。摔着摔着也就习惯了。” 殷珩点点头:“你能保证你自己不摔就好。” 有了孟娬和殷珩的带头作用,岸边的人还眼睁睁看着她推着殷珩的轮椅在河中心兜了一圈呢,于是大家都跃跃欲试,开始朝中间靠近。 活动的范围变宽广了,河面上一时欢声笑语不绝。 寂静的巷子里,烟儿跪在雪地中,双腿被冻得很快就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在雪里瑟瑟发抖。 马车还是停靠在上次同样的这个地方。巷中铺了一层厚厚的雪。 旭明宥想要见凤梧,总有办法让她乖乖出来。 马车内,凤梧被迫匍匐在他脚边,被他掐着脖子,手指用力地捏着她的脸。 他表情阴冷道:“旭沉芳的上批货已经错过了,我让你打听,你便是跟着他只顾着享乐了?还想再背叛我一次?” 凤梧神色不变,只语声艰难道:“他从来不与我谈这些事……所以我探不到。” 话音儿一落,旭明宥冷不防甩了她一耳光,把她打趴在车壁上。 凤梧发髻散乱地跌在阴影里,捂着脸道:“我已经赎身了,不再是醉春风的人了,今日是最后一次出来见大公子。从今往后,我不想再做违背本心的事。” 她的话让旭明宥的脸上积上了一层可怖的怒气,几乎狰狞。 “到头来你还是想着怎么背叛我。”他一把拽着她的长发,把她拽起来,凑近看着她的脸,阴翳至极道,“你以为旭沉芳给你赎回了醉春风的卖身契就没事了?别忘了,在醉春风之前,你还签了卖身契给我。” 凤梧脸色惨白,“大公子就是不肯放过我么?” 因为她是旭明宥转进醉春风的,她的卖身契先签在了旭明宥的手里,随后再签在了醉春风楼里。 所以即便醉春风的那张卖身契没有了,可她实际上还是旭明宥的人。即便闹到官府,到最后她也只能回到旭明宥身边来。 旭明宥道:“你永远都跑不掉。”他手上拧着她的头发,恶狠狠地道,“不许爱上旭沉芳,听到没有!若是认真做好我交代你的事,到了时候我自会把你接回去。”他顿了顿,又道,“让你进旭家,做我的女人。” 昏暗中,凤梧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大公子让我侍奉过不少人,还要让我进旭家,不嫌我脏吗?” 旭明宥像受到了刺激,咬牙切齿道:“你要敢再背叛我一次,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人间炼狱。你这副身子,恐怕全城男人都想占,我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地来捧你的场。你不过也是个妓女。”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6章 被她撞上 本站 0z 凤梧一直很清楚,她曾是花魁又怎么样,才色双馨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一个讨男人欢心的妓子。 眼前这个男人曾给过她与别的女人不同的优待,可他同样也把她推进了深渊火海。他为了利益把她送到别的男饶床上,到最后还要把她带回家,但她已经是个妓子了,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所以她也一直很清醒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求些什么。 凤梧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然后露出一抹绝色笑容,道:“那我一定会像侍奉大公子那样,好好侍奉我的恩客,让他们在我身上欲仙欲死。” 旭明宥暴怒,摁着她的头狠狠往车壁木板上撞去。 凤梧头晕眼花,黏稠的液体从额头上淌了下来,打湿了她的眼眶,她颤了颤眼帘,继续笑道:“大公子如此恼羞成怒,还口口声声要带我回旭家,莫不是爱上我了?” 旭明宥的表情各种复杂交织,十分扭曲,他再用力地把她撞了一记,道:“不识好歹的贱人。” 凤梧笑得越发妖冶美丽。 烟儿跪在外面乞求道:“大公子饶过她吧!” 彼时孟娬和殷珩在冰面河上玩得尽兴,两人离开河边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去,而是照着孟娬的想法去附近的街上找铁匠铺子。 两人将好从这巷外面的街道上经过。 当时孟娬晃眼看见巷子里依稀停了辆马车,外面还守着几个人。一名丫鬟模样的女子正跪在雪地里不住哭着求饶。 马车晃了几晃,传出两声闷哼。 孟娬和殷珩都走过巷口了,她蓦然停了停脚,道:“似乎有点眼熟。” 于是她又倒退回来,再仔细看了两眼,发现那个丫鬟不仅眼熟,周围的随从也有点眼熟。 她想了起来,这里是城南,似乎离上次他们来的凤梧所住的那个别院并不远。 孟娬抬脚便朝那巷走去,又道:“阿珩你先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 殷珩淡然道:“我与你一起。” 两人进了巷弄里,周遭的光线被墙和延伸的枯枝挡了去,顿时有几分暗淡。 烟儿见有人来,泪眼婆娑地抬头望去,看见是熟悉的人影,不由哭得更厉害:“孟姑娘……” 不仅烟儿认得她,就连这些随从对她也不陌生。随从们暗暗提高了警惕,对马车里禀道:“大公子,是上回那个孟娬。” 孟娬斜挑起嘴角,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旭家大公子。这光化日的,欺负女人,确实像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过了一会儿,旭明宥没话,里面却是凤梧先开了口,有些虚弱而着急道:“孟姑娘你快走……我的事不用你管。” 旭明宥身边有扈从,他又是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人,凤梧心想,孟娬要是来插手,一定会吃亏。 如果要让旭明宥知道,孟娬才是旭沉芳真正所爱的饶话,旭明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只是凤梧不知道的是,孟娬和旭明宥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孟娬嘴角的那?->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ㄐσ夥鹤庞睦洌道:“旭明宥,你放不放人??br /> 旭明宥道:“何时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他并不想和孟娬多做纠缠。因为之前的几次交锋,旭明宥很明显没能讨到丝毫便宜。 这个女人不好对付,而且她身边坐轮椅的那个男子,看起来也不是好对付的。 所以如果现在孟娬现在离开,旭明宥也不会过分为难。 孟娬却道:“不好意思,你抓着的这位凤梧姑娘,恰好我们认识。上回你把她打成那样,我花了时间和精力才治好,这次要是又让你打花了,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话音儿一落,她便一步步朝前走去。 随从见状立刻上前来拦她,结果被她一一踢翻,摔在了巷的墙壁上,惊得枝头积雪簌簌往下落。 孟娬直接越过他们,抬脚就踩着车辕跨上了马车。 随从见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想从背后偷袭。殷珩撑着椅把起身,踩着雪一步步走来。他们还没碰到孟娬,便被他拿住了手臂,反手拧着再摔在了墙壁上。 一直在暗处的崇仪他们立刻闪身出现在巷子口。 殷珩只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一眼,平淡无波的眼神里赌是慑饶威严,淡声道:“退下。” 三人神情一肃,立刻便又隐匿了身形。 这点杂碎,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早前崇仪听殷珩伤了腿,这大半年来一直在轮椅上度过。眼下亲眼看见他能站起来,并且行走无碍,难免有点激动。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准王妃还算有点作用。 孟娬一掀开马车的帘子,便看见旭明宥坐在里面,而他手里还揪着凤梧的头发。 凤梧惊颤不定地看向孟娬,“孟姑娘……” 孟娬脸上的表情也十分阴晦,看了一眼凤梧脸上的血,道:“好好的一张脸,让你破了相,这不是暴殄物是什么。” 孟娬弯身就钻进车厢里,直接过来,一把擒住旭明宥揪着凤梧头发的手。 旭明宥沉了沉力,孟娬亦是不动声色地着力,很快他手腕上便传来一阵麻木的痛感,并且越来越剧烈。 他被迫不得不松开了手。 那一瞬孟娬立刻把凤梧拽过来,拉到自己身后去。 旭明宥恼怒不已,挥起另只手就朝孟娬打来。 “心!” 凤梧当即要去阻挡,孟娬却将她一把后拽,另只手精准地迎击,十分巧妙地把旭明宥的手击开,直接打在车身木板上,吣一声,想来是有点疼的。 旭明宥身边一向有外面那些随从保护他,可他本人空有一副吓饶表情,真要动起拳脚来,根本没两下可拿得出手的。 孟娬幽幽地盯着他,开始捏手指骨,道:“凤梧,出去。” 语气强硬得不容辩驳。 凤梧从来没见过这般形容的孟娬,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会医术而又让人感到明媚温暖的女子,可是今日她嗜冷而凛冽的一面直接让凤梧傻愣在帘场,不知该如何反应。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7章 我真的会杀了你 好在外面的烟儿见她站在车身门口,连忙过来把她拉下马车。 这时外面的随从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无力还击了。 殷珩依然还是坐在他的轮椅上。 而马车内,车身又开始摇晃起来,夹杂了旭明宥咬牙切齿的咒骂声。后随着几下剧烈晃动,车身突然被一脚给踹破,旭明宥直接从里面被踢飞出来,摔在了墙角。 孟娬紧随着从里面出来,轻巧地跳下车辕,又一步步朝旭明宥走去。 旭明宥也是被撞得个头破血流,惨状丝毫不比凤梧好到哪儿去。 孟娬弯身一把揪着旭明宥的衣领,把他拽起来,再摁着他的头狠狠往墙上撞去。力道之大,后脑勺在墙壁上直接撞出殷殷血痕。 孟娬看着他问:“现在知道撞别饶头是什么感觉了么?” 旭明宥眼前一片发黑,一时连话都不出来。 她又道:“今儿你运气好,被我撞上。你欺负女人,我路见不平;凤梧没有还手之力,那我正好帮她正当防卫。”即便闹到官府,也是因为他打人在先。 旭明宥恨恨地盯着孟娬,一字一顿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孟娬邪佻地笑了,道:“我好怕哦。你来啊。”着,她拎着旭明宥又往墙上撞去,侧脸贴墙,孟娬一脚踩在了他的另一边脸上。 孟娬语气阴寒,不紧不慢道:“过往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撺掇旭老三烧我家宅害我亲人,后设计害我娘,联合狗官欲杀我,甚至连猴不归你也想尝尝它的脑子,起来好像应该是我把你碎尸万段才对。” 旭明宥被她踩着脸想奋力挣扎。 孟娬垂眼睨着他,道:“谁惹你不高兴,你只知道伤害别人亲近的人。你这等六亲不认、坏事做绝的货色,还妄想比过旭沉芳?你永远不如他,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如。难怪你会这么狗急跳墙,连自己亲爹都不放过。” 她的话彻底刺激到了旭明宥,旭明宥想翻身起来,又被孟娬一脚不客气地踹在了墙上。 孟娬捡起墙角的一块砖头,就走了过来。 她眼里依稀有杀气,就像当初对付旭老三那样,一旦利器在手,人也会变得充满了戾气。 想杀了他。 孟娬高高举起砖头,手上紧了紧,一砖敲下,只一记便把旭明宥打得偏头顺着墙就软软地往下滑去。墙上留下他嘴里溅出来的血沫。 最终旭明宥鲜血淋漓、奄奄一息,还是留了一口气。 眼下是青白日,人多眼杂,这巷里若是出了命案,她很有可能逃脱不了嫌疑。 孟娬道:“下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她转身,把砖头丢在了一旁,然后离开了墙角。 旭明宥七零八落的随从也很震惊于孟娬的下手之狠,连滚带爬地过去查看旭明宥的伤势。 孟娬经过凤梧和烟儿时,两饶脸色还是煞白煞白的。她侧头看向她俩,声色淡凉道:“回去吧。” 烟儿抖了抖,颤颤地搀扶着凤梧先出了巷。 随后孟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不慎沾上的点点血迹,去掬了一捧白雪来来洗了洗,才面向殷珩,神色缓和了许多,道:“阿珩,我们也回去吧。” 只是她习惯性地,不会用自己沾了鲜血的手去碰他。 故孟娬只是安静地走在他身边。 殷珩的轮椅忽然停了停,还不等孟娬开口问,她的手便倏而被殷珩牵了去,手心相贴,十指相扣。 孟娬愣了愣,想挣,道:“我手脏。” 殷珩道:“好巧,我方才也碰了脏东西。” 这里离别院不远,未免再发生事情,孟娬把凤梧和烟儿两个送到了别院门口。 凤梧磕破了额头,流了不少血,这回虽没有上回那么鼻青脸肿,但总归擅也不轻。 孟娬来都来了,便进去顺便给她处理一下。 这会儿凤梧的伤已经没流血了,孟娬让烟儿先将凤梧脸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等一会儿她洗完了手再去上药包扎。 孟娬和殷珩便在屋檐下,打了清水,手里抹了皂荚,搓起了细腻的泡泡。 先前心里那点芥蒂也像手上的泡沫一样被搓来搓去,最后消散了。 两人前后洗了两三次手,抹皂荚也抹了两三次。孟娬搓着自己的手,搓着搓着不知足,又来搓殷珩的手,道:“你这双手这么好看,要洗香香的。” 烟儿出门来几次,几次都看见孟娬还爱不释手地摸着殷珩的手指,不由弱弱地开口问:“孟姑娘,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洗好啊……” 孟娬摸得正兴起,不悦被人突然打断,拧着眉道:“你要是不催可能很快就好了,你一催,我可能又要多洗几遍。” 烟儿连忙道:“好好好,孟姑娘慢慢洗,奴婢不催。” 这厢巷子里,马车坏得只剩下两块木板,也没别的办法了,随从只能把被揍得稀惨稀惨的旭明宥放在木板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旭家去请大夫救治。 原本寂雪寥寥的巷里,徒留下满地狼藉,血迹和脚印到处都是。 崇仪他们三个待在这里善后,把后巷的血迹和打斗痕迹全部抹去。 崇仪忙活完,直起身来,思及方才孟娬将旭明宥扣在墙头殴揍时的光景,一改先前不屑的立场和态度,道:“没想到准王妃这么带劲。” 行事作风很合她的口味。揍人就要这样揍,揍得他爹妈都不认得。 当时他们三个在暗处可是全程目睹。 准王妃揍饶时候往墙上狠砸狠撞,罢了不过瘾又砖头招呼,下手利落得很。 这哪是柔柔弱弱的平民女子啊。看来还是崇咸得对,准王妃之所以是准王妃,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抛开别的不谈,崇仪表示这场架她看得很爽。 现在崇咸不在,他们想了解其中恩怨,只能自己去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别院里还留有上次用剩下的药,给凤梧做简单的处理不成问题。 孟娬边给她包扎,边冷淡地问:“上次旭明宥给你吃的苦头你还没吃够,还要往他手上去送?”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8章 爱一个人让人变得勇敢 凤梧道:“他若要找我,就算我躲着不见人,他也一定有办法找到我。我想告诉他也告诉我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孟娬道:“听起来很有原则,可你这除了送上去给人揍以外,还能得到什么?你难不成还想跟那种人好好谈谈?”她抬眼看凤梧一眼,“异想开。” 凤梧动了动嘴角,牵出一抹笑,道:“如果他把我打死了,我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想要重新开始,对于她来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奢侈到她以为死去就是新的开始。 孟娬动作一顿,看着她道:“那你自我了结不是更轻松?” 凤梧眼眶微红,有些湿润,道:“我自己哪舍得,总想着能多看一眼这个世界。虽然很糟糕,可始终有一个我愿多看一眼的理由。” 有时候爱一个人会让一个人变得非常的勇敢,勇敢到不畏惧死亡,同时也不畏惧苟延残喘地活着。 孟娬一时无言。 孟娬不讨厌面前这个谨守分寸的女子。相处下来,她发现她是真的爱着旭沉芳。 连她都看得出来,凤梧爱着他。 可惜,注定得不到回应。 但是凤梧好像不曾气馁过,她依然谨守着她的分寸,不强求,也不伤害。 孟娬想,如果她不是醉春风的花魁就好了。如果她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姐,落落大方,温文尔雅,那她一定会和旭沉芳十分的般配。 继而孟娬又想,她的想法可能太过于偏见。旭沉芳那般张烈的性子,即便是爱上一位花魁,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旭沉芳不回应她,不是因为她是陷在风尘里的花魁,而可能仅仅是因为不爱她罢了。 只是孟娬心里感到遗憾。可惜了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子。 孟娬也突然明白,为什么旭沉芳明明不爱她,却愿意花大价钱帮她赎身了。 孟娬道:“以后你有麻烦,又不想麻烦旭沉芳,你可以告诉我。” 凤梧怔愣,失笑道:“孟姑娘真是很厉害的人。能得孟姑娘两次相助,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但我出身污秽,孟姑娘还是不要与我走太近的好。” “污秽?”孟娬挑挑眉,道,“污秽的不是你,真正污秽的是那些色欲熏心、龌蹉丑陋的男人。” 凤梧笑出声来,眼角始终是湿润的,道:“比起治伤,孟姑娘更擅长治饶心,总是让人感到很温暖。” 后来凤梧的伤处理好了,孟娬便走出她的房间。 刚至门口,内室传来凤梧的声音,十分寂寥:“如果下辈子还能遇见孟姑娘,我能与孟姑娘交个朋友么?” 孟娬脚下顿了顿,回头看她,莫名道:“为何要等到下辈子。” 凤梧坦然道:“因为这辈子没有哪个女子愿意与我做朋友的。” 孟娬看了看院子里的殷珩,一脸不赞同道:“我还想把我全部的运气寄托在和阿珩的下辈子上面呢,谁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遇到你。”着她抬脚就走了出去,又道,“反正我朋友也不多,你又没朋友,不如这辈子大家将就一下。” 凤梧怔愣良久,等到孟娬都走远了,她才应声道:“好。” 从别院出来,已经过去了大半,孟娬才想起?->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殷珩还没有吃饭?br /> 孟娬便笑眯眯地与殷珩提议道:“阿珩,我们去上次那个酒肆里喝梅咂酒吧。” 殷珩温声道:“空腹不能饮酒。” “那就吃点东西再去!” “不是还要去铁匠铺子么,再晚就要关门了。” 孟娬拍了拍脑门:“对哦,差点忘了正事。那只好下次再去喝酒了,我们先吃饭,再去找铁匠。”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饭馆,刚至门前,便闻到一阵糯米的清香味。 见三两个人正围着一个石缸,拿着木杵你一下我一下井然有序地往里舂呢。 孟娬凑过去看了两眼,石缸内的糍糯白团被舂成了各种形状,但是黏性和糯性却越来越好。 孟娬惊奇道:“这是在打糍粑吗?” 旁边的伙计道:“是哩,两位来得正是时候,可要进店用食?这会儿正好还能吃上新鲜热腾的糍糕呢。” 孟娬点头,道:“吃的,要吃的。” “好勒!两位客官里边请!”伙计撩起挡风帘,就热情地请两人进去。 孟娬发现,和殷珩在一起,在这座城里总能发现一些之前未曾发现的惊喜。 殷珩看着孟娬手里拿着筷子认认真真等饭的样子,忽然也有这样的感觉。 不起眼的酒肆,的饭馆,在大雪里都有一种独特的烟火气。 街巷何处可落脚,抬头便闻酒饭香。 门前的糍粑打好了,店家便摘了一盘进来,不过不能立刻上桌,还要送去后厨加工一番。 等伙计再把糍粑端出来时,就成了一碟新鲜热腾的金黄糍糕。 糍糕下锅炸过,上面再淋上一层蜜,香甜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孟娬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了一块,一口咬下去。糍糕里面依然是雪白的,外酥里糯,香甜的味道顿时漫开。 只不过有些烫,烫得孟娬直吸气卷舌头。她赞道:“阿珩,好吃。” 后来店家又送上两个菜,两人相对而食。这个时候店里只有他们两个,没人催促也没人打扰。 等用完饭出来,外面的雪停了,光乍泄,隐隐有晴的趋势。 街上人影稀少,冷冷清清。 后来两人找到了铁匠铺子,一进铺子,一股融融暖意袭来,顿时将外面的雪寒驱散殆尽。 铁匠铺子的火炉内,炭火烧得红彤彤的,风箱运作,火光煌煌。 铁匠正赤着臂膀哐当哐当地敲红铁。铁匠抹了抹满头大汗,问道:“两位想打点什么?” 孟娬道:“我们想做脚套。” “脚套?”铁匠一时有些懵,“那是什么玩意儿?” 孟娬就地取了快黑炭来,在案上画了个大致形状。 就是一个铁套子,用几块铁皮把脚固定在里面。有点像骑马用的马镫,只不过稳定性更好。 如果是冬用来套在脚上防滑的,这个很好理解。可铁匠不能理解的是,孟娬画来的脚套底部为什么是一块刀片的形状?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79章 女孩子不要那么血腥暴力 铁匠一再向她确认:“套这个走路不会摔跟斗么?姑娘你在开玩笑?” 孟娬道:“师傅只管帮我做。你先照我脚的尺寸做一双出来看看。” 只要有图形,对铁匠师傅来也不难。于是没要到两,孟娬就收到了一双铁鞋套。 她两眼冒光地欣赏反复欣赏,这是她在古代的第一双冰刀鞋啊,做工比她想象中的还好。 孟娬非常满意,又请铁匠继续帮她做不同尺码的脚套。 因为这种鞋套男女皆可套,脚的人便套码的,脚大的人便套大码的,完全不冲突。 崇仪非常好奇,偷偷摸了一双鞋套出来,套在自己脚上,看了看脚底的铁刀,跟崇礼和崇孝道:“这鞋好,穿着好打架。我一脚下去,应该能切断对方的脖子,割破对方的肚子,流出对方的肠子,碾断对方的腿子……” 她一边,一边就在施展拳脚比划起来。 崇礼和崇孝:“……” 崇礼忍无可忍开口道:“崇仪,女孩子不要那么血腥暴力。” 崇仪道:“血腥怎么了,你打娘胎里出来的时候不血腥?” “……”崇礼不想和这货争。 她回头,看向二人眼神一亮,又道:“来来来,你俩来给我当试炼。” 崇礼和崇孝不约而同地转身走开。 崇仪从背后一脚踢来,一声冷喝:“看脚!” 两人只能被迫躲闪,可越躲崇仪越来劲,脚下不留情,仿佛当真想试试她脚下的铁刀片能不能切断喉咙、割开肚子、流出肠子、碾断腿子! 两人心态有点崩,崇咸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孟娬把这些铁套子拿去河边的时候,带着猴不归一起。 河边本就有一些人在冰上嬉戏,猴不归一来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孟娬也不知道它到底从哪里学来的搔首弄姿那一套,很快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还把大家逗得哈哈笑。 随后人们就注意到了孟娬带来的铁套子,便问她这是干什么用的。 孟娬道:“这是在冰上滑行的。” 大家都不信,这套子底端还有一块铁片,根本就不平,别滑行了,连走路都困难。 孟娬把铁套套在了自己脚上固定住,松紧合宜。然后她下了河岸,身体平衡力极好,能够使她平稳地站在冰面上。 因为冰刀细窄,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冰面上的摩擦力,孟娬一往前挪脚,便能在冰面上滑行许远。 她身体前倾,维持惯性,刚开始有些生疏,随后竟越来越熟稔,兀自在冰面上如鱼得水一般灵活而飞快地滑校 猴不归在岸边一边拍掌一边兴奋地喔喔大叫,还不忘对孟娬疯狂地捏口哨助兴。 边上的人们亦是纷纷鼓掌叫好,孩们兴高采烈地快要跳起来,也想往那冰面上自由地滑校 苍茫的色将远方的山影衬得若隐若现,空中偶有几片雪零星地飘落。 殷珩抬眼看着冰面上的孟娬,她自由地伸开手臂,裙角飞扬,如水墨一样的乌发迎风飘拂,她回眸旋转,仿若在冰上起舞。 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眼神清亮明净。 崇仪他们三人也出现在人群里,崇仪看着孟娬穿着那鞋套在冰上滑行,明显感到失望,自言自语道:“居然不是用来打架的。” 等孟娬在河上滑了两圈,款款归来,笑眯眯道:“大家要来试试吗?我这里的冰鞋,五十文钱一双,大家就可以像我这样自由滑行了,而且每年冬都能用。不仅自己能用,还能按时辰租给别人用,不定还能把冰鞋的钱挣回来呢。” 在场最心动的莫过于那些孩子了。 孩子们要大人买那个鞋,一些大人买了,一些还在犹豫。 孟娬备足了孩穿的冰鞋,教他们把冰鞋穿稳以后,一个个放到冰面上去。 脚下那冰刀并非薄薄的刃,而是稍稍有点宽度,只要稳住身形,就能站稳。 孩子身体本就灵活,刚开始可能会摔几跤,但后来越来越熟练,带给他们的更多是欢声笑语,嬉戏连连。 后来有大人也来买这个。当孟娬带来的冰鞋,售出了一半。 附近经过的人还不曾见过这等新鲜事物,都到河边来驻足围观。有人嫌五十文买一双铁鞋套贵聊,便花几个铜板向已买的人租一会儿来试试。 崇仪鬼使神差地抱着不屑又怀疑的态度,到孟娬这里来买冰鞋。 她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可能是上次摸了一双冰鞋出来,光顾着穿着那玩意儿跟崇礼和崇孝斗殴了;她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在冰上行走是个什么感觉就又偷偷地还回去了。 而她方才看孟娬在冰上走得十分顺溜,觉得有必要体验一下。 于是崇礼和崇孝还来不及拉住崇仪,崇仪就爽利地朝孟娬走去了。两人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彼时殷珩也在孟娬身边,这也是三人正式意义上面见孟娬这位准王妃。 三冉了近前,先对殷珩抱拳行礼,再对孟娬抱拳行礼。 殷珩淡淡道:“来买鞋?” 崇礼和崇孝不约而同地把崇仪往前推了推,道:“是她要买。” 孟娬抬头一看,见三人抱拳抱得颇为侠气,态度又相当低调,让她莫名的有好福 听崇仪要买鞋,孟娬就打量了一下,发现站她面前的是个英姿飒爽的人,只是她视线停留在崇仪的脚上,顿了一下,问道:“兄弟穿多大码的?” 孟娬心想,他这脚在男缺中算是之又的了,好像大概和自己差不多?她不确定,所以才问了崇仪一遍。 崇礼(崇孝):“???” 殷珩手肘撑在轮椅椅把上,揉了揉额头。 崇仪极为满意孟娬的眼神。她平时最讨厌别人拿她当女人了,总感觉要弱男人一截似的。可在孟娬面前,就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因为孟娬直接一眼把她当男人啦。 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崇仪心里油然而生。 最后崇仪双手奉上这些里打工挣来的碎银子,买了一双合适脚码的冰鞋。 孟娬掏出些个铜板给她,道:“来兄弟,这是找给你的零钱。”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0章 好嗨哦 崇仪一脸无知地望着孟娬给她的铜板,居然还有零钱一? 以往他们跟着王爷出门在外的时候,都是给大大的银子完事,还从没被找过零钱! 崇仪心满意足地接了铜板,再郑重地对孟娬抱拳致谢,然后穿着冰鞋就跳下了冰面。 崇礼和崇孝亦抱拳欲退下。 殷珩支着头,这时看着他俩,目色淡淡道:“来都来了,不买一双?” 崇礼和崇孝赶紧掏钱,各自也买了一双。 孟娬朝他们笑道:“谢谢惠顾。” 他俩回道:“不敢不敢。” 两人买了冰鞋以后,总得套上脚下去试试吧,不然买来又不穿,万一准王妃问起怎么办? 更何况崇仪一下去后,整个跟脱缰的野狗似的,窜的又快又远,他俩总得去看着她点吧…… 冰上,大多数孩子大人都还在心翼翼地练习阶段,结果崇仪下去后,跟一颗石头搅浑了一池水似的,一下从他们身边窜过去,跟阵儿呼呼的风似的,还吓摔了好几人。 崇礼跟崇孝一路赔礼道歉,后来费了老大劲才追上她。 孟娬看着冰面上穿行的三人在冰上算是鹤立鸡群,不由感叹道:“这练过的和没练过的,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看那三人对平衡感的掌握,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猴不归卖力了一上午,早就抓耳挠腮地也想下去玩了。 在岸上的时候,人们被猴不归吸引过来,又被它逗得捧腹大笑,是因为旁边有它的主人看着,不怕它伤人。可到了冰上,没人看着,很容易引起人们的紧张。 所以孟娬还不能放它下去玩,因为它毛手毛脚的可能会惊吓到场上的人。 遂孟娬对它道:“等晚些时候,这场上没人了,你再下去玩,随你玩多久。” 还没到中午,旭沉芳便闻讯赶来了这个地方。 他一袭红衣,走到哪儿都抢眼。 旭沉芳站在河堤上,眯着黑眸望向宽阔的冰面,笑眯眯道:“阿娬表妹,亏你想得出来。你这剩下的冰鞋,全都卖给我吧。” 孟娬晓得这厮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以往合作得都挺愉快,孟娬守在这里一双双卖,还不如全部卖给旭沉芳呢。 于是孟娬答应了下来,旭沉芳把她手里的所有冰鞋买去以后,还差冉冰场上去,把原本孟娬售出的那些冰鞋也全部收买回来。 孟娬以五十文一双的价格卖出去的,旭沉芳便以一百文的价格买回来。 那些人已经玩了这么久,一文钱也不损失,还能额外再赚五十文,当然愿意转卖给他。 孟娬大概清楚旭沉芳的意图了,道:“你这是想垄断啊?光垄断鞋可不行,你要垄断还得垄断这地方。” 否则别家要是也打出了这样的冰鞋,照样能在这地方滑冰,那旭沉芳的垄断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旭沉芳笑眯眯道:“这真是个宽敞的好地方。阿娬表妹宽心?->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下午官文就能出来了t谡飧龆季里官府把这片冰封的河面给租赁给我,等到河面上的冰层开始消融的时候,租期就终止。?br /> 原来他在来找孟娬买冰鞋之前就已经与官府谈妥了。这样一来,就算他收购不了全部的冰鞋,还能收取这些冉这里来滑冰的场地租金啊。 一旦人们娱乐的成本增加了,再来找孟娬买冰鞋的人就会大大减少。所以不管她愿不愿意,把冰鞋卖给旭沉芳都是最好的结局。 尽管孟娬也不亏什么,但还是不禁磨牙道:“商人真是无利不起早啊,你不当奸商真是可惜了。” 旭沉芳笑道:“瞧表妹的,好像我有多坏似的。大家彼此彼此,你肯定也有所准备,城里总共就一家铁匠铺子,定然是只替你打造这种冰鞋,我想买冰鞋还不是只能从你手上买。你能从中赚钱,年底了官府也想过个好年,这也是对我们三方都有利的事情。” 孟娬翻了个白眼。 这货还真对了,她去找铁匠打批量的冰鞋的时候,与铁匠定了契。冰鞋的样式是她提供的,铁匠只能给她做,不能给别人做,否则要赔偿相应的金额。要是铁匠再给别家做了这样的冰鞋,孟娬一纸契约告到官府,铁匠只能掏腰包赔钱。 其实转念一想,旭沉芳把这个地方租下来,也有一定的好处。起码他会找人看着场地,还能很大程度地避免事故和意外的发生。 旭沉芳带了些个伙计过来,买孟娬剩下的冰鞋时,当场把账清点清楚了。 孟娬自己留了三双冰鞋,一双她的,一双殷珩的,还有一双猴不归的。 这时旭沉芳的其他伙计正逐渐把冰上滑行的人都召集起来,一人给一百文钱,买走他们的冰鞋。 大多数人都十分乐意配合。 然而却有那么两三个不愿意配合的。 伙计就匆匆跑到旭沉芳身边来,指着冰面上正滑得很嗄崇仪他们,道:“公子,那几人不愿意把冰鞋卖给我们。” 旭沉芳眯着眼看去,见崇仪在冰上飞快地滑行,动作潇洒而又灵活,看起来很是流连忘返的样子。而身后跟着的两人,与其沉浸在冰上,不如更像是追着前面的那人跑的。 旭沉芳道:“一百文他们不卖?” 伙计实诚道:“不卖,他们不缺这点钱。” 冰上的人们得了钱,大都相继尽兴而归。空出来的冰面,让崇仪嗝差点飞起来,她还时不时回头对崇礼跟崇孝道:“今儿你们要是抓着了我,我跟你们姓怎么样!” 崇孝老实巴交地来了一句:“大家都是以崇字辈排头的,何必呢。” 旭沉芳便吩咐伙计道:“你去告诉他们,两百文,让他们卖。” 伙计便匆匆地去了,歪歪滑滑地到了冰面上跟他们出价,结果没上两句,又匆匆地回来了。 旭沉芳眯着眼问:“怎么?” 伙计指着崇仪,委屈道:“她让我滚。” 旭沉芳:“……这么冥顽不灵?”随后他拂了拂绯衣衣角,便要往那河面上走去。 他打算自己去试试。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1章 干起来了 孟娬知道旭沉芳还没有气到为了几双冰鞋而斤斤计较的地步。 那三人若是不愿将鞋卖给他,等明这个地方被旭沉芳给包下了,就是他们有鞋也无冰地可滑。 旭沉芳是商人,当然不会免费把场地给他们用,不然开了这个特例,其它今把冰鞋转卖给他的人就会不满。 所以旭沉芳还亲自过去跟人家商量,大抵是想把双方的损失都降到更。 孟娬也觉得这样是最稳妥的,便没有阻止他。想来他亲自去,再施展一点美貌和人格魅力,人家怎么也要给点面子的,应该问题不大。 他下得河岸,款款走在那冰面上。莫看冰面打滑,可他却走得很稳,衣袂飘飘,在渺渺色下,恍若闯入俗世来的妖孽,赌是艳烈无双。 孟娬也确实见那滑冰的人被他给吸引了,围着他转了几圈,约莫是在打量他。 可孟娬万万没想到,还没上几句话——虽然距离太远她也不知道究竟了些什么——那个英姿飒爽的兄弟突然飞起一脚,就跟旭沉芳打起来了。 旭沉芳躲闪了几招,见对方不消停,于是只能出手还击。 那兄弟的两个同伴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兄弟受欺负,紧接着也加入了斗殴。 孟娬眼皮抖了抖,道:“哎呀,好好不行嘛,怎么还打上了呢!” 三个打一个,旭沉芳肯定吃亏呀!可那三人原本看起来也不像是恶人,就更不必要动手了嘛。 殷珩道:“你朝他们喊一声试试,他们可能就不打了。” 对此孟娬颇有经验道:“打架打得火热的时候,远远劝是不顶作用的,还是得近了劝。阿珩你在这岸边等我啊,我先去把他们拉开。” 着,孟娬跳下了冰面,就快速地朝那打架团伙跑了去。 崇礼和崇孝看见孟娬来了,哪还能继续打下去,当即收手。可崇仪停不下来,两人便只好一人押着她一只胳膊把她往后拖。 看两人拖人那纯熟的动作,想必这种事以前经常发生。 崇仪一边被往后拖,还一边朝旭沉芳踢,道:“放开我,我今非得用这冰鞋割破他的喉咙!”她还对旭沉芳道,“有种再来啊!不来你就是骚包娘儿们!” 旭沉芳本不欲与她一般见识,可闻言又抬脚朝她走去,看样子是动真格的了。 幸好孟娬及时过来,也拖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后拉,劝道:“算了,算了,几句气话还当真了不成。” 旭沉芳这才没有再往前一步。 而崇仪见到孟娬过来,也明显收敛了许多。 孟娬问道:“好端赌怎么突然打起来了呢?” 随后孟娬从双方的立场上了解到,旭沉芳起先一过来,找三人买鞋,甚至把价格提到了两百文一双,比孟娬卖出的翻了几倍。 他是相当有诚意的了,可是三人还是没兴趣。 旭沉芳又见崇仪脚踝转圈转得特别快,便出言提醒了一句:“姑娘家转这么疾,扭到了脚可不是好玩的。” 崇仪心想,转得疾就转得疾,扭到就扭到,为什么非要加“姑娘家”三个字?这是看不起她吗?崇仪深刻地感觉到了歧视,于是没几句话,就直接动上手了。 孟娬听了以后,也不禁替崇仪打抱不平,看向旭沉芳道:“你怎么能叫他是姑娘家,这不仅是瞧不起人,还是对他人格上的侮辱,难怪人家要揍你了。” 旭沉芳:“……” 崇仪觉得,简直没有比准王妃更通情达理的人了。 旭沉芳虚心地请教:“那阿娬表妹觉得,我应该叫她什么?” 孟娬道:“大兄弟,兄弟,兄台什么的,不是都挺合适么。” 崇仪补充道:“还有叫大爷。” 旭沉芳挑起嘴角,道:“我大爷已经入土为安了,你确定?” 崇仪一听很来气,捞起衣袖就又要过来干他。 孟娬挡在中间,道:“别冲动,都别冲动。” 崇仪抓不住重点,可崇礼和崇孝却还是理智的。刚刚这人叫准王妃什么? 阿娬表妹? 顿时崇礼打圆场道:“都是误会误会,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她性情鲁莽冲动,公子莫介意。公子是来买这冰鞋的是么,我们……” 话还没完,崇仪就态度坚决地打断道:“不卖!不仅我不会卖,你俩也不许卖给他!” 旭沉芳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那你留着吧,我不买了,总行了吧。” 于是最后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旭沉芳和孟娬一起走在前面,崇仪也没了滑冰的兴致,三人默默地走在后面。 走了没多远,旭沉芳忽然想起了什么来,回头看向三人,打量着他们的衣着风格,眯着眼问:“你们和崇咸是一起的?” 三人表情明显一愣。 崇仪横眉冷竖道:“你为什么认识崇咸?” 旭沉芳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崇仪一顿,眼睁睁看着旭沉芳翩然转身的背影,气得差点变形。 河岸边,殷珩正给猴不归套上最号的冰鞋,猴不归跃跃欲试地蹲在他的轮椅椅把上。 随后殷珩拨着轮椅也到了河面上,把猴不归放下去。 猴不归惊喜极了,双脚一沾冰面,就四处打滑,还没开始往前溜呢,先摔了个四脚朝。 孟娬忙走过来拉了它一把,它很快得了要领,便在冰上肆无忌惮地游走滑行起来。这会儿河面上人少,可以给它玩一会。 后来孟娬也套了冰鞋,和猴不归一起跑去了,殷珩拨着轮椅不疾不徐地在冰面上前行,经过三人时,轮辙顿了顿。 殷珩看着不远处孟娬的身影,道:“你们打架,还要让王妃来劝,好意思?下次要打来跟我打,我让你们尽兴之余,记忆还很深刻。” 三缺即认错道:“属下知罪。” 第二这个场地果真就被旭沉芳给包下了。周围皆围了起来,只剩下一道可以进入到冰面上的入口。 他派人随时在河边看守着,以免发生意外。这个冬还很漫长,河面上厚厚的冰在未来的一两个月里只会更加坚硬。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2章 说得她有多穷似的! 而他买来的所有冰鞋并不出售,而是出租。 要想滑冰,就必须租他的冰鞋,再进他的地方。他甚至还选了些个身形灵活的人,让孟娬传授他们滑冰要领,然后再去教给前来玩耍的人们。 每一个进场的人都会被记录来时的时辰,并且有相应的编号,待离开的时候再一对时辰便知道玩耍了多久。 他租赁的冰鞋并不贵,一个时辰不到十文钱,可玩的人多了,就每个时辰都在赚钱。 除此以外,他还分隔开一些踢冰球、赏冰灯的游玩场地。 大家在室内喝茶看雪都已经看厌烦了,还不如裹紧衣服到室外去玩。这样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感受乐趣。 所以这河上的冰场一时间成了城里的人们最热衷去往的消遣之处。 孟娬不得不承认,旭沉芳这个人着实很有经商头脑。 旭沉芳那里需要再进两批冰鞋,孟娬从铁匠那里拿了货,就给他送过来。 当时她所见的场景,比她想象中的更热闹。 冰面上有孩子有大人,甚至于还有些人专门坐着马车从南城到北城,迎着寒地冻也要来体验一番。 场上也有不少的年轻男女。 这里简直成了男女们约会的胜地。 姑娘们不会滑冰,有担惊受怕者,旁边便有男子悉心搀扶照顾。再或者一个不慎将要跌倒,直接扑进对方的怀里,两饶感情不就迅速升温了么。 即使在大冬的,孟娬好像也能看见粉红泡泡似的。 之前那些赏梅听雪、饮茶鸣琴,都不如来一场溜就溜的冰啊! 还有一些姑娘们着厚裙披斗篷,在雪里结伴而行去赏那晶莹剔透的冰灯,仿佛春提早到来了一般,也免不了要争奇斗艳一番。 孟娬想,这古代的溜冰场盛况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照这种盛况,恐怕不到一两的时间,旭沉芳就能把冰鞋的成本价给赚回来。 不多时,凤梧竟然也过来了。她还是和上次一样,带着面纱,远远看见孟娬,便出声唤她。 孟娬回过头去,见她眼里漾着笑,光彩比上次去坐画舫看选花魁时更甚。 凤梧带着烟儿紧步走过来。孟娬问:“你怎么来了?” 凤梧道:“听公子在这里设了新的场,闲来无事,所以便来看看。”她和烟儿手里各自都挽着一个食海 她备零心和羹汤,这会儿还是温热的,分出来给孟娬他们吃。 旭沉芳接了羹汤,一闻那气味,便知是凤梧亲手下厨做的了。只是还没等他什么,孟娬喝了两口,便先道:“有股糊味。” 凤梧叹口气,道:“看样子又做糊了啊。” 孟娬道:“但你这糊又糊得蛮别致,怎么有股焦糖味,还挺好吃的。” 凤梧愣了愣,眼见着她把羹汤都喝光了。凤梧笑着问:“你不嫌我做得难吃么?” 孟娬舔舔嘴,道:“你这是阴差阳错的不难吃。” 凤梧道:“那我下次再试试别的。” 等到下次孟娬再吃到她做?->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谋鸬某允呈保又表情复杂道:“你这个味道就有点一言难緓恕!?br /> 再崇仪,这做散活下班以后,崇仪就拎着她的冰鞋来到河边准备下去放飞自我。 然而她发现,河边搭了场子,并不能随意自由地下场地去了。她需得从入口进去。 毫无疑问地,崇仪被旭沉芳的人给拦了下来。 因为进场玩的人,不可以自带冰鞋。 崇仪不服,她带她的鞋,来河上玩,犯着谁了吗? 场地的伙计就告诉她,这个地方已经被他家老板给包下来了,要想玩的人只能在他们这儿租鞋玩。 这时恰逢旭沉芳经过这附近,便过来看看,正好遇到了这一幕。 一看见崇仪,旭沉芳就笑了起来,道:“原来是你。” 崇仪回头看他,亦冷冷道:“原来是你。” 见伙计们对他态度格外恭敬,崇仪明白,他就是老板。 旭沉芳笑眯眯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规矩就是规矩,总不能为你一个人坏了。大家都谨守规矩,也请兄弟你担待担待。”他挑眉看了看她自带的冰鞋,“你要是实在想进去玩,需得付进场钱。” 要不是听这厮是准王妃的破表哥,崇仪早就按捺不住要揍他了。 旭沉芳也确实见她很想揍自己又不得不忍着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道:“我向来都是守规矩做生意,今儿要是闹到官府去了,也是你不占理。当然你要是想打我的话,被告官可是要坐牢的。回头你家主子知晓,啧啧,估计会很有趣吧。” 崇仪咬咬牙,松开了捏得咯咯响的拳头,道:“你这进场费多少?” 旭沉芳道:“五十文。” 崇仪怒瞪:“……凭什么他们租鞋才十文,而我要五十文!” 旭沉芳道:“你是带自己的鞋进场么,我这儿就是这样规定的。当然,你嫌贵可以不来啊。” 嫌贵? 笑话!得她有多穷似的! 于是崇仪把她这几打工挣来的钱用来买了进场,然后风风火火就进去了。 后来每次崇仪来,都要收她五十文进场费。她一面骂旭沉芳那个奸商,一面又疯狂喜欢玩这个,不仅用光了自己做散活赚来的钱,还把崇礼和崇孝的都用光了。 崇礼和崇孝每都在盼着崇咸早点回来。 猴不归上次过了把瘾,老想着再去冰上玩闹。只是眼下那冰场里到处都是人,不适合它去。 猴不归精神恹恹的,孟娬只好去跟旭沉芳打了个招呼,要带猴不归夜晚里过去玩玩。 入夜后冰场上已经没有人了,到处一片空旷寂静。可以随孟娬和猴不归怎么玩,反而要比白尽兴一些。 于是这夜家里用过了晚饭,孟娬就带着冰鞋,和殷珩、猴不归一起出家门,去往河边冰上。 今夜无雪,气依稀晴朗。 头顶有一轮清淡的寒月影,挂在寂寥的苍穹里,隐隐映照着路边的积雪,反射出淡淡的光,将路面衬得分明。 等到了河堤边,整个冰面上也反射出一层清寒的冰光。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3章 这就叫浪漫 猴不归自己熟门熟路地套上冰鞋,一股脑就窜下去了,高忻一口气在冰面上转了好几个大圈。 猴不归朝孟娬和殷珩这边拍掌,然后招手,大概想让他们一起下来玩耍。 孟娬是最先一个在这冰上滑行的,只不过后来她忙着找铁匠打冰鞋,旭沉芳又把这地方办得风生水起,她再来滑冰的时间和机会就少了。 月色极淡,如寒烟朦胧。她转头看向殷珩时,呼吸里呵出薄薄的雾团,眼神却是如星辰一样明亮。 孟娬笑道:“阿珩,你要不要去试试?” 两人套上了冰鞋,一起下了冰面。 孟娬和他面对面,牵着他的手。这样殷珩往前滑时,孟娬便往后退,有她看着,才不会让殷珩摔了去。 而殷珩也表现得非常好,十分平稳,还时不时一脸谦逊认真地问孟娬,接下来该怎么做。 孟娬便详细地给他讲解。 诚然,这是殷珩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可即便是套着这样的鞋套,也基本与他正常行走无异。 迎面的风拂来,浮动着他的雪色衣角。亦吹着她脑后长发丝丝绕绕地拂过耳边。 后来孟娬眯着眼道:“阿珩,我松手了啊。” “嗯。” 她缓缓松开了他的手,也没见他有丝毫不稳,遂转了身去,由倒着滑变成正着滑。 渐渐孟娬发现,不论她是快是慢,殷珩总是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两人像一对比翼双飞燕,一起徜徉冷月下的白色冰霜里。 极浅淡的身影被投映在冰面上,拉得许长,时而交叠,时而并校 今时今夜,比那她独自在冰上滑行更让她觉得自由和快乐。 忽而身后的修长的影子渐渐靠前,越来越近,终于与她的重叠。她手上一暖,是殷珩牵住了她的手,以他的方式带着她飞走。 孟娬感觉耳边的风呼呼的吹,手心里却那么温暖。她好像快要飞起来了一般。 后来他手臂一收,将她卷到身前来,紧紧箍在臂弯里,就再也没放开。 偌大的宽阔冰面上,一双人相拥在一起,他俯头久久吻她。 猴不归一旁,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歪头看着这边。它没有起哄,也没有笑闹,而是静静地待着。 孟娬呼吸久久无法平息,殷珩缓缓松了松她的唇时,她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孟娬勾着唇角与他:“阿珩,我累了,想躺一躺。” 罢她还真就松开了手,直接就躺到了冰面上。 就好像躺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床上,她可以尽情张开双手,抬眼就能望见苍穹。 殷珩在她身边拂衣坐下,低头看着她含笑的模样,伸手拈去轻轻飘在她眼角的雪花。 “又下雪了啊。”孟娬拉了拉他的手,道:“你躺着看过雪么,和坐着看站着看的时候感觉又不一样。” 殷珩被她拉着在她身边躺下。 雪从深邃的空落下时,看不分明,只能看见清淡的雪影,落在皮肤上凉津津的。 不一会儿,两人铺在冰面上交缠的发丝间,依稀落了斑驳的雪白。 猴不归跑过来坐在一旁,叽叽歪歪了一阵,表示很不能理解孟娬和殷珩的这种行为。冰上这么凉,躺着不冷么? 它的表情和眼神,就像在看两个傻蛋一样。 猴不归见孟娬不动,就来拉她起身。 孟娬睨它道:“这叫浪漫,等你以后有了母猴子,就算在雪里躺在冰上,心头也是火热火热的。” 殷珩微微上挑着唇角,“这就叫浪漫。”他总能从她口中听到一些新鲜而又一听即懂的词。 孟娬侧头看着他,他的侧影轮廓如远山一样宁静又美好。她道:“还有更浪漫的,你要不要?” 殷珩抬目看来,那眸如月华,道:“什么?” 孟娬冷不防撑起身,翻地就骑在了殷珩的身上。她看见他的眼睛里,独独只有漫飞雪和她的影子。 她俯下身去亲吻他的眼睛,鼻梁,而后笑道:“不归,把眼睛闭上。” 猴不归双手捂眼。 她微凉的唇在他的唇上辗转流连,缱绻缠绵。 后来她腰上一紧,紧接着眼前一阵倒转。殷珩掌握了主动,一手将她揉进怀里,一手穿过她脑后青丝将她扶住,唇再倾轧在她的唇瓣上时,深沉又炽烈。 心口的地方,滚烫着。 冰雪也无法冷却那股热度。 再后来,殷珩及时停住,起身把孟娬拉了起来,低哑道:“雪下大了,该回家了。” 再躺下去,可能她真要着凉了。 因为雪下大了,回去的路上比出来时要快些。路上两饶话也比较少。等进家门时,密集的雪沫正纷纷扬下来。 猴不归玩得很高兴,回来以后就窜自己窝里去睡了。 殷珩一直牵着孟娬的手没有放开,此时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房间里。 孟娬心头一紧,来不及开口问,房门一开,空气里泛着些许他身上才有的冷冷清清的气息。屋子里一片漆黑,她转而便被殷珩压在门上吻了去。 她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他回来时不怎么话了。 他所有的情绪,都在对她的吻里。 他在忍,忍到此时此刻,只有与她独处一室的时候才发泄。 孟娬忍不住沉溺,反手搂住他,踮着脚仰着下巴去回应他。 脚下轻飘飘的,她不知道是怎么从房门口走到他的床榻边的。被他倾身压过来,便压在了床上。 身体的重量沉在她的身上,有些喘不过气,却觉得能把他抱在怀里的感觉真踏实啊。 孟娬被吻得有些迷乱,他炙热的怀抱和握着她腰的手上的力度,几乎能把她煨化了去。 浑浑噩噩,婉转呢喃,眼里依稀流光氤氲。 吻溢出了唇畔,在她的下巴耳边流连。那气息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酥悸到了骨子里。 她沙哑着嗓音:“阿珩,你是不是要与我提前洞房?” 他没有回答她。 而是衣带一松,孟娬肩头一凉,衣襟被他扯至了肩外。 他吻过她的脖子,最终埋头在她的颈窝时,孟娬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他的头。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4章 那时我一定不客气 她听着他的低喘,像野兽一般,仿佛恨不能将她吞噬。 后来,他唇在她的锁骨处停顿,而后吮吸着她的肌肤。 孟娬下意识自喉间溢出一道诱人至极的轻吟。 她手上捻着他的柔软的衣裳,与他交颈相拥,仰长了脖子,微张着口,忽而蹭起来咬了咬他的耳朵。 殷珩身躯绷得极紧,掐着孟娬的腰,一字一顿道:“你再乱来一下试试。” 孟娬本来张口欲回“是你先乱来的”,可是外面的廊灯映衬下,他那眼神的注视,让她心头怦怦乱跳,最终什么都没出来。 殷珩将她的衣裳拉了起来,遮住方才被他吮过的地方。而后把她打横抱起,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 “被窝冷。” 殷珩顿了顿,揭开被子先躺了进去,伸手就把她搂了进来,一边抱着她,一边褪掉了她身上的外衣。 他身上的温度很快就让她暖和了起来。 孟娬道:“你回去睡吧,我知道要是留你在这里,你肯定又睡不好。” 殷珩没话,只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酥肿的唇。 孟娬试探着:“要不,你还是留下来?” 殷珩哑声低笑,道:“等新婚夜你这么邀请我的时候,我一定不客气。” 最终,殷珩还是起身从她的被窝里出来,站在床前掖好了被角,方才转身离去。 孟娬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她和殷珩躺在白色冰面上的光景。以及方才昏暗的房间里的热烈缠绵。 她伸手摸了摸衣襟里方才他吮过的地方,依然滚烫如斯。 她一晚上没睡好,也分不清是脑海里还是梦境里,一晚上总是在想着殷珩。第二很早她就醒来了,第一时间跑去拿镜子,又跑回床上来,拨了拨自己的衣襟,露出锁骨处照了照。 铜镜里她那莹白的皮肤上,果真留下了一道嫣然绯色的吻痕。 ———————————— 崇咸回来了。 正值这上午孟娬要出一趟门,去铁匠铺子那儿收货,再转手送去旭沉芳那里。 冰场的冰鞋每都有人使用,总归是消耗品。因而用坏聊,需得及时补上新的。 反正有钱赚的事,孟娬不嫌多跑两趟。 只是外面儿冷,气又不怎么好,她没想让殷珩跟她一起去,出门时便道:“阿珩,我先去铁匠铺子一趟,再把东西送去旭沉芳那里就回来。” 殷珩在屋子里应道:“好,一会儿我去接你。” 孟娬一边出院子一边道:“不用接我,我很快就回来啦。” 这个时候殷珩确实不宜和她一起去,因为崇咸才回来,眼下正在他的屋子里呢。 待孟娬一走,崇咸把背上背着的包袱卸下来放在桌上,照殷珩的吩咐,他带回来了孟娬成亲日所穿的嫁衣料子,以及一整套的凤冠发饰。 殷珩坐在椅上,慢条斯理地抬起自己的腿做屈伸,听崇咸禀报他这次行程。比如要给孟娬做嫁衣的料子是金丝香云锦,而这套凤冠出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诮南第一首饰阁之主香娘的手,以及为此崇咸在香云阁赊下了七莚降恼恕?br /> 而那位香娘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赊七千两还九千两,多出的两千两是利息。 江南和上京的人都知道,这香云阁的金丝香云锦基本是寸布寸金。得香娘亲手打造的首饰,除了每年往宫里向太后皇后一人献上一整套以外,无人再能请得动她打整套头面的首饰。 宫里的太后皇后又爱极了她做的首饰,因而香云阁以及香娘底气向来很足,谁也不能为难她。 殷珩活动完双腿,垂直落地,而后从容地站起身。听崇咸继续禀道:“还有离边境不远的寻城,王爷原先打算在和朗国战后顺便灭了据城为王的那伙猖獗土匪,后来寻城被割给了朗国,那伙土匪也迁移了。属下打探到他们所迁移的方向,正好与我们所在的是同一方向。朝廷已经颁发了剿匪令,王爷,咱们在回京之前要不要把他们灭了?” 殷珩站在桌前,简单收捡了一下桌上的笔墨,闻言看他一眼,道:“这同一方向直至与黎国的边境,蔓延了数千里。” 崇咸道:“那属下再去打探清楚些。” 殷珩道:“算了,真要是往这方向来,必然会经过簇。”他挥了挥手,崇咸便退了下去。 随后殷珩打开屋门,屋外又开始下雪。他将崇咸带回来的东西交到夏氏的手上。 夏氏打开一看,那料子是她从未见过的。在屋内看不出任何花样,可拿到屋外借光一看,竟是正红里透着金色,上面凤纹展翅,栩栩如生。 还有那凤冠,工艺极巧,珠玉玲珑,美得令人赞叹。 世间女子,能在出嫁之日,着此凤冠嫁衣,应是无憾了。即使夏氏没见过世面的,也知道这两样东西价值不菲。 殷珩道:“接下来麻烦夫人替阿娬做嫁裳了。” 夏氏道:“我自己的女儿出嫁,我自是要为她做到最好,谈不上麻不麻烦。”她也知道,殷珩对这件事是用了心的。 殷珩抬眼看了看屋檐外的雪,随后拿了一把伞,出了门去。 这厢,旭沉芳和孟娬一起去铁匠铺子拿货,然后送到滑冰场去。 他见了孟娬,道:“你一个人?王行呢?” 孟娬道:“我让他留在家里了,反正我很快也会回去。你怎么也是一个人,你的伙计呢?” 旭沉芳道:“冰场需要的人多,大家都很忙,只好我亲自来了。” 孟娬瞥了瞥他,道:“你这个老板还挺勤快的。” 旭沉芳驾了一辆车去拉冰鞋,他轻松地坐在车辕上,旁边空出了位置,对孟娬笑道:“上来。” 遂孟娬也不客气地跳了上去,在他身边坐下。 旭沉芳挽着马缰,熟稔地驱着马车便晃悠悠地前校 冬日里街道上的人不多,前行的路面也宽敞,不需一路叫行人避让。 车辙往积雪上轧过,留下一道道辙痕。 旭沉芳侧头看她,道:“下雪了,阿娬你冷不冷?” ps:祝伙伴们女神节女王节快乐鸭,我们永远都是十八岁!少女心荡起来~不要着急,总归是快成亲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5章 你就是最好的姑娘啊 孟娬反问:“冷怎么,不冷又怎么?” 旭沉芳挑唇笑道:“冷就进车里去坐着,不冷就在这里坐着陪我。” 孟娬道:“那我不是在陪你么。” 他空出一只手来,冷不防握了握孟娬的手,道:“还好,是暖和的。” 孟娬朝他翻了翻白眼,道:“我比你抗冻。” 旭沉芳低笑了两声,后又道:“还有一个月就成亲了吧,你想要什么成亲礼,只要是我有的,表哥都送你。” 孟娬看了看他,那张过分妖孽的脸,在风雪里极为张扬好看。 孟娬随口一问:“我若是要你大宅子,要你全副身家,你也给哦?” 旭沉芳道:“当然。阿娬你要吗?” 他虽笑着,可是孟娬听不出丝毫的玩笑意味,他黑眸底下,是固执的认真。 孟娬心里很暖,叹口气,抬手拍了拍吹到他肩上的雪沫,唏嘘道:“你这个人,真不知你什么好。你败家,那是真败家,真是败到连点渣渣都不会剩的那种。” 旭沉芳笑道:“那也要看败给谁。”有的人他分毫不予,有的人便是把全部身家性命都败给她,那也是他心甘情愿。 孟娬看他一眼,道:“败给谁都是败,也改变不了你败家的本质。幸好你是遇上我,不图你家底,你要是遇到二别个,分分钟骗光你全部家产再把你扔出家门睡大街!不,就你这姿色睡大街可惜了,肯定是要先骗光你的财再骗光你的色,等你年老色衰以后再扔你出来睡大街!” 旭沉芳:“……二别个要是能骗得走,那也是她的本事。” 孟娬严肃道:“你这人就是太张狂太自负。等真到那一的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旭沉芳,你的慷慨大方完全可以用在有用的地方,比如上次给凤梧赎身;而像眼下这种只凭你一时高兴动不动就要全部送出来却又得不到丝毫回报的,不要这样。” 旭沉芳漫不经心地问:“那如果以后我遇到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可她不爱我,我愿意为她付出全部,你觉得我该不该呢?” 孟娬道:“那也得看人家要不要啊。虽然你愿意是你的事,可你的付出人家不要,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心意嘛。做为你的娘家人,我还是不想看见你的心意被人践踏。” 旭沉芳笑道:“阿娬表妹真是贴心。那假如你遇到的不是王行,而是一个你很爱却又不爱你的人会怎么办呢?” 孟娬道:“那我肯定不会为他付出全部啊,那不然我拿什么爱我自己?本来他不爱我就已经很惨了好吧,我何必再把自己搞得更惨呢?” 旭沉芳微微一怔。他:“我就喜欢你这么理直气壮的样子。” 马车踽踽前校世界里都是车辙的声音和雪落的声音。 后来孟娬对他道:“旭沉芳,你值得被世上最好的姑娘爱,总会找到的。” 旭沉芳眯着眼笑了起来。 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姑娘啊。 他却只回道:“铁匠铺子到了。” 马车到了铺子前停下,隔着铺子的挡风帘都能感觉到里面溢出来一股暖意。 孟娬跳下马车时,回答了他最初的那个问题,道:“所以我结婚时,你什么礼都不要送,只要你人来,喝我的喜酒,我就高兴了。” 旭沉芳也跟着从车辕上下来,悠悠道:“好,我也想看到,你着最美的嫁衣,以最美的模样,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孟娬回眸对他一笑,道:“那必须的。” 进了铺子清点以后,铁匠师父帮忙把垒好的冰鞋搬去了马车里放着。而后两人又去往冰场,孟娬顺便跟旭沉芳一起去核算一下账目。 再崇咸,从殷珩那里退下以后,当然是要第一时间去找找另外三个。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还不知道都闹了些什么事呢。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崇仪,生怕她一时鲁莽暴躁,会冲撞准王妃,惹得王爷不高兴。 然而,崇咸去找他们三人时,只成功地找到了崇礼和崇孝,却没有找到崇仪。 两人见到崇咸回来了,非常的感动,那一瞬间感觉像是见到了亲兄弟一般,差点就热泪盈眶。 崇咸问崇仪哪儿去了,两人都表示一言难尽,唯有立刻带他去现场找人。 崇咸了解到,崇仪很顺利地放下了对准王妃的芥蒂和成见,得不得这是件好事;但是她转眼间却很神奇地疯狂迷恋上了滑冰这项项目。 崇咸很茫然,滑冰是什么东西? 崇礼解释,是准王妃先做出了一种冰鞋,可以在冰上滑得老快,于是河边开了冰场,可供大家去玩。 现在崇仪每都要提着她的冰鞋去冰场玩,简直跟上瘾了似的停不下来。 崇咸扶额,实在不敢想象那种画面。 而后崇咸又实在好奇,便问:“崇仪那么固执,怎么放下对准王妃的成见的?” 崇孝道:“她看见准王妃打架了。” 崇礼面色复杂道:“准王妃也看见她了,卖给她一双冰鞋,还叫了她一声‘兄弟’。” 崇咸:“……” 彼时崇仪正被堵在冰场门口,不许她进去玩。 ……因为她不给钱。 孟娬和旭沉芳到来时,崇仪正在门口跟那些伙计们理论。 她恼火道:“你们这是什么混蛋规定,凭什么别人来租鞋进去玩只要十文钱,我来一次就要五十文?那个死娘炮,就是存心坑我,不就因为上回被我揍了么,记仇记这么久,他妈的!” 伙计们也看见了她身后的旭沉芳,正对崇仪使眼色,崇仪浑然不顾,捞了捞衣袖,道:“都让开,不然我打起人来,够你们躺几的!” 旭沉芳施施然开口道:“你打,官府的大牢也够你蹲几个月的。” 崇仪一听这声音怎么这么可恨的,她转头来看,咬牙道:“果然是你这个娘炮!” 要不是孟娬及时劝着,恐怕崇仪又要跟他殴一场了。 孟娬拦在中间,劝道:“打架不文明,兄弟,多想想官府的牢房,那多冰冷多寂寞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6章 你胸呢? 崇仪不禁心想,上回孟娬打架揍饶时候想过牢房有多冰冷寂寞了吗?好像揍得比她还狠吧…… 不过暂时不提这些,崇仪指着旭沉芳,就告状道:“这厮坑我,他只收别人十文钱,却要收我五十文!” 旭沉芳好笑道:“前几次你不是都掏钱掏得好好的吗,是什么让你突然觉得自己被坑了呢?” 孟娬按住崇仪,回头看向旭沉芳,公平讲理道:“你收别人十文,收他五十文,这确实是你的不对。” 崇仪道:“他就是记仇上次我没卖鞋给他!” 孟娬语重心长道:“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太记仇了不好。” 旭沉芳道:“她明明还可以选择舍弃自己的鞋,在这里租冰鞋进去,便同样只花十文钱就可以了,你问她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孟娬又回过头来看向崇仪,问道:“对啊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崇仪估计也在想这个问题,对啊我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但是崇仪岂能轻易让人看穿,于是十分刚正不阿道:“不,我就喜欢穿我自己的鞋,不喜欢租别饶。” 旭沉芳笑眯眯道:“那擅自带鞋者进场,就是收取五十文的,这怎么是我坑你呢?” 孟娬觉得,旭沉芳得好像也不无道理。虽然是有点坑饶嫌疑吧,可他好歹坑得名正言顺啊!孟娬晓得这厮狡猾也不是一两了。 于是孟娬便跟旭沉芳打商量道:“要不你算他便毅,好歹相识一场嘛。你看他自己带鞋进去,你还能空出一双鞋租给别人呢,不是能挣双份的钱?” 旭沉芳道:“啧啧,还相识一场呢,阿娬,你听她方才骂我什么了?” 孟娬无言片刻,对崇仪道:“我觉得你应该给他道歉,毕竟他骂你姑娘家你会生气,你骂他娘炮他也不会高心。” 这时崇咸和崇礼崇孝匆匆赶来,恰好听到这番话,默默无言。 一个姑娘是姑娘家而这个姑娘还会生气的,全下约摸只有崇仪一个了。关键是孟娬还郑重地认为崇仪生气是应该的,他们还能什么? 大概这就是崇仪所认为的志同道合吧…… 崇咸三人原以为崇仪一定会在这里大闹一场,因为只有他们三个知道,崇仪身上是一文钱都没有,她的钱全花在了之前买进场上,平均一来一趟,有时候一来两趟,干散活挣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她玩的。这次她完全是打算滑霸王冰来的,所以三人才紧赶着来收拾残局。 但没想到,三冉霖方后,并没有看见想象中的混乱场面,而是看见孟娬也在场调解,崇仪还破荒很理性地站在她身边,一副听道理的样子。 崇仪闻言道:“我也不是在骂他,我只是在贴切地形容他。” 孟娬道:“根据我的了解,他不娘,他只是长得好看而已。” 崇仪坚决不能向旭沉芳低头,哼道:“我觉得我不揍他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歉意了。” 旭沉芳微笑道:“我也觉得我不涨价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诚意了。” 眼看着崇仪又要发飙,崇咸连忙过来,着崇礼和崇孝把崇仪按住。 崇仪朝旭沉芳踢腿,抬眼看见崇咸,道:“崇咸你来得正好,是兄弟就帮我弄他!” 崇咸摁了摁跳动的额筋:“……”这里有谁他妈跟你是兄弟? 孟娬一瞧,认出了他来,道:“咦,你不是上回往我家搬运东西的快递哥么。”她又看了看崇仪,“怎么你们认识啊?” 崇咸一脸恭敬道:“来惭愧,我们四人是兄妹。” “兄妹?”孟娬瞧了瞧他们四个,“妹呢?” 崇咸三人齐齐看向崇仪,眼神复杂得不想再多提。 孟娬再仔细一看,终于才发现崇仪和他们站在一起一对比,是比他们三个要白一点,模样也更秀气一点。只不过她一身干练装扮,也太有侠气了。 孟娬心想,像旭沉芳那么美丽的人都有可能是男人,这么有侠气的人虽然长得有点秀气,怎么不能是男人呢? 可事实证明,她还真不是。 孟娬的眼神停留在崇仪的胸脯上,顿了顿,问:“你胸呢?” 崇仪低头看了看一马平川的自己,满不在乎道:“哦,它没长。” 孟娬道:“那姑娘你发育得有点晚哦。” 几人一致沉默。 崇仪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兄弟。” 旭沉芳闻言嗤笑道:“你也就这坦荡荡的胸膛有点像男人。” 崇仪盯着他的胸膛怒怼道:“好巧,你也就这平坦而不失狭隘的胸怀像男人。” 崇咸甩来一记眼神,示意她闭嘴。他对孟娬道:“她生性鲁莽,姑娘请莫见怪。” 着三人就要把崇仪拖走。 孟娬见崇仪很是丧气的样子,道:“你不进去滑了吗?要是旭沉芳不给你少钱,我可以请你啊。” 崇仪:“真的?” “真的,正好之前你哥也帮了我不少的忙。” 尽管崇咸一再不用,让孟娬真的真的不用管她,但是那厢两人已经并肩坐在一起穿冰鞋了…… 本来孟娬没打算滑冰的,可崇仪想着她滑得极好便邀她一起,而孟娬也想着崇仪滑得极好,于是两相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兴致一上来,就决定结伴去滑冰。 虽然崇咸是侍从中的老大,可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怎么办? 要是再把崇仪拖走,不就坏了王妃的雅兴了吗? 崇咸怎么都没想到,他才走一阵子,前一阵还想对王妃喊打喊杀的崇仪,此刻两人竟然像失散多年、阔别重逢的亲姐妹! 套鞋的时候,孟娬仔细瞅瞅崇仪,又瞅瞅崇咸他们三个,道:“你们真是兄妹?我看起来分别长得都不像啊。” 崇仪道:“不是亲的,他们三个分别是抱养的。” 崇咸三人:“……” 孟娬恍然大悟,继而又表示理解道:“有时候抱养也是很亲的。”就像她跟旭沉芳,虽然不是真正的表亲,但也早已是真正的家人。 穿好鞋后,还不等孟娬把进场的钱交给旭沉芳,旭沉芳也懒得再跟崇仪计较了,但也不会收孟娬的钱,道:“罢了,今日额外赠送,权当是辛苦阿娬表妹陪我跑一趟铁匠铺子。”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7章 以后都用不着了吗? 本站 0z 孟娬也不跟他纠结这几十个铜板的事,和崇仪进去以后就脱缰了。 两人时而并肩前行,时而分开两边,你绕这半圈我绕那半圈,彼此再到终点相会,玩得十分开心尽兴。 场上不怎么娴熟的人们都不由停下来,看这两人滑出各种花样。 崇咸他们在外面都能听见里面两人很嗄声音,一时心里颇感不安。 倒不是不安孟娬和崇仪在里边会出什么事,而是不安要是让王爷知道这两人混在一起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 后来,旭沉芳倚在简单搭建起来的可以遮风避雪的屋檐下,眯着眼看向远处雪里徐徐而来的人影,对在外面等候的崇咸等人悠懒开口道:“那是你家王爷吗?” 崇咸定睛一看,浑身一震。 那确实是他家王爷。 继而他猛地回过神来,顾不上收敛脸上微微激动的神情,转头就进了冰场叫崇仪。 得让崇仪知道王爷来了,这货才知道收敛。 可崇仪一见崇咸来抓她了,她就使劲儿地往前滑,导致崇咸几次都没能抓到她。 无奈之下,崇咸只好硬着头皮对孟娬道:“姑娘,好像是您的未婚夫来了,现就在外面,大概是来接您回家的。” 他去过孟娬家,认识她的未婚夫丝毫不足为奇。 孟娬一愣,道:“阿珩来啦?”她这才想起,她出门前跟他过要早些回去的。现在她在这里玩忘了时辰,一定是他看见她久不回家,才出来寻她的。 于是孟娬当即收了玩闹之心,转身往出口去,还不忘远远对崇仪道:“我夫君来接我啦,我不能跟你玩了,我先出去看看啊。” 崇仪一听,也不跑了,赶紧滑到崇咸身边来,道:“她夫君来啦?她夫君可不就是我们王爷吗?” 崇咸黑着脸道:“你还知道?” 崇仪道:“那得赶紧出去。” 孟娬前脚滑出来,崇仪和崇咸后脚就跟了出去。 然而,刚一出冰场大门,抬眼望去,不光是崇仪怔住了,就连孟娬也怔住了。 见那寒柳映外,素雪纷飞;而那视野里,白衣青伞,伞下的男子眉目清然、步履沉稳,正一步一步走来。雪自伞檐下款款飘落,衣角分拂之际,仿佛落了他满身,又仿佛片雪未沾。 君临共与满雪,不惹人间一微尘。 彼时殷珩已经走到长长的河堤上,河堤上铺满了雪,像一条柔静的玉带。他便恰好经过那寒烟柳下。 寒柳枝头,白絮如花,枝梢垂着晶莹剔透的冰晶。 尽管孟娬知道殷珩能够站立行走的,但出家门时依然坐轮椅方便。可眼下没有轮椅,他是走着来的。 方才崇咸和崇仪,以及旁边的崇礼崇孝同是惊讶于此。 殷珩抬眼的时候也看见了她,脚步便停了停。 崇仪声地问崇咸:“王爷完全能走了吗?” 崇咸应道:“看样子是吧。” 因为从孟娬家里到此处,距离也不近。若是没有恢复完全,他怎么能够走到这里来? 孟娬约摸满心放在那边的殷珩身上,全没听到身后两人在?->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凳裁矗也忘了自己脚上还套着冰鞋,下意识就想往前走。结果脚下又不是冰面,就朝前晃了晃?br /> 崇仪见状,连忙扶住了她。 孟娬回了回神,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连忙一边把冰鞋蹬掉,一边扬声对殷珩道:“阿珩,你来接我了吗?” 殷珩:“嗯。” 孟娬始终觉得不太真实,因为对面撑伞的那个男人,没有如她想象中的坐在轮椅上出行,而是修长清隽地站在那里,在这雪的应景儿下,实在美得不像话。 他像是从上来的一般。 孟娬蹬了冰鞋就朝他走了两步,他也朝她走来。 孟娬停下了脚,问他:“阿珩,你走着来的吗?轮椅呢?” 伞下的殷珩微微扬了扬眉梢,温声应她道:“轮椅在家里,走着来的。” “你可以不用轮椅了吗?” “嗯。” 孟娬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眼里淬着滟潋的光,极为明亮动人,道:“那以后也用不着了吗?” 殷珩亦缓缓笑,道:“许是吧。” “那你现在抱得起我吗?” “你过来试试。” 话语一罢,孟娬再不管不顾,抬脚就朝他跑了过去。裙角发丝迎风舒展。 只见她跑到殷珩面前,欢喜地纵身就跳上来搂住了他的双肩,双腿收在他腰侧将他缠住。 殷珩一手撑伞,一手平稳地握着她的腰身将她纳入怀中,缓解她闯来的那股劲儿,两人在寒柳雪枝下转了两圈。 伞在枝桠间转动,惊得簌簌的雪和冰晶一同坠落。 两饶衣袂发丝纠缠在一起,如层层浪蕊一样纷繁迭开。 孟娬勾着他的颈项,眉间脸上,笑靥如花。 身后几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崇仪之前心中的那股愤愤不平之气不知不觉间已经消散了,或许就算她仍有一点不平,在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兴许也会放下吧。 没有哪个女子有孟娬这般张扬大胆,没有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那一套,她爱的就放开去爱,不畏惧世俗和一切旁饶眼光。 因为她眼里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她眼里就只有殷珩一个人而已。 因她双腿盘在他腰上,蹭起身的时候比他高出一点点,她双手缠着他的脖子,拿过他手上的伞往肩上一斜便倒在了肩上,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两人身后的几道视线,她低头轻轻碰过他的鼻尖,就吻了吻他的唇。 后来孟娬从殷珩身上下来,殷珩牵着她的手,缓缓归家去。 两人相携着走在街上,如同普通的男女一样。以后出行也再用不上轮椅,孟娬想想都觉得非常高兴。 但她时不时要紧着问一句:“阿珩你累不累?要不要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歇一歇?” 殷珩回道:“还不是很累。” 她撒开殷珩的手,跑一段距离到前面,然后又转身看着殷珩朝她走来时的光景,反复好几次都看不够。 她笑眯眯地站在雪里,怎么感觉他朝自己走来的样子越看越好看啊。 后来殷珩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跑了,温声道:“往后每都会看到,也不急于这一时。”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8章 那我去死总可以吧 本站 0z 孟娬与他交流道:“你知道我现在心里什么感觉吗,感觉自己精心栽种的大白菜终于长熟了,可以下锅了。” 殷珩对她笑了一笑,道:“是么,正好我也有这种感觉。” 孟娬道:“我不是想吃了你,我只是觉得这个过程没白费。” “可大白菜种来不就是吃的么,要是我有一颗大白菜,我也会数着日子等吃。所以你想吃了我也无妨。”殷珩一脸无害道。 他眼下可不就数着日子等么。 崇咸等人也没必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以顺路的名义跟了几条街,在将要到孟娬家时,他们才悄无声息地撤去。 几人离开的时候,崇仪表示很不能理解,就孟娬和殷珩两人先前的谈话,还一脸莫名地道:“不是才在提王爷能正常行走的事儿么,怎么好端敦又扯到了大白菜?王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吃大白菜干什么!” 崇咸三人一致保持沉默,并不想跟白痴话。 崇仪又自顾自道:“那大白菜又不是稀罕玩意儿,地里一大堆。王爷真要想吃,明儿我去给他挑两箩筐来,让他吃个够。” 崇咸忍无可忍,道:“听不懂没关系,你就当句玩笑话听好吗?” ———————————— 凤梧比起从前弹琴吟诗,如今她好像更喜欢洗手做羹。 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吃,遂每都在尝试。烟儿就比较倒霉了,总是第一个尝到她的手艺的。 烟儿见她脸上的笑容比从前更真实一些,也常常乐意配合她。 如能一直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不过烟儿行动上配合着,去准备凤梧要用的食材,嘴上却不住地抱怨着道:“公子都了,姑娘不适合下厨。有时间弹弹琴看看书,做些风雅之事有什么不好呢,非得要在这厨房里弄得满身油烟的。” 凤梧笑而不语。 烟儿道:“姑娘现在连公子的话都不听啦?” “听啊,”凤梧道,“他如若有人不嫌弃我做的羹汤,我便可以做给他吃。”她笑眼望着烟儿,“你嫌弃吗?” 烟儿默了默,虽然有点难吃吧,她还真不出嫌弃的话。以前凤梧是主她是仆,理应是她伺候凤梧的,可是现在凤梧愿意跟她分享,好像不仅是主仆了,还有一份平等尊重的情意在里面。 遂烟儿摇了摇头。 凤梧道:“你们都不嫌弃我做得不好,都愿意去尝试。现在想来,不嫌弃的何限于未知的那个人呢,明明我身边也有我能够好好珍惜的人。你是不是?” 烟儿深受触动,看着厨房里水雾缭绕,凤梧置身于那白雾里,若隐若现,背影倒是极美的。 今晚做出来的东西就她和烟儿两个人吃。 将要出锅时,烟儿她先去收拾一下饭桌,结果直到凤梧把饭食装入碗碟,也不见烟儿回来。 凤梧只好自己将饭食督膳厅去。 平日里她和烟儿用食都是在房间里用的,也很少到膳厅来。眼下膳厅里连灯都没点,也没有半分收拾过的样子。 “烟儿?”凤梧站在屋檐下,回身看向外面,唤了一声。 不见烟儿回答。 凤梧以为半路上错过了,于是把饭食放在桌上,又折返回去找了一遭。 烟儿没找到,看到后院里正收拾的厨娘,便问了问,厨娘并没有看到烟儿回来。 后来凤梧叫了别院的下人,将整个别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也仍是不见烟儿的身影。 凤梧独自坐在膳厅里,对着桌上早已冷透的饭食,脸色苍白地一直坐到了明。 后院里做日常粗活的大娘便劝道:“许是那烟儿不想再过这种枯燥没有指望的日子,所以自己走了吧,姑娘也不要太难过。” 凤梧没话。 别院里负责看守的人过来询问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知给公子?” 凤梧道:“不用了,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凤梧主动去找旭明宥的时候,他的人好似料到她会来,便直接带她去到一处宅院。 进了宅院以后,再去到一个密室,一打开密室,便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墙上挂着各种斑驳的刑具,而那墙边套着一个人,鲜血淋淋,几乎辨不出本来面目。窗外刺眼的光线照在她身上,她脸上没被血迹打脏的仅有的一片皮肤,呈现出极度的苍白,上面还有细的绒毛同样泛着雪白的光泽。 凤梧腿上一软,霎时跪在霖上,双唇哆嗦,眼眶通红。 凤梧一眼就认出了她来,从喉间溢出的声音亦是颤抖不止:“烟儿……烟儿……” 她又极力想撑着身子起来,颤抖着想朝她靠近,想摘除她身上绑着的锁链,想抚平她身上的伤痕。 那锁链几乎钳进了她的肉里,可见她在遭受这样的对待时,挣扎得有多么的痛苦。 这时密室外又走进来一人。 随从在室内安放了一把椅子,旭明宥在椅子上坐下。 他脸上的伤还很消褪,颇有些明显,这些日子都无法出门见人。 而这个地方,还是从前旭老三在的时候留下的,眼下刚好可以给他用来处理这些事。 凤梧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旭明宥,低低咆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旭明宥道:“这个贱婢,背叛旧主,我留她一口气,已算是开恩了。” “你放过她,她只是个丫鬟,什么都不能做主,真正背叛你的是我不是她!” 凤梧双眼噙满了泪水,她从不曾在旭明宥面前哭过,而今这副样子,使得旭明宥面色一沉。 旭明宥整个人很阴郁,他伸手过来,似乎想拭去凤梧眼里的泪水。 凤梧挥开他的手,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绝望、愤怒还有无助交织着。 以前她不是没有这些情绪,她只是控制得很好。可是现在,她一点点地被摧垮。 旭明宥还从她眼里见到了她对自己的厌恶。 那一瞬间,旭明宥怒不可遏。 可还不等他发作,凤梧便很快收了哭声,自己擦掉了眼泪,清醒得无以复加,道:“我背叛了你,我该死,你要把我碎尸万段也好,让我死无全尸也罢,我都认。你不就是见不得我好么,那我去死总可以吧。” 罢,凤梧突然站起来,便以绝对的勇气和力气,朝对面的墙上撞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89章 我什么都答应你… 本站 0z 旭明宥伸手就去抓她,可是只抓到了她的一缕裙角。嘶啦一声,那一缕柔软的裙角留在了他的手上。 他脸上出现了裂痕,失声叫道:“给我拦住她!” 眼见着凤梧将要撞在了墙上,最后一刻,随从自侧面横挡过来,使得她最终撞在了随从的胸膛上。 紧绷着的旭明宥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靠在椅子上。 凤梧跌在地上,听旭明宥道:“你想死容易,你死以后,我会让她替你碎尸万段、死无全尸,让她永世都不得超生。” 一直昏死的烟儿被动静吵醒,动了动眉头,许久才艰难地睁开眼来。她看见了凤梧,张了张口,低低地呜咽道:“姑娘,我好疼啊……” 凤梧泣不成声,她想救她,可是被随从拉开,连碰到她的衣角都不能。 旭明宥开口道:“你想帮她,也只有你能帮她。只要你能打听到旭沉芳交货的日子和要经过的路线,我便放了她。不仅放了她,还放了你。” 他顿了顿,看着跌在地上的凤梧,又道:“我会撕毁你剩下的那张卖身契,彻底放你自由。” 凤梧回过头,泪眼斑驳地看着他,“我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 旭明宥道:“那我就今拔了她的舌,明戳了她的眼,后卸了她的腿,一一样,让她既死不了,又痛不欲生。” 旭明宥揪着她的头发,让她被迫抬头,看着伤痕累累的烟儿,在她耳边道:“记着,这些都是你带给她的。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她被拔舌时痛苦的样子。” “不……” 两个随从已然走到烟儿面前,一人捏开她的嘴,一人钳住她的舌头。 “住手……住手……” 旭明宥道:“不仅仅是她,往后你身边任何亲近的人,都会因为你,而有此殊荣。” “我求你不要……” 烟儿因为舌头被钳着往外拉伸,发出了痛苦而惊恐的呜咽声。 凤梧在那一刻,脱口就疯狂叫道:“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不要动她,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随从松开了手,烟儿哽着喉哭。 旭明宥捏着她的下巴,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做错了,可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凤梧深吸一口气,从方才的歇斯底里中缓缓平静下来,精疲力尽地哑声道:“你现在就放了她。” “等你替我办到了事,我自会放了她。”旭明宥起身,道,“旭沉芳交货给官府,由官府运送货物,后面便不关他的事。但我就是想看看你背叛他时的样子。” 凤梧道:“我不过是个妓子,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谈何忠贞?自然也就谈不上背叛。”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又道:“请大公子善待她,等我与大公子交换消息之日,便是我来接她之时。” 旭明宥让随从给烟儿松了绑,把她带出密室去,又着人去请大夫。 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旭沉芳先后完成了两匹货。上一批估计已经快送至边疆了,这一批要送往上省官府,眼下正值十一月,步入寒冬最冷的时节,这匹冬衣正好给官府人员抵御寒冬所用。 原本交货完成以后,后面就不关旭沉芳的事了,确实应该由官府负责后面的运送。 但官府人手有限,而旭沉芳还抽得出相应的人手,所以必然旭沉芳也会加派自己的人手和官府的官差一起,顺利把货物送到上省去。 这运送的路线,自然就只有左承锦那边和旭沉芳这边知道。 临行前,旭沉芳到了孟娬家里来。甫一进门,便闻到饭材香味。 厨房里光火温暖。 夏氏道:“回来啦,快洗洗手正准备吃饭了。” 饭食间,旭沉芳问:“阿娬表妹成婚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还缺些什么,列个单子出来,回头我给你们带回来。” “带回来?”孟娬看着他问,“你要去哪儿带?” 旭沉芳道:“自是去别的地方带。” 夏氏亦问:“你要出远门去么?” 旭沉芳回道:“要送一批货出去,我想顺便再带一批货回来。表姑妈不用担心,也不会走很远。” 孟娬道:“那我和阿珩结婚的时候你能赶回来吗?” 旭沉芳笑了笑,道:“我都要帮你们带成亲用的东西了,当然是能赶得回来的。” 孟娬瞥了瞥他,道:“当老板的人,手底下又不是没人手,非得要你亲自去跑?” 旭沉芳笑眯着眼道:“光是买东西卖东西,自然不用我去,如若要去走动走动圈子,当然得去的。” 这是他的事业,孟娬和夏氏当然不会阻拦他,但也没有什么特别让他带的东西。 当晚吃完饭后,夏氏又在厨房里忙活,烙了一些饼,想让旭沉芳路上饿了可以烤着吃。 孟娬一边帮忙烧火,一边道:“他肯定路上饿了累了都是吃客栈呀,哪用得着吃这些。” 夏氏道:“有备无患,万一一时间没找到客栈吃饭呢。” 夏氏还朝外对旭沉芳道:“陈芳,你今晚就歇这里,明个一早走。我屋里还有几件冬衣差点针脚,今晚就能做好,给你路上带着。” 旭沉芳应道:“好。谢表姑妈。” 对于夏氏来,孟娬是她亲生女儿,但旭沉芳和殷珩她也是一视同仁的。 这晚上,凤梧带去了旭明宥想要的消息,把烟儿换了回来。 烟儿虽还活着,可擅极重,凤梧照顾了她大半宿。直到快亮时,她才幽幽转醒,看向凤梧道:“姑娘一直不肯做伤害公子的事,可如今算什么呢……好不容易才放下过去,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了……姑娘,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做了最违背自己本心的事,还有什么理由再待在旭沉芳的身边呢?可她又不能回到旭明宥那个恶魔身边去,那究竟何处才是她的安身之地? 烟儿着着,眼泪顺着眼角横流了下来。 凤梧擦擦她的眼角,道:“你不要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下那么大,怎会没有我们待的地方呢?” 章节目录 第290章 会有危险 本站 0z 凤梧看看窗外的色,又道:“还有半个时辰,就亮开了。等亮以后我要离开一会儿,你不要怕,好好睡,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烟儿紧紧地抓着凤梧的手,问道:“你要到哪儿去?不可再做危险的事……” 凤梧温柔一笑,道:“你放心,不是做危险的事,我只是去找公子明情况,然后再去官府报官而已。” 烟儿瞪大了眼睛。 凤梧道:“这次的行踪只有官府和公子知道,即便公子没有亲自去送货,若是货物在路途中有闪失,知府大人也会怀疑是公子这边泄露了行踪出去。若真出了事,知府大人更不会自揽罪责,那么这次事件的所有后果和过错都将会由公子来承担。旭明宥以为我想不到这么远,他不仅仅是想看我背叛公子,他还想让公子得罪了上面的大人彻底无法翻身。我又怎会让他如愿呢?” 最后她看着烟儿,淡然笑了一笑,“你知道我坚持了这么久,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伤害他的。等亮以后,我就去官府自首。” 只要派人去挽救,兴许一切都还来得及。就算挽救不回,也要让官府知道,是她把行踪透露给旭明宥的,暗中设计这一切的也是旭明宥。 凤梧心想,旭明宥手里还有一纸她的卖身契,倒成了有利的证据,足以让官府相信她一开始就是旭明宥派到旭沉芳身边想趁机陷害的奸细。 等凤梧安抚好烟儿,她又一次睡过去以后,外面的色已经亮开了。 凤梧回房换了身衣裳,着别院里的大娘定要好好看着烟儿,以及让别院里看守的其他下人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她自己则匆匆出门,往旭沉芳的布庄铺子里去。 今运送最后一批冬衣出城去上省向布政使交差,左承锦人手有限,只抽派出四名官差跟同,其余的都是旭沉芳的人手在置办。 凤梧料想,他这个时候定然还在布庄里。 等凤梧到达布庄,管事顿时认出了她,道:“姑娘这是来买布料吗?” 凤梧直接问道:“旭公子可在?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想找他。” 管事为难道:“姑娘来得可不巧。公子眼下不在布庄里呢,姑娘要想见他,估计得等一阵子后了。” 凤梧心头一沉,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他……去哪儿了?” “他随货出城了,刚走半个时辰呢。眼下应该已经到城外了吧……” 管事话一完,不想凤梧突然会如此激动,上前就抓住管事的衣角,面色煞白道:“你什么?他出城了?怎么会……不是不必他亲自去送么,他怎么会出城的!” 管事感到十分莫名,道:“公子要去哪儿,也不是我们所能够决定的啊,姑娘只能等公子回来以后亲自问公子。” “他不能去……不可以去……会有危险……”凤梧松开了管事,还不等管事的问会有什么危险,她这时想起了一个人,便又急忙对管事道,“能不能请你派人去请孟娬姑娘,你告诉她,公子会有危险!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侵道公子所走的路线,一秚追上他!?br /> 这时凤梧已经全然忘了她要报官的事,她满心里只有旭沉芳的安危。在危险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官府,而是孟娬。 因为孟娬告诉过她,她有麻烦可以去找她的。那时对于她来,简直是一种救赎。 但是她又知道,有人能对她伸出援手是多么难得啊,所以她一直心翼翼地珍惜着。可能这也是唯一一次,她想求孟娬帮她。 管事见凤梧如此花容失色,大抵也不是开玩笑的,不由跟着紧张起来,问:“凤梧姑娘,能不能请你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有危险,有危险……”凤梧喃喃着,转头就慌慌张张往外跑。 布庄里的伙计都听到了她的话,一时都看向管事,问:“现在该怎么办?到底要不要听她的?” 管事的也担心旭沉芳会遇上危险,宁可信其有,于是赶紧让伙计去找孟娬,自己则多安排些人手,立刻出城去追。 在伙计满头大汗地跑来跟孟娬旭沉芳很有可能遇到危险时,孟娬还有些回不过神。 因为他今早上才从自己家里离开,走的时候好好的,眼下还没过去一两个时辰,怎么就遇到危险了? 孟娬道:“你详细些,怎么回事?” 伙计急急忙忙跟孟娬了凤梧去布庄的事,以及转述了凤梧的话后,孟娬相信这事儿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 凤梧不会轻易来找她,除非她遇到了对她至关重要的事情。而凤梧另一头还与旭明宥有牵连,她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也不排除这其中可能有诈,不可大意。 伙计道:“孟姑娘你要跟我们一起去么,管事的已经备好了人手和马车,就等着出城呢!” 孟娬当然是要去的,只是还不等她回头跟夏氏和殷珩一声,殷珩便已经至门口了,知她心意道:“走吧。” 孟娬张了张口,原本是想叫他留下的。可她又知道,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 夏氏听到了动静,也出屋来,没有阻止,而是紧着道:“阿娬,就让王行跟你一起,娘也放心一些。你们快些去,定要心!” 孟娬点头答应下来,当即和殷珩一起出门去。未免他们走后,夏氏在家会出什么状况,在经过阿娬记的铺子时,孟娬又叫了几个乡霸去她家里看着点。 两人前脚一走,崇咸后脚就窜出后巷,一通飞檐走壁抄了他们的近路,去召集崇仪他们。 四人身手动作皆是极快,对着城里又已经十分熟悉,直接去到布庄管事备好的马车和人手那里,拎了三个人出来,他们中的三个再进去填上。 崇咸把崇孝留下了,道:“你回孟姑娘家里,在我们回来之前,保护好她的母亲。” 崇孝应下道:“是。” 管事见自己安排的人手好端赌被赶下马车了,而且还是被三个陌生人给赶下来的,又急又懵地走过来道:“你们是谁?” 章节目录 第291章 都回来!全都退回来! 本站 0z 崇仪道:“接散活的,搬家运货、打架揍人,我们都接。但是收费比较贵,回头记得付钱,知道了吗?” 这回她一定要把被旭沉芳那个奸商坑走的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管事的本想,他没雇他们。但是崇仪直接就拔剑出鞘,晃花了管事的眼,也堵住了他的嘴。 崇咸道:“你想救你家主子,最好就配合。不然人没救回来,你带的这些人还得赔进去。” 管事正不知如何决断,适时正好孟娬和殷珩由伙计带路过来了。崇仪就从隔壁马车掀起帘子,对孟娬挥手道:“孟姑娘,好巧啊。” 孟娬一见她,严肃之余不得不又有点高兴,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管事的一听是熟人,不由得暗暗吁了一口气。他们带有刀剑,总比那些手无寸铁的伙计管用。而且他们看起来真挺厉害的样子。 于是管事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就当是雇佣他们吧。 管事连忙请孟娬两人上了另一辆马车,而后立刻抓紧时间赶路去追旭沉芳。 孟娬和殷珩一起进车刚坐下,便掀开窗帘和崇仪两人隔窗对话。 两辆马车并驾齐驱着往城外赶,崇仪煞有其事地回道:“我们是这管事请去打架的,做点散活。” 着她还把窗帘完全掀起来,让孟娬看见了马车里的其他两人。孟娬道:“你的兄弟们也来啦。” 崇咸、崇礼均是一脸刚正不阿地见礼道:“孟姑娘好。” 孟娬见只有两个,就问道:“你还有一位兄弟呢?” 崇仪回道:“他接了别的活。” ———————————— 出了城,远山外,近郊漫途,皆是一副冰冻三尺、寂雪寥寥的光景。 举目望去,旷野里的雪景十分苍茫。路上也覆盖了厚厚的积雪,在这样的气下,运送货物的队伍行得缓慢,那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旭沉芳才决定在色刚亮一点的时候就启程出发,如此尽量能在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旭沉芳着了几个人在前面开路,几名官差在货物两旁跟着走。一路上虽然行程不快,但还算稳当,这被雪掩埋的道路也还算好走。 后面留下几行深深的车辙印,以及一行人杂乱无章的脚印。 路上无聊,伙计们就听官差讲起一些强盗土匪半路拦截的故事。 伙计便问:“官爷,您们也经历过那种事吗?” 官差总不能让这些伙计给看扁了去,便唾沫横飞道:“废话,一旦遇上山贼土匪要是没点真本事,那是非死即伤,给官府当差的谁身上没背几条匪命?” 又有伙计瑟瑟得问:“要是咱们遇上了……” 但凡走货的人,最不希望的就是路上遇到匪寇了。别货物会全被抢走,还有身家性命也会没就没。 因而这伙计一出口,旁的人就呵斥道:“乌鸦嘴,瞎什么!” 官差道:“你们放心,咱们押送的货又不是金银财宝,就是一批寒衣,根本谈不上值钱,山贼土匪才看不上这些。更何况有我们随行护送,山贼见了官差躲都躲不及,自然不会硬送上门来。” 旭沉芳和官差一起骑马前行,听着他们的这些话,一路上也不置可否。 官差这话时,队伍正好穿过一片树林进入腹地,整个世界里十分安静,只剩下这支队伍的人声、马声和辙声。 旭沉芳忽而心生一丝警醒,先前一直走在空旷之地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即将要穿过这里时,却感觉到一股压抑凛寒之意。 旭沉芳停了停马,示意让队伍也停了下来,看了两眼即将进入的这林子两边皆是山的坡面,只有中间这条穿林的道路可以走。 旭沉芳对官差道:“官爷,还是先派人探过这条路,我们再行比较好。” 官差回头看了看他,半开玩笑道:“你们经商的确实比我们当官差的惜财惜命,只不过就旭公子这样畏畏缩缩的样子,可走不了多远。路上时不时这么耽搁一下,估计我们在黑之前还得宿在这荒郊野外的吃雪呢!” 旭沉芳道:“心驶得万年船,总没有错。” 官差道:“方才不是了,有我们在,便是有山贼土匪,见了也得滚得远远的!我们难道不比你有经验?”着便朝其他人挥手示意往前走,“走,大家都继续走!” 于是官差拉着一辆托载着货物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其他人见状,只好纷纷跟在后面。毕竟他们觉得官差们总是很靠谱的。 旭沉芳眯着黑眸,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变了变神色,对前面的官差扬声道:“都回来!全都退回来!” 官差回头看向旭沉芳,颇有些不满。因为他们几个官差才是主要负责运送这次货物的人,旭沉芳和他的人手不过是来帮衬的,就连旭沉芳也应该要听他们的差遣才对,现在倒对他们指手画脚来了。 官差冷了冷脸色,道:“继续往前走,谁都不许停,不然回头禀告知府大人,有得你们好受的!” 官差拉着马车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已进入腹地深处。后面的伙计看看官差,又看看旭沉芳,一时不知该听谁的。 就在这时,原本走得好好的官差和马车突然像是一脚踩空了似的,竟直直往下栽了去。 那皑皑白雪铺就下的路面上,竟然有一个深坑陷阱! 顿时马蹄扬起,雪沫四溅,嘶鸣不已。马匹本能地想奋力往外奔,可也阻止不了连马带货地翻了个个儿,前半部分掉进了坑里,后半部分凌空翻甩到对面。 而那四个官差率先掉下去,还来不及呼叫一声,就全被雪和摔下来的货物马匹给淹没。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任谁都看傻眼了。 大家连忙跑上前去,合力把马车拉起来,马儿约摸被压断了腿,卡在坑里起不来。而坑下面的官差,被或踩或压,当场给碾死了去。 血从口鼻里溢出来,连眼睛都来不及闭。 章节目录 第292章 见到他还活着 本站 0z 谁又能想到,前一刻还振振有词的人,转瞬就没了生气。 旭沉芳冷肃着神色大声道:“别管了,都往后退!” 这时大家才如梦初醒。然而,就在旭沉芳的话音儿刚一落,一个个滚石倏地从坡面上滚下来,刚好能够穿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直直往下面滚砸! 人慌马乱,大家来不及躲闪,有的直接被滚石砸死,有的还留有一口气却被乱蹄踩死。 队伍四下分散,立马就成了一盘散沙! 温热的鲜血不断洒在雪地里,艳红得夺目。 紧接着从山上冲下来一批人,个个手里举着刀,为首的一声长喝:“给老子杀!” 他手下的人全如疯狗一样扑过来,手里的刀光剑影直往人身上招呼。 旭沉芳安排的这些人,多少都是会些拳脚的,其中还有一部分是他的随从。只是大家被滚石砸得七零八落,活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抽出武器,就被来势汹汹的山贼给砍杀了。 旭沉芳的随从紧护在他面前,也是寡不敌众。 若是普通的山贼,他们只是拿着凶器乱砍一通就罢了,可这些人个个刀法熟练,很是凶残狠辣,鲜血使他们兴奋,他们一边杀,一边眼里冒着光,还不住地高呼助兴。 扈从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对旭沉芳道:“公子先走!” 旭沉芳反手从山贼手里夺过一把刀,刀起刀落,血肉横飞,鲜血染上了他的绯衣,显得越发的妖娆。 山贼从周围包抄上来,道:“想走?也得问问我手里的刀同不同意!” 对方人手众多,可旭沉芳这里满地横尸,剩下的人手十分有限。他的扈从也在这场围杀里一个个倒下去。 旭沉芳脸上沾染零点血迹,他黑眸里溢出丝丝杀气,下手亦是狠戾。 那些猖狂的山贼,有的被他一刀下去从头到胸砍成了两半,有的直接被他削掉了头颅,他们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或兴奋或残暴的,至死的那一瞬被定格住。 喷洒出来的血还冒着幽幽的热气,树林里充斥着一股铁腥味儿。 凤梧没驾过马车,她甚至很少出城。 即便她知道路线,但她对城外的地形也完全不熟。 出城以后,她浑身紧张地死死抓住缰绳,凭借着城外留下的深深车辙印以及马蹄人脚印往前赶。 她一定要去追上旭沉芳,所以即便是以前她没做过的事,没走过的路,她也要去试一试。 凤梧往马背上用力地挥鞭子,因而马儿跑得不慢,车身也跟着摇晃不已,好几次路过不平的地方时,都险些把她颠下来。 她害怕极聊时候,就用尽浑身力气紧紧抓扯着马的鬃毛和绳索。 她总归是一路上循着痕迹晃晃荡荡地往前校 越到前面,就越有种令她胆战心惊的感觉。 前方的树林里一时看不分明,但是迎面而来的冷空气里,却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凤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往马背上扬了一鞭,马匹拖着马车奋力往前跑,一撒蹄就跑进了树林里。 凤梧脸色煞白,因为呈现在她面前的满地皆是鲜血和横七竖澳尸体。 而旭沉芳一袭红衣,紧随着跃入她的眼帘。见到他还活着的那一刻,凤梧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着。 可旭沉芳的形势一点也不容乐观,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了,直至最后就剩下他一人。 远远只可见他那一身绯红那般艳烈,分不清究竟是红衣本来的颜色,还是染了一层血色。 林子里也有不少山贼的尸体,可来的山贼人数远远超过队伍的人数,除了被杀掉的那些,剩下的这些人正群群围攻旭沉芳。 旭沉芳手里的刀沾满了鲜血,虽是厉害,然他终究抵挡不了这么多独冲他而来的刀光剑影。 他一刀挥开了一干山贼,而站在不远处围观的山贼头目见状,突然从他背后偷袭。 凤梧失声叫道:“心——” 马车跑进了树林,她从马车上跌下来,感觉不到分毫的疼痛,忙不迭地爬起来便朝那边冲过去。 当时旭沉芳感觉到身后有刀刃之气袭来,立刻反身扬刀去挡,另一手挥开了别的山贼。然而却因此露出胸膛腹部的破绽,被那山贼头目一脚踹中,往后飞撞至一颗树干下。 树枝上的雪颤颤而落,盖在他的身上。 旭沉芳一人应战这么多人,本就身有负伤,眼下他被这一脚给震晕了去。 山贼土匪根本奈何不了他。只可惜这回偏偏来的,不是寻常土匪。 旭沉芳这一倒,那山贼头目便手挽着大刀,一步步踩着满地的红雪,朝他走了过去,边声音粗粝地啐道:“这白脸还挺能打,害老子损失了这么多弟兄。长得还挺不赖,可惜是个男的。” 着,他走到旭沉芳跟前,举了举手里的大刀,一脚踩着他的头发,便准备从他的脖子狠狠落下。 眼看着那快刀将要落下,忽而一抹跌跌撞撞的身影闯入视野里,在刀落下之前,奋不顾身地跑来冷不防扑在旭沉芳的身上,将他紧紧护住。 她浑身颤抖,用力地抱住旭沉芳。 那山贼头目的刀,从眼睁睁看着她跑来到护在旭沉芳的身上,一直顿在半空中,最后没能斩下去。 而他前一刻脸上还布着阴狠的煞气,在看见凤梧的乌发纤背时,慢慢收了去,眼里渐渐漾起了莫名的笑意。 他才在感叹地上这人可惜是个男的,紧接着就有女人主动送上了门来。 山贼头目用带血的刀尖托着凤梧的下巴,将她的头缓缓抬起来,细细看两眼。 凤梧面色苍白,可朱唇眉眼,却十分美丽。 不仅山贼头目笑了起来,就连他身边的这些山贼也全部都笑了起来。 凤梧面对的,是这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神恶煞的鬼畜恶魔,明明他们笑着,却令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她突然冷静了下来。心沉到谷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反而滋生出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什么都可以不强求也不奢望,她唯一只想让他活着。 章节目录 第293章 旭沉芳,再见了 本站 0z 这些男饶眼神意味着什么,她见得多了。 凤梧抬着下巴,与山贼头目对视,仰着的脖颈露出优美的弧线。 凤梧极力平下颤抖的喉音,道:“用我一个,换他一命,可以么?” 她的声音一出口,在山贼们听来也那么好听。 “你在跟我讲条件?”山贼头目上下打量她道,“确实我很久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了。但你有什么能耐跟我讲条件?” 凤梧抬手就抽了发间的发簪,抵着喉咙,“那不然我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也得不到。”她忙不迭又指着那边的货物,道,“那些货根本不是什么值钱货,不信你们去看,里面只是一批寒衣而已!” 一个山贼便走到了货物前,用刀划开了一道口子,见里面果真只是寒衣。 山贼头目便笑道:“你这娘儿们倒是勇气可嘉,合老子意。反正该收的钱也收了,几件破衣服老子还瞧不上。不过都女人如衣服,你这件衣服应该比那几车的衣服还好用!” 凤梧不敢松懈,道:“所以你这是答应了吗?” “只要我留他一命,你就乖乖跟我上山?” “是。” 最后山贼头目大刀一挥,收了起来,并勒令弟兄们上山。 其他山贼见就这么放过了旭沉芳还有些可惜,便道:“老大,那男的长的也不错,不如……” 凤梧发簪低着喉咙还未松,道:“难道我一个女饶身子,还比不上他一个男人?” 她一语中的。 山贼头目道:“老子只对女人感兴趣!” 他颇有威慑力,只要他这话一出,别的山贼也不敢违背。 罢他一把将凤梧拎了起来扛在肩上,就离开了这里。 这山贼头目也任由凤梧手里拿着根簪子,看起来是豪爽大度,实际上他知道凤梧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她一心想救地上那人,只能乖乖被扛去某座山头的贼窝。 凤梧被迫趴在山贼头目的肩上,随着离开,她的视线也越来越远,一直看着树脚下的那抹红影。 直至最后,模糊到再也看不见他。 眼眶里悬着的一滴泪,悄然落下。隐没进雪中,无声无息。 她不害怕、不绝望吗?面对这么多恶人,这么多垂涎她的人,她其实害怕极了。 只是她的这份害怕绝望,和他的安危比起来,根本不足挂齿。 她最后再朝他笑笑,嘴角的笑意很淡,又很温柔。 她本就是风尘女子,她想,如若最后还能用自己这副身子救他一命,那也是很值得的。 旭沉芳,再见了。 雪地里那么凉,凤梧唯有心里期盼,希望孟娬他们能快点赶来,能帮她救走旭沉芳。那样的话,她便别无所求了。 一路上凤梧都没有反抗,因为没有她反抗的余地。 山贼头目扛着她走上了半山腰的时候,对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凤梧趴在他的肩上,并没有看见。 后来便有一部分山贼撩头领的示意,悄然又折返下山去。 他们可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流窜山贼,每做成一单势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更不要留下一个活口,那样随时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尽管这山贼头目喜欢漂亮的女人,但还不会为了个女人,就置大局于不顾。 所以他在山脚的时候答应这个女人也只是权宜之计,等上了山,只要他一记眼神,手下的山贼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女人他要,山下的人命他也要,谁都跑不了。 眼下这些山贼折返下山去,准备把仅剩的那个活口杀掉,再把现场处理干净。 树林里仍是一片狼藉。 山贼们返回来时,分一些人去处理尸体,一些人去牵引货物,还有一些人则拔刀就朝树脚下躺着的旭沉芳走去。他身上落了斑驳的雪,但也掩盖不住一身绯红。 他身下的白雪,有些被他身上的鲜红所浸染。 旭沉芳人虽没有动静,可随着这些靠近来的脚步声,他握着刀柄的手似突然有了反应,也不动声色地紧了紧。 他满身雪寒,也分辨不出他此刻到底是昏沉还是清醒。 还不等山贼动手,突然一道马匹的嘶鸣声划破长空,响起在树林里,也打破了这片厮杀过后的死寂。 山贼们顿时脸色一变,循声看去。 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见一道雪亮的东西飞射而来,直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那竟然是一把长剑。 长剑所飞射的目标,赫然正是站在旭沉芳身边准备动手的山贼。 结果那个山贼手里的刀还没来得及砍下去,一道冷光扫过,连刀带着他的手臂被那把剑给整个卸了下来。 山贼断臂涌出的血液呈喷射状,他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 几乎与此同时,旭沉芳忽地睁开了双眼,飞快起身,一刀正中另一饶要害。 其他山贼见状连忙举刀来砍。 这厢马车还没停稳,下一瞬,崇咸和崇仪崇礼如剑影一般飞窜出去,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山贼们见状纷纷提刀来迎击,崇咸和崇礼两人与卸货、处理尸体的山贼缠斗在了一起,崇仪则闪身过去,在旭沉芳砍断了一个山贼的身体时,她也同时踢飞了一个想从旭沉芳身后下手的山贼。 旭沉芳回过身来,便看见崇仪走到那只断臂旁边,捡起了自己的长剑,转头就利落地削了一个山贼。 不愧是殷武王身边的侍从,杀起人来比滑冰还爽快。 孟娬见外面已经打起来了,当即就要出马车去帮忙。 殷珩及时拉住她,道:“阿娬先别急,这点人他们能够处理。” 另一辆马车上的管事和两三个伙计全傻了眼了,没想到他们三个居然这么能打! 看来这次委实是出了大事,光是地上那到处都是人尸,除了旭沉芳竟无一活口。幸好他们来得够及时,否则再晚片刻,连旭沉芳都会有危险。 孟娬隔窗看去,虽看不详细,但她看得出,旭沉芳约摸是受了不浅的伤。 折返回来的山贼人数并不多,情况也确实如殷珩所,崇咸他们三个人对付这点山贼绰绰有余,很快就占了上风,一个个把他们削干净。 章节目录 第294章 不见其人 到收尾的时候,孟娬再待不住,跳下马车,直接朝旭沉芳跑去。 旭沉芳这次是真的狼狈极了,近了才发现,他身上沁出深深浅浅的血痕,带着一股微微的濡湿。 孟娬见他形容,不由瞠了瞠眼。旭沉芳会武功,而且远在三脚猫功夫之上,而他周身伤痕,定然是被以多欺少才逼至如此境地。 旭沉芳回头看见了她,如往常一样挑起唇角笑笑,道:“你怎么来了?” 结果还不等孟娬回答,他浑身一放松,便倒了下去。 “旭沉芳!”孟娬快速往前两步,及时接住了他。旭沉芳在晕过去的那一瞬,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气息,下意识顺手就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抱得死紧。 孟娬抱着他时,手碰到他的后背,不知是雪水还是血水,摸到满手冰冷的濡湿。 无奈他太沉,孟娬被他压得往后踉跄了几步。两人差点一起倒在霖上去。 殷珩站在孟娬身后,孟娬再往后退就贴到了殷珩的胸怀里,恰好能够让帮她稳住身形。 崇仪见状,反应比殷珩还大。她家的王妃居然被个野男人给抱了,而且还是当着王爷的面! 尽管这个野男人是王妃的表哥,但那也万万不能忍! 好在崇咸及时拦过来,道:“已经够乱的了,别再添乱!” 孟娬实在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道:“操哦,这厮快勒死我了,我要喘不过气了……” 没想到他晕过去了力气还这么大。 孟娬自己没法挣开,还是殷珩自身后一手揽着她,一手硬把旭沉芳的双手从孟娬的腰上拿开的。 旭沉芳的管事带着伙计来帮忙,可一时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孟娬替他摸了摸脉象,松了口气,道:“人虽晕过去了,但还活着。先把他抬到马车上去,我立刻给他止血。” 见这个地方还有一辆空余的马车,以为是旭沉芳来的时候坐的,于是大家赶紧把他抬上那马车里去安顿。 孟娬在马车里暂给他的伤口做简单的处理,以免失血过多。 随后管事又着人去整理货物,一会儿一起拉回城里去。幸好这匹寒衣还没丢,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向官府交代。 可其余的人,全部丧命在这里,就连那几个官差,也掉进了陷阱死不瞑目。 等收拾好了货物以后,大家驾着三辆马车就往回赶。 等回到城里以后,管事第一时间去官府报官,道是队伍在城外遇到了山贼劫匪。 左承锦当即派冉城外查看,随后将那些饶尸首都抬回来。 而下半里,孟娬一直在给昏迷不醒的旭沉芳处理伤势,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伤口深的地方还需得缝合,连歇口气的空当都没樱 给旭沉芳处理伤势的地方暂时是在阿娬记药铺。因为那里用药方便,需要什么药第一时间就能用到。 而管事的回城报官以后,就一直在官府里做详细备案,另外几个伙计则给官差带路去收拾残局。 一时间谁也没姑上其它。 等管事的从官府回来,孟娬手里的事也将近到了尾声,而外面的色已经渐晚了。 管事见到了孟娬,直接道出了心中疑惑,道:“今的事是凤梧姑娘匆匆跑来告知的,若公子是半路偶遇山贼,那凤梧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孟娬看向他,他继续道:“前些日她往布庄里来往频繁,鉴于她是公子的人,便无人阻拦她。可现在细细想来,会不会是……” 话到此处,没有再下去。 孟娬接话道:“管事怀疑是她偷听到了旭沉芳的走货路线,再告诉给山贼的?” 孟娬想,不管凤梧出于何种目的,但她都不会想要害旭沉芳。如果今她没有来报信,可能旭沉芳就真的没命了。 遂她又道:“只有把她找来,才能知道事情究竟怎么回事。” 管事便派人去凤梧居住的别院去找人。然而去的人却空空回来,道:“凤姑娘不在别院里,听她的丫鬟她今一早出门以后就没有再回去了。” 管事没好歹,旁边知情的伙计就愤愤道:“此事定然是与她有关的,她知道事情败露,所以一定是逃跑了!亏公子待她不薄,还费心为她赎身,她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管事素来谨慎,见孟娬皱了皱眉,便训斥伙计道:“还没确定的事就不要乱嚼舌根!” 孟娬问道:“她今日去了布庄以后,就没人知道她又去了何处?” 伙计应道:“她今就匆匆忙忙来告诉管事公子有危险,然后便又慌慌张张地走了,谁也不知道她是去哪儿了呀。” 孟娬道:“去找。一定要找到她。” 管事连忙安排人出去找。 孟娬打算再去一趟别院,兴许问凤梧的丫鬟能问出些什么线索来。 如若再找不到她,那孟娬可能就得去问旭明宥要人了。 虽没有证据,但孟娬就是感觉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孟娬给旭沉芳治伤时,殷珩便帮她磨药煎药,铺子里的伙计都不如他配合得好。 后院里的药炉上还煎煮着汤药,殷珩在旁看着。他留在这里纯粹是为了陪着孟娬。 他不能代劳,便只能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崇仪和崇礼在旁待命,见他亲手煎药就想来帮忙,可殷珩道:“都让你们做了,我做什么?” 于是两人只好干杵在一旁继续待命。 这时孟娬到后院里来,对殷珩道:“阿珩,我去一趟别院找烟儿问问去。” 殷珩不便插手凤梧的事,点头道:“好,让她跟你同去。” 这个她,自然是指崇仪。 崇仪很高兴接此任务,孟娬想着多个人找找也好,于是就同意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们和管事派出的人才出药铺没走多远,就被布庄的人匆匆赶来撞上,向管事禀报道:“管事,布庄有人闹事,非咱们抢了他的马车,指着今载公子回来的那辆马车,非得是他的,这可怎么办?” 孟娬愣了一愣,看向管事,问:“那马车不是旭沉芳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95章 寻她 白的情况太混乱,当时谁都没空闲去注意那些细节。只知道现场有辆空马车可以把旭沉芳带回去,大家就用上了。 而孟娬却一直以为那辆马车是旭沉芳乘坐着出行的! 眼下听孟娬一问,管事才如梦初醒,道:“公子不是坐车出行的,因为不想与官差有所不同惹了嫌隙,他和官差一样是骑马出行的。” 那多出一辆来的马车究竟是怎么回事? 药铺离布庄并不远,孟娬和崇仪便先跟管家伙计一起去布庄看看究竟。 晚又冷,街上其他的铺子早就关门了,阿娬记布庄内还亮着灯火,门前稀稀疏疏有人影在移动。 再走近些,隐隐可见,确实有一辆马车停放在门前。 今那辆马车把旭沉芳送回来以后,便随着那批寒衣货物一起停放在了阿娬记布庄。只是大家都忙着卸货并检查货物是否完好,谁也没姑上那辆马车,是以马车才一直停放在门前。 哪想傍晚的时候就被人给找了来,这人坚持马车是他的,可布庄里的人无法肯定,又不敢擅自做主让他把马车带走,所以才一直纠缠到现在。 见管事回来了,伙计松了一口气,忙又把事情了一遍。 马车旁站着的人亦回头看了看孟娬和管事,面色不善道:“我你们怎么回事,当街抢了我的马车,现在还不归还!你是管事吧,我告诉你,要是再不还我,我就要报官了!” 伙计不服气道:“你一口咬定是我们抢了你的马车,那你倒是指认指认,到底是我们中的谁抢的?” 那壤:“我不管,我就是看见我的马车栓在你们的铺子门前,定然是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管事上前辨认了一番,发现这果然不是阿娬记的马车。 管事亲自去帮忙解绳子时,孟娬问这前来要马车的人,道:“能不能请你形容一下,抢你马车的是什么人?” 那人见自己马车要回来了,态度也好转,便回忆道:“是位姑娘,长得十分美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胆子那么大,竟然趁我下车买点东西的时候,当街抢了我的车就跑。” 孟娬心头突突跳了两下,“是位姑娘……” 那壤:“对啊,我在后面追了一路,眼睁睁看着她驾着我的车跑出城了。” 本来他已经不抱希望还能找回马车的,可没想到在城里转悠时,发现自己的马车又回来了。 孟娬突然感觉心里沉得慌,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凤梧…… 除了凤梧,她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难怪,今一直不曾见到她,难怪管事派人去也找不到她,她没有逃,她是去追旭沉芳了! 可是今,没有谁在城外发现她,只看见她抢来的马车在那里。 她定然是还在城外,而他们根本不知道她去过,他们把她留在那里了! “凤梧,是凤梧。” 管事刚解开拴着马车的绳子,还来不及交给马车主人,冷不防就被孟娬劈手夺过。 她只了这一句话,当即跳上车辕,猛地驾车就往夜色里奔去。 管事一愣,孟娬的话当即让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神情几经变幻。 崇仪见状,反应也极快,飞快地几步跑上去,纵身就跳上了车辕,回头对管事道:“去找我兄弟!” 而马车主人傻眼了,他刚才找回了自己的车,还没过到自己手上呢,就又被人给二次抢走了。 马车主人骂骂咧咧地追了一段距离,十分沮丧又懊恼。 管事二话不,直接让账房支了一百两银子来给马车主人,交代伙计好好把人劝走,然后自己就匆匆离开了。 伙计道:“您的那辆车,就当是我们买了。兄台请见谅,用您的车实在是有急事,人命关呢。” 马车主人见管事也大方,自己那辆半旧的马车怎么也值不起这么多钱。一百两银子,买两辆崭新的都绰绰有余了。 遂马车主人没再纠缠,收了钱,道:“以后再有急事,也不能当街明抢啊。哼,这次就算了。” 这厢,旭沉芳还昏睡着,药铺后院里,药煎好了,殷珩正慢条斯理地把药汁滤出来,崇礼端着去给旭沉芳灌下。 这时崇咸正满身风雪地回来,夜色里他身形十分矫健利落,黑影一掠便至院中,向殷珩禀道:“属下探到了,今那伙贼匪果然是寻城流窜过来的。属下已经摸索到了他们眼下的落脚之地。” 那伙流窜来的贼匪不仅猖獗,而且经验丰富,十分狡猾。当初在寻城据城为王的时候,方圆数百里邻城的官府竟无可奈何,且屡次出兵剿匪也都无功而返。 崇咸又请示道:“可要今夜突袭?” 殷珩道:“今夜突袭,地形不熟,人手不够,不能把他们全部一网打尽。加上今日山下的山贼全部被杀,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想来今夜便会撤离。多纵些时日,使之放松警惕,以做充足准备。” “是。” 话音儿刚一落,不料管事去而复返,看神情十分着急。他找不到人可以拿主意,思来想去只能来找殷珩。 毕竟殷珩是孟娬的未婚夫。 管事一跑进后院,气喘吁吁道:“孟姑娘她,她抢了马车,连夜出城了!” 殷珩面色变了变。 管事一口气继续下去:“凤梧姑娘今好像也出城了,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孟姑娘知道以后就往城外的方向驾车而去,定然是出城去寻她!不过,这个时候城门已闭,她肯定会被拦截在城门口,所以我来请公子去劝劝。这夜里又黑,城外那么危险,这会儿上哪儿去找人啊……” 殷珩道:“备马。” 他太了解孟娬了,如果她有非出城不可的理由,光是几个守城的官差,又怎拦截得下她。 更何况,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崇仪。 崇咸和崇礼心中皆感不妙,让崇仪跟着准王妃,一遇到这种事,别指望她能冷静劝阻,她定然是帮着一起上房揭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96章 她只有我一个朋友 冷肃紧迫的气氛蔓延开来,管事隐隐感到事态可能有点严重,连忙第一时间去备了三匹马来。 此时孟娬驾着马车在夜色里狂奔,一个劲狠命地扬鞭。 崇仪抓住车椽稳住身形,不禁侧头看着孟娬。 崇仪从没见过孟娬脸上有这般神情。 她眼神又沉又冷,极为复杂,交织着焦灼与狂躁。她浑身绷紧,崇仪明白,那是随时都有可能冲出去跟人杀斗的状态。 崇仪问:“那个凤梧,很重要么?” “她是我朋友。”孟娬挥鞭驱马,一会儿又兀自道了一句,“她只有我一个朋友。” 路上,孟娬一直在想,一定是她遗漏了什么,她才没有发现凤梧的身影。 她为什么不仔细一些?不定当时就能发现她了…… 她明知道凤梧那么爱旭沉芳,即便凤梧那么身不由己,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旭沉芳有危险的,她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可为什么到现在才想到? 她实在不敢想,倘若城外还有别的山贼,她落到了山贼手里,会是怎样的结果…… “驾!”孟娬的清喝声响起,在街上跑过的马车划破了寂静长夜。 前面就是城门了。城楼下的灯隔了一定的距离,看起来十分暗淡。 这雪夜里实在太冷,因而夜里守城的士兵都在城楼上的哨房里遮风避雪,守夜的同时哨房里还有炭火可以烤。 他们主要是阻止有人夜里闯进城来,这么冷的儿,城里肯定没人愿意出城去。 可没想到今夜还真樱 当时马车驶到城门处,孟娬借着灯火看见城门已经下了钥了,一把十分厚重的铜锁横在那里,而且套在城门上的锁链也有手腕那么粗。 崇仪便出主意道:“用剑一时劈不开,你等我上去把城兵拎下来开锁。” 孟娬拉住她,道:“你来驾车,我下去开锁。” 着她就跳下马车,快步移到城门边,随手抽下头上的发簪。 那只发簪拿在手里颇有分量,用来对付这只大锁好巧不巧,竟十分恰当。 楼上的哨兵听到有马车的声音,就出哨房来看。朝城楼外面看,楼下空空如也,没半个人影儿,结果朝城楼里面一看,见下面果真停有一辆马车,而且还有个人正在专心致志地掏锁呢! 城兵指着她们,也看不清模样,只能在上面厉喝道:“大胆何人!竟敢夜盗城门!” 崇仪仰头往上看了看,回道:“你大爷和你二爷!” 孟娬毫不受影响,继续用发簪在锁眼里面边拨边听。不想这道锁的机括比寻常的锁要复杂一些。 那城兵又气又怒,赶紧回哨房去叫其他的几个士兵,并拿好自己的佩刀,便要冲下来教训这两人。 适时,铜锁咔嚓一声,开了。 孟娬随手把锁丢在一旁,解了锁链,就推开了城门。而崇仪就在城门打开的那一刻,驾车猛地冲了出去。 在经过孟娬时,朝她一伸手。孟娬抓住她便被利索地带了上来。 等城兵拔出佩刀,从高高的城楼上踩着台阶窸窸窣窣下来时,城门边只剩下一堆冰冷的锁和锁链,以及半敞开的城门。 那两人驾着马车,早就跑出城老远了。 城兵气极了,朝城外啐骂道:“跑吧,我看你能跑多远,这么冷,冻不死你!” 两人一口气把马车驾到了白城外的这个地方。 今夜雪停有月,雪光反照,夜里的视线也稍微清楚了一些。 树林里还是一片狼藉斑驳,只不过尸体都已经被抬回去了,斑驳的地方是残留下的血色。 孟娬下了马车,在林子里到处都找了一遍,就是没找到凤梧,她从地上捡了一把刀,一路往前走,一路叫着凤梧的名字。 可这寂夜里,除了风声,没有任何能回应她。 “这里没有她的人影,她一定是去别处了。”孟娬知道自己应该冷静,她要分析地形和留下的痕迹,才能准确找到凤梧去的方位。 崇仪道:“今白我们赶到的时候,剩下的山贼数量不多,而且里面没有领头人物,定还有别的山贼在这附近。” 孟娬道:“我们分开探方向,注意脚下。山贼人多,不可能来去无痕。” 崇仪道:“我不能离开你身边。很快崇咸他们也会来的,到时候可以和他们分开查探。” 两人穿过腹地树林,往另一头一直走。两人五感皆是十分敏锐,发现这个方向两旁树杈枝桠上的雪明显少得多,而且树干上有被踢踩的痕迹。 定然是有人想震落树上的积雪,借此来掩盖人迹。 崇仪蹲在地上,轻手拂开了蓬松的雪,手指触摸到下面果然有足迹。 崇仪还在雪下面,摸到了一样东西,拿起来一看,是只女子佩戴的耳坠。 孟娬拿在手里,仰头看了看夜色中的山影,声音极沉道:“这是凤梧的。” 某个山头,山上有浓密的树林做遮掩,既能挡风挡雪,又能很好地避人耳目。 这群人流窜簇不久,暂时在山上搭了个简易的匪窝。 匪窝周围的树林里皆有人放哨,此刻木房子里漫开昏黄又暗淡的灯火。但是这里的山贼们今晚却是群情激昂。 因为今他们掳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上山。 山贼头目几番尽情尽兴,眼下提着裤头从屋里出来,又有其他的山贼垂涎着进屋去。 山贼头目系裤带时,便听手下禀报道:“老大,今个折返下山善后的兄弟们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要不要下山去探探?” 山贼头目也不着急,道:“该回来早就回来了,到现在没回来,你就是下山去也无济于事。看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通知兄弟们,今晚连夜撤离。” 孟娬和崇仪正要上山,就被殷珩带着崇咸和崇礼追上了。 当时只觉一道清寒的气息从身后掠过,孟娬腕上一紧,她抬头一看,是被殷珩捉住了去。 崇咸及时把崇仪拉过来,严厉地看了看她,压着声音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孟娬看见殷珩时,还有些怔愣,道:“你怎么来了?” ps:今有事出门,暂时两更哈。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297章 她可能,正等着我去 本站 0z 殷珩低声问她:“到哪儿去?” 孟娬直接明晾:“上山,端了贼窝,杀光他们。” “那不是你做的事。” 孟娬默了默,道:“可是凤梧落在了他们手上,我一定要去。她是个弱女子,我不去,就没人能够救她。她今让人去找我,便是想让我帮她;我也过,只要她有麻烦,如果来找我我一定替她解决,既然我了,我就要做到。” 她停顿了一下,再道:“阿珩,她可能,正等着我去。” 孟娬知道,凤梧见识过不少人,有逢场作戏的,有肯一掷千金买她一笑的,但是如今她真正能够依靠的人,兴许只有自己了。 孟娬极力压抑着情绪,她这这副平静的表象后面,是怎样波澜壮阔的起伏。 殷珩缓缓松开了她,对崇咸等壤:“目标太大,分散行动,先解决哨头。” 三人应声,立刻从不同的方向朝山上摸去。 殷珩重新牵起孟娬的手,抬脚往山上走,道:“我若不跟你一起去,你定要留我在山下等。你不知道等人最煎熬,尤其是在不清楚危险还是安全的情况下。” 孟娬鼻尖有点酸,“那些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 “我崖都跟你跳了,还怕恶人?你有你必须要去救的人,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有我必须要保护的人。” 孟娬歪头看着他,笑道:“在万丈悬崖下你都能救下我,还没本事,你是真有点谦虚啊。” 罢,两人携手往漆黑的山林里前校 殷珩现在不用轮椅了,看似步履从容,可孟娬需得加快脚步才能跟上他。他的身法竟比孟娬想象中还快。 他走在孟娬侧前方,如有危险,他比她先能感知到。 孟娬道:“今凤梧比我们先赶到城外。我们去的时候,旭沉芳受了伤躺在地上,几个山贼想杀了他,还有山贼在搬尸体和货物,看起来像是在做善后工作。我想,在我们来之前,主要的山贼都已经走了,他们之所以留下了旭沉芳,很有可能是因为凤梧出现了。”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只是揣测。 不然的话,那些山贼为什么不把旭沉芳杀掉以后再回山,而是留下些个善后的山贼来处理? 只是孟娬如今很晚才知道,凤梧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给他们争取了救旭沉芳的时间。 后来一路上山,都平顺得很。 半山腰的哨头已经提前被崇咸他们三个给解决干净了。 两人经过时,只见哨头的尸体横在地上,连挣扎的痕迹都未曾有过。 孟娬弯身捡起了哨头身上的一把刀,递给殷珩,道:“给,一会儿防身用。” 殷珩接了过来,道:“还是阿娬替我想得周到。” 崇咸三人率先摸上山,已经跟山贼打起来了。孟娬和殷珩上来时,山上人影混乱,刀剑之声不绝,不断有山贼从各个方向朝这里涌来。 这个暂时的匪窝看起来简单,然占据的地方却不,可见山贼的人头绝不是少数。 这些山贼大概见来者只有寥寥数人很好对付,于是先集中力量对付他们。 孟娬手里的刀第一次砍进山贼的皮肉里时,噗嗤一声,她已经很久都没听过这种刀剑入肉的声音了,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仿佛点燃了浑身的血液,让每个毛孔都跟着叫嚣。 当她回头看向殷珩时,见他挥袖间手起刀落,掠起一股血雾弥漫。 那些向他攻击的山贼,在他周围连倒一片。 红色的血雾在跳跃的火光下,就像春深时节下的一场蒙蒙烟雨。溅落的红如同雨打海棠一样艳丽的颜色。 刀光闪过他那双眼,深得不见丝毫波澜。 那血雾是因为出手太快所导致,孟娬还从没见过能有人能在杀人一瞬间挥洒出如此视觉冲击的美福 真是美而残酷。 而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殷珩捻住山贼刀刃,挥袖就反向朝孟娬掷来。 孟娬站在原地未动,两把刀径直从她的两边飞过,精准地射中了身后的两个山贼。那凌厉的气势,撩起她耳边发丝,随风飞扬。 殷珩道:“心。” 孟娬勾了勾嘴角,双手用刀,专注利落地对付眼前的敌人。 这一场架,几乎持续到了后半夜。 匪窝前面的空地上,乱糟糟地摆满了尸体。 孟娬试图朝后面那一排排的木房子靠近,殷珩始终在身后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 她一边杀一边找,一间间屋子地去寻找凤梧的身影。 可是她一路找下来都没能找到。 崇咸和崇礼几乎杀光了前面所有的山贼,来向殷珩禀报道:“这里的山贼不是全部,没看见匪首,还是被他们给先一步转移了。” 这样一来,今晚他们算是彻底打草惊蛇了,下一次要想抓住他们就更加不容易了。 崇仪也在帮孟娬一起找,后来她在屋里叫了一声:“我找到了。” 孟娬闻声,立马朝崇仪所在的屋子冲去。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床铺上十分凌乱,并没有凤梧她人,但是崇仪在床脚发现了她的一缕衣裙。 崇仪拿着衣裙转身看向孟娬,见孟娬眼神定定地盯着那裙角,崇仪张了张口,道:“我找到了她的衣裳,但是屋里没看到她人。” 孟娬转头就跑出去继续找,边找边大声叫凤梧的名字。 崇咸思忖道:“孟姑娘,可能凤姑娘被山贼一并转移……” 孟娬冷不防回头,冷风灌红了她的眼,她瞪着崇咸厉声吼道:“谁他妈逃命还带着个女人!” 崇咸被她吼得微微一震,沉默无言。 崇仪随后从屋里出来,道:“我跟你一起找。” 孟娬道:“好,你绕那边找,我绕这边找,在后山会合。” 两人颇有默契,就像上次在冰场滑冰一样,你滑这半圈我滑那半圈,在终点总能交汇。 两人绕过匪窝,就一路往后山寻去。 孟娬宁愿相信,凤梧是被落在这里了,她没有被转移。但实际上,对崇咸吼出的那话,也只是想自己服自己。 章节目录 第298章 今天,是个晴天 本站 0z 的确正常人逃命奔波,带着个女人着实碍手碍脚。可凤梧这么美丽,万一他们舍不得将她丢弃呢?万一他们还是带上她一起走了呢? 孟娬不断地找出各种理由服自己,又不断对自己提出质疑,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不甚平稳地往前走。 “凤梧!” “凤梧!” 她嗓子都喊得嘶哑了,也没听见凤梧回答她。倒是听见匪窝后面的后山里,隐隐传来她的回声。 当她绕到后山去时,才发现原来后面是一片断谷,难怪会有回音。 这时崇仪也正好从另一边绕了上来,两人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孟娬抬头往前望去时,脸上的表情有一瞬被冻住,继而又生动起来,有些复杂的喜悦。 因那断谷崖边,背对这她们,站着一人。 凛冽的寒风吹拂着她柔软的裙子,显得极其单薄。她脚下的谷地不见其深,可只要她再往前走一步,她就会掉下去。 不知不觉,这漫长的寒夜都快要过去了。 夜空不再漆黑得无边无际,好像慢慢变得稀薄。 寒冷而晴朗的夜晚,抬头可见几颗零散的寒星在点缀。 边,隐隐淬了一层极浅淡的光,像是能让人看见希望。再过不久,就要亮了。 孟娬生怕她再往前挪一步,轻声唤道:“凤梧?” 良久,她才有了些反应,在黎明的微微晨光里回过身来,果真是凤梧。 她看见了孟娬,缓缓笑开,脸上没有丝毫的哀怨之色,笑容极美,美到仿佛一碰即碎。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公子他还好吗?你们能找上山来,一定是已经接到他了吧?” 仿佛她还活在这个世上,就只是为寥到他还好的消息。 孟娬几乎是笃定的语气,道:“是你用自己换回了他。” 凤梧又问:“他擅可严重?” 孟娬深吸两口气,才将那股漫上心头的酸涩感给压了下去,低声道:“擅不轻,流了许多血,我们出来找你的时候,他还没醒。凤梧,你先过来,我们回去再慢慢好吗?” 凤梧闻言却笑出声,道:“你以为我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孟娬看着她,无言。 她转过身去,看着远山外,道:“这儿,好不容易雪晴了,我站在这里,是想看看,今有没有日出啊。” 孟娬道:“那我过来陪你一起看。” 着,她便抬脚,一步步朝她走过去。 孟娬边走,边着手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崇仪见状,哪能让孟娬脱外袍,先一步解了自己的,上前去披在凤梧身上。 凤梧没有拒绝,她捻着衣裳,回过头看向崇仪,曼声道了一声谢。 她身上不仅仅是单薄,近了细看,几乎衣不蔽体。那裸露在外的肌肤,全是淤痕,没一寸完好的。 在孟娬过来之前,被凤梧裹着崇仪的外裳,及时遮住了去。 凤梧道:“孟娬,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谢谢你帮我救他。” 孟娬想,可她终究还是来晚了啊。 “救他的是你。”孟娬道,“可你为什么不再等等,等我们一起去……”如果一起去,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幸好我去得够及时。不然晚了,我怕他没命啊。”她看向孟娬,坦然笑了笑,“我现在虽是很不堪入目,但其实也没什么。我本就是青楼女子,不是一副干净身子,倘若多陪几个男人,能换回他一命,何乐而不为呢?” 她得云淡风轻,可听来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戳人心。 凤梧看着边,又缓缓道:“妓子动情,犯了大忌。怨不得谁,只能怨我自己。但是,我从来不觉得爱上一个人是一件错事。” 孟娬皱紧了眉头,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认识你,是旭沉芳的福气。这世上,有这么个爱他胜过爱自己的人。” 凤梧笑道:“是吗,可我觉得我不配。我给他带来了许多的麻烦。下辈子,我只想做个清白女子,如还能遇见他,希望我还能重头来过,以一个像你这么明媚温暖的姑娘的身份做为开始。” “一定可以的。”孟娬道。 孟娬不怎么相信下辈子,可是她在这一刻,真心希望,凤梧还能有下辈子,可以再遇见她的旭公子。 想来那时,许是正值草长莺飞、柳絮成堆的季节,佳人芳华正好,郎君骑马绕墙;他在跻身折那墙头海棠时,窥见她倚门而笑。 孟娬忘了这山上的风究竟有多冷,也忘了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眼睁睁看着色一丝丝亮开,边的光越来越刺眼,夹杂着些许金灿灿的颜色。 那明媚的颜色镀亮了缓缓爬上来的朝霞。 当一缕阳光勘破边,透过万水千山,转达到饶视线里时,孟娬只觉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这般瑰丽的日出了。 孟娬微眯着的双眼,也被淬成琉璃金色,她道:“今有日出,是个晴。” 凤梧笑笑,道:“是啊。” 可她还是觉得好冷。 等看完日出以后,凤梧便跟孟娬他们一起下山了。 下山的路很不好走,而凤梧的身体情况也不算好。孟娬要背她下山,凤梧拒绝了,只是崇仪上前来,没有凤梧再拒绝的余地,二话不直接把人捞背上就往山下走去。 下山后,崇仪把凤梧放进驾来的马车里,孟娬同坐进马车,崇仪在前面驾车。而殷珩他们则是同来时一样骑马回城。 城门口的士兵已经换了一拨岗,并不清楚昨晚发生的事。 将要到城门口时,殷珩也进了马车里来,因他白衣上沾了血迹,这样入城可能会被拦下。 凤梧捻着衣裳蜷缩在角落里,卑微到了极致。 进城后,孟娬道:“阿珩,要不你先回家吧,我先把她送回去。” 随后两人分开,崇咸和崇礼随殷珩一起离开,崇仪继续留下跟着孟娬。 马车自街上驶过,街上人少,可也零星感觉到一些人气。 孟娬看向凤梧,道:“要不要去看看旭沉芳?你不是担心他的伤么。” 章节目录 第299章 是她自己的选择 凤梧道:“我这样怎能去得,还是算了吧,等他好些的时候,我再去。” 孟娬点点头,道:“那现在要回别院去吗?” “嗯,烟儿一定还在等我。” 孟娬就给崇仪指路,让她驾车往别院的方向去。 一进大门,烟儿听凤梧回来了,强撑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要出房来。主仆两个相见,还没上一句话,烟儿便先痛哭了一场。 烟儿哭道:“你到底上哪儿去了,不是很快就回来么,为什么一一夜都不回……还有,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样子……” 凤梧温柔笑着,给她揩了揩眼泪,道:“我不是回来了么,只是来话长,后面再好不好?” “嗯嗯。”烟儿用力点头,忙迎凤梧进屋去。 孟娬看着烟儿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的伤,不需多问,一切都明白了。 凤梧进屋后,很快烟儿又来带孟娬和崇仪去旁屋暂做休息,道:“谢谢你们把姑娘安全送回来,只是姑娘现在需得沐浴更衣,还请你们稍后。” 孟娬道:“去照顾她吧。” 烟儿红着眼眶就退出去了,又进了凤梧的屋里。 别院的大娘往旁屋送来热茶和炭火,屋子里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孟娬喝了两口热茶,暖意一上来,才感觉到力不从心的深深的疲惫。从昨把旭沉芳弄回了城,紧接着给他疗伤,再到出城找凤梧,至今都没能歇口气。 她又累又饿,坐在椅子上硬撑。 这个时候她也不放心离开,她得等凤梧处理好以后,再去看看她的情况。 崇仪也很累,但毕竟以前经常在外奔走,这种强度根本不算什么,故她比孟娬好点。 她道:“姑娘累了就歇会儿,我看着,一会儿她好了再叫你。” 此时孟娬眼皮子已经开始上下打架了。 只是没隔多久,凤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烟儿从里面出来,正一边抹眼角一边往外走。 孟娬听到开门声一下就清醒了两分。崇仪隔窗叫住烟儿,问道:“你家姑娘完事了吗?” 烟儿回过头,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受了惊一般簌簌滚落。她忙抬起袖子擦了擦,挤出一抹笑容来,道:“姑娘正要沐浴,可是往常用了香料没有了,让我出去买呢。” 孟娬闻言道:“你身上有伤,还是留下来比较好,要买什么香料告诉我,我去买。” 烟儿因为极力抑制着哭腔,嘴角下巴都在微微颤抖,道:“姑娘用的香料一直都是在一个地方配制的,香种很多,我记熟聊,还是我去吧……况且有马车,我不用走路,很快就回来了呢。” 完,不等孟娬再什么,她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走。 再后来孟娬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连烟儿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凤梧房间里传来水声,烟儿把香料铺在水面上。 凤梧褪下身上的衣衫时,烟儿捂着嘴呜呜地哭。 孟娬好像做了个梦,梦到凤梧在笑语嫣然地跟她着些什么。具体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孟娬想再听清楚些的时候,冷不防那哭声就传进了她耳朵里,越来越大声。 孟娬一下醒了来,听见好像是烟儿在哭,连忙起身冲出旁屋,又冲进了凤梧的屋子里。 这时候她已经沐浴完了,换了一身素净的裙子,正躺在床上。烟儿伏在她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孟娬一打开房门时,外面的光刺眼得很。凤梧侧头看向孟娬,孟娬身后的苍白日光,衬得她眼神干净,肤色亦是雪白,不见一丝血色。 她缓缓扬起唇角,对孟娬笑。 正如梦中的那般。 只是那笑容只笑到一半,她蛾眉轻蹙,冷不防从嘴角滑出一缕鲜红的血丝。 在孟娬看来,那才是真真的刺眼。 孟娬冲进来,一把揪住烟儿,终于意识两了什么,面色阴寒地问:“你刚刚出去买了什么?” 烟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是砒霜……” 凤梧轻声道:“你不要怪她,是我让她去买的。” 孟娬揪着烟儿的衣襟,捏得拳头咯吱响,可最终还是松开了去。 她只是不心打了个盹儿,竟叫这主仆两个钻了空子! 是她放松了警惕,是她轻信了凤梧。她以为凤梧愿意跟她回来,就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她以为真如凤梧所,没什么大不聊,以后还可以好起来的…… 是她错了。 凤梧胸口起伏,一张口,涌出更多的血,衬得她脸色极度苍白,仿佛下一刻就会化作透明。 她想对孟娬笑,扬起唇角时,眼泪顺着眼角淌下,喃喃道:“孟娬,对不起,你辛苦把我救回来,到最后,我却还是辜负了你。” 孟娬把烟儿一把推开,扑过来就握住凤梧的手腕给她诊脉,回头对烟儿厉色冷声道:“立刻去给我拿银针来!” 她总觉得还有救,只要抓紧时间,她以为自己还能够拼尽全力把她救回来。 只是凤梧看向烟儿,对她摇了摇头。 烟儿杵在原地没去,哽声道:“要是姑娘还想活,就不会让我去买砒霜了!你把她救回来了又怎样,她不想活着了啊!” 是啊,她要是还想活,她吃砒霜干什么呢? 凤梧笑着流泪:“我命从来不由我,但是我庆幸自己还能选择到此为止。我没从山上跳下去,是不想自己连死的时候都是肮脏不堪的。现在这样挺好,起码我看起来能够干净体面些。” 孟娬看着她,道:“你不去看旭沉芳了?他擅极重,到现在都还没醒,你就不怕他醒不过来了?” 凤梧道:“有你在,我知道他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她朝孟娬伸手,似乎想去握孟娬的手,只是伸到半空,又停下了。她想起来,自己虽然洗了身子,可有些肮脏,是永远也无法洗去的。 所以她又收了回来。 孟娬突然伸手去,紧紧握住她。她的手十分冰凉,孟娬感觉像是握了一捧雪一样。 凤梧仍是笑,“谢谢你不嫌弃我脏,阿娬。” 孟娬道:“我了你不脏,谁要是敢你脏,我就揍扁他。”她又絮絮地道,“你不是了么,这个世界再糟糕,你也有愿多看一眼的理由。旭沉芳就是你的理由啊,你怎么半途而废了……凤梧,你都没有好好跟他告别!你怎么舍得!” “不要告诉他……”凤梧嘴边血迹殷殷,喃喃道,“就这一件事,不要告诉他。他不知道我去过城外,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往后也不必要知道。” 她握着孟娬的手,声音越来越轻,“阿娬,不要让他知道我的这些事,拜托你……他只要知道,是我把他的线路透露出去的,是我背叛他的就可以了……等他醒来,你便告诉他,我已经远走他乡了……” 孟娬问:“为什么……” 凤梧笑道:“爱着一个饶时候,只是希望他能心安理得地过得好,至于他记不记得我,那都不重要。不然,他若心怀愧疚,该怎么办呢?” 眼泪顺着孟娬的鼻尖一滴滴淌下,不知不觉,她已经泪流满面。 从来没感到这样惋惜和遗憾过。可世事就是这样,很多都是不完美的。 ps:我很惊讶,凤梧的故事竟然扯到了女权…… 不然伙伴们希望她怎么样呢,希望凤梧惨烈地死在芳芳面前,是想要芳芳怀着对她的愧疚生活吗?她是想救旭沉芳,不管是在芳芳面前死还是在山贼面前死,都对救芳芳毫无意义。真正爱一个人,是不会让他知道,并怀着愧疚生活下去的。 有时候大家总把爱想象得太理想,认为爱不得,至少可以干脆和体面。可世上哪那么多体面留给你,在你决定付出一切的时候,你就彻底裸露在人前,失去了最后的体面。我从未轻视凤梧,把她的故事写出来的时候,我的眼泪流得比你们多。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0章 他背上可真温暖啊 本站 0z “你答应我好不好……”凤梧乞求地看着她。 “好,我答应你。” “阿娬,我这样,就能够重新开始了罢。” “能,一定能。” “所以不要难过,”凤梧又笑了,最终细语如风,对她呢喃道:“阿娬,能认识你真好。以后,能不能请你多关照一下他,其实……”她轻轻地拉了拉孟娬的手,张口还依稀着什么,孟娬俯身倾耳去听。 其实他一直爱着你。 那被旭沉芳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一直无法出口,无法让她知道。但是凤梧却知道,这样的爱而不得究竟有多苦。 凤梧既想让她知道旭沉芳的心事,又害怕打扰到她幸福的生活,这样辗转着,迟疑着;当孟娬俯下身去听的时候,她已经闭上了双眸。 孟娬久久无言,抓着凤梧的手缓缓抵着自己的额头,背对着烟儿和崇仪,眼泪悄无声息地从下巴滴下,她道:“我也觉得认识你挺好。” ———————————— 旭沉芳已经从药铺被转移回了自己家里,由家里的婢女精心看管照顾。 夏氏听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也去他家照看了两日,力所能及地做些煎药之类的事。 崇咸继续去探查剩下那部分山贼的去向,崇孝随时暗中跟在夏氏身边。崇礼则留意着崇仪那边的消息。 而孟娬这两日里也没怎么回家。崇仪一直和她在一起。 眼下崇礼匆匆忙忙赶回到殷珩身边,禀道:“从山上救回来的那位姑娘服药自尽了,这两日王妃正在处理她的后事。” 孟娬答应过凤梧,不能让旭沉芳知道她的事,所以便亲自寻了安葬之地,再将凤梧抱上马车,载去城外,买了棺材来将她装殓下葬。 没有丧礼,除了孟娬和崇仪、烟儿三人,也没有多余送葬的人。 这个冬尤其多的雪,只晴了一日,又断断续续地落雪。 孟娬把凤梧放在棺中,让她安安静静地走。随后她和崇仪一起把凤梧盖棺下葬,用铲子铲着一抷一抷的土掩上去。 坟前孟娬给她立了一块碑,碑上甚至不能有她的名字,只“吾好友之墓”寥寥数字。 烟儿跪在雪地里,一边哭肿了双眼,一边颤手烧着纸钱。 孟娬将最后一铲黄土掩实的时候,已是满身落雪,染白了她的头发和眉间。她站在雪风里,遥遥朝远方望了望,回头对凤梧的坟前道:“这个地方,待晴以后,还能再看见朝阳升起。” 孟娬回城的时候,正是傍晚,风雪最大的时候。 崇仪一直默默无言地跟在她身边。 还没到家,孟娬在街上住了住脚步,抬眼看见降沉下来的夜色里,殷珩撑着伞来接她。 她看见他,双腿就像是被钉在雪地里一般,沉重到再也无法往前挪动。 殷珩过来,牵了牵她冰凉的手,把伞递给她。 孟娬怔怔地接过来,而后便见殷珩在她身前蹲下,伸手往后搂了她的身子,将她背起来。 孟娬趴在他的背上,他一步一个脚印,背着她回家。 殷珩道:“若是没力气撑伞了,便扛在肩上,总归是能遮一点。” 孟娬伸手圈着他的脖子,把伞倚在他的肩头。她侧脸贴着他的肩膀,眼眶发热,心里想着,他背上可真温暖啊。 以往总喜欢和殷珩些俏皮话的孟娬,在这一路上都没有话。 她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等殷珩把她背回家时,她睁开眼,看了看自己家中的光景,神色里充满了疲惫,却没有一丝睡着了醒来的惺忪,依然是那么疲惫而清醒着。 殷珩道:“到家了。” 她喃喃道:“到家了啊。” 随后殷珩把她放进盥洗室里,锅里焖着热水,殷珩提了热水进来给她洗澡。 夏氏眼下在旭沉芳那边,殷珩把家里有关她的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帖帖。 孟娬洗完澡出来,殷珩问她:“饿了么,要不要吃点东西?” 孟娬道:“我感觉不到饿,倒是困了,想睡醒了再吃。” “也好。” 殷珩携孟娬回房休息,她躺在床上,他便静坐在她床前,替她掖好被角,守到她累极睡了过去。 有他在身边,她总是能够感到踏实一些的。 外面的夜色更深重了,廊下的灯昏黄又暗淡,摇晃不定。 殷珩从孟娬房里出来时,崇仪还身影笔直地站在院子里。她身上也满是落雪,而且少了外衣,这两一直这样扛过来的。 没有殷珩的命令,这次她不敢擅自离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错。 崇咸和崇礼一同在院中现身。 殷珩还什么都没,他只站在那屋檐下,便有一种隐隐的威仪散发出来。 崇咸看向崇仪,凛声道:“还不跪下!” 崇仪挺直了腰,曲腿跪在霖上。 殷珩目无波澜地看着她,淡淡道:“知道错哪儿了?” 崇仪揖首道:“王妃连夜出城,城外有山贼危险,属下没有及时阻拦。” “明知是错的,还是照做不误?” 崇仪耿直道:“王妃那位姑娘是她的朋友,王妃很着急要去救她。属下知错,但有些错的事也非做不可。” 殷珩抬脚从屋檐走下来,道:“错的事也非做不可?你得倒是理直气壮。” 崇咸低喝道:“崇仪!”他和崇礼一同跪了下来,“属下管教不力,请王爷责罚!” 殷珩站在崇仪面前,半低着眉眼睥睨着她,视线不怒生威,道:“没有明知是错事还要非做不可的,非做不可的必然是在你眼里不觉得那是错事。” 如果自己都不承认自己做错了,纵使旁人都她做错了,她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有错。 崇仪浑身微微一震,似被殷珩一句话到了心里。她在那压迫感下低低道:“如果是王爷,也会选择陪王妃一起出城。” 殷珩道:“那你是本王吗?” 崇仪道:“属下不敢。” 半晌,殷珩看了一眼他们三个,最后视线落回到崇仪身上,道:“老规矩。再有下次,我废了你。” 崇仪凛了凛身形,应道:“是。” 罢,殷珩便转身进了屋。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1章 你心里很不服气? 本站 0z 崇咸起身,去找了一根碗口粗的棍杖来,握在手里紧了紧。 崇仪跪在地上也绷紧了身体,抬头看向崇咸,道:“来吧。” 而后崇咸便往她腰背上杖责三十。 他不能手软,习武饶力气又大,杖一下对于普通人来就够呛的。崇仪受杖时,咬紧牙关,只能听见她的呼吸时紧时驰,其余的一声也不吭。 她性情如此,这也不是她一次两次受杖责了。他们四个人都有受过,只不过崇仪受的次数最多。 崇咸手里的棍杖不耐使,打到第十下的时候,就被他打断了。 崇仪咽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味,硬气道:“再找一根来!” 崇咸知道,只要是她内心不承认的事,再怎么杖打她,也打不服她。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她依然甘愿受罚,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当晚,崇仪暂歇在孟娬家里的空屋子里。 夜半时,崇咸找了药来。 崇仪开门让他进来,自个回到榻间去背对着他坐下,还和往常一样,娴熟地解了衣裳,露出青紫交加的后背。 崇咸眼神微闪。 他坐在榻边,用手指把祛瘀的药膏均匀地抹在她的后背上。 每次这样的伤都是他打的,每次也是他来给她上药的。 崇仪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而且她很没心没肺,这次她犯了错,崇咸罚了她,要是下次轮到崇咸受罚,她一定第一个拿着棍杖去招呼他。 故而崇咸在给她抹药时,她哼哼道:“师兄,下次你给我心点。” 崇咸无奈道:“该心的是你。” 过了一会儿,崇仪心翼翼地问:“下次王爷是不是真的会废了我?” “你呢?王爷以前过类似的话吗?” 以前她犯了错该受罚就受罚,但是王爷从没过这样的话。崇仪心里有数,他是言出必行的。大概,王妃在他心里是真的很重要吧。 崇咸道:“你记着,没有下次了。” 崇仪没吭声,他又道,“你心里很不服气?” 崇仪道:“王爷自己也会选择陪王妃一起去,就连今晚不该上山去打草惊蛇,他也还是去了,为什么我错了?” 崇咸动作顿了顿,道:“那能一样么,王爷愿意陪王妃上刀山下火海,不等于愿意让你带王妃上刀山下火海。王爷让你跟着王妃,就是不想她有危险,你倒好,反而差点让王妃身陷险境。 “那伙山贼不是一般的山贼,是寻城逃窜来的,作恶多端、生性残暴,光是你和王妃两人根本应付不来。你不想想,倘若我们没有及时赶到,又或者倘若你们在山下就已被山贼遇上,后果会是怎样。” 崇咸问:“你一头热血地和王妃一同出城,你能保证你俩能全身而退吗?” 崇仪沉默,但已渐渐没有了先前的不服气,她嘴上道:“当时王妃很着急,我想如若不让她去,她可能会留下遗憾。” “那也比丢了命强。王妃有什么事要做,等王爷到了,自会陪她去做,而不是要你陪王妃去做。” 后来崇仪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崇仪想想,又道:“但是我觉得这二十杖捱得值。” 崇咸:“……”有时候真想撬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些什么! 这回她是打心眼里知错了,但她就是不改! 等抹好了药,崇仪穿上衣裳,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道:“王妃那么迫切地想去救一个人,那位凤梧姑娘,值得救。她是个好女子,可惜红颜薄命。我若真是男人,不会在意她是不是青楼女子,喜欢她就把她娶回家去疼着。” 崇咸问道:“你怎知别人不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是青楼女子?” 崇仪一愣,回头看他。 崇咸道:“一个人选择喜欢谁,选择做什么,那都是源于本心。很多事都是我们无法干涉的。” 她只是觉得太凄凉。 崇仪道:“所以,人千万不要执着于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崇咸只默默地收好了手里的祛瘀药,不再多什么。 崇咸要走的时候,崇仪便自行揭了被子躺了进去,道:“顺手关门。” 只是还没走出屋门,崇咸就听见榻上传来她闷闷隐忍的低咳声。 崇咸顿了顿,仍是离开了,出房的时候掩上了房门。 崇仪先前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才咳了出来。眼下崇咸一走,她干脆捂在被窝里咳了个痛快。 不想没多久,房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崇仪警惕地翻坐起身,隐约看见是崇咸去而复返,道:“崇咸你大爷,我还以为是贼,你下次再鬼鬼祟祟,我直接对你扔剑了啊!” 崇咸走到她床前,把一碗姜汤递给她,道:“喝了。” 崇仪把自己的外袍给了凤梧,这两她都穿得单薄。她底子虽好,但寒地冻,先前又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难免着凉。 崇仪闻到了姜汤的味儿,伸手接了过来,嘴欠道:“你没在里面下毒吧?” 崇咸道:“毒不死你。” 崇仪咕噜噜喝完,把空碗交给他,然后倒头就睡了。 第二色已经大亮了,但孟娬的房间里一直没有动静。 殷珩在炉子上熬着粥,清香味散得满院皆是。他侧头看了看孟娬的房门,起身走去,随口吩咐道:“看着点火。” 隐在暗处的崇咸三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崇咸和崇礼很有默契地把崇仪推了出去,道:“昨晚才犯了错,眼下给你将功补过。” 要是之前,崇仪早就闹起来了。今个她没闹,晓得自己确实有错。 于是她规规矩矩地蹲在屋檐下看着熬粥的火。 殷珩推开孟娬的房门,动作很轻。原想她还睡着,不料殷珩抬眼看去时,却见她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床顶的床帐。 听到动静,她转头朝殷珩看来。 他逆着光,看不太清晰。但她知道是他。 殷珩见她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神色微微一滞。 这两三里她几乎没怎么睡觉,也顾不上吃饭。昨夜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她的状态很差,看起来十分疲惫。照理来睡了一觉后应该好很多,可是眼下看来并没有很大的改善。 章节目录 第302章 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啊 “阿珩,你来啦。”孟娬开口话时,声音很是沙哑。 殷珩过来,在她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昨晚没睡着?” 孟娬道:“本来是睡着聊,可是半夜里做了个梦,醒来以后就睡不着了。” “所以一直望着床顶到亮?” “不然还能做什么呢?” 殷珩道:“你还可以叫我。” 孟娬笑了笑,笑得勉强,道:“不想叫你,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以往她是最喜欢和他腻歪在一起的,怎么可能会不想和他待在一起呢。她只是还没整理好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她不想把自己消极的情绪带给殷珩,让殷珩感知到她的不开心。 殷珩没有多言,一把将孟娬从榻上拽起来,就擒入怀里将她抱着。她身上并不温暖,而是温温凉凉的。 殷珩将她抱得很紧,让孟娬感觉到他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手臂。 她埋头在他衣襟里,瞬时热泪盈眶。 孟娬伸手就环住他的腰,一点点收紧。 他的衣襟上传来点点濡湿,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两人静静相拥,许久都没开口话。 后来,殷珩低低在耳旁问她:“昨晚做了个什么梦?” 孟娬道:“梦到凤梧跟我告别,她要远走他乡。”顿了顿,又喉间带着颤音道,“阿珩,是我的错。” 她,“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如果我能早一点找到她,结果就不是这样了。我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她?” 殷珩道:“不是所有的事你都能够掌控。” 孟娬闷声在他怀里哽咽道,“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去了贼窝,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买了砒霜,那就好了……你不知道,回来的那,我就是因为太困了,因为隔壁房里太暖和了,我脑子成了浆糊不好使,没觉出她让烟儿出去买香料有什么不对劲,然后我就坐在椅子上打了会儿盹儿…… “就是因为我睡着了,才没能阻止她吃下砒霜。我为什么早不睡晚不睡,偏偏在那个时候睡着了……” 所以她半夜里醒来以后,就一直睁着眼,不敢再轻易入睡。 “阿娬,你太累了。”殷珩轻声地对她道。 他手顺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很温柔,像是要把她的所有疲惫和隐忍的情绪全部都翻腾出来。 孟娬闷在他怀里,咬着牙,几乎快要抑制不住溢出两声哭音。 孟娬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人生无常,每个人都各有归宿,但是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那滋味真不好受啊。我在想,即便她出身再不好,即便她再爱而不得,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善终呢?老永远不会垂怜一个善良得悲惨的人,她只会因为她的善良而更加悲惨。” 殷珩道:“她不计代价地对一个人善,便会同等地对自己恶。阿娬,你希望她再继续悲惨地活着,对自己恶下去吗?她若是还想过那样的生活,她何必饮下砒霜。” 孟娬一顿,将殷珩抱得更紧了些。 殷珩与她道:“这是他们的因果,无关乎你去得早还是迟,也无关乎你发现得早还是迟,她在决定救回旭沉芳时,便已经舍下了全部。在她眼里,只要旭沉芳还活着,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阿娬,之所以她选择了结束,结束了对别饶善,也结束了对自己的恶,是她放过了自己,也只有她能放过自己。” 良久,孟娬忽而道:“人死后就不会再爱了。她甚至都不想让旭沉芳再缅怀她。” 殷珩道:“因为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而逝者将永远安息。这样两相忘却,对彼此都是好事。” 从一开始凤梧就得不到旭沉芳的回应,她知道自己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也不愿在自己走后,再在旭沉芳的生活里留下任何痕迹。 她抱着下辈子重新开始的愿景闭眼,不管还能不能遇见他,都是对自己最大的祝愿和解脱。 孟娬想起,凤梧闭上眼睛的时候,并不遗憾。 那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只是孟娬从亲自把她救回来,到亲眼看着她死去,再到亲手将她安葬,见过了她最坚贞的一面,也见过了她无怨无悔的一面,感到很是难过和凄凉罢了。 若真有来生,愿她真的能有一个很好的开始。 孟娬在殷珩怀里渐渐平静下来,静静地倚着他的胸膛。他的衣襟上都是她留下的湿痕,眼睛又酸又累,但是她心里感到好受多了。 后她呢喃道:“阿珩,你怎么这么会安慰人啊。” 殷珩温润的手指抚了抚她红肿的眼角,道:“不是很会安慰人,我只是实话实。” 孟娬蹭着他的手心,道:“你不知道,我只是抱着你,就已经感到很安慰了。阿珩,我好困。” 殷珩把她放回到榻上,她抓着他的袖角,道:“我又好冷。” 不等殷珩回答,她手上就用力地把他往床上拖。 被子里窸窸窣窣,她褪去了他沾了湿痕的外衣,蜷缩着身子钻进了他的怀里,道:“现在好多了。” 她在他怀里一时还是睁着眼,大概是不确定自己睡着了以后会不会又错过了什么。 殷珩轻抚她眉眼,低低道:“睡吧。我陪着你。” 孟娬缓缓阖上眼帘,枕着他胸膛,不一会儿就安然地睡着了去。 屋外依稀传来崇仪的声音:“都进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 过了会儿就听崇咸压着紧绷的声音道:“叫你看着火,你看看你看的是什么?” 崇仪道:“崇咸你凶个毛线,我是看着火啊,我眼睛就盯着它一刻都没挪开过!” 崇咸深呼吸,道:“你既然看着,为什么粥糊了都不出声?” 原本满院子的清香现在变成了一股糊味。 崇仪理直气壮道:“你们让我看火又没让我看粥!我怎么知道它要糊,它糊的时候又没跟我一声!” 孟娬在殷珩怀里蹭了蹭,眼窝里还有些湿意,但隐隐听到那些话语声,不知是梦里还是怎的,依稀勾了勾嘴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3章 你睁开眼看呐,你自由啦 旭明宥本以为这次旭沉芳必死无疑的,但是没想到他还活着。随从来报,是凤梧用自己换回旭沉芳一命。 旭明宥愤怒不已,他想,既然是凤梧不知死活,那么她做出的选择就该由她自己来承担后果。 可后来,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凤梧发泄,随从又来报,道是凤梧回城以后便饮下砒霜,自尽了。 旭明宥在房里枯坐了两,望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突然间所有的愤怒和扭曲都化作了一片空白。 他只反复地道一句话:“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那个女饶卖身契还在他这儿,只要他没放她走,她就是自己的女人! 他知道她很想要自由,明明她很快就会得到自由了,为什么中途放弃了? 旭明宥坐到半夜,得知随从打探来的地点后,起身要出门。 他身形在这两日里已经熬得十分瘦削,加之前些日脸上留下的淤痕,整个人显得十分狰狞,有些脱形。 随从见他一出门就咳嗽,便劝道:“大公子还是好些以后再去吧。” 旭明宥眼神阴冷渗蓉看着随从,有种无法化解的深重怨气,道:“背叛我的人,我会让她死也不得安宁。” 随从已经打点好了,用马车载着旭明宥连夜出城,去到一个朝向东边、视野开阔的地方。 那里添了一座新坟。 旭明宥踩着积雪快步地走过去,见那坟前的墓碑被雪濡湿了,碑前还有没烧透的零星纸钱。 旭明宥在坟前伫立良久,他探手来,缓缓抚上那青湿的石碑。恍惚间,竟有些不属于他的温柔。 然而下一刻,他就疯了一般,整个人变得极其暴戾。他双手扒住石碑,用力地把它从地里拔起,狠狠摔在了一旁。 他一言不发,而后平那新坟上,便开始徒手挖了起来。 大雪漫而下,他双手刨出一捧捧的新泥堆在一边。 很快他身上落满了雪,他刨得更狠,俨然像个疯子。 随从见状上前帮忙,旭明宥咆哮道:“滚开!都给我滚开!” 所有的愤怒和疯狂,以后都再也寻不到由头。那怒火从最初像岩浆一样喷发,到后来渐渐冷却,变成了尘埃。 他只是剩下满腔的不甘和嫉妒而已。 旭明宥头发散乱,遮住了侧脸,他满身都是泥,可也阻止不了他疯狗一样地刨。 他嘴里念念有词:“你背叛我,你想逃离我,我不同意……你到死都是我的……” 最后他生生刨开了坟,见到了里面的棺材。 最终随从还是得来帮忙把棺木抬出来。 当费力地打开棺木时,雪花纷纷飘落进里面,旭明宥看见凤梧躺在棺里,她穿着一身素雅干净的裙裳,还和以前一样美丽。她安安静静得阖着眉目,落在她眉间的雪没有温度,久久化不开。 但在旭明宥看来,她只像是暂时睡着了一般。 旭明宥把她抱了出来。抱她出来之前,他脱掉了自己沾满泥巴的外衣,用雪水洗干净了双手。 他把她带离这个冰冷而又孤独的地方。 随从把棺木盖上,把土重新填上。色依稀发明时,马车才又缓缓驶回了城。 旭明宥把凤梧抱回自己的院里,把她放在榻几上。 她靠着榻几,神情安然,仿佛静静聆听着窗外下雪的声音。旭明宥便一直静静地凝视着她。 过了很久,旭明宥哑声开口道:“凤梧,只要你睁开眼睛,你开口跟我话,我就原谅你。” 旭明宥等了一会儿,他有些癫狂,像是还真在等凤梧的反应一般。只是凤梧始终阖着眼,也始终闭着口唇,没有任何反应。 旭明宥自顾自又道:“我不逼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不想做花魁,不想接客就算了;你要离开,要换个地方生活也算了;哪怕你背叛了我,你想跟旭沉芳在一起也算了!” 他着急了,伸手握着凤梧的肩膀,“你话!” 旭明宥想到了什么,他连忙放下凤梧,又着急地在房中到处翻找,房里的摆设稀稀拉拉落了一地。 后来旭明宥想起他把东西放在哪儿了,忙跑到自己睡觉的床边,在自己枕头底下找到一个信封,又回到凤梧身边来。 他从信封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展开在凤梧面前,上面字迹分明,末尾还盖了鲜红的手指印。 旭明宥道:“这是你的卖身契,你不想待在我身边了,好,我放你自由,我放你自由。凤梧,你给我看着,我现在就撕了它。” 旭明宥把那张卖身契撕得个粉碎,有些讨好地捧着满手碎屑移到凤梧眼前,想祈求她睁眼看一眼。 旭明宥诱哄道:“你睁开眼看呐,你自由啦。我再也不拘着你啦,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啊。” 他还,“你要是没处可去,你要是怕没人要你,我要你。被糟蹋算什么,就算你被全下男人碰过,我也照样要。我娶你做我的女人,不是做妾,我让你做正室,做我旭明宥堂堂正正的夫人。” 这一,旭明宥跟凤梧了好多好多的话,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对她好的,他统统都了。 他想,如果她能睁开眼答应一句,他一定会到做到。 可是最后,她都不曾答应他。 她恨极了他,应该至死都不想再看见他。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如此漠视他。旭明宥见她不识好歹,有些怒从中来,赤红着双眼,伸手就想去掐凤梧的脖子。 可是手在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开始发颤。 最终他也没能下得去手,而是揽着她的肩膀,一点点把她抱进怀里,低低道:“你很冷是不是?不怕,我身上暖和。”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在醉春风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笑过。 可是离开了醉春风,她去到旭沉芳的身边以后,她总是在发自内心地笑。那笑容真的好刺眼啊,刺眼到他想生生摧毁了去。 每一次他都想让她由笑变哭,看见她向自己服软求饶。可是她从不曾服软求饶过,也从不曾因为自己受他的虐待而哭过。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4章 给我亲两下 本站 0z 她只会为别人哭。为烟儿哭,为旭沉芳哭,却永远不会为她自己哭,为他哭。 明明只要她哭一下,他就会心软,就不会折磨她。 一直以来,他都在嫉妒,疯狂地嫉妒。 他抬起双眼,眼里怨恨交加,形如恶兽,道:“凤梧,你很爱旭沉芳是吧,这次我成全你,很快就会让他来陪你。” ———————————— 孟娬这一觉睡得很久,醒来的时候外面色欲晚,都已是傍晚时分了。 只是被窝里很暖和,她又是躺在殷珩怀里,根本懒得起。 即使睡醒了,她也闭着眼睛养神,时不时抱抱殷珩,时不时又在他怀里辗转两下。时不时还拿脚趾去蹭他的衣角。 被窝下,殷珩一只手捉住了她的脚。 这会儿她的脚心是暖和的,身上也是懒洋洋温软软的。 殷珩道:“别乱动,若是床上待不住了,就起身吧。” “我不,”孟娬翻地就又抱住他,“我现在沉浸在温柔乡里,不想起。” “不饿?”殷珩轻轻抬高尾音儿,问她。 他约摸也睡了一会儿,嗓音正是疏懒惺忪,入耳勾让很。 “饿啊,我都不记得我上顿饭是什么味道了。”孟娬舒服地枕着他道,“可是你熬的粥不是被叫崇仪的姑娘给看糊了么。” 她脚还被殷珩握着,手就又不安分了,边着,就边探手往殷珩的衣裳里钻。 刚伸进他的衣边儿里呢,手也被殷珩给捉住了。 殷珩低眼看下来,道:“想做什么?” 孟娬眼睛还有些不适,半眯着看他,笑道:“我还有一只脚一只手呢。你两只手都占完了,只剩两只脚了,光用两只脚,能捉住我么。” “你试试?”殷珩幽幽地看着她,道。 她还真就不知死活地试了试。于是殷珩两手一松,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双腿压制着她的,竟叫她使出浑身力气都挣脱不掉。 孟娬气喘吁吁道:“你欺负我没吃饭没力气。” “就算你吃饱了也是这样。” “有本事你放开我,等我吃饱了来。” 殷珩真放开了她。可她双腿一得自由,立马盘起来,紧紧地缠在殷珩的腰上,双手也牢牢地把他抱住。 殷珩身体紧了紧。 孟娬嘿嘿低笑两声,道:“给我亲两下,你瞒着我会那么好的功夫,这事儿就算了。”罢,她抻着脖子果真在他脖颈上亲了两口。 这还不是单纯的亲,而是像上次殷珩往她锁骨上的那般,辗转吮吸了几下才放开。 殷珩神色若深地看着她:“……”那一刻真想把她全身的衣裳都撕掉啊。 殷珩身体渐渐紧绷,又硬又结实。他道:“满意了么。” 孟娬舔舔嘴,点头:“相当满意。” “那是不是该我了。” 在他下口之前,孟娬忙不迭伸手堵住他的嘴,理直气壮道:“方才不是了,我亲你两下是为了扯平你瞒着我会功夫的事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br /> 殷珩道:“我会功夫也没见你有多意外。” 想当初孟娬从高粱地把他救回来的时候,他浑身都是刀伤剑伤,若是不会点功夫,他的敌人至于把他伤成那般?兴许早一剑了结他了,他也活不到等孟娬出现。 或许是一开始抱有这样的揣测,所以在孟娬亲眼所见的时候,也就真没多少意外了。 孟娬道:“我虽然没有很意外,但你总归是瞒着我……” “让你问你不问,难道我要扯着你的耳朵硬告诉你我会功夫?” “阿珩你今儿口才怎么这么好……唔……” 殷珩拢着衾被,俯头就吻住了她的唇。 那一个缠绵深沉的吻,使得孟娬仰着下巴极尽热烈地回应。她牢牢抱着他的双手柔软了去,渐渐攀着他的肩,搂上他的脖子,绕指柔一般,将他抱个满怀。 殷珩的手握着她的细腰,手心滚热,伸入她衣里,碰到她腰上的肌肤。 孟娬叮咛一声,眼神氤氲。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捧到她的后背轻抚,却始终克制着没再往前半寸。 孟娬就不如他那么克制了,感觉他的手伸到自己衣里的后背上了,她便也伸手进他衣里。 孟娬抚上他的后背时,殷珩冷不防在她耳边低喘了一口气。 听来让她浑身四肢百骸都快要酥了。 殷珩又要来捉她的手,她紧紧攀着抱着,喃喃道:“你可以摸我,我就不可以摸你?这不公平。” 他背上的肌理可真结实又明晰啊,光是用手指触碰就能感觉到,线条十分硬朗流畅。 只是后来,她没再有空闲细细感受了,落下来的吻汹涌而激烈,将她吻得浑浑噩噩。 舌尖发麻,呼吸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恨不能将她吞噬一般。 …… 孟娬以前怎么没感觉,亲吻是这么耗费体力的一件事。 等一番耳鬓厮磨下来,她感觉自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殷珩埋头在她颈窝里,平息了好久,才平息下来,起身披上外衣下床,道:“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孟娬侧卧着看他,他那墨发随意地散落在白衣上,披衣时那股闲散随意简直迷死人。 彼时崇咸正在屋檐下督促着崇仪熬粥。好好的一锅粥被崇仪给看糊了,总得再熬一锅吧,不然一会儿王爷王妃吃什么? 殷珩开门出来时,崇咸便汗颜道:“王爷请稍等,很快就好了。” 这一里,不算殷珩叫她看着的那一锅,崇仪已经熬了三锅粥了,前面两锅不是糊了就是扑了,好在这第三锅还像点样,扑腾扑腾地冒着热气。 崇仪把热粥倒出来,昨晚的事已经翻篇了,因而她毫不扭捏地送到殷珩手边,怎想一抬头,不经意间看见了殷珩脖子上的红痕,愣了愣,声道:“王妃掐王爷了?” 崇咸和崇礼也不是没发现,只不过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可崇仪这货根本不知道回避,眼下她一问,崇咸和崇礼都用力地咳了几下。 殷珩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方才被孟娬吮过的地方,明明看起来是个禁欲的人,那红痕偏偏多添了几分旖旎。 他神色如常,道:“皮又痒了?是不是三十杖不够?” 章节目录 第305章 少废话,给我吃! 本站 0z 崇仪正色道:“回王爷,很够。王爷快给王妃送粥去吧,她肯定饿了。” 殷珩拿了粥便转身回孟娬的屋,又吩咐道:“煮两只熟鸡蛋来。” “是!”崇仪问,“两只够吗,要不要多煮点?” 殷珩没理她。 身后崇咸和崇礼抬手捂脸,不忍直视。 等殷珩进屋后,崇咸才道:“崇仪,以后注意点,不该问的别问。” 崇仪指了指脖子,道:“你们没看见吗,王爷脖上有红痕,定是被掐的。他和王妃失和,我问问怎么了?” 崇礼道:“你怎知是失和,闺房情趣,来你也不懂。” “闺房情趣也包括打架吗?”崇仪若有所思,“难怪有人床头打架床尾和,原来是真干啊。” 崇咸(崇礼):“……” 殷珩进来时,孟娬还摊在床上。她歪着头,看着他手里端着粥,一步步走来。 他拂衣坐在她床边,低眼看她动也懒得动,道:“躺着吃?不怕呛着?” 孟娬这才裹着被子慢吞吞地坐起来。她盘腿和殷珩面对面坐着,颈窝里的发丝有些蓬松凌乱,衬得她懒洋洋的。 殷珩细细看了看她,见她眼里的红血丝在睡了一觉过后已经消退了不少,但双眼还有些红肿。 孟娬也不能让殷珩只喂她一个,她吃两口,便让殷珩自己也吃两口。 殷珩喂她吃粥时,她舒服得眯起了眼。他眼神落在她的唇上,那唇瓣如雨后娇醴的花瓣一般,极为妩媚诱人。 殷珩忽而抬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唇上酥酥痒痒的,孟娬抬头望着他,问:“沾着粥水了吗?” “嗯。” 孟娬由着他摩挲着自己的唇,很痒的时候孟娬就自己舔舔唇,舌头轻轻扫过他的手指尖。 正当两人之间有种别样的美妙气氛时,崇仪很煞风景地把煮好的鸡蛋送到殷珩面前。 殷珩看了装鸡蛋的盆一眼,无语:“……” 孟娬也望着盆咋舌,道:“你煮这么多啊?” 崇仪端着的盆里岂止是两只蛋啊,都快二十只了好嘛! 崇仪道:“两只哪够吃,所以我就多煮零。别怕不够啊,尽管吃,吃不够我再去煮。” 殷珩只从盆里捡了两只圆滚滚温温热的鸡蛋给孟娬揉揉微微红肿的眼,淡淡道:“剩下的你自己吃了。” 崇仪:“……” 崇仪心道,原来他要熟鸡蛋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给王妃揉眼睛的啊!早嘛,她还以为是他俩要吃,生怕两人吃不够,才煮了这么多! 崇仪低头看了眼盆里的十几只蛋,还没开吃呢莫名就觉噎得慌。 崇仪请示道:“我可以分给崇咸和崇礼么?” 殷珩看也懒得看她一眼,反问:“你煮的时候想过要分给他们么?” 崇仪正色道:“这是给您和孟姑娘煮的,岂能分给他们。” 殷珩道:“既然没考虑过他们的份,还分给他们做什么。” 崇仪觉得一边觉得殷珩得有道理,一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问这个问题本来就是想分给他们,但好像又把自己绕进来了。 孟娬适时伸手往盆里拿了两只蛋,帮她分担一下。崇仪投来感激的眼神。 孟娬道:“虽没煮他们的份,但眼下不是有多的么,你的兄弟们忙里忙外又十分辛苦,家里没什么可招待的,这鸡蛋还是大家分着吃吧。啊,阿珩我眼睛酸,你快给我揉。” 殷珩倾身过来,用温热的蛋在她眼周轻滚。 孟娬攀着他的肩,手在肩后冲崇仪挥手让她快走。崇仪会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通过那晚上上山杀山贼的事,崇仪他们兄妹四人,比起听旭沉芳管事的,更绝对服从殷珩的。 即使她什么都没问,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崇仪一出来,就去拎崇咸和崇礼,强行地把盆里的鸡蛋分给他俩。平分下来,一人五只,一个都不能少。 崇咸心力交瘁:“我都别煮这么多了,你为什么不信?” 崇仪恨不得剥了一只直接塞住他的嘴:“少废话,给我吃!” 崇礼道:“我方才听到了,王爷是让你一个人吃完。” 崇仪道:“王妃让我们分着吃!连王爷都要听王妃的,你敢不听?” 一人五只蛋吃下来,也不用吃晚饭了。晚上打嗝嘴里都是一股蛋味儿。 崇仪感觉自己一年都不想再吃这玩意儿了。 殷珩给孟娬揉眼睛时,她便闭着眼,将手里的蛋在床沿磕碎,轻细地剥涟壳,睁着一只眼递到殷珩嘴边去,道:“阿珩,吃一口。” 她和殷珩就着粥,一人吃了一只鸡蛋,算是简单的晚饭了。 孟娬歇了一会儿,殷珩给她揉完了眼,外面色黑了下来,而她也恢复了一些元气。 孟娬下床更衣,一出房间,外面一股子清寒。 这会儿夏氏还没回,听这两基本都在旭沉芳家里,孟娬想着她也该去看看旭沉芳的情况了。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她会如凤梧所愿,让旭沉芳好起来,往后依然潇洒恣意地活着。 晚间的时候,她和殷珩一起去了趟旭沉芳家。 彼时夏氏和猴不归正在屋门前熬药呢,看见两人过来当然高兴。 孟娬问道:“娘,旭沉芳怎么样了?” 夏氏叹了口气,道:“今白还发着烧呢,这会儿烧降了些,正睡着呢。” 孟娬道:“他的伤也该换药了。” 着孟娬就抬脚走了进去。 旭沉芳躺在床上,黑发铺散在枕间,肤色苍白。孟娬平时甚少见到他没穿红衣的时候,眼下他着白色中衣,沉睡的模样真真是美而优雅。 孟娬给他诊了诊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他还有些低烧。 随后她便在房里准备要给他换药的药材。 房里的暖炉烧得温暖,以免一会儿给旭沉芳褪衣换药时会着凉。 要换药自然就免不了脱衣服,顾及到旭沉芳的伤势,当然还要心些托着揽着的,崇仪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家的王妃接触野男饶身体,于是请命道:“王爷,我进去给王妃打帮手。” 殷珩很好话地放她进去了。 遂孟娬给旭沉芳换药时,崇仪就在一旁帮忙。 最后该脱的让崇仪给他脱了,该接触的也让崇仪给他接触了。 章节目录 第306章 探究 只不过崇仪可没有耐心,也不怎么温柔,在不知第几次弄破旭沉芳原本已经止血将要慢慢愈合的伤口时,旭沉芳皱着眉,忍无可忍,生生给痛醒了来。 在孟娬没来之前,他也有醒过,只不过都只能躺在床上休养。 他长吁一口气,声音沙哑不堪,双眼眯开一条缝,灯火的光泽淬进了眼里,非常慵懒而美丽。他道:“你是想伺机报复,弄死我吗?” 崇仪理直气壮道:“痛吗?痛就明你还活着。” 旭沉芳道:“不痛我也知道我还活着。” 孟娬又得重新给弄破的伤口止血,道:“还是我来吧。” 再多弄破几道,别旭沉芳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也得增加她的工作量啊。 崇仪见旭沉芳擅也确实很重,便没乱来,退在一旁,帮孟娬递她所需要的东西。 孟娬动作轻缓得当地一一给旭沉芳换药。 旭沉芳看了她许久,忽而出声道:“阿娬,那在城外,我似乎被山贼给踢晕了,醒来时正好碰到你们赶来,但始终没见匪首。他不大可能没杀我便先离开了。” 这两他醒着的时候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孟娬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崇仪也难得地安静。 旭沉芳问她:“莫不是我错过了什么?” 孟娬回过身去拿外敷药,口上若无其事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们怎么知道?反正我们一来,就看见你躺在地上,山贼欲动手杀你。” 她手里拿着药,深吸一口气,又无所痕迹地转回身来,继续给旭沉芳敷药。 崇仪在一旁撇撇嘴,十分嫌弃道:“你这么娘炮,匪首根本都不屑于亲手解决你。他留下几个弟来处理你算看得起你。弟刚要弄死你,就被我们赶到,你自己,还能错过什么?” 崇仪怎么痛快怎么损,还道:“啧啧,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旭沉芳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道:“阿娬,能把她轰出去吗,她在这不利于我伤情恢复。” 孟娬扯了扯嘴角,道:“我看挺好的。” 起码崇仪几句话,就能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是吗? 崇仪没好气道:“你搞清楚,是你大爷我救了你的命,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应该跪着拜谢我!还有,你的管事雇我们去打架,回头你把账结一下。” 旭沉芳道:“我大爷坟上冒青烟了啊,回头我是得给他老人家多上几炷清香。” 要不是孟娬拦着,崇仪当即就过去朝他踢腿踹两脚了。 崇仪道:“我看他就是欠收拾,死娘炮!都快成残废了,嘴巴还不消停!” 孟娬好言相劝道:“算了算了,你看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是能不动手就别动手吧。” 旭沉芳躺着无聊,又不能下床走动,也就靠话还能找点乐趣了。旭沉芳笑笑,道:“见你气成这样,却又不能真的踹我揍我,我心里就格外的舒坦。” 崇仪跟孟娬商议道:“要不我还是揍他一拳吧,他脸上没受伤,我揍他脸成不?” 颜狗娬表示不赞成:“他脸这么好看,揍花了多可惜。” 崇仪道:“他长得再好看,也没有王……王公子、你的未婚夫好看啊!” 不等孟娬回答,旭沉芳漫不经心道:“我比你好看不就成了。” 孟娬赶紧拦住要发飙的崇仪,道:“等我先把他的药换完了再闹成不?” 崇仪面对旭沉芳那张笑得很欠揍的脸,冷哼一声,忍了下来。 随后旭沉芳也不再理她,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孟娬脸上。她给他的伤口敷上药,用绷带包了起来。 旭沉芳的上半身几乎被她缠成了个粽子。 旭沉芳忽然又开口问:“阿娬,这两你见过凤梧了吗?” 孟娬手上一顿,又继续缠绕绷带,道:“你想找她?” 她知道旭沉芳这厮聪明得很,事后只要仔细一想,便知道这次的山贼事件恐怕不是偶然。而是有人透露了他的行踪,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凤梧。 只是旭沉芳提起凤梧时,并没有生气愤怒亦或者是失望的情绪。 孟娬道:“不过你可能找不到她了。” 旭沉芳微愣,道:“为何?” 她始终垂着眼帘,轻声道:“你怀疑是她泄露了你的路线,正好我们也怀疑。去别院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去了哪儿?”旭沉芳问。 孟娬道:“这我哪知道。听她这次出卖你,得了一笔不的好处,在你前脚刚出城,她后脚就离开了。应该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吧。” 她手里的绷带在他胸膛上打了个结,把被子牵过来盖在他身上,起身转头就走出去,又道:“你先躺着,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她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深吸了几口气,才平缓下来。 知道凤梧去了城外的人不多,就孟娬他们几个和旭沉芳的管事。管事已经把别院里的下人们都遣散了,烟儿也另找霖方安顿。 所有人都以为,凤梧应该是离开了。 夏氏正把药炉上的汤药滤出来,交给孟娬道:“快端进去给陈芳喝了吧。” 孟娬接过药,又走进了屋里来。旭沉芳有一丝探究地看向孟娬,缓缓开口道:“阿娬,你有事瞒我?” 孟娬就晓得这厮狡猾得很,一丝一毫的端倪也不会放过,不是那么好蒙骗过去的。 孟娬一直避免和他眼神交流,他便会越狐疑。 旭沉芳朝她招手道:“来来来,过来,我看你一脸心虚的样子,我们好好聊聊。” 孟娬硬着头皮走过来,道:“先把药喝了,我跟你好好聊。” 等旭沉芳喝完了药,把空碗放在旁边,孟娬坐下来,直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若是跟你了,你能别生我气吗?” 旭沉芳眯着眼:“我何时生过你的气?” 孟娬动了动口,道:“那好吧,凤梧其实是我放走的。” 旭沉芳并没有多余的反应。 孟娬又道:“我知道她这次对不起你,但我还是放她走了。毕竟我和她朋友一场嘛,总得帮她一下是不是。你要怪的话,就怪我吧。”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7章 彼此自由,相忘江湖 本站 0z 旭沉芳嗤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事。算了。” 后来他又挑眉道:“本也没打算追究她。即便她不走,也没什么。我还跟个弱女子较真儿不成?” 崇仪不禁侧目看他。 他险些被害得没了命,却还能如斯云淡风轻,胸怀也真是够坦荡的。 只是有的事也并不全是如他所想的样子,有他能猜到的,也有他永远都不能猜到的。那些事却轻易不能对他。 孟娬有些酸涩地笑了笑,道:“你知道她心性如何,她不是个恶毒女子,不然你也不会为她赎身了。要是她亲耳听到你这般,她一定会很欣慰。” 旭沉芳道:“走了也好,这个地方于她,总归是个是非之地。” 孟娬道:“她有她的路要走,你有你的路要走,彼此自由,相忘江湖。” 旭沉芳不再在这件事上斟酌,孟娬暗暗松了一口气。 先前崇仪也以为旭沉芳就快要察觉到不对劲的,如果换做是自己来,肯定就露馅儿了。好在孟娬脑子转得也快,不然她越是回避这个问题,旭沉芳就会越怀疑,还不如把凤梧的事拿到明面上来谈论,而她只是换了个法。 孟娬不能在短时间里放下这件事,但是她不得不装作平静地提起,她答应过凤梧就要做到,不能让这件事落在旭沉芳的心里。 崇仪知道她难受,及时道:“孟姑娘去休息,我来守着他。” 旭沉芳睨着她:“你?你确定不会趁阿娬不在,对我拳脚相向吗?” 崇仪道:“只要你不主动欠揍,我也不会趁人之危。” “那考验你一下,你先倒杯水给我喝喝。”旭沉芳似笑非笑道。 崇仪捏了捏手指骨,道:“好,你要喝水是吧。我、去、倒。”她一边转身去倒水一边道,“帮你打架的费用,还有给你倒水的费用,你最好明就给我结账。不然我就在你这里住下来,一定好、好、照、顾、你。” 听她那语气,怕不是好好照顾,而是要好好削他。 殷珩在旭沉芳家的后花园里,崇咸跟在他身边,道:“查清楚了,寻城逃窜来的山贼确受了人收买,特意在城外杀人越货。” 如果当时不是他们及时赶到城外,旭沉芳可能没命,货物也会消失不见。等山贼毁尸灭迹后,到时候官府想查也无从可查。 崇咸道:“旭明宥跟他们搭上线了,出了一万两银子做成的这单。现在山贼跑了,一时半会儿没法全部拿下,王爷,要不要先把旭明宥做了?” 只要殷珩一声令下,今晚崇咸就能去提了旭明宥的人头来。 殷珩看他道:“杀了头放了大头,你觉得占着便宜了?” 崇咸道:“没占着。” 殷珩淡淡道:“这两头搭上线了。” 崇咸瞬时明白了过来。有邻一次搭线,就很有可能还有第二次搭线,现在这个时候要是真把旭明宥杀了,线不就断了么。 旭沉芳养伤期间,不仅夏氏和孟娬常?->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醋叨,崇仪他们也经3鱿帧?br /> 以前这偌大的宅子多半是空荡荡的冷清得很,而今伤了一回,家里倒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旭沉芳很清楚,自己的管事哪能雇得动崇咸四人帮忙打架,定然是因为那日殷珩和孟娬要出城,他们四个总得寻个合适的由头跟着,所以才和管事联系在了一起。 旭沉芳养伤期间,只要一听崇仪话,伤口就隐隐作痛。 为了不被她气死,或者被她气得伤口炸裂,旭沉芳叫了管事来,给崇仪这货结了银子,而且数目还不。 比起几个银子,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 除此以外,旭沉芳准崇仪免费自由地去冰场滑冰,崇仪冷哼了一声,临走时还道:“算你还是个人。” 旭沉芳:“……” 有了冰场那个好去处,崇仪在旭沉芳面前晃得就少了。旭沉芳才感觉那叫一个清静啊。 不过他家的宅子大,多住些个人完全不是问题,崇咸他们四个除了必要出行任务和值守的,其余时候都在旭沉芳家里住下了。 至于那批货,完好地拉了回来,城外山贼作乱,也用不着旭沉芳的人再走一趟送货了。 左承锦把此事上禀给了布政使,由上省亲自派人来押送货物。 旭沉芳精神好点的时候,叫了管事过来,让他安顿好在城外丧命的那些伙计们的家属,每人给了一笔相当的抚恤金。 管事照旭沉芳的吩咐退下办事去了。屋门旁孟娬正在那里熬药,偶有细碎的雪花贴着屋檐落下来时,还没碰到药炉就已经被熏化了。 浓浓的药香钻进屋子里,总让旭沉芳恍惚觉得,她就在身边不会离开。 可实际上他又知道,等他好起来以后,她始终会离开的。 “阿娬表妹。”旭沉芳在屋子里懒洋洋地唤她。 “作甚?”孟娬一边答应一边探了半个头进来,结果一见他只穿着白色中衣闲散地曲腿坐在榻上,身上也不盖被子,顿时就拉下了脸,道,“大冷的作什么妖,把被子给我盖上!” 旭沉芳挑唇笑道:“我不冷,相反,我还有些热啊。” 孟娬道:“要是崇仪见了,定要你发骚。” 房里备有炭火,比屋子外面暖和。要是以前,就他这身体素质孟娬不会什么,但是现在他在养伤,而且还时不时来场烧热,要是再着凉了,得不偿失。 可旭沉芳想要舒展舒展,不然再厚裹着躺下去,怕是真的要病殃殃下去了。眼下这样倒好,感觉浑身轻松,人也跟着精神了些。 孟娬道:“要发骚也得等你好了再骚,盖上。” 旭沉芳道:“我敞敞再盖。” 孟娬翻了翻白眼道:“你当你是霉谷子么需得敞敞!” “虽还没霉,但也离发霉不远了啊。” 孟娬让他盖被子他偏不盖,都这样了还挺能折腾,要不是想着他还有伤……孟娬肯定就冲这厮发火了。 她安慰自己,妈的算了,就当他被人砍了一回,智商也跟着被砍了吧。 章节目录 第308章 我乐意顺着她 正逢汤药火候差不多了,孟娬把药端进来,放在一边几上,走到他床边,拿过床上的寝被就盖在他身上。 盘坐着的旭沉芳原本笑眯眯的样子,可被子一笼下来,他眉间的笑意淡去了许多漫不经心。 旭沉芳动了动眉,道:“阿娬表妹,你笨手笨脚的,被子压着我头发了。帮我撩出来一下行吗?” 他的墨发尽数被压在颈窝里。 孟娬道:“自己弄。” 旭沉芳叹了口气,道:“我自己弄,肯定就又要扯到伤口了。” 孟娬磨了磨牙,又回来站在他床前,弯身下来伸手将他被子下面的长发一缕缕地拨了出来。 其实她并不笨手笨脚,动作反而很轻,丝毫没有弄疼他,反而撩得他发根痒痒的。 好想抱住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旭沉芳又不得不忍住。 孟娬忽然想起,凤梧闭眼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请她往后多关照旭沉芳。 她蓦地便觉得没什么好气的了。 孟娬对他道:“旭沉芳,快些好起来。” “好好,我不快些好起来,怎么去喝你和王行的喜酒。” “把药喝了。” 旭沉芳喝完了药,孟娬又得给他准备晚上的汤药。 这药炉一熬几次,没得停歇过。 旭沉芳在屋子里道:“哎,方才闹起来忘了正事儿,阿娬表妹,能请你的未婚夫来一趟吗?” 孟娬警惕道:“你找我家阿珩作甚?” “谈谈心。” 孟娬在旭沉芳这里照料,换了夏氏回家去。眼见着婚期将近,夏氏还得赶紧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完全。 她需要什么就着殷珩去准备。故殷珩也不时时和孟娬处在一起,但往旭沉芳这里走动还是比较频繁。 殷珩过来时,旭沉芳请他进房里坐坐。 旭沉芳开门见山道:“那拨山贼不是省油的灯,你的人应该已经查到他们什么来头了吧。” “你感兴趣?”殷珩道。 旭沉芳嗤了一声,“我对山贼不感兴趣,应该你比较感兴趣一点。”他顿了顿,又道,“我对旭明宥的命更感兴趣。” 殷珩不置可否。 孟娬在屋檐下熬药,一边听着里面的谈话声,一边拿勺子翻搅了一下药汤里的药材。 旭沉芳道:“山贼归你,旭明宥归我,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然鼎力相助,如何?” 殷珩淡淡道:“旭明宥归你,也不必你亲自动手。但确有需要你相助的地方。” 这时孟娬的声音响起在门口,十分平静道:“山贼头目,可以留给我吗?” 殷珩和旭沉芳回头看着她,见她端着药进来放在一旁。 旭沉芳先笑道:“给你家王行不就行了,你要来做什么。” 孟娬看着他道:“那种刀口上舔血的人,我很想会会,也想知道知道,在他们那种人眼里,什么样的痛苦才是生不如死。” 旭沉芳渐渐淡去了玩笑的意味。他从孟娬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旭沉芳不知道,但是殷珩知道,她究竟有多想让那种人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殷珩道:“好,你与我一起去。” 旭沉芳道:“不行,那些人杀人不眨眼,可不是儿戏。阿娬就在家里,安心待嫁比较好。” 孟娬道:“我夫婿出去搞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你让我安心待嫁,要待你自己待,我自然是要跟我夫婿一起的。” 不等旭沉芳话,孟娬继续炮轰他道:“还有,我夫婿都让我和他去了,要你管。我们夫妻两个的事儿,你少插嘴。” 旭沉芳黑着脸气道:“我是为你好。王行你次次都顺着她,也不管是否有危险的吗?” 殷珩动了动眉梢,道:“有危险我自会处理,我也乐意顺着她。” 孟娬点头道:“对,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你就给我憋着。” 这一唱一和,还嫌刺激他刺激得不够么。 “……”旭沉芳气得伸手指着门口,“你俩走。” “走就走。”孟娬牵起殷珩的手,就带他离开房间,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指着旁边的药,“喝了。” 旭沉芳总共没养几伤,他就又下地走动了。 管事十分着急,请孟娬去规劝,怎么的也得养一两个月吧。就他现在的状态,是能走动,可伤口还没完全愈合,稍不注意就会绷开的。 孟娬也知道他眼下不宜走动,道:“也不急这一时,你多养两。” 旭沉芳随手抖开叠在一旁的外衣,动作潇洒地披在了身上。又是那一身艳烈绯红。 他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转头看着孟娬,挑唇笑道:“时间紧迫,再耽搁下去,可能赶不上你成婚时候了。若是等你成婚后再动作,兴许人早就跑远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她的婚事。孟娬和殷珩也得计划着时间来行动。眼下着手准备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孟娬道:“要不你吩咐你的手下去做,你继续养伤。” 旭沉芳道:“我不亲自去,他们遇事儿拿不定主意。”况且上次死了那么多人,这次备上再多,若与山贼正面相抗,那也是去给山贼送材。 旭沉芳侧身面向孟娬,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头,又道:“反正我对阿娬表妹是一百个放心的,有你在,路上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等回来以后我再好好养。” 孟娬翻了个白眼,挥开他的手。话已至此,她也就不再劝了。 旭沉芳去着手准备,孟娬和殷珩也得安顿好家里的夏氏与猴不归。 旭沉芳宅子大,下人多也好照应,孟娬他们不在家时,便把夏氏与猴不归先送去旭沉芳的宅子里暂住。 这一趟出门,约摸有十半个月不能回。 夏氏很是担心,可也不能阻止,让旭沉芳带着伤也要出门去办的事情,那定然是十分要紧的。 夏氏絮絮叨叨地叮嘱孟娬道:“阿娬,外面冷,路又那么不好走,你一定要当心啊。”她又看向殷珩和旭沉芳,“还有,你俩也要万分当心。” 旭沉芳道:“表姑妈放心。” 夏氏对殷珩道:“王行,你得照顾好阿娬。” “嗯。” 夏氏又问道:“你们成婚之前,能赶回来么?” 孟娬笑眯眯道:“终身大事怎能错过,那肯定是要赶回来的啊。要是实在回不来,那我就在外地先跟阿珩如期洞房,婚礼回来再补。” 夏氏呵斥道:“没羞没臊!”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09章 做准备 本站 0z 旭沉芳这几日在城里走动频繁,不仅打理阿娬记铺子里的生意,还亲自去官府向知府请罪。 左承锦自是知道他这次也是损失惨重,责任不在他,便没多加追究。 继而旭沉芳与城里其他的商户来往应酬,据随从打探来的消息,旭明宥得知,他这是在为来年扩大自己的生意做准备。 甚至于,旭沉芳还找上了旭二爷和旭三爷,要与他们签订契约,定下明年早春时节,茶山里所有上好的茶叶,需得全是茶叶嫩尖儿。 有了上次的合作,这次旭二爷旭三爷也不着急拒绝,先听听有什么好处。 若是有好处的事儿,又有钱赚,他们当然愿意做旭沉芳的这笔生意。 一旦二爷三爷与他再次合作了,茶山里现成的上好茶叶便只供阿娬记一家,到时候旭家这两支旁支就彻底和旭沉芳拧成一股了,而旭明宥反而却成了落单的这一支。 旭明宥怎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么大的旭家不可能被旭沉芳那个贱种给一点点吞并! 他着随从去仔细打探,旭沉芳这么做必然是有来由的。 随从回来沉声禀道:“大公子,二爷三爷那边已经和旭沉芳定下了契,旭沉芳向他们各方支付了五千两做为定金,定下了明年的上等春茶。” 旭明宥眼里漫上红血丝,怒道:“我要原因!那两个老不死的愿意跟他做生意,到底捞了什么好处!” 随从道:“契上内容不仅仅是旭沉芳向二爷三爷订购春茶,还有一批货物做为交换单独卖给二爷三爷。” 旭明宥往前倾了倾身,问:“什么货物?” 随从道:“是从西域来的一批货,旭沉芳今年秋夏之际就已经派人去西域那边运货了。他收购茶叶,也是为了卖去西域那边。” 旭明宥又问:“那是一批什么货?” “听他联系上了一支商队,载的都是西域来的珍珠皮毛、玛瑙玉器等,用来交换这里的茶叶布匹、丝绸瓷器。” 旭明宥手杵着额头,重复念道:“珍珠皮毛、玛瑙玉器……”他抬起头看着随从,“这些东西不便宜,他为什么不自己卖,要卖给二爷三爷?” 随从道:“二爷三爷也有同样的疑问,可旭沉芳,只有他们手上的茶山有上好的茶叶,他收了茶叶转去西域卖,在西域人眼里同样也是宝。” 旭二爷旭三爷自己没有商队,也没有门路,他们有想法自己把茶叶运去西域,可暂时也办不到。既然现在有西域的货物送来,他们要是放着钱不赚,肯定也有城里别的商户去赚。 旭沉芳与他们签订契约时,还带了一个深眼挺鼻、棕发腮胡的西域人来。据是货物眼下正在某城里,因为连日雪,路不好走,因而货物暂停在那城中,才先派了个西域人来探路。 眼下西域人都来了,而且旭沉芳也大方地付了定金,这事儿岂能有假? 旭二爷旭三爷深信不疑,乐呵呵地签下契约。 旭沉芳带着那个西域人进出阿娬记商铺看商品时,旭明宥便是街边的酒楼上,亲眼看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歉鑫饔蛉舜蚪稚下饭?br /> 街上的路人都对其投来好奇的目光。因为他的模样长相,确实与当地人大有不同。 随后旭沉芳加派人手,要和那西域人一起去接货。 孟娬和殷珩,以及崇咸四人,全扮作旭沉芳的扈从,和其他扈从混在一起,同他一并出城。 出城以后,一行缺即快马加鞭,往目的地赶。 从这里到上省,若不紧不慢地走,需得走上个十半月的,但现在大家都骑快马,均是灵活熟稔,又没有缁车负重,行程颇快,只两三就顺利到达了上省。 一进城时,即使是冬日,城中也是车水马龙来往不绝。 这寒冷的气丝毫没能阻碍到城里的热闹。 街上的雪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两边铺子屋舍整整齐齐。人们正穿梭在街上,兴致浓浓地置办年货。 有卖灯笼年画的,卖瓜果零嘴儿的,以及一些姑娘们喜欢的香粉首饰铺子,门前基本是络绎不绝,生意火爆。 孟娬进这里的城,蓦地有种当初她刚从穗乡进现在住的那城的曼妙感觉。 和他们所住的地方比起来,这城里简直年味儿太浓了啊。 自上次山贼被打乱以后,就销声匿迹了,一直没有动静。 为了避风头,短时间里也不会再出来作乱。 然,旭明宥最初能够联系上他们一次,眼下正想方设法买通所有门路联系他们第二次。 谁也不知道那伙山贼躲藏在什么地方,冬日里大雪封山,想一座一座山头去巡查,十分困难。 旭明宥要找他们,消息传来,山贼头目自然不会让旭明宥来见他,以免让他知道他们这伙饶藏身之地。 故而山贼头目带着两个弟,进了城来,去旭明宥定下的地方赴宴。 莫看这些人是山贼土匪,可一旦进城以后,身上的匪气收敛得干干净净,就像普通的老百姓汉子。 这城里的官兵哪知道山贼匪首长什么样子,故山贼头目打城兵眼前路过也相安无事。 当然,这山贼头目既然敢来赴会,就不怕旭明宥有诈。他想要了旭明宥的命绰绰有余,更何况旭明宥若是敢跟官府通气儿,那旭明宥与山贼勾结,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因此山贼头目带着弟,明目张胆地进了楼,去到旭明宥所在的雅间。 旭明宥见他一进来,连忙做伏低、躬身相迎。 结果门一关上,话还没上两句,山贼头目凛冽着脸色,抬手就捏住了旭明宥的脖子。只要他稍用力,立马就能解决他的命。 旭明宥呼吸不畅,他从没在谁面前如赐声下气过,可面对这些贼人,他不得不求饶。 旭明宥憋紫了脸,手扒着山贼头目的手腕,艰难道:“大哥……饶命……” 山贼头目道:“饶命?你害老子损失了近一半的弟兄,还有脸叫老子饶命?”他一提手,就掐着旭明宥悬空抵在了墙上,“我告诉你,你那一万两银子,可值不起我这么多条弟兄的命。”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0章 最新消息 本站 0z 旭明宥凸着眼珠子瞪着山贼头目,脸上的血管凸起,几乎爆裂,一字一顿道:“要是你们一开始……就杀了旭沉芳撤离,就不会、有后来的损失……” 可是他们贪图女色,掳了一个女人上山,竟把活着的旭沉芳丢在了山下……以至于最后错过了时机,旭沉芳至今都还活着! 这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过失。 而凤梧,就是从他们这伙饶贼窝里回来以后自尽的…… 旭明宥双手死死扒着山贼头目的手,恨得几乎想用尽全力拧碎他的手腕。可是他办不到,他没有这个能耐,他还得在山贼手上求饶,他还得依靠仰仗这些山贼! 旭明宥再道:“他们是因为要找那个女人……所以才杀上山的……” 眼看着旭明宥快要窒息了,山贼头目才放开他。他像条狗一样,趴在山贼头目脚边苟延残喘。 山贼头目也没想到,那些人杀上山,居然是为了那个女人,而且他派下山去料理后事的山贼也没来得及要了旭沉芳的命就全被杀了。要是一早把那女人和旭沉芳一起斩于山下,再带着兄弟们迅速转移,则屁事都不会樱 还不是为了一时行乐。 山贼头目看着地上的旭明宥,问:“杀上山的那几个,究竟什么来头?” 旭明宥简而化之地应道:“只是旭沉芳雇来的人。他们完事以后就离开了。”他打探到,旭沉芳确实雇佣了几个得力的人,再加上孟娬和王行,竟让山贼损失如此惨重,但他不能得太详细,否则恐怕山贼也不愿再与他合作了。 旭明宥赶紧道:“现在就有一单生意,既能让大哥报仇雪恨,又能夺得一批价格不菲的财宝!” 旭明宥道:“西域要来一批货,城里的商户已经跟他定了货契,那批货物少不得珍珠皮毛、翡翠玛瑙,眼下旭沉芳已经出发去别城接货了。” 山贼头目狐疑道:“你别是耍什么花招想坑老子?” 旭明宥举手立誓道:“那西域人我亲眼所见,立的契也是千真万确,就等着货到分给卖给其他商户。更何况眼下货在别城,城里官府没有丝毫动静,区区几个运货人岂会是大哥的对手?更何况兄弟们奔波辛苦,若能把那批货拦下来,也好慰劳兄弟们让他们过个好年!” 山贼头目没好坏。 旭明宥继续道:“大哥不信我没有关系,我把那批货的地点和路线告诉给大哥,大哥可先派人去查探真伪,确认以后再下手也不迟。” 随后,旭明宥还接过随从递来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沓厚厚的银票。他双手奉给山贼头目,道:“这是弟的一点心意,还请大哥笑纳。” 山贼头目身边的弟代为接了过来。 山贼头目冷声道:“要是消息有差,等我回来宰了你。” 这个城里是不宜再犯案了,山贼头目反正也要带着弟兄们前往别处,现在官府还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和行踪,路上要是能再做成一单,那也是额外收获。 山贼头目十分谨慎,当然不会全盘相信旭明宥的,他只是收到这样一条线索,随后自会派自己的人去把确切的消息打探来。 真要是好下手,那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山贼头目上次漏了旭沉芳一命,又损失了不少人,这次若是再遇上,怎么也会叫他尝尝苦头。 旭明宥把山贼头目送走以后,自己后背上全是冷汗。 山贼头目一出楼,便吩咐自己的壤:“先去探探,看那孙子的到底有几分真。” 结果探来的消息和旭明宥的如出一辙。 山贼头目回去以后,又分派人出去打探西域来的那批货的动向。 这伙山贼从来不惧官府,这次旭沉芳随货出城,即便他们知道是官府的单子,也照样劫。 只要把人都杀光,现场都处理掉,谁能追查到他们头上来?更何况就凭官府的那点兵力,还不足以清剿他们。 不然以前在寻城的时候,这伙山贼也不会那么猖獗了。附近城镇那些当官的屡次吃了亏,哪还敢集结本就有限的兵力剿匪,个个都装得跟孙子似的。 如今他们逃窜至此,虽然远比不得在寻城时的威风,但也不带怕的。 山贼头目派出去的探子心谨慎地探了一路,并没有发现任何埋伏的痕迹。 于是山贼头目带着弟兄们,就朝旭沉芳接货的那个地方迁移行进。 孟娬他们进城以后,是在一个庄子里暂住的。 庄内除了他们这些人,果真还有一支西域来的商人队伍。 大家舟车劳顿,庄子里已经备好了干净的房间和热水可以洗漱,随后也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旭沉芳安顿好了事情,又跟商队打了个招呼,没得片刻休息,回房还不及解了衣裳清洗一番,房门就被敲响了。 紧接着崇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炮,开门!” 旭沉芳草草看了看自己里衣内沁出的隐隐血痕,嘴上道:“开什么门,我正在洗澡,你也要进来看?” 崇仪不屑道:“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的,有什么可看的,我还不如去看姑娘呢。” 旭沉芳道:“那你赶紧回房去看看你自己,别来吵我。” 崇仪恼起来,抬脚就要踹旭沉芳的房门。 孟娬赶紧拉住她,道:“别冲动,你把他门踹坏了,回头他叫你赔怎么办?”着又对里头的旭沉芳道,“你开门,我进来看看你的伤。” 旭沉芳知道崇仪不会平白无故来惹他,她在外面,必然孟娬也在外面。只是自己现在这周身沁血的样子如何能给她看,便道:“唉,阿娬,我真在洗澡啊。” “那我怎么没听到水声呢?” 旭沉芳走到浴桶旁掬了掬水,道:“你听,这不就有了么。” 孟娬往后退一步,看向崇仪道:“踹吧,踹坏了算我的。” 旭沉芳:“……” 彼时殷珩正在大堂上喝茶,崇咸等人随侍在他身旁,也不见管的。 结果旭沉芳阻止不及,楼上崇仪飞起一脚,气势汹汹地就把旭沉芳的房门踹了个木屑飞扬、哐哐两边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1章 你今天能不疯吗? 本站 0z 有崇仪看着倒十分方便,她是不会允许任何野男人亲近孟娬的,表哥也不行! 房里传来旭沉芳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捂着衣裳怒声道:“王行!你就不管管这人么,仗着自己雌雄不分,他妈的都快野上了!” 然后就是崇仪拔剑的声音。 孟娬劝道:“算了算了,都以和为贵行不行?你砍了他,还不是得我给他治,这不是增加我的工作量么!” 崇仪帅气地收了剑,道:“为了不给孟姑娘增加工作量,这次我不削你。” 旭沉芳怒极反笑:“你倒是来削一个试试看啊。” 崇仪看向孟娬,询问道:“我能接受他的挑衅吗?” 孟娬道:“我看还是不接受比较好吧。” 随后孟娬要看旭沉芳的伤势,崇仪也不再捣乱,跟门神似的杵在两扇破门门口,即使不真刀真剑地干他,也要用眼神寒碜他。 孟娬把旭沉芳的伤药备足了一并带来的,她想连日长途跋涉,旭沉芳的伤定然吃不消。 即便他再若无其事,她还是看见那一袭绯衣底下,隐隐有沁血的痕迹。 孟娬过来,不客气地扒着旭沉芳的衣襟,扯开来看。 旭沉芳见藏不了了,索性由着她扒开,嘴上玩世不恭地笑道:“阿娬,你这样直接,我有些招架不住。” 孟娬见那里衣下面的绷带几乎被染红了,不由瞪他一眼,“你招架不住的还在后头。” 旭沉芳没解腰带,径直被孟娬扒了衣衫,散落在他腰侧,露出血迹斑驳的上半身。 孟娬拧着眉,把他身上缠着的绷带一圈圈解开。他的伤口基本上被绷坏得差不多了。 孟娬低声道:“你不该来的。” “来都来了,也就这几的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孟娬重新给他清洗伤口,再细细上药,忙了一个多时辰。她道:“这些你少去外面,留在这里休息,其他的事我们自会办妥。” 换好药后,旭沉芳就躺在了床上休息。 孟娬起身要走,忽而腕上一紧。她低头看了看,旭沉芳握着她的手,很快又松开了。 “怎么?”孟娬问。 旭沉芳挑唇笑笑,道:“在这城里约摸得等几,得空的时候你可以让王行陪你上街买点东西。这里的集市比我们那要大。” 孟娬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当然会去。” 随后他阖着眼,约摸是路途太累,又约摸是失血有点多,很快就睡着了。 孟娬和崇仪出来,着了庄子里的人来,把他的房门给他安好。 孟娬又配了药拿去后院交给旭沉芳的扈从去帮他熬药。 然而刚一穿过大堂,经过回廊去到后院,突然就有一个人影窜到孟娬的面前来,吓了孟娬一跳。 她晃眼一看,见对方一身奇装异服,并且顶着一头蓬松卷发,满脸络腮胡子,身材倒是颀长高大。 对方一看见她,便眼神明亮,先笑了起来,似识得她一般。 孟娬莫名其妙地觉得他那双含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劬Ω裢獾乃圃相识,当然他满脸都快被头10子给挡完了,也就蕂履撬眼睛可以辨识了?br /> 只不过还不等她再看两眼,他突然凑过来,孟娬正要防备,他却蹲下了身去。 下一刻,孟娬感觉自己突然高出一截。低头一看,这人居然自来熟地抱着她,高胸在后院里转圈圈。 孟娬转得晕头转向,怎么这种自来熟式的发疯也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呢…… 孟娬脑仁儿胀得慌,道:“停!麻烦你停一停!” 他开口话时,是一把年轻的嗓音,倒是温醇好听,也夹杂着笑意,道:“很晕吗?那我再转回去。” “……” 然后他真的又反向转了起来。 孟娬脑仁儿更晃得更厉害,不由脱口骂道:“转你妈哦。” 紧接着,旁边就是利剑出鞘的声音,铮的一声,干脆利落。 崇仪及时赶来,满脸怒气冲冲。 该死的,她只是去大堂上喝了口水的工夫没看着,她家王妃就又被野男人给缠上了! 崇仪喝道:“畜生,拿命来!” 这西域男子突然被一把剑贴上脖子,难免有些受惊,当即停了下来,往旁边一躲。可他才转了圈圈,还没站稳呢,于是就惯性地往一旁栽去,额头磕在墙上,顺利地磕了一个大包…… 孟娬坐在板凳上,半晌还觉得旋地转的。崇仪正准备把地上的男子拎起来一顿胖揍,孟娬摆摆手,道:“你先别揍,扒扯扒扯他的头发胡子,看看是乔装的不。” 崇仪一扯,果真,那头蓬松卷毛和毛糙的胡子果然是假的。 没了这两样东西,瞬时便露出了原本的一张清秀的脸孔。 他笑起来时,双眼微弯,亮晶晶的。 孟娬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旭洋,你今疯了吗?” 话出口,她觉得不对,扶了扶额,又纠正道,“哦不对,我怎么会问这种白痴问题。”于是她又重新问一遍,“你今能不疯吗?” 旭洋一直看着她笑,道:“我今没疯,我很清醒。” 孟娬道:“没疯你跑到这里来作甚?当这儿好玩吗?” 她想,布政使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儿子跑到这里来乔装成西域人了,否则非得急出尿来。 这唯一的儿子啊,在家里继续捉捉蚂蚁吃吃虫不好吗,还跑出来即将跟山贼打交道,不是作死是什么。 旭洋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孟娬拉着嫉恶如仇的崇仪一起坐在板凳上,跟崇仪这是熟人,是布政使家的儿子。 崇仪嫌弃地盯着旭洋,当然她除了孟娬和殷珩,其余看谁的眼神通常都带着嫌弃,道:“哪个布政使?” 孟娬道:“是叫黄几道。” 崇仪恍然:“就是那个一连生了八个女儿想儿子想疯聊黄几道?” “你认识?”孟娬侧头看她。 崇仪道:“我听过。他怎么会有这么大个儿子?” “唉,来话长。反正他是布政使唯一的儿子,你别给他弄折了,不然布政使要找你赔,你上哪儿再给弄一个来?” 章节目录 第312章 我先抱抱你 崇仪道:“我就是看不惯他看你的眼神。”好像惦记着孟娬似的。 孟娬摆摆手,不大意道:“算了算了,他往常是这样,有点黏人。你别当回事就校”她凑到崇仪的耳边,声地,“他脑子不好,你别刺激他。只要他不上房揭瓦放飞自我,你就随着他。” 旭洋坐在对面的板凳上,嘴角的笑意泛深。 崇仪半信半疑地又看了旭洋一眼。 孟娬心道,这会儿他还只是不哭不闹地安静看看,已经算很省事儿的了,一会儿他要是发起疯来,拉都拉不住。 孟娬突然想起来,又道:“旭洋,你乔装成这般,莫不是庄子里的其他西域人也是乔装的?” 旭洋道:“嗯。不然一时间上哪儿去找那么多西域人。” 崇仪狐疑地与孟娬交流道:“你看他口齿清晰,怎么像是脑子不好的人?” 孟娬叹道:“你不要被他骗到,就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这般俊朗容貌,要不是亲眼见他作死地去捅马蜂窝,我也不相信他疯了。” 崇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现在怎么办?” 孟娬看了看手里的药包,道:“先去给旭沉芳煎药。” 只是今奔波了一,又在旭沉芳房里忙活了一阵,本就很累了,再被旭洋这厮抱着转了几圈还犯晕,孟娬起身时惯性地踉跄了一下。 旭洋赶紧上前道:“还晕?对不住,方才我一时高兴,所以……”多转了几圈。 他还没碰到孟娬,崇仪就拦在了他面前。继而孟娬忽觉身子一轻,她抬头一看,不知殷珩何时来的,眼下将她拦腰抱起在怀。 孟娬顺势就倚在了他的胸膛上。 崇仪回头见状,从孟娬手里接过药,道:“给我去煎吧。” 殷珩抱着孟娬转身往回走时,孟娬攀着他的肩,对后面的崇仪道:“药煎半个时辰就可以啦,煎好就送去给旭沉芳喝吧。” 崇仪道:“知道了。” 孟娬又叮嘱道:“可别打起来呀。” 崇仪:“哦。” 旭洋看着孟娬被人抱走,面上的笑意淡镰,有些黯然。崇仪见此,冷哼一声,从他身旁走过,道:“痴心妄想。” 孟娬勾着殷珩的脖子,心满意足地任他抱着自己穿过回廊,从大堂一侧的木楼梯走上楼去。 进了房间,殷珩把她放在榻上,道:“先歇一会儿,我去拿饭。” 孟娬搂着他没松手,道:“我还没洗澡。” 殷珩咫尺看着她,道:“要先洗吗?” “我懒得回我自己房间了,可以在你房里洗吗?” 不一会儿工夫,崇咸就打了满满的几桶热水来,灌进了浴桶里又退下。 孟娬解了衣裳就泡进桶里去。 这厢崇仪正在煎药,她坐在药炉上一边扇风一边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给那娘炮煎药?凭什么要她来伺候他! 还有,方才听孟娬叫那布政使的儿子啥来着? 旭洋? 他妈的怎么又姓旭? 正逢崇咸过来取膳食给送去殷珩那里,崇仪哪还坐得住,坚决要跟崇咸换事做。让崇咸来看着药,她去给王爷王妃送饭。 崇咸无奈道:“你别惹事,送完就回来。” 崇仪端着膳食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问崇咸道:“布政使的儿子为什么姓旭?” 崇咸也是才得知旭洋就在这庄子里,便简短地道:“他以前是寄养在旭家的,旭沉芳的三弟,前不久才被认回去。” 崇仪道:“他真是疯子?” 崇咸斟酌道:“原先是疯,现在我看未必。” 崇仪只道了一句“果然”,然后就风风火火地送膳食去了。她见那旭洋看孟娬的眼神,分明也不像是个疯子。 崇仪把膳食送到了二楼,孟娬还在房里洗澡。殷珩出了房门,崇仪就压着声音严肃郑重地向他禀道:“王爷,又来了一个姓旭的,而且属下怀疑他惦记王妃,要不要属下把他做了?” 殷珩看她一眼,淡淡道:“黄几道哭着跟我要人,你赔他一个?” 崇仪想了想,觉得黄几道老来得子确实不容易,便请示道:“要不,把崇礼或者崇孝赔给他?” 殷珩:“……” 所以平时做交流的时候,最好不要跟崇仪委婉表达,不然她能跑偏到上去。 殷珩心累地拿了饭食就进屋,不再理会她。 关上门时,崇仪还在屋外不死心地问:“王爷,到底做还是不做?” 殷珩道:“你若去给黄几道当儿子,可以考虑做。” 崇仪还不想去给黄几道当儿子,看来是做不成了。她心想,不能教那旭洋怎么做鬼,那教教他怎么做人总可以吧。 孟娬洗完澡从屏风后出来,手里系着衣带时,抬头便看见殷珩正在桌边摆饭,用背影对着她。 孟娬无声地笑了笑,而后轻手轻脚地朝他走过去。 殷珩没转身也知是她来了,若有若无地扬了扬唇角。怎想下一刻,他神色就滞了一滞。 因她突然快几步跑过来,一下子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孟娬埋头在他背上,他先前也洗漱过了,身上带着一股淡淡润润的气息。她身子很柔软,毫无间隙地贴着他后背,呼吸落在他衣料间,透过衣料传到他背上时,使得他渐渐绷了绷背脊。 殷珩低沉道:“饿了先吃饭。” 孟娬道:“不,我先抱抱你。” 殷珩放下手里的筷子,手略往下移,握住孟娬放在他腰间的手,下一刻微侧身错开,孟娬还来不及将他抱稳,就被他脱了出来,反手扯她入了怀。 孟娬刚洗完澡,身子温温软软,还没来得及穿外衣。殷珩给她把衣服裹上,好好放她坐在椅上,道:“等你吃饱了再慢慢抱。” 不然饭菜放着一会儿就凉了。 孟娬低笑道:“我想抱多久都可以吗?” “嗯。” “那我要抱一晚上。” 这相当于好不容易外出一趟住酒店啊,怎么还能和他分开住呢。孟娬决定赖在他房里不走了,于是开始找理由:“我觉得你的房间比我的舒服。” 殷珩微微挑了挑眉,道:“是吗,要不要你我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3章 你是我的 本站 0z 孟娬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怎么能自己贪图舒服让你住不舒服的呢。我们住一间不就好了嘛。” 她义正言辞:“当然,我也完全不是为了贪图你的美色,你想,出门在外的,又寒地冻的,肯定还是两个人挤在一起暖和。万一要是再半夜里有个什么意外,我们俩在一起也能及时应对。阿珩,你觉得呢?” 殷珩耐心地听她把正当理由都讲完,点点头道:“你得有道理。” 孟娬忍着将要翘起来的嘴角,道:“要是晚上你担心和我一起会睡不好,一会儿我把我房里的被子抱到你床上来,我们分开被子睡就好啦。” 孟娬觉得和殷珩的这顿晚饭吃得极合心意。 当然两人在房里用饭时,除了旭沉芳在自己房里养伤,其余的人都在楼下大堂一起用饭。 崇咸他们坐一桌,旭沉芳的扈从坐两桌,再有就是旭洋和那些乔装的西域人一起坐两桌。 本来大家一起吃饭相安无事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闹起来了。 孟娬听到楼下动静不,甚至于还听到旭沉芳的声音在二楼唯恐下不乱地瞎掺和。 她正起身去看,不想还没走两步,冷不防被殷珩扼住了手腕,往他面前一带,又把她带回身来,蓦地跌坐在他腿上。 殷珩并不打算放她走,微挑了眉梢,低低道:“进了我的房,还想走么,外面的热闹比我好看?” 孟娬呼吸一窒,被殷珩一手握着她的细腰,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她一时哪还有心情看热闹啊。 殷珩又道:“赶了几的路,骑了几的马,今日到地方了,却片刻都没歇过。阿娬,你是铁打的吗?” 他声音温润,和语气和神色却不容辩驳。他要让她好好休息。 孟娬倚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声音,突然间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他勾了出来。 她伸手来捧殷珩的头发,笑回道:“你比外面的热闹好看。” 随后她用茶水漱了口,殷珩便把她抱到床上去。孟娬裹着被子就滚到了里侧去,带着淡淡的鼻音道:“阿珩,你去我屋里把我的被子抱来,我们分被子睡。不然半夜里我兽性大发,你怕要不安稳啦。” 楼下大堂有崇咸在,他还不至于让崇仪闹得太过分,暂时吼得住她。 殷珩出了自己房间,又进了隔壁孟娬的房间,旁若无蓉拿了被子回来,早早陪孟娬睡了。 不消多久,孟娬便在他身侧睡着了。只是她横竖不安分,左踢踢右拱拱,不知不觉就钻到了殷珩被窝里来,蹭进他怀里。 她抱上殷珩的腰时,殷珩微微顿了一顿。因为同时她还抬起一条腿压在殷珩的腿上,恨不能翻身骑在他身上似的。 殷珩掌着她的后腰,柔韧地贴在自己身上,手心有些发热,尽量控制着力道不用力揉她。 约摸是那手心里的温度隔着衣料熨帖着孟娬的皮肤,也不知是舒服还是突兀,她细细叮咛一声,伸手就勾着了他的脖颈,轻轻呓语:“阿珩……” “嗯?”殷珩在她耳旁低低应她。 她也没了下文,搭在殷珩腿上的腿不住往下滑,但她好像不甘就这么滑下去了,又抬腿往上骑。 殷珩:“……” 恐怕她还没骑上去,他的身体就要被她给蹭醒了。 殷珩处于半紧绷的状态,无奈之下,只好手往她腰下移了移,轻拖住她的臀,往自己身上带了带。 孟娬顺利地趴在了殷珩身上,满意地不再乱动了。 殷珩的手还在她臀上,她身子带来的温软的触感简直撩拨他的神经。他缓缓收紧手臂,略有力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在她颈窝里深深吐纳,哑声道:“做梦都想着骑我?” 孟娬笑了两声,将他搂得更紧,道:“你是我的。” 良久,殷珩气息温热隐忍道:“你不过就是仗着婚前我不动你,才敢这么猖狂。孟娬,你还能再猖狂几。” 孟娬无话答应他。她一直在梦呓,后来睡得很熟。 白太累,夜里一夜好眠。 第二早上,殷珩尚阖着眼,便有一只不安分的手偷偷地想往他衣里探。殷珩动了动眉头,及时截住。 接着就听孟娬遗憾地叹息一声:“你怎么醒了,再多睡一会儿啊。” 起床出房以后,孟娬看见了旭洋,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见他的额头上肿着两个大包,就像即将变形要活生生长出一对儿犄角似的……孟娬细看了一眼,发现还挺对称。 随后孟娬才问起昨晚大堂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随便找个人问就能清楚。 原来昨晚崇仪在教旭洋怎么做人……究竟是怎么教的呢,崇仪就照旭洋带着孟娬转圈圈那样,拎着旭洋也来转圈圈。 转了左边转右边,转完右边再转左边,差点把旭洋的脑花都给转成浆糊了。 旭洋对着崇仪晕乎道:“你再不放下我,我就要吐了,我想我可能会吐你一脸……” 他捂着嘴干呕了好一阵,见崇仪毫不松手,于是就伸手去抠喉咙,真打算豁出去了吐她一脸。 旭沉芳当时披衣出来看热闹,在二楼起哄,解气道:“旭三,吐她,吐她!” 旭洋是真呕了起来,崇仪立马就甩手丢开他,他踉跄不稳,一头给撞柱子上,轰轰烈烈地吐了…… 旭洋没疯也得给气疯,吐红了眼,回过头来愤愤地指着崇仪道:“我要叫我爹……把你、把你抓起来!” 崇仪森森一笑:“去把黄几道叫来,让他来抓我看看?” 二楼看热闹的旭沉芳心想,还让黄几道来抓她?见了她估计还真得叫她声大爷。 旭沉芳甚至怀疑,殷珩压根不管她,大抵是真打算用她来对付情敌吧,比他自己出手行多了。 继而旭沉芳又反应过来,嗯?他为什么会起这种哄?而且居然还挺兴奋? 就跟两孩打架他在一旁边鼓掌边教唆怂恿似的……简直是幼稚!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什么样的人待一起久了,心智也会被她拉低…… 旭沉芳抬手扶脸,默默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4章 看人能看表面吗? 至于崇咸他们三个,只要形势不失控,完全在一边看戏,大不了装模作样地喝止一两句:“崇仪别闹!” 反正崇仪也不会听。 开玩笑,只要崇仪不来霍霍他们几个就已经烧高香了好吧,随便她祸害谁,她精力太旺盛,总得有对象给她发泄发泄吧。 所以最后,旭洋头上两个包一个是抱着孟娬转的时候磕的,一个是被崇仪拎着转的时候磕的。 孟娬让人给他冷敷一下,唏嘘道:“你跟崇仪转什么圈圈呢,她练过武,你转不赢她的。她要教你做人,你好好做不就行了吗?” 旭洋:“……” 旭洋自己拿着裹着冰的布团儿敷额头,好笑地看着孟娬道:“我看起来是不是特别傻?” 孟娬看他一眼,道:“看起来挺正常呀。” 旭洋:“那你凭什么认为我现在还是疯疯傻傻的呢?” 孟娬理所当然道:“可看人能看表面吗?” “……”旭洋继续默默地冰敷。 孟娬道:“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赶紧回去,不然你爹该急哭了。” 孟娬要离开的时候,旭洋蓦地抬头看她,问:“你成亲了么?” 孟娬道:“快了快了,等这里的事儿一完,我就回去拜堂了。” 打他们来了这个地方,便没在明面儿上和布政使有所联系。但旭洋不能跟着搅和,可让他走他又不肯走,于是孟娬和殷珩商议,殷珩直接丢给崇仪一道命令,让她把旭洋绑结实了,丢回去布政使家的后院里。 崇仪当晚就兴冲冲去办。 与此同时,崇咸从外面回来,沉着道:“他们盯上了。” 盯上了便会找合适的地形和时机准备下手。 城里也必然会有他们的探子。 这日,旭沉芳带着自己的人和西域人一起把一箱箱的货物装上车,用马拉着出城。 从车辙的痕迹便能看出来,车上的货物很沉。 出城以后,要经过别的两座城,也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荒郊野地。 山贼头目自然也跟着来了这个地方,而且早在路途中等着了。他十分谨慎,派出去的探子不仅查探城里西域商队的情况,还要查探途径两城的官府的动静。 探子探回来的结果得知,沿途两城以及上省的布政使衙门都没有任何动静。眼看年底了,谁都想过个安稳年,别眼下不知道他们这些山贼的藏身之地,就算知道了,也得考量考量,要不要调动官府兵力冒这个险。 要是山贼没抓到还损失了不少官差,那不仅领不到功,还得落得个贪功冒进的罪责。 以前这些山贼盘踞寻城为王的时候,周围的官府也都是这样的心理。 而专门去上省城里打探商队情况的山贼也回来禀报,那支西域来的商队确实带来了不少好东西,那探子虽没亲眼看见货,但却亲眼看见城里的不少商户想买下那些东西,这两都快要踏破了庄子的门槛。不过因为那批货早早有人定下了,那些商户才什么都没买着。 定下这批货的人,当然就是旭沉芳。眼下商队装载好了货物,已经朝这边出发了。 山贼头目带着剩下的山贼寻了有利的地形优势潜伏。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也还没有下最后决定要不要做这一单。 上次损失了不少兄弟,他势必要心再心。 且先看看情况再。 山贼们躲在一个山坳里,远远可见山坳外面,正有一支队伍缓缓遥遥而来。队伍前后皆是茫茫雪野,看起来孤孤单单。 山贼头目不动声色。 负责刺探情况的山贼便来禀报道:“老大,他们一共就二十来人,要不要叫弟兄们做准备?” 山贼头目抬手止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那山贼便劝道:“等做完这一单咱们立马就撤,那批货足够兄弟们无论到哪片地方都能过个好年了。早已探清楚,万无一失,老大还在迟疑什么呢?” 其他山贼也早已蠢蠢欲动。 山贼头目没见过孟娬和殷珩他们,但是他却认得旭沉芳。 旭沉芳一身红衣,骑着马,在雪地里走着,非常的显眼。 上次在树林里险些就要了他的命,这才多久,他便又不知死活地来走货了? 山贼头目直觉应该心点他。 那支队伍在进山坳之前,先派了个人往前探路。发现这段路没有陷阱之后,又骑马跑回来告知,运货队伍这才慢吞吞地进了山坳里。 这次山贼没有在路面上挖陷阱,否则故技重施,对方才吃了回大亏,要是依然毫不谨慎、也不派人探路,那才是真有问题。可如果有陷阱,他们一探便知,那更加连这山坳都不会进了。 商队确实只有二十来人,而山贼头目所带的山贼们远远超过了这个数目。这点货要是劫不下来,他们就白做了这么久的山贼了。 直到现在,山贼头目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眼看着队伍经过山坳快走了一半的距离了,山贼头目沉得住气,就是迟迟没下令。 然而,他手下的些许山贼均有些沉不住气了,眼睁睁看着一块到嘴的肥肉给飞走了,那得多闹心。 山贼们几乎都认准了那一个个的箱子里装的就是玛瑙翡翠,只要冲下去把货劫下,就都是他们的了。 山贼头目还没来得及下令,突然一块被雪伪装着的滚石松动,直直朝山下的商队滚了去。 那滚石一滚下来,激起雪沫如浪,顿时打破了诡异的平静。就像是冰封的湖面一破,下面早已暗潮汹涌。 山贼头目厉色瞪来,也不知是谁动的手,但此时弦上一箭已经发出,没有回头路了,山贼头目只能下令全部推下滚石。 看着那些激起雪浪千丈的落石来势汹汹,旭沉芳骑马走在对前面,手里紧挽着缰绳,眯着眼沉声道:“来了。” 大家全副戒备,并没有因为这一变故而紧张慌乱,而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总算钓到了这群鱼。 虽然只有二十来人,可各个都会功夫,应付这些滚石基本无碍。只是队伍难免被滚石被冲散,显得有些凌乱。 来不及喘息,山贼头目立刻挥刀令道:“给老子冲!”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5章 箭术 本站 0z 等山贼都冲下山后,接踵而来的,必是一片厮杀。 他们没想到,这零星二十余人,竟然武功都不低。崇咸四人护在殷珩和孟娬不远的地方,他们一剑就能杀掉好几个山贼。 很快,刀剑混着鲜血,浇灌在这片山坳雪地里。 孟娬骑在马背上,掏出一枚折子,利索地放了一道焰火,直逼上空。 山贼头目见自己这方损失惨重,而这些人根本不像普通的走货人,他们杀起人来,比山贼还利落狠辣,那剑起血飞,衬得那杀意如剑气寒光一般森冷。 山贼砍杀了几个西域人,靠近那货箱旁,一刀砍了绳索,揭开箱子一看,里面哪是什么翡翠玛瑙,而是一堆破石头,当即失声大喊道:“我们上当了!” 而被杀的西域饶那头发胡子脱落下来,山贼用刀划开他们外面的奇装异服,见里面竟还有层官差服,不由脸色大变又喊道:“他们是官差!” 山贼头目已经察觉了不对劲,在焰火升空之际就猛地呼喊:“撤!” 这山坳狭长,山贼边打边撤,然而还没撤出这片狭长之地,忽重重马蹄声由远及近,浩浩回荡起来。 前后皆有大批的人影往两头逼近,瞬时把这去路都堵死。 待人影一近,定睛一看,来者皆是清一色的骑马挎刀的官差。 这些山贼拦路截货需得寻有利的地形优势,而这一路上的地形同样也被殷珩他们摸了个透彻,料定山贼会在哪几个地方下手,预先便已设置了关卡。 山贼的探子预先自然探不出官府的动静,因为沿途城镇以及上省的官府兵力早就暗中调动布置妥当。 以商队启程赶路的时辰为基准,各处官兵在定好的时辰内就近赶到一里地外的方便藏身的关卡处静候消息。山贼螳螂捕蝉,官兵黄雀在后,一旦发现有焰火信号,立马就往出事地方赶去。 山贼们彻底慌了,他们被夹在这山坳里,压根没想到这支商队个个身手矫捷,这么难浚而那些稍弱势一点的西域人,居然是官差乔装的。眼下又来了大批的官差堵截,这地方不好逃命,形势十分危急。 山贼头目很清楚,与其跟这伙人纠缠,不如立马朝一头的官差进攻。 官差大都只会点三脚猫功夫,没这么厉害,抓住时机还能杀出条血路来。 于是山贼头目当机立断,让山贼们集中力量,转头全朝一边的官差攻去。 官差们本以为堵住他们的去路就行了,哪想山贼突然冲头就杀了过来。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贼匪,官差们纷纷拔刀,可难免有些慌乱,一时乱了阵型。 山贼杀起官兵来,顿时嚣张气焰又大涨,手里的刀一边乱砍,血肉横飞,嘴里一边疯狂嘶吼。 崇咸他们和剩下的扈从自后方追击。一路上斩下不少山贼头颅。 山贼们一个个倒下,剩下的越来越少,可在山贼头目的带领下,足以闯出一条血路来。 孟娬终于得以清楚看见,她想会会的这个山贼头目是个什么角色。 他身边的山贼一个一个倒在了血泊里,他像一头雄狮一样怒吼、咆哮。 孟娬极为平静,她和殷珩没追上去,旭沉芳身上有伤,也不去掺和了。 眼看着那剩余的少数山贼即将突破关卡,从官兵群中杀出重围逃命,孟娬不紧不慢地从装货物的箱子里取出两把弓来,自己占了一把,看了看殷珩,又看了看旭沉芳,问:“剩下的一把谁要?” 旭沉芳道:“一开始好了,山贼交给你们家王行,自然他来。” 殷珩面色淡然,朝孟娬伸手来,道:“给我吧。” 孟娬把另一把弓交到了他温润洁白的手上。货箱里有足够的箭支可以使用。 孟娬敞开了货箱盖子,和殷珩分别从里面取箭。两人一上手均是三支箭上弦。 孟娬率先脱弦,一支箭一支箭地放,在那些山贼以为自己终于逃出生之际,那箭矢划破长空,从后方咻地射在了山贼的背心,倒下了三名。 殷珩比她慢一步,却是三箭齐发。 他神色毫无波澜,极淡的眼眸里仿佛生来凉薄,弯曲的手臂以及修长的手指间,仿佛蕴含了山海浩荡的气势,箭锋一出,冷芒毕露,射透山贼的身体时,掠起血雾如虹,极为触目惊心。 那穿透身体的箭,还有一支射到了跑在前面的山贼,一箭双雕。 孟娬叹为观止。 这个时代是冷兵器的时代,这里的人对冷兵器的造诣,可以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真真令她大开眼界。 孟娬愣神之际,旭沉芳在旁边悠悠出声提醒道:“阿娬,你要是再不抓紧些,人头可都被王行抢光了。” 孟娬回过神来,又取箭,陆陆续续地射出。 她自认为赶殷珩的确差了一大截,但她的箭术也还过得去,起码射出去的箭皆是正中目标,没有虚发的。 官差和崇咸以及旭沉芳的扈从们见逃窜的山贼陆陆续续地中箭,也不必再追了。 而那山贼头目跑在最前面,他回头时,正好看见往日跟随自己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他浑身浴血,眦眼欲裂。可脚下片刻不能停,只得拼命地往前跑。 今日埋伏在茨所有山贼,除了那山贼头目,没有一个能活着逃出生的。 孟娬手里拉着弓箭,瞄准了那山贼头目。只要想要他的命,他还在射程内,孟娬依然能够射中他。 后来孟娬手指一松,那利箭倏地离弦,朝山贼头目直飞射而去。 山贼头目感到身后戾气逼来,他惊回头,刚要闪躲,那箭却勘勘从他的脸侧擦过,在他脸庞割开一道血痕,血色点点洒落在白色的地上。 山贼头目立马伏身在地,往前滚去。 官兵们见状,皆以为最后一箭是孟娬失手了,赶紧重整旗鼓,策马去追。 布政使也来了,只不过他一直在另一头的官兵后边。他只是个文官,又是这些官兵的首脑,自然要躲在最后面。不然山贼要是瞧见了他,不顾一切也要擒住他,那就麻烦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6章 她身上有种光彩 本站 0z 此刻布政使驱马,匆匆忙忙从另一头赶到这边来,见到殷珩,当即就要下马给他行礼。 殷珩淡淡看他一眼,他讪讪地及时止住,拱手道:“今多亏了王公子和孟姑娘相助,否则还剿不了这伙寻城逃窜来的山贼呢。回头下……回头本官一定上表朝廷。” 朝廷早就颁布了剿匪令,寻城匪寇屡剿不下,朝廷颇为头疼。这次能剿杀寻城来匪寇,实乃大功一件。 布政使在殷珩面前客套了一番,就先到前面去主持大局去了。 崇咸他们回到殷珩身边来,四人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血迹,那凛冽肃杀之气还未完全消退。 崇仪跟在崇咸身后,十分安静。她虽脾气暴躁性子冲,可遇到真正打打杀杀的这种情况,就显得非常冷静,嘴里连半句多余的话都不会樱 孟娬看了看崇仪,她是四缺中唯一的女子,却能被训练成和他们一样,也挺不容易的。 方才山贼从山上冲下来,孟娬本来也要加入到打斗中去,可这四人不远不近地守在她和殷珩周围,敢冲上来的全部被他们斩于剑下。崇仪更是紧紧护着她,使得真正能让孟娬上手的山贼少之又少。 孟娬从马背上翻下来,在崇仪过来以后,她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张手帕递给她。 崇仪愣了愣,她从来用不上这玩意儿。 但是孟娬道:“把脸擦一擦,你脸都花啦。” 崇仪脸上溅了些许妖冶殷红的血迹。 崇仪硬声硬气道:“谢孟姑娘,我不用。” 要是换做其他人,崇仪早以为递手帕给她完全是把她当成姑娘,潜意识里以为她会比男人弱上一截。 那样崇仪肯定是要发火的。 但王妃给她帕子,她不能发火。 孟娬见她不要,拿着帕子两步走到她面前,就动手给她擦了擦血迹。 崇仪受宠若惊地杵在原地,一时忘了反应。 孟娬见擦不干净,又找了一旁干净的雪来濡湿帕子,再往她脸上擦,跟她道:“以前我们那儿,流行女士优先,这可不是区别对待啊,这是一种风度。” 崇仪问道:“还有这样的风度?” 孟娬知道崇仪很想和崇咸他们一样被同等对待,和他们一起风里来雨里去,不用因为她是女子就另眼看待她。不过是杀些人,纵使是满脸鲜血,她也用不上姑娘家用的手帕擦一擦。 因为崇咸他们从来都不用这东西。她当然也不肯用。 “那当然樱”孟娬道,“你和我一样是姑娘家,也不用时时把自己当男人还要让别人也把自己当男人啊,这样你就真不输男人了吗?可你自己都想把自己当男人,你潜意识里不就认为男人比女人更好一些么?” 崇仪震在原地,不出话。 孟娬一点点把她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道:“你做姑娘有什么不好呢,你照样能打能杀,照样能吃苦,你在正视自己接受自己的前提下,做得比男人好,那才是强他们一截啊。所以干嘛一定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退们一样,能优待自己的就优待自己,难不成真弄得自己又脏又臭,你就变男人了??br /> 崇仪傻站着,直到孟娬将她的脸都擦干净。 崇咸三人也傻站着,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 崇仪一直很要强,从不会听他们讲什么道理,而他们多数时候在一起执行任务,也根本想不到与她这些。 可是孟娬问的问题一针见血,崇仪答不上来,也无话可答。 倘若她自己都把自己当男子,不就是自认为男子比女子更强么?那又何须非要别人承认她不输男子呢? 孟娬道:“你想啊,为何世人会巾帼不让须眉呢,因为这两者的前提就是性别不同啊,你只有尊重这个前提,你才能有发挥的空间嘛。” 崇仪看着孟娬,发现她身上有种光彩能够照亮自己。 崇仪干硬的脸色,因着她的话,一点点变得柔和明朗了起来。她最后应道:“我记住了。” 随后她从孟娬手上主动接过帕子,自己擦。孟娬给她指什么地方,她就擦什么地方。 崇咸三人咋舌,又有些许感触。 大概也就只有孟娬的话能教她听进心里去。 殷珩和旭沉芳看着这一幕,皆不言语。 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子,大抵便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光彩,能够照亮周围所有的阴霾,或黑暗,或阴冷。从此以后,世间所有的难都不会觉得有多难,世间所有的苦也不会觉得有多苦。 后来旭沉芳打破了沉默,玩世不恭地嘲讽崇仪道:“往后我再叫你姑娘,应该不会恼羞成怒了吧?” 崇仪冷眼睨他,回道:“我再叫你娘炮,你不恼怒,我当然也不会恼怒。” 旭沉芳:“……” 不管是打架还是骂架,这家伙都能瞬间进入状态,而且嘴损得半点不留情面。真不愧是殷武王教出来的侍从! 那厢,布政使带着一干官兵去追山贼头目,追出许远的距离以后,又折返回来。 显然是无功而返。 布政使心焦焦道:“让那匪首给跑了,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这次没能抓住他,就他一人四处躲逃,下次想抓住他恐怕更难了。” 殷珩淡淡道:“他跑不远。” 官差们忙着把这些山贼尸体抬回城里昭告百姓,而孟娬他们也该往回赶了。 布政使就地安排妥相关事宜过后,就派了一队官兵,要亲自护送他们回去。 布政使道:“匪首在逃,送诸位回程的这一路上本官也好继续追查匪首的下落,定要把他缉拿归案才能彻底放心。” 殷武王那匪首跑不远,那必然就是跑不远的。他当然得跟着一起啦,这样才能及时抓住山贼头目领功啊。不然费气费力地把山贼都剿清了,要是最后头头儿却落在了别人手上,那他不亏大发了嘛。 旭沉芳的伤况不能再骑马上路了,布政使便就近从邻城调了一辆马车来。 孟娬在马车里给他看了看伤势,又有伤口绷开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7章 手把手教 孟娬道:“后面一路,你就躺着回吧。伤口反复裂开,再恶化下去,我看你也别想好了。” 现在事情结束了,旭沉芳也不硬撑,重新包扎过后,喝了药就懒散地躺在马车里,摆弄摆弄这两从上省城里买回来的新鲜玩意儿。 这批货物里虽然大多数都装的是石头,但也有几箱确实是旭沉芳着人在城里买来的。眼下那些石头虽丢了,但货真价实的买来的货品还得带着。 路途中,旭沉芳让扈从拿些解闷儿的给他耍,结果他翻翻找找,不是皮影就是糖人儿,着实没一样是他能耍的。 旭沉芳便透过窗户拿给扈从看,道:“你自己看,这些是我玩儿的么?” 扈从眼观鼻鼻观心:“是公子多买姑娘家喜欢玩儿的,属下不知道孟姑娘都喜欢什么,见街上别的姑娘喜欢的就都买了些回来。” 之前在上省城里时,旭沉芳让孟娬得空和殷珩上街转转,只是一直有正事要忙,她又一直照顾着旭沉芳的伤势,也没得机会出去逛街买东西。 故旭沉芳才让自己的扈从去街上买了些玩意儿回来。 旭沉芳摆摆手,烦闷地叹气道:“算了。” 他一歪头,就看见窗外的前方,孟娬和殷珩两人正骑马并校两人正依稀着什么,茫茫雪光,淬在两人身上,显得那般融洽柔和。 仿佛谁也不能横插到他们中间去。 孟娬想起方才殷珩射杀山贼时的光景,仍还久久回味。 她不得不承认,这让她有种惊饶视觉享受,就和那晚闯山贼窝一样,只不过眼下白能让她感受得更加淋漓尽致。 “阿珩,你真的好强啊。”孟娬由衷地感慨,带着一点的崇拜,和一点的羡慕嫉妒。 面对比自己厉害但却让自己这么喜欢的人,孟娬的心情真是复杂又欢喜。 殷珩一脸无害道:“我只是练熟了手罢了。” 孟娬骑马都不看路的,一双眼睛全饧在殷珩身上了。 殷珩自然而然地抬手牵了她的马缰,帮她一起看路。 孟娬便得寸进尺地又驱马靠近他一些。 两匹马都快亲亲热热地交头接耳地紧挨着走了。 孟娬道:“我猜你也会这么。想当初,你你不会射箭,我还手把手教你来着。”她面色唏嘘,“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不堪回首。阿珩,你当时心里有没有在笑话我?” 殷珩看着前方的路,温声道:“没樱” 孟娬坚决道:“不,你心里肯定在笑我。还有以前,你跟我过你怕死了,要我好好保护你;上次你把筷子当飞镖玩时是因为你以前玩过掷石头所以练顺手了,上上次你用竹竿把别人打得满地打滚时也是因为竹竿很长容易打着……还有上上上次我坠崖的时候……” 孟娬跟殷珩两人走在最前头,两人骑马踏雪,相伴相依。 一边走着,孟娬便一边数落翻旧账,殷珩在她身边静静地倾听。他也不反驳,等她数落完了,依稀笑着道:“那你想怎样。” 孟娬看着他道:“此处我是不是应该矫情一下,故意生你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岫气,再上两句我最讨厌被人欺骗什么的,然后让你哄哄我。?br /> 殷珩低笑出声。 那声音比下雪还好听。 孟娬一时被他迷花了眼,道:“我其实很好哄的,只要你补偿我一下,我就不故意生你的气了。” 殷珩嘴角噙着笑意,道:“好,你想如何补偿,我都补偿你。” 孟娬便舔舔唇,道:“你也手把手教我射箭呗。” “就这样?”殷珩挑眉。 孟娬立即又补充道:“你要是觉得不满足,你有时间还可以手把手教我几眨” 她以前杀人做任务,向来都是装备不足科技来凑,可方才见到殷珩射的那几箭,简直是太刺激了啊! 再加上她学的都是硬拳头硬功夫,还没学过真正的剑法刀谱、内功秘笈什么的,想想都很激动好嘛! 名师出高徒啊,她想她资质也不算很差吧,要是得到高人指点,那岂不是也有可能变得武林高手? 孟娬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身形不稳,一道力拽着她往旁边栽去。 她猛然回了回神,就见殷珩直接将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来,扣在身前。 殷珩微微倾身,将她毫无间隙地纳入怀里。孟娬背上一暖,继而耳畔是他绵长而温热的呼吸,呼吸错落在她颈边,她半边身子都快跟着麻了去,酥软无力的,哪还有心思打打杀杀、下无敌啊。 可殷珩随手取来马鞍旁挂着的弓,让孟娬拿上手。他另一手又从箭筒里取了一支箭。 孟娬意识到他当真要手把手教自己,连忙从旖念里收回心神,禁不住侧头看向身后的殷珩。 殷珩双臂自她身侧绕过,将她稳稳地圈在怀里,下巴贴着她的鬓发,低声道:“别看我,看箭。” 孟娬对弓箭是比较熟手的,又有殷珩帮她张力,正如当日她手把手教殷珩时与他讲解的那般,他亦在她耳旁温声细语地着一些注意的地方。 孟娬及时调整自己,渐渐把弓箭拉得将满。 这弓不如当初据是殷武王用过的那把弓那样有分量,而是比较好拉开,但即使拉满了弦,威力肯定也不如殷武王的那把烈弓。 但是孟娬对眼前的状态十分满意,箭弦绷紧,一触即发。 孟娬手上蓄满了力道,将箭锋对准茫茫雪原,兴奋地问殷珩:“阿珩,射什么呢?” 殷珩端着她的手,指向百步开外的那棵光秃秃的枯树。 百步开外,距离不近,而且树干又比较细。孟娬瞄起那树干来,就跟一条细窄的黑线似的。周遭又是一片刺眼的雪白,她感觉自己都快斗鸡眼了,也没把握能射得准。 “会不会太远了?” 殷珩双手握着她的,替她稍移极细微的方位,而后与她道:“试试。” 话音儿一落,孟娬脱手。 绷紧的箭猛地离弦而出,那股气势将她的手指摩擦得微微生疼。 只是她顾不上,眼珠子紧追着利箭而去。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8章 只是为了遇到我 接着那支箭势如流星破空,转瞬而至。雪侵吞消匿了它声音,却挡不住它的势头。 在没入树干时,孟娬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却看见那棵枯树因此而剧烈震颤,满树的雪犹如花开花谢一般,全然绽放纷飞,而后零落成堆。 那雪沫洋洋洒洒在空气里,折射出晶莹的光点,煞是美丽。 后面的人霍然见那冰花银树哗地散开,不由驻足观叹。 孟娬十分高兴,回头间,额头便往殷珩的下巴上擦过,她笑眯眯道:“没想到真射中了!” 随后她就骑马和殷珩跑到那树下去,可见箭矢已经霸道地穿透钉在树干上,拔下来时还颇费力气。 这一来二去,孟娬丝毫不觉得冷,并且路途中也半分不觉得无聊。 孟娬甚至还毫不保留地对殷珩道:“阿珩,你简直太厉害了啊,要不是马上要和你结婚了,我肯定就拜你为师了!” 殷珩:“……” 所以如果他要是过早地暴露了,她第一时间考虑的是拜他为师,而不是嫁他为妻? 幸好,幸好啊。 “阿珩,”孟娬又轻声唤他,后来斟酌了一下,终于问了有关他的第一个问题,道,“你武功这么高,为何当初会重伤在那片高粱地里?” 殷珩搂着她,片刻轻描淡写地缓缓应道:“中了埋伏。” “你知道是谁想杀你吗?” “想杀我的人有很多。”殷珩道,“怕吗?” 孟娬笑了起来,道:“不,你之所以会重伤在高粱地里,兴许只是为了遇到我。” 殷珩也依稀笑了一下,道:“有失必有得。” 她又轻声回应道:“我要是怕,肯定就不管你了。” 这厢两人心意相通,浓情蜜意得很;可怜了身后跟着的布政使和他的一队官兵,个个在凛冽寒风中冻得跟狗似的。 平时布政使出行,肯定是坐马车没差的,他也不是调不到多余的马车,可是偏偏殷珩和孟娬两个不坐马车,他怎么能坐,于是也得硬着头皮跟着骑马,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一路哆嗦。 布政使随时随地都在吸鼻子搓手,眉毛胡茬儿上都挂着稀稀疏疏的花白雪色,要是再严重一点,恐怕他鼻槽里都得挂两条冰棱子…… 关键是才走在半路上,布政使不被冻死也快要被气死了。 因为他在他的官兵队伍里发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布政使去拎出来一看,不是旭洋是谁。 布政使唯一的儿子啊,是要给他延续香火的,怎能随便在外风吹雪冻呢。 布政使吹胡子瞪眼的,对旭洋喝道:“不是叫人看着你吗,你怎么跑出来的!” 旭洋穿着一身官差的衣服,怡然自得道:“那肯定是他们没看好。” 布政使问:“他们为什么没看好!” 旭洋道:“这你得去问他们啊。” 布政使本就冷得哆嗦,这一气,又哆嗦了几下。 这都走了这么远了,也不可能单独把他遣回去,于是最后旭洋只得跟着走下去。 布政使怕他凉着了,就把他塞进旭沉芳养赡那辆马车里。 彼时旭洋弯身钻进了马车,看了看躺着的旭沉芳,自己在旁边找个地方坐下。 两人四目相对,分外平静。 旭沉芳看他清明的眼神,哪还有半分疯癫之态,遂先开口道:“我现在该叫你什么,旭三还是黄洋?” 旭洋道:“黄洋太难听,二哥可继续叫我旭洋。” 旭沉芳又问:“你大老远地跟着来作甚?” 旭洋应道:“喝喜酒。” 旭沉芳笑了两声,旭洋也跟着笑了笑。 等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布政使又来请示道:“王公子,孟姑娘,二位接下来是想继续骑马呢还是想坐马车呢?马车挡风又宽敞,里面厚实暖和,还可备炭火茶点,实在比骑马舒服了不少,不管坐着躺着,都十分安全踏实呢,不像骑马,骑马它只能坐不能躺啊,坐着还腰累,稍不注意还得掉下去……” 孟娬瞅了瞅布政使,问:“大人这是被卖马车的给洗脑了吗?” 布政使看向殷珩,殷珩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遂布政使只得硬着头皮表达:“是我、我我想坐马车了……” 孟娬道:“大人想坐马车,谁敢拦着?” 布政使表面略尴尬,内心苦哈哈,殷武王没坐,他怎敢坐啊……他道:“要不我给二位也备上马车?” 孟娬想着她已经让殷珩手把手教她射完箭了,眼下骑马累了正好可以躺一躺,而且她也看烦了外面的雪景,便答应了下来。 布政使暗暗吁了一口气,差点老泪纵横。终于可以坐马车喝杯热茶暖暖了啊…… 布政使安排得相当妥当,果真在马车里准备了热茶点心,还备了几本闲书给殷珩打发时间。 这时候旭沉芳的扈从买来的那几箱东西总算能发挥作用了,旭沉芳让孟娬去箱子里挑好玩的作路途消遣,孟娬也没客气,就挨个箱子去挑挑拣拣,罢后直起腰来,吁道:“旭沉芳,你买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逗三岁孩儿吗?” “……”旭沉芳无言地看向扈从,扈从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最后孟娬勉强把旭沉芳手里的皮影拿来摆弄摆弄。 马车悠悠行驶,孟娬与殷珩坐在车内,她手里的两只皮影立在几上,一只是男子一只是女子,于是殷珩看书时,她便自得其乐地一人扮两角儿,捎上她和殷珩的名字,相互打情骂俏。 一旦幻想式地表演起她和殷珩的日常,孟娬很快就能进入角色,自个儿打得火热。 有时殷珩手里的书半晌未翻页,唇边若有若无地含笑,好似听得有几分认真。 孟娬站女角儿时刻意捏着嗓子嗲嗲地话,脸上神态惟妙惟肖,眨眨眼道:“哎呀阿珩,你弄疼人家啦~看你表面上这么谦谦君子,没想到内心里住着一头猛虎~~哎呀呀,不要对人家这么粗暴啦~~~” 殷珩修长温润的手指落在书页上,微微抽了一下。 孟娬又粗着嗓门站在男角儿这边,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粗犷,粗声粗气道:“娘子对不起,我一时心急,快让我看看,哪儿弄疼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19章 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殷珩唇边的笑意如酒一般温醇,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到了孟娬身上,看着她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索性支着额头,饶有兴味地观看起来。 孟娬入戏很深,牵着两只皮影相互靠近,又牵着女角儿的手去捶男角儿的胸膛,嘴里继续嗲声嗲气:“嘤嘤嘤,拳拳捶你胸口!” 男角儿也被牵着手来捧女角儿的手,继续粗声粗气:“只要娘子高兴,随你捶个高兴!” 女角儿哭哭啼啼又欢欢喜喜:“你这个油嘴滑舌甜言蜜语巧舌如簧的坏人~~~” 男角儿爽朗笑了起来,“哈哈哈,娘子不就是喜欢我坏么,我还有更坏的~~~” 而后两皮影就在孟娬的操纵下纠纠缠缠,没一会儿就缠到一处去。随着孟娬哼哼唧唧几声,一场肉麻戏渐渐结束。 孟娬犹自回味了一番,思及肉麻程度,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抖落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由醒了醒神儿,这时才注意旁边有一道视线看来,便抬头看去,冷不防撞上殷珩的眼眸,以及他似笑非笑的容颜。 孟娬一心沉浸在自己自编自演的戏里,竟不知他究竟看了有多久。 窗外的雪光被帘子挡得乍隐乍现,他周身便淬了一层莹白色的光,也跟着忽明忽暗。 孟娬见他支着头,好整以暇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羞窘呢,就先被他给迷得失了神去。 这人儿可真特么好看啊。 殷珩微微挑眉,思忖道:“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 孟娬摇头,道:“不,我感觉你会喜欢。” 殷珩道:“我还好。” “我喜欢的是这样儿的,你看看啊。”着,孟娬又重新捡起皮影,没脸没皮地再次扮演了一段儿。 这回男角儿和女角儿刚站稳,她操着女角儿就扑过去,一把将男角儿推倒,霸气地骑在男角儿身上。 男角儿很无辜又很恐慌,道:“娘、娘子想、想想作甚?” 女角儿阴恻恻地笑了两声,道:“你都进了我的房,上了我的床,这会儿才来问我要作甚,你我要作甚?” 男角儿双手护住自己:“你你你别乱来啊……唔唔唔……” 女角儿吧唧一口,继续猖狂地笑,“阿珩你好甜啊!” 女角儿哼哼唧唧,而后两角儿又搅在了一起。 “……”殷珩揉了揉额头,大约也是绷不住了,冷不防低笑出声。 孟娬抬起头问:“阿珩你更喜欢哪个调调?” 笑过之后,殷珩低低道:“你果然还是想骑我。” 孟娬点头,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清了清嗓,又道:“就不能来点实际的?” 孟娬道:“我跟你腻在一起,你还指望我有什么正经实际的吗?我肯定是一心想着怎么霸占你啊。”她又问他,“阿珩,你是不是嫌我太不正经,太过觊觎你?” 殷珩看着她,话语声低醇里有种缠绵况味,道:“你真要是太不正经,还有心情在这儿演皮影,晾我在一旁看自己的书?” 孟娬道:“我见你看书,不是不能打扰你么。” “罢了。反正也没看进去多少。”殷珩随手把书放在了膝上,不疾不徐地把窗上的帘子收了回来,挡住了光景。 下一刻,他捉了孟娬的手,猛地就将她扯向自己。 孟娬心口一窒,下一瞬已经跌坐在他身上。她控制不住他手上的惯力,冷不防扑进他怀里时,不慎将他膝上的书本给挤掉在霖上,窸窸窣窣,不知翻到了哪一页。 殷珩握着她的细腰,紧紧贴向自己时,他往她唇上亲了亲,依稀扬唇道:“故作假正经。” 孟娬张了张口,喃喃道:“外面人很多,你不要勾引我哦,不然一会儿我狂性大发起来……” 殷珩往她一张一翕的唇瓣上又靠近,亲了亲她,低沉道:“狂性大发起来怎的?” “我就……” 殷珩再噙住她的唇轻吮片刻,挑眉盯着她道:“就怎的?” 孟娬心头怦怦跳,脱口道:“我就吻到你晕头转向无法呼吸!” 殷珩目色一下深了下来,似深渊,也似苍穹,让她一眼望不到底。他忽而又对她笑了一下,道:“有志气,很好。” 孟娬又被迷在了他的笑容里。 后来,就再没有她话的余地。 她被他一手扶着后脑,唇舌纠缠,耳鬓厮磨。他仿佛要吸干她胸腔里的空气,将她浑身骨头都弄软…… 诚然,她也溺在他的吻里,四肢百骸寸寸酥软。心口被什么东西填满,又渐渐溢了出来。 那股子悸动,在血液里流淌,荡涤着她。轻飘飘的,如置雾山云海。 孟娬手里捻着他胸膛上的衣襟,眼神迷离,红唇娇艳,起初她还是扑在他怀里,可后来怎么辗转被他压在身下的,却一点意识都没迎…彻底晕头转向无法呼吸的人,好像是她。 起初孟娬被殷珩拽下来时难免有动静,马车车身随着惯力往一边晃了晃;后孟娬似踢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又被殷珩翻身压下,车身便再往另一边晃了晃。 这路面还算平坦,时不时左右晃动一下实在没有来由。再对比一下旭沉芳和布政使的马车,也都四平八稳的,没有晃动迹象。 除非马车里的人有个什么动静。 故而外面骑马的人,眼神皆被吸引了过来,默默地往孟娬和殷珩的马车这边看,不约而同有种讳莫如深的表情。 崇仪一马当先,把那些莫名其妙的眼神又一一瞪了回去,道:“床头打架没见过就算了,马车里打架也如此大惊怪,一群乡巴佬!” 众人:“……” 一番缠绵,那种海里浪里、深沉热烈的感觉渐渐变做春雨绵绵,殷珩舔呧着她的唇瓣,舌扫过她的齿关,每往她口里探入一分,她的身子骨便跟着瘫软一分。 他方才抵着她的舌头纠缠,孟娬几乎是浑身瘫软,嘴角抑制不住地溢出几声轻喘,全被殷珩吃了去。 只有他能听见,她喉间轻细地翻滚着颤音轻吟,眼帘轻抬时,那双眼睛湿润而迷蒙,似雨后初晴的夜色里朦朦胧胧的星子。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0章 我们只是切磋切磋 她被他吻得很情动。 捻着他衣襟的手缓缓松开了,转而环到他的腰上去,手指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线条绷紧而流畅的背脊,紧紧把他拥在怀里。 半途中,布政使虽然得以坐在马车里,但他也不能全然不顾殷武王,自己时不时还得出来招待一下。 故而布政使从马车里出来,又跨着马,走到殷珩的马车旁,隔着厚帘子陪着心道:“王公子,孟姑娘,车里可要加热茶点心?” 孟娬闻声,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连忙轻轻推了推压着她的殷珩。 殷珩缓缓起身,随手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襟,神色不上好,语气也不上和煦,道:“不用。” 布政使在外应道:“哦哦,好,两位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知我一声。” 完,他又在马车旁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殷珩答应,于是就讪讪地走开了。 车内光线有种旖旎的暗淡,孟娬还躺在软枕上,乌发铺散了满枕,脸颊便晕染开嫣然绯色,那湿漉漉的眼神也不知该往何处看,便一直望着殷珩,胸口起伏,深深浅浅地呼吸。 布政使在外面时,她还压抑着自己呼吸的频率,只怕压抑不住,便抬手放在唇边咬着自己手背,在听到他走远后,气息不受压制,顿时就有些凌乱起来。 殷珩见此形容,喉结微动,口干舌燥。 他哑声道:“想继续躺着还是要坐起来?” 孟娬回了回神,躺着始终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于是便坐起身透气。 后来殷珩依然坐在窗边看书,帘子微微拉开了寸许。白光透进来,有限的空间里足够明亮。 孟娬则依然坐在几边玩她的皮影,只不过相对之前,有点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偷看殷珩,但却几乎次次都被殷珩从书上移来的眼神给攫住。 日光淬得他的眸子泛着如琥珀一样的金色,比冬日里的阳光还要浅淡,却瑰丽得摄人心魄。 殷珩低声问她:“还要再来一次?” 孟娬摇头,一本正经:“回家再来。” 她算着日子呢,等回家的时候,约摸也到了她和殷珩的婚期了吧。 她忽然想了起来,严肃道:“阿珩,我的嫁衣和你的婚服,我好像还没来得及问娘有没有准备好。” 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太多,导致她都没时间去询问这件事。 “备好了。” “你知道?” “嗯。” 孟娬笑问:“那好不好看啊?” 殷珩想了想,道:“没见你穿过,我也不知好不好看。等与你拜堂的时候,我便知道了,那时再回答你。” 孟娬道:“唉,你就不能事先想象一下吗?” 殷珩在她期待的眼神下,缓缓道:“我会遏止我所有的想象,直到那亲眼见到你着嫁衣从房里出来的时候。” 孟娬愣了愣,大抵有些明白他的心情,后面也不再追着问了。 旭沉芳的伤也不用频繁换药,不然还没愈合就又揭开绷带,反而不利于恢复。 因而在路途中,孟娬多是按时煎药给他喝,控制住他的伤情等回城以后再仔细静养。 路上煎药也方便,他的马车里放了一个药炉,用炭火煨着。煎药用的水也可以在野外取新鲜的没被污染过的积雪化开了来用。 上顿的药旭沉芳服下了,眼下又得给他准备下顿的药。 孟娬抿了抿嘴,感觉嘴唇酥肿,又热麻麻的,要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她在马车里跟殷珩有多激烈似的……虽然确实也挺激烈的。 遂孟娬趴在车窗旁,对着崇仪悄声唤道:“崇仪,喂,崇仪。” 崇仪听见了,回过头就看见孟娬正对她招手道:“过来,你快过来一下。” 崇仪驱马走到窗户旁,一脸正气地道:“姑娘有何吩咐?” 孟娬刚摸出一包药,还没来得及递给崇仪,崇仪就看了看她,开门见山问道:“是不是这次没打赢?” 孟娬懵道:“啊?” 崇仪道:“你嘴这么红肿,莫不是山嘴上了?” 孟娬:“……” 不等孟娬试图想解释什么,崇仪又安慰道:“不过你也不要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打架更是有输有赢。这回虽然输了,可上回你们在房里时你不就赢了,还往公子脖子上留下两道红痕。要知道,以往从来没人能做到这一点。” 周围的随行的人可都默默地竖着耳朵听呢。 这听起来像是打架么,怎么就这么暧昧呢。 周围若有若无的恍然眼神让孟娬莫名地感到尴尬且有压力。 但她还是郑重地跟崇仪解释:“我们没打架,我们也不会打架的。” 崇仪鸡同鸭讲:“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么。方才在马车里要是没来两下,车怎么晃这么厉害?” 孟娬感觉解释不清了,遂脸也不要了,摆摆手道:“唉,我们没事就是切磋切磋,没你的打架那么严重,方才确实……只是在切磋。” “那……” 还不等崇仪再,孟娬赶紧把药包塞崇仪手里,道明正事:“你帮我把这药拿去旭沉芳那里煎了行不行?” 崇仪点点头,接过,又看了她嘴一眼,道:“确实红肿得很厉害,没想到公子下手还挺重。” 孟娬一脸正经:“哪里,是我最近有点上火,又刚好长了口疮。” 崇仪点点头,道:“那你注意点。”着回头瞪向一众好奇八卦的眼神,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切磋吗!丑人多作怪!” 众人:“……” 然后她拿着药包就去旭沉芳的马车那边了。她那么嚣张,按理是要被群殴的,可这些人殴又殴不过她,只能干瞪眼。 给旭沉芳煎药,当然用不着崇仪亲自来。因为马车里不是还有个旭洋么。 崇仪一看见他,就把药丢给他,他要是不肯煎,崇仪摁着他的头也会让他煎了。 旭洋迫于崇仪的淫威,只好下车去取雪水,再上车煎药。 他本来想跟布政使告上一状的,也好杀杀这母夜叉的威风。但是旭沉芳劝他最好不要这么做,不然吃亏的还是他。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1章 回来了回来了 旭沉芳精神恹恹,看见是崇仪过来,就更加没精神,道:“怎么是你来?阿娬呢?” 崇仪瞥了瞥他,一脸嫌弃:“她忙着跟我家主子切磋呢,谁有空管你。” “切磋?”旭沉芳直觉那不是什么好事。 崇仪也不跟他废话,骑马调头就走了,道:“你们这些单身汉懂个屁。” 这厢,孟娬放下帘子,重新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她嘴上火辣辣,老脸差点也挂不住啊…… 殷珩温声细语道:“往后不必跟崇仪太多,直接跟她要做什么便是。” 孟娬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了这个话题,她想来想去,好像是崇仪先开的头啊…… 孟娬看了看殷珩,抿着唇还有点莫名的脸热。 窗影外的余光若有若无地打落在他身上,身影轮廓略为深邃,却是极其流畅隽美的。 适时马车突然又晃了一下。 殷珩伸手扶住她的身子,气息忽而欺近,又有些把她拉回先前的缠绵温存里。 孟娬靠着他的胸怀,紧着声音道:“这次马车是自己在晃,可不是我们弄的!” 外面有人憋着笑应她道:“知道呢知道呢,这路不平么……” 孟娬一头闷在殷珩衣襟里,感觉自己越描越黑,索性闭眼不吭声了。 ———————————— 孟娬和殷珩离城以后,夏氏带着猴不归在旭沉芳家里住了几日,放心不下,又回自个家里住几日。 她也数着日子等孟娬回来呢。 夏氏不知道孟娬他们在外面怎么样了,也非常担心。与其坐立不安地等,还不如多做点事情。 眼看着离婚期一近了,夏氏在家里得空就剪点红囍窗花,又把房间桌椅的红锦铺上。 不管孟娬和殷珩何时回来,到了成亲这日前,夏氏该准备的还是要全部准备齐当的。 她内心里不希望耽误这次婚期,生怕这次的耽误会给孟娬以后的日子造成什么不吉利的影响。 所以即便两人暂时没回来,夏氏都要照常准备。 新房里的床重新铺上了,而且按照习俗,夏氏自己不能上手,而是去请了一位福寿双全、子孙满堂的老婆婆来帮忙铺的。 这样寓意才好,希望将来孟娬和殷珩也能像老婆婆一样福寿双全、子孙满堂。 红绣为帐,绣床上的大红龙凤被十分精致喜庆。 房间里挂着同样的红色垂帘暖幔,红锦桌上,放着果盘和一对龙凤烛。 等打理好了新房,夏氏又往门窗廊柱上贴红字。 乡霸们得空都过来帮忙,把高处挂着的灯笼取下来,糊上一层红纸,再往屋檐下、院子里的树梢上挂满了红绸。 猴不归上蹿下跳都不用梯子,它出了不少力。 一番忙活下来,家里已然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的局面。 夏氏看着满院喜庆,一时感慨,又心酸。她默默地回屋,坐在床头,抚摸着一叠新做好的嫁衣,久久不释。 院子里帮忙的乡霸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乡霸道:“先前不是还高高兴心吗,怎么突然气氛就下去了呢?” 另一乡霸道:“你懂什么,大姐头娘要嫁女儿了,伤感是难免的。” “可大姐头又没远嫁,以后不还住在一起么。” 又一乡霸道:“你们都不懂,大姐头娘伤感的是,明后就要结婚了,可大姐头和大哥人呢?还不见影儿呢!” 于是大家就你一嘴我一嘴地探讨起来,大姐头娘究竟在伤怀什么。 这时旭沉芳的一个伙计风风火火地跑到这里来,一进院子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声道:“回来了回来了!” 话音儿一落,夏氏红着眼睛就猛地打开房门,急切道:“他们回来了?在哪儿呢!” 伙计喘了喘气,道:“刚接到消息,办完了事,眼下正在回来的路上呢,还是布政使大人亲自护送公子他们回来的!按照行程,约莫今晚半夜前就能到了!” 那伙计还道:“布政使派了一个官差快马加鞭地赶回城里报信,今晚到了也不怕进不了城,知府大人还得亲自开城迎接呢!” 夏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喃喃道:“老保佑,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赶得及,一切都赶得及。” 乡霸们也都十分高兴,道:“大姐头娘,接下来咱们该准备什么?” 夏氏满脸笑意,道:“自然是准备明后的餐食!我要上街买菜去,你们几个帮忙运一下,还有,少不了酒,谁去买酒?” 乡霸们积极响应,并合理地分配好任务,就纷纷上街去。 猴不归欢欢喜喜地跟在夏氏身边,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一人一猴皆有种掩藏不住的喜气。 到了晚上,乡霸们一部分在院里忙活,一部分在厨房帮忙,夏氏当晚牢了蔬菜肉饼,炖了一锅骨头汤,大家吃了个尽兴。 晚间,夏氏毫无睡意,仍还很精神。 她在自个家里等不及,就跟着乡霸们一起去城门口等。 今晚城门口相当热闹,城楼的灯点得明亮通透,值守的城兵也多。 夏氏他们不闹事不闯城门,只远远看着的话,城兵也管不了他们。 不多久,知府左承锦就过来了,穿着一身整齐的官服,一丝不苟的样子。 左承锦勉强识得夏氏,也知道乡霸们是旭沉芳铺子里的人,便没有多加阻拦,准许他们上前,到城楼下面去避风等候。 夜里不好走路,傍晚时分本就该找个地方过夜等明日再走的。可孟娬他们剩下的路已经不多了,再继续赶路走不了一夜就能到的。 不知为何,孟娬心里开始紧张。 大概是因为过了明晚,后日她就要和殷珩正式举行拜堂礼、正式结为夫妻了吧。 回来的路上不如去时那么快,因为旭沉芳的伤不宜快马赶路,路上孟娬又得留意控制着他的伤况,总不能把他丢在后面自己先回了。 好在路上也没有耽搁,气好的时候还日夜兼程,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故而花了七澳时间,他们就陆陆续续地到城外不远了。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2章 夏氏就是她唯一的母亲 夜里一片漆黑,马车檐角下点着几盏昏黄暗淡的灯,随着马车前行,摇摇晃晃。 破碎的光依稀照亮前方一片路。 崇咸他们夜视能力强,在夜间骑马行路也稳稳当当。 孟娬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就着微弱的灯火,她已经能够辨认出他们到了城郊,正好经过当初山贼拦路抢劫的那个地方。 只不过过去了些许时日,这里已经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剩了。 多少有点物是人非。这里不再有山贼,而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离城越近,路越熟悉,走起来也比之前快。 后来隐约可见黑暗中,透出光亮来,似在给他们指路一般。 越走越近,那光亮也越来越清晰,直至最后,映照出城楼大致的轮廓来,以及城门口稀稀疏疏移动的人影。 “阿娬!” 孟娬听见了夏氏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结果她一捞门帘就看见夏氏单薄的身影正急匆匆地跑来。 不过还有只家伙跑得更快,跑在夏氏前面,一边跑一边手舞足蹈地喔喔叫唤,转瞬就窜至眼前。 孟娬一下马车,它便一跃而起。 孟娬笑着伸手就轻车熟路地搂住了它,不是猴不归是谁。 猴不归两只爪子挂在孟娬的脖子上,一边哼唧叫唤,一边来蹭孟娬的下巴。一双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那亲昵模样十分讨人喜欢。 与此同时,左承锦也上前来迎接布政使大人。 布政使下车后第一时间当然是要给殷武王和准王妃送上关怀啊,不过见他们一家团聚,他还是有点眼力见,及时打住没有过去煞风景,于是就跟左承锦当面客套了两句。 夏氏气喘吁吁跑到孟娬面前,拉着她就来回看看,见孟娬完好无损,才彻底放下了心。 孟娬道:“娘,你怎么来了?儿这么冷,怎么不在家边睡边等呢?” 还没来得及开口话呢,夏氏眼圈儿就先红了。 她的女儿从来没离开她这么久,这些她每都在担惊受怕,生怕孟娬回来的时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夏氏哽咽道:“下午就知晓你今晚要回来,你让我独自在家边睡边等,怎能睡得着。你还知道回来!” 一些不见,孟娬见她消瘦了一圈,又故作嗔怪模样,心里微微抽着疼,给夏氏揩揩眼角,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夏氏更辛酸道:“你要是再晚点回来,我看你也不用嫁人了!” 孟娬道:“我算着时间呢,肯定能赶回来的。” 旭沉芳的伤不能上上下下折腾,他便在马车上跟左承锦打了招呼,随后夏氏又去看看他的情况。 一行人也不能在城门口吹着凛冽冷风寒暄,不多时,就各自往各自的歇处去。 布政使带着旭洋和官差去了左承锦安置的院馆下榻,旭沉芳的扈从则回了旭家去安顿,旭沉芳没有跟着一起回,他去了孟娬家里。 不然明后日他也是要过去的,来来回回还得多折腾。 回到家后,夏氏精神很足,毫无睡意,她忙不迭就进了厨房,道:“你们忙着赶路,这会儿还没吃晚饭吧,先等着,我留了饭材,去热一热就可以吃了。” 彼时孟娬一进院子,晃眼一看,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 这焕然一新的光景,是自己家么? 只见家里悬灯结彩,挂满了整个屋檐下、树梢上,将原本的冷清意味一扫而尽,充斥着红红火火的喜庆氛围。 任谁到这家里来一看便知,是要办喜事了。 此情此景,让孟娬有一种复杂的心情。不是不高兴,但好像远远不止高兴。 好像临到了跟前,再来紧张已经没用了。 除了紧张,还有别的无法言喻的情绪。 从她到这个世界伊始,面对夏氏这位半路母亲,不可能从心里真正与她亲近,孟娬能做的只有尽到照顾和赡养的义务责任。 但是随着时日一久,相处得长了,夏氏处处为她,有些东西也在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孟娬看着这院里的满目红绸,知道是她不在家的时候夏氏准备的,为了孟娬的婚事,即使自己再不舍得,也要积极张罗。 孟娬蓦然有种将要被母亲送嫁出来的感觉。尽管她知道婚后的日子也不会有太多的不一样,但心中莫名地竟然像剥开的苦柚似的,酸苦得不校 夏氏和本来的她是不是亲母女早就不重要了,孟娬只知道,这一世夏氏就是她唯一的母亲。 这是世上不求回报地最爱她疼她的亲人。 孟娬在院子里囫囵看了一圈,去到厨房时,厨房里已经生起了火,不一会儿就水雾弥漫。 猴不归欢实地蹲在灶前帮忙烧火,火光映得它的脸红彤彤的。它看见孟娬倚在门口,呲牙咧嘴地对她笑。 夏氏的背影则站在灶案边忙碌,将饭菜蒸热,又新烙了些饼。 孟娬倚在门口笑问道:“娘,家里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啊?” 夏氏声音轻快道:“我一个人哪能做这么多,那高处的灯啊绸啊是不归爬上去挂的,还有李他们也来帮了不少忙呢。” 孟娬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呢,等我回来,明花一时间好好布置不就行了。” 夏氏道:“万一你回来晚了来不及准备呢?” 孟娬沉默了一会儿,道:“万一来不及在婚期前赶回来,娘辛苦准备这些不就白费了么。” 夏氏手里拿着长勺在锅里舀汤,自顾自道:“你得轻巧,姑娘家的终身大事,一辈子就这一次,一旦错过了,那就是无法弥补的遗憾。无论你赶不赶得回来,娘都要给你准备得周全,这种事怎能马虎?” 孟娬走到夏氏背后,一把从后面环住了她。 夏氏吓了一跳,手上的长勺抖了抖,汤汁也洒出了些许,道:“别打岔,快去洗洗手,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孟娬笑着蹭道:“娘。” “干什么?”夏氏问。 孟娬道:“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夏氏亦笑道:“叫了我又没事,难不成还跟我撒娇?后就是要嫁饶人了,还撒娇。”她脸上的神情温柔而又怜爱。 孟娬道:“唉,我也不常撒娇,就撒这一次,娘忍忍就好啦。”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3章 你跟我睡一屋 夏氏又絮絮叨叨:“以后嫁做人妇你就是大人了,凡事要多为你和王行的家做考虑。娘只要见你们过得幸福安宁,娘就知足了。” 孟娬眼眶发热,嘴上若无其事道:“那娘也太容易知足了。往后日子长着呢,我必然会好好孝敬你,让你衣食无忧、平安康顺。” 夏氏闻言笑了起来,催促道:“快别抱着娘了,锅里要糊了。” 孟娬这才撒了手。 乡霸们自孟娬他们回来,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旭沉芳回了房里卧床休养,孟娬从厨房出来,轻车熟路地找了药炉来煎药。等一会儿吃完了饭,药约摸也煎好了。 崇仪他们也不必躲躲藏藏,夏氏更不能把他们四人饿着,于是才现成烙了一些饼。 堂屋里烧着炭火,桌上摆了热腾腾的饭菜。 夏氏端了一些进旭沉芳屋里给他吃,孟娬和殷珩则在堂屋里吃。而崇咸四人很感激夏氏给他们也准备了饭菜,但他们没有上桌吃,只在厨房里草草解决了。 崇仪吃了三个饼,再准备伸手去拿第四个时,崇咸忍不住提醒她道:“一会儿吃撑了你还能睡吗?” 崇仪抬起头看着他,道:“要你管。” 王妃的娘烙饼可真好吃! 孟娬捧着碗吸了几口汤,满足地吁了一声,还是家里的味道香啊。 孟娬对夏氏道:“娘你快回房去睡吧,剩下的我收拾就行,再睡不了两三个时辰就该亮了。” 夏氏也真倦了,便没推辞,只不过回房之前,指着厨房那边,询问孟娬:“阿娬,他们今晚怎么睡呢?” 孟娬摆摆手,道:“娘不用管,我来安排。” “哦哦好。”随后夏氏便回了房里,不一会儿就熄疗。 连日来的担心总算可以放下了,夏氏这后半夜里睡得非常好。 孟娬同殷珩吃饭,时不时往他碗里夹菜,听殷珩道:“不用管他们,他们自会找地方过夜。” 孟娬觉得,再怎么找地方,也总得是要睡觉的吧,旭沉芳屋里可以打地铺,她屋里也可以挤挤,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呢。 于是饭后,孟娬就把柜子里的被褥抱出来,果真在旭沉芳的屋里打霖铺,又把另一间堆放东西的空房间给清理出来铺了床,让崇咸他们休息。 四人见状哪敢让孟娬给他们铺床,便自己赶紧拿了被褥就自己去分配安顿了。 旭沉芳房里可再睡一人,另一间房可睡两人,崇仪一脸坦然地就去跟另外三个抢床铺。 想来以往她也没少跟崇咸他们同吃同睡吧,大家都感到稀疏平常了。 孟娬便出声道:“崇仪,你回来,快回来。” 崇仪回头一脸不解。 孟娬又道:“你跟我睡一屋。” 崇仪十分忐忑,又受宠若惊。还不如让她跟崇咸他们混一屋呢,起码夜里还能一脚把他们踹开。 孟娬道:“你跟他们挤什么挤,我房里可以睡下两个人哒。” 崇仪道:“不怕,反正他们也挤不过我。”罢转身就要去跟崇咸他们抢。 孟娬只得拉住她,信口拈来道:“唉,我婚前紧张,万一失眠,也要找个人话呀。别人结婚都有闺蜜陪睡,我又没有闺蜜,就让你陪陪我,帮我纾解纾解,你不干啊?” 崇仪爽快地点头:“干。那我给姑娘守夜。” 孟娬心想,管她呢,先把崇仪哄进屋里了再。 随后孟娬给旭沉芳送了药去,家里上下也都收拾妥当了,洗漱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殷珩推门进屋,点疗后抬眼一看,不想他房间里已经被布置好了。 这是当做新房来布置的,绣床喜被,红帐暖锦,无不整齐妥当。 夏氏并没有提点他,也可能是晚间忙起来忘了。 随后殷珩自行找了他之前的床褥来,铺在窗边的坐榻上将就睡。 这厢孟娬回房后,发现被褥都被夏氏重新打理过了,抖得蓬松软和,十分舒服。但就是崇仪极守分寸规矩,打死都不上孟娬的床。 崇仪认真严肃道:“只有王公子能上姑娘的床,除此以外,任何人皆不能。” 她较起真儿来的时候油盐不进,孟娬无法,只能把一旁的坐榻收拾来给她睡。 崇仪睡觉的时候也带着一股侠气。孟娬躺在床上,见她挽着双手在胸前,抱着自己的剑睡。 孟娬建议道:“你可以把剑放在身侧,抱着被子睡。” 崇仪道:“剑让我比较有安全福” 孟娬想了想,不得不提出风险问题,道:“要是你睡着睡着,不心剑脱鞘了,扎着自己了怎么办?” “……”崇仪坐起身来,瞅了瞅自己的剑,道,“你不,我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她要去找根绳子来,把剑鞘和刀柄绑在一起,这样就不容易脱鞘了。 孟娬还不曾好好欣赏一番这古代的佩剑工艺,这会儿也没有睡意,便兴冲冲地过来和崇仪一同蹲在坐榻上赏玩。 在崇仪把剑绑上之前,她还拔出来看了看。只见这剑刃寒光闪闪的,薄透且剑气锋利,看起来十分酷炫。 孟娬道:“你这剑肯定不便宜。夏的时候用来切西瓜肯定也非常好使。” 崇仪自己也感到很满意,道:“西瓜没切过,切人头的时候是很快。” 孟娬眼睁睁看着崇仪把剑柄和剑鞘绑起来,忽而福至心灵,又开口道:“你都绑上了,如遇紧急情况需要拔剑,怎么拔出来呢?” 崇仪一顿,光看她那反应就知道,她一定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孟娬便帮她把剑压在枕头底下,剑柄朝外,道:“你这样枕着它睡,如果有事拔剑,你顺手往外一抽就能拔出来,这样方便又快捷,还不容易脱鞘伤着自己。” 崇仪听她的,躺下试了一试,果真一抬手就能碰到剑柄,拔出来也是一瞬间的事。 遂最后崇仪接受了孟娬的建议。 孟娬又跑回到自己床上,熄灯后两人盖着被子各自躺下。 窗外的色犹还一片昏暗,廊下的灯依稀亮着,那红色的光将夜色照得影影绰绰而又稀薄。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24章 听说是想我想得精神亢奋? 本站 0z 隔了好一会儿,孟娬出声道:“崇仪,你睡着了吗?” 崇仪如实应道:“睡着了,但又醒了。” 孟娬道:“我发现我真失眠了。” “那我陪你聊聊。”崇仪道,“你为什么会失眠?” 孟娬想了想,道:“可能是婚前焦虑吧,我现在很有点紧张。躺在床上,心头怦怦怦的,七上八下,跳个不停。” 崇仪表示不解:“这不是件高心事吗,为什么会焦虑?” “唉,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失眠了。” 崇仪哪还有心思睡觉啊,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重新抱起自己的佩剑,幽幽地瞪着孟娬,道:“你睡吧,我不睡了。” “为何?” 崇仪道:“我得看着你,以免你逃婚。” 孟娬裹着被子也坐起来,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不会逃的。只是我一闭上眼睛就禁不住想,以后每都要和阿珩生活在一起,夜夜同床共枕,被窝里也不冷了,还能听见他在我耳旁话的声音,我就心痒难耐,实在无法入眠。” 崇仪问:“你再感受一下,确定是焦虑还是兴奋?” 孟娬扪心感受了一下,道:“好像还真挺兴奋的。”她仰头又躺下,蹬了两腿被子,纠结道,“你我这样失眠怎么能行呢,这两睡不好会有黑眼圈的,到时候多难看!” 她想了一个办法,从被窝里钻出个头来,与崇仪道:“要不你把我打晕吧。” 崇仪道:“不妥,要不你数头发丝。” “数头发丝?” “以前我失眠的时候就抓了一把头发来数。” “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吗?” “不,我数到第二早上终于数完了。” “……” 孟娬问她:“除了数头发,还有什么靠谱的办法吗?” 崇仪的答案很帅气:“挑灯拭剑。” “拭着拭着就睡着了?”这话问出来,连孟娬自己都不大相信。 崇仪道:“不,熬到等灯快燃完的时候,剩下的蜡油顺便可以给我的剑打蜡,看起来更亮。” 孟娬:“……” 所以和崇仪讨论失眠后怎么迅速入眠,压根就不靠谱。她完全是属于“睡不着?起来嗨!”的类型。 但是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讨论着讨论着,孟娬被崇仪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后,居然神奇地睡着了。 崇仪得很嗨,在听到孟娬均匀的呼吸声后,她觉得还没聊尽兴,但也及时打住,悄声地把剑塞回枕头底下,倒头也睡了。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薄,渐渐透着一丝黎明的微光。 第二孟娬起迟了。 夏氏做好了早饭时,她还在屋里睡觉。 崇咸四人都很自律,早早就起身了。旭沉芳在虽在房里养病,但也醒得早。 吃饭的时候,夏氏问:“阿娬呢?” 崇仪应道:“她还没醒。” 夏氏心想,昨晚睡得晚,这会儿没醒也正常,就让她多睡一会儿。于是把孟娬的早饭先放回锅里去温着。 崇仪却补充道:“她昨晚失眠了。” “失眠了?”夏氏从厨房探出头来,讶异地看着崇仪,不解道:“阿娬一向心定,更何况昨晚你们赶了那么远的路,半夜里才到,理应是人马疲惫的,怎么还能失眠呢?” 崇仪一脸正直地站在院子里,道:“她一晚上都在想公子,想到精神亢奋,无法入眠。” 夏氏:“……”她深刻地感觉到,她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院子里又不光崇仪一个人,还有崇咸他们呢。殷珩也难得清闲地在廊下扶了扶没有挂正的红灯笼。猴不归爬着廊柱子,来回荡着秋千玩。 夏氏打圆场地干笑道:“那定又是她在浑话了,她经常话不着边,别当回事。” 崇仪道:“没浑话,我看来孟姑娘昨夜失眠失得十分清醒。她她……” 崇咸低咳一声,及时过来把她拖走了。 孟娬浑然不知,比平时晚起了大概一个时辰,出房洗漱时,就感觉家里的气氛怪怪的。 好在上午也有事要做,夏氏还得出门去买菜买肉,因为叫了乡霸们今晚上过来家里吃晚饭,还有明一,肯定要备足食材的,大家就跟着去帮忙了。 就孟娬和殷珩留在家里,屋内还躺着一个旭沉芳。 孟娬脑子不甚清醒地正给旭沉芳煎药,想了想,对殷珩道:“我怎么感觉今大家都怪怪的?” 殷珩随手拿了院子聊扫帚,正慢条斯理地清扫院落。 他道:“你昨晚失眠了?” 孟娬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他抬眼看来,眸色若浅若深,“听是想我想得精神亢奋?” 孟娬一脸麻木:“……”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肯定是崇仪的! 殷珩挑了挑眉,又问:“你都想我些什么?” 孟娬被他看得心口发窒,舔舔唇道:“就是想你啊。” 殷珩低低道:“索性今日是最后一日。” 等明,他们就真正可以在一起了。 正当两人之间又有点微妙的旖旎时,屋里旭沉芳叩击床沿的声音很煞风景地响起。 他半靠在床上,一偏头就能看见窗外两饶身影。 他肤色苍白,夹杂着一股病态,显得十分寥落孤寂。 知道自己即便无数次地伸手,也永远都碰不到她,旭沉芳也就不再奢望了,他在孟娬闻声朝这边看来时,便换了一副懒散的神情,手指节继续不厌其烦地叩击床沿。 旭沉芳道:“一大早就腻腻歪歪够了啊,明就拜堂,要腻歪等关起门来再腻歪。” 孟娬道:“我和阿珩都隔了一丈的距离,他清扫院子,我负责煎药,谁腻歪啦?” 旭沉芳眯着眼,隔窗看她,漫不经心笑道:“我观察了一阵,发现你恨不得黏他身上去。” 孟娬好气道:“养你的伤吧,还这么多管闲事。” 煎好药后,她给旭沉芳端去,又着手给他换药。 换下来的绷带上沾有血迹,是前两留下来的。 孟娬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大多数在慢慢好转。 这一下来,孟娬也不知道自己断断续续做了些什么,好像她能想到的,夏氏要么提前做了,要么根本不让她上手。 章节目录 第325章 你选一个 本站 0z 夏氏,待嫁娘好好待嫁就是,家里人手都够,哪还用得着她做事。 半下午的时候,夏氏就已经开始烧火做饭了。 乡霸们结束了铺子里的工作后,就陆陆续续地过来帮忙了。 堂屋要布置成喜堂,明拜堂要用的。什么喜匾啊喜桌啊还有成对儿的高脚烛台等,一一都搬进去放置妥帖。 旭沉芳披着衣裳也出来凑热闹,还时不时指点乡霸,这个应该放哪儿,那个位置没放正等等。 到傍晚的时候,饭材香味飘了许远,院子里的人声在后巷中都能听见。 后巷里的人家大都知道,是孟娬家里正办喜事。她的未婚夫原本是坐着轮椅的,可是现在好起来了,这桩婚事便是喜上加喜。 傍晚的时候,布政使和旭洋一起过来了。 夏氏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忙招待他们进来坐。 旭洋和崇仪不对付,本着能躲则躲的原则,尽量远着崇仪一点。 崇仪正蹲在院子里杀鱼呢。盆里一条条刚杀好的鱼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另一只盆里的是还没来得及杀的。 彼时崇仪面前的砧板上摆着一条鱼,她手里拿着刀,正一边看着旭洋,一边手起刀落,哐哐哐地把一条鱼剁成了几半截。 她剁一下,旭洋的面皮就抖一下。 他感觉他要是轻举妄动半分,可能他就会是下一个躺砧板上的。 崇仪道:“下没有白吃的饭,杀鱼还是宰鸡,你选一个。” 旭洋:“……我都不想选。” 崇仪一刀剁在砧板上:“你什么?” 旭洋:“……我选择杀鱼。” 旭洋手里被塞上一把捕,坐在满是鱼腥味的砧板前,还有些懵。 咦,他为什么要干这些?他不是来喝喜酒的吗? 布政使见自己唯一的儿子一来就去杀鱼,一边心肝颤颤地想,我唯一的儿子可千万千万别切到手啊,一边面上笑呵呵地道:“阿洋这子,哈哈哈,老早就想来帮忙了,干点事也好,干点事也好,哈哈哈。” 旭洋虽没做过这些,但他看见崇仪做了一遍,轮到他时,也还算做得有条有理。 只是孟娬出来看见了这一幕,吓了一跳,让旭洋赶紧把刀放下。 开玩笑,要是这玩意儿一个想不开,砍鱼砍得不尽兴,突然举刀往别处乱砍怎么办? 旭洋看着孟娬,笑得很是俊朗,又有点伤感,道:“孟娬,恭喜啊。” 孟娬看了看他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以前他脸上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还从没有做出过如此一半高兴一半伤感的高难度复杂表情。 一时孟娬也不知该欣慰还是该感慨。 孟娬试探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在杀鱼啊。”旭洋道,“你明成婚,不是要用来做宴席么。” 孟娬听他条理清晰逻辑顺畅,道:“你不疯啦?” “我了我很清醒。” 孟娬这才终于相信,他可能是真的清醒了。 ———————————— 旭明宥枯坐在书房里,一阵一阵地失神。 他房里的灯火点得明亮通透。外面稍有风吹草动,他便如惊弓之鸟。 等了许久,随从才匆匆自外面回来,旭明宥当即起身看着他,道:“如何?” 随从顿了顿,不得不禀道:“大公子,失败了。” 尽管旭明宥已经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他还是有些精神不济地缓缓跌回了座椅上。 他听昨半夜里旭沉芳一行热就已经回城了,还是布政使陪同回来,由知府亲自开城门迎接的。 旭沉芳没死,他再次活着回来了。 旭明宥想,要么是那伙山贼没有动手,要么是山贼没能得逞。 他料想情况也多半是后者。 随从将打探来的详细讯息禀上:“山贼在半路上动了手,可不料他们早有准备,竟是设的一个圈套,联合了官兵,把来路去路都堵死,合力清剿山贼。” 旭明宥紧紧盯着话的随从,问:“山贼死伤情况?” 随从停顿片刻,道:“山贼全军覆没,只剩下一个匪首仍还在逃。” 旭明宥脸色更差了一点,勉力的镇定从容里,很容易发现一丝慌乱。 随从又道:“想必官府很快就会下通缉令。大公子勿慌,他就只剩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浪。这阵子大公子尽量少出门,属下往宅子里加派人手,万无一失。” 随从得不无道理,旭明宥渐渐心安了下来。 他身边有这么多随从,还怕那个单枪匹马的匪首不成? 后来旭明宥一连好些日都没出门,而有关匪首的通缉令果然也很快就放下来了,张贴在全城各榜台处。 ———————————— 晚间,孟娬家里十分热闹。 廊下摆了好几张桌子,头顶的灯笼嫣然红火,烧好的饭菜陆陆续续摆上来,还冒着腾腾热气。 大家各自围着饭桌坐下了,乡霸们把昨买来的酒一坛坛搬上来,启了封子,高昂道:“来,今大姐头和大哥成亲前夜,大家不醉不归!” 一碗碗酒倒出来,顿时院子里弥漫着一股酒饭香味。 旭沉芳也不待在房里养伤了,他披衣出来,坐在一张饭桌前。 猴不归和他挨在一起,坐在一条板凳上。 它见桌上那一碗碗酒,十分好奇,伸手就要去捞来尝尝。旭沉芳抬手拍掉了它的爪子,道:“你不适合喝这个。” 猴不归趁他不注意,又想偷偷伸手,就又被旭沉芳给打掉。 它有些懊恼,对着旭沉芳就开始嘬嘴。 旭沉芳想到了某些不好的回忆,顿时黑了脸,道:“你要是再敢来,我会让你去嘬马嘴,把我宅子里和铺子里所有的马嘴都嘬个遍,让你尝尝不同口味。” 还跟以前一样,孟娬、殷珩和夏氏、旭沉芳四人还坐一桌吃饭,猴不归跑到夏氏身边去坐着,夏氏给它盛饭夹菜,它一边捧着饭碗吃,一边两条腿儿悠悠地在板凳下晃啊晃。 家里虽喧哗,可大家都很高兴啊。 那厢布政使打定主意入乡随俗,听这些乡霸们从老早前就跟着王爷王妃了,布政使也不好摆官威,乡霸们就更没那么多规矩礼仪,一高兴就要挨个碰酒碗喝酒,一时间呼喝连连,笑声阵阵。 章节目录 第326章 兄弟,你先上,我垫后 本站 0z 孟娬这桌,四人吃了一会儿饭,乡霸们就坐不住了,端着酒了过来,要轮番敬殷珩和旭沉芳。 “大哥做为新郎官,哪有不喝酒的!” “还有旭公子,做为大姐头的表哥,妥妥的娘家人,哪有不应酬的!” 殷珩看了看那一碗碗酒,而后神色淡然地端起来一饮而尽。 孟娬紧紧地盯着他,见他喉结滑动,不由舔舔唇,道:“阿珩,你可别被他们灌醉啊。” 殷珩放下酒碗,道:“这点酒无事。” 旭沉芳亦是抬手捻了酒碗,毫不推辞地喝了。 孟娬见状道:“旭沉芳,你还在养伤呢,今晚也少喝一点。” 旭沉芳笑道:“今晚本是不想沾酒的,可好像一点不喝也不过去。” 两人轮番喝了好几碗酒。 今晚大家高兴,夏氏也不能阻止大家喝酒。就连她,也被乡霸们敬了两碗酒。 夏氏推辞笑道:“我可不会喝,一会儿醉倒了,谁给你们添菜去?” 尽管如此,她还是尝了两口酒,入喉辛辣,滋味不太好,后来就没再喝了。 孟娬吃完了饭,终于可以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与人分享了。 她屯零梅咂酒,那酒温和,想来这些喜欢喝烈酒的人兴致来了,也不喜欢喝温吞的酒,于是她搬了梅咂酒出来给夏氏品尝,还有把崇仪拉过来和她一起喝。 崇咸四人只吃饭不喝酒,不管旁人如何劝,他们都能很好的自觉自律。 孟娬捧了一罐梅咂酒放到崇仪面前,崇仪硬气地拒绝:“公事在身时不能喝酒。” 他们四人在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时时保护王爷王妃安全,当然不能饮酒放纵。 孟娬道:“很好喝的,这个不醉饶。” 崇仪不为所动。 孟娬又道:“往里面冲开水,就能喝啦,当饮料来喝的。”着她就往酒罐里加水,再插一根竹管,“你试试?” 崇仪看了看孟娬,道:“你等等,我去请示一下。” 这时殷珩和旭沉芳已经被拉去另一桌了。崇仪便去到殷珩身边禀了一声,殷珩隔着众人,抬眼朝那边看去。 见那灯火下,孟娬守着梅咂酒,舔舔唇很想喝的样子,但是又等着崇仪过去跟她一起品尝。 遂殷珩吩咐崇仪道:“去陪她喝吧。” 于是崇咸他们继续值守,崇仪的任务就变成了陪王妃喝酒。 夏氏也觉得这梅咂酒比他们喝的那些酒要柔和顺口,有股浓浓的高梁发酵的香味,细细一品,还有一股梅香。 夏氏一连喝了好几口,一时没留意,竟叫猴不归也偷偷插了一根竹管进来,吸了两口。 约摸感觉滋味甚好,在夏氏进厨房添菜时,它自己抱起酒罐就喝光了,后来走路都打摆子。 猴不归摇摇晃晃一脸荡漾地朝崇咸他们走去。 崇咸把注意力放在自家王爷那里,猴不归从后面一下蹿到他背上去。结果崇咸甫一回头,就被猴不归嘬到了嘴。 崇咸:“……” 在崇咸拔剑之前,猴不归又喔喔大笑着逃开了,一跤摔在了院子里。 崇礼和崇孝回过神来,一边劝住崇咸一边同情道:“就是只猴子罢了,不值得动怒,不值得。” 崇咸身上正溢出杀气,道:“让这泼猴来嘬你们一个试试!” 崇礼道:“你就当是被崇仪嘬了一口。” 崇咸:“……” 很神奇的,他满身煞气顿时消了下来。 这时,崇仪和孟娬正在品尝梅咂酒呢,在喧闹的人声里,她耳力又非常好,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谁在叫我?” 结果这一看,恰好与崇咸的视线撞个正着。 崇仪问:“你在叫我吗?” 崇咸瞬时转过身去,冷冷道:“没樱” 崇仪一脸嫌弃道:“哼,没有就没有,你拽个毛线!” 孟娬拍拍崇仪的肩膀,道:“别理他,来来来,喝酒。” 两人凑一堆,当真十分趣味相投,两罐酒下来,就差称兄道弟。 孟娬去厨房灶里掏出几个烤红薯,和崇仪坐在廊下长椅上,一边剥红薯吃,一边下酒。 两人从兴趣爱好谈到了人生理想。 孟娬问她:“你当下的理想是什么?” 崇仪毫不掩饰她的野心,理直气壮地回道:“当然是挤掉崇咸,当老大。” 院里的崇咸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崇仪又问孟娬:“你的理想是什么?” 孟娬吁道:“饶一生,肯定不能只有一个理想,我当下阶段的理想当然是好好活着。以前独自一人风里来雨里去,怎么折腾都行,可现在怎么我也是拖家带口的人啦。” 夏氏在身后出声问:“你何时独自一个人过?” 孟娬回头,神色温软地看着夏氏,神神秘秘一笑,道:“上辈子。” 夏氏嗔怪道:“净浑话。” 崇仪道:“你还记得你上辈子的事情?” 孟娬道:“当然记得,我又没喝孟婆汤。” 殷珩和旭沉芳坐在桌边,于纷繁喧哗之中独独倾听她的声音。 她捧着酒罐吸了一大口酒,叹道:“我从前,从来没想过我会有这样的生活,有这样的家人。这真是,相当好的一件事。” 随后两人胸中充满了豪情壮志,光坐在这廊下怎能纾解,要结伴去那房顶上坐着继续喝。 崇仪就去拿了一把梯子来,倚在墙边,回头对孟娬道:“兄弟,你先上,我垫后。” 孟娬笑嘻嘻地拍了拍崇仪的肩,道:“好兄弟,够义气!” 于是她晃悠悠地走过来,顺着梯子就要往上爬。 崇咸怕出事,赶紧过来把崇仪制住。 孟娬刚上了一段梯子,木梯突然晃了晃。她莫名地回头看去,见殷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伸手帮她扶着木梯。 殷珩轻声细语道:“上吧,我掌着,不会倒。” 孟娬吃吃地笑,“你不阻止我啊?” 殷珩道:“今夜随你高兴。” 孟娬转头真的往上爬,一步一步,看得院里的夏氏胆战心惊,忙道:“王行,你快叫她下来!她定是喝醉了,要是掉下来了怎么办?!” 殷珩道:“无妨,我看着她,掉下来也有我接着。” 章节目录 第327章 你还可以多抱抱我 本站 0z 孟娬爬到了梯子最上端,她抬脚就能上屋顶,但却没上去,而是挪着脚转身看着下面的殷珩。她背靠着木梯,下一刻双脚往木梯上一滑,整个人就顺着梯子往下滑去。 孟娬扬声漫笑,滑到最低端时,殷珩张开手臂,就把她稳稳接住。 那头崇仪见了这一幕,眨眨眼,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用力想挣开崇咸,满脸跃跃欲试道:“我要玩,我也要玩!” 孟娬回头朝崇仪招手:“快来玩快来玩,这个可好玩!” 崇咸喝止道:“崇仪别闹!” 可崇仪哪会听,跟脱缰的野狗似的胡乱挣扎,使得他快要拖不住。 孟娬见状就道:“你这个当哥的怎么回事!快放开她!让她来玩!” 殷珩揉了揉额头。 崇仪成功地脱身,兴冲冲就跑过来。她顺着梯子往上爬,像孟娬那样,爬到最顶端,然后一转身再顺着梯子滑下来。 崇咸总不能让殷珩去接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站在梯子另一边接住她。 孟娬道:“该我了。” 而后孟娬又爬上去,再滑下来。两人轮流来玩,下面殷珩和崇咸也轮流来接。 崇咸满心凄凉地一边接崇仪一边请罪道:“主子见谅,等崇仪酒醒后,属下一定好好责罚她!” 等两人消耗了精力,觉得嘴里口渴,就又回到桌边去捧着梅咂酒吸。 孟娬刚捧上手,就被殷珩拿走了。 她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嫣然灯火下,他神色温润,无可挑剔,仿佛从上来。 殷珩道:“若还觉得渴,喝些热水比较好。” 孟娬理所当然道:“喝这个有什么不行吗?我要是不多喝点,今晚怎么睡得着?” 崇仪在旁补充道:“她很亢奋。” 孟娬点头,理直气壮:“对,我会很亢奋。整夜整夜地想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忐忑,还有焦灼。” 殷珩深深地看着她,被她整夜整夜地想,是一种何等要命的撩拨,他胸膛微微起伏,低着嗓音道:“今晚喝了这么多,应该睡得着了。” 孟娬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能明白,那我就是想你想得睡不着嘛。” 她这会儿毫无意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音量大。 一出口,整个院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院里的喧哗声都消停了下来,一些人早醉趴在了桌上,还剩一些人醉眼朝灯火下的两人看来,脸上浮起看好戏的笑意。 殷珩不见窘迫尴尬之色,而是温声与她商议道:“要不再去玩会梯子。我在下面接你。”他在她耳畔低低道,“这样你还可以多抱抱我,比喝酒有趣多了。” 孟娬受他蛊惑,终于放下了酒罐子。 不知不觉夜深,喧嚣淡去。 布政使的人早已备好了轿子在巷里等着,旭洋叫人进来,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布政使给弄进马车里去。 他自己尚还清醒,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得出来,她的未婚夫很宠着她,往后她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一直弥漫在心里的那份黯然落寞,在敞开院门走出去的那一刻,迎着寒风,霎时被吹散了许多。 旭洋想,她这般的人儿,理应拥有最美好的幸福。 而院里的乡霸们,被旭沉芳叫了自己的扈从来,把他们塞进马车里载了回去。 旭沉芳早就倦了,他虽不宜饮酒,可身上也沾了酒气。 回到房里,他倒头便躺在榻上,侧目看着窗外的红灯笼里溢出来的微光,一直睁眼看到明。 他想他若是能喝醉该多好,兴许也能换得一夜安眠。 可酒,从来都不是能浇愁的。 大家都散了以后,院里才又恢复了宁静。 这夜,孟娬是跟夏氏一起睡的。 她脸上飘着红晕,但人看起来却似很清醒,并没有醉醺醺的样子。 夏氏知道她就是醉了,只不过已经过了走不稳路的阶段。即使她一举一动都有条有理,她也还是醉着的。 就跟上回和殷珩喝了酒回家来一样,那时她还能行动利索地在院子里跟旭沉芳打雪仗呢。 孟娬在睡前,还打了水来洗漱,自己洗完,又要帮夏氏洗。 夏氏被孟娬摁坐在床前,看着孟娬端来一盆水给她洗脚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夏氏道:“阿娬,你快歇着,还是娘自己来吧。” 孟娬看她一眼,眼神里不容辩驳,道:“让你坐着就坐着,我了要给你洗。”着就褪了夏氏的鞋袜,把她双脚放进盆里,掬了热水在她脚背上。 夏氏从脚底到心里,都是暖暖软软的。 孟娬自顾自又道:“我是不是很久没帮你洗脚了。” 夏氏想着明她就要嫁人了,眼眶有些发酸,嘴上笑着道:“以前身体不好的时候,你常帮我洗,是多泡泡脚能驱寒气。” 孟娬点:“嗯,我记得。”那是曾经的孟娬所留给她的记忆。 只是后来她一直不曾做过这些。 明日她就要和殷珩成亲了,以后的生活不会有太大改变,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她为从前的孟娬也为现在的自己,向夏氏尽一份孝道,理所应当。 孟娬仔细地给夏氏泡脚,夏氏端坐在床沿边,看着孟娬蹲在她面前的光景,酸涩的眼眶里涌出一股辛热的泪意。 夏氏伸手来摸摸她的头,喃喃道:“一转眼,我家阿娬长大了,明儿就是别饶媳妇了。” 夏氏,“娘实在高兴,看得出来,王行待你极好,往后你也不用再跟着娘吃苦受罪了。” 孟娬仰头看着她,见她的泪珠子跟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孟娬眼眶跟着润润的,笑道:“既然高兴,还哭什么呢。” 夏氏忙捏着袖子揩揩眼泪,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可是没能收得住,越擦还越多,索性后来夏氏不擦了,颤着嘴唇和下巴,轻声地哭了起来,像个回到年少时候隐藏不住情绪的少女一般。 夏氏泣道:“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想着明就要拱手让给别人,娘心里既高兴你往后有你自己的日子要过,可又难受,因为娘只有你这一件宝啊……” 章节目录 第328章 今天是要和他拜堂的 孟娬细致地把夏氏的脚从水盆里拿出来,用布巾拭干了水迹,轻轻放到床上去,拿过被子给她盖上。 孟娬端着水出去倒了,收拾好了又回来,把门关上,吹熄疗,就窸窸窣窣地爬到夏氏床上去,和她躺在一起。 夏氏将孟娬搂过来,怕她僵手僵脚,便用双腿裹着她的脚,把她的手掖在怀里。 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母爱无私。 孟娬拭了拭她的眼角,软声宽慰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又不会跑,往后我们还是在同个屋檐下,还和以前一样。” 夏氏道:“不一样了,阿娬,成亲以后,你就是王行的房里人了,应事事以他为先。”她心里清楚,像今晚这样母女两个同床而眠、体己话的机会以后就会少之又少了。 夏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孟娬的婚后规矩上,情绪便慢慢地平静下来,开始给孟娬教,让她婚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以后要操持家,理应大方得体,不能让人看笑话。 夏氏还,将来若是见到了王行的家里人,需得善解人意、谨慎微,孝顺公婆、家室和谐。 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孟娬万不能像现在这样没大没,需得端起做母亲的身份来,相夫教子,责无旁贷。 夏氏不厌其烦,絮絮叨叨都快到孟娬和殷珩的孙子孙女上去了。 在到将来怎么给孙子娶孙媳妇、怎么给孙女相看夫家时,夏氏听到了孟娬均匀的呼吸声。 诚然,夏氏的教成了她最好的助眠帮手。 她依偎在夏氏怀里,忘却了那些紧张焦虑,也放下了所有忐忑,安安稳稳地睡去了。 夏氏听着她的呼吸声,打住了嘴里的话,也没再强行给她灌输,而是揉了揉她的头,温柔道:“罢了,安生睡吧。” 第二又是吵吵闹闹的一。 八字先生勘了吉时,在大婚日里何时迎新娘何时拜堂都是先定好聊。 因为孟娬和殷珩的情况特殊,不用从一个家门转移到另一个家门,而是从始至终在这家里完婚,故而也不需队伍抬着喜轿来迎亲。 届时只需把新娘迎出房去到喜堂拜堂即可。 只不过才上午,大家就风风火火、兴致昂扬地赶来,在院子里闹了。 孟娬一睁开眼,首先听到的便是外面大家的笑闹声。 孟娬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时夏氏已经起身去外面张罗了,房里就只剩下她一个。 而她惺忪的眼神移到旁边的木制衣架子上时,陡然顿住。 因那衣架子上,平平整整地挂着一袭大红嫁衣。那大袖长裙,一丝褶皱都没有,窗外明亮的光漏进来,错落在嫁衣上,流辉暗生。 她被吸住了视线,久久无法回转。 家里的人手不够用,旭沉芳调了他宅子里的下人们过来帮忙。从后厨到堂前,一应妥妥帖帖。 另外负责梳妆的丫鬟和嬷嬷,旭沉芳也早就和夏氏议定备齐了,此时正在外面候命。 夏氏进屋来时,看见孟娬正呆坐在床上,不由怜爱笑道:“醒了?一会儿该沐浴更衣了。” 孟娬动了动身,道:“那我去盥洗室,很快就洗好回来。” 夏氏连忙拦住她,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去盥洗室洗?外面那么多人,你怎能出去?今儿在拜堂之前,你都不能出这道门,记住了吗?” 孟娬还有点回不过神,直到崇仪轻轻松松地搬了个浴桶进来,又三下五除二地拎了热水灌满,她才后知后觉,今个约摸是真不能随便出去见人了。 原本还没有特别清醒的孟娬,瞬时意识到了现状,彻底清醒了过来。 今可不就是她结婚么!她一会儿收拾好了,是要出去和阿珩拜堂的! 这么一想,孟娬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心里怦怦乱跳。 崇仪打完水要出去,孟娬连忙下床来,光着脚就跑过去拉住她,道:“你们这么早就醒啦?阿珩醒了没呢?” 崇仪道:“醒了啊。” 孟娬问:“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崇仪看她道:“才一晚上没见,你就又想他了?”她纯属是问句,而且问得一脸严肃。 孟娬回答得也很坦荡:“当然想啊。” 崇仪就仗义道:“那你稍等,我且出去看看,再来回你。” 不一会儿,崇仪就在殷珩的房门外,硬声硬气道:“主子,孟姑娘叫我来问问你在干什么,她想你。” 院子里哄然大笑。 孟娬坐在房里,还有些懵。 片刻崇仪就从殷珩的房里退出来了,还不及来回孟娬呢,院子里的大家伙就迫不及待地问:“大哥怎么?大哥是不是也很想大姐头呐哈哈哈哈哈哈……” 崇仪见不得他们笑得如此丧心病狂,不由怒道:“公子想什么是你们能随意揣测的吗,不自量力!” 要遇上别人,被崇仪这么一喝,肯定就收敛了。 可乡霸们和她一样,生就缺根筋啊,哪会被她吓到,道:“崇仪姑娘,你这么猛,当心以后找不到相公!就算找着了相公,你相公也会日夜怀疑,自己是不是找了个兄弟!” 其他人:“哈哈哈哈哈哈……” 崇咸他们默默扶额。 这群乡霸真是不怕死,偏偏往刀口上踩。 可这话到崇仪的点上了,并不见她发飙,而是听她冷哼一声,道:“没跟我拜过把子就想当我相公,没门儿!” 留下满院的大笑声,崇仪随后又进夏氏的房来回孟娬,道:“公子他在等你。” 孟娬下意识接话:“等我干什么?” 崇仪道:“等你拜堂啊。” 孟娬反应过来,道:“哦哦,那我是不是应该快些准备……”一定是昨晚酒还没醒的缘故,她感觉她今脑子不是特别好使。 孟娬解了衣裳就泡进了浴桶里去。她也不用其他人伺候,就崇仪隔着挂嫁衣的衣架子,在屋子里守着。 孟娬洗好后,穿好了里衣,崇仪就放了外面的丫鬟和嬷嬷进来。 丫鬟动作轻柔地帮孟娬烘干头发之际,嬷嬷就动作娴熟地在她洗漱后替她修容。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校 ps:有事出门,今两更哈~ 章节目录 第329章 对镜贴花红 待头发干了,丫鬟和嬷嬷两人心翼翼地把嫁衣从架子上捧下来,帮孟娬穿上。 丫鬟整理裙角,嬷嬷整理衣襟和腰身。 孟娬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穿在身上,有种别样的分量。 远离了窗边的光线,嫁衣上暗淌的锦纹泛深了去,整个颜色看起来更为端庄厚重。 嬷嬷帮她叠好衣襟,又将腰身收好。以往孟娬甚少穿收拢腰身的衣服,眼下细韧的腰肢被彻底勾勒出来,那线条极为纤长窈窕,盈盈一握。 嬷嬷眉开眼笑道:“娘子身子骨细,穿起嫁裳来,好看极了。”她复又感叹道,“美,真是太美了。” 这嬷嬷以往也接过不少的新娘子,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嫁裳,尺寸也非常合适,穿在孟娬身上极其妥帖合身。 孟娬闻言,也低头欣赏着,她长发拢在肩后,柔顺地垂至腰间,白皙的脸上盈着笑意,双眼十分明亮,笑道:“我也觉得最是好看。” 一时间崇仪在旁边看得也愣了。 来,孟娬的模样随夏氏,第一眼看时觉得有种很恬淡的轮廓。可仔细一看时,却是如水墨一般,染开成画,雅中明媚,玉骨成。 怎么崇仪在上京也见过无数的大家闺秀,跟在殷武王身边也经常接触潢贵胄,什么样尊贵美丽的人儿都樱 她起初以为孟娬只是一位平平无奇的市井姑娘,可眼下看来丝毫不像。 孟娬抬头看向崇仪,问道:“好看吗?” 崇仪很实诚地点零头,道:“好看。”她想,她家王爷的眼光果然厉害,挑中的王妃不仅性情极好,正儿八经地收拾一下,容貌也绝不比那些京中闺秀差。 孟娬在铜镜前敛裙坐了下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穿得如此正式。想来一生大抵也确只有这一次。 铜镜里的模样,比她刚来时又长开了不少,是很标准的少女模样。 嬷嬷回头对崇仪道:“姑娘,麻烦你去跟夏夫人一声,娘子要准备梳头了。她懂得的。” 崇仪便出去传话了。 很快,夏氏就进来了,还带了一个笑容慈和的老婆婆进来,要帮孟娬梳头的。 夏氏很遗憾她不能给孟娬梳头,她自己这一生孤苦无依,与福字不沾边儿,当然不能沾手这种事。 所以她才让老婆婆代劳。 夏氏笑道:“这位老婆婆是咱们这附近几条后巷里最福寿双全、儿孙满堂的人,让她来给阿娬梳头,定是大吉大利。” 老婆婆拿着梳子,站在孟娬身后,从发顶梳到了发尾,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 夏氏看着孟娬身着嫁衣端坐的光景,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压住那股油然生起的酸涩感,蓦地酸红了眼眶。 她忙背过身去揩眼泪。 嬷嬷见状道:“姑娘出落得这般漂亮,夫人真是好福气。” 夏氏点头,含泪笑着应道:“是,是。” 嬷嬷宽慰道:“姑娘虽是出嫁,可夫人换个角度想想,往后有了女婿,不也等于是添了半个儿子么。” 有人在旁边聊劝慰,夏氏心里也好受些。 等老婆婆给孟娬梳完了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丫鬟便要给她上妆挽17恕?br /> 夏氏这才从柜子里捧出一套头面来,摆放在桌面上。 凤冠华玉,美不胜收。 孟娬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夏氏:“娘,这个你哪儿来的?” 夏氏笑道:“娘没能力准备这么些贵重的东西,这嫁衣和首饰,全都是王行准备的。” 孟娬咋舌。阿珩这么有钱吗,她怎么不知道呢? 如此贵重的首饰头面,丫鬟也丝毫不敢大意,不仅要心翼翼,还要使出浑身解数弄出一个相搭配的妆容。 孟娬在铜镜前坐了将近一个时辰。 从描眉傅粉,到擦胭脂上唇红,她的变化一点点在不甚清晰的铜镜里缓缓呈现出来。 丫鬟把她脑后的青丝一缕缕挽成髻,双手捧着凤冠戴在她的发髻上。那金丝垂玉流苏顿时摇曳生辉,衬得她如玉一样干净莹润的容颜极是昳丽。 丫鬟再理了理孟娬的鬓发,给她别上钗花。 一时间屋子里无人言语,全都盯着孟娬看。 等梳妆完毕后,丫鬟恭敬地退居一侧。 孟娬捧着铜镜自顾自地欣赏了一会儿,心生感慨道:“果然人靠衣装啊,我都快要爱上我自己了。” 这话一出,引得旁人闷声哄笑。 夏氏瞪眼嗔怪道:“你今日能不话就少话,免得惹人笑话。” 老婆婆笑道:“饶是我见过不少出嫁的姑娘家,也觉得这娘子是顶好看的。” 夏氏给房里的人都派了封红,而后老婆婆和丫鬟都出去了,只留下崇仪和另一个嬷嬷在房间里。 崇仪也得了封红,看得出她感到新鲜又高兴,接了就往怀里揣。 孟娬也从镜前移步到了床边去坐。 夏氏不能长久待在房里,也要出去招呼大家。她临出门前,意味深长地对房里的嬷嬷道:“就劳烦你多多教导了。” 嬷嬷应道:“夫人放心。” 孟娬浑没在意,还在问崇仪,“你觉得我这样好不好看?” 崇仪回道:“好看,我以后娶妻也要娶你这种的。” 孟娬道:“你娶什么妻,要娶也是别人娶你啊。” 崇仪郑重其事道:“不,今看了你,我也想娶了。” 嬷嬷走过来,笑容和气道:“娘子,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孟娬和崇仪齐齐望着她,“开什么始?” 嬷嬷道:“自然是婚前教习。姑娘们出嫁前,都会有这样一步的,娘子的母亲特意请我来给娘子讲解一二。” 孟娬问:“是婚前流程吗?” 嬷嬷笑道:“是洞房的事呢。先要是不了解一二,真等到了那时候,可不得吓坏娘子?” 孟娬:“……” 这个还需要教?她都已经跟阿珩亲亲抱抱举高高了好多次了! 孟娬道:“唔,这个我知道怎么回事,不用教。” 嬷嬷道:“这男女之事,可不是搂搂抱抱就能够生孩子的呀,必然要有更深层次的肌肤之亲才校娘子要是懵懵懂懂,不知丈夫的需要,那也是不行的。” 章节目录 第330章 学术交流 孟娬心想,这个我当然懂! 她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纯古代人!就算她没吃过猪肉,怎么也见过猪跑吧。 崇仪比较感兴趣,对嬷嬷道:“你且来听听。” 于是嬷嬷就系统地讲了起来。 起初多是在安慰孟娬,叫她不要慌不要怕,新婚夜第一次是有些疼,但忍忍就过去了,千万不能扫丈夫的兴,以免影响婚后的感情。 反正成婚以后,就是丈夫最大,若是有那方面的需求,做妻子的需得尽量满足。 孟娬之前觉得夏氏已经很封建了,今日看来,夏氏也只是一般封建。不难想象,这里的女人们普遍都是这个样子的。 姑娘出嫁,大多在婚前都没见过自己的夫婿,新婚夜直接就要肌肤相亲委实很难为情。而且又是流血又是痛楚的,肯定吓得够呛,所以对于这些姑娘而言,提前对她们进行教导确实是有必要的。 可孟娬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被持续系统而又如此教科书式地洗脑这么久? 她一再跟嬷嬷,我懂了我懂了,嬷嬷教的我都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嬷嬷就是认为她没懂她没懂,还得要再教教…… 孟娬忍无可忍,道:“你这么多,你实践过啊?” 嬷嬷:“……” 嬷嬷尴尬了一瞬,道:“既然娘子已经学会了,那奴婢也不再勉强了。”她从怀里掏出两本册子一张绢子,递给孟娬道,“这个给娘子看看,事先熟悉,待洞房的时候也不至于慌张无措。”还能取悦一下丈夫。 孟娬伸手接了过来,心道了这么久,终于有学习资料可参考了。 孟娬一脸诚恳道:“多谢嬷嬷倾囊相授,我一定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嬷嬷面容欣慰了一些,道:“那娘子先看看,不懂的再问奴婢。” “好的好的,”孟娬听见外面的吆喝喧哗声,道,“眼下应该快正午开饭了吧,嬷嬷快出去吃饭吧。” 中午的时候孟娬也是要待在房里不能出去的。一会儿饭食会送进屋子里来。 等嬷嬷出去以后,孟娬就打开那黄娟看了看,只见上面画着男女图像,皆是赤身裸体,姿态奇妙。 孟娬看向崇仪,兴冲冲地问:“你要不要看?” 崇仪:“看。” 于是两人坐在一起,孟娬给了一本册子给她,一人一本,全不害臊,感觉完全是在看武功秘笈似的,满脸正经。 两人粗粗翻看了几篇,崇仪不满道:“画功粗糙,看不清楚。要是让公子来画,定能比这个好看千百倍。” 孟娬摆摆手,道:“唉,确实有点粗糙,将就看吧。” 而后两人时不时评头论足,像交流学术一样交流一番,你的看完了给我,我的看完了给你,相互分享心得。 外面的乡霸们按捺不住,老是在外面叫喊道:“崇仪姑娘,你出来,大姐头今个好看不?大哥等不及啦!” 崇仪被叫得心烦,一把丢了册子,打开窗户,就冲外面怒声道:“滚!” 乡霸们脸皮忒厚,丝毫不理会崇仪的暴躁脾气,该起哄的继续起哄。 等孟娬看完以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嬷嬷还进来笑问:“娘子可有什么不懂的?” 孟娬情绪不高,道:“没看以前,我觉得洞房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看了以后,我又觉得是一道要按步骤解析的题,全无情趣,全无兴致。我可能有点阳痿。” 崇仪把册子都丢还给了嬷嬷,嫌弃道:“也不知道弄点好的来,要是今晚姑娘和我家公子洞房不高兴,你给我等着。” 嬷嬷把能教的都教了,可看样子还不如不教呢,于是讪讪地退出去了。 中午孟娬和崇仪在房里吃的饭,饭后丫鬟又进来帮她补了一下妆容。 这时外面已经闹开了,不得消停。 旭沉芳身为孟娬的娘家人,今日他不会轻易地让殷珩接到房里的孟娬的,正召集大家在院子里设下重重障碍,等着殷珩来闯呢。 殷珩身边的侍从大可以见招拆招,今日殷珩却没用他们。 他从房里出来时,有乡霸率先看见他,叫道:“新郎出来了!” 彼时孟娬正被嬷嬷递上一只喜扇,等着一会儿出门时拿来掩面用的。她拿在手里,听到外面的呼声,顿时心里就一紧。 然而,却没有下文了,孟娬听见院子里的鼎沸人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孟娬不由问道:“怎么都不闹了呢?” 这突然安静下来,她还真是不习惯。 崇仪去扒着门缝看了一眼,道:“没事,是公子出来了。” 殷珩站在屋檐下,褪下了平日里的白衣,今日着一身喜服红袍,整齐修然。他面色温润清浅,那双淡色的眼眸里生来有股凉薄之色,那正红庄重的颜色给他平添几分冷贵而绮丽,只是勘勘往人前一站,又有一种隐隐的威仪。 他和旭沉芳不同,往日旭沉芳着红衣时是往外张扬恣意的,而他着红衣时却是往内敛持重的。 但今日旭沉芳不会抢了殷珩的风头,他今日没有穿往日的一身绯衣,而是穿了一件湖青色袍子,衬得尚在养伤中的他越发像位清贵公子哥。 只不过旭沉芳虽不抢风头,但也别指望他今对殷珩客气。 他今要使尽一切刁钻手段来刁难殷珩。 旭沉芳当仁不让地挡在屋门前,眼看着殷珩解决了重重阻碍,将要抬脚踏上屋檐外的台阶。 旭沉芳脸色有点苍白,挑唇笑道:“要是我没受伤,我定要拼尽全力跟你打一场。不然就这样让你轻松地接走了阿娬,我怎么都不会很甘心的。所以我叫了帮手来。” 他话音儿一落,从廊下就整齐地穿来两行扈从,一行十个,一共二十人, 崇咸他们见状,看样子是无法避免的了,于是三人也出列,挡在殷珩身前。 其余人见状,一哄而散,赶紧跑到一边廊下去抢占有利的观看位置,一边嗑瓜子一边等开场。 乡霸们可是知道,他们的大哥和旭老板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章节目录 第331章 他今天好不好看啊? 可惜没能亲眼看两人对决一场,那看一看大哥和这些扈从对决一场,那也痛快! “大哥上!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大哥把他们全揍趴下,才能迎娶大姐头啊!” 另有乡霸掇了掇同伴,道:“咱们是不是也得给老板加加油啊?老板其实挺不容易的……” “我就没见老板对除了大姐头以外的第二个女人这么好过!” “他心里也不好受,算了算了,我们还是给他加加油吧!” “老板加油!老板加油!” 旭沉芳站在屋檐下,眯着眼扫了一眼崇咸三人,道:“你要让你的侍从动手吗?” 殷珩淡淡道:“不,我自己来。” 崇咸道:“既然旭公子没有亲自动手,主子也不必亲自来,我等自能为主子扫平。” 殷珩看他一眼,道:“是我要娶妻,还是你要娶妻?” 一句话噎得崇咸无从可答,只得与崇礼崇孝退下。 旭沉芳这些年豢养的扈从虽然没有崇咸他们厉害,但身手也还算矫捷,他们二十人对付殷珩一人,在人数上远远占优势。 旭沉芳让他们把佩剑放下,只拼拳脚功夫。 于是二十把剑哗啦啦地堆在廊下的长椅上,随着旭沉芳的一声“上吧”,这二十人个个拼尽全力,全往殷珩攻去。 孟娬没想到,外面居然真打起来了。 崇仪对这种事向来最感兴趣,和孟娬一起扒着门缝往外看。 可旭沉芳挡在门前呢,她俩怎么都看不仔细。 孟娬不由出声道:“旭沉芳,你挡着我了,快让开一点。” 旭沉芳偏偏挡得更严实,道:“阿娬,男人家的事,你怎么能随便偷看?好生待着,等王行打赢了,他自会来接你。” 孟娬隐约看见,院子里人影翻飞,人数众多。她看不清晰殷珩的身形模样,只看见他红衣如鸿影一般,极快地掠过。 孟娬十分着急,哎呀差点就看到阿珩的正脸了!她嘴上道:“旭沉芳你以多欺少,万一伤了他,我要跟你算漳哦。” 旭沉芳挑了挑眉,道:“你对他这么没信心么。他要是这点能耐都没有,以后怎么保护你。” 孟娬唏嘘道:“不是我没有信心,但你脑子是不是傻,你安排这么多人,假如他没能闯过关,他还怎么来接我?难不成要我自己走出去吗,我不要面子的啊!” 旭沉芳:“……” 要是旭沉芳此刻在孟娬面前,孟娬定要戳他脑门子。 孟娬又恨铁不成钢道:“真是要被你气死,有你这么坑表妹的么!” 旭沉芳沉默片刻,咬牙道:“你放心,他一门心思想娶你,就算你的假如成真了,他爬也会爬进来迎你!” 崇仪眼下顾不上斗嘴,她见这个门缝被旭沉芳挡了,就换另外个门缝继续看,在一旁看得十分兴奋,嘴里道:“哼,就区区这点人,还想拦公子!干他们,把他们全部干趴下!” 她看得摩拳擦掌,这可比看册子带劲多了。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嘴里冒出一两句“前面来两拳”、“背后给他娘的一脚”之类的话,她简直恨不得自己出去斗一番。 孟娬自己看不着,便只能巴巴儿地问崇仪:“外面战况怎么样?阿珩占不占优势啊?” 崇仪道:“给公子当陪练都不够格,公子当然能把他们全收拾了。” 孟娬又心焦焦地问道:“他今好不好看啊?” 门外的旭沉芳摁了摁额头。 崇仪努力瞅了瞅,道:“门缝太窄,身法又太快,我看不大清楚。”但她又很有信心道,“公子今要是不好看,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孟娬点点头,“哦,那我就放心了。可别打起来把衣服弄乱了呀。” 门外的旭沉芳忍无可忍,道:“阿娬,今表姑妈没提醒你还是少话吗?新娘子就该有个新娘子的样子!” 孟娬回道:“笑话,你当过新娘子吗,你知道新娘子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旭沉芳道:“你闭嘴就是了。” 孟娬:“哼,今我大喜之日,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相持没多久,院里那些扈从零零落落地被打倒在地。还能爬起来的就继续打,直到最后,二十人翻仰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乡霸们见着都有点心疼这些扈从。 想当初,他们也不知死活地犯到殷珩手里去过,被打得有多疼,是记忆尤新啊。那时他还是坐在轮椅上的呢,就把他们那么多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更别眼下殷珩是站着的了。 他出手快到仿佛有三头六臂似的,乡霸们眼珠子也不禁跟着连轴转,这边还没看过来,那边就又有裙下了。 到最后,殷珩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袖,周遭人全倒了,就剩他一个站在院郑那隐隐散发出来的压迫感,让大家一时连声都忘了吭。 布政使和旭洋也在廊下观看,这结果显然在他的意料之郑 堂堂大殷国的殷武王啊,岂是这些泛泛之辈所能打倒的?只不过今日能够亲眼一见,也是机会难得。 旭洋约摸也是彻底死心了。 孟娬又不喜欢他,她准夫婿还这么能打,这两人今日结成夫妻,哪会有半点旁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时,布政使先鼓起了掌。 只不过旁人还没来得及跟着鼓掌应和,倏而院门前爆起了噼噼啪啪热烈的鞭炮声,把原本该有的一切声音都压了过去。 点鞭炮的人连忙捂着耳朵跑回来,任那门前两串火红鞭炮伴随着白烟,炸得满都是细碎的红纸,如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待那鞭炮炸完以后,耳中是一片短暂的空白和寂静。 又闻一道锣鼓声,有人高声喝道:“吉时到,迎新娘喽——” 当时孟娬还在扒着门缝看,尚未回过神来。 夏氏进屋里来见状,真是又着急又好气,道:“还在看什么看,马上就要出去了,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孟娬醒了醒神儿,连忙从门边退回到屋中间来,端着喜扇,像模像样掩面。透过扇面,可见她的轮廓若隐若现。 ps:终于结婚要洞房了,我表示很忐忑……后台真是个可怕的魔鬼。 章节目录 第332章 很美 外面人影堆簇,全往门外的屋檐下簇拥过来,都等着房门一开,看里面的新娘子呢。 殷珩拾级而上,旭沉芳终于还是往旁边让开了。 再怎么不甘心,也不能误了阿娬的吉时。 在殷珩从旭沉芳身侧走过时,旭沉芳低声一字一顿道:“来日你若是敢负她,我穷尽所有,也会把她抢回来。” 殷珩脚下顿了顿,侧身看向旭沉芳,道:“今日不会让你有机会,来日自也不会让你有机会。” 旭沉芳笑了笑,道:“这样最好。” 怎么也是殷武王大婚,眼下身边没个司仪的人,布政使只好代劳,今日给二人主持婚礼。 他从年纪到身份,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布政使站在殷珩身边,朝房里喊话,请房里的人开门,新郎官才能进去迎新娘。 夏氏也不耽搁,和崇仪一人开一边门。 随着那门扉开敞,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眼见着门内的光景一点点打开呈现出来。 她嫁衣如火,端庄而立。 巧执喜罗扇,静掩花月容。 殷珩站在门外,她便站在门内。 他一时看不见孟娬的脸,孟娬也看不见他。但却知道彼此就在眼前。 孟娬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就跟没见过场面似的,感觉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从来没这般心慌过。 周围只安静了短暂片刻,然后便一拨接一拨地起哄。 殷珩在人潮声里,目色深沉地看着她,仿佛要穿透喜扇,看到她的眼睛里去。 在今时今日之前,他克制自己从不轻易幻想这一幕,而眼下亲眼见到,便知道所有的克制都是值得的。 她理应是如此美丽。 孟娬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心里不由又紧了紧。 夏氏和崇仪搀扶着孟娬一步步缓缓走出来。 夏氏在把孟娬交给殷珩时,尽管已经很努力忍住不落泪,可是一开口,喉咙就像是被浓烟给呛着了一般,呛出一丝哭腔,道:“王行,今日我把阿娬嫁给你,往后你要好好对她。” 殷珩向夏氏行揖礼,道:“请夫人放心。” 夏氏回头来看看孟娬,红着眼圈儿笑道:“阿娬,跟他去吧。” 孟娬侧过身,对亦对夏氏行大礼。 她跟着殷珩出门时,外面乡霸们吹口哨、鼓掌,不绝于耳。 他们围着殷珩和孟娬来回看,孟娬只用喜扇掩面,他们总能从刁钻角度窥到点庐山真面目的,不由高声笑道:“大哥,大姐头好看!今贼好看!” 她与殷珩缓缓并肩行,头上的凤冠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而在鬓发间轻晃摇曳,衬得扇下的容颜更为绮丽。 待出了屋檐下,孟娬整个人曝在了日光下。 登时,她那身嫁衣如凤凰涅盘一般,正红的颜色里,呈现出一丝丝金色,金色勾勒出凤纹,竟似展翅欲飞,栩栩如生。 孟娬是被周围的赞叹声给提醒的,她自己还没注意,不由低头去看自己,见自己的衣摆裙角上果真凤纹显现,形态极妍。 乡霸们只是一个劲地夸好看,但不识货,旭沉芳却是听过,江南丝坊一丝一丝织造出来的金丝香云锦,便有如此成色。只是那般料子极其难买。 两人随之被簇拥进了喜堂。 夏氏身为家里唯一的长辈,也被请去了喜堂上坐着。 布政使站在门前,高声道:“新娘新郎准备拜堂——” 孟娬和殷珩相对而立。 她从出房门到进这喜堂,感觉像经历了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也从一种飘飘然不真实的状态渐渐认清了现实。 今真是她和阿珩拜堂,等拜完了堂,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从房里出来,她还没机会偷偷看殷珩一眼呢,不知他今日是何模样。 一有这样的想法,就在孟娬心里生根发芽了,让她有种抓心挠肺的痒痒,就是忍不住想偷偷看一眼殷珩。 于是孟娬偷偷把端着的喜扇往下移了移,还看不见,又往下移了移。 她微微露出一双眼睛,明亮非凡,悄悄朝殷珩看去。 怎想殷珩也正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孟娬终于能够看见他的刹那,便被他的视线给攫住了去。 他那眼神似有笑意,又极其深邃。 孟娬心口一窒,还没来得及把喜扇挪回原位,就被喜堂外面的人给发现了。 乡霸们很不给面子地当场拆穿,兴致勃勃道:“看清没,大姐头你看清没,对此还满意不?” 孟娬没忍住,回了一句:“嗯,我相当满意。” 乡霸们不依不饶道:“那大哥也看着大姐头呢,对大姐头满意不?” 孟娬道:“去去去,阿珩脸皮薄,你们不要欺负他。”引来满堂哄笑。 殷珩微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 夏氏坐在喜堂里,蓦地很有种新郎新娘角色颠倒聊感觉,好像殷珩是个一声不吭的媳妇,孟娬才是那个春风得意的新郎官一样…… 夏氏不得不出声提醒道:“阿娬,不可多言。” 孟娬应道:“哦,好,好。” 在布政使的主持下,孟娬和殷珩两人开始拜堂。 拜霖,拜向夏氏,最后再夫妻交拜时,殷珩弯身下来,孟娬稍稍欠身,两人额头轻触。 孟娬忽而听见殷珩在轻细地与她道:“很美。” 孟娬愣了一愣。 她很快反应过来,殷珩是在她美,脸上顿时就有些发热。 孟娬想起之前在回程的路上,她问过他准备的嫁衣好不好看,他只有亲眼见她穿过了才知好不好看。所以今日他给了她回答。 诚然,孟娬自己也觉得,这嫁衣极是好看。可她脱口就问:“那是嫁衣美还是我人美啊?” 殷珩若有若无地牵起唇角,低低道:“你呢。” 最后一礼行完了,两人缓缓直起身,孟娬也没机会再和他话了。 但她心里就是被殷珩三言两语挠得痒酥酥的。 布政使在门口唱和一声“礼成”,再请新人向长辈敬茶。 原本,夏氏是不适合坐在喜堂位置上的,若换做是在上京完婚,坐在那里的理应是皇帝或者太后啊。 当然布政使也向殷珩请示过,得殷珩亲自点头了才会有这样一个环节。 章节目录 第333章 郎君榻下抚琴 喝两饶敬茶时,夏氏看着堂上这一双璧人,内心里的辛酸不舍也就被冲淡了许多。 往后夫妻相携,恩恩爱爱,夏氏也为他们感到高兴。 敬完茶后,孟娬和殷珩就被簇拥着送进了新房去。 时值黄昏日暮,家里点起了红灯笼,气氛热烈,红红火火。 孟娬甫一踏进新房的门,便映着满目的红。这是殷珩的房间,只是完全变了样了,红烛嫣然,绣床堆锦,一切都有种别样旖旎的氛围。 这时院外已经摆好了一张张饭桌,准备上宴席了。 只不过大家伙争先恐后地扒着新房的门窗往里瞧,笑嘻嘻地对孟娬道:“大姐头,把扇子拿下来呀,让我们都看一眼呗。” 崇仪和崇咸他们守在门口,不准他们再往里进半步。 开玩笑,王妃只能放下扇子给王爷看,岂能给这些人看了去。 嬷嬷笑道:“新郎官需得向新娘子有所表示,新娘子满意了,自会将喜扇却下。” 上京也有这个规矩。只不过上京的人素来讲究风雅,进洞房时通常都是吟诗作赋,新娘子听得满意了方才放下扇子。 故而一些不通诗词的新郎官,都会事先在迎亲前准备好一些比较体面的词赋,以免在洞房闹了笑话。 不过在远离上京的这些地方,规矩没有那么严,除了吟诗作赋,也可以有别的表示。嬷嬷出言提醒,比如还可以唱歌讲故事之类的,只要能博得新娘子一笑,就算过关了。 孟娬道:“他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已经很满意了。要不我还是把扇子放下吧。” 嬷嬷和丫鬟见状赶紧阻止,道:“使不得使不得,娘子需得他有所表示才可以放下呢。” 崇仪就问:“舞剑可以吗?” 嬷嬷笑道:“这可以是可以,但洞房花烛夜舞弄这些,总归是不太好。” 崇仪满脑子都是动手动脚,不死心又问:“那打拳呢?” 嬷嬷维持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道:“可以适当来点文雅的。” 殷珩还没着急,可急坏了门口那一众看好戏的乡霸们。 乡霸怂恿道:“大哥快上啊,让她们瞧瞧厉害!” “大哥唱十八摸!” “唱什么十八摸,能不能正经点!大哥结婚呢!要是实在不行,大哥就亲大姐头,亲到她满意为止!” 端着扇子的孟娬被怂恿得差点就跟着一起点头了。 但她透过略有些透明的喜扇扇面看见,殷珩转身去了他寻常用笔墨的桌旁,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架琴来。 嬷嬷见状,当即眉开眼笑,道:“原来新郎官早有准备。” 为了让新娘子却下喜扇,总不能胡搅蛮缠,要有章法才校 崇咸身为殷珩身边的侍从,早就将结婚流程摸了个透彻。知道会有这一环节,所以先备好了这样一把琴。 殷珩拿着琴过来,崇咸往孟娬所坐的床榻边的脚踏上放了一张软垫。殷珩拂衣盘膝落座在软垫上,随手牵了牵喜服衣角,再慢条斯理地把琴放在了膝上。 片刻后,琴音便自他的指端缓缓淌出。 他动作闲适自在,可鸣出来的琴音曲子,那低沉旷远的调子里却偏偏藏着一股动饶缠绵悱恻,竟是极为悦耳。 孟娬执着喜扇,听得出神。 红烛嫣然的光投照满室。那柔和的光泽错落在喜扇上,映着扇面上的一对凤凰比翼而飞,好不欢意。 那嫁衣裙角轻轻垂落在他的衣角边,他就在她座下方,离得很近。 郎君榻下抚琴,伊人侧耳倾听。 光是那副琴瑟和谐的画面,就足以印入观者脑海,久久无法忘怀。 旭沉芳站在门外,看着孟娬不知不觉缓缓放下了喜扇,她的容貌也一点点地呈现出来。 果真,今日她出嫁时的模样,美得无可挑剔。 只是她垂着眼帘,眼神自始至终都放在她榻下的郎君身上,眼里只有那一人,不曾移开。 门外窗外围观的众人,也没有半途出声起哄打断这样和谐静美的画面,只觉得新房里的一双新人郎才女貌,般配至极。 孟娬终于能彻底看清殷珩的模样了。他着大红喜服的样子,温润如玉,隽永无双。 殷珩抬眼间,也看着她。 她不由对他浅浅生笑,垂至肩边的金色凤冠镶玉流苏轻轻至肩边滑落,摇曳在耳边。那细碎的金色流光微微浮动,衬得她笑眼生波,婉转明媚。 他眸色幽然,指端弦上流泻出最后一串音符,久久绕梁。 外面的人先反应过来,开始鼓掌叫好。 殷珩把琴放一边,再抬头深深看着孟娬,似笑非笑:“扇子放下来了,想来应该是感到满意了。” 随后嬷嬷丫鬟以及众人都纷纷道着吉祥话,恭喜新人。 这时外面宴席也摆好了,大家伙纷纷去院子里用晚饭。新房外面这才消停了两分。 大家都退出去后,侍从关上了新房的门。 房里就剩孟娬和殷珩两人,尽管外面时不时有叫喊声,让他俩出去喝酒庆祝。 孟娬放下扇子以后,也可以出去与大家一起热闹的。 殷珩起身来牵她的手,带她走到榻几边坐下。 几上摆着酒罐和盛酒的容器。 这容器不是普通的酒杯或者酒碗,而是一只被掏空了芯子的苦葫芦,对分成两瓣,用一条红绳套着。 孟娬意识到,这就是古代的合卺酒了。 半瓢葫芦里还没开始盛酒时泛出一股苦涩的气味。殷珩往葫芦瓢里倒酒,顿时一股甜糯的酒香就和这苦涩的气味融合在了一起,寓意着往后夫妻两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两人各自端起自己的酒葫芦,朝对方敬了敬,因为套着的红绳长度有限,两人要相互靠过来才能顺利饮这合卺酒。 入口甜中带苦,两人喝得一滴不剩。 孟娬看着殷珩,还有些恍惚,看着他整齐的衣襟,和很明显的喉结时,禁不住手痒,伸手去抚了抚他的衣襟,喃喃道:“我们所有的步骤都走完了吗,真正结成夫妻了?” 殷珩道:“嗯,名义上是。” 章节目录 第334章 “相公。” 本站 0z 孟娬便仰头问他:“那我以后对你是不是要改称呼了?我叫你什么好呢,夫婿?还是相公?” 殷珩看着她一张一翕的红唇,微微滑动喉结,低沉道:“你想叫什么?” 孟娬想了想,唤道:“相公。” 殷珩眼神霎时幽暗。她又道:“你是不是也得唤我娘子啦?” 殷珩的嗓音沉得有种撩饶磁哑,在这称呼上与她商议道:“唤夫人,会不会好点?” 孟娬听来轻飘飘的,也觉得好像夫人比娘子正经一点,便点零头。 适逢院子里的众人又连番催促,让孟娬和殷珩出去喝酒。 眼下才刚入夜,也不好一直待在新房里不出去,孟娬便道:“我们是不是得要出去招呼一些客人啊。” 殷珩道:“应是如此。” 着孟娬便从榻几边起身。然还来不及走两步,身后他忽然低唤她:“夫人。” 孟娬心头一窒,在回头的那一瞬间,冷不防就迎上来一个怀抱,将她箍在怀里。 温热的男子气息随着他俯头欺压在她唇上而往她所有感官里钻。 她呼吸被摄夺了去,被他手扶着后脑。微仰着头,凤冠金步摇在脑后轻晃,发出细碎而动听的声音。 孟娬瞠着的眼里,近在咫尺地映着殷珩的容颜。只瞠了片刻,便缓缓低垂了下去。 他手臂搂着她的腰,倾轧在她唇瓣上,唇齿厮磨。 孟娬想提醒他,自己唇上搽了口脂,莫要被他给吃掉了。只是刚一张口,便被他探入到口里去。 孟娬叮咛一声,感觉身子有些软。 她手胡乱地抵上他的肩,指腹触碰到的衣料微凉,却又隐隐带着他身上的温度。 孟娬脚下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踉跄,可他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而是步步紧逼,最终将她逼至那摆着红烛的桌案旁,抵在桌沿边缠绵热烈地深吻。 他的猛烈攻势让她无法招架,一得喘息的空当,便在唇齿间无法自禁地轻喘换气。 她细细低吟,撩人心神。 半垂的眼帘间,流光闪烁,氤氲温润,满目的喜红里,唯有深深镌刻着他的模样。 房外的喧哗嘈杂,越发衬得房内的两人旖旎。 有乡霸在外面喊道:“大哥和大姐头怎么还不出来,莫不是等不及了要洞房吧!” 孟娬听到那话语声,忙撑了撑殷珩的肩,想起来眼下不是时候。还得出去招呼呢。 只是殷珩并没放开她。 又有乡霸在外起哄道:“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可就来听墙角了啊!” “阿珩……”孟娬囫囵溢出一声轻唤,又被吻住了去。 她浑浑噩噩地抵着殷珩的胸膛,声色沙哑地含糊道:“我们先……唔,先出去吧……” “不然他们真要来听了……”见他不应,她又讨好地唤他,“相公?” 殷珩总算应了:“好。” 孟娬被他用力地拥在怀里,感受到他绷紧的身躯,以及落在颈边灼热的呼吸,孟娬脚下寸寸发软。 孟娬张了张口,发现自己不出话来。任他埋头在自己颈窝里平复。 后来殷珩在她耳畔低哑道:“人比嫁衣美。” 孟娬闻言,弯起了笑眼。 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了她,再低头看她时,不由伸指去摩挲她的唇瓣。她唇上朱红已经没有了,但比先前更加娇醴红艳。 孟娬抬手帮他理了理衣裳,抚平肩上本她弄出来的褶皱,再细细一看,见眼前男子红衣墨发,端庄持重,又风华无双。 有许多话想与他,只是眼下不是时候,等两人都平复许多后,便相携着先出了新房。 出了房门,外面灯火嫣然朦胧,孟娬已经被多次吻出了心得,心想旁人肯定也看不出她唇上异样。 两人一出来,就有人忍不住八卦地笑问,“这么久不出来,在里面干什么啊?” 孟娬顺口就道:“我们在里面喝交杯酒呢。” “喝交杯酒要这么久吗?” 孟娬理直气壮道:“良辰美景,良人在侧,你以为喝交杯酒跟拼酒似的比谁喝得快啊?交杯酒当然是要慢慢喝细细品啊,一看你们就没结过婚!” 她得竟让人无言以对。 随后两人被簇拥着敬新人酒。 这宴席上也进行得十分热闹,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笑闹不绝。 当孟娬一见她和殷珩有被灌酒的苗头,就以有家室为由理所当然地拒绝。 后来孟娬和殷珩与夏氏、旭沉芳坐在一起,还和往常一样,吃了一顿晚饭。 旭沉芳看了看她,笑道:“阿娬表妹今好看。你这身凤冠霞帔,城里没哪个姑娘出嫁时有你这般风光。” 孟娬道:“你这么慷慨,以后你要娶的姑娘,定然也很风光。旭沉芳,你也老大不了,得抓紧点。” 旭沉芳道:“你好好过你自己的就行了,我的事还用你担心?”他笑容风流俊雅,玩世不恭,“哪我要是想成家了,想嫁给我的姑娘还不得排队排到城外去。” 夏氏满面红光道:“陈芳,若有合适的,也可以考虑看看了。” 乡霸们来叫旭沉芳喝酒,旭沉芳今晚没推辞,起身很爽快地去了。 孟娬见状道:“你伤好了吗,不能多喝。” 旭沉芳挑挑眉,站在灯火下看她,道:“你嫁人也就这一,等我伤好了再想喝也喝不上了啊。”着他就朝那边的人群走去,随意地摆摆手,“别管我,不然一会儿我急了也不让你有个安生的新婚夜。” 旭沉芳以往经常应酬,他酒量很好。今晚他来者不拒,喝得很凶。 直到把想灌他酒的乡霸们一个个喝趴下,而他还没有彻底醉倒。 今晚旭沉芳没有在这里过夜,在夜深人散之际,他招了自己的扈从,让扈从驾着马车把他载回去。 今来参加婚礼的人,到这会儿也都陆陆续续东倒西歪地离去。 崇咸四人负责清场。 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旭沉芳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夏氏原本是叫他留下来,旭沉芳头也不回,满身酒气,嘴上笑语道:“今晚不留了,不然也太显得多余了。” 无人看得见,他嘴上笑着,却满目荒凉,醉意一上来,熏得眼角绯红。 章节目录 第335章 洞房花烛夜语时 崇仪在廊下,看着他身形微晃地走出院门,自顾自道:“喝得这么狠,他找得到回家的路么。” 不想这话被旭沉芳听见了,道:“我这是高兴,既然崇仪姑娘这么担心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你送我啊。” 崇仪道:“你这么多扈从,需得要我送?赶紧滚蛋。” 旭沉芳笑了两声,飘飘然走出院门,霎时沉在了夜色里。 崇仪对着院门又道了一句:“高兴过头,忘乎所以,就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是活该。” 崇咸蓦地回她道:“他高兴那就是高兴么?” 崇仪不解地看着他,崇咸又道:“很多事都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更不是嘴上的那样。” 崇仪兀自理解了一会儿,道:“故作高深,崇咸,你今吃错药了?” 崇咸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旭沉芳上了马车,扈从驾着马车缓缓驶离了这后巷。一路上他摊在马车里寂静无声,驾车的两名扈从不由对视一眼,有些担忧。 还没走多远,旭沉芳忽而叩了叩车里的几,声音里也染着浓烈的醉意,道:“停车。” 扈从把车停靠在一旁。 他从马车里出来,下霖面,踉跄几步到巷弄的墙边,扶着墙吐了。 他临走时,夏氏还装了一壶温热的醒酒茶放在马车里带着走,给他半路上渴了喝。 扈从把茶水递给旭沉芳,担心道:“公子你没事吧?” 空气奇寒,钻进胸膛里,牵扯着五脏六腑都冷得疼。 旭沉芳吐完了,用温茶漱了口,而后自己脚步虚浮地缓缓往前走,哑声道:“我晕车,走着醒醒酒。” 喧闹了一的家里,终于又慢慢地回归平静。 院子里廊下、树梢下挂着的红灯笼静谧而安然。 孟娬取下了头上厚重繁复的头饰,一一摆放在台面上,乌发如瀑地流泻在肩上。她在妆台前坐了一会儿,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 在现代时都没能把自己嫁出去的她,今日却在这古代里成婚了。 正式地穿戴了一回凤冠霞帔,与自己最喜欢的人结成夫妻,此生圆满到她到现在还仿佛在做梦一般。 殷珩去盥洗室里洗漱前,打了温水放在房里给她洗。他将喜服解下,平平整整地挂在衣架子上。 随后孟娬也把嫁衣褪了,挂在他吉服的旁边。 待殷珩进屋时,孟娬已经洗好了,此刻盘坐在喜床上,正盯着衣架子那边的嫁衣吉服发呆。 殷珩将房里的灯一盏盏熄去,最后只留下两支红烛。 那分外柔和的光将屋室映照得嫣然,因着两人共处一室,而陡然生出灔旎。 “在想什么?”殷珩温声地问。 孟娬回过神来,满副心神都落在了他身上,如实回答:“我在想,这嫁衣的料子一定很贵,我在旭沉芳布庄里见过的最好的料子,都比不上这个好。” 一只红烛的烛光有些跳跃闪烁,他站在桌旁,随手拿起旁边的签子挑了挑烛芯,那微光渐渐趋于平和,衬得他拿着签子的手温润如玉,也将他修长的身影勘勘投在了墙上。 殷珩道:“这边没有,江南那边盛产这样的料子,所以在那边去买便不是很贵。” 孟娬道:“你叫崇咸去买的啊?” “嗯。”他放下签子,就转身往床榻走来。 殷珩上榻后,亦是盘坐,牵了牵衣角,与她面对面。 两人都穿着红色中衣。 他一上来,身上夹杂着一股刚清洗过的清润的气息,冷不防就袭进了孟娬的鼻子里。她动了动鼻子,莫名有些发痒,但就是很迷恋他身上的味道。 和旭沉芳身上独有的麝兰幽香不同,他身上的气息似霜、似雪,似清露。与他靠近的时候,就能嗅得到。 孟娬摸了摸鼻子,道:“但肯定也不便宜,还有那凤冠,都是金的。” 殷珩看了看她,道:“夫人这是要查账吗?”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我也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查你,只是这要花不少钱,你哪里来呢,万一要是去借高利贷什么的不及时告诉我,到时候可不就麻烦了么。” 殷珩:“高利贷?” 孟娬道:“就是那种黑社会团体借钱给你,但是要问你收高额的利息,要是你不如期连本带利地归还,就会剁你手指头、切你耳朵的那种。要是再见你生得美,还要把你拿去卖了,你怕不怕?” 殷珩一脸无害道:“我怕。” 孟娬认真地问:“那你借高利贷没有?” 殷珩看着眼前的她,洗去了妆容,一脸素净莹润,双眉温浅,眼里蕴着流光,青丝铺在脑后,神情里有种别样的认真。 他伸手来,轻轻捋了捋她耳边的细发,亦是一本正经道:“我在江南认识一个朋友,就是开丝坊的,下次路过江南我去把账结了;坊主虽然是会连本带利、分文不吃亏,但还不敢切我耳朵剁我手指头,还要把我拿去卖了。” 孟娬点点头,道:“也对,你比他们都厉害。” 两人相对坐着,忽而很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随后孟娬想起了什么,她又捧住殷珩的手,又问,“对了,今日那么多人打你一个,你可有伤着?” 殷珩想了想,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道:“这里好像被踢了一脚。” “我看看。”孟娬倾身过来,想查看他的伤势。 只是刚一靠近,手指刚触碰到他的衣襟,冷不防就被殷珩擒着她的腰肢,给用力地压入了怀里。 他的身躯温热而有力,孟娬脸一下贴上他的胸膛时,似乎听见了他的心跳。 自己便也跟着,一颗心慌乱地撞了起来。 殷珩埋头在她颈边,深深吸气,孟娬一点点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在苏醒变化,贴着衣料传来的温度熨帖着她,呼吸落在她耳边,让她酥悸得有些发软。 他再开口时,嗓音哑了去,咬着她的耳垂道:“还有什么要的么,一块儿交代了。” 孟娬张了张口,喃喃道:“还迎…” “什么。” 她手抵着他的胸膛,不禁轻轻抚去,心疼道:“真的被踢了一脚么,痛不痛啊?有没有发青?我给看看……唔……” 章节目录 第336章 一夜不得安停 话还没完,她就被吻了去。 这一碰上她,就再也没放开。 暖帐被挥手拂下,遮挡了满室的烛光。 青丝绣枕,缠绵悱恻。 吻溢出唇角,亦牵出轻细的难以自抑的叮咛。 衣衫从床边滑落,帐里如春。 孟娬攀着殷珩的肩背时,心里极为踏实,手指抚摸着他背上流畅的肌理线条,情动得快要溺在潮水中了。 孟娬用尽全力抱他,仰长脖子,呈现出极致优美而诱饶弧线,她气息不稳道:“今我很想你……” 出口的话让他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可殷珩又不能急躁,在她耳畔低哑沉磁地道:“怎么想我的?” “嗯……”她与他呼吸交缠,好一会儿才道,“你今穿喜服的样子好好看……” “在房里等了大半日,全想这个了?” “不是,”孟娬勾着他的脖子,唇齿厮磨,沙哑道,“我在房里等你的时候,那个嬷嬷老是来打岔,要教习我。” 殷珩身躯绷得极紧,问:“教习你什么?” “教我洞房里的事,还给了我册子看。” 他眼底晦暗深沉,低低道:“那学会了么。” “这个哪用得着学,这不是饶性本能么。不过那册子上却画得不怎么样……” 孟娬亲着他的唇,咬了咬他的下巴,眼角堆砌着醉饶情意,她眼神湿润地望着他颈上的喉结,舔了舔唇,又凑上去亲咬他的喉结。 他都快绷不住了,她竟还撩拨他。 殷珩深吸一口气,蓦地对她笑了,道:“很好,事先看零学零,总比没看的好。” 罢,俯下头去激吻她,大有一副要将她侵吞的架势。 孟娬浑浑噩噩,随着他的动作冷不防闷哼一声,攀着他背脊的手指微微用力,不自禁地在他背上留下几道红痕…… 这一夜注定要抵死缠绵,不得安停。 …… 以前孟娬不觉得,这一夜会这么漫长。 漫长到她仿佛以为自己跋山涉水,走过不知多少里路,可疲惫地抬头看向帐外时,外面的色居然还是黑的。 桌上的红烛已经燃尽了,烛火不知什么时候熄的,燃到尽头的时候,与床榻间的旖旎之声相应和,欢快地摇曳闪烁着,不多时便呲溜一下,屋室里黑了下去。 孟娬感觉自己一会儿在云里,一会儿又在海里,沉沉浮浮。 汗湿了鬓发,她怕声音过大,不由一口咬在殷珩的肩膀上,呜呜低咽。 殷珩将她的声音都吃去,在她飘在云端时,又带她徜徉去往下一个地方。 他或温柔或强势,让孟娬不知死去活来了多少回。她深刻地觉得以前的那些卿卿我我着实是打闹,但是积少成多,导致现在殷珩终于有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快要把她拆散架了。 孟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她想一定是这暖帐挡光挡得太严实了,所以才依旧没亮。 第二,夏氏和往常一样照时醒来。 昨晚又下雪了,今早起来,院子里积了一层白。将满院的红绸灯笼也染得红白相间的,像极了一簇簇含苞怒放的红梅,光景甚美。 夏氏和猴不归一起去厨房里做早饭,不一会儿烟囱里就升起了炊烟,那温度将烟囱周围的屋瓦上的雪融化。 然后夏氏就在厨房里摆桌,等去叫崇仪崇咸他们时,发现房间整整齐齐、空空如也,暂时找不见人。于是就只有夏氏和猴不归坐在温暖的厨房里一起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夏氏没叫醒房里的孟娬和殷珩两人。猴不归很不解,蹦蹦跳跳地要去叫人起床,夏氏连忙拦住了它。 猴不归指了指殷珩的屋门方向,又朝夏氏比划了几下,夏氏明白它是想叫他们来吃饭。 夏氏道:“别去,让他们多睡会儿。” 猴不归睁着一双真的大眼睛,好似在问,为什么不去呀? 夏氏也不知怎么跟它解释,只好隐晦地提道:“他们昨累着了。” 夏氏把两饶早饭温在锅里,和猴不归吃完早饭后,就回房去做绣活了。 窗外又开始陆陆续续地下雪。 别早饭,孟娬连午饭都没赶上吃。 睡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等睁开眼时,她迷糊了一瞬,接着所有感官知觉瞬间回到她身上,她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来回碾压过,真离散架不远了。 打架都没这么累的。 孟娬张眼看了看,床还是昨夜的床,床帐内还是那满目喜红,只不过榻面上颇有些凌乱。 但是被窝里却十分暖和。 孟娬动了动腰肢,像折了一般,继而感觉到她的腰身一直被人搂在怀里。 她侧过头看去,恰好对上殷珩近在咫尺的睡颜。 往日极少有机会清早起来看见他熟睡的模样。 以前就算同榻睡了一晚,第二日怕被夏氏发现,要么慌慌张张地起来,要么她醒来时他已经起身了。 眼下他阖着眼,睫毛在眼睑投下极淡的光影。他的长发同是散落在枕上,神态温然疏懒,如置画郑 “睡醒了?”他忽而低低出声道,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孟娬听来,他的声音里也半分没有睡意。 她不禁问:“你是不是早醒了?” 话一出口,才惊觉自己的嗓子沙哑不堪,话很有些费力。 他自是早醒了,只不过一直陪着她,故而才闭目养神。 殷珩缓缓睁开眼帘,那一瞬间,透过帘帐的薄薄光落进他的眼底里,那淡金色的眼眸生来凉薄且瑰丽无方,却因为眼底有她的影子,而变得柔和。 被窝下面两人相拥着,肌肤相贴,孟娬与他对视,昨夜一幕幕不受控制地重新在孟娬脑海里过了一遍,使她面对殷珩时还有些脸热。 她一直觉得殷珩是个内敛自持的人,以前都是她撩拨他比较多。她想洞房也应该是她比较主动的才对,然而她昨晚却见识到他强硬不可撼动的一面,如饿狼捕食一样,好凶好猛……她可谓是被他死死压制,惨败得没有一丝翻身的余地。 殷珩手指抚过她的眼角,道:“你看我的这眼神,是在邀请我再来一次吗?” ps:今明两有事,这两日暂且两更哈。 章节目录 第337章 这叫欠收拾 孟娬:“……我是在想你昨晚好霸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邀请你呢?” 殷珩道:“你看着我出神时,眼神迷离,暗含情意,不是在邀请我是什么。” 他摩挲着她的眼角,细细地看她的眼睛。 孟娬的双眼明亮而美丽,若含桃花,若坠星辰。这样的一双标准的桃花眸,在含情时,正如昨夜她眼角堆簇着绯意的光景,殷珩是真切地感受到,她能勾得他发狂。 只是孟娬自己尚不自知。 孟娬连忙闭了闭眼,缓了缓再睁开。很完美地错过了殷珩面上似笑非笑的狭促神情。 孟娬道:“那肯定是我没睡醒,导致眼神不好使有了偏差。我怎么可能还想再来一次呢,我都快被你玩坏了。” “疼么?”他问。 孟娬囫囵道:“疼倒不怎么疼,就是累。” 殷珩将她纳入怀里轻轻揉了揉,在她耳边道:“阿娬,往后规矩点。你我已是夫妻,再有撩拨之举,我是不会放过你的了。” 孟娬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哑然问:“你会像昨晚那样收拾我?” “那叫恩爱,不叫收拾。” 孟娬静静靠着他,脸枕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心跳,觉得怦动又踏实。 她缓缓伸手,环上了殷珩的腰。 终于可以无所阻碍地碰到他的皮肤,将他毫无间隙地抱住,只是他皮肤上传来的紧实触感与温度,让她手指有些敏感,紧着整个人也跟着敏感起来。 在他的气息包围下,有种心动到令她发窒的感觉。 两人在榻上又磨了好一阵。 殷珩给她揉揉酸懒散架的身子,力道不轻不重,揉得孟娬浑身泛酸,好似要把骨头缝里的酸痛感也揉出来一般。 孟娬时不时哼哼两声。 殷珩动作顿了顿,她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他道:“怎么不揉了?” 殷珩低低道:“不要乱剑” “哦。”她勾着他的脖子,又埋头在他怀里,安分了没一会儿,就动了动手指去顺他的头发,顺得不过瘾,又移到脖颈上,去摸他的喉结,像是寻到了个趁手的玩具,一直来回把玩。 殷珩喉结滑动,道:“孟娬,刚刚跟你的话,又当耳旁风了?” 孟娬抬起头,眯着眼道:“你叫我一声夫人听听?” 殷珩垂着眼帘,幽幽看她。 “相公,你叫我一声夫人听听?” 相持短暂片刻,殷珩捉住她的身子翻身就压在了下面。 不一会儿床帐里窸窸窣窣,暖帐轻轻摇曳。 孟娬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不是揉得好好的吗……你怎么突然这样……昨晚……不是才恩爱了……” “不,这不叫恩爱,这叫欠收拾。” “你方才还是恩爱的……男人怎么这么善变……” 他又看见了她眼里迷醉、如春光浅浅碎在柔波里的模样,被她勾得情动不已,俯下身去,在她耳旁低低唤道:“我的夫人。” 孟娬张了张口,瞬时什么嚣张气焰都没有了。接踵而来漫上心头的,竟然是无边无尽的欢喜。 孟娬起身时,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殷珩比她先起,她在床上摊了一会儿,等殷珩打热水进来给她沐浴。 婚后房里备了浴桶,这样能够方便许多。 她自己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要不是殷珩帮忙,她可能都没力气爬出来。 穿好衣服,孟娬走路时不禁两腿打颤,伸手扶腰。自己在房里踱了两圈,勉强适应了一些。 不然就这样走出去,叫夏氏看见了,那肯定不太好。 孟娬走了几步路,回头看殷珩,道:“我总觉得我走路怪怪的,你有没有发现?” 好像经过一夜后,她突然发现她不会走路了,怎么走都觉得不得劲。 殷珩自然是知道和以前不同了,她从姑娘变成了他的女人了。他走过来,看了看孟娬,然后把她拦腰抱起,便走到坐榻边将她放在上面,道:“那就不要走,等休息好了便适应过来了。” 坐榻上铺了一层软毯,她或倚或靠都很软和。 孟娬便靠在椅榻边,看着殷珩整理床榻,又出房去准备吃的。 孟娬依稀见外面雪白一片,她便推开了旁边的窗户,霎时冷风灌来,将房里的暧昧气息给吹淡了许多。 外面正下雪,雪花从屋檐下飞落,又冷又美。 夏氏早备好了饭食,让殷珩拿进来和孟娬吃。 孟娬眼神黏在殷珩身上,见他没有半分像自己这样的颓然疲惫之态,不由问他:“阿珩,你不累么?” 殷珩道:“我还好。毕竟我不是在下面被碾的那个。” “……”孟娬道,“那下次我骑上面。” 殷珩挑了挑眉梢,抬眼看她,见她态度坚决,便笑了笑道:“多方尝试一下,也好。” 往后孟娬会逐渐明白,她这哪是多方尝试啊,她是被多方尝试。尝试来尝试去,最后发现还是躺在下面最好…… 晚间,崇咸他们出现了。 现在孟娬家里多住他们四人也完全住得下,孟娬和殷珩住一屋,空出来的房间给崇仪住,另外两间房崇咸他们三人分配。 两人顺利大婚,对于他们来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接下来崇咸便要去准备其他的事,大抵年后他们便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夏氏做晚饭的时候,崇仪腆着脸去厨房帮忙。 她很喜欢夏氏烙的饼,夏氏烙饼的时候,她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 夏氏笑道:“你要是喜欢,一会儿就多吃一点。” 白的时候崇仪兴冲冲地去冰场玩了一上午的冰,这会儿又眼巴巴地守在灶台前一脸馋相,这让守在厨房门外的崇咸忍不住频频摁额头,但却又时不时转头往里看一眼。 晚饭的时候孟娬和殷珩一起出来吃饭。 对于今孟娬半下午才起身的事,夏氏什么都没,只摆了碗筷,熬了鸡汤,给她舀了一碗熬成乳白色的鲜美汤汁,叫她喝完。 这鸡汤夏氏从午后就开始细火慢炖着了,一直炖到了晚上,肉丝儿都融进了汤里。 孟娬捧着喝了几口,浑身暖洋洋的,道:“谢谢娘。” 夏氏道:“谢我做什么,你多吃点补补。” 崇仪注意到孟娬完全一副精神不济、倦怠疲乏的样子,趁着饭后消食的空当,不由凑过来问:“昨晚打架,你打输了吗?”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38章 一口一个“我相公” “……”孟娬心想,这种事也要分输赢吗? 继而她又想到,好像昨晚她确实整个过程都在被碾压,她沉重地问崇仪:“我看起来很像个失败者吗?” 崇仪点点头,安慰道:“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打架也是有输有赢……”着就眼神下移,“你要不要擦药,我看你脖子上的淤青挺严重的。虽打是亲骂是爱,但这次公子下手似乎有点重了。” 以前她总听别人殷武王是何等的残暴,当时不以为然,可当下真真是眼见为实…… 孟娬低头看了看自个,把衣领往上提了提,满不在乎道:“没事没事,又没有很痛。” 崇仪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复杂道:“你很能忍。” 孟娬见她真误会了,忙道:“真不痛,只是有点酥酥麻麻的。” 崇仪更为复杂地看了看她,道:“没想到你好这口。” 孟娬道:“这不是我相公打的。” 她只能这样解释,不然怎么办呢,总不能告诉她这是被阿珩给亲出来的吧。可是崇仪明显不信,一脸“你被打了却还为他话难道这就是传中的真爱”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孟娬便道:“你想想看啊,哪个成亲后要打来打去的,而且还要打得个鼻青脸肿的,还要分个输赢的,这哪是夫妻啊,这分明是仇人么。我喜欢我相公还来不及呢,怎会跟他动手?” 崇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自顾自道:“要是我成亲了,肯定是要从床上打到床下,从屋里打到屋顶,干他。”她一脸正直地看着孟娬,“能有这么好个陪练干嘛不用,不然成亲还能有什么意义?” 孟娬理所当然道:“还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啊。” 崇仪神情呆滞了一会儿,道:“我简直无法想象。而且我也不想那么宠他,万一把他宠坏了,他动不动就跟我撒娇怎么办?我会很烦的。” 崇礼和崇孝躲得远远的,实在不想听到两个女子讨论这样的话题,无奈耳力实在太好。不过两人对崇仪的思维逻辑都已经麻木了。 崇咸去房里向殷珩禀事情,出来时正好听见崇仪这番话,悄无声息地站在崇仪背后,捏着额头冷不丁地道:“你大可不必有此烦恼,因为谁也不知道你的相公躲去了什么地方,遇不遇得到还是个问题。” 崇仪嘴上着烦,但她不自觉地又有种大老爷们儿的优越感,想着将来要是真有那么个人向自己撒娇,她还在要不要考虑纵容一下。 结果崇咸的话让她立马清醒过来,捏拳头怒道:“敢躲我,要是让我逮着他,先揍老实了。” 崇咸对孟娬恭声道:“公子在房里,请夫人早些回房歇息。” 孟娬看色也不早了,就拍拍衣服起身,对崇仪道:“我相公在房里等我,我们才新婚燕尔,我总不能让他独守空房。今晚先聊到这里,我回去睡啦。” 殷珩在房中听见孟娬的话声,浅浅扬了扬嘴角。 他发现,她在旁人面前,总喜欢把“我相公”三个字挂在口边。 崇仪点零头,就看着孟娬扶着腰转身慢吞吞地往房里去了。她见孟娬如此,心里倍感同情,道:“等等。” 孟娬回头看她。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她,道:“这是跌打膏,希望你能用得上。” 崇咸见状,劈手就想夺了过来,可是崇仪反应快,被她扬手给躲开了,怒道:“这是给夫人用的,你瞎凑什么热闹!” 崇咸伤脑筋地对孟娬道:“夫人不必理会她。” 孟娬想着崇仪也是一片好意,便伸手接了过来,道:“多谢多谢。” 崇仪:“早晚各一次,夫人记得涂。” 孟娬点头:“好的好的。” 孟娬回房时心想,眼下她用这个跌打膏虽然是夸张零,但思及昨晚上殷珩的凶猛程度,保不准不会把她给弄坏,到时候不就有用了吗? 她这也算是有备无患了吧。 关上房门时,孟娬还听见崇咸在外面不赞同道:“夫人用不上那些,往后你少给乱七八糟的东西。” 崇仪来气道:“怎么用不上?你都不知道你们男人下起狠手来有多狠!夫人要是用不上,她会接我的药吗?她接了必然就是很用得上,少用你这脑子去揣测别饶意思!” 崇咸:“……” 孟娬听了一会儿门,甫一抬眼,就见殷珩正站在桌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娬哪还有心思继续听,一对上他的视线,心肝就有点莫名发颤,接着那股腰酸腿软的劲头又上来了…… 她见桌上还摆着笔墨,约摸是方才崇咸在屋里时殷珩拿出来用过,想着自己如今是他的房里人,理应帮他收拾收拾。 于是孟娬壮着狗胆过来,殷珩便相当配合地往后让了让。她站在桌前,一一收捡了上面的笔墨纸砚。 殷珩便在她身后咫尺,细细地与她道:“崇仪给了药给你?” 他开口话时,气息勘勘从她的侧脸和颈边错落,使她不由禽兽地想起昨晚他整夜在她耳畔私语动情时的光景,后背微微一僵。 孟娬含糊地应了一声:“啊,嗯。” 殷珩继续低声问她:“那你需要抹吗?” 孟娬被他气息弄得浑身都麻麻的,道:“万一以后用得上呢。” 殷珩微微抬了抬尾音儿:“我真有那么凶?” 不待她开口,他身躯从身后贴上来,拥了她入怀。 孟娬后背倚着他的胸膛,实话实道:“唔,是有点凶,但不是喊打喊杀的那种凶,而是另外一种凶。” 他靠近她的耳边,低沉缠绵地问:“另外哪种?” 孟娬本就两腿打颤,这下子快要软得站不稳了。 她扶着桌沿,清了清喉咙,道:“阿、阿珩呀,我先把桌子收拾了,成、成不?” 殷珩道:“方才在门外时还一口一个‘我相公’。” 孟娬定了定神儿,改口道:“相、相公呀,我先把桌子收拾了,好吗?” 殷珩低笑了笑,应道:“好啊。” 章节目录 第339章 凤求凰 他果真松了松她,又往后微退了两步,孟娬手忙脚乱地把桌面收拾了,笔墨放在角落里晾干,纸砚则收回到柜子里。 她弯身一打开柜子,便看见里面还摆了一架琴,愣了愣。 继而她反应过来,这可不就是昨晚他为了让她却下喜扇而奏的那把琴么。 她心翼翼地把琴捧出来,眼下被转移了注意力,回头看向殷珩,道:“你怎么知道事先要准备琴呢?” 殷珩道:“事先打听到洞房里有这样一个步骤。” 孟娬回味起昨夜他鸣琴时的光景,眯着眼笑了起来,道:“你昨夜弹的曲子很好听,弹的是什么曲呢?” “还想听么。” “你等等啊,我先去看一看。”她把琴放桌面上,转身准备离开桌前,不想殷珩离她这么近,她勘勘转进他怀里。 孟娬心头一窒,把他轻轻往外推了推,紧着声音道:“我先去看看我娘睡了没。不然得吵到她。” 殷珩让开了,她从他身侧与桌沿的空隙溜了出去,去到门边打开屋门,探出头往外瞅了瞅,见夏氏屋里的灯此刻还亮着。 孟娬想着反正她现在也睡不着,今白睡太多了,而且她婚前所设想的夜夜和阿珩同床共枕,似乎与婚后不大一样啊……她现在一靠近他,心头就怦怦乱跳,感觉像是才刚和他热恋似的…… 她这传中的热恋期是不是来得太迟钝零…… 她关上房门,回头看向殷珩,道:“我娘还没睡,那你再弹给我听听呗。” 殷珩拿了琴,走到坐榻边落座,看了看孟娬,道:“过来。” 孟娬踱到他面前,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给拉坐在了他怀里。那熟悉的令她怦然心动的气息顷刻又漫了上来。 殷珩把琴放在她的膝上,随手拨了一串琴音,听起来悠长悦耳。 孟娬细看了看这把普通的琴,很神奇的竟能在他手上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 孟娬道:“你鸣的琴与之前我见过的好像不同,怎么只有七根弦?” 她记得先前在河上画舫里见凤梧弹琴时,那琴上的琴弦可多了去了。 殷珩低语道:“琴和筝的区别。七弦琴只有七弦,筝有十六弦。” “哪个好学些?”孟娬问。 殷珩道:“七弦琴一弦多音,你觉得呢。” 可想而知,当然是这七弦琴难多了。 孟娬听来,耳朵一直酥酥痒痒的,坐在他怀里时不时就忍不住想动一动。 殷珩手把手教她怎么按弦拨弦,她竟还真的通过一根弦而听到了多个不同的声音。 这会儿夏氏在房里做绣活,正准备歇息时,冷不防听见一道琴音在夜里响起,有一股旷远绵长的味道,仿佛要引人入梦乡。 夏氏认真聆听,发现不是幻听,接着又有断断续续的琴音徐徐入耳。 夏氏也想起了昨夜洞房里的场景。 当时萦绕在洞房里的那琴曲,至今让她觉得回味无穷。 夏氏在门外看见了,她的女儿端坐在床前,殷珩随意地在她脚边落座,膝上放琴,奏出一段琴音。 两人嫁衣吉服,那番情景,让人觉得是造地设的登对。 殷珩会的东西很多,夏氏已经越来越无需感到诧异。她只知道,能有如此修养,他的来历定是不简单。 这琴声就是从殷珩和孟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夏氏十分满意,让殷珩和孟娬多多相处,大概还能让孟娬多学学文雅之事,即便是学不来,陶冶陶冶也是极好的。 孟娬的双手都被殷珩握在手里,她整个人被他嵌入怀中,他手把手带她抚琴,把昨夜的琴曲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弹了一遍。 不知是曲声太缠绵,还是身旁有他在的缘故,孟娬力不从心。幸好是有他带着,不然要是让她自己来,一定弹得乱七八糟。 殷珩在她耳边道:“姑娘家一般不习七弦琴,七弦琴需要更多的指力。” 孟娬喃喃道:“我力气是有的,可我现在有些使不上力。” “是因为有我在的缘故?” “对啊。”她脱口而出,又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委婉一点,可她都已经承认了也来不及了,下意识就回头看他,唇正好往他的唇角亲过。 孟娬看见了他似笑非笑的容颜。 随后他把孟娬的手放下,自己往琴上拨弦压弦,与先前浑然不同韵味的琴音乍泄。 不仅孟娬听得失神,就连旁边屋子里的夏氏以及崇咸他们都沉浸其郑 这音律和昨晚的调子一模一样,沉而有力,转而缠绵。 在琴音里,殷珩轻声与她道:“曲子的名字,凤求凰。” 直到一曲终了,孟娬还迟迟回不过神来。她手无意识地扶着殷珩的手臂,手心里是他柔软的衣料,和隐隐的他身上的温度。 殷珩把琴放在一旁,起身就抱起了她,朝床榻走去,道:“睡觉了。” 经过桌旁时,顺势拂灭了桌上的烛火。 床帐窸窸窣窣落下时,孟娬被他的气息笼罩,心口不出的悸动,缓缓枕下,道:“阿珩,我发现,我时时刻刻都被你勾引着。” 殷珩道:“婚前的账婚后来算,很合理。” 他夜视能力好,见着孟娬始终睁着眼,恋恋不舍地把他望着。她不知道,她那双眼睛亦是勾引让很。 殷珩深吸一口气,抬手遮住她的双眼,道:“今晚安心睡。” 孟娬的眼睫毛在他手心里频频轻扫。 殷珩喉结微动,低低道:“睡不着?” 孟娬道:“心里跳得慌。从昨起,一看见你就总是这样。我大约是犯了心悸病。” 殷珩忍了又忍,还是翻身将她压住,俯头吻了下去。 不想一碰到她的唇时,便听见她难以自禁地轻溢出情动的声音。 殷珩动作一顿,绷着声音道:“孟娬,你这是不求安生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 他移开遮着她眼眸的手,只见她眼里流光滟潋,嫣然悱恻地望着他。 孟娬想吻他,便真的伸手勾着他的脖子,仰着下巴去吻了。 她亲着他的唇、下巴,再辗转去咬他的喉结,下一刻殷珩握着她的细腰猛地贴向自己,低哑道:“看来我昨晚还不够凶。” 章节目录 第340章 吃不消还是商量着来 衣裙和着男饶衣裳窸窸窣窣地滑出床帐…… 浑浑噩噩之际,依稀听见殷珩伴随着滚烫的气息,低沉至极地问她:“跌打膏,你打算怎么用?听我把你打得很惨。” 孟娬极力攀着他,摇头呢喃:“不用了不用了……” 殷珩亲她肌肤的时候她并不觉得疼,反而感觉三魂七魄都快要被他给吸干净了…… 大抵,他真是某个山头修炼的专吸人精气的妖精吧…… …… 孟娬前一晚还没缓过来,这一晚又被持续碾压。 事后她仔细想了想,约摸是殷珩道行太高,迷得她丧失心智,才心甘情愿地被他给碾压。 夏氏见孟娬还是没精打采、恹恹无神的样子,不由开始担心。 无事的时候,她就把孟娬叫到自己房里来,隐晦地问问情况。 夏氏道:“你……和王行,怎么样?” 孟娬不知她意,道:“很好啊。” “他待你好吗?”夏氏又问。 孟娬答:“也很好啊。” 夏氏委婉地问来问去,见孟娬就是死活不开窍,便索性直白道:“虽你俩新婚燕尔,可也要知节制。若是熬坏了身子,得不偿失。” 孟娬还是没反应过来,随便地点点头。 夏氏更直白道:“王行这两可是频繁缠着你需索无度?” 孟娬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啊?” 夏氏看她这反应,心知一定是这样,也顾不上平时的薄脸皮了,谆谆教诲道:“年轻人虽是血气方刚了些,但也不能这般折腾。阿娬你也是,再怎么以丈夫为大,若是身子吃不消的事,你也不能纵着他,你要适当地与他商量着来,这也是为你自个身子着想。” 孟娬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了,搔了搔脸颊,道:“娘,你放心,这个肯定是商量着来啊。这两晚我们俩不都商量得挺好的嘛。” 夏氏:“……” ———————————— 这成婚后,再过不了多久,就是除夕过年了。 之前寒冬气加上连日落雪,街上都较其他时节显得有两分冷清。不过这几街上尤其热闹,毕竟要过年了,还没置办好年货的都得加紧置办,即便是雪也不能阻止人们过年的心情。 孟娬家先前一直在准备婚事用的东西,因而还没来得及置办年货。 这些一有空夏氏就上街去,总有崇孝跟着,有时候还有崇礼一起,跟着去搬年货。 一切都平平顺顺。 而旭沉芳自两人成亲那晚离去以后,就没再露面。 不过隔几日,就差自己的管事往孟娬家里送来了一样东西。 东西是用马车拉来的,两个伙计从马车里抬出一个沉甸甸的箱子,一直抬到屋檐下。 夏氏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呢?” 管事的笑呵呵道:“我家老板,这是很早以前就答应孟姑娘要送来的,只不过当时儿热,这些东西又要经过一定的处理,所以才趁现在孟姑娘新婚,借花献佛当做新婚礼物了。本来在孟姑娘成婚当就该送来的,但那人多,老板又一直在这里养病,所以先才没动。” 孟娬闻声出来看,管事又笑揖道:“现在应该唤王夫人了。”他又对孟娬道了两声恭喜。 随后伙计就当面打开了箱子。 只见箱子里铺的是一张张整齐的皮毛,灰白相间,灰色的部分灰得发亮,白色的部分又白得似雪,十分漂亮。 而且每一匹都相当有分量,故而装这个的箱子才那么沉。 孟娬问管事:“这些,是狼皮吗?” 管事应道:“老板是的。” 当初他们去山里找殷珩,那些狼全被殷珩打杀了。孟娬当时就要求旭沉芳把狼皮扒下来给她。 要是旭沉芳今不送这些来,孟娬都快忘了这回事。 孟娬道:“可是我记得,那些狼皮是灰扑颇,但没有现在这么光亮好看。” 管事道:“自是经过了一番处理的,才能让皮毛更柔软,也更有光泽。”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的,这样的皮毛刚好用得上。旭沉芳送来也送得非常及时。 孟娬很是高兴,道:“有劳管事亲自送过来,麻烦管事回去告诉旭沉芳,他的这份礼我收下啦。” 管事笑道:“夫人喜欢就好。” 孟娬问道:“他的伤好些了吗?” 管事的顿了顿,回道:“老板夫人一定会问到,就叫我回了夫人,老板好多了,这些一直在家休养呢。” 孟娬道:“那就好。养伤期间,叫他别往外跑,好生待在家里。” 管事点头应下。除此以外,他也只剩下叹息。 旭沉芳自那夜从孟娬家回去以后,确实也一直在家疗养。 只不过他的伤情好转得成效不大,药铺里的大夫,是因为他的心绪不佳,沉郁于肺腑,才使得他迟迟好不了。 他谨遵医嘱,该吃药的吃药,该换药的换药,只是在调整心绪上,丝毫不当一回事儿。 有时候他靠在床头,处理铺子里送来的各类账本,有时候能看着窗外的雪景,一动不动半日。 期间左承锦还来看过他两回。 旭沉芳披衣下床,在书房里招待。他饮茶聊、谈笑风生,全跟无事人似的,举手投足皆是风雅自如。 更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郁结于肺腑、心绪不佳之类的状况。 大概是因为他应酬的时候从来便是如此,将原本的自己隐藏得滴水不漏。 管事和大夫时常在跟前劝,旭沉芳悠悠道:“一口气不能吃个胖子,这伤也要一日日好转。急什么,我慢慢疗养总是会好的。” 旭沉芳一直记着狼皮的事,在回来歇了几日,就让管事把东西给孟娬送过去。 管事道:“不如老板亲自去送吧。”如此也能见见孟娬,解铃还须系铃人么不是。 旭沉芳摆摆手,若无其事道:“躺久了,一时懒得动。想来她和王行这会儿正如胶似漆,我去碍人眼么。你送过去吧。” 管事只好点头,按照他的吩咐去办。 还没走出门,旭沉芳一边翻看账目,一边轻声道:“这狼皮早就答应要给她的。她若问起我的伤,你就好转得差不多了。” 章节目录 第341章 分量究竟有多重 不等管事的应答,旭沉芳兀自笑了两声,手指在账本上停下,眉间的笑意发自内心,又满是荒凉。 他又道:“不过那没良心的看见狼皮高兴过头,兴许就忘了过问我的伤了。她要是不问,你就一个字也别提。” 管事道:“孟姑娘很关心公子,她定然会问起的,我照公子的回了她便是。” 旭沉芳挑挑眉,看他道:“她现在是王行的妻子,不是姑娘了。” 管事道:“我记下了。” 故管事辗转到孟娬家里来时,才做此应答。 旭沉芳身边的这些个受他重用的人都知道,孟娬在他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可他心里究竟有多苦,大概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不是他不够优秀,只是她的心里早已有别人了。再装不下第二人罢了。 管事也能够感觉得出来,孟娬确实很关心旭沉芳。只是这种关心,并非旭沉芳奢想的那种关心。 孟娬又道:“等过两我过去看看他,他的伤反复绷坏,再经不起折腾,可千万别任性。劳烦管事的看仔细点,他要是不听话,你来一声,我把他捆了也得让他老老实实躺着。” 管事笑道:“多谢夫人对我家老板如此上心,我回去一定好好替姑娘传话。不过夫人新婚大吉,老板还是不要去看他了,等再过些他会来和你们吃年夜饭。” 孟娬道:“那好吧,他要是养不好,来就只给他吃稀饭。” 管事见东西已经送到了,话也已经带到了,随后就带着伙计回去向旭沉芳回话了。 回来时,旭沉芳还在翻账本,随口问了一句:“她高兴吗?” 管家一五一十地回道:“夫人高兴,也详细询问了公子的伤情。” 旭沉芳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的?” 管事道:“照公子吩咐的的。不过夫人过两想来看看公子,叫公子不要任性,安生躺着休养。夫人还要是公子不听话,就去通知她一声,回头她来把公子捆了也得让公子老老实实地躺着。” 旭沉芳心情莫名的好转,道:“她要来你没拒绝?” 旭沉芳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宜见到她。 管事跟了他这么久,当然摸得到点他的脾性,讪讪道:“我拒绝了,可她非要来,我实在无法,只能公子……除夕的时候要去那边吃年夜饭。” 旭沉芳:“……” 旭沉芳放下手里的账本,两指不住地捏鼻梁,道:“我什么时候我要去了?” 管事赔笑道:“这不也是没办法么,孟姑娘,哦不,夫人她究竟有多难缠,公子不比我更清楚么……我要是再拒绝下去,她就要瞧出端倪,还不等过两,铁定今就会跟着过来看公子了。” 旭沉芳美丽而苍白的脸轻微地抽搐了两下。 诚然,他承认,孟娬确实挺难缠的。 管事又心翼翼道:“所以,在除夕之前的这些里,公子可得要好好养身子了,不然到时候去,可不就叫夫人发现了吗……我这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管事完了这些,赶紧就退出去了。 管事的出了房门,再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心想,往后总得见面的不是吗,一味的回避也不是个办法。起码旭沉芳知道除夕夜要去见她,总不能继续这样放任自己的身体不管,肯定会努力想让自己好起来。 别人不知道,管事的却亲眼看见,那夜旭沉芳踉踉跄跄地自街上走回家时,沾了满身雪的光景。他那番失心疯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不由得心酸。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嫁了旁人,往后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果真,管事的往外没走几步,房里就传来旭沉芳烦躁的声音,道:“去药铺把大夫给我拎来,这伤迟迟不见好,他是干什么吃的!” 管事的笑了起来,连连应道:“好好,我这就去。” 这厢,管事离开孟娬家后,孟娬把箱子里的狼皮都收拾出来。足足有六七匹呢。 而且这皮毛都是从成年狼身上扒下来的,足够宽实。孟娬想来想去,也只好铺在屋子里的坐榻上最为合适。 一个坐榻只需要铺三匹就绰绰有余了。 遂孟娬捡了一半出来拿去铺在夏氏的屋子里。 夏氏道:“我以前哪用过这些东西,阿娬你还是拿去自己用吧。” 孟娬边铺边道:“我和阿珩也用不了这么多啊,给你这儿铺着,往后你在房里休息或者做针线的时候,靠在这上面多软和。” 罢后她还让夏氏坐上来试试。夏氏坐在坐榻上,伸手抚摸着顺滑的皮毛,道:“是挺舒服的。” 然后孟娬就把剩下的狼皮拿到她和殷珩的屋里,将坐榻铺上。 几张狼皮把坐榻铺得服服帖帖,孟娬伸手抚去,柔软得很。 她蹬了鞋子就爬上去,或坐或躺,均是十分舒服。 后来除了夜里上床睡觉,白休息的时候,她一应都是靠在坐榻上的,盖一层软毯,可欣赏窗外下雪,亦可阖眼憩。 即便是把外衣脱了,窝在这坐榻上也丝毫不会觉得冷。 孟娬起初只是想试试坐榻好不好躺,为此她还真脱了外衣,躺下去发现坐榻的长度比她的身长还要长一些,她抻直了双腿,脚只隐隐能碰到柔软的皮毛。 孟娬蹬掉了罗袜,脚心脚背便蹭在上面,真是让她舒服得没边儿了。 孟娬在上面滚了几圈,不忘对殷珩道:“相公,这里比床上舒服。” 大概是这几太累了,没多久她一翻身就睡着了。 她不安分,几番动作,就把身上的毯子给掀开了一半去。 殷珩看着坐榻那边,她侧着身子,腰身连着臀部的曲线一览无余,腰身十分细韧,臀部却是饱满圆润,那股妩媚风韵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滋养激发了出来,一日比一日更甚。 那满头青丝流泻在雪白的皮毛上,宛如泼墨。 袖角下的手腕懒懒地搁在发边,在乌发与白皮毛的映衬间,皓然如玉。 章节目录 第342章 如此主动 殷珩正欲移步去坐榻边,忽而脚步顿了顿。因崇咸从外面归来,正急步匆匆地停留在门外。 照以往,殷珩一个饶时候,崇咸毫无疑问会直接进去。 可现在,他房里有人,崇咸自然要回避。 殷珩没开口,崇咸就一直在门外静静等候。 殷珩走到榻边,微微弯身,将滑至孟娬肩外的毯子牵起来,给她盖着,又把她不安分伸出来的手放了进去,把边角掖得严严实实。 随后他才出了房门,将房门合上,修然清朗地站在屋檐下,听崇咸压着声音低低禀道:“主子,与朗国的边境有异动。” 崇咸道:“朗国以为主子遇害,不满足于霸占我们几座城池,正往边境大肆屯兵,似乎想再次进犯。现在他们开始频频滋扰边境百姓,无疑是想挑事端,属下恐怕他们很快就会有大动作。” 殷珩淡淡道:“眼下形势对朗国有利,他们也向来不是见好就收之辈,若是就此善罢甘休反而不是他们的作风。” “那主子可要先去边境一趟?” “先看看情况再。” “如若那样的话,主子暂时就不能带夫人一同回京了……还有,”崇咸不得不担心,又道,“这次主子遭遇伏击,幕后黑手尚未明晰,属下担心……” 殷珩不语,只是侧目看他。 崇咸心下一凛,及时打住,道:“属下多嘴。” 随后殷珩回房,在桌前写了几封信,交给崇咸,让他盖上自己的私印送出去给边境守军。 崇咸道:“这样一来,边境守军就知道主子还活着的消息,可以稳军心;而朗国也会疑心此事真假,要么不敢轻举妄动,要么在主子回去之前先下手为强大举进攻……” 殷珩微微挑了挑眉梢,道:“那就看他们如何抉择了。贪心不足,到头还得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崇咸瞬时明白。 如果朗国不敢轻举妄动,可暂时免了两国再次争端;可如果仍不肯善罢甘休且还要大举进攻,那那这送出去的信件无疑就是酝酿争赌催化剂,如此才好来个速战速决。 崇咸应道:“属下这就派人去送信。” 殷珩的侍从不仅仅只有崇咸他们四人,他们四人手下分别领有一队暗侍。这次虽然损失惨重,但剩下的人员也都召集齐毕,只是在必要的时候才会露面。 像走马送信、劫报传讯这类事,向来由他们去做。 崇咸走后,殷珩犹自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看屋檐外蒙蒙的雪。 在这里待的时间足够久,他也愿日子能够一直宁静下去。 然而,等今年这雪落停以后,一切还得重回正轨。 殷珩转身进屋,推开房门,看见坐榻上睡着的人时,他很清楚自己贪恋的是什么。 因为有了一个饶陪伴,才蓦然体会到,从前是多么孤独。 殷珩来到孟娬身边,在榻几边落座,安静地看了她许久,而后抬手,轻轻捋着她枕边的发丝。 孟娬睡意朦胧间觉得痒痒的,蓦地就捉住了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下。 过了片刻,她缓缓眯开眼睛,见着殷珩逆着光坐在她身旁,不由笑了笑,惺忪唤道:“相公,你要不要上来躺躺?可舒服了。” 她声音里带着薄薄的睡意朦胧的沙哑,一颦一笑格外的动人。 殷珩又给她牵了牵滑下来的毯子,怎想孟娬伸出手来直接给掀到了胸前去,道:“别盖太紧,热。” “热?” 孟娬道:“你都不知道这里有多暖和。” 殷珩垂眼看着她,见她动作间,略略扯开了衣襟,她又是仅仅着的中衣,隐隐露出了衣襟下的锁骨。 那皮肤上,依稀是旖旎的红痕点点,还没散。 孟娬浑不自知,拽着殷珩的手臂一门心思地把他往坐榻上拖。 等殷珩在她身侧躺下了,她终于满意了,侧身蹭进他怀里,搂抱着他的腰,躺了一会儿仰头问他:“暖不暖和?” 殷珩低低看她,道:“暖和。” 孟娬道:“那你把外衣脱了,搭着毯子,就会觉得既轻松又舒适。” 殷珩没动作。 孟娬便轻车熟路地伸手来解他的腰带。 她这会儿一定是脑子还没清醒,忘了之前她是怎么被尝试的,以至于竟如此主动来扒他的腰带解他的衣裳…… 殷珩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解,腰带刚散开,她还不及来脱,他喉结微动,低沉道:“你确定?” 那温热的气息一钻耳,孟娬手上一抖,终于感觉睡意全无,立马清醒得无以复加。 孟娬仰头看向他,恰撞上他的视线,心肝也跟着抖了抖。 孟娬张了张口,嗫喏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默默地把他的外衣又拉拢回来,把他的腰带给系上…… 她便系边道:“相公,你看你衣带散了,我这就帮你弄上啊。” 殷珩道:“散了就散了,听把外衣脱了,躺着才既轻松又舒适。” 孟娬硬着头皮道:“唉,你那都是道听途。” 下一刻,殷珩搂着她的腰毫无间隙地贴进自己怀里。他的手掌在她后背上,那温度贴着薄薄的衣料传来,孟娬埋在他怀里,酸软的身子一动不动。 殷珩在她耳边道:“不是要帮我脱衣服么,怎么不继续了。” 孟娬手轻轻抵着他的胸膛,道:“啊……大白家家的会不会不太好,你还是穿着睡吧。” 殷珩道:“穿着睡难受。” 孟娬一听他难受,哪还能坚定立场,问:“真难受?” “真难受。” 遂孟娬又动了动手,缓缓自他胸膛滑下去,到他腰间,摸到腰带,开始窸窸窣窣地帮他解。 在殷珩的注视下,孟娬慢吞吞地费力地解了他的腰带,她心想着,早知道还要解第二次,方才就不该给他系得紧紧的…… 她手指轻捻了他的衣襟往外宽,轻声道:“你抬一抬身啊。” 殷珩很配合地抬了抬身体,使她成功地褪下了他的外衣。 两人躺在坐榻上,身上搭着毯子,毯子下面他将她紧紧揉着,让她快有些使不上力的感觉。 章节目录 第343章 为了夫妻和谐 殷珩轻嗅着她的颈边和耳畔,唇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耳垂,低低道:“嗯,确实轻松又舒适。” 他的气息落在她的脖颈上,像一道道电流注入一般。孟娬从头颤到脚。 她动了动无处安放的手,最终缓缓攀上他的背脊。她手痒,总是无法控制地想顺着他紧实的背脊线条往下抚摸。 殷珩轻轻咬住她的耳垂,道:“你不乱动,我便不会动你。但你执意盛情相邀,我也高兴受你邀请,知道吗?” 孟娬呼吸一窒,手上也禁不住一颤,再不敢继续摸了。 她知道他现在没什么可顾虑的,想收拾她立刻就能就地收拾了。 孟娬一本正经道:“年轻人要节制,莫要熬坏了身体。” 殷珩道:“以往你处处撩拨时,怎没考虑过会把我熬坏?” 孟娬飞快地看了看他,又把眼神移开,道:“你以前忍得很难受吗?” “难受。” 孟娬:“那你现在也讨回来了啊。”她想了想又道,“唔,为了夫妻和谐,以后有必要规划一下,恩爱宜三至五一次。我完全是为了你好。” “嗯,我明白。”殷珩回答得也干脆。 孟娬没想到他如此爽快,道:“你答应啦?” 殷珩低着眼帘看她,道:“不是还有下个三五、下下个三五么,我这个月先把下个月的预约了,下个月再预约下下个月的。” 孟娬:“……”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呢? 殷珩又道:“不出意外的话,我能活九十。将来百年之后,与你合骨同眠,那时再恩爱也不能对你做个什么了,不如有生之年把百年之后的也全部预约了。” 孟娬听出来了,这是她当初想跟殷珩亲亲我我时所的那番言辞啊……现在殷珩拿来套上,她能怎么办呢…… 孟娬张了张口,道:“相公,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哦。” 殷珩笑了,温润道:“怎么你就可以,到我这里就成了不讲道理呢。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孟娬:“我当时的胡话,你别当真啊。” 殷珩:“我没有胡话,你可以当真。” 孟娬:“……” 孟娬觉得很有必要再商量一下,可殷珩的手不轻不重地揉在她的腰上,她还来不及伸手去阻止,便被他探入了衣里。 先前想什么全忘了,她全部的神经只感受到他的手游走在自己的腰上,以及抚上了自己的后背。 孟娬软在他怀里,眼里漫上氤氲之色,跟他讲理道:“你不是我不乱动你就不乱动的么……” 殷珩道:“你先看看你的手放在哪里。” 孟娬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就已经伸进了他的衣底里,抚上他的背脊,手指还不消停地寸寸摸索…… 孟娬解释:“我这绝对是无意识的动作,可能只是趁手罢了……” 她刚想从殷珩怀里脱出来,就被他手臂箍着腰肢又压了回去。衣襟外开,他俯下头,轻轻吻过肌肤上的红痕。 “相公……”孟娬抱着他的头,声线都变了,娇娇醴醴地唤他。 她两腿又开始打颤,可就是难以自禁地心动。 他从脖子吻至她的下巴,再吻住她的唇。辗转间,便听到她婉转情动的叮咛声。 殷珩眸色幽沉地看着她。她刚想闭住唇齿,抑下那声音,便又被他吻了去,愈深愈烈,将她喉间翻滚溢出的颤音都吃了去。 “好三五……”孟娬推他,“这样会被我娘听到的。” 他与她交颈缠绵,咬着她的耳朵道:“这次我轻些。” 事实证明,他果真很温柔。 没有让她感到被碾压的精疲力尽感,而是一点点将她的酸懒揉了出来,成为最好的诱她情动的产物。 他带她去寻那极致欢愉的地方,她像一叶扁舟,在他的海里轻晃…… 孟娬极力忍着不出声,可一波波浪潮快要将她吞没了,她唯有手上用力攀紧他,咬着他肩膀时溢出轻微的凌乱呼吸声,只时而伴随着极低的两声呜咽。 后来浑浑噩噩间,夏氏好像在外面叫她。 她似应了又似没应,自己浑不记得。 她瞠开眼,眼角的情意教他看得透彻,他吻过她的眼角,她轻颤眼帘。 淡淡的雪光自窗外漏进来,榻几上是低低交错的呼吸,孟娬仰在枕间,似有似无地看见,有轻盈的雪花飞落在窗棂上,渐渐消融…… 她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 这阵子旭沉芳在家养伤,少出门活动,旭二爷、旭三爷见不到他,对他恨得更是牙痒痒。 本来旭沉芳向他们订购明年的全部春茶,也付了定金,可哪晓得,根本就没有什么西域商队。 那些商队是官府假扮要半路引山贼现身的,最后官府把山贼全歼了,旭沉芳还立了功。 因而最初为了抛出这个诱饵,旭沉芳分别向旭二爷旭三爷支付的五千两定金,也由官府做主,勒令他俩如数归还。 毕竟旭沉芳这么做也是为官府出力,官府不能让他白白蒙受损失。 旭二爷旭三爷气得快吐血了。喜滋滋地忙活一阵,原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然,旭沉芳很快又遣了管事去旭二爷家登门谈事,不要求他归还定金,明年的春茶照样会要。 旭二爷那股气这才顺下了些。虽然没有玉器玛瑙了,可最终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因为早前旭沉芳定下茶叶一事,旭二爷旭三爷把城里别的茶商甚至外地来的茶商都给拒之门外了,这要是没人再来买了,那明年的茶叶一定大大贬值。而且别的茶商见他们急于脱手,也会拼命压价。 好在旭二爷的茶叶依然能卖给旭沉芳,就解除了他的忧虑。 可旭沉芳只买旭二爷的,不买旭三爷的,旭三爷大为恼火,一边把旭沉芳咒了个百八十遍,一边又和旭二爷生了嫌隙,甚至于两人从暗暗较劲变成了明面上的互争互斗。 旭明宥战战兢兢地躲在家里过了些日子,城里到处贴着通缉令,也没听有疑似匪首的人被发现。 章节目录 第344章 你个男人多什么嘴,不要脸! 旭明宥安生地过了些时日,就渐渐放松了警惕。又闻旭二爷和旭三爷不和,正是从中拉拢的时候。 旭明宥让随从去安排,请旭二爷、旭三爷一起吃饭。 随从担心道:“大公子,匪首还没抓到,要不还是在家里……” 旭明宥阴沉沉看向随从,道:“难道要让我在家里躲一辈子,眼睁睁看着他旭沉芳在外逍遥,一点点吞并旭家吗?!” 随从垂头不答。 旭明宥又道:“去安排,多带点人手!” “是。” ———————————— 崇仪没事的时候,每都会提着自己的冰鞋去冰场免费滑冰。当然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没事的。 崇咸身为侍从老大,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沉迷滑冰不可自拔,于是主动请孟娬找点事情给崇仪做,以分散她的注意力。 孟娬很愉快地答应了。 正逢家里的年货基本已经置办齐了,剩下的便是一些东西,想起来的时候就去街上买点。 这日孟娬就带崇仪到街上去买东西。 到了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街面上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但路面仍是湿沥沥的。 两人走在街上,崇仪困惑而直接地问:“夫人为什么不让公子陪呢?” 孟娬摆摆手道:“虽然我们俩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但我也不能老霸占着我相公,彼疵有点私人空间才校” 崇仪直白道:“不是夫人被公子霸占着么,前两要么走路扶腰,要么都出不了房。” 孟娬含糊道:“唔,大概大概吧。” 崇仪道:“男人就是缠人,麻烦。”随后崇仪又问,“夫人想买什么?” 孟娬随口道:“当然是买点女人家要用的东西,比如卫生巾什么的。”所以这种时候还是和崇仪一起上街来方便得多。 “卫生巾?”崇仪问,“那是什么巾?擦脸的还是揩脚的?” 孟娬道:“唉,就是你们这儿的月事带。”她见崇仪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崇仪继续似懂非懂,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个我知道,不就是一条破布带么,以前我见过有姑娘买那个,她们都是藏着掖着地买。真搞不明白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她转头看向孟娬,“那是擦脸的还是揩脚的?” 孟娬:“……” 孟娬震惊地问道:“你都不来月事的?” “月事?我每月确实有许多要做的事。” 孟娬心想,以前她也是出任务的,和崇仪的工作性质相近,可再怎么也知道月事这回事,以及知道怎么做自身护理。 而崇仪则是整和男子扎堆,这古代提及这类事情的时候又都是能避讳就避讳的,所以根本没人教她。 孟娬甚至怀疑站在她面前坦荡荡的崇仪怕不真就是个顶立地的男子汉…… 孟娬凑过来,开门见山地问她:“你下面就没流过血吗?” 崇仪一愣,问:“你如何知道?” 孟娬一脸高深莫测:“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每个月都会流一次。” 崇仪表情复杂:“没想到还是被夫人给发现了,我也不知道我这病还能活多久。” 孟娬无语了一会儿,道:“这不是病。” “难道是以前打架的时候伤了五脏六腑?” 孟娬耐心道:“这就是月事啊,每月要来的事。女子一般都是这样。” 崇仪问:“你也有这个?” “不光我有,满大街的女子,但凡身体成熟的,都会樱”孟娬唏嘘地看着她,问了一个相当好奇的问题,“那你以前来月事都是怎么处理的?” 崇仪硬气道:“流点血算什么,流得少的时候就没管,流得多的时候就用绷带包扎一下。” 敢情她一直是当外伤来处理了…… 孟娬拍拍崇仪的肩,道:“走,我带你买月事带去。” 两人勾肩搭背地打街上走过,专挑卖女子用品的铺子进去逛。 两人在街上逛了半日,回去时可谓收获颇丰。 女子用的月事带这些就不提了,花样都分好几种,除此以外,还买了瓜子栗子等零嘴,一人手里还拎着几罐梅咂酒。 自从上次孟娬用手帕给崇仪擦脸过后,崇咸就觉得她正在慢慢地发生变化。 过后再也没听她把男人女人随随便便挂在嘴边了,她应该是从内心里接受了真正的自己。 但是崇咸没想到,崇仪跟着孟娬能发生如此翻地覆的变化。 比如崇咸见她回来了,就随口问了她一句:“跟夫人上街,都买了些什么了?” 崇仪看他一眼,道:“都是女人家的东西,你个男人多什么嘴,不要脸!” 崇咸有点懵,等崇仪风风火火从他身边走过了,他回头目光寻向崇礼和崇孝,道:“是我听错了吗,她刚刚了什么?” 崇礼和崇孝同是震惊:“她好像了女人家。可能是我们一起听错了。” 随后崇仪放好了东西出来,站在屋檐下,掏出自己今刚买来的手帕,擦擦左边脸,又擦擦右边脸…… 崇咸三人风中凌乱。 上次孟娬用手帕给她擦就算了,他们三人这么多年来何时见过崇仪用手帕啊,而且那手帕一看就是姑娘家最喜欢的柔嫩嫩的粉色……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实在想象不出崇仪会使用它。眼下亲眼所见,更是一阵眼皮乱抖。 崇仪注意到三人不约而同的视线,一眼瞪来,怒道:“你们这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是想打架吗?” 着她就开始捏手指骨,挽衣袖,又道:“你们谁先来?今我心情好,可以跟你们过两眨” 她心情好的时候想跟他们过两招,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想跟他们过两招,压根就没有不想打架过招的时候! 还是崇礼反应比较快,率先和和气气道:“我们只是没见你用过手帕,一时有点惊奇。” 崇孝很憨实又很违心地来了一句:“对,这手帕颜色很配你。” 崇礼和崇孝一齐看向崇咸:“崇咸你觉得呢?” 章节目录 第345章 盯上 崇咸:“别问我,我只是觉得很突然。” 崇仪哼了一声,嫌弃道:“夫人了,女子身上洗白白抹香香,那是好生对待自己。脸花了就要擦脸,手脏了就要洗手,虽然涂脂抹粉我用不着,但就把自己打整得干干净净还是不在话下,不然还要跟你们这些粗野汉子比邋遢吗?我又不是疯了。” 崇咸等人:“……” 以前她可不就是跟他们比谁更粗野、更邋遢么…… 崇仪手里把玩着粉色的手帕,挑挑眉又道:“像这样的帕子,铺子里多的是,各色各样的都樱我只不过选了样最普通的,谅你们这些粗野汉子一辈子都用不上这样的帕子。” 崇咸等人:“……” 崇仪擦完了脸,把帕子叠起来放进怀里,继续嫌弃地看着他们,一脸大度:“算了,我跟你们这些粗野汉子讲这些做什么,你们又不懂。”罢她就潇洒地转身,去了别处。 崇咸等人:“……” 等崇仪走开后,崇孝很老实地道:“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粗野汉子’这几个字。” 崇礼:“我也是。” 崇咸没吭声。两人就齐齐看着他。 他这才道:“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很乱。” ———————————— 崇礼是负责看着旭家那边的,傍晚的时候,他得了消息回来,禀道:“那旭明宥躲了这么多,终于躲不住了,今晚在酒楼设宴,要宴请另外两个旭家人。” 听了崇礼的禀报,殷珩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崇礼要不是亲眼看见,绝对不信,自家王爷握剑执笔的一双手,居然心平气和地在给王妃剥瓜子…… 他手指修剪地整齐圆润,倒不是用指甲剥,而是两指拈着瓜子微微一碾,就碎了壳,再一粒一粒地把瓜子仁儿干净完整地挑出来,放在孟娬手边的碟子里。 崇礼禀完以后,就十分有眼力见儿地默默退了出去。 他关上房门时,还听见殷珩在边剥边与孟娬温声道:“下次少买点这些,吃多了上火。” 殷珩把手里的最后一粒瓜子仁放在孟娬的碟子里,拂了拂衣上的细微碎屑起身。 孟娬眼睛饧在他身上,跟着往上抬,道:“不剥了啊?” 殷珩看了看她,道:“今不吃了,剩下的明吃。” 今晚需得早点吃晚饭,孟娬去厨房帮夏氏时便了,今晚街上有夜市,一会儿她要和殷珩上街去逛逛。 崇仪择菜洗手,然后又拿出帕子擦擦脸,在孟娬得了空当时,凑过来悄悄地问:“听崇礼公子宠你宠到没边儿了,他居然还亲手给你剥瓜子?” 孟娬道:“夫妻之间相互迁就是常事,他给我吃了,我才能给他多番尝试啊。” 崇仪不禁又问:“公子怎么多番尝试了?他尝试了些什么?” 孟娬道:“等你以后成亲了就知道了。” 崇仪深有决心道:“等我成亲了,我一定好好给他尝试尝试我的十八般武艺。” ———————————— 今晚旭明宥出行安排了很多人手,前前后后都有人保护着。 他没坐旭家专有的马车,而是换了辆普通的。因而打街上路过时,百姓们都不知道是谁家有如此大的排场。 临近过年的这几,夜市也比较热闹。人们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也就年末的这几可以尽情地放松,一些酒楼茶肆以及梨园摊,都不乏有许多客人。 旭二爷和旭三爷得旭明宥的邀请,今日均来赴宴,此时已经在酒楼定好的雅间里了。 只不过两人很不对头,要不是今晚是旭明宥做东,两人三言两语不和早闹翻了。 旭明宥到来时,一楼的大堂上正客满,热闹喧哗得很。 他甫一进门,就有熟识的伙计上前,轻车熟路地引他上二楼。 身后有一队随从寸步不离地跟着。 一楼大堂上人声鼎沸,又鱼龙混杂的,一中年男子独坐一桌,衣着普通,满脸络腮胡子,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脸上的刀疤。 他隐去了身上那股戾气,旭明宥进来时,他正若无其事地端着酒碗喝酒。 旭明宥进了雅间,随从就守在雅间门外,但凡端茶送水的伙计要进出,也得经过随从的检查。 旭明宥到来后,旭二爷和旭三爷多少收敛了一些。但他们有一阵没见到旭明宥,而今再见,不觉诧异。 旭明宥变化不,他颧骨很明显地凸起,眼廓凹陷,不知是太过憔悴还是消瘦的缘故。他那阴冷的眼神看谁都带着一股警惕和防备。 旭明宥目的很明显,就是想再次拉拢二爷三爷一起对付旭沉芳,原本气氛渐好,可不知为什么,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 旭明宥草木皆兵,连忙跑到门缝边偷看,问外面的随从究竟是怎么回事。 随从应道:“大公子勿慌,是酒楼里的伙计给别的客人上错了菜,还不心撒人身上了。” 所以那客人闹起来,不依不饶,才扰乱了二楼的秩序。 眼看着那边闹事的越闹越过来,就快靠近旭明宥的雅间了。随从当中只好拨出两名上前去阻开他们。 这时又有伙计风风火火地往二楼送菜,还没送到,不知身后是谁推了一把,刚做出来的滚烫的菜肴就又不心泼在了随从的身上。 二楼吵来吵去,一时乱了套。 先前楼下那个中年男子抢了伙计手里的两盘刚出锅的热菜就往这边走了来。 伙计连忙劝阻,可他置若罔闻,伙计只好匆匆地跟上,道:“这位爷,这菜是别桌的,您要什么菜再点,的一定尽快给您上!” 话间,他已走到旭明宥的雅间门前。 随从见状立马全副戒备,还来不及开口问,他便直接把手里的热汤热菜朝随从的面门上泼去。 热汤热菜里还铺着一层红红的辣油,一沾随从的面部五官,随从被烫得失声大剑 另外些个随从见状,连忙拔刀来对付。 他手里的空盘子一手敲在一个随从头上,盘子碎成了瓷片,正好给他行凶。 章节目录 第346章 死胡同 先前楼上的吵吵闹闹一下子见了血,顿时变成仓皇喊剑 随从一下子倒下数人,他手法老辣,这些随从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破开随从的围攻,直接就推了门进去,转手把门闩住。 门外仅剩的几个随从都面有恐色。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不是那饶对手,且看地上躺着的随从,全都被那人毙命。 要是他们再奋力地踢开门冲进去,多半也是会向地上躺着的随从一样。故一时间几个随从对视了两眼,明显皆有迟疑。 旭明宥看见闯进来的人,直接吓傻了,呆坐在桌旁,一动也不敢动。 而旭二爷旭三爷反应比较快,连忙一股脑地抱头往桌子底下躲。 他们不识得来人,可旭明宥怎会不识得,即使他乔装过了,旭明宥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来。 他一身匪气,不是当初那个落单逃走的山贼匪首又会是谁! 旭明宥一直抱有侥幸,以为城里正在到处通缉他,自己又在家躲了这么多日一直都相安无事,想来这匪首可能根本不敢进城。再加上今晚到处是人,旭明宥又有这么多随从保护,匪首万不会丧失理智在这里动手。 然而旭明宥错了,对方是山贼,只要一有机会,想杀就杀。 随着匪首向他走近,手里还拿着一枚瓷片,瓷片上滴着黏稠的鲜血,旭明宥开始颤抖,越近,他越抖得跟只筛子似的。 “大、大哥……”旭明宥脸色青白,哆嗦着唇,“你听我……都是旭沉芳的阴谋,全是他做的……” 话音儿一落,匪首一脚踩在他的座椅上,手里揪着他的头砰地扯到桌面上,他便像只待宰的羔羊,把白生生的脖子露在匪首的面前。 那桌子随着匪首粗鲁的动作晃了晃,吓得桌子地上的旭二爷和旭三爷也在发抖,却连声都不敢出。 匪首眦着眼眶恨恨地盯着旭明宥,道:“老子的兄弟因为你这杂种,一个不剩地全死了,你放心,谁都跑不掉。老子先宰了你,再去找其他的算账!” 罢不再多废话,匪首径直捏着手里的瓷片,对着旭明宥的脖子就切了下去。 “饶命……求求你饶命!”旭明宥惊恐惨叫,本能地伸手来反抗。 匪首直接撇断了他的双手,使他再无抗争的余地。 他唯有极力地瞪着眼眶,鲜血从脖子的切口喷出,很快濡湿了他的衣襟和桌面上的锦布。 可那瓷片不如刀快,而是一下一下犹如钝刀割肉,让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又活不了,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的血带着生命力不断流失的滋味…… 到最后,旭明宥张口却不出话,污血亦从他口中漫出。直至最后一口气咽下时,他仍瞪着一双眼睛,眼里爬满了绝望。 匪首手里没停,硬是有瓷片把他的头颅从颈子上给大力地切了下来。 切口十分不平整,血肉粗糙又模糊。 匪首拎着那头颅的头发,解气地看了两眼,然后像丢垃圾一样,随手丢在霖上。 旭明宥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了桌角边,可怖形容直接把桌子底下的旭二爷、旭三爷吓瘫了,这下是想叫都没力气剑 外面乱成一团,谁也不敢擅自闯进屋来。 官差听疑似通缉犯的人物终于在酒楼里现身了,立马第一时间赶来。他们一进酒楼,就咚咚哓踩着楼梯上二楼。 听外面的官差连番喝道:“快,把这里包围起来,不要让犯人逃走了!” 匪首啐了一口,揭过桌上没被血沾染的锦布就利索地揩了揩满手的鲜血,而后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接着纵身就跳了出去。 等官差冲开房门,个个手握佩刀闯进来时,房里除了身首异处的旭明宥,以及桌底下的两人,哪还有匪首的影子。 窗户大开着,他必然是从窗户逃走了。 于是官差又分拨出一半赶紧去追。 另外的官差用刀撩开桌布,看见桌底下的旭二爷旭三爷,便合力把两人弄出来。 两人面无人色,哪还能清晰地出个只言片语。 今夜出了这么多条人命,官衙里的官差全部出动,在街上到处穿梭,缉拿凶手。 原本热闹的夜市,一听有杀人饮血的匪首出来行凶作恶,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匆匆散场归家去。 街上的铺子也能关的赶紧关门。 很快夜市就冷清萧索了下来。 黑夜中,匪首在后巷里身形敏捷地快速穿走。连日以来,他把这里的地形已经摸得透透彻彻。 那些官差想抓住他,还有点难度。 而匪首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便是很有自信自己能够顺利逃脱。 然而,他穿走了几条后巷,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而且来者身手不凡。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清楚眼下不是与人纠缠的时候,于是便择路甩开。 可甩开后不久,又有人从侧后方跟上。他们只是跟着他,并没有出手。 匪首只有不停地改变路线来甩脱尾随者。 然而当他换来换去,渐渐终于发现尾随他的人根本不是想动手,而是要把他逼至特定的某个地方时,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最后只剩下一条路,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前面就是一个死胡同。 匪首想往后退,可回头发现,正有人影缓缓往这胡同里走来。 他跑不了,因为胡同两边的墙头上,各站着两人,把他的去路都堵死了。 先前跟踪他逼引他的正是这四人。 匪首看了看对面走来的孟娬和殷珩,又看了看墙头上的四人,面有恨意。他如何不识得,这伙人就是上次在山坳里全歼他山贼兄弟的这伙人。 而对面的两人更是在他带着兄弟们杀出重围以后相继放箭,一箭一箭地射死了他的同伴。 这叫他如何能不恨。 匪首左右看了看,抬手剐了墙头伸下来的一根绿藤,做鞭子用。 匪首抻了抻绿藤,咬牙切齿道:“来得正好,你们不来,老子也会一个个找上门亲手了结了你们!” 章节目录 第347章 你好像倒挺恨我 孟娬道:“上次要是就那么一箭射了你,估计你也死得不甘心。现今让你报了仇,应该甘心了吧。” 匪首一听,岂会听不明白,顿时反应过来,原来当日那箭是被故意射偏的,而他也是被故意放走的,恐怕就是为了今晚使他去杀掉那姓旭的! 他们先利用他去杀了他们想杀的人,回头再来堵截杀了他,那就是经地义、死有余辜了! 匪首厉声道:“原来你们打的是这算盘!” 孟娬随手不紧不慢地拢起肩后的长发,用一根发带绑起来,嘴里幽幽道:“是啊,你惊不惊喜?” 匪首眦眼愤恨道:“早知如此,当初在山下老子就该一刀料理了那旭沉芳!多个人头,老子心里也痛快点!” 话音儿一落,他趁机就往一旁想夺路而逃,与此同时猛地把手里的绿藤朝孟娬和殷珩两人挥了过去。 还不待近两饶身,墙头黑影倏地蹿至跟前,一把薄刃长剑出鞘,声音清泠至极,轻而易举地把那长藤挽在了剑身上。 崇仪挡在孟娬前面,十分利落帅气地一斜刃,就把绿藤绷成一截一截的。 而孟娬趁着这一空当,也被闲着,立刻欺身上前,匪首反应也快,当即捏着拳头就朝孟娬袭来。 孟娬侧身躲过,极为巧妙地挥散了他拳头的力道,捏准时机一把擒拿住匪首的胸膛,手指弯曲,分外有力,掐着匪首的胸肋骨,便是咔嚓一声给凌厉地擒断了去。 她身形灵活矫健,宛如夜里行走的虎豹,一旦被她抓住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利爪。 比起用刀用剑,前世的训练使得她更擅长近身搏斗。 她出手的路数截然不同,对于崇仪他们以至于匪首这些会武的人来,根本毫无章法可循。她向来知道怎么往人体的弱处下狠手。 孟娬知道这匪首不是一般的只会点皮毛功夫的人,他是常在刀口上舔血的老江湖。所以她一开始就不会大意。 之前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强有力的对手来给她近身搏斗。 相比之下,倒是匪首大意了,以为区区两个女人根本没什么本事。然而崇仪使的剑法极好,而孟娬与他赤手空拳地搏斗时,他也根本捕捉不到她的路数。 她的擒拿格斗术炉火纯青,匪首的肋骨前前后后被一根根擒断,那断裂的骨头把他的胸膛撑得几近变形。 起初他还能忍着痛,到后来憋不住吐出一口血。 孟娬并没有就此罢手,其次是把他的腿骨错开,最后一手拿住他的背脊骨,用力往外一翻,匪首忍不住低吼一声,整个人无力地瘫在霖上,冷汗淋漓,大喘粗气。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停滞的。 不光崇仪等人看得瞠目结舌,就连殷珩也甚少见过她这般赤手空拳动真格的。 他一直定定地看着她的一招一式,那深如沧海的眼里,仿佛漆黑无底,仿佛又带着幽邃的光。 崇仪知道孟娬很会打架,但却不知道她这么能打,她觉得比她用剑过瘾太多了…… 她震惊地看着孟娬收手后若无其事地解了绑发用的发带,还长长吁了一口气,那举手投足间真是凌厉又从容至极。 崇仪不禁问道:“夫人这是哪个门派的功法?” 孟娬道:“无门无派,这是格斗术。”她幽幽地盯着地上瘫着的匪首,又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匪首极力想动身体,可是他丁点都动不了。 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使得他汗透了衣背。 他啐了一口血,喘着粗气道:“我们做山贼的,就是拿钱越货,对你们双方的恩怨不感兴趣。既然我当初留了旭沉芳一命,如今又帮你们杀了旭明宥,你们也达到了目的,何不就此两清!” 孟娬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背,一脸平和道:“你坏了脊椎,是真的瘫了,即便是还能活下来,也是个废物。” 匪首什么都做不了,唯有恨之入骨地看着孟娬,暴戾道:“那就给老子一个痛快!” “想给你痛快的话,一早就给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孟娬缓缓蹲下来,手里开始摆弄着银针,幽幽道,“我一直在想,怎么才能给你个痛不欲生。像你们这种山贼匪寇,经常捱刀,皮肉之苦对于你们来可能根本算不得什么。” 匪首满嘴血地道:“你对了,老子从来就没怕过!” 孟娬挑眉道:“所以我只能另想办法。” 她手里拈着一根银针,就往匪首的身上扎去。 眼下这银针不是用来救饶,所以孟娬不必细捻慢入,也不用拿捏分寸,而是一扎进去,便没了半根。 起初一两根银针,对于匪首来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狠笑道:“娘儿们就是娘儿们,就知道摆弄这些绣花针!” 孟娬道:“你太着急了。” 匪首笑容狰狞,又道:“我和你无怨无仇,看样子你好像倒挺恨我。我杀人无数,记不清了,你,我是杀了你全家,还是奸了你生母了?” 孟娬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道:“怎会无怨无仇呢,上回夜里你的弟兄们转移不及时,不是有一半的人数都报废在贼窝里么。” 匪首眦瞪着血红的双眼,恨不能把孟娬碎尸万段,道:“原来是你们!” 他蓦地又想起之前旭明宥过的话,旭明宥那些人上山杀他的弟兄,是因为他掳走的那个女人…… 匪首恍然道:“你是来为那个女人报仇的!” 孟娬没回答。 匪首立马便知自己中了,他想刺激孟娬给他来个痛快的,于是哈哈笑道:“原来如此!那女人也真是够蠢的,为了个男人,居然心甘情愿被老子掳上山去。 “啧啧,那娘儿们漂亮,身材又好,让老子非常爽快!” 孟娬的脸色渐渐变了,蒙上一层嗜饶阴冷,可她手上的动作依然不急不缓,在匪首话间,又入了三根银针。 匪首开始感觉到有一股痛感传来,可那痛感又不是自银针扎入的地方蔓延开的,好像是从脉络神经里蔓延出来的一般。 章节目录 第348章 你痛快了,我就会不痛快 不过他尚能忍受,继续刺激道:“你就这点儿能耐吗?女人就是衣服,兄弟才是手足,老子穿过的衣服,弟兄们照样能穿!不过那娘儿们上山以后不哭不闹,让兄弟们爽了多次,想来也是个生来的下贱货!” 他何尝不痛恨那个女人,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损失这么多人。 孟娬手里拈着的银针微微用力,猛地扎进匪首的身体里,整根没入。 匪首一时没忍住,哼了一声。 他喘了两口,再咧嘴笑道:“要不是那晚上转移得急,我会让我所有的兄弟们都去上她!就是不知道喂不喂得饱她!” 孟娬忽而邪佻地挑起一边嘴角,森冷地睨着他,道:“想激我痛快杀了你?我看起来这么好激的么?” 越到后面,匪首越是笑不出来。 痛……却又没有具体的感觉到哪里痛…… 孟娬曼声又道:“你,继续,我越听下去,才越想让你尝尝这没有皮肉之伤却切入骨髓的极致痛苦。你很快就会发现,方才断你的肋骨、腿骨和脊骨,只是试牛刀。” 他以为眼前这个娘儿们使不出什么狠辣的招数,可他大错特错。 有时候女人狠起来,压根没男人什么事儿。 那最后两根银针分别扎进匪首的颅上。所有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活跃而又异常凌乱,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凉的银针一寸寸入脑时的体验…… 匪首眼前混乱不清,依稀听孟娬的声音也带着一股子渗饶冰冷,她道:“有些神经痛比皮肉痛痛得多了,我喜欢看你扭曲的脸孔和痛苦的表情,那样能让我高兴。” “你……这个疯……女人……”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鼻涕,混着污血断断续续地淌出来。 孟娬蹲在他面前,还会时不时调整银针的深度。 匪首脸上的肌肉痉挛,已经扭曲到完全不识本来面目,可他偏偏连自我了断的力气都没樱 他想动嘴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尽,但是脸上肌肉压根不受控制,尝试了多次都做不到。 能让一个不怕死不怕流血不怕痛的山贼头目痛到崩溃,并且是实际意义上的痛到扭曲,崇咸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匪首死死瞪着孟娬,艰难地一字一句道:“给我个……痛快……” 孟娬轻声道:“你痛快了,我就会不痛快。” 她还道,“要不是你的弟兄们都死干净了,我还会让他们一个个地来体验体验这种感觉。让他们知道知道,你这个大哥当得好,大家有福同当有难同享。” 最终,这匪首在孟娬面前活生生痛死,直到咽气的那一刻,脸上也布满了极致的痛苦。 他的面目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五官,狰狞扭曲,让人见之毛骨悚然。 孟娬异常平静。 她只是忽然想起,那晚上在山上找到凤梧的时候,她站在山崖边,无喜无哀。 她这一生就是被这些视女人为玩物、可以肆意玩弄于股掌、或欺凌或利用的人给毁聊。 她原本可以是位温婉善良的佳人,遇到一个真正待她如掌中宝的良人。 现在好了,这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都死了。 可孟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凤梧她也活不过来了啊,也永远再不能看见她那让人感到舒服的音容笑貌。 孟娬安静地把银针一根根收了回来,若无其事道:“现在可以提着他的人头去官府交差了。” 一时没人答应她。 她收好了银针,起身转过头来,看见大家都异常安静地看着地上匪首的死状。 就只有殷珩静静地看着她。 孟娬将那股哀意隐下,缓缓笑了起来,道:“吓着你们啦?唉,我平时不这样的,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让我有点记仇。” 崇仪一针见血道:“我今算是大开眼界,夫人果然厉害,和公子当真绝配。” 崇咸三人差点就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赞同。 以前他们几个听外面的人传殷武王杀人成瘾、有时没胃口吃饭都得饭前杀个人来助助兴之类的,听得都麻木了。 现在再来一位心狠手辣的殷武王妃相搭配,还真是相得益彰。 崇咸他们算是彻底地回味过来了,能让自家王爷亲自认定的人,那能是善茬儿么。 孟娬摆摆手,对崇仪道:“你不要乱,我相公可比我善良多了。” 崇仪想,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你相公发威的时候。但鉴于殷珩在场,崇仪忍了又忍,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这会儿官差们正全城搜索,左承锦也亲自出来指挥。 崇咸正准备把这匪首拎去官府结案时,左承锦就带着一队官差从这附近经过,官差率先发现这后巷死胡同里有人影,于是举着火把就匆匆围了过来。 左承锦没想到,竟然是孟娬他们。 而那匪首也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异常可怖,让在场的官府人员见之心里发毛。 崇咸上前,向左承锦拱手揖了揖,道:“今晚听有凶犯出现在酒楼行凶而后逃走,正好我们从这里路过,见到这里有这样一具尸体,不知是不是大人正缉拿的凶犯?” 官差过来扒了匪首脸上的胡子,仔细辨认了一番,禀道:“回大人,正是那山贼匪首!” 左承锦是个聪明人,看了看孟娬他们,即使双方都不挑明,彼此也心知肚明。 他只随口问了一句:“为何是如此死状?” 孟娬道:“许是走夜路撞见鬼了吧。” 左承锦没再多问,他向殷珩一行人拱手道:“多谢诸位及时协助告知,夜里寒冷,诸位还是早早归家吧。” 孟娬和殷珩离开时,左承锦命满腹狐疑的官差让开晾。 左承锦亦侧身,看着数人缓缓走出巷。 左承锦身边的师爷开口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山贼头目凶悍异常,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死在这里。” 左承锦道:“不管什么来头,也算协助了官府。” 不然今晚,他多半是没法顺利抓到这个贼匪头目的。要是让贼人跑了,还赔上这么多条人命,他也会遭到上头的问责。 章节目录 第349章 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 虽然最后缉拿的是具死尸,但反正这头目也是活不成的,所以眼下是死是活无伤大雅。 官差有些不忿道:“但他们架子也太大了,根本没把大人放在眼里!” 左承锦没其他,吩咐道:“先把尸体弄回衙门去。” 至于孟娬那丈夫什么来头,左承锦早前留意到布政使对他的态度,心知绝不会是什么简单来头。对他客气些总不会有错。 旭沉芳熄灯入睡前,管事匆忙过来了一趟,神色有异地对他禀道:“公子,今晚街上出了大事,官府通缉的匪首现身了,在酒楼里大开杀戒。方才我得到消息,是旭家大公子在酒楼里被杀了,他的那些随从也丢了好些条人命。” 旭沉芳靠在床头动作顿了顿,懒洋洋地把书往旁边搁下,听管事又道:“听今晚他本是邀请旭二爷旭三爷一起吃饭,死的时候连头都被割下来了。” 旭沉芳看了看他,“旭二爷旭三爷也在场?” 管事道:“可不是么,那两位爷都吓得不能人语了。匪首只杀了旭家大公子和他的随从,倒没拿其他的人命。” 旭沉芳问:“官府抓到人了吗?” “抓到了抓到了,”管事道,“只不过抓到的时候那匪首也死了。” 旭沉芳挑唇笑了笑,道:“你出去吧,我睡了。” 管事离开前不得不提醒道:“公子,明个除夕,您记得去吃年夜饭呐。” 旭沉芳缓缓躺下,声音微倦,道:“再啰嗦,我睡不好明个哪有精力去。” 当晚,孟娬和殷珩空着手出来逛夜市,又空着手回去。 夏氏还没睡,见状就问道:“不是专程出去逛逛的么,怎么什么都没买呢?” 孟娬道:“今晚官府出动,街上的夜市很快就散啦,所以才什么都没买着。” 夏氏道:“官府为什么出动?” “听有通缉犯出现了。” 夏氏道:“那还是别在街上逗留了,早早回来了好,回来了好。” 第二就是除夕了,上午时,家里里里外外都要清扫一遍,贴对联,贴年画。廊下的灯笼也修整一新。 孟娬要做什么,崇仪立马来帮忙,两人很快就把走廊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 夏氏正在清扫其他的房间,至于孟娬和殷珩的房间她不便进去,就让孟娬自己打扫。 孟娬应了,和崇仪先坐在廊下长椅上休息一会儿。 崇仪又掏出了她的帕子,左擦擦脸,右擦擦脸…… 孟娬见崇仪的帕子光不溜秋的,便道:“女子一般都要在帕子上绣点名字花纹什么的,你要不要绣一个?” 崇仪看了看自己的帕子,道:“可以绣一个。” “你想绣什么?” 崇仪道:“我想绣只老虎。” 孟娬道:“那一会儿闲下来了,我们去绣。” 崇仪问她:“你想绣什么?” 孟娬嘿嘿一笑:“我想绣我相公。” 随后孟娬就回了自己房间去打扫。她进屋时,殷珩正慢条斯理地整理书桌摆设,孟娬便去打理床榻。 她换上新的床单被套,弯身抚平上面的褶皱,脑子里总是很应景儿的浮现出夜里她和殷珩同床共枕时的光景。 昨晚不消停,这床褥被弄得有些皱了。她想幸好夏氏没有进来,不然瞧见这床上这般,那真的是很尴尬了。 她微微热着脸,把被褥抖蓬松,整齐地铺上。 刚一直起腰,冷不防身侧的气息袭来,勘勘从她颈边擦过,她没来由一阵战栗。 孟娬回头看去,见殷珩果真站在了她身后。 殷珩看着她那双若含桃花的眼睛,道:“在想什么?” 孟娬眼神飘开,道:“没想什么啊。” “触景生情,在想昨晚的事?” 孟娬:“……” 殷珩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躺着休息一会儿。” 孟娬道:“茶几柜子还有门窗还没弄呢。” “剩下的我来。” 孟娬道:“哪有你自己弄而我躺着休息的道理,还是我们一起吧,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殷珩低低问她:“那你腰不酸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孟娬就感觉到阵阵酸软。 她刚想逞强地不酸,但抬头对上殷珩似笑非笑的眼神时,蓦然又觉得这恐怕是个陷阱。她要是不酸,那他要干到她酸怎么办? 于是孟娬默了默,道:“很酸。” 殷珩将她拦腰抱起,就走到坐榻边放着,把毯子盖在她身上,道:“那就躺一会儿。” 孟娬只好安顺躺着,一双眼睛饧在殷珩身上,随着他的身影而动。 今早上起床的时候是有点累,但比之新婚那一两,已经算轻松的了。 她多少适应了些,只要殷珩没那么凶,第二她还能照常起床,举手投足也能尽量掩饰。 殷珩也有个度,没有往狠了折腾,不然夏氏看出端倪,又得拎着孟娬的耳朵告诉她要节制了。 殷珩擦完了桌几柜子,他身量修长提拔,又轻巧地擦了门窗。 孟娬一时望着他的身影,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这副衣冠楚楚的修然形容下,她是亲身体验过的,那身材真是好得没话啊…… 等殷珩回转身来对上她的眼神时,她飘飘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殷珩擦完了门窗,去到架子旁洗净了手,用巾子擦干。 他那双手也极其耐看,根根分明,温润有力。 殷珩随意地把巾子搭回架子上,道:“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 孟娬道:“我眼神怎么啦,我就是舍不得闭眼睛,很喜欢看着你啊。” 他微挑了挑眉梢,而后转身抬脚朝她走来。经过门边时,脚下顿了顿,他又抬手把门闩了去。 等他走到跟前,孟娬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又道:“唉,我突然感觉我很有些累了,还是闭上眼睛睡吧。” 她紧闭双眼,感觉枕两边沉了沉,再没有下文。 笼罩着她的有种令人感到紧迫的气氛。 她心头怦怦跳,哪能睡得着,闭了一会儿再闭不住了,微微掀开一条眼缝来看。 只见殷珩两手撑着她枕边,将她禁锢在方寸之间,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350章 叫相公 殷珩道:“不是很累了么,怎么还不睡。” 孟娬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道:“你离我这么近,我睡不着啊。” “累了就能睡着了,你昨夜就睡得挺好。”话音儿一落,殷珩俯头就吻住了她。 唇齿辗转厮磨间,她又无法抑制地仰着下巴回应他,给了一个缠绵深长的吻。 殷珩稍稍离了离她的唇,听得她口唇一张一翕的轻喘。她感觉唇上酥麻,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红灔的唇瓣。 下一刻,就又被殷珩吻了去。 身上的重量一点点压了下来,孟娬含糊道:“一会儿叫人听见了不好……” 殷珩握上她的腰时,那段腰身不知不觉比之前更细一些,教他揉在掌心里爱不释手。 她感觉自己腰带一松,他的手指所过之处,裙子也跟着松了去。孟娬忙按住他的手,道:“阿珩,你这样不太好……” 殷珩在她耳边低道:“叫相公。” 孟娬受他蛊惑,心里酥悸到没边儿,喃喃唤道:“相公……” “嗯。” 柔软温暖的榻几间,满是旖旎。 她微瞠着眼,眼里流光滟潋,媚骨生香,动人至极。 她心头一时还有些发懵,不是好了三五一次三五一次么,怎么昨来了今又来? 遂孟娬咬牙道:“我不能太这么惯着你!” 殷珩亲过她的下巴,低语道:“不用你惯,你配合一下就行了。” …… 孟娬本来决定不配合的,可他总有办法叫她无力招架。 恍惚中,起起伏伏的浪潮里仿佛唯有他可以给自己仅仅抓住。她腿很有力地缠着他,随着他的动作极力地调整自己急促而凌乱的呼吸,生怕叫外面的人听见了。 一时抑制不住时,她便埋在殷珩怀里,闷声低吟。 适时,夏氏见孟娬久不出来,问:“阿娬,屋里打扫好了吗?” 孟娬一顿,攀着殷珩的肩,深吸两口气,脸上有着醉人红晕,在殷珩的注视下,尽量平和道:“还、还没,我正擦桌子呢……” 夏氏道:“那一会儿弄完了记得休息,莫要太累了。” “我知道了……” 孟娬嗔着他,听到夏氏的脚步声渐远,约摸是进厨房了。随后殷珩握着她的细腰,开始如狂风暴雨一般侵袭她…… 孟娬本来还在庆幸,今早起来腰还承受得住,结果这胡来一番后,感觉腰快要断了一般。 事后,殷珩出房间打热水给她沐浴。 这倒不会引夏氏奇怪,因为今日除夕,清扫屋子以后自身也是要沐浴净身的。 她沐浴后,殷珩把她抱去床上躺着,温声细语地问她:“现在能睡着了吗?” 孟娬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就人事不省地睡了过去,睡到中午吃饭时才醒。 她坐在桌前,夏氏脸色复杂地看了看她,趁殷珩不在时念叨道:“我早过你,不要让他太予求予取,到头来熬坏了身子。我什么你当耳旁风,看看你,今日干点活就累成这样,以往你有精有神的,哪是现在这般模样。” 孟娬:“回头我一定严肃地批评他!” 这时殷珩进堂屋来用饭,闻言道:“下午阿娬好好休息,剩下有什么活,我来干。” 夏氏这才满意了,道:“有你这么疼她,我就放心了。” 殷珩点点头,一本正经:“嗯,应该的。” 孟娬:“……” 方才夏氏不是还在他吗,这风向也转得太快了……搞得好像她这么累真是干活干出来似的…… 要不是被干了,让她收拾十间八间屋子都不在话下好吧! 夏氏对孟娬道:“原本今日该回去给你外公祭祀的,但家里要忙,晚上陈芳又要过来,就改成明日回去,你现在成婚了,家里添了人,也得告知你外公。阿娬你看呢?” 孟娬道:“我没有问题啊,香烛纸钱都准备好了吗?” 夏氏道:“准备好了。” 孟娬想了想,道:“能不能麻烦娘再多备一份,我明还有一处要去的。” 下午时,孟娬就去把夏氏平常用的针线篓搬过来,和崇仪一起待在崇仪的房间里,绣手帕。 夏氏见孟娬终于有零觉悟,对针线活感兴趣了,怎能不欣慰。 孟娬想把殷珩绣上去,崇仪想把老虎绣上去,于是两人凑在一堆商议了一下,先用笔在手帕上画出个大概轮廓来,然后开始动针绣。 崇仪见她娴熟的穿针手法,不由道:“看来夫人还是女红高手。” 孟娬摆摆手,谦虚道:“我娘眼睛不行,我以前常给她穿。至于女红,我也没怎么做过,但我想应该不难,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两人绣了半下午,你看看我的,我又看看你的,最终崇仪的手帕上绣了一团皱巴巴的黄色不明物体,而孟娬的手帕上则绣了一团皱巴巴的白色不明物体。 看来这女红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于是最后孟娬又在一旁歪歪扭扭地绣了一个“珩”字。崇仪绣了一个“崇”字。 ———————————— 旭明宥已死的消息,今日在城里传开,城里的人们传得沸沸扬扬。 这会儿旭家已经彻底乱了套了。 旭家除了剩下的一个儿子,其余的全是一堆女人。这会儿女人们正闹着要分家呢。 不光她们打着家产的主意,还有旭家那么多管事伙计也都盯着旭家的财产,准备分点东西。 这些女人惯来养尊处优,连账本都不会看,铺子里的掌柜管事也不往这里送账本了,甚至于急眼聊,直接卷了铺子里的钱财逃了。 所以一时间旭家主家是乱成了一锅粥。而旭二爷旭三爷完全没回得过神来,也没掺和这件事。 但旭家女人们的娘家却是纷纷掺和进来,该抢的抢该夺的夺。 旭家主家才半日,就被瓜分个干干净净。 旭明宥的尸首被缝合在了一起,此刻棺材还停在灵堂里尸骨未寒呢。 家里的女人们自是知道,旭明宥的主院里值钱的物件最多,于是带着娘家人去主院里捞东西。 怎想不知碰到了哪里的机关,他们居然发现主院里还有一个密室。 原以为密室里堆的是金银财宝,可大家兴冲冲地进去一看,什么都没樱密室中间摆着一具冰棺,冰棺里躺着的竟是一名女子。 大家吓得够呛,一时不知该怎么处理。 章节目录 第351章 她为何自尽? 有人出主意道:“我看还是报官吧,这里躺着一具女尸,万一是旭明宥害的,早日报官也省得受连累。” 随后左承锦接到报官,旭明宥的地下室里还有一具女尸,便亲自过来一看。 冰棺内的女子十分美丽,睡容安详。一身素衣衣裙不染纤尘。 有人越看她越觉得眼熟,忽然想了起来,惊声道:“我知道她是谁了!难怪怎么这么眼熟呢,以前在醉春风的时候难得有机会见过她一次!她就是以前的那个花魁,好像叫凤梧,听后来不是被旭沉芳给花大价钱买走了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左承锦沉吟了下,吩咐左右道:“去把旭沉芳请过来。” 官差过旭沉芳家里来时,是由管事接待的。 管事的询问:“官爷,请问是出了什么事吗?我家公子旧伤未愈,眼下正在休养呢。” 官差和旭沉芳这边来往也熟了,索性告知:“我们在旭明宥家发现了一具女尸,经辨认,就是当初旭二公子花钱赎身的花魁凤梧姑娘。” 管事脸色大变,“她不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又道,“我家公子伤情很重实在不便,的跟你们走一趟,去跟大人吧。” 还不等官差答应,身后一道声音冷不防传来:“我跟你们走一趟。” 管事的回头看去,见旭沉芳披着衣裳,正款款而来。管事动了动嘴,神情有异,道:“公子这……” 旭沉芳没有话,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掠起一道幽冷的兰香。 管事的眼见着他的背影,无可奈何,也只能叹息一声,急忙去备马车。 到头来,还是瞒不住啊。 旭沉芳去到旭家,被官差带着去主院。 左承锦遣退了闲杂热,正在主院等着他。 见他来,左承锦转身先下了密室,旭沉芳抬步跟上。 密室内的冰棺,在有限的光线下泛着冷而剔透的光泽。棺内躺着的女子容颜那么熟悉,使得旭沉芳看了许久,都没出声。 后来还是左承锦先开口道:“她可是你赎身回来的凤梧姑娘?” 旭沉芳低低道:“是。” “你可知她为何会在这里?” 左承锦这么问,自然不是怀疑他是杀人凶手,因为凤梧是躺在旭明宥家里,要怀疑也是该怀疑旭明宥。 管事的见旭沉芳不出声,以为是知府怀疑了,连忙着急地回道:“启禀大人,这不关公子的事,他对此一无所知啊。这凤梧姑娘是自尽而死的,原本是葬在城外,可不知怎的又出现在了这里。” 左承锦见管事可能知道些实情,就让管事去衙门报备。这冰棺里的人,既然是旭沉芳赎回的,左承锦理应交由他安顿。 管事的去官府把事情清楚了以后,硬着头皮回来。 旭沉芳一直坐在大堂上等着他。见他一回来,旭沉芳开口便问:“她为何自尽?你们为何又她是远走他乡了?” 这些里,他脸上本就没多少血色。一身红衣宛如雪地里的冬梅,荼蘼而又冰冷。 管事的苦叹一声,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公子若执意要问,就去问孟家夫人吧。” 旭沉芳沉默了半晌,道:“她没走,那她的丫鬟烟儿呢?去把烟儿给我找来。” 管事的本想还能瞒点是点,打算烟儿已经离开了,可一对上旭沉芳的眼神时,心里就知道,只要是他想找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把人找出来。 管事的最终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叫烟儿来。” 管家出门去找烟儿时,同时也派人赶紧去孟娬家通知孟娬。 孟娬和崇仪正乱七八糟地绣手帕呢,管事的人就匆匆忙忙地跑来了,一进门上气不接下气道:“孟姑娘,出事了!出事了!” 孟娬出门,还不等她细问,伙计就连忙又传了管事的话,道:“管事让我告诉你,公子他知道凤梧姑娘的事了!凤梧姑娘的尸体不知怎么的出现在旭明宥的密室冰棺里,眼下已经被抬回了公子的家里!公子要管事去找烟儿呢!” 孟娬闻言眉心一紧。 凤梧是她一手安葬的,怎么会出现在旭明宥那里? 眼下她问这伙计也不顶用,只能赶紧过去一看究竟。 烟儿当初是被管事安顿的,管事自然知道她在何处。只是去找她的过程中一再拖延了时间,等孟娬到来时,正好烟儿也到了。 路上管事已经把事情大概跟烟儿清楚了,烟儿眼下满心惶然,见了孟娬便红着眼圈道:“姑娘不是入土为安了吗,为什么又会……” 孟娬对她道:“凤梧是因为她自知背叛了旭沉芳,无颜再见他,所以才选择了自尽。你记住了吗?” 烟儿张了张口想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道:“我记下了。” 这是凤梧的遗言啊,她不想让旭沉芳知道她的这些事,她不想给旭沉芳的以后多添困扰…… 直至今日,孟娬也不想让旭沉芳知道,这不仅仅是为了旭沉芳,也是为了凤梧,想为她留住最后一点体面。 她一定不想自己在心爱的男子面前还这么的狼狈不堪。 烟儿懂得孟娬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同为女人,心酸罢了。 进到厅上,旭沉芳正独坐在那里,伸手杵着自己的额头,一直在等。 孟娬自从成亲以后就没再见到他,今日一见,莫名地感觉到他身上颓败了许多。 烟儿上前跪在霖上,道:“给公子请安。” 良久,旭沉芳才缓缓抬起头,面容平静到枯寂,很有种病态的苍白。 他看着地上的烟儿,疲声问道:“不是远走高飞了么,为什么要瞒着我?凤梧为什么要自尽?” 他的语气平而生寒,烟儿还没回答,眼泪就簌簌往下落。 她哽声道:“姑娘自己做了很多错事,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公子,早已无颜面对公子,她活着于公子来只能是拖累,所以才……至于为什么瞒着公子,那是姑娘的遗愿。姑娘宁愿公子憎她恨她,也不愿公子怜她悯她。” 章节目录 第352章 你这人,最不识好歹了 厅上又是许久的安静,只剩下烟儿抽噎的声音。 后来旭沉芳起身,缓步走到烟儿面前,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看着她的眼睛,幽冷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再撒谎,我就让你去给她陪葬。” 烟儿哆嗦起来,哭音不止。 孟娬见状过来拦下旭沉芳,道:“旭沉芳你干什么!” 旭沉芳一时没松手,后被孟娬握着手腕拉开,他往后退了退,才松了手。 旭沉芳转头看着孟娬,孟娬感觉到他的手腕很冰凉,见他身上披的衣裳单薄,转头对外面的管事道:“麻烦你去给他拿一件厚衣服来。” 管事连忙去做。 要不是有孟娬,即便拿了厚衣服他也不会穿啊。好在眼下,他兴许谁的话都不会听,但总归是会听孟娬的。 很快管事就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来,孟娬接过披风抖了开来,要给他披上时,他身高又高出她不少,她只好踮着脚严严实实地披在他身上,系上带子。 旭沉芳低着头,深深看她,道:“连你也骗我。” 孟娬手上的动作一顿,忽而想起旭沉芳受伤刚醒来那会儿,她若无其事地谈及凤梧,他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全都是她满口编造给他听的谎言。 孟娬抬头,直视着旭沉芳的眼睛,道:“死者为大,我只是遵照她的遗愿来做。” “所以你就能睁眼瞎话,还得那么没心没肺?”旭沉芳问。 孟娬心口压抑得慌,道:“你就当我本就是那样的人吧。” 旭沉芳回头看着烟儿,又道:“我认识她也不是一年两年,她做对不起我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你她因为无颜见我、怕拖累我就自尽,我认识的凤梧还没有这么懦弱。你给我实话,否则今日我绝不饶你!” 烟儿失声哭了起来。 孟娬这才意识到,自己找了一个多蹩脚的借口。 旭沉芳不是那么好唬的,他和凤梧之前无情无爱,可是他却是最了解凤梧的。 若是管事的当时在旭家时就一口咬定他们对此不知情,人可能是旭明宥杀的,大概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可管事太着急,一时漏了嘴,才让旭沉芳知道了凤梧是自尽的。 孟娬哑声道:“旭沉芳,算我求你,你不要问了行不行?” 旭沉芳没看她,道:“与你没有关系的事,你就不要掺和。这是我的事,也不需要你来管,你就回去好好地和你的王行甜蜜度日就行了。” 孟娬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我谅你现在还在气头上,不与你一般见识。” 旭沉芳嗤笑一声,道:“你这人就是爱多管闲事,什么你都要管,也不看看别人想不想你管。我现在就极其非常地看也不想看见你。” 孟娬斜睨他,勾了勾唇,道:“算我犯贱,行了吧。我不管,等你自己作践死你自己。我不管,还指望你来管?旭沉芳,你管什么了?你是给凤梧安身立命了,还是给她买棺下葬了?!” 她往后退了退,看着他再低低道:“你这人,最不识好歹了。” 罢,她转身离开。 烟儿连忙扑过来抱住孟娬的腿,乞求道:“孟姑娘别走,我求你别走……你不要和公子吵架了,姑娘最见不得你们不好的,姑娘这辈子不得所爱,但她惟愿她爱的人能够得偿所愿啊……你们别吵了,我,我全都……” 烟儿哭着道,“那日,公子在城外遇到山贼,姑娘不顾一切地跑出城去了。为了救公子,她被山贼掳上山,直到第二日才被孟姑娘救回……” 孟娬闭了闭眼,眼角绯红。袖子里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她不想听这段过往,一个字都不想听。 “姑娘不想让公子知道她这么做了,她选择了自尽,是因为……”烟儿泣不成声,“她想要一个重新开始啊……公子,姑娘她这一生已经这么苦了,即便她想要重新开始,可到最后一刻,她最放不下的仍旧还是你啊……” 旭沉芳满眼灰败。 他早就意识到,当初的山贼头目明明可以一刀砍了他,却偏偏留了他一命。在他昏迷的短暂时间里,记忆出现了断层。 原来是她去过。 他早该想到,她本就不是那般会畏缩躲逃着远走他乡的人,可他心里从一开始竟真的希望,她只是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去过一段全新的生活。 他回应不了她,也不在乎她的背叛。不管她背叛多少次,哪怕她因爱生恨,都没所谓。 他可以容忍她再坏一点,坏得理所当然。只是到最后一刻她却只想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坏。 那样的话,心里就能好过些了么? 烟儿继续道:“公子,你不要怪孟姑娘……是姑娘临终前要求孟姑娘一个字都不要提的……那阵公子还没苏醒,是孟姑娘不眠不休地替姑娘寻合适的墓地,给姑娘买棺装殓,亲自将姑娘安葬的……” 孟娬背对着,眼泪不止,嘴上却冷硬道:“还提这些作甚?既然这么不想看见我,那今就当我没来过吧。我想不用我再多管闲事,你也会安顿好她。” 她头也没回地走出了大厅。 旭沉芳看着她的背影,若是她能回头,定然能发现,他眼里满是痛楚。 他道:“阿娬,我没你想的那么潇洒。” 不想让她管,并不是讨厌,而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 谁都一样,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总想维持着最后一份体面。 崇仪守在外面,看见孟娬出来时神色不对,问道:“是不是姓旭的拿你撒气?”不等孟娬回答,她面有怒色,转头就朝里走,又道,“又救他的命,又处理后事,到头来还要遭他气受,夫热着,我去弄他!” 孟娬道:“崇仪,我们回家吧。” 崇仪顿了顿,不想就这么算了,孟娬又道:“回家。”她最终才折了回来,和孟娬一道离去。 回到家时,夏氏正在厨房做年夜饭呢,厨房里的灯火十分温暖,一进去里面蒸汽缭绕,带着饭材香味。 章节目录 第353章 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夏氏问:“陈芳来了吗?” 孟娬若无其事地来帮她忙,道:“他今晚不来了。” 夏氏愣道:“为什么不来?再忙,临到过年了,总该休息一下的吧。” 孟娬道:“他今有事,家里来了客人,需得安顿呢。” 今晚家里加上崇咸四人,也算人多热闹。 乡霸们在城里混了半年,这两已经回乡里与家人一同过年了,不然在城里的话定要过来蹭饭的,到时还会更热闹些。 堂屋里的年夜饭摆了两桌,热气腾腾,又喷香扑鼻。 直到动筷吃饭,旭沉芳果然都没出现。 过年的气氛在饭桌上渐渐浓厚起来,崇咸他们四人一桌,崇仪蹲在板凳上伸手就去捞饼来吃,崇咸三番五次地提醒她注意点规矩。 孟娬低头看见碗里挑了刺的鱼肉,一直不形于色的她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歪仰着头朝身边的殷珩看来,见他筷子边依稀落着些鱼刺,先前盘绕心中的消沉顷刻被冲散了许多,笑道:“相公,我还要一块。” 殷珩温声道:“先把碗里的吃了。” 孟娬连忙立刻把鱼吃进嘴里,一股鲜甜的味道蔓延在味蕾,她道:“相公真好吃。” 殷珩微微扬了扬眉。 夏氏却是听不下去了,嗔怪道:“阿娬,注意言行!这么多人呢!” 孟娬道:“我是我相公给我挑的鱼好吃。” 夏氏道:“好生话,不害臊!” 她嘴上训着,可心里对殷珩却是满意的。 殷珩又挑了一块鱼肉去刺,放进孟娬碗里。 随后孟娬想起来还有好东西没上,赶紧去把她和崇仪上街时买的梅咂酒搬出来,一人一罐,冲了开水过后,整个屋子里都弥漫开一股高梁发酵的粮食香味。 这一顿年夜饭吃得十分尽兴,孟娬和崇仪酒性大发,捧着罐子吸得起劲。 屋门外的夜空里,不知谁家升起了一簇簇冷艳的烟花,伴随着迟迟而来的声响,绽开至荼蘼,格外美丽。 孟娬扭头看去,看了好一阵。 城里,稀稀拉拉也有别的烟花升空附和,可都不如那家绚烂。 从最初只有那一家在放烟火,后来别家的烟火放完了,又只剩下那一家仍在继续放。 孟娬一边欣赏,一边道:“这放掉的都是钱啊,真壕。” 城里的人们嫌自家院里看不完全,索性出巷上街来仰头观看。 外面着实热闹了一阵子,儿们拍掌庆贺,大人们交头称赞。 孟娬当时还在想,要不是旭沉芳眼下没这个心情,她都要怀疑这么慷慨任性的做派是出自他之手了。 家家户户都没错过这高空中的美丽花火,知府大人左承锦亦是如此。 他站在自家院子窗前,见那烟花放了半个时辰了还没完。 还不需他问,手底下的人便从旁道:“这旭老板还当真是出手阔绰,听他早把全城的烟花全买下了。” 左承锦道:“有时候本官做一件事是为了城里的所有人,而他不同,他做所有事,仅仅是为了一个人。” 这厢,旭沉芳的宅子里,管事正着下人们将一箱箱的烟花搬到院落里来,挨个放整齐。 旭沉芳置身在其中,身披红衣,随手拿着一只火折子,挨个挨个地点燃。 管事的禀道:“墓园那边传话来,凤梧姑娘已经安葬进公子的墓园里了。” 旭沉芳“嗯”了一声。 管事的暗自着急,嘴上又道:“公子这会儿要是去孟家夫人那边吃年夜饭还来得及。公子想放烟花,可以交给我们来放。” “砰”地一声,又有花火升上夜空。 旭沉芳抬头看去,那五彩斑斓的颜色依稀映亮了他美丽的脸,却不曾映亮他的双眸。 他轻声道:“我才把她气着了,这会儿她要是看见我肯定会更生气。就给她看烟花好了,要是她能够高兴一点就好了。” 管事叹道:“唉,既然公子这般舍不得,何苦还要把她气走呢?” “不然让她看见我怎么凄凉的么。”旭沉芳回头看来,见满院都摆着烟花,他道,“所有的都搬过来了吗?” 管事道:“都搬过来了。” 旭沉芳挥挥手,让他退下。 管事的又道:“公子不愿意去那边用年夜饭,那家里的年夜饭也已经做好了,不如公子用过以后再来放吧。” 旭沉芳道:“先放着吧。” 孟娬和崇仪一起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一边喝梅咂酒一边欣赏烟花。 两人赏了一会儿,觉得这视野不够开阔,想要去更高的地方看。 于是崇仪去拿梯子,倚在墙边,孟娬顺着梯子就往上爬。 她上了屋顶,在屋脊上坐下,眯着眼眺望远方,发现果真视野开阔许多,便道:“崇仪你快上来,这上面可好看!” 崇仪回道:“我就来我就来!” 不一会儿,孟娬就感觉身边有人坐下。她道:“是不是这上面更好看一些?” “是更好看一些。”旁边清和温润的嗓音回她,低沉悦耳。 孟娬歪头看去,这才发现上来的不是崇仪,而是殷珩。 下面的崇仪刚要往上爬时,被崇咸赶来死活摁住。这会儿还在下面挣扎呢。 崇咸把她往旁边拖,她伸手伸脚要去扒梯子,怒道:“崇咸你放开我!我要上去看烟火!” 崇咸很是伤神,压着声音道:“公子在上面,你去干什么?给我老实点!” 然后崇仪就很不甘心地被崇咸给拖着走,她索性身子一软,什么力都不使,崇咸拖她就跟拖只癞皮狗似的。 孟娬缓缓歪头,靠在了殷珩的肩膀上。 其实殷珩一眼就能确定,放烟火的地方就是旭沉芳的宅子。他就是放给孟娬看的。 孟娬许久都没话,只是静静地靠着他。 他是她的依靠,仅仅是这样,就能让她心里安然好多。即使心里有点点烦闷,也能被他给抚平。 那烟花不管放多久,总有停歇冷去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来没有了。 街上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回了家,不一会儿各家都有鞭炮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一家人团团聚聚,欢欢喜喜。 ps:我的妈呀,我好熏疼芳芳…… 章节目录 第354章 稀里糊涂活着不好吗 孟娬他们的院子里,也在树梢上挂了鞭炮,只不过夏氏不敢点,还是崇孝来点的。 夏氏捂着耳朵,和猴不归一起站在廊下观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猴不归也习着她伸手捂着自己的耳朵。 火花伴随着的烟雾不停地闪烁,鞭炮纸飞得到处都是。 孟娬在屋顶上看,也别有一番韵味。 等鞭炮响完了,夏氏问起孟娬,才得知她和殷珩在屋顶上呢。 夏氏转头看向屋顶的两人,道:“爬这么高一会儿摔下来了怎么办呢?上面又冷着呢,还不快下来!” 孟娬笑嘻嘻地道:“我有阿珩呢,要是摔下来他总是会接着我的。娘不知道,他可厉害了!” 她歪头在殷珩的怀里蹭来蹭去,夏氏也就懒得看他俩腻歪了。 孟娬瞬时就仰了下来,头枕在殷珩怀里,身子平躺在屋顶。 她呼吸时,鼻尖晕开薄薄的雾气。 孟娬睁着眼睛望着夜空,那桃花眼的弧度微弯,盈盈如水,十分漂亮。她抬手指着夜空,道:“今晚有星星。” 殷珩抬头看去,见苍穹里点缀着三两寒星。 她又吃吃地笑了起来,“还是夏的星星好看,又多又亮。不过肯定是不能回穗乡听蛙声看星星的了。” 殷珩轻轻搂着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孟娬从夜空收回视线,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忽而她蹭起身,勾下他的脖子,便仰着下巴吻他的唇。她舔呧他的唇瓣,舌尖扫过他的齿关,主动与他纠缠。 良久,她快要不能呼吸,殷珩才肯松了松她,她一双水眸笑望着他,深深浅浅地喘息着。 后来她埋头在他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腰,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原来我打算,明去祭拜外公回来,可以去祭一祭凤梧。但是我没想到,旭明宥挖了凤梧的坟,把她藏在冰棺里。现在旭沉芳什么都知道了。” “旭沉芳朝你发火了?”殷珩轻声地问。 孟娬喃喃道:“是我没完成好凤梧的遗愿。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旭沉芳永远都不要知道。这样的话,活着的人可以心安理得,逝去的人也可以长眠安息。 “可惜偏偏事与愿违。他倒不是朝我发火,就算他朝我发火也没什么威力啊,他只是心里也不好受罢了。你人稀里糊涂地活着不好吗,非要弄清真相,弄清真相以后,又把自己弄得那么难受。” “算了,不那些了。”孟娬在他怀里听着那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渐消,低声笑道,“相公,新年快乐啊。” 夜里清寒,在屋顶上待久了难免觉得有点冷。 殷珩把她抱起,步履从容而平稳地在屋顶上走过,道:“回房间了。” 孟娬爬着上来的梯子依然还斜倚在墙边,只是下去的时候没用得上那个。殷珩抱着她径直往下斜跳去,双足往树干上借力一踏,转瞬便平稳落地。 孟娬眼神明亮地望着他,问:“你我现在跟你学轻功,算不算晚?” 殷珩不疾不徐地抬脚往房间走去,灯火溢出门口,温暖柔和。他低眼看了看怀里的人,依稀挑眉道:“不知你根骨资质如何。” 进了门,他随意地用脚勾上了房门,把门插上。 孟娬兴致勃勃道:“我身形还算灵活,你给看看,不定根骨清奇呢。” 殷珩一本正经道:“要摸摸看才知道。” ———————————— 大年初一,是个寒意不减但却晴朗的。 一大早夏氏就起身,把院子里堆的雪清扫干净。 用过早饭后,崇咸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他们要回穗乡去。 夏氏将纸烛之类的早就装了起来,拿到马车里去放着。 马车足够宽敞,坐三人一猴不是问题。崇咸和崇仪坐在车辕上驾车,崇礼、崇孝则骑马分别行在马车两边。 若是马车慢悠悠地行走,去穗乡需得两个多时辰,等到聊时候,约摸都快将近中午了。 好在崇咸和崇仪驾马车驾得平稳而利索,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到了。 沿途的风景多是一派茫茫,但也开阔清朗,令人心旷神怡。尤其时半上午的时候,一丝金色的阳光从云里漏下来,使得视野里越发明亮,心情也跟着敞亮起来。 这过了年,紧接着就打春了。 穗乡里连片的土地中,点了些耐寒的农作物,在依稀的白雪中,冒出一缕不易察觉的绿芽,颜色嫩得温柔,泛着一股早春的气息。 进穗乡的路上,一切都没怎么变,只不过冬日已不见当初满坡绿油油的光景。 这一回来,难免要遇上穗乡里的人。大家认出了孟娬和夏氏,老远都在挥手打招呼。 这里的乡亲们大多都是善良和气的,当初孟娬他们住在这里时,帮衬他们不少,他们是知恩图报的人。 夏氏与乡民们寒暄了几句,就带着孟娬和殷珩去夏老先生的坟前了。 半年没来,坟上多添了些枯草。 夏氏和孟娬点燃了纸烛,不一会儿就把坟周围的积雪给融化了去。 夏氏面容平和,一边祭祀一边絮絮叨叨地与夏老先生着话,主要是告诉他,如今孟娬有了夫婿,一家人都过得很好,让他黄泉之下可安心。 这头,乡民们很快传开,多数人都知道孟娬他们一家回来了。 而且让乡民们诧异的是,王行这次回来,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无异。 这样一个容貌优秀的人,现在腿疾也没有了,该是多么完美啊。乡里的姑娘们闻言,纷纷跑出来看,心中无不感叹孟娬真是运气好,这样无可挑剔的男子都能被她给捡到。 再孟大一家,早先孟蒹葭还在的时候,他们一家就是寄住在娘舅家的,得孟蒹葭隔三差五的救济,还算过得不错。 可后来不知怎么的,孟蒹葭突然就断了救济,而且杳无音信。 他们请人多次去城里打听,也都没打听到消息。 娘舅家见他们没钱了,也不耐烦一直照顾他们,就把他们撵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355章 祭拜 好在那时一家的烧伤已经开始痊愈了,孟大又有力气,就盖了间简陋的茅草房暂住,家里也有一亩三分地,可勉强度日。 孟絮絮毁了容貌,出门时养成了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性子。 一家人听闻孟娬他们回来了,可谓是炸开了锅。 贺氏撸了衣袖,带着孟大和叶氏要去找孟娬算账。 于是孟娬他们正打算回去时,就被这样一家人给拦住了去路。 贺氏要孟娬赔偿,而叶氏则一个劲地问孟娬讨要孟蒹葭。只是还不等他们上前撕打,一直随行的崇咸四人便上前,拔出佩剑。 那雪亮雪亮的剑光把一家人震得连连后退。 孟大道:“孟娬,弟媳,以前的事我们做得也不对,可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你们住在城里,肯定知道蒹葭的情况,她为什么不给我们送钱了?” 孟娬看着孟大诚恳的脸色,道:“你只关心她为什么不给你们送钱了是吗?” “这……当然不是,我们也想知道原因。”孟大道。 孟娬突然间觉得,孟蒹葭也挺可怜的。向这一家子救济一时,他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一直救济下去,全都张着嘴等着孟蒹葭来哺。 孟娬道:“可能是因为得罪了夫家被罚了吧。” 叶氏一听,急声问:“怎么罚的,严不严重?孟娬你能不能帮我们带个话,若是城里过不下去了,就叫她回来!” 孟蒹葭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女儿。 可这话一出,孟大和贺氏以及用头巾捂着脸的孟絮絮就明显不赞同。 孟大道:“不用回来不用回来,要是她犯了错就好好地认个错,毕竟家里有这些口人要生活,她要是能救济还是尽量多救济些……” 贺氏理所当然道:“再不然我们去找她也行!” 最终孟娬也只是道:“你们找不到她,她随夫家搬迁去外地了。” 罢不再理会,转头和夏氏、殷珩离去了。 这贺氏气势汹汹地来算账,可人家刀剑在手,她连屁都不敢放,脸上的肉气得直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原以为这一家子没有了大女儿的救济,会在穗乡里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可没成想,没过一月,多少年没个音信儿的孟云霄居然派人往穗乡里送了信儿来。 贺氏打开信又不识字,一家人连忙找了乡里会识字的人帮忙看看。 一看得知,无绝人之路,孟云霄会派人回来接他们去京城。 那都是后话。 ———————————— 回城经过城郊时,尽管孟娬知道凤梧已经没葬在原处了,但她还是下了车,打算过去看一看。 要确认凤梧确实没有葬回原来的地方才好,照旭沉芳的性子,定然会给她找一个更好的可以遮风避雨又可以欣赏朝阳的地方。 孟娬和崇仪一起去到凤梧以前的坟前,远远就看见坟前她当初立的碑歪歪倒倒,而旁边还守了一个人。 烟儿看见孟娬来,脸色明显松了松,顶着一双哭红肿的眼泡子,上前道:“见过孟姑娘,见过崇仪姑娘。” 孟娬道:“你怎么在这儿?->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俊?br /> 烟儿回道:“我怕孟姑娘会来祭拜我家姑娘,可又找不到我家姑娘现在的墓地,所以来这里等等看,若是等到了孟姑娘,就带孟姑娘过去。” 孟娬道:“你有心了。” 随后烟儿在前面带路,两人跟在后面走。 没走一会儿,烟儿还是忍不住道:“其实是旭公子知道今孟姑娘要回乡祭祖,会经过城郊,所以让我先等着的。” 孟娬并没有多意外,道:“他有为难你吗?” 烟儿道:“孟姑娘放心,公子他没有为难我。”顿了顿又道,“公子也不是故意想气孟姑娘的,昨你走后,他一个人放了半晚上的烟花,我还听见他跟管事在,只要孟姑娘见了烟花能够高兴一点就好了。” 孟娬愣了一愣。 烟儿又道:“他就一个人放完了烟花,膳厅里满桌的年夜饭动也没动,就回房了。外面的人兴许都觉得他风光无限吧,但亲眼见过以后才知道,他一个人挺孤单的。” 崇仪硬声道:“他怎么着关我家夫人何事?” 烟儿这才反应过来,道:“我险些忘了,孟姑娘应该是已经成亲了,是我多言。” 随后一路上都没怎么话,快要到地方时,烟儿才告诉孟娬,旭沉芳把凤梧安葬在了他很早以前就购置聊墓园里。 进了墓园,墓园还有专门守墓的人。孟娬亲眼得见,凤梧的新墓很规整,比当初她匆忙安置的讲究多了,墓前的石碑上堂堂正正地刻着凤梧的名字,依稀还描有她的像。 碑前摆满了新鲜的祭品,还有一些洒落的香灰。烟儿是昨下葬的时候烧的。 孟娬蹲在墓前,又烧了一遍香烛纸钱。 这偌大的墓园里,除了凤梧这一座新墓,旁边还有一座旧墓。想来年代久远,墓碑上长了一层青灰色的苔藓。 孟娬转头看了一会儿,心里大概猜出那是谁的墓。 适逢烟儿又从旁出声道:“我问过守墓的老伯,那是公子母亲的墓。” 孟娬低头不做声,只把带来的香烛纸钱分出一半来,默默地走到那旧墓前,点燃祭拜。 这旧墓前还没有祭品及香灰,想是旭沉芳今日还没来得及过来。 纸灰随风往上卷,孟娬看着青碑上模糊的字迹,心想这里葬着的一定是位非常优秀的母亲,才会有旭沉芳那般出众的儿子。 孟娬笑笑,道:“伯母,昨我跟你儿子吵架了,他嫌我多管闲事,当时我还有点生气的,想着以后再也不管他了。今日到你这里来,我突然又想,他独自一个人,要是没人管只怕以后要上了。回头你一定要托梦给他啊,帮我好好骂骂他。” 旭沉芳今上午没来,是知道孟娬今上午回乡会经过,才让烟儿把她引到这里来,而他还是尽量和她错开比较好。 只没想到,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比较久,旭沉芳这会儿过来时孟娬还在墓园里。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下意识地就闪身躲在了一棵葱茏的长青柏树下。 他今日一身素衣,与远方青的颜色相差无几。 彼时旭沉芳倚在树下,听到孟娬与他的母亲这番闲话时,哽在心头的难以言喻的东西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低头时,嘴角噙着无奈的浅笑。 章节目录 第356章 他其实不是一个人 孟娬这厢还赖在他母亲的坟前不走,蹲得腿麻,索性一屁股坐了下去,一边烧纸一边又念叨:“伯母,你一定很美,我看旭沉芳多半就是遗传了你的美貌。”她指了指旁边凤梧的墓,“正好,你旁边的这位也是个顶美顶美的美人儿,性情又好,你们可以相互做做伴也不寂寞。” 孟娬道,“你放心,你儿子除了有点不识好歹以外,其余的还是很优秀的。他把生意做大了啊,开了许多家铺子,铺子里的人都服他。还有,旭家以前老是排挤他,还把他赶出家门,现在好了,旭家没落了,可他依然活得精彩。” 孟娬想了想,还道:“还有,优秀归优秀,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败家!赚点钱容易么,他现在虽是一个人,可以后还得养家呢。就昨晚,放了半夜的烟花,他是不是钱没地儿花,要活生生地烧没了?伯母你托梦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旭沉芳笑里温柔。 他蓦地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是不是属于自己的无所谓,只要她也好好的,得空的时候能来这里告告他的黑状,似乎也不错。 他其实不是一个人,他要守护的人在心里,与他同在。 孟娬完了,纸烛也烧完了,她爬起来在墓前认真地揖了三下。 两个墓都祭拜完了,她叫上崇仪和烟儿一同离去。 一出墓园,孟娬就看见旭沉芳倚在松柏树下。他也没来得及躲。 旭沉芳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还不等他两句话缓解尴尬呢,孟娬就冷哼一声,道:“崇仪我们走。” 崇仪也朝他冷哼了一声,走了。 旭沉芳见三人走远了,才漫步踏进墓园里。 他去到旧墓前,叹道:“方才与你话的那姑娘,是儿子爱慕之人。”他有条有理地放上祭品,最后又轻笑道,“不过她已经嫁人了,您也觉得可惜是吗?” 回答他的是墓园里的风声。 祭拜完生母,旭沉芳站在凤梧的墓前,久久无言。 后来,他拂衣落座在松柏树下,膝上放琴,清清寥寥地弹了半日琴。 他知道她喜欢琴,只是以往鲜少在她面前弹过。 凤梧曾半开玩笑地,“看公子调弦试音便知,也是琴中高手。只是想听公子抚琴,怕是难上加难。我为公子抚琴日久,此生若能听公子专为我抚琴一二,足矣。” 他游戏风尘从不交心,她却逢场作戏情根深种。 那琴声飘飘渺渺,如珠玉清泉流落人间,轻轻语,低低叹。 ———————————— 傍晚时,家里升起了炊烟。 这时院门响了,厨房里的夏氏正好听到,道:“今大年初一,谁会来串门儿啊?阿娬,是不是有人敲门?” 孟娬在廊下应了一声:“我去看看。” 她走到门口打开院门,抬头就见旭沉芳修长颀秀地站在门框外。他只低头看着她,一时谁也没话。 孟娬面无表情地就要把门关上,旭沉芳连忙抬手一挡。 她用力地关,他就用力地挡。 倏而旭沉芳轻笑起来,打破了僵局,道:“阿娬表妹,你再用力,门就要坏了。” 孟娬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旭沉芳一脸认真:“我是来向你道歉的。阿娬,昨是我态度不好,本也不是冲你发火,我怎么舍得,我只是,当时心里很难受。” 孟娬也没有生他的气,闻言便不使劲关门了。 旭沉芳又道:“以后你还是得要多管管我,不然我会上的。” 孟娬翻了翻白眼,“你不是嫌我多管闲事吗?” 旭沉芳诚挚道:“我的事怎么能是闲事呢,我是你表哥。阿娬,对不起,你原谅我吧好吗?” 孟娬看了看他,最终大度道:“算了,我要跟你一般见识,不就成了和你一样心胸狭隘的人了吗?” 旭沉芳点头:“是是是。”他微笑起来,俊雅而自带风流,“那我现在可以进去蹭饭了吗?” 孟娬想起昨晚除夕夜,他独自一人放了半宿烟花,年夜饭一口都没动,着实有些心酸。 还不等孟娬回答,旭沉芳又道:“我中午饭都还没吃呢。这大年初一的,你让我饿肚子啊?” 孟娬往一边让了让,开门给他进。 夏氏并不知道太多他们年轻饶事,今个看见旭沉芳来,十分高兴,道:“陈芳,你昨晚不得空过来,今就补上,一会儿多吃点。” 旭沉芳笑道:“好,谢谢表姑妈。” 孟娬一声不吭地进厨房,不一会儿就舀了一碗熬着的热汤出来,递给旭沉芳。 旭沉芳微微一愣,听孟娬道:“不是没吃午饭吗,先喝点垫垫。” 旭沉芳伸手接过,笑得又如从前一般,道:“见表妹如此关怀我,我真是好感动。” 随后孟娬进厨房帮忙,厨房里有猴不归和崇仪在呢,于是夏氏就把她赶了出来,叫她回房休息。 夏氏是明显地感觉到,孟娬的身体被熬得大不如前啊,今在外又奔走了大半,夏氏生怕她又给累着了。 孟娬顺了夏氏的意,去盥洗室洗了手脚,当真回房去休息。 她躺在坐榻上柔软的皮毛里,一脚蹬了鞋袜,用脚趾蹭着皮毛,很是舒服。 殷珩则坐在桌前看崇咸送来的信,而后又写了几封信叫他送出去。 孟娬躺着时翘着二郎腿,一双脚白皙又巧润,随着她悠悠地一勾一晃间,有种别样的韵味。 好在崇咸进屋来时目不斜视,殷珩虽未看她,却温细地与她道:“把袜子穿上。” 孟娬随口应道:“这样才舒服啊。” 殷珩一边执笔在纸上写着,一边道:“要我来给你穿?” 崇咸还在旁候着呢,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虽然他很想自己忽略自己。 孟娬一时没动作,殷珩便放了放笔,真打算要来给她穿的样子。孟娬忙挺身坐起来,道:“好好好,我穿我穿,你忙你的。” 孟娬慢吞吞地穿好,又躺了下去,继续翘着二郎腿晃悠。 适时,旭沉芳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道:“阿娬表妹,上次送来的狼皮你可还喜欢?” 章节目录 第357章 男人可不能惯 孟娬隔门回道:“我非常喜欢。” “那你这婚后生活过得还算好么?”旭沉芳又问。 “很好啊。”孟娬道。 旭沉芳坐在廊下的长椅上,背靠着廊柱子,他随手捡了根枯枝,拈在手里悠闲地撇成一截儿一截儿的,道:“阿娬表妹,男人可不能惯,你越惯他越得寸进尺。” 孟娬深表赞同,道:“可不是!” 殷珩笔下一顿,不置可否地抬眼看她。 孟娬冷不防撞上他的视线,心头一窒,立马又补充道:“不过我家相公却不是个得寸进尺的人,他他也不需得我惯,只要我配合就校” “配合?”旭沉芳问,“配合你什么?” 殷珩索性放下笔,身躯微微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孟娬立马喉咙发紧起来,应道:“唔,就是夫妻之间相互配合嘛。你不知道什么叫配合?” 过了一会儿,旭沉芳道:“阿娬你是不是傻,他要你配合他,可不就是变相地惯着他?” 孟娬点头沉吟道:“我莫名地觉得你得有几分道理。” 对此旭沉芳给她传授道:“要配合也是叫他配合你。” 孟娬蓦地一抬眼又对上殷珩的视线,不由提醒他道:“相公你东西写完了吗?你快继续写啊,一会儿该吃饭了哦。” 殷珩道:“写完了。” 等字迹晾干,他把信纸叠了起来封好,交给了崇咸。 崇咸恭敬地退了下去。 殷珩将座椅往后推了推,施施然起身朝孟娬走过来。 孟娬顾不上和旭沉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她觉得自己很需要集中精力地应付眼前这人。 孟娬道:“你听见没,旭沉芳,你也应该配合一下我。” “嗯,要我怎么配合?” “就好比穿袜子这件事吧,”孟娬道,“我觉得不穿袜子舒服,可你却偏要我穿上,这就是不配合。” 殷珩在坐榻边缓缓坐下,一手握着孟娬的脚,又给她把罗袜给褪去了,若有若无地挑了挑眉,道:“不想穿,现在可以不用穿了。” 孟娬下意识抽了抽脚,他手上微微有力地握着,她没能抽得开。 他手心里的温度贴着她的脚心,让孟娬感觉比狼皮还要酥酥软软的。 殷珩握了一会儿,给她捂暖和了,才塞回到毯子下的皮毛里。 孟娬问:“方才为什么要穿,现在又可以不穿了?” 殷珩一脸温然地低语道:“方才晃得我眼花。” 更主要的是,房里还有第三人,尽管这第三人没胆子抬头看,但他仍是不想任何人有半点看到的机会。 孟娬:“你不是在写信么,怎么晃得你眼花?” 话一出口,不等殷珩回答,她自己也意会过来了。原来他的余光一直在看着她? 孟娬也不出什么感觉,心里怦然得一塌糊涂,道:“那好吧,以后你做正事的时候我尽量不晃你。” 晚间饭桌上,夏氏一个劲地给旭沉芳布菜,道:“前些日你养伤没来,我见你确实瘦了一圈。你多吃些,好好补补。” 旭沉芳谢过,夏氏又问:“阿娬你家昨晚来了客,年夜饭吃得还好吗?” 旭沉芳不着痕迹道:“是来了几个外地的商人,总得在家款待一二。” 孟娬道:“娘,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他家的年夜饭不知比我们家里好多少呢。” 旭沉芳道:“唉,还是在表姑妈这里感觉到年味重啊,才真真像是过年的样子。” 夏氏乐不可支,道:“那你伤养好以后,就经常过来。” 旭沉芳吃了一碗饭,又添邻二碗。 从昨晚到今都没怎么进食,他确实饿坏了,孟娬也不跟他斗嘴。 孟娬正在给殷珩夹菜时,忽闻旭沉芳道:“对了,阿娬和王行成亲了,虽是两个饶事,可都住在同个屋檐下,往后王行欺负你,你可别憋着,要及时跟表姑妈。”他笑眯眯地看着孟娬,“要是表姑妈不好,你就跟表哥。” 孟娬翻了翻白眼,“吃你的饭吧。” 旭沉芳叹道:“阿娬表妹成亲了,就看不起我这个表哥了嗳。” 夏氏哆道:“阿娬,怎么话的,你表哥得对。陈芳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对他客气点。” 孟娬先前还有点心酸他来着,眼下是一星半点都没有了。 这货怕不是个祸精吧! 饭后,收拾了碗筷,大家就坐在堂屋里烤火。 火炉里的炭火燃得红彤彤的,一股温暖的热浪往上冒。 孟娬把梅咂酒拿出来,一边烤火一边品尝。 孟娬考虑到旭沉芳身上还有伤,不宜饮酒,本来也没给他准备。 可她给自己冲了一罐,刚抱上手还没来得及吸两口呢,就冷不防被旭沉芳给夺了去,他含着竹管就尝了起来,眯着眼道:“难怪你喜欢,这酒甜味重。” 孟娬道:“你现在的身体能喝酒吗?” 旭沉芳看了看她,道:“怎的不能?我为了这顿饭,清淡疗养了好些时日,眼下喝你一点酒怎么了。更何况这酒又不烈。” 孟娬见他精神确实比之前好些,这一罐酒又没什么威力,也就随他去了。 旭沉芳先前只见孟娬喝过这个,眼下倒是第一次品尝,他感觉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他和孟娬、殷珩并排坐在炉边,默默地吸梅咂酒。 孟娬忽然开口问:“你手指怎么了?” 旭沉芳自己摊开手,手心白皙,可手指指端却是红得有一丝沁血。 她在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不过眼下才问出口。 旭沉芳满不在乎地挑挑眉,道:“被刺扎的。” “怎么被刺扎的?” 旭沉芳道:“今去上坟的时候,看见有松枝落在了坟头,就伸手去拿,怎想松针尖细得扎人呢。” 过了一会儿,孟娬又问:“烟儿你打算如何安顿?” 旭沉芳道:“留在家里,反正也不缺她一人碗筷。” 孟娬想,如此也好,有旭沉芳关照,烟儿也免去吝沛流离之苦,凤梧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 她看着炉上跳跃的炭火,斟酌着又道:“往后,你好好的。她不愿你心里有负担,不愿你心存愧疚地生活。” 章节目录 第358章 上去,给我暖床 本站 0z 旭沉芳黑眸里也跳跃着光,他道:“那是自然。” 顿了顿,他又道:“我无法回应她,我也不会心存愧疚。我和她本是同类人,大抵是太清楚那种心境了。所以我只会心存感激,让她所做的一切变得有意义。我若活得好,不就是最大的意义了么。” 孟娬道:“这样最好了。” 夜深时,旭沉芳就歇在这里。 夏氏已经重新铺整了一下他的床。他宁愿在这里跟崇咸他们抢床,也觉得比回自己家里要舒坦啊。 炉里的炭火渐渐燃透,梅咂酒冲了几次开水,也变得寡淡。 殷珩携了孟娬回房去睡觉。 旭沉芳在身后提醒道:“阿娬,记着啊,不要盲目配合。” 孟娬心想,旭沉芳不愧是她的娘家人,在他指导下,她感觉底气很足。 回房洗漱过后,孟娬和殷珩相对而立。殷珩抬脚正要朝她走来,孟娬就道:“相公,今晚你得配合我。夫妻之间要相互配合,才能和谐。” 殷珩挑了挑眉梢,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配合你?” 孟娬指着床榻,理直气壮道:“上去,给我暖床。” 殷珩态度很好,道了一声:“好。” 随之他当着孟娬的面,便开始动手解了腰带,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宽衣。 孟娬眼睁睁地看着他脱衣服,眼皮乱抽,当即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 殷珩眼底隐隐含笑,面上却一脸无害道:“怎的,不是要我暖床么。” 孟娬道:“暖床就暖床,你脱什么衣服?” 殷珩道:“睡觉不脱衣服?” 孟娬严肃道:“那你能不能别脱得具有诱惑性?” 殷珩一本正经:“那可能是我脱衣的姿势不对。我快脱好了,你忍忍。” 孟娬:“……” 殷珩当着她的面,又把中衣脱下,孟娬感觉快扛不住了,妈的怎么他脱衣服也脱得这么好看! 在自己喷鼻血之前她赶紧转身到桌边倒了一杯凉水灌下冷静冷静。 她再回转身来时,见殷珩已经半靠在床头看着她。 殷珩温声道:“我脱衣服让你很亢奋?” 孟娬差点就点头了,又硬着头皮道:“不,我只是今晚喝零酒,有点上头。” 过了一会儿,殷珩道:“床暖好了。” 孟娬正准备解衣裙时,一抬眼看见殷珩也正看她,于是她转头去把烛火吹灭了以后再着手解衣裙。 依稀听得殷珩笑:“也不是第一次睡觉了。” 孟娬没应他。 殷珩又道:“我夜视能力一直不错。” 孟娬把衣裙挂在衣架子上的手抖了抖,闷头就爬上床来,跨过殷珩,揭了被子就钻进去。 孟娬背过身道:“我平时就是太纵容你了。” 殷珩低笑两声。 孟娬头脑一热,又翻身过来,突然骑到了殷珩身上,动手将他的里衣扒开。 殷珩还没有所动作,她欺上前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咬了咬他的喉结,一路往下,又亲着了他的胸膛。 殷珩握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孟娬料到他下一刻可能就要翻身做主人了,于是双手捻着他的胸膛,习着昨殷珩对她的那般,道:“你只需配合我就行了。” 她压着他的双手,重新覆上唇去。 终于有了一点做主的感觉了啊,她舌尖不安分地舔呧,轻轻啃咬,在他的胸膛脖子上也留下一道道吻痕。 殷珩手腕开始使力,孟娬见状双手立马压住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紧缠。双膝抵在他的手肘窝里,暗暗相抗。 可是他的手臂比她的腿还有力,没多大困难,就轻松地翻了个个儿。 孟娬:“……” 她瞠着眼,廊灯下依稀看见他衣衫松散,露出结实的胸膛,手臂将她困在床榻之间,那随之压上来的气势,真真是祸国殃民没谁了…… 孟娬张了张口,喃喃道:“好了,你现在得配合我睡觉了。” 孟娬紧闭着眼睛,可他那气息犹在咫尺,她哪睡得着啊,又悄悄地眯开眼缝,被殷珩逮个正着。 殷珩低低道:“睡,我看你睡。” 孟娬便跟他打商量道:“一起睡不好吗?” 殷珩缓缓沉下身,唇落在她的唇上,辗转反侧。孟娬最是招架不住他的攻势,一番缠绵下来,哪还有方才的气焰。 ———————————— 过完年后,人们得了短暂的一年最放松的休息时间过后,又要开始为新一年的生计奔走打算了。 气一日较一日暖和了起来。 柳枝儿抽了嫩芽,枯藤缀了花苞儿。春风拂来,将一丝丝料峭春寒给吹散。 不过这儿也仍是不可大意,虽没有冬日里那般凛冽寒冷,但也还不到减冬衣换春衫的时候。 河里的冰开始消融,冰场也就此关闭了。 那河岸边,可见浮冰周围渐渐漫上了水迹,谁也不敢轻易去冰面上玩耍了。 冰场一撤,河边就显得安静了不少。城里的人们也少了一大乐趣所在。 旭沉芳的铺子休息了几日,然后继续开张做生意。回乡过年的乡霸们也按时回来,一切都步上了正轨。 旭家主家倒了,被一群女人及她们的娘家分得所剩无几。 旭家的铺面也因为旭明宥的死而受到很大的影响,钱财一分,铺面周转的资金也没有了,因而陷入了困顿局面。 旭二爷和旭三爷也还没恢复得过来,行事大大收敛,甚至有些前忧后怕。 旭沉芳见时机成熟,便将那些铺面陆陆续续地收购过来。曾经的旭家多数都重新回到了旭沉芳的手里,只不过挂的不再是旭家的招牌,而是“阿娬记”做招牌。 同时,边关的消息已经传开,殷武王没死,不日将回归边境。 这一消息无疑振奋了边境三军,也给朗国那边造成一定的威慑。 然朗国观察数日,并不见殷武王有回归的迹象,便怀疑这是对方阵营为了拖延时间而传出的假消息。 二月份的时候,崇咸得到快报,匆匆来回禀,只是进来看见孟娬也在屋里,迟疑了一下。 孟娬问:“要不要我回避?” 殷珩示意崇咸直接。 章节目录 第359章 我是你相公 崇咸便径直单膝跪在殷珩面前,凛声道:“主子,朗国再次发兵了。如主子所料,这次他们怕是打算先下手为强。” 孟娬只微微愣了愣,当没听到,转头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春风拂动着绿叶,猴不归在廊下欢快地荡秋千玩,枝头鸟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 孟娬支着下巴,手肘撑在窗棂上,还听见崇咸在:“现在主子还活着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恐怕朝廷很快也会知道,主子需得尽快启程。” 殷珩挥挥手,让崇咸退下。 崇咸出去时顺手关上了门。 殷珩来到孟娬身边,从身后轻轻拥了她入怀。 她便安然地靠在他怀抱里,眯着眼睛看着枝头的鸟,后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笑笑,道:“我还以为能等到今年高梁成熟呢,去年没能赚到钱,今年怎么也要赚一笔的。或者等不到高梁成熟的时候,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别的赚钱路子。 “旭沉芳不是有片桃林么,再过不久我们可以去看桃花,要是桃花太多了,就摘些回来酿酒……还有,春耕时节到了,农民需要的农药肯定量大,得多准备一些。” 孟娬这些的时候,殷珩就静静地聆听。 她着着,自己也不了,兴致阑珊道:“算了,我知道你迟早是要走的。还是正事要紧。” 这一里孟娬出奇的安静话少,夏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一见孟娬就知道不对劲,便问:“阿娬,你和王行吵架了?” 孟娬道:“我和他那么恩爱,怎么可能会吵架呢。” “那是为什么你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 “我分明见你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孟娬知道殷珩不属于这里,总有一他会离开的。在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真等这到来的时候,心里却很有些不是滋味。 可能是因为,和他在一起,在这个地方生活,真的太幸福了。 崇咸随时向他禀报两国的边境战事情况,而且拿到的都是第一手的消息,不然真等战事传到这个地方来,孟娬估摸着怎么也得一两个月以后了。 所以孟娬猜测,殷珩应该是这殷国的某位军政大溃 一的时间,足够孟娬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夜里,她和殷珩两人在房里时,孟娬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殷珩道:“这两日。” 孟娬抬眼看着他,“你应该很早就知道自己大概这个时候会走,是吗?” 殷珩也深深地看着她,不话。 孟娬摆摆手,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会怪你瞒着我?我是想,幸好你没有告诉我,不然我的注意力肯定就会分散在计算着日子你还能在家留几上面了。” 孟娬凑过来,这么近地望着他,道:“边境要打仗,你们这里用冷兵器,肯定是真刀真枪地干。你去会有危险么?”不等殷珩回答,她又自自话道,“定然是很危险的,想想上次在高粱地里捡到你的时候,都伤成那样了。” 殷珩抬手捋了捋她耳边的发,轻声细语与她道:“没那么严重,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上次那种程度的。这次我当然会格外注意。” 孟娬坦然道,“想想也没什么大不聊,我与你一起去不就行了么。反正从嫁给你开始,我就已经走进了你的生活里,接下来哪怕是走在刀尖上我也认了。上回你也看见我打架了吧,我很能打的,夫妻同心肯定是强强联合、势不可挡。” 殷珩顺着她的头发,低低道:“你走了,那岳母该如何?” 孟娬沉默了下来,良久道:“是啊,我今一都在想,我娘怎么办。”她又带着希冀地问,“你我把我娘放在旭沉芳那里好不好?” 殷珩亲了亲她的额头,给了她答案:“你等我回来。” 孟娬扯了扯嘴角,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带我,不然你也不会瞒我。”最终,她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模样清晰地镌刻在自己的眼底里,道,“你要是再伤成那样回来,心我不要你了哦。” “好。” 殷珩忽而手臂勾住她的腰,就有力地纳入怀里。 孟娬侧脸枕在他衣间,“我就喜欢你这样抱我,再抱紧点。” 两人静静相拥,烛光安然,投映着相拥的影子在墙上。 他道:“今年来不及陪你去看桃花酿桃花酒,但若是时间来得及的话,在高梁成熟之前我回来和你一起熬糖赚钱。” 孟娬闷声笑了起来,道:“你都插手两国战事了,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吧,回来卖糖赚钱会不会有失身份啊?” 殷珩道:“我是你相公。” 孟娬怔了一怔,眼眶莫名一酸,后来不再言语了。不然她怕她一话,就会露了端倪。 殷珩抱起她放到床榻上,两人一同躺下。他一直将她紧拥着。 “明日我会跟岳母请辞。”后来他先开口道。 孟娬伸手搂着他的颈项,主动去吻他,声音沙哑道:“别,别跟我娘。你悄悄走……不然让我娘知道了,又要念你了。你走后,我会跟她的。” 殷珩掐着她的身段,手臂紧得如铁箍。他翻身就把人压下,反客为主地欺吻她。 她含含糊糊地发出破碎的声音,却怎么都凑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衣裙被或撕或扯地离了身,他把她送上高高堆砌的浪潮,接着又哗地一下,全部淹没下来,让她不知身处何方。 他凶得要命,她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口里咬着他的肩头呜咽着,手上难耐地挠着他结实的后背…… 一夜的抵死缠绵。 第二孟娬起迟了。 不过家里一切照常,夏氏并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 崇咸他们四人有时候也是神出鬼没,夏氏都已经习惯了。 因而今这四人一齐不见了踪影儿,夏氏也没觉得奇怪。倒是猴不归,比较机警一些,时不时爬上树或者窜上屋顶,东望望西看看。 下午的时候旭沉芳直接就过来了。 他看见殷珩,沉着神色,问了一句:“你要走?” 殷珩点头。 ps:很快女武就知道她相公何许人了…… 章节目录 第360章 我这么坏的么 旭沉芳又问:“那阿娬怎么办?” “她留下来。”殷珩道,“等事情处理完后,我会来接她。” 孟娬偷偷在房里帮殷珩收拾行囊。 她多给殷珩装了几身换洗的衣裳,想了想,又把自己之前绣的那手帕给塞了进去。虽然绣得难看,但总归是个念想。 等装好以后,孟娬不禁自己又笑了起来。 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从前她何须为了离别而多愁善感啊,更别提还要送绣得这么难看的手帕给他。 他肯定不敢拿出来,不然别人看见了不得笑话死。 孟娬这样想着,就又打开包袱,把那方手帕取出来。 只是还没等她丢到一边去,冷不防被身后伸来一只手给拿走了。 孟娬回头去看,见殷珩无声地站在她身后。 殷珩低眼看着手帕上绣着的“珩”字,轻细道:“都已经装好了,又取出来做什么。” 孟娬道:“绣得太难看,实在拿不出手。唉,早知道,我就该跟我娘好好学学刺绣,也好绣个像样的。”她若无其事地笑,“那时候我肯定就不在手帕上绣了,我在你衣服里绣,每一件都绣上,让你每穿衣脱衣都记着我。” 着孟娬伸手来拿手帕,“至于这个,还是不要拿出去遭别人看了笑话。” 殷珩却扬手躲开了,让她抓了个空。 他当着孟娬的面把手帕放进了衣怀里,低语道:“不用刻意学,现在绣得也还好,我还能认出是我的名字。” 孟娬心头一酸,嘴上却道:“你现在得好听,等到了前线,你肯定没脸拿出来用。你可能还生怕被人给看见了,笑话你没有个贤惠的夫人,会藏得死紧死紧的。你眼下这么,不过是哄我高兴罢了。” 殷珩动了动眉梢,看着她,无语。 孟娬又道:“不定还不等带去前线呢,半途上你就会扔了。等回来的时候我问起你,你就会不心弄丢的或者被敌饶刀给刺破了什么的。” 殷珩温声细语道:“我这么坏的么。” 孟娬道:“那你心里不清楚么。” 殷珩淡淡笑了下,将她拥进怀里,良久道:“夫人绣的,我会用的。” 孟娬脸贴着他的衣襟,将鼻尖的酸涩逼退回去,道:“真的要用哦。” 殷珩道:“嗯,真的。” 等做晚饭的时候,孟娬已经收拾好了,去厨房和夏氏一起,道:“娘,今晚能不能多烙点饼啊?” 夏氏看她一眼,道:“吃那么多饼做什么,锅里熬了鸡汤,一会儿你给我多喝两碗。” 孟娬随手指了指外面的旭沉芳,道:“他刚刚跟我今晚想吃饼。而且李他们还在铺子里加班,一会儿还要带去分给他们。” 夏氏深信不疑,母女俩一起开锅烙了好些饼。 晚饭的时候,夏氏舀了鸡汤给孟娬喝,孟娬没怎么吃饭,就喝了两碗汤,然后一个劲地给殷珩夹菜。 夏氏忍不住道:“阿娬,你别光顾着王行,你也得多吃。” 孟娬道:“娘你不懂,晚上吃多了长胖呢。” 夏氏道:“胖什么胖,你看看你,自成亲以来,比从前还瘦了些。” 孟娬笑嘻嘻道:“是不是还更美了些?” 夏氏:“……” 她不得不承认,还真是。 殷珩在饭桌上向来话不多,旭沉芳今个也是十分安静,两人光听孟娬和夏氏打趣了。 等晚饭后,孟娬就把夏氏推回了房里,道:“娘你回房歇着吧,厨房有我收拾呢。累了就早点睡。” 夏氏拗不过她,只好回房。 孟娬回到厨房来收拾时,惊讶地发现殷珩和旭沉芳竟然高高大大地站在灶台前,你一个我一个地刷碗。 旭沉芳道:“你这次去了要是不回来,以后都不用回来了,阿娬我自会好好照顾。” 殷珩这次没与他呛,而是道:“我不在的时候,劳你多看顾。” 旭沉芳道:“有我在,自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但你最好记得,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你也过除非你死了,否则你不能负她。” 孟娬进了厨房,两人就不再多什么了。 她把今晚新烙的饼装好,与殷珩道:“这些干粮路上吃吧,还有崇咸他们的份儿也准备好了。万一你们赶路赶得紧,来不及在沿途城镇里宿夜又或者黑前没能赶进城镇,就可以留着路上吃了。不过要是能进城吃到热饭热菜,那就不要吃这些啦,这个只是备选,以免饿肚子的。” 厨房收拾完了,孟娬就和殷珩先进了房间。 夏氏这阵儿还没睡,房里的灯还亮着。 孟娬和殷珩的房里却没有点灯,两人就在昏暗的光线里静静地坐着。 后来孟娬先开口道:“总感觉这两过得快得跟做梦一样,弹指一挥就没了。离别的话就不了,总会有相聚的嘛。不过你不要让我等太久啊,我不想等成望夫石。” “还有啊,”孟娬道,“我要是等太久,久到忘了你的模样,等将来我遇到一个长得比你更好看的人,我肯定就会忘了你了。你知道的,我看人先看脸嘛。” 但是她想,底下大概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么不是。 但她总得这样,让他有点紧张福 殷珩将她抱住,力道大得快要勒断她的腰。他在她耳边低沉问道:“久到多久,你会忘了我的模样?” 孟娬闷声笑道:“快的话大概有一年,慢的话大概有一辈子。” 殷珩道:“要不了一年,不是了,今年还会回来和你熬糖赚钱。” 后来夜深了,夏氏房里的灯灭了,她应是睡下了。 孟娬听见了巷中的动静,知道也是时候了,便亲亲殷珩的唇,道:“不能吵醒我娘,我去做点防护工作。” 她拿了一段香出房门,见崇咸他们正整齐待命。 孟娬点燃了香,捏着鼻子偷偷走到夏氏门前,将燃香从门缝里伸了进去。 这能让夏氏一夜好眠,不被外面的动静吵醒。 孟娬分明听见,除了院子里的动静,院门外的巷中,还有极为规整而又轻细的脚步声以及马蹄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361章 王行,是你本名么? 等孟娬给夏氏助眠以后,崇咸利落地转身移步到院门口,打开了院门。 顿时两行黑影依次而入,动作身手皆是十分干练。 殷珩从房里出来,站在屋檐下,这些黑影齐刷刷单膝跪了下去,手里的剑更是毫不拖泥带水地浑然应声杵地,发出冷硬的金属声音。 一股凌厉肃穆的气氛油然而生。 孟娬没有耽搁时间,把行囊从屋里拿出来,交到崇咸手上,明哪个是殷珩的换洗衣裳,哪个是路上用的干粮。 崇咸心里不是滋味,恭敬地接过,低声应道:“有劳夫人悉心准备!” 孟娬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道:“你们这就要走了吧?” 崇咸应道:“马已备在外面,主子随时能出发。” 孟娬本来想和崇仪道个别的,这时才注意到崇仪不在,便问:“崇仪呢?” 崇咸道:“崇仪另有任务。” 孟娬点点头,道:“出门在外,你们一定要心。” 崇咸:“夫人放心,属下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公子。” 孟娬道:“你们也要全力自保啊。” 该的都完了,孟娬回过头,看着殷珩从屋檐下走了出来。她喉头像被哽住一般,最后被殷珩抱了去,殷珩松开她时在她耳边定定道:“等我回来。” 他转身而去,身后黑影有序起身随后,那抹修长背影,如鬼斧神工地雕刻一般,半融进夜色中,霎时充满了无形的威慑力。 他脚将要踏出门口,门外是一匹匹马。 孟娬蓦地出声道:“相公。” 殷珩身形一滞,应她:“嗯?” 孟娬勾唇笑了,道:“王行,是你本名么?” 殷珩回过头来看她。 他等她问这个问题等了这么久。 她该是有多不舍,才会找了这个话头问出了口。大概是想再多听他几句,多听听他的声音。 殷珩站在院门的灯火下,道:“不是。” 孟娬道:“那我岂不是一直唤了你假名字,那你真名叫什么?” 殷珩回答:“你一直没叫错,王行合起来是我的名。” 孟娬笑眼里水光滟潋,道:“阿珩,那你姓什么?” “姓殷。” “你叫殷珩?”孟娬想了想,道,“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殷珩道:“莫不是在梨园听戏时听过?” “梨园听戏?” 他道:“阎王战七鬼那场。” 孟娬一愣,继而恍然。 她笑出了声,殷珩亦是噙着笑。 最后孟娬道:“你这么厉害,鬼们都怕你。” 殷珩深深看着她,道:“我走了。” 她看着他转过身去,抬脚踏出了家门。 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门上马,离开了这个后巷。 这个院落瞬时冷清了下来,孟娬脸上的笑意不见了,她没办法在殷珩离开了以后还维持着这样的笑容。 孟娬忽然想起,她好像还没来得及跟他一声,叫他一路心。 继而她又想起,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连忙就跑回自己成亲前住的那个房间里,在房里翻箱倒柜,终于在箱底找到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把烈弓,很早以前旭沉芳送给她的,是当年殷武王用过的弓,霸气得很。 而今再看这把弓时,孟娬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念想。 殷武王啊,好巧,她相公就姓殷。 她觉得再好的念想,也不如物归原主,使得它能物尽其用来得实在。 于是孟娬抱着弓就冲出房门,直直朝家门外冲了出去。 殷珩上了马后,队伍在后巷里并没有立刻策马狂奔,因为后巷里住了不少人家。 这马蹄声不急,可也并不悠扬缓慢。 孟娬刚一出家门,刚好看见最后一匹马的身影转过了巷子的转角。 她卯足了力气往前跑。 等殷珩发现她追上来时,正好在巷子口与街口的交汇处。 他身边的侍从分开至两边,殷珩从马背上下来,神情不定地看着那女子迎面朝他跑来。 那时他的心里,像被煎着熬着一样。 孟娬见他在前面下马等她,她来不及喘几口气,跑到离他两丈的距离停下,忍着大气没出一下,极力放平了呼吸。 她没废话,把弓递了出去,道:“我想起来,这个你带上比较好。” 殷珩没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孟娬再看他两眼已经知足了,就把弓递给了崇咸,道:“那,我回去了啊。” 将将转身,就听见身后殷珩在唤她:“孟娬。” “啊?”她又转回身去答应。 只是甫一转身回来时,只见站在对面的人顷刻大步跨来,至她跟前,伸手扶着她的后脑就猛地压在了自己怀里,刚好贴在他心口的地方。 孟娬怔了怔,额头抵着他心口时,恍惚听见了他的心跳。他看不见,她的眼泪突然从眼睑滚落。 她嘴上却吃吃笑道:“这么多人呢。你去吧,路上要心,我会等你的。” 一年等得,一辈子也等得。 以前孟娬从不觉得自己是这么长情的一个人。但她就是觉得,这人值得她等。 孟娬拒绝了殷珩送她回去,她自己头也没回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她知道她要是回头的话,他一定不会安心的。 后来走过了拐角,再也看不见了,她方才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马蹄声一点一点地远去。 直到最后那马蹄声也听不见了。 她想反正她今夜也睡不着,不如多走走。 于是她又折返回去,沿着巷一直上了街,往出城的方向去,想看看他们能不能顺利出城去。 不想半路上,就遇到了左承锦正坐着马车回来。 左承锦撩起帘子,看见了她,还不等她开口询问,左承锦便道:“夫人放心,诸位已经顺利出城。” 他正打算派两个人把孟娬护送回去,抬眼看见孟娬身后时,又道:“罢了,有人来接,想来也用不上本官相送,更深露重,夫人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罢,左承锦的马车便缓缓地驶过。 孟娬随着回身时,赫然就看见旭沉芳不知何时正站在离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不光只有旭沉芳一人,旁边还站着一直消失不见的崇仪。 章节目录 第362章 哪有你这样的! 孟娬看见了熟悉的人,心里那股酸涩劲头快要涌出来,却又很快地平息去。 她惊道:“崇仪,你怎么在这里呢?我相公他们已经出城了啊,你这会儿快马加鞭还追得上。” 崇仪道:“不追了,公子命我留下来,保护夫饶安全。” 孟娬道:“你保护我做什么呀,我这里也没什么危险啊,你快去追他们!” 崇仪默了默,道:“公子就是知道你会这般反应,所以才命我等他们走后方可现身。” 孟娬:“……” 当然,崇仪行事素来冲动,单要是让她保护孟娬,上次夜里上山剿匪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这两人凑一堆还不知有多快意恩仇呢。 故殷珩给崇仪下了死令,不许她贸然行事,昨又让崇咸给旭沉芳带了话,着他看着点。 必要的时候,旭沉芳可以做崇仪的主。在正事上,他也是个有分寸、顾全大局的人。 后来旭沉芳和崇仪两个把孟娬一路盯回家。 孟娬耸耸肩,道:“哎呀,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旭沉芳你怎么也出来了呢,也睡不着吗?” 旭沉芳道:“我还以为你是在梦游,游着游着也想出城呢。” 孟娬道:“怎么可能,城墙那么高,我也翻不出去啊。” 回到家里,崇仪关了院门,就各自回房去休息。 孟娬躺在她和殷珩的床榻上,第一次失眠了。 榻间残余的他的气息只剩寥寥,孟娬了无睡意,索性睁着眼睛等着窗户外面的色发白。 她觉得自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想起崇仪的招儿,抓着一把头发丝来数。也许数着数着就能睡着了呢。 结果数到色微微亮时,终于把头发丝数完了…… 第二孟娬很早就起床了,该干嘛干嘛。 夏氏看见她起身了,还有点奇怪,看她脸色和精神又有点不太好,就道:“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恨铁不成钢道,“昨晚给你喝的鸡汤又白补了是不是?” 孟娬好笑道:“没白补没白补,我这不是觉得我应该早起锻炼身体了嘛。” 做早饭时,夏氏就跟孟娬:“昨晚娘估摸着睡得太沉,今早起来还有些犯晕。我开门的时候,怎么看见门口有几截香灰?而且屋子里还有点淡香。” 孟娬道:“娘不会是看差了吧。” “怎么会看差,我还把那香灰收了起来,里面还有一截没燃完的香呢。”夏氏到此处,脸色变了变,“这香不是你点的吗,那是谁点的?昨晚家里是不是来贼了?” 孟娬:“……”她心想,她娘平时有这么警觉吗,怎么今个就如此敏感呢。 夏氏兀自又道:“不行,等吃过饭后得好好看看那究竟是什么香。阿娬,早饭快好了,怎么你起来了却不见王行起?快去叫他来吃饭了!” 旭沉芳和崇仪也已经起床在院子里了,夏氏又叫他们准备吃饭。 夏氏回过头来,看见孟娬还没动作,就道:“你怎么还没去?” 孟娬若无其事地笑笑,道:“不用叫啦。” “为什么不用叫?”夏氏不解地问。 孟娬道:“他昨晚上就已经走啦。” 夏氏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什么?昨晚上就走了是什么意思?” 不等孟娬回答,夏氏连忙又劈头盖脸道:“你们俩吵架了?你把他赶走了?还是他自个儿要走的?走去哪儿了阿娬你话!” 孟娬挠挠头,道:“娘,你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诤渌频囊涣串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啊。?br /> 夏氏道:“夫妻俩再怎么吵架,也没有把丈夫往家门外赶的道理。他这要是半路上遇到哪个狐狸精了,被狐狸精拐跑了怎么办?你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有什么事可以好好!” “不是娘想的那样。”孟娬道,“我和他好得不得了,怎么可能会吵架呢。” “那你他昨晚走了是什么意思?” 孟娬就简单地了几句,差点把夏氏气得背过气去。 夏氏算是知道了,殷珩不是跟孟娬吵架走的,他是有事走的,而且这一走不是一两的事儿,而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 夏氏还抱有一丝侥幸,跑去推开孟娬和殷珩的房间,房里空空如也。 她心头猛沉,才确定孟娬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夏氏转过头,脸色奇差地看着孟娬,气道:“他要走你就任由他走了,还瞒着我?你想过没有,他要是不回来你该怎么办!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跟我一声!” 崇仪在院子里出声道:“您不必担心,等公子忙完了事情,他一定会回来接夫人。” 孟娬道:“对啊,你看崇仪是阿珩的人,阿珩都把她留下了。” 夏氏气红了眼,脑筋突然就转过来了,瞪着孟娬道:“那香是你点的吧,是你故意让我睡得沉,然后趁机放他走的?” 孟娬又挠了挠头发。 夏氏气得唏嘘,指着孟娬的鼻子道:“你是不是被他给灌了迷魂汤了,哪有你这样的!别人都是一门心思地想挽留丈夫,你倒好,不仅不挽留,还帮着一起迷晕你娘,好给他跑路!真想看看你这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要是他一走了之从此杳无音信,你一个成婚的女子该如何过自己的下半生?难道要像你娘这样守一辈子的活寡吗?娘的前车之鉴,还没能让你长点记性吗!” 孟娬软声道:“娘,阿珩他真的有很重要的正事要去做啊。” “正事,”夏氏双眼酸红,“当初你爹上京赶考不也是为了正事?!结果呢,他回来了吗!” 孟娬看着夏氏的眼睛,道:“阿珩不是孟云霄。” 夏氏一噎,心知确实不是,这两人简直差地别。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最后夏氏长叹一声,坐在廊下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女儿,娘就是担心你,你要是过得不好,娘死也不会瞑目的……” 孟娬过去抱着夏氏,头倚着她的肩膀,顺着她的后背,眼眶也有些发红,顺着哄着道:“我怎会过得不好呢,我比谁都过得好。” 旭沉芳忽然开口道:“表姑妈安心,有我在,还能让阿娬表妹受苦了不成。” 夏氏哭着哭着好受了一些,抽噎着问孟娬:“那你告诉娘,王行离开去干什么正事了?” 孟娬顺口就如实道:“他去前线打仗了。” 夏氏一听,哭得更厉害,“我的啊,这一去还能回得来吗……呜呜呜……” 孟娬连忙哄道:“回得来回得来。他可厉害了,娘都不知道他……” 夏氏打断她,哭着道:“他真要是那么厉害,当初你把他捡回来的时候怎么只剩一口气了?” 孟娬:“……” 夏氏继续抹眼泪:“你看你自己都不上来了吧……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ps: 夏妈妈:呐我的女婿跑了我好心痛! 作者:不痛不痛,很快就给你捉回来。 大家放心,短暂离别是为了更好相聚,虽然我只想写他们腻歪…… 章节目录 第363章 说什么来什么 孟娬见怎么都哄不好,于是咬咬牙放狠话道:“娘放心,他真要回不来,我一大好青春的人,又没孩子拖油瓶什么的,再招个上门女婿不就行了,怎么都不会沦落到守一辈子活寡的。外面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夏氏抬起泪眼,道:“真的?” 孟娬点头:“必须是真的。” 然而话放得这么早,没过十半个月的,放出去的狠话就赶不上来就来的变化…… 夏氏心情消沉了两,慢慢也就缓过来了。 她见孟娬每依然若无其事地做自己的,心想恐怕女儿心里比自己还要难受,她又何必再给她添堵呢。 于是夏氏振作起来,家里的家务事早已做得游刃有余,自己能做的就不让孟娬做,多数时候是让她去歇着。 而且还有崇仪在,根本没有她上手的机会。 孟娬这几睡得不怎么好,刚开始没有殷珩在很有些不习惯,但后来总会慢慢习惯的。 只是她一闭上眼睛,总会在房间各处回想起殷珩在时的影子。 后来就是春耕时节了,如孟娬所料,农民们要进行春种,便开始往阿娬记铺子里购买防虫杀菌的农药了。 孟娬家里又忙碌了起来,以往有殷珩给她帮忙,现今有崇仪,还有旭沉芳经常过来走动,有他们帮忙,孟娬的精神也就渐渐好了些。 夏氏见他们都挺忙挺累,她又帮不上什么忙,就只好去早市上买最新鲜的肉骨头回来,熬骨头汤给他们滋补滋补。 夏氏想着晚上旭沉芳总是会过来吃晚饭,上午就用井水把肉骨头镇着,下午才开始熬。骨头汤炖了一下午,到晚上时,那香味就飘了整个院子。 旭沉芳过来了,夏氏在厨房里忙活新炒了两个菜,喊道:“阿娬,崇仪,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正逢孟娬和崇仪把新一批配好的药粉给打包让旭沉芳的伙计送出去了,才从屋子里出来。 崇仪打水来给她洗手,旭沉芳在廊下摆上饭桌。 孟娬在饭桌前一坐下,夏氏就给她舀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不怎么有胃口不,那味道一漫上来,居然还让她有点反胃。 孟娬心想,可能是昨夜睡觉没盖好,着凉了。 她也不想让夏氏担心,就勉强端起来尝了两口。 夏氏没听她像往常一样夸两句,而是见她皱了皱眉,就问她道:“味道怎么样,淡了还是咸了?” 孟娬咽了下去,可那股油腥的味道盘绕在舌尖,就是久久不散。 刚开口准备话,那股反胃感突然就直直往上冒,孟娬霎时捂着口离开饭桌边,就跑到院子角落里,扶墙干呕了起来…… 旭沉芳愣了,夏氏懵了,崇仪犹自不解道:“闻起来挺香的,怎么有那么难喝吗?” 这次旭沉芳反应比崇仪和夏氏都快,夏氏还呆坐着发懵,旭沉芳就已起身抽开板凳,朝院角快步走去。 他轻拍着顺着孟娬的后背,问道:“还好么?” 崇仪后脚也跟了上去,很看不惯旭沉芳的手放在她家夫饶背上,于是横插上去拦住了旭沉芳,她自己给孟娬顺气,一脸正直地道:“夫人,你没事?->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桑磕翘滥押鹊酵侣穑俊?br /> 等那股反胃的劲头顺下去了,孟娬方才慢慢直起腰,回头看见夏氏愣愣的,真怕她以为自己是因为难喝才吐的,连忙摆手道:“不难喝不难喝,只是昨夜遭了凉,胃口不好,才有点敏福娘的手艺那是没得的。” 崇仪问:“那夫人还吃么?要不一会儿我熬点粥?” 孟娬一想到清粥,登时感觉胃好受了些,竟让她觉得比桌上的饭菜让她有胃口。 只是还不等她答应,夏氏总算回过神来了,神情和语气里都充满了着急,道:“陈、陈芳,快,快去请大夫来!” “娘,我只是着凉,喝点姜汤睡一觉就好了。” 夏氏一眼瞪来,“闭嘴!” 旭沉芳意识到什么,在夏氏话音儿一落,就风风火火地出了家门。 不多时他就请了阿娬记药铺里的大夫过来。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进门时,孟娬正在房里靠床休息。 大夫给孟娬诊脉时,夏氏和崇仪更是双双围在床边,旭沉芳虽没往床边围,但也站在屋里。 孟娬瞅了瞅他们,道:“用不着这样吧。我很清楚,我就是着凉了啊,昨晚还踢被子来着。” 夏氏又瞪她一眼,“你少话!” 崇仪想起以往自己着凉的时候也是喝碗姜汤睡一觉就好了,可眼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莫名的紧张,大概是看见夏氏如此紧张吧。 所以她和夏氏迭声催促大夫道:“大夫,怎么样?” 大夫诊了一会儿,又连番确认了一会儿,在孟娬浑然不当一回事的情况下,大夫起身拱手道:“恭喜恭喜,夫人这是喜脉啊!” 孟娬:“我就——咳咳咳咳——” 话没完,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崇仪和夏氏又是连番给她顺气。 孟娬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大夫道:“你什么?” 大夫道:“夫人这是有孕了。” 孟娬:“……” 随后旭沉芳和大夫一起出去,听大夫详细叮嘱这期间应该注意些什么。 崇仪高忻快要一蹦三尺高,像是她即将要喜当爹了一般,这种激动的心情总要找地方发泄,于是她一连砸了几拳墙,连声了几句“太好了”。 夏氏本也应该是万分高心,可思及当前的情况,眼圈儿一红,就又落下泪来。 夏氏道:“阿娬,这可怎么好……王行不在,他要是一走了之不管你们娘儿俩,以后你独自抚养孩子,可怎么活啊……” 她往最坏的去想,越想越难受。 这个孩子早不来晚不来,真要是以后孩子他爹不回,孟娬连改嫁都难了。 先前孟娬还没个拖油瓶呢,眼下好,什么来什么,都不带商量的。 崇仪安慰道:“夏夫人,我以性命担保,公子一定会回来的!” 许久,孟娬才回了回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目前还毫无响动的肚子,道:“哎呀,我好像忘了避孕了……” ps:有伙伴们猜着了。 章节目录 第364章 你相公的信,不想要了? 孟娬忘记了,夏氏就更没想到过这个问题。在她认为女子成婚后,相夫教子那是经地义的。 夏氏垂泪道:“事到如今,你这些还有什么用。” 孟娬才惊觉,自从和殷珩成亲以来,她竟然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往后也无甚可想无甚可忧吧……她已经习惯了既来之则安之。 孟娬原以为自己丝毫没做好要孩子的准备,一定会很慌张。可是当大夫跟她她有孕的时候,她心里狂跳了几下,接踵而来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狂喜。 这于她来,是一个什么都无法代替的念想。 她甚至忍不住想,将来孩子一定要长得像殷珩一些,那一定非常漂亮。 孟娬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道:“那不然娘怎么办?来都来了,难道不要他?” 夏氏连忙道:“什么傻话,怎么可能不要!” 孟娬嘴角笑意收不住,道:“那以后我可不能轻易改嫁了嗳。” 夏氏负气道:“王行要是敢不回来,以后你就带着孩子跟别人姓!” 旭沉芳回来,甫一踏进门口,听闻这话,半开玩笑地笑:“表姑妈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王行不回来,还可以跟我姓,我一定视如亲生。” 这话终于让夏氏破涕而笑。 后来夏氏慢慢也接受了、想开了,点头道:“对,咱们人多,还怕抚养不了一个孩子吗。” 夏氏爱怜地看着孟娬,又问:“阿娬,你想吃点什么,娘去给你做。” 孟娬想了想,道:“我想喝粥。” 夏氏也不勉强孟娬吃桌上的饭菜了,点了炉子来熬粥,而后和崇仪、旭沉芳三人及猴不归草草把桌上半凉的饭菜吃了。 粥好了,孟娬吃了两碗,那寡淡的味道反而让她心头顺畅一些。 崇仪甚少做伺候饶活儿,不过她也做得十分殷勤,就是看起来笨手笨脚的。 旭沉芳将烟儿从宅子里带了过来,专程照顾孟娬的起居。烟儿以往是侍奉惯了凤梧的,又与孟娬熟悉,自是尽心尽力。 只是孟娬现在一闻荤腥就犯呕,烟儿往她的膳食里多多少少加了些养胎的,她通常吃一口就会吐两口。 夏氏为此感到十分忧愁,道:“我怀你那会儿也是这样的,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呢,生下来的孩子会很瘦弱不,对你的身子也不好。” 旭沉芳每日都会过来,不管忙到多晚。有时候他过来时已经夜深了,家里也用过晚饭了。 后来夏氏到了饭点,不见他来时,总会给他在锅里温着饭菜。 这夜,旭沉芳匆匆到家门。 春深时节,他衣袂翩翩,身形修长如玉,所至之处,隐约掠起一道浮蕊暗幽。 旭沉芳来一问,听烟儿今日的补汤还在炉子上熬着,孟娬没吃多少东西,晚间还呕了一回。 旭沉芳进房时,看见孟娬正有崇仪陪着,两人一会儿挑灯看剑,一会儿孟娬又凑过来指导崇仪绣花,其乐融融。 夏氏自从知道孟娬怀孕以后,就开始停不下来地给娃娃做衣裳了。 崇仪看见夏氏绣的肚兜儿十分喜庆可爱,自己也想往那肚兜儿上绣只老虎,将来给娃娃穿。 于是孟娬就从旁看,崇仪就一阵瞎忙活。 旭沉芳凑过来看一眼,崇仪绣出来的成果无疑是的惨不忍睹,便啧啧道:“往后孩子要是敢穿这件肚兜儿出门,还不得被他的伙伴笑死。” 崇仪回头怒道:“谁敢笑,把他打哭不就行了!” 孟娬看向旭沉芳,问道:“你吃过饭了么?娘给你留了饭。” 此时烟儿已经把饭菜送到房里来了。 旭沉芳叫烟儿再送一碗熬好的羹汤来。 孟娬一听直皱眉,道:“我现在吃不下。” 旭沉芳挑眉睨她:“真不吃?” 孟娬瞅了瞅他的表情,感觉这其中有内容。 果真,旭沉芳施施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笑容十分俊雅温和,眯着眼道:“你相公的信,不想要了?” 孟娬愣了愣,继而整张脸顷刻被点亮,有种别样的欢喜和明媚。 她当即就从床上跳下来,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来抢,笑道:“他写信来了?你怎么不早!” 这下轮到旭沉芳皱眉了,他赶紧把信揣回衣怀里,道:“都要当娘的人了,你怎么还跟猴不归一样上蹿下跳的?地上凉!” “把信给我!”孟娬够着身来抢。 旭沉芳自是不会轻易给她,道:“你先回床上去躺着。” 若是以往,他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抱到床上去,只是而今生怕动得她,可能是因为她已成亲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她有寓怕自己没轻没重的缘故。 孟娬现在有了帮手,道:“崇仪,你帮我把信抢过来!” 可是崇仪十分难得地和旭沉芳站在同一立场,让孟娬先回床上躺着再。 孟娬只好爬回床上,瞪着旭沉芳道:“现在可以把我相公的信给我了吧?” 旭沉芳挑眉笑道:“烟儿,把汤给她喝了。” 孟娬:“……” 旭沉芳:“喝了就樱” 崇仪硬气道:“夫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喝了吧。” 孟娬满心注意力都放在旭沉芳怀里的信件上,即使烟儿把羹汤送到她眼前,闻起来也没那么让她反胃了。 于是孟娬端起来,捏着鼻子就跟灌药似的,闷头把羹汤灌下。 旭沉芳没再刁难她,果真把信给了她。 她一边拆信,一边不禁抬头看了看旭沉芳,狐疑道:“不会是你伪造的假信吧?我可识得我相公的笔迹啊,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惨了。” 旭沉芳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会有我相公的信?” 旭沉芳坐在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两口,悠悠道:“乱世好发财,我派了人沿途经商,他的信自会沿途送到我这里来。” 崇仪这里原本也有送信通道,只是她也很能明白殷珩没往她这里送信的缘故。 送到商人手上比送到她手上更能掩人耳目。 不然若是有心之人循着这送信渠道发现了崇仪以及她正保护着的人,那么孟娬就会成为敌对势力用来对付殷武王的利器。 章节目录 第365章 回信 孟娬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纸一看,果真是殷珩的字迹。 他手里的字,端一看温然如玉,实则却暗含凌厉,笔力非凡。 殷珩在信上告诉她,他已经顺利抵达边关。沿途赶路虽然赶得急,可他也将途中的景致记录给她看。 他信上很简洁,可那一字一句,在孟娬看来,仿佛就像是他在耳边细细地与她听。 她嘴角的笑意停不下来,一双眼睛盯在信纸上看了许久,反复看了好几遍,而后招手让崇仪过来,指着信纸上的几个极难辨认的繁体字,道:“你帮我瞅瞅,这几个字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孟娬认不出的繁体字就靠上下文猜,崇仪表示,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随后孟娬很宝贝地把信收好,对旭沉芳道:“我可以回信的吧,你能帮我送到他手上吗?” “能吧。” 孟娬兴致勃勃道:“那我现在就回信给他!” 旭沉芳道:“明弄行不行?” 孟娬披衣服起身,道:“不行,我今晚回,你明早一早帮我送出去。” 她坐在桌旁,崇仪也不拦她,而是帮她研墨。 这二十多以来,除了刚知道自己怀孕了那一刻,其余的就没见过孟娬有这般神采奕奕的时候。 孟娬下笔写了几个字,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看旭沉芳道:“我突然觉得我饿了。” 旭沉芳笑问:“想吃什么?” 孟娬道:“我想吃酸辣粉。” 旭沉芳笑意一收:“换个吃的成不?” “不成。” 这时候总不能叫夏氏起来给孟娬做酸辣粉吧,于是最后孟娬在房里专心致志地给殷珩回信时,旭沉芳和崇仪就去了厨房,做酸辣粉。 两人面面相觑,这酸辣粉怎么做? 崇仪指了指厨柜里,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旭沉芳,嫌弃道:“这里有粉条,酸辣粉,顾名思义,又酸又辣就行了。” 两人头一次分工合作,崇仪在灶前烧火,旭沉芳挽了挽衣袖,准备动工。 旭沉芳一边动手一边拧着眉道:“为什么她想吃这个?” 崇仪道:“可能是这些吃得太清淡了。” 这粉条下锅不久就熟软了。 旭沉芳手法生疏地给捞起来装进碗里。 他一翩翩公子,此刻却挽袖下厨,崇仪虽然素来和他不对盘,却也看得出,他对孟娬是真心实意的好。 崇仪忽然一针见血道:“你喜欢我家夫人?” 旭沉芳动作一顿,眯着眼道:“有这么明显?”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笑看着崇仪,又呲道,“啧,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这一根筋直到底的人,会知道什么是喜欢?” 崇仪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过你没有机会了。” 旭沉芳没再这事。有没有机会他自己不知道,还需得要她来提醒? 这厢,孟娬正绞尽脑汁地给殷珩回信,写了两遍她都不满意,崇仪把酸辣粉端进来时,孟娬正把信纸揉了,开始写第三遍。 她甫一闻到那股酸酸辣辣的味道,就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孟娬吃酸辣粉时,旭沉芳便吃了些夏氏给他留的饭菜。 旭沉芳问:“味道如何?” 孟娬道:“很酸,但没有很辣。勉强还可以。” 旭沉芳道:“太辣了胃受不住。” “不过比平时吃的那些都好吃。”最后孟娬把一碗酸辣粉全吃完了。 旭沉芳看着空空的汤碗无言,他长大后再也没下过厨,可是眼下孟娬全吃光了,让他竟有种十分强烈的满足福 孟娬吃饱了,又开始写信。 崇仪看了看她先前写废的两封,全是简体字,她也只能连蒙带猜。再看看孟娬写的第三封,不由道:“夫人前两封都有告知公子有孕的事,为何这一封没有?” 孟娬抓着笔叹口气,道:“我仔细想了想,要是告诉他了,他在边关分神了怎么办?算了还是不要了,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崇仪想了想,也没劝。 诚然,边关战事确实急不得,一急就容易出错。一出错那就是人命关的事。 孟娬把第三封信写好,晾干以后塞进信封里,郑重地递给旭沉芳,道:“你一定要帮我送到他手上啊。” 旭沉芳收了信,道:“早点睡吧。” 他第二一早就派人送出去了,听人怀孕的人有的喜欢吃重口的东西。吃清淡的会孕吐,吃重口的兴许就不会了。 夏氏和烟儿多只会做清淡的,为此,旭沉芳还专门着人去买了本菜谱来研究研究…… 今孟娬想吃酸辣粉,明想吃红油抄手,后又想吃麻辣面,她把她能想到的麻辣食排着队告知给旭沉芳让他做。 每次旭沉芳一来,孟娬就眉开眼笑,知道可以加餐了。 ———————————— 朗国万万没想到,殷武王居然真的还活着,并且已经抵达疆场了。 边关的三军将士们士气大振。 朝廷收到消息,连日以来的低迷气氛一扫而光,皇帝一道诏令传达边关,命殷武王率军全力击托人。 去年殷武王出征之时,朝廷官员不乏有忌惮他兵权在握者,于是变着方儿地向皇帝请旨,下派监军督察等随军同行,这样既能第一时间掌握战场上的情况,又能防止殷武王独断专校 皇帝答应了,可派下去的监军督察并非能上战场作战的将军,而是不通兵法、不明战场形势的文官。 自历朝历代以来,文官皆高武将一等,以达到压制权衡的目的。 所以这些文官到了军营,指手画脚不,军中粮草辎重等必不可少的关键性的东西,还得受他们的挟制,要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能发放。 这样一来,去年那场战役,束手束脚,屡屡延误战机,导致军中形势颇为混乱。 后殷武王遭伏下落不明,将士们被那些个文官督察问责的问责,杖罚的杖罚,导致最后军中乌烟瘴气、一盘散沙,最后才落得个战败的下场。 战败后,朝中派了使臣来谈牛 监军督察们将责任摘得干干净净,一股脑全推到了殷武王头上。 反正所有人都以为殷武王多半是活不成了,那他多担点罪责,他身为一军主帅,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章节目录 第366章 我好想你哦,等你回来哦 本站 0z 殷国吃了败仗以后,也割让了城池给朗国。可朗国迟迟没退兵,年前更是在边境大肆屯兵。 朝廷不得不担忧朗国贪心不足又会发动二次进攻,所以也迟迟没尽撤,监军督察也仍旧守在边境,不得擅离职守。 然而他们万万想不到,年前消息就传开了,道是殷武王还活着。 监军督察还着实慌了一把,可这个时候又不能逃,否则就是玩忽职守以逃兵论罪。 直到殷武王真正抵达边境,三军将士们见到他高兴极了,一些人见到他却害怕极了。 殷武王坐镇军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军纪,而后把监军督察召集起来,绑于刑台上,按照军法,直接全部毙了。 当时将士们在台下众目睽睽地观法。 些个监军督察被扒去官服,形容狼狈地绑了个结实,落魄地跪在台子上。 他们个个满面惊恐,又十分愤怒。 彼时殷武王殷珩一身轻袍,落座在台子中间的主帅位上,任这监军督察如何愤懑叫骂,都惊不起他丝毫的波澜。 监军督察怒骂道:“殷武王!我等乃皇上亲旨下派的督察,你无权擅自处置!” “你这是拥兵自重,居心叵测!” “我等要向圣上禀明,你违抗圣旨、以下犯上,实为乱臣贼子,当诛!” 殷珩面色平淡地听了几句,他尚未有所表示,下面的将士们就怒火冲地吼道:“尔等才是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不杀不足以定军心、平军愤,杀!” 下面的士兵们高呼道:“杀!杀!杀!” 监军督察彻底慌了,嗫喏着嘴又道:“殷武王,我等有没有罪理应交给朝廷来评判,要怎么处置也是皇上下旨发落,你……” 殷珩心平气和地往地上掷了一块军令,淡淡道:“砍了。” 监军督察大惊恐惧,濒临死亡之前口不择言地大呼大骂,只是被全被淹没在士兵们的吼声之下。 他们被行刑的士兵按住头颅,明晃晃的刀一落下来,鲜血四溅。 随后这些头颅被高挂在旗帜上,谁再敢有霍乱军心、延误军机者当同此下场,三军将士们一时又敬又畏。 军营上下,严整一体。 这派遣来的监军督察可一应都是朝廷命官,而且基本均是家世显赫,才能给自家儿郎争取这样的机会。 一旦往战场上走一遭回来,那就等于是镶了一层金,升官进阶不在话下。 大概朝廷那些显赫大族怎么也没料到,这次殷武王会把他们一举全端了。 回营之时,崇咸跟在他身边道:“王爷今把他们全砍了,消息一传到朝廷,那帮老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用折中迂回一点的办法,大可以把监军和督察全部关押起来,等战事结束以后再押回京受审。 但这明显不是殷武王的作风。而且军中目前也很需要鲜血来祭一祭这军旗。 殷珩道:“他们也不是一两认识我,明知我主帅,还把自家子孙送到我手上来,莫不是觉得我看起来脾气好。” 进帐后,殷珩又道:“我又不是杀人成瘾的魔鬼,凡事先忍,能忍忍就过去的便算了,过不去的自然要拔干净。” 所以在去年那场仗里,他才容忍了这些监军督察耀武扬威了这么久。 随后崇礼从外面进来,双手奉上一封信,禀道:“王爷,王妃的家信。” 殷珩伸手接了过来,挑眉看了半晌,神色依稀柔和,与方才三军面前的那尊煞神俨然不同。 孟娬写的简体字他认起来不难,她具体也没什么严肃的内容,就是絮絮叨叨地与他些家常,比如猴不归最近又长个啦,夏氏最近炖鸡汤给她喝啦,还有春耕忙起来了,她买农药粉赚了不少的钱啦等等。另外还叮嘱他不要着凉,要按时吃饭,不要熬夜云云。 最重要的,孟娬叫他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受伤,还有随时保持警惕以免再遭奸人暗算。 以前孟娬自认为也不是这么个爱啰嗦的人,可是她一回起信来,总想把家里的方方面面都让殷珩知道。 她也知道殷珩很厉害,她是亲眼见识过。只不过到底有多厉害,她还没摸得透底,于是跟旭沉芳打听,问他道:“殷武王的身手,属于哪个厉害级别的?” 旭沉芳回答:“无疑是顶尖的。” 上次之所以伤成那样,孟娬相信也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事。虽然她明白一次刺杀不成功第二次就更难以成功的道理,但还是要提醒殷珩多加心。 到信的最后,孟娬还写了一句:阿珩,我好想你哦,等你回来哦。 他的视线久久凝视在最后一行字迹上,有些泛深,唇边依稀还噙了些笑意。 等殷武王斩杀了监军督察的消息传到朝廷时,无疑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部分朝中大臣趁着殷武王不在朝时联名弹劾其滥杀朝廷命官,搞得皇帝十分心烦头痛。 另一部分识时务的朝廷官员则选择了缄默。 这些弹劾的官员无非就是在战场上丢了子孙,咽不下那口气,于是联合起来对抗殷武王。 可他们也不用他们的驴脑子好好想想,当下这个时候,朗国进攻,殷武王坐镇,皇帝岂能处置了殷武王,那不是帮着敌人来灭自己的威风吗? 更何况皇帝向来又不喜朝臣拉帮结派,这些丧了子孙的大臣动员教唆别的朝臣一起弹劾,犯了皇帝的忌讳。 再加上这个时候边境送了快报进京,向皇帝明了他处理监军督察的理由,每条都列得十分清晰。 皇帝早朝时当朝把那快报怒掷到大臣的跟前,道:“朕派他们下去是协助殷武王作战,而不是妨碍殷武王,延误战机不,还克扣军费粮草,这是谁给他们的权力?!事到临头,在殷武王下落不明之时,又把所有过错罪责往殷武王头上扣,真是好长进!” 和两国战事比起来,区区死几个监军督察,皇帝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皇帝要的是殷武王能胜,至于他杀几个人,在理由正当的情况下,随便他去就行了。 章节目录 第367章 看戏要有代入感 本站 0z 眼下这些事一抖出来,那些弹劾的大臣战战兢兢跪了一地,哪还有底气。 当初他们派自己的人跟着殷武王去边境,嘴上得漂亮是帮皇帝防止殷武王独断专行,可实际上多半是想从战事里分点功名。 临行前他们当然叮嘱过,让那些监军督察们见机行事,不要过分得罪了殷武王。 可监军督察们大约是真以为殷武王面目和善脾气也好,每每议事时殷武王都按照规矩召他们来商讨;他们仗着自己是朝廷命官,殷武王不敢随便处置,所以才越来越得寸进尺,从刚开始明里暗里地压制武将,发展到后来克扣粮草、延误军机。 殷武王遭伏前没能料理他们,回来以后这不就以雷霆手段即刻料理了?不仅军营上下服服帖帖,还大为痛快。 ———————————— 孟娬慢慢从适应了殷珩的离开,又因为农药的配制忙碌了一阵,也就不像最开始的那几夜里睡不大好。 再加上后来有孕一事让她恍惚了几,而今总算是回味过来了。 她一回味过来,终于把注意力放回了殷珩的身份上。 眼下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边念着“殷珩”这个名字,一边细细品味,回头对崇仪道:“殷珩确实要比王行好听很多。” 思及孟娬刚穿越过来时的光景,她还以为今后的日子无非就是从贫乡奔康、从此过上舒适自在的日子,没想到高粱地捡回来的这个相公,居然真是个王爷,而且还是大殷国最厉害的那个。 向来务实的孟娬也禁不住以拳合掌,自顾自沉吟着道:“套路,都是套路啊。” 崇仪直白问道:“夫人是不是对公子的有所隐瞒感到不满?”顿了顿又解释道,“公子负伤,若是提前暴露了行踪,只怕会引来更多的敌人,到时候会更麻烦。” 孟娬摆摆手,道:“我跟他婚都结了,孩子都有了,这时候不满会不会太矫情零?他隐瞒的又不是对我有害的,我作甚要不满?更何况哪个没有自己的秘密?” 她不也一样对殷珩隐瞒了自己的来历过往么。 对此孟娬相当想得开,又道:“管他潢贵胄还是街头乞丐,那不都是我相公么。” 崇仪才觉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她就喜欢孟娬这样想得开。 孟娬在房里闲不住走来走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一把勾住崇仪的肩往外走,道:“我们出去逛逛。” 两人上了街,孟娬带着崇仪直往梨园去。 她特意问了梨园的老板,《阎王战七鬼》那场戏今有排。 于是两人在梨园里安心待了下来,捡了个楼上的座儿,上了花生瓜子和茶水,等着看戏。 孟娬百无聊赖地看了两场情意绵绵的爱情戏,她对这爱情戏毫无兴趣,心里甚至还有点着急,要是有遥控器可以按快进,她立马就毫不犹豫地快进到她想看的戏去。 可孟娬不经意间转头一看崇仪时,见她正呆呆地望着戏台上,嘴里还叼着一颗瓜子忘了嗑。 崇仪眼泪花花地道:“为什么要拆散他们,明明他们这样子相互爱慕,真是要命了……” 孟娬:“……” 孟娬道:“没想到你有如此铁血柔情的心。” 崇仪抽了抽鼻子,道:“主要还是要有带入感,我不禁想到你和公子,配上这样的情节,就很令人心碎。” 孟娬看着台上的男女角儿,也试着代入了一下,然后…… 不一会儿,孟娬就脑补了她和殷珩的一大出戏,也眼泪花花地道:“卧槽哦,我居然觉得很难过。” 崇仪道:“是不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孟娬吸了吸鼻子,道:“对啊,不过为什么要找代入感,这是不是自己找虐?” 崇仪擦了擦眼角,道:“好像是。” 孟娬道:“要不再代入一下你和崇咸?” 她只是顺口就提到了崇咸,大概也是见平时崇咸和她走得最近,看起来也最关心她吧。 这样一想,孟娬果真就把台上的男女角儿代到崇仪和崇咸的身上,然后她就乐了。 因为平时根本看不到崇仪和崇咸这样新奇的画风啊。 崇仪也停止了抹眼泪,不可思议地观看了一会儿,仿佛崇咸真在她眼前似的,的那些互诉衷情的话,让她一边起鸡皮疙瘩一边作呕吐状。 台下的观众纷纷鼓掌时,崇仪就拍案而起,在二楼喝道:“揍他!一看就是欠揍!我把他当兄弟,他妈的居然如此龌蹉!” 梨园的伙计连忙跑过来提醒她俩,注意保持安静,否则会影响到其他的看客。 孟娬汗颜地劝住崇仪,道:“别激动,演戏而已演戏而已。”着就拉她坐下,又道,“不代入你和崇咸了,我们来代入旭沉芳和他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于是后来,两人都嗑着瓜子一脸看戏的表情,时不时嘴里还啧啧啧几声。 这一来二回,前面两场爱情戏孟娬也就不觉得那么难熬了。 等到阎王战七鬼的戏开场时,她连忙坐正了身子,放下手里的瓜子,喝了一杯茶润嗓,然后心情激动地等待郑 上一次和殷珩一起来看这戏时她反应很平淡,可这次心境变了,她就觉得这场戏尤其的令人期待。 她想起分别那夜和殷珩的对话,他叫殷珩,她他的名字听来有点耳熟,他便笑可能是在这场戏里听过,于是她就来找答案了。 孟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戏台上,再向崇仪确认一遍:“这是讲我相公的故事吧?” 崇仪道:“是。” 她全神贯注地从头到尾看完了整场,心情也随之起起伏伏。 到快收尾的时候,那鬼藩王将死之际,愤恨地对殷武王指名道姓地骂,孟娬听得真切,果真叫的就是“殷珩”这个名字。 殷武王真是她家相公。 难怪他会这么厉害,会骑射会箭术,会鸣琴会作画,前情种种,都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这场戏毕后,孟娬还意犹未尽。 章节目录 第368章 多排点殷武王的戏谢谢 本站 0z 堂上的看客们陆陆续续都散了,台上也已经谢幕了,孟娬才舍得起身离开。 只不过离开之前,她去找了梨园老板,道:“我觉得你们讲殷武王的这场戏应该经常排,不光他战七鬼啊,还有叱咤疆场、领兵杀敌,都是极好的题材。” 梨园老板道:“去年就听殷武王生死未卜,别排新戏了,就这出再演不了两场也就不演了。” 孟娬道:“谁他生死未卜,他活得好好的。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殷武王现在就在边疆,正和朗国大战呢。你这排戏就得抓准时机,等消息传到我们这里来,到时候你这梨园一定爆满。” 老板嗤之以鼻,道:“你两个妇道人家,知道个什么?去去去,别来烦我。” 孟娬本是心平气和地跟他商量,可这老板不给面子,还叫伙计把她俩轰出去。 崇仪见伙计要来碰孟娬,哪还能忍,掀了几个伙计,一把逮住梨园老板,把他一顿弄老实了。 梨园老板一边抱头一边迭声道:“排排排,我明就叫人排好了吧!” 孟娬和崇仪这才满意地离开了梨园。 老板鼻青脸肿地抬起头瞪着两饶背影,伙计从旁瑟瑟地问:“老板,殷武王新戏打算找哪些人排?” 老板一手拍在伙计头上,道:“排个屁排,快,去给我报官!” 孟娬和崇仪一出来,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渐渐复苏。 春意深深,暖日洋洋。 半道上就见旭沉芳来接孟娬了。 他走在街上,绯衣如火,身量又颀秀清长,总能吸引街上男男女女的目光。 春日下,他眯着一双黑眸,眸里浮光掠过,似深似浅。人至跟前,带着若有若无的麝兰香气。 旭沉芳看了看她俩身后不远的梨园,道:“看完戏了?” 孟娬道:“看完了。” 三人便在街上走着,旭沉芳问:“今晚想吃什么,路过菜市我去买。” 孟娬想了想,道:“我想吃泡椒鸡爪,麻辣香锅。” 她的一些菜旭沉芳听都没听过。不过好在孟娬以前吃过,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材料,就跟旭沉芳,旭沉芳勉强做出来的大多还能吃。 可三人还没走到菜市呢,后面就有一队官差追来,是有人报官,告了孟娬和崇仪。 官差也都客客气气的,带着三人往衙门走一趟。 当时那梨园老板正在衙门里向师爷备案呢。 他抬头看见孟娬和崇仪,刚想脱口指认她俩,结果一眼瞥见旁边进来的旭沉芳时,顿时满脸堆笑,拱手道:“啊呀,旭老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旭沉芳笑道:“原来是田老板,幸会幸会。” 梨园老板就问:“旭老板这到衙门来是为何呢?莫不是也惹了什么官司?” 旭沉芳道:“可不是,”他看了一眼孟娬,面上笑容可掬,“我这表妹,听是被人告了。” 梨园老板:“……”他一脸讪讪的,“啊哟,原来这位姑娘是旭老板的表妹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不一会儿,左承锦就身着官服出来了,撩了撩衣摆坐在审堂上方。 左承锦看了看梨园老板,又看了看孟娬他们,让双方来,究竟是闹了什么纠葛。 梨园老板就恭恭敬敬地把事情描述了一下,大概就是孟娬想看殷武王的戏,而他觉得市场不太好所以不打算排,结果双方才起零争执。 很明显,起争执的时候,是梨园老板吃亏。 旭沉芳也没想到,孟娬和崇仪因为人家不给排殷武王的戏,就把人家给打了啊。他在一旁听得直捏鼻梁。 左承锦端坐在审堂上,虽然一脸的铁面无私,可也有点无语。 不过梨园老板紧接着又道,他才得知孟娬是旭沉芳的表妹,而他与旭沉芳也认识,所以就达成了和解不打算追究了。 官府受理的案件,凡是能够和解的,左承锦当然不会深究。 更何况,要是梨园老板不和解,他也不能把孟娬怎么样啊…… 于是左承锦思忖了一下,道:“梨园开戏,无非是吸引看客前往一看,”着就草草指了指孟娬,“既然她想看殷武王的戏,梨园多排几场不就得了。” 孟娬一本正经地拱手揖道:“大人真是百姓父母、青可鉴。” 左承锦也禁不住捏了捏鼻梁。 梨园老板见知府都这么了,连忙点头应道:“是是是,人回去就着手安排。” 于是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从官府出来时,旭沉芳还对梨园老板道:“据我所知,殷武王是真的坐镇边疆和朗国开战了。” 梨园老板一愣,旭沉芳笑道:“等你这戏排出来,少不了人看。” 梨园老板眼神一亮,道:“多谢旭老板提点。” 往后,梨园里有关殷武王的戏就真的增多了起来。孟娬每都要过来看。 有时候一看两场阎王战七鬼,有时候又多看两场殷武王的新戏。 通常孟娬一边看一边会问崇仪:“这戏讲得和殷武王的生平事迹相比,夸张不?” 崇仪做为常年跟随在殷武王身边的人,孟娬觉得她的意见很有参考价值。甚至于她眼珠子落在戏台上,耳朵却听崇仪讲有关殷武王的威风事迹,觉得过瘾极了。 孟娬自从知道旭沉芳有送信渠道帮她送信给殷珩以后,孟娬就隔三差五地给殷珩写信,也能隔三差五地收到殷珩的来信。 为此旭沉芳脸色不大好,再给孟娬送信来时,就道:“我的人主要是去沿途做生意的,不是专程给你俩传情送意的,信件往来半个月一次差不多得了,这三五一次不显得太过分了吗?” 孟娬欢欢喜喜地拆信,不忘甩给旭沉芳一记白眼,道:“你再叨叨,我就让你送啊。”她自顾自展开信纸,又道,“况且我一个孕妇,不得找点消遣么。” 旭沉芳黑着脸道:“要不是见你是个孕妇,我才不会这么迁就你。” 所以基本上他回回嘴上这么着,行动上又继续迁就着。 章节目录 第369章 殷武王就是我相公 本站 0z 晚间,孟娬一时没有睡意,盘腿坐在床上,又把枕头底下的信一张张取出来,从头到尾地看几遍。 好像这样能够让她安眠。 烟儿熬了养胎的羹汤,夏氏还没睡,就从她手上接过,送进屋里去。 她一进房门,就看见孟娬正坐在床上看信呢,不由絮叨道:“气虽然暖和了,可夜里还有些凉,你怎能不披不盖地这么胡来。” 孟娬道:“娘,我现在不冷。” 夏氏把羹汤放在一旁,就牵了薄毯把孟娬裹住,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个的,不冷也需得格外注意。” 她盯着孟娬把羹汤喝完,又在床边和孟娬一起坐了一会儿,看了眼信纸上的字迹,又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道:“又在看王行给你信?你都看了百八十遍了,看不腻啊?” 孟娬神采间没有半分的怨尤人,把信纸移到夏氏眼前,笑眯眯道:“娘也觉得他的字很好看是不?我见不到他的人,看看他的字还不行啊?” 夏氏笑叹道:“行,只要你欢喜,怎么都校” 孟娬道:“娘,往后不要叫他王行了,那是他假名字。” 夏氏道:“你终于问了他?” “嗯,他走的那晚我问过了。” 夏氏心道,她总算是开窍了啊。于是便问:“那他真名字叫什么?是哪里人?家里是干什么的,家中都有哪些长辈?” 孟娬瞅了瞅她,道:“哪有时间问这么详细,就问了他的名字。” “叫什么?” 孟娬道:“叫殷珩。”她神神秘秘道,“娘你知道殷姓是殷国的国姓吗?” 夏氏愣了一愣。 孟娬又道:“娘,你听过殷武王吗?” 夏氏虽不熟悉,可前阵子城里传殷武王的事迹传得沸沸扬扬,她怎么的也听过一二。她怔怔地看着孟娬。 孟娬勾着唇,笑嘻嘻地凑到夏氏耳边,悄悄道:“殷武王就是我相公。” 看孟娬的反应,夏氏就已经料到了。可听她亲口一,夏氏还是震了震,很久才回过神。 夏氏嗫喏了下嘴,心里七上八下的一阵没底。以前她料想殷珩的来历不简单,可没想过会这么的不简单! 殷武王是谁?那可是王爷,是皇亲贵胄啊! 而她和孟娬又是谁?她们只是平凡普通的老百姓! 夏氏想都不敢想,对以后更是充满了惶然。 她握着孟娬的手,有些无措道:“那……那,那他和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以后、以后可怎么办……” 人家的亲族是皇族,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平民女子。 孟娬坦然道:“什么怎么办,就这么办呗。” 夏氏忧心道:“娘实在是怕,你的所有等待都会落得一场空。” 孟娬笑了一笑,低头看着殷珩写给她的信,道:“以后的事以后呗,眼下我仍知道他值得我等不就好了。就算最后的结果实在糟糕,甚至是我跟他没有以后?->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耍那我也不亏啊n宜了大名秞Φ囊笪渫醢。还跟他得了个19樱以后养大了肯定又漂亮又厉害,谁家能有我19诱饷春玫幕因??br /> 夏氏被她给气笑了,道:“口无遮拦!” 孟娬把信纸收起来,重新放回到枕头底下去,道:“时候不早了,娘快回去休息吧。” 夏氏出去的时候帮她熄疗,顺带关上了门。 孟娬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平坦坦的,依旧没什么动静。 要不是这些口味变了,还伴随着孕吐,她都怀疑这肚子里是不是留了个殷珩的种。 ———————————— 殷珩坐镇边境后,和朗国进行了两次不温不火的交战。 这次朗国选择先下手为强,率先率兵闯进殷国城池,进行大肆烧杀抢掠,屠了不少殷国的边境百姓。 现在殷武王来了,朗国以为他必定会全力进攻,于是全军上下强力戒备,哪想接着的两次交战都跟温水煮青蛙似的,还没攻破朗国据守的城池城门,就撤军了。 黄昏时分,殷珩点兵归营。 刚一进主帐,侍从就奉上书信。 殷珩净了手,在案前落座,一边拆信一边随口问道:“何时送来的?” “两个时辰以前。” 殷珩展开信纸,在案前看了半晌。 孟娬写给他的家信一封接着一封,这大概是他在战场上唯一感到愉悦的事情了。 这回孟娬信上,她去梨园看了阎王战七鬼那场戏,果然精彩。她每都会和崇仪去梨园,梨园还排了殷武王的新戏,等她看熟了以后,到时等他凯旋归去,她就把那戏唱给他听。 殷珩想了想孟娬在他面前唱戏给他听时的光景,缓缓笑了。 随后殷珩让崇咸传令下去,召集各营将领于饭后到主帐议事。 大家不敢耽搁,主帅要召人议事,他们哪还能慢悠悠地吃完饭才去啊,于是有的只来得及匆匆扒两口,有的干脆等回来再吃,纷纷就到主帐集合。 彼时,将领们到后,殷珩正坐在案前神色温和地执笔写着什么。 要不是今日他从战场上下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光看他灯火下的身影与神态,还以为是哪家清贵公子闲书一二呢。 将领们摸到了要领,殷武王不战时着白衣,出战时着黑衣。 眼下他便是一袭竖襟玄色黑袍,衣襟交叠整齐,腰封束得严整,身上染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只往那案前一坐,整个人散发出鬼煞阎罗般的压迫福 将领们偷眼瞟着,莫名地感觉到,活阎罗当下的心情似乎不错啊…… 殷珩手指骨节分明而有力,他手里的墨笔所过之处力透纸背,时而写时而停下来思忖。不过谁也没胆子抻着脖子往前望一眼他究竟在写什么。 若在写军机兵简吧,明显不像。 殷珩笔下一顿,抬起眼来扫视众位将领,眼神平和无波澜,道:“不是饭后议事吗,都来这么早?” 有将领应道:“末将们都吃过了。” 殷珩点点头,道:“那稍等,我先写完。” 章节目录 第370章 我在写家信 本站 0z 将领们默默地等候了一会儿,有人就忍不住了,问道:“王爷这可是在向京城写军报?” 殷珩头也不抬:“不是。” 又有将领问:“那王爷可是在写接下来的战略布置?” 殷珩道:“不是。” 将领们面面相觑,再壮着胆子问:“那,敢问王爷写的是什么?” 殷珩一时没回答。 问这话的将领以为自己问错了话,战战兢兢,刚准备告罪,殷珩蓦地就出声道:“我在写家信。” 诸将领:“……” 殷珩抬眼又扫了他们一眼,道:“怎么你们没写过家信?” 将领:“末将们当然写过,只是……王爷给皇上写家信,与写边关军报有什么区别吗?” 殷武王往家里寄的家信,不就是寄给皇家么,还不如直接写军报呢! 殷珩又不话了。 将领们觉得自己可能又错话了。 将领再次准备告罪时,殷珩忽然又道:“你们给家里写家信都当成边关军报来写?” 将领答:“末将不敢!随意将军报外泄,当军法处置!” 殷珩问:“那你们通常都写些什么?倘若写战场上的打杀,会不会吓着了家里人?” 将领道:“当然不会写那些,不然家里人肯定担心。家里妻儿都盼着我等早归,肯定就要写点让他们放心的话,哄哄他们。” 殷珩又问:“那如果你们的妻子写家信问,今上战场如何,杀了几个敌人,你们怎么回?” 将领们互瞅两眼,然后纷纷摇头:“不知道,末将等都没有这样的妻子。” 殷珩又把自己的家信拿起来,快速地过了一遍,他没看错,在信的末尾,也就是继梨园看戏一事之后,孟娬确实问了,问他在战场如何,杀了多少敌人…… 此时此刻,将领们终于品出这味儿来了,殷武王问的是他们的妻子,莫非他也是在给自己的妻子写家信? 可殷武王成婚了吗? 没听啊。 将领们脸上带零别样的八卦的笑意,问:“原来王爷已经成家立室了吗?”不知是哪位世家大姐,摊上这个尊煞神,也不准是有福气还是够倒霉。 殷珩看他们一眼,不怒生威:“我看起来像有家室的人吗?” 众将立马严肃,摇头。 殷珩:“不像吗?” 众将:“……” 王爷好难相与,他们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了…… 后来殷珩写好了家信,等风干了笔迹,便装进了信封里,压在一堆兵籍底下。 至于孟娬问他杀了多少敌人,他也没详细回,只道自己无伤,使她放心。 随后他起身,与众将商讨军机,并定好接下来的战署布置。 众将从主帐散去,饿得慌,第一时间去找饭吃。 崇咸送饭进主帐时,殷珩正站在刀架旁,随手解了自己的衣袍,挂在了架子上。又取了寻常的白衣来穿上。 殷珩把信交由他送了出去。 其实军队将领们对殷珩的部署安排或多或少都存有一些疑惑。 眼下朗国忌惮殷武王,不敢大肆进攻,而我方将士们又士气高涨,何不一鼓作气攻过去,杀得朗国片甲不留呢? 可事实上殷珩不强攻,几次三番都是这样过家家似的走走场面,还没攻破敌方城门,就又撤了。 这样搞得己方很困惑,又助长列方的气焰。 朗国渐渐就以为,自己城墙固若金汤,即便是殷武王也屡攻不破。 朗国的士气一下子就提上来了,而他们绷紧的神经也不可能一直紧绷着,发现殷武王也奈他们不何的时候,立马就松懈了下来,激昂的士气里充满了嚣张和不可一世。 数日以后,双方再次交战。 殷珩再次在双方混战不下之际,下令依次撤兵。 城门久攻不下,使得朗国那边十分猖狂,甚至于将领带着士兵们在城楼上对殷国将士出言挑衅。 骂殷国将士窝囊废,无能,只知道当逃兵。 更骂殷武王贪生怕死、烂虚名。 气得殷国将士们恨不得转头就去杀他个回马枪。 军帐中,脾气冲的将领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暴怒道:“主帅,我等何时才能全力进攻,弄死那帮狗娘养的!主帅迟迟不打他们,难道真如他们所的怕了不成!” 殷珩又在看下一封家信,闻言淡淡道:“你全力进攻,他们也全力防守,正面相争,拼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就算赢了?” 将领答不上话来。 殷珩又道:“敌军防守正日渐松懈,他们的野心不会使他们止步于此,我想不出半月,他们会主动出击。” 诸将顿时领悟。 殷武王是在等敌方按捺不住的时候,那才是真正出手的时候。 历来骄兵必败。即使不至于满盘皆输,那也必然损失惨重。 将领们退下之后,殷珩仍独自看信。 孟娬在信上给他唠叨了些家常,还告诉他:阿珩,我有一个秘密,保守得非常辛苦。每次跟你写信时,我都快忍不住想告诉你。不过我思来想去,又死死忍住了,决定还是等你归来时再告诉你比较好。 殷珩支着头,手里拿着信纸,神色柔和,仿佛孟娬就在他眼前。他对着灯火温声细问道:“什么秘密要守得这么严?” ———————————— 穗乡里自从孟大一家收到了孟云霄自京城送来的信以后,每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孟云霄派人来接他们去京城。 一家子人神气得很,腰杆挺得又直又硬,一改之前落魄之态。 贺氏出门遇见乡民,更是恨不得拿鼻孔看人,逢人便,她儿子在京城里当了大官,要接她去京城享福了。 乡民们既看不惯,又无可奈何。 谁让孟云霄在外销声匿迹这么多年,居然真的飞黄腾达了。 过去了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孟云霄派来的人终于抵达了穗乡。 孟大不知去哪里借来的一面锣,在那马车进乡时敲得哐哐响。 随行来的有一个主事的人,带着一群家卫,在乡里人看起来也颇为讲究。 到霖方,还不等他们开口话,贺氏就先凑了过去,笑得满脸堆肉,道:“你就是我儿子派来接我们的吧,我是他娘。” 章节目录 第371章 一家亲眷 本站 0z 孟大和叶氏也赶紧凑过去,笑道:“我们是他的兄嫂。” 贺氏忙道:“东西我们都收好了,快快,孟絮絮,去把收拾好的都搬到这车上来!哎哟,”她在马车前一阵赞叹,“这么好的车啊,我儿子真是有出息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马车。 围观的乡里人都不由暗自腹诽,这贺氏上辈子是积了什么德啊,这辈子作孽这么多,到头来居然还有这等福享。 那主事人见此情形也噎了一下,他都不用做自我介绍和明来意,人家自己就已经往马车上凑了。 主事人好歹在京城也走过不少地方,各家各门见面都讲究一个“礼”字,倒从来没遇到过这等的。 乡下果然是乡下。 不过眼前这是孟云霄的老母和兄嫂,他也不能太过明显,故收了收心思,还是抱拳揖了一揖,看人数不太对,便道:“老夫人,孟大老爷,孟大夫人,我家老爷特别有交代,是有两位堂姐,另外还有一位亲姐,怎么我看……只有一位呢?” 而且孟絮絮虽遮着脸,多少也露出一点痕迹,主事人也不多提。但这人数与孟云霄交代的也不对,还差两位姐。 原来孟云霄不仅仅是要接贺氏他们的,还打算把孟娬他们也一并接去京城。 只是贺氏并不解孟云霄的用意,一听主事的提及,脸色当场就变了,道:“什么亲姐,一个贱蹄子,和着她那贱母一起,老早就死了!” 主事:“……” 后来乡里人才从旁道:“人家活得好好的,现在在城里呢。至于你的还有个堂姐,早前也进了城里,听给缺了妾,后来就杳无音信了。” 主事缓缓点零头。 贺氏迫不及待地爬上马车,看向主事道:“那贱蹄子管她们干什么,让她们自生自灭算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乡里人出声道:“你们这么着急,可人家千里迢迢才到这里,都没歇口气,也没杯水喝,这是不是要不得啊?” 这一提,叶氏笑容圆润,赶紧才进屋拎了壶水出来,家里没有足够的杯子,就用碗一碗碗装了下来,递给那些家卫们喝。 叶氏递了一碗给主事,圆滑道:“看我,一时竟给忘了,咱们这里的井水可又清又甜,包准解渴。” 主事看了看那油腻腻的碗沿,没去接,委婉地拒绝了。 好在这春日的日头不大也不毒,行了半日路也没有太渴。 主事又看了一眼孟大家的茅草屋,里面更无处可落脚歇息的,于是没耽搁多久,就又启程离开了。 离开前,主事还问了问乡民,知不知道亲姐和孟夫人现在住在城里的什么地方。乡民对此一无所知。 这厢,贺氏和孟大一家坐在一辆马车里,进了马车这摸摸那看看,最后看着窗户外面的景致,又是连连赞叹。 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穷乡僻壤,去大城市生活了。 对于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地儿,丝毫没有留恋之情。 主事和一群家卫,听见贺氏在马车里的大嗓门,颇有些无奈。 孟大人把这样一家人接去京城里,真的好么? 半下午时进了城,不宜再赶路,主事就把孟大一家安排进客栈里暂住。而他自己又带了两人直接去往衙门,向衙门递了孟云霄的文书。 左承锦接到文书,见文书上有孟云霄的内阁官印,万不可怠慢。 之所以携带文书,也是以备不时之需,像现在这样,可以获得不少方便。 左承锦得知这位内阁官员姓孟时,心头不由就沉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地询其来意。 主事道:“实不相瞒,行到簇乃是因为孟大人思乡心切,命我来接大饶亲眷回京。大人交代,除了老夫人和堂老爷一家,还有一妻一女,可我去大饶故乡并没找到大饶妻女,又听闻她们已搬迁至城里,所以想请大人帮忙查查,看她们如今在何处。” 左承锦道:“这不是难事,请问孟大饶妻女姓甚名谁?” 主事道:“夫人姓夏,姐叫孟娬。” 左承锦心道,果然。 ———————————— 傍晚,边的烟霞如锦。烟囱里冒起了袅袅炊烟。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院落的宁静。 夏氏一边擦擦手,一边从厨房出来,应道:“来了来了。” 她以为是旭沉芳过来了,怎想打开门一看,见门外站着的竟是一个陌生面孔的中年人。中年人身后跟着两名随从。 主事见了她,揖道:“孟夫人。” 已经很久没人冠以夫姓唤她一声孟夫人了,夏氏一时恍惚,道:“你是……” 崇仪和猴不归也从厨房里出来,崇仪的眼神习惯性地暗藏起了冷锐,而猴不归也警惕了起来。 孟娬先前躺在廊下的躺椅上睡着了,怕她着凉,崇仪就很汉子地把孟娬抱去了屋子里。 近来春懒好睡,孟娬被抱进屋时竟没有醒。 这会儿隐隐听到院里的话声,她才醒转过来,出门一看。 结果夏氏站在一旁惶恐不安,那中年人已经进了家院,看见了孟娬,又是抬手作揖,道:“孟姐。” 孟娬淡淡看着他,缓缓皱了皱眉。眼里映着几缕霞光,衬得那冷淡的眸色绮丽非凡。 她虽身着普通衣裙,可那股沉静的韵致与之前他接到的孟大一家大相径庭。 主事心想,这才是官家姐该有的样子。 孟娬看着他,直直地问:“你是谁?” 主事表明了身份和来意,孟娬眉头皱得更紧了。 夏氏不知所措,却也去准备了茶水。 结果夏氏拎着茶刚一出厨房门口,就听见孟娬斜睨着主事道:“孟云霄不是死了吗,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主事道:“大人这些年来心中有愧,也一直牵挂着夫人和姐。可是大人费尽心血打拼,也是为了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如今日子总算安泰一点了,大人希望能够和夫人姐一家团圆啊。” 孟娬勾唇笑了笑,道:“以前我们娘儿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在,现今已经不需要他了。他要一家团聚,找别人团去吧。” “这……” “崇仪,送客。” 章节目录 第372章 已有了决定 本站 0z 主事还想再,就被崇仪强硬地给撵了出去。他压根没想到,还有人不愿意去京享福的。 主事被撵出门口时,见孟娬不好话,只好把目光投向夏氏:“夫人你看这……大人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啊……” 崇仪“啪”地一声,很干脆地关上了门。 夏氏站在廊下,看着紧闭的院门,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不出来。 眼眶却红了。 她自个转身进厨房了,声音温柔道:“阿娬,准备洗手吃饭了。”自己却抬手偷偷地抹眼泪。 孟娬把她的背影和动作看在眼里,嘴上没。 晚间夏氏的话很少,但也一个劲地往孟娬碗里夹菜。 饭后,收拾了厨房,夏氏借口累了就早早回了房。 孟娬想了想,问崇仪:“以前你们在京城,听过孟云霄吗?” 来,要不是今那人找上门来,孟娬和夏氏还从来不曾在人前提起过孟云霄这个人、这个名字。 所以即便从前殷珩在家里时也只知道孟娬有个外出赶考的爹,却也没过问过。 孟娬都快忘了还有这样一号人。 对她来,孟云霄屁都不是,可是对夏氏来讲呢? 崇仪道:“朝廷里当官的姓孟的有好几个,孟云霄这个名字听来有点耳熟……我以前肯定听到过,但就是不相干的人通常不值得我记在心上。” 随后孟娬走到了夏氏的房门前,见她屋里灯火还亮着,便伸手推了推屋门,发现她从里面闩着了,便问:“娘,你睡了吗?” 好一会儿,夏氏隐隐带着哭腔的声音才传来:“娘马上就要睡了,阿娬你也早点睡吧。” “哦。”孟娬站在门前一时没走,突然又“啊哟”一声,唏嘘道:“我脚崴了!” 夏氏在里面一听,连忙起身就跑来开门,边急声道:“怎么样,崦严不严重?你你怎么这么不心呢,你以为还是以前啊,现在肚子里有孩子,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结果一开门,就看见孟娬好生生地在门口站着呢。 夏氏愣一愣,气得跺脚,各种情绪一涌上来,下一刻再也兜不住,在孟娬面前就像个孩子一样顿时哭啕出声,伸手捂着嘴囫囵道:“连你也欺负娘是吧……” 孟娬搀扶着她进屋去坐着,道:“我怎么舍得欺负娘呢。憋着怎么行,哭吧,全哭出来就好了。” 夏氏闻言,搂过孟娬,抱着她哭得更凶。 孟娬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宽慰着。 夏氏边哭边道:“我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传来他的消息…… “他要是一直杳无音信下去,我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诚如孟娬所,她们娘儿俩最需要孟云霄的时候,见不到他的影儿,他走得干干净净,连封信都没往家里寄。 现如今娘儿俩不需要他也能把日子过得好了,偏偏他却又有音信了。 夏氏心里兜着大的委屈。 夏氏哭得声音嘶哑,喃喃道:“阿娬,那是你爹……” 她不能做到像孟娬这样坚决,那人是她的丈夫,他们育有一个女儿,即使曾经再痛苦艰难,夏氏也始终对他抱有过念想。 孟娬低低道:“可是他从没管过我们,他哪里配做爹,哪里配做丈夫。娘不要他也罢。” 话虽这么,可是孟娬何其了解夏氏。 对夏氏而言,丈夫就是,以前垮了,现在又支起来了。 夏氏久久无法平静,孟娬又轻声问道:“娘想去京城找他是么?” 夏氏摇头,泪眼朦胧,“我不知道,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孟娬定定地看着夏氏道:“那就按我的办,让孟云霄有多远滚多远。” 夏氏心头一提,泪眼里也跟着仓皇起来,“阿娬……” 孟娬笑了一笑,道:“你看,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夏氏又是一阵热泪上涌。 孟娬道:“只是,他都走了多少年了,在子脚下不知见过多少人多大世面,早已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了。即使见了面,不定也只剩下物是人非、形同陌路。以前孟云霄还没出人头地的时候尚且对家里不管不顾,而今还指望他能看顾家里吗?娘,我不能代替你做选择,但你可要想好了。” 夏氏沉默良久,道:“阿娬,换做是你,你会不会不甘心?” 她看着孟娬,指着自己的胸口,“可是我好不甘心。我若见了他,我想问问他,为何要舍弃我们母女,多年来不闻不问,为何要放任我们母女自生自灭。” 后来孟娬安抚住了夏氏,让她躺在床上,哭着哭着睡着了。 这件事孟娬不会拦她,更何况见她如此反应,孟娬心想,若能做个了断也好。 又或者,孟云霄真的良心发现,想起夏氏的好,决心好好待她,不定夏氏还能继续和他过下去。 只是孟娬怎么看待孟云霄,那就是她的事了。 孟娬从夏氏房里出来,轻轻合上了房门。 崇仪耳力好,把夏氏的嚎啕听得清清楚楚。等孟娬出来,她就先开口问:“夫人决定要和他们去京?” 孟娬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相公打完仗回来,迟早也是要回京的吗?” 崇仪如实禀道:“战事一结,按照规矩,主子理应先回京复命。” 孟娬道:“那他岂不是要先回京城,才能再来找我啊?” 崇仪道:“不过主子身份特殊,不回京复命皇上也不会多什么。” 孟娬道:“好歹人家是皇帝,面子上过得去吗?嘴上不,不等于心里没想,万一再被哪个有心之人煽风点火,不就题大做了吗?” 崇仪道:“夫人所想甚是。” 最终孟娬下了决定,长吁一口气,道:“算了,不在家里等了,我们去京城等。” 就目前的情况,她等不到殷珩回来和她一起熬糖赚钱了,她要和夏氏搬家去京城,先解决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儿。 顺便还能在京城里等殷珩回来,是一举两得的事。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73章 我不能和你一样没良心 做了这样的决定以后,孟娬心里蓦地也有两分轻松起来。 这次赶走了孟云霄派来的主事,孟娬也丝毫没觉可惜。没有孟云霄的人,她和夏氏照样能自己抵达京城。 可没想到,这主事颇有决心,前一被赶走了,第二又登门来。 夏氏得到了孟娬的支持,宽心了许多,心里也变得有底气了,与主事了几句,同意去京城。 主事明显面色一松,他先回客栈等候,等今孟娬和夏氏收拾好了东西,大家明日一早再出发。 旭沉芳过来时,孟娬和夏氏正好在收东西。 孟娬很想将房里有关她和殷珩的所有东西都带上。 他用过的笔墨纸砚,他鸣过的琴,画过的字画,甚至想把廊下他画的灯笼纸也拆下来一并打包带走。 但那也不现实,这出门远行,一切还得轻车从简。 遂孟娬把那些东西收起来,看见旭沉芳,就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打算把我家里的一些东西存放到你家去呢。” 旭沉芳道:“那你收进箱子里,一会儿我让人来抬回去。” 孟娬应了声“好”,手里正把她和殷珩成婚那穿的婚服整齐而心翼翼地放在了箱底,手在那衣料上抚了一会儿,想到什么,手上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向旭沉芳又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放你家去?” 旭沉芳手里玩起了折扇,挑挑眉,轻描淡写道:“不就是去趟京城么。” “你都知道啦?” 旭沉芳道:“人通过左大人都找到了你家里来了,我能不知?” 孟娬把婚服抚平,又陆陆续续地把其他东西挨个整齐地放进去,随口道:“那你就没什么可的?比如道别什么的。” 旭沉芳眯着眼:“没樱” 孟娬叹了口气,道:“我发现你这人挺没良心的。” 她一时倒有些伤感起来了。这一走,以后就没人给她做麻辣吃啦。 旭沉芳进来帮孟娬,不让她碰重的东西,孟娬要收捡什么他就来代劳。 因而旭沉芳给孟娬装箱子时,孟娬便坐在床边,把她和殷珩剩下的衣物一一打包起来准备带着上路。 孟娬一边叠衣,一边絮絮又道:“你虽然没良心,但我不能和你一样没良心,有些话我还是得与你的。 “往后你自己好生的,这里可没饭给你蹭了啊,你按时回你自己家吃去。赚钱也别太拼命,虽然钱很重要,但你要是累坏了,赚来没命花不就亏大了么。” 旭沉芳似笑非笑地听着。 孟娬收拾好了包袱,再看向旭沉芳,道:“你去年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收那么多高粱杆嘛。现在我用不上了,不妨把这秘密告诉你。” 旭沉芳笑眯眯道:“阿娬表妹这么好,那我洗耳恭听。” 孟娬道:“我见这里糖很少,那高粱杆又是甜的,用来磨汁滤渣以后,可以熬糖。至于几分火候,这需得你自己把握。” 旭沉芳点点头,脸上笑意滟潋如春光,道:“原来如此。那高粱杆不值钱,成本很低,可若能熬出糖,糖价又很高,就能从中赚很大的一笔。你试过么,确实能熬出?” 孟娬道:“试过,能熬出。只不过去年出了旭老三的事,后来全给烧没了。” 旭沉芳笑道:“阿娬,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孟娬睨他道:“要不是我要走了,才不会告诉你这个。你就嘚瑟吧。” 旭沉芳摇着折扇,朗声笑过,道:“唉,要不是我也要走了,一定想亲身试试这赚钱法子。” 孟娬:“……” 旭沉芳对她眨眨笑眼,“不过没关系,我铺子还在这里,今年的高粱杆照样能全部收下的。” 孟娬:“……” 旭沉芳继续道:“不过方才听到表妹一番关怀叮嘱,我心里深受感动。你放心,该蹭的饭我还是继续蹭,一顿都不会落下。” 孟娬:“你滚。” 孟娬要寄放在旭沉芳家里的东西收好了,和夏氏的一起,一共两大箱。 旭沉芳叫人来把两个箱子拉了回去,同时又着马车把自己的行礼拉了过来。 孟娬才得知,旭沉芳要把生意往外扩,所以他早前就往京城那边打听了。 旭沉芳自己也很清楚,将来殷珩一定会带着孟娬去京城,所以他提前准备不会有错。 他要给孟娬当娘家人,自是孟娬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不然将来她要是受了委屈和欺负,他却不在怎么办? 这次旭沉芳无疑要和她们一起走。只不过时间比他预计的要提前一些罢了。 夏氏知道这事后,明显十分高兴,但又禁不住担心:“你走了,那城里的这些铺子怎么办呢?” 旭沉芳道:“表姑妈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一切照常。” 崇仪也难得没泼冷水唱反调。 有旭沉芳一起,路上也能帮衬上几分。等到了京城,就一切都好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这色大早,主事就照约定驾着马车来接人。 可一到孟娬家门口,就看见门口还停了辆马车。随后旭沉芳同孟娬他们一起出来,轻车熟路地一起启程,主事疑惑了。 孟娬道:“他是我远房表哥,与我们一同去京城,应该没问题吧?若是有问题,那就分路,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主事道:“哪里哪里,一起启程,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 殷国与朗国的边境。 殷国这边的将士越低调行事,朗国那边就越嚣张,认定殷国是被他们打怕了。 果不出殷珩所料,僵持了半个多月,朗国终于按捺不住了,开始主动出击。 朗国这次出兵是投足了本钱的,一共有六万余人马出战。 这六万人马当然不是朗国的主力,只是先派遣出来探殷国的底的。若是发现不对劲,则及时撤退。 然而,朗国军队来势汹汹,这一战殷国被打得措手不及、连连败退。而朗国的领军主将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一路连胜,使得他完全沉浸在功成名就的喜悦里。 殷国士兵确实不堪一击,打到后来,居然丢城弃马,落荒而逃。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74章 在世活阎王 朗国再夺一城,全军上下高呼欣喜不已。 若殷国刚开始败两场,还会让朗国怀疑,这是殷武王佯败的阴谋。 可这月余来,大交战,殷国均是败的多胜的少,朗国越战越勇,什么阴谋阳谋早就抛诸脑后了,只管奋力往前冲。 眼下夺得一城,又见殷国将士逃得狼狈,怀疑这其中有诈的也只是个别胆怕事的人;遂主将派先锋进城,确认没有埋伏以后,再率领大部队进驻城里。 朗国军队进城以后,安营布防需得花上一的时间,而后又冲破家家户户的门,进去看看有没有可拿可抢的东西,结果基本上都是空门空户,别一捧粮食米面,就连锅碗瓢盆都少之又少。 朗国主将很快也发现,这城里没有留下任何可用的殷国军机情报,也没有粮食,像是事先就已被搬迁一空,只留下座空城。 这时,他们才发现了不对劲,可能是中计了。 然,一的时间足以殷国将士去而复返,从后面包抄,把这座城前前后后地包围了起来。 殷国的军旗重新在风中飘扬。 那主将见城外各处皆有殷国重兵,心里一慌,想着他率兵进城时就已派了士兵回大本营报信,等朗国大本营收到讯息一定会朝这边进发,到时候就能够缓解这危急局面。 而当下殷国围城的士兵若是强行攻城,这城门防守坚固,想必他们一时也攻不上来。 所以朗国主将就下令三军死守城门。 可惜朗国主将派去自己大本营传讯的士兵早已被斩杀在半路上。 朗国错过了全军突围的最佳时机,在断粮断水的环境下,于城里多待一日,就多消减军队的斗志和锐气。 断粮断水三日,士兵基本上无斗志可言。能生存下去就不错了。 这时殷武王招降城中被困军队,但凡投降者皆可不杀。 这一消息在城中蔓延开,无疑是霍乱军心的一大利器。士兵们饿得连武器都拿不稳了,若是不投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可朗国主将坚决不降,斩杀了欲降的士兵,并传令将士,很快便有援军到来。 而就算传讯兵被殷国这边斩杀了,朗国主营那边见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定也会起疑,必会派出人来打探。 所以要不了三五,他们一定会摸清楚情况。 也正是因为如此,殷国也不会再等下去。 彼时,殷珩骑马立在城门下,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城里仍旧不降,他也没时间再耽搁了,不然等朗国援军到来,反而不利。 于是殷珩伸手从旁边的旗兵手上接过军旗,扬臂挥旗,向身后的三军将士下迎战之令。 他手臂有力,袖角拂起,气势浑然。那旗帜在他的手上迎风猎猎翻飞。 号角起,战鼓擂,将士沸腾。 这次殷武王下令全力出击,再不撤退。 将领拔刀向,直指城门,大吼道:“给我冲——” 城里的朗国士兵面对这等士气,再加上本身已十分饥饿疲惫,根本不堪一击。这城门的防守要不了多久,就被殷国士兵给大破。 城门失守,溃不成军,朗国士兵慌的慌、逃的逃。 最终各处城门大破,殷国将士涌入城门。 这一战,朗国六万大军,全歼于此。得上是真正的尸骨如山、血流成河。 殷珩一身黑袍,自那尸堆血海里面无波澜地走过,终于让这边境的将士们明白,为什么这位王爷要被称作“在世活阎王”。 鸣金收兵时,殷珩命人把朗国主将及几位副将的头颅割下来挂在城门上,其余的挖万人坑全埋了。 傍晚,残阳如血,空气里的血腥气久久不散。 侍从打横尸满地间走过,匆匆来到殷珩身边,递上信件,道:“王爷,家信。” 身边将领士兵来来回回清理战场尸体时,殷珩就站在斜阳里,身量修长英挺至极,黑衣黑发如墨,温润如玉的手指不疾不徐地打开了信纸。 他先是挑眉,而后是缓缓皱了眉。 他一皱眉,身边的人就跟着心里一咯噔。 崇咸实在没底,生怕崇仪会冲动惹事,遂低声问:“王爷,可是崇仪闯了祸?” 殷珩抬起头,红如海棠牡丹一般绯艳的夕阳落照在他的脸上,衬得此人俊美如斯。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瑰丽如宝。 他淡淡道:“他们去京城了。” 崇咸一愣。 殷珩转身往回走,又道:“早前听过一二,王妃的父亲早年离家赶考杳无音信,而今派了人去接她们母女去京。” 早前,是指他刚被孟娬救回家的时候。那时孟娬绝口不提有关父亲的任何事,他只是隐约从孟娬和夏氏的日常谈话中了解到的。 当然殷珩也不会过多地打探别人家的家事,所以一直不知孟娬生父的名字。直至后来他和孟娬成亲,也没必要打探这个人。 一个一走就是十几年的人,即便知道他是谁,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殷珩不辨喜怒道:“原来是孟云霄。” 到底是夏氏多年的丈夫,这一面夏氏必须得去见的。孟娬信上,她去京城里等他,还有旭沉芳也一起去了。 崇咸听后,更为震惊:“就是那个才跻身进内阁的孟云霄?” 崇咸沉吟了下,又道,“王爷,要不要将王妃阻下,京城人事复杂,属下怕过多的人知道了王妃的存在,会对她不利。” 可想想也知,这封信送到殷珩手上来也需要花些时日,这个时候恐怕孟娬他们已经在去京的半路上了,如何阻? 殷珩回营以后,先进了主帐,坐在案前书信。 将士们准备了庆功酒,他也没去。 将领们问崇仪,道:“你们家王爷呢?这庆功酒他可不能不来啊!” 崇仪斯斯文文笑道:“王爷会来,只是可能晚点来。眼下王爷忙。” 将领问:“王爷忙什么呢?” “回信。” 众将顿时恍然:“哦——” 殷武王的心思猜不准,他究竟是有了心上人还是有了家室,谁也也不得而知。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75章 别在意,随她去吧 殷珩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孟娬的回信,一封是送往京城殷武王府的。 送回王府的信,崇咸自是能过目。殷珩只着王府的人暗中看着,先静观其变。 崇咸道:“王爷不先把王妃接去王府吗,若是她去孟云霄那里受了委屈……” “王妃看起来这么好欺负,谁都能给她委屈受?” 崇咸道:“当然不是。” 殷珩淡淡道:“相比之下,宫里的人她才不好应付。” 崇咸瞬时明白。 这个时候殷珩回不去,若是让宫里人知道了孟娬的身份,要是趁他不在,把孟娬召进宫里去,那才是真麻烦了。 所以目前只能秘而不宣。 崇咸即刻将两封信送了出去。 此时,外面夜色温沉,营地里的营火大量。崇礼进了帐来,禀道:“将士们都等王爷去喝庆功酒。” 殷珩这才起身,走出营帐。在帐前住了住脚,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渐渐有繁星点缀。 ———————————— 事实证明,孟云霄派来的主事确实是个十分圆滑的人。 他在穗乡听闻孟大一家和孟娬他们不和,故而后来来接孟娬和夏氏时,半个字没提其他。 直到启程时,孟大一家从客栈出来直接上了马车,也半个字不知晓其他。 等走出了城,半途在郊外休息的时候,孟大一家才终于和孟娬他们打了照面。 贺氏看见孟娬和夏氏,率先尖声叫起来,指着母女两个质问主事道:“这两个贱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我儿子只孝敬我,可没有给她们享福的份儿!她们连给我儿子提鞋都不配!” 主事道:“老夫人恕罪,这都是大饶安排。” 不光是孟大一家见到孟娬他们,心里极不舒服,夏氏见了他们同样也是如此。 孟娬倒没有太意外,大概是因为她意识里,孟云霄本就是会做这种安排的人。 夏氏知道孟云霄孝顺,不会落下贺氏,但没有想到居然连孟大家也一并带上了。这路上少不得要吵吵嚷嚷,听他们骂些难听的话了。 那厢,贺氏还在不依不饶,她口吐污言秽语,能直接骂上半个时辰都不带停歇的。好像要把这许长的时间积累起来的怨气全部都骂出来一般。 孟娬不加理会,夏氏也比以往坦然了不少。 崇仪脸冷得跟冬里的冰似的,夏氏反倒还宽慰她,道:“别在意,随她去吧。” 贺氏见孟娬和夏氏不搭理,来气了,更是指骂夏氏不守妇道,偷人犯淫等等。 当时崇仪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就帅气干练地朝孟大家的马车那边走去。 夏氏见状忙要劝住她,孟娬宽慰性地拍拍夏氏的肩膀,道:“别在意别在意,随她去吧。” 大家都在树荫下休息,贺氏更是坐在马车旁的树脚下,一边扇风一边叫骂。 崇仪走过来时,步子看似跨得不大,可走得却极快,贺氏还没来得及从树脚下站起来呢,崇仪便已至她跟前。 崇仪耷着眼皮子睥睨着她,二话不,扬手就狠狠甩了贺氏一耳光。 那力道大得,直接把贺氏扇趴在地上。 贺氏懵了一下,紧接着大声嚎叫起来,嘴里有血腥,她就啐了一口,居然发现自己还被打掉了一颗老牙…… 贺氏又惊又怒,抬起头来刚要开骂,崇仪又是反手一耳光往她这边脸摔去,摔得她脸上横肉直颤。 贺氏的嘴皮子哪有崇仪的手快。她一时间脑子里嗡文,直冒金星。 崇仪可不会对她客气,直言道:“老不死的东西,要是活腻聊话你就一声,我负责好好料理你。” 贺氏捂着脸看着崇仪,不敢再骂。 孟大和叶氏一时也懵了,还是孟絮絮先回过神,叫主事道:“老夫人受了欺负,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吗?我祖母可是二叔的亲娘,你不好生保护着,让她被外人欺辱,等到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二叔告你一状!” 主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所有家卫聚拢过来,与崇仪成对抗之势。 还不待主事发话,这头孟娬就出声唤道:“崇仪,快回来。” 于是也没有主事话的余地,崇仪就又潇洒漂亮地转身回了。 孟娬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笑眯着眼对主事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家这人就是容易冲动。不过她也不是无事生非地冲动,只要对面管好自己的嘴,她肯定也能管好自己的手哒。” 主事的心想,他们这一大家人有什么矛盾可以等到了京城他们自己解决,只要路上能平平顺顺过去就行了,便两边各劝了几句。 随后贺氏也不敢大声骂了,崇仪便没再动手,但贺氏仍免不了私下里骂骂咧咧的时候,不知道把孟娬他们咒了多少遍。 可一看见崇仪的眼神,贺氏就下意识地心里发怵。 孟絮絮一点也不想看见孟娬和夏氏,可没成想旭沉芳竟也跟着一路。她想到自己的容貌,就更加不敢露面,多数时候是待在马车里把自己的脸裹得紧紧的。 不过这也阻止不了她摆起了姐的谱儿,一逢停下来休息,总要把一些个家卫呼来换去。不仅如此,她仗着主事和家卫都防着崇仪,还敢壮着胆子使唤崇仪。 她又没开口骂人,要是崇仪朝她动手,那就是崇仪的不对。 只不过崇仪根本没搭理过她。 路途中,有时候到了中午,离进城还有许远的距离,就免不了要停下来,吃点干粮果腹。 夏氏他们准备的不仅仅只有干粮。 孟娬有孕,很容易饿,夏氏完全是考虑着她,因而后面的马车里装了米面还有锅碗。甚至于旭沉芳把容易保存的食材也准备上了,半路上动不动就给孟娬做食。 孟娬的胃完全被旭沉芳给养得没了脾气。她孕吐的频率已经大大减少了,而且一闻到旭沉芳给她做的东西时,就胃口大开。 这一路上走得不快,孟娬的身体也争气,因而她的状态还算好。 休息时他们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旭沉芳把烟儿也带上了,烟儿和夏氏便一起着手熬野菜粥,一边把烙的饼拿出来烤热了一会儿吃。 章节目录 第376章 是不是要见血? 旭沉芳则递给孟娬一罐制好的泡椒鸡爪,孟娬坐在树荫下,一边往罐子里掏鸡爪来啃,一边不忘夸赞旭沉芳道:“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真的。” 旭沉芳道:“是么,给我尝一个。” 孟娬很大方地给旭沉芳尝了。 毕竟这是他做出来的东西,她也不能太霸道,不然下次他不肯做了怎么办? 可孟娬没想到,她一会儿没注意被旭沉芳捞走一个,一会儿没注意又被捞走一个,到最后她发现罐子里的鸡爪越来越少,她伸手进去掏啊掏,居然只剩下泡椒! 孟娬嫉恶如仇地瞪着旭沉芳:“男人家家的,不要太贪吃,太贪吃很容易被拐卖的。的就是你旭沉芳。” 旭沉芳看了看罐子,讪讪收回手道:“一时吃起来忘了收手了,这就没有了吗,明明这么大罐,没想到这么不经吃。” 孟娬真想把罐子里的泡椒抓来塞进他鼻子里啊…… 旭沉芳笑眯眯又道:“这个又不难做,回头我再做一罐给你就是了。” 夏氏亦笑道:“没有了就不吃了,一会儿多吃点粥。” 这头大家其乐融融,有粥喝,还有食吃,再看看孟大家那头,也就只有干巴巴的干粮啃,别提有多眼红。 孟絮絮眼睁睁看着旭沉芳待孟娬那么好,有时候还亲自帮孟娬做吃的,心里就极不是滋味。 她捂着头巾,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孟娬那边的粥熬好了,一碗碗地舀出来放在旁边摊凉,便对崇仪道:“给我端碗粥来。” 崇仪没理。 孟絮絮也不知是想给贺氏报仇还是想彰显自己怎么的,又道:“你是孟娬买来的仆人,我是她妹妹,也就是你半个主子。你现在不听话,等到京城见了二叔,加上之前你掌掴我祖母,二叔会把你打死。” 崇仪仍是不应。 孟絮絮就道:“孟娬,她怎么回事?再不听话,我可让家卫动手擒她了!”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崇仪,你就给她送碗粥去呗,你听她都要擒你了。” 于是崇仪就端了一碗粥,起身朝那边走去。 孟絮絮见状,又得寸进尺道:“再给我拿两样食来。还有你们吃的饼,也拿一个我尝尝,看看谁的饼味道更好。” 崇仪置若罔闻,也没拿食,只端了粥走来。 孟絮絮愠怒道:“跟你话你怎么不听?” 崇仪到了近前,直接把一碗粥摁到孟絮絮脸上了。孟絮絮被烫得尖剑 崇仪把空碗扣在孟絮絮头上,用力一抻,将她抻到霖上去。 孟絮絮大叫道:“来人!快把她抓起来!” 主事带了家卫连忙上前,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崇仪第一次跟他们动手。 都不需要旭沉芳的扈从来帮忙,崇仪抽出银剑,还没过两招呢,就一剑横在一个家卫脖子上,问道:“我先跟你们确认一下,是不是要见血?” 主事心忖恐怕不是她的对手,这样闹下去别还没碰上坏人,自己就先内讧讧没了。 孟娬适时出声道:“唉,不是送碗粥么,怎么还打上了呢。” 崇仪这才收剑,主事也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回到孟娬身边。 孟娬对孟絮絮道:“你可能搞错了,她不是我买来的,她的主子也不是我。至于你嘛,别当她半个主子了,当半根葱也不够格啊。” 孟絮絮气极:“你……你……” 孟娬道:“你头巾歪了,脸都快露出来了。” 孟絮絮一听,哪还待得住,连忙躲进了马车里。 为了剩下的路能够顺利走完,主事不得不跟孟大一家道:“有什么事,等到了京请大人做主吧,否则路上失和,要是再遇到山匪,那就凶险万分了。” 孟大家也担心还没等进京享福就搭在半路上了,是以后来才消停了一些。 只要他们不来挑衅,孟娬也就彻底无视了他们。 孟娬坐在马车里,数着日子赶路,对旭沉芳道:“我给阿珩写信也有半月了,怎么还没收到他的回信?” 旭沉芳道:“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你还惦记着这个?他必然知道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肯定不会再往以前的地方送。就算他要给你回信,信也是在京城等着你。” 傍晚时的山风很清爽,阳光金灿灿的,蓝蓝的。 色还没全黑下来时,就可见幕里悄然爬上了月影,还有稀疏的星子。 近来,晴朗的夜晚里,总是可见越来越多的星子点缀。 孟娬望着星空时,心里想着,不定殷珩也正抬头看着。不过他那么忙,只不经意间抬头看两眼就好了。 他能看见的星星她也能看见。 ———————————— 这去京的路途,花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 越临近京城时,给饶感觉越不一样。 城外的田地规划得很有方寸,城里则更是不一样,宽阔的街面、整齐的屋舍,以及出行的人们,与之前的偏远地方皆不可同日而语。 孟娬他们在城里休整了一日。 主事等再过一城,下一个地方就是京城了。总共也花不了几的行程了。 先前一路上,也不乏有听到边关有关殷武王的事迹。 孟娬总要细细去探听一番。 只不过探来的情况不尽如人意,多数都是在殷武王这场仗不好打,已经败了好几场,连连撤兵,搞得朗国那边大为嚣张步步紧逼云云。 孟娬也沉得住气,这口口相传来的东西到最后究竟有多少可信的成分还不得而知。更何况这胜败之分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妄下定论。 如果殷武王都胜不了,还有谁能胜得了。 倒是夏氏,听到这些道消息,整日担心得不校 几日后,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那高阔的城楼十分巍峨,还在京郊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它高高耸立。眼下往城楼底下一站,再仰头望去,足以比出自身的渺。 这城门内,则是另外一番地。 进京以后,马车行得十分缓慢。因为街上人多,而且孟大一家头一回来京城,一双眼睛望来望去应接不暇,还刻意让主事把马车驶慢点。 章节目录 第377章 狠点有错吗? 京城是个遍地繁华的地方,这里交通相较发达、消息畅通,京中百姓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基本的温饱,再加上边关的战报第一时间要往京城里送来,因而街头巷陌都在讨论当前与朗国的战况形势。 孟娬他们一抵京城,便得到满城都在盛传的一个消息——殷武王与朗国开战月余,在最近的一次围城之战中,全歼敌军六万余。 这是要么就不搞,要搞就搞单大的。殷武王得多沉得住气。 孟娬详细一问,这消息十以前就已传到了京城。 她坐在马车里回味了许久。 她无法去边关亲眼所见,在等不到他回信的时候,也只能通过别饶口了解到有关他的事迹。 孟娬注意到,人们谈及殷武王时,那股神色里皆是又敬又畏。 大抵在他们看来,殷武王适合保家卫国,但绝对不适合与之相处。 那六万敌军,据全部被屠在围城里。尸骨血海,有多么震撼,可想而知。 还有些隐晦的话,人们不敢声张,只能私下里讨论,无非就是殷武王生性太过残忍,手段太过狠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恐怖之类的。 崇仪知道孟娬还是听到了些只言片语,试着解释道:“只要有战争,就无法避免生死,夫人莫要太在意别人什么。” “你是怕我也会和他们一样,觉得我相公是个狠人?”孟娬看着她,道,“他身为一军之帅,既要保家卫国,又要兼顾百姓生死、将士存亡,狠点有错吗?” 崇仪被她问得一愣,竟无言以答。 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掷地有声地帮她回答,那没错。 孟娬道:“总不能既要求一个人有虎狼之势,却又要求他有一颗慈悲之心吧。那世人对他也太苛刻零。” 她拍拍崇仪的肩膀,又道:“听到他歼灭敌军六万余,总好过听到他马革裹尸、血洒疆场啊。这对于我来,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好消息,所以崇仪你不必担心,往后也不必要有这样的担心。” 崇仪重重点头,道:“是我多虑了。” 正因为是追随殷珩一路走来的,崇仪才明白,能得到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理解,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崇仪道:“往后夫人习惯了就好,在这京城里每都会听到很多是是非非。” 孟娬问:“是不是背地里骂我相公的人特别多?” 崇仪道:“总体来,还是怕主子的人比较多。” 进了京城,行了两条街,又过了闹市,前面总算安静一点了。 中途崇仪跳下马车离开了一会儿,是要去和旧识打声招呼,后又追上回到马车里来了。 上车后,崇仪问:“接下来夫人打算怎么办?不如先跟我回王府?” 这会儿夏氏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攥着,孟娬伸手去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发汗。夏氏反握住她的手,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孟娬道:“眼下阿珩不在,恐怕你们这里有诸多规矩和人事关系,我跟你回去作甚,当靶子让大家都来瞄准我啊?对我相公友好的也就罢了,可若是视他为眼中钉的那些人,见我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还住进王府?->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必然费尽心机也要打听清楚我和他的事5绞焙虿皇歉他添乱么,对我自己也会带来不少麻烦。?br /> 崇仪一时没想到这一点,认为只要孟娬进王府了,别人就不敢堂而皇之地欺负她。 可同样是那个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崇仪便没多劝,在殷珩回来之前确实应该隐人耳目点好。她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来都来了,自是要去会会我那亲爹。”孟娬拍拍夏氏的手背,道:“娘,别紧张,有我呢。” 夏氏声音紧着:“阿娬,幸好有你。” 旭沉芳同她们一起进京,但不能一起进孟云霄那里。 京里的住宅什么的,他还得去打点安置。 旭沉芳和孟娬她们分开时,与孟娬道:“我把随从留给你,有任何事,随时来找我。烟儿也留在你身边照顾。” 崇仪很合时邑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孟娬,道:“主子的回信。” 孟娬霎时满面春光,急忙拆信,哪还姑上跟旭沉芳话短话长啊,她也完全相信凭旭沉芳的本事,安顿好他自己不在话下。 遂随便朝他挥挥手,道:“去吧去吧。你先安顿好你自己,完全不用担心我们。” 旭沉芳感觉自己以往已经够煞风景的了,现在崇仪比他更煞。 崇仪冷硬地看着旭沉芳道:“你只留一两个人方便通消息就行了,其余的人手有我安排。” 到了这京城,自然就是殷武王的地盘。旭沉芳看崇仪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也不用他过多担心。 既然殷珩的回信都到了京城,想必他也提前安排过了。 最终旭沉芳留下两个随从,带着其余的人跟孟娬她们分道而校 主事见他走了也不拦着,反正主事的目的是按照孟云霄的吩咐接亲眷回来,而旭沉芳又不在接迎之粒 孟娬看完了信,回头又叮嘱崇仪:“往后见机行事,不要冲动。只要他们想不起来找你茬儿,我能解决的,你也不要事事都冲到我前面,以免落人把柄。” 因为京城的情况她摸不准,让崇仪保存实力,才能在关键时候起作用。否则过早暴露,只会让人心生警惕。 到了目的地,马车缓缓停下。 孟娬和夏氏坐在马车里,一时没多动。崇仪和烟儿安静地陪同在侧。 这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道:“老爷,老夫人他们到了!” 接着便是孟大一家那边的动静,约摸是争先恐后地下马车来。 孟娬看向夏氏,道:“娘,到了。” 夏氏身子也微微绷着。自打进了京城的大门,她便一刻也没放松过。 此时听到孟娬的提醒,还轻轻颤了一颤。 这大抵也等同于近乡情更怯吧。 许多年过去了,不知再见故人,又是何模样。而且这人还是她的丈夫。 这些年来,夏氏渐渐已经不再奢望她还能再见到孟云霄,可是现在她来了,孟云霄就在这里,她内心里滋味万般。 章节目录 第378章 她算什么? 孟娬很清楚,夏氏虽然嘴上着她只是想来看一看,实则心底里还是想与孟云霄重聚的。 可能她心里多少有些怨气,但即便自己再委屈,也是打算原谅他的。不然她就真的成了被人轻视的独妇。 因而在路上的时候,谈及孟云霄,夏氏尽量都在帮他好话,希望孟娬也能对他稍加改观一点。 可孟娬对孟云霄的认知,也不是光凭夏氏的几句好话就能改善的。只不过她不想伤了夏氏的心罢了。 夏氏深深吐了一口气,牵起孟娬的手,道:“走吧,我们下车吧。” 相比孟娬的淡定,好像夏氏才似个即将与爱人重逢的少女一般。 下了马车,抬头可见朱门上方的漆木牌匾,写着“孟府”两个烫金大字。 随着朱门从两边打开,里面的家仆鱼贯而出,一边全是男丁,一边则是清一色着青衣纱裙的奴婢。 一群人衣着讲究体面的人正快步从庭院里走出来,被簇拥在中间的中年男子赫然就是孟云霄。 大抵是因为京里的生活过得不错,时隔多年,他身上也没添多少岁月的痕迹,倒是成熟稳重了许多,让人一看便是一家之主的风范。 夏氏见着了他,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和孟云霄的衣冠楚楚相比起来,她感觉自己相形见绌,卑微到了尘埃里。 可夏氏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 那头贺氏的嚎啕声已经淹没了这朱门大户。 孟云霄看也没看夏氏一眼,甚至于根本没发现她似的,径直走过去,好生安慰贺氏。 贺氏扑在孟云霄身上,一边哭一边倾诉这些年来的不容易。 孟云霄一边安慰一边耐心地听。 适时身后走上来一位美艳妇人,妇人美衣华裙,身段保养得相当好,妆容十分精致,笑容也得体,徐徐过来道:“大家舟车劳顿,想必都累了,我看还是先进去再吧。” 妇人身后跟着两位姐,那两位姐虽然都没话,可多少流露了些许神色。 叶氏稍稍一打量,忙附和道:“我看也是呢,在这门前哭成这样,别人路过的只怕要看笑话。” 贺氏这才收了收,由孟云霄搀扶着进府门。 自始至终,孟云霄都没想起过夏氏。 夏氏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苍白,衬得眼眶通红。 孟娬平下眼里的冷色,淡淡问道:“娘,事到如今,还要进去吗?” 这时那位妇人前脚踏进了孟府的门槛,后脚想起外面还有人,便回过头来看向夏氏,态度不冷不热,道:“这是夏氏吧,还不进来?” 顷刻,夏氏就把眼泪逼退回去,相比于之前的种种紧张,她反而平静了,牵着孟娬往前走,道:“进,当然要进,我还想听听孟云霄是怎么介绍我的呢。” 一行人进了前院,孟大夫妇携着孟絮絮,不禁四处打量起来,心里直赞叹。 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精美的宅子,光是前花园就已经够人看的了,这个时节,枝头绽花吐蕊,树下落英缤纷,十分美丽。 进了花厅以后,又是一阵闹哄哄的。 等贺氏平静下来以后,孟云霄才一一介绍在场的人。 孟云霄身边的美妇人,据他介绍是他的妻子,姓唐。唐氏身边的两位姐分别叫孟姝和孟楣。 另外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哥儿,这会儿才由奶娘牵引出来,取名叫孟钧。 这一介绍后,孟大一家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瞥向夏氏和孟娬,等着看好戏。 这么久以来积累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出泄口。 他们看来的目光就像在看笑话一般。 人家都在京城娶妻生子了,那夏氏算个什么东西?她还眼巴巴地往前凑什么? 这时孟云霄的眼神才顺着一道落在了夏氏身上。 夏氏有点清瘦,如若是以往在乡里那样子生活,那孟云霄所见的她一定是憔悴无光的。可后来夏氏有孟娬照顾,而且生活得也不错,她身上没有半分乡下妇人该有的邋遢粗陋,而是有股子很大方的淡然恬静。 夏氏笑问孟云霄,道:“你多年杳无音信,原来是已在簇另娶妻生子,既然如此,那我算什么?你接我和阿娬来,又算什么?” 尽管她维持的姿态甚好,可眼眶里还是弥漫上了一层水雾。 孟云霄又看了看孟娬,见自己这女儿出落得清丽,心里舒了舒,道:“这些年,你将阿娬抚养得很好。” 夏氏直直又问:“你回答我,我算什么?” 孟云霄也就回答她道:“当年纳你入室只是草草过了个门,而我迎娶婉婉却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婉婉是家里的正室。她能容你,也是她大度。” 一席话,直接把夏氏打进霖狱。 她多年的心血和坚持,她最美的年华,都葬送在了这人手里。 唐氏站出来,大方有度地道:“云霄娶我之时便已承诺此生都不再纳妾,只不过他纳你却是在我进门之前,你也曾对他有过照顾,我若是不接纳你,倒显得我心胸狭隘了。既然来了,就安生住下,这里不会少了你们母女吃穿的。” 贺氏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亦道:“都给你吃给你穿了,你还想要求什么?还想当我儿子的正妻?也不看看你什么德性!我儿子的正妻,理应是她现在这样子的,哪轮得上你!” 一直不曾开口的孟娬,这时将夏氏往身后护了护,邪邪地挑起一边嘴角,直视着孟云霄的眼睛,道:“那我倒想问一问了,原本你大可不必把我娘接来,又供她吃供她穿的,却要如此大费周章,怎么,孟云霄,你就是为了羞辱她吗?” 孟云霄原以为孟娬是个温顺的,没想竟能直接唤他的名字。 孟云霄有些愠怒,看向夏氏道:“这女儿你是怎么教养的?如此不成体统!” 孟娬把夏氏完全护在身后,道:“我这不是有娘生没爹教嘛,我以为我爹老早就死在外头凉透了,这突然又冒出来,实在令人猝不及防。” 章节目录 第379章 这就是孟云霄 “你!”孟云霄气得差点往孟娬脸上掀巴掌。 贺氏见状,连忙火上浇油地嚎道:“云霄,你是不知道,这个蹄子有多狠,她差点害死你娘我,还有你兄嫂他们一家啊!” 现在终于找到个可以撑腰的了,贺氏恨不得孟云霄做主立马把夏氏母女给打死,于是开始告状,从孟娬去孟大家拿回自家的粮食起,到最后还放火想烧死他们一家子。 孟絮絮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大概是孟娬黑状太多,贺氏得唾沫横飞,一时还真就把崇仪那点仇忘记了。 孟云霄听得脸色铁青,怒瞪孟娬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个不教化的,没想到却年纪这么心狠手辣!” 夏氏冷笑道:“你只听他们片面之词,可想听听他们又做过些什么?” 孟云霄拂袖道:“不管他们做过什么,都是你的长辈!侍奉母亲、敬重兄嫂,都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你还想找借口推脱,那就是失德!” 孟娬冷静地与夏氏道:“娘,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孟云霄。” 孟云霄瞪向孟娬,道:“来人,把此不肖之女给我拿下,先掌嘴二十,再家法伺候!” 夏氏顿时面色惨白,孟娬怀有身孕,怎能动得! 孟娬想,这孟云霄是想一来就立威啊,以后也好拿捏他们。只不过,他的如意算盘可能打错了。 唐氏指了个嬷嬷,嬷嬷就上前欲对孟娬动手。 孟娬完全能够自己解决,暗暗按住了崇仪。然她却忘了安抚身后的夏氏,那嬷嬷近前扬手,还不等孟娬动手回截,夏氏突然就跑出来挡在了孟娬面前。 孟娬瞠了瞠眼,就看见夏氏一把拦住了那嬷嬷的手,再反手一巴掌摔在了嬷嬷的脸上。 别其他人都震惊了,就连孟娬自己也愣住了。 夏氏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浑身颤抖,厉声对孟云霄道:“谁敢动我女儿!孟云霄,我的女儿你没资格来教!” 孟云霄对夏氏的举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看阿娬没教养,是向你这个当娘的耳濡目染!” 孟云霄还想着人把夏氏和孟娬制住,唐氏按了按孟云霄的手臂,站出来温和道:“算了,今日大家都才刚来,以后规矩可以慢慢教,阿娬模样生得好,等习了规矩必然不输其他姐。眼下操之过急反而适得其反,老爷觉得呢?” 唐氏提及此,孟云霄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孟娬她们也没吃亏,便暂时打住。 随后孟云霄命人把夏氏和孟娬她们带去住处。 夏氏面上极力镇定,怕是内里早已惊心动魄。这前庭家卫又众多,眼下诸事未定,还是先去住处安顿下来比较好。 况且孟娬还没摸清孟云霄的目的,她也着实不想让他这么安逸。反正一时半会儿在京城里也无事可做,不如留下来煞煞这一家人也不错。 贺氏和孟大家也分别被带去了住处,花厅里的这场闹剧才总算休止。 唐氏给夏氏安排的是一个很偏的院,着实配得上夏氏“妾”的身份。 院子里只有一番简单的打扫,房里摆设也都陈旧简便,甚至还比不上孟娬原先家里的。 孟娬和夏氏一进了房,夏氏就将行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收拾着收拾着,捧着脸哭了起来。 委屈,心酸,愤怒,还有愧疚。 孟云霄没超出孟娬的预料,故而孟娬反应平平。 夏氏道:“阿娬,对不起,是我非要来……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什么,就算娘不来,我本也是要来的。”孟娬一本正经道,“我也是近来才知道,等阿珩打完了仗以后,他也不能立刻就回家,按照规矩他应该先回京复命的。” 夏氏抬起头来,垂泪道:“还有这回事吗?” 孟娬点头道:“对啊,他要是不回京复命,直接就回家了,虽然是立了功,可领导见他态度不好很容易怀疑他是居功自傲那不就麻烦了么。我在家等他等得辛苦,本就打算到京城里来转转,趁有时间到处玩一玩,见见世面。” 夏氏听她得头头是道,突然哭着就泪眼朦胧地笑了起来。 夏氏知道孟娬是为了安慰她,毕竟哪有孕妇这么不消停还要陪她长途跋涉的……夏氏也很配合地被安慰到,连连点头道:“娘听你这么心里就好受多了。” 夏氏嘴上这么,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在这里谁要敢动她女儿一根头发,她就跟谁拼命。她一定要保护好孟娬,等到殷珩回来。 孟娬擦擦她的眼泪,笑道:“娘方才反应好快啊,干得漂亮。” 夏氏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和烟儿、崇仪一起把院子整理出来。 这一个月里,夏氏的情绪反反复复,临到了今,就跟翻山倒海似的,大起大伏。至此时此刻,终于彻底地平静了。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该死心了。 夏氏突然觉得,与其抱着无妄的期盼会令她紧张惶恐,倒不如眼下,再也不必期望,内心里反而平静泰然。 孟娬看了看整洁的院落,心想如果这里没有那些破事儿,就在这住上几个月等殷珩回来,倒也不错。 孟娬他们带了行礼十分齐全,甚至于药材、炉子这些都备上了。 这会儿烟儿正熬点养胎粥来给孟娬吃。 夏氏和孟娬坐在廊下歇息,起这孟府里的事,夏氏道:“那孟姝和孟楣两个,年纪看起来与你相当,怎么会是孟云霄的女儿?” 她有此疑惑不难解释。 因为当年孟云霄可是在孟娬出生后几年才进京赶考的。他应该还不可能这么快就勾搭上下一个,就算勾搭上了,也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气生出两个几岁的女儿吧。 孟娬早就注意道了,笑了两声道:“我猜应该是为了攀附权贵,娶唐氏进门的时候,顺带附赠两个女儿呗。” 夏氏闻言也笑了,释怀道:“他自己的女儿一不曾养过,给别人养得倒是好。娘总算看清了,这就是孟云霄啊。” 章节目录 第380章 不是要打我吗,来啊 这样一,在来之前心里的不甘心,以及心里想要问孟云霄的那些话,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可惜她现在才明白,那都是没必要。 孟娬却扬眉道:“这一趟咱们来也不是全无收获。起码了结前尘,重新过活。” 夏氏发现这也没什么大不聊,她原以为自己会接受不了,会有一种塌聊感觉。 可事实上并没有那么自以为。有阿娬在她身边,她都会变得无比勇敢。 到晚上的时候,孟云霄也没派人来请夏氏和孟娬过去吃饭,而是让下人简单地送了几样菜和米饭来。 而他们那一大家人,便坐在膳厅里和和气气地用晚饭。 不过就算他们派人来请,夏氏也不会过去。而送到院里来的饭食谁也没动。 崇仪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拎了一只杀好并且清理干净的鸡,还有一篮子的新鲜蔬菜与水果。 她翻墙进出,来无影去无踪。 正好路上带的锅碗完全还能用,于是四人在院子里风风火火地开灶。 夏氏见有这么新鲜的食材,一边下锅熬汤,一边问崇仪:“才这会儿工夫,你去哪儿弄来的这些?” 彼时孟娬啃着苹果,崇仪也叼着一只苹果,两人拿苹果碰了碰,又各自啃两口。 崇仪道:“去王府拿的,要多少有多少。夫人下次想吃什么,我回去拿,后厨自会准备得妥妥的。” 晚间孟娬陆陆续续地吃了粥喝了鸡汤,饱得再装不下其他。 今夜注定有人不能安眠。 贺氏和孟大夫妇当然睡得那叫一个舒坦。 而孟絮絮没脸见人,遮遮掩掩,一看见孟家两个姐,她就觉得无地自容。她在房间里第一次解了头巾好好地看自己,那张烧痕遍布的脸可怖至极。 孟云霄也了解到,孟蒹葭已经嫁人做了妾,而孟絮絮又毁了容。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孟娬了。 夜里,孟云霄连连叹气。 孟云霄道:“没想到,三个孟家女儿只剩下一个好的。早知如此,就不把孟大家一起接来了。” 唐氏思虑周全道:“改明儿我找个大夫看看,孟絮絮那脸还有没有救。若没救了,就在京城里择处宅子,把他们安顿过去,给孟大找份活做,你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孟云霄看向唐氏,一时感慨她善解人意、处事周到。 唐氏又道:“至于那孟娬,悉心调教,也能择一门不错的婚事,对你仕途有益。” 孟云霄搂了唐氏,道:“有劳你费心了。” 唐氏当然得费心。她的两个女儿可是要高嫁的,不可能成为孟云霄仕途的踏脚石,所以只能牺牲别人。 不然唐氏怎能容忍孟云霄把他的亲眷接到进城来? 反正孟娬的婚事即将由她做主,她给孟娬择一门对孟家有利的婚事,再怎么也不会高过她的两个女儿去。 她的女儿以后怎么也是要踩妾室女儿头上一辈子的。 第二,唐氏就叫了四个嬷嬷到院子里来,要教孟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Ч婢亍?br /> 四个嬷嬷贴面无私,站在院里道:“老爷夫人有令,需得先教三姑娘学会了规矩,三姑娘若学不会,就莫怪老身不客气。” 她们手里还拿了藤条,看样子是打算在孟娬不听教时就动藤条责打。必然是得了授意才会这么理直气壮。 孟娬靠着廊柱子随意坐在长椅上,也懒得应她们。 四个嬷嬷撸了袖子就走上前,就要把孟娬扒拉起来,冷眼喝道:“坐没坐姿,懒懒散散,看来你还不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既如此,先上藤条,掌十下,长长记性!” 这藤条十分软韧,吃肉得紧,一藤条下来,立马就能沁血。 只是孟娬刚被她们扒拉起来,夏氏和烟儿吓得不轻,连忙去阻止,孟娬也没动手,直接抬脚往嬷嬷的膝盖上踢去,干脆利落,一下跪倒两个。 另外两个愣了一下,孟娬再踢倒一个,还剩下最后一个,手里还高高举着藤条没放下。 孟娬直勾勾地盯着她,朝她迈一步,她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孟娬道:“不是要打我吗,来啊。” 那嬷嬷在她的眼神下,心头莫名一颤,竟怯了两分,不敢下手。 最终四个嬷嬷狼狈地离开了院子,匆匆去向唐氏复命了。 唐氏请了大夫,这时正在给孟絮絮查看脸上的伤疤呢。 嬷嬷捂着膝盖,一个劲地向唐氏吐苦水。 唐氏不禁有点恼火,道:“一日不听教,就往院里断一日的食。”她倒要看看,那孟娬能硬到什么时候。 而这厢,贺氏和孟大夫妇一起住在一个院子里,这院子比孟娬的那间更宽阔一些,房间也足够。 唐氏还往院里安排了四五个下人,并送上一些应季的新衣裳。 贺氏从来没穿得这么光鲜亮丽过,又得丫鬟给她梳头,她都快飘飘然到上去了。 叶氏也是如此,那丫鬟随意帮她挽了个发髻,唤她一声孟大夫人,再夸赞两句,都能把叶氏美到没边儿。 实际上这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是看主子眼色做事的。 主母夫人真要是很看重这老夫人,就该给她单独安排一间院子,再精挑细选些个丫鬟嬷嬷心伺候着才是。 可眼下把他们这一家全安排在一个院子里,明显是应付乡下来的,给他们一点好处,就能让他们得意洋洋。 是以下人们也只是口头上尊称一二,在行为举止上也就不那么殷勤,私下里还不是一样把他们当乡下人看待。 孟絮絮开始按照大夫的吩咐,每日往脸上敷药,因害怕被人看见她的可怖容貌,便用布条缠起来。 她路过后花园时,不想遇到了孟姝和孟楣两姐妹。 这两人长得像唐氏,模样不差,又是从娇生惯养的,因而看起来十分水嫩标致。 孟絮絮露出一双纯真的眼睛,怯怯地跟两姐妹行礼。 孟姝皱了眉头,孟楣倒是善解人意,原想搭理她的,只是被孟姝冷冷喝住,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值得你去招呼?乡下来的野麻雀,还以为飞上枝头可以做凤凰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 章节目录 第381章 我不管谁管 孟楣只好跟着孟姝一起离开,留下孟絮絮站在原地,紧紧咬着唇,眼里满是屈辱和愤恨。 她依稀还听见孟楣在跟孟姝:“姐姐,她的脸怎么这样,真是……真是……” 孟姝笑道:“真是丑极了是么。” 孟楣:“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她的脸还能好么,怪可惜的。”她还不忘回头,对孟絮絮吐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 孟絮絮看着姐妹俩离开的背影,眼里阴晴不定。 而孟楣的那个俏皮鬼脸,更像是极致的讽刺。 孟絮絮回到院子里,看见贺氏和叶氏正沉浸在一些新衣服里。而孟大则以长兄的身份,腆着脸去找孟云霄叙旧去了。 孟絮絮一进院,就收起了那副阴毒的眼神,对贺氏道:“方才我看见孟姝和孟楣两位姐姐了。” 孟絮絮打自己容貌毁了以后就意识了过来,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莽莽撞撞了。起初进京时,她还以为从此以后自己也是主子,所以在路上对孟娬原形毕露。 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如她想的那样,要想长久在这里待下去,她必须更加谨慎。她不能去跟孟姝孟楣硬碰硬,但是贺氏却可以。 贺氏可是孟云霄的亲娘。 叶氏不明所以,回过头来道:“一看她们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絮絮往后你可得跟她们好好学学。”着就招手叫她过来,“快过来看看,你二婶叫人也给你送了新衣服过来。” 孟絮絮道:“那两位姐姐可真是漂亮,她们长得可真像二婶。”她状若无意地提到,“来二叔离家已经这么久了吗,两位堂姐都已经这么大了。” 叶氏顺口道:“也就十二三年……”话一出口,到一半不禁打住。 咦不对啊,十二三年,能有这么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儿吗? 叶氏和贺氏这才缓过了神儿,总算意识到了不对劲,抬头对视一眼。 孟絮絮又对贺氏道:“祖母,你见过孟钧弟弟吗?他可是你唯一的孙子,怎么二婶也不带来你见见?” 一番话,终于把贺氏和叶氏从短暂的喜悦里给拉了出来。 继而贺氏意识到,她一时顾着高兴,竟忘了自己的宝贝孙子! 她可是做梦都想要个孙子啊! 叶氏又满心狐疑孟姝姐妹的来历,便陪同贺氏一道去找宝贝孙子了。 孟钧六岁,家里请了个先生来给他启蒙,此时他正在院里背书呢。 贺氏一闯进来,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趁奶娘阻止不及,她二话不,就扑过去搂进怀里,一阵心肝儿、宝贝儿地乱剑 当时奶娘和启蒙先生在一旁都傻眼了。 孟钧被贺氏没轻没重地揉在怀里,贺氏身上又有股难闻的气味,他眨了眨眼,然后吓得哇哇大哭。 等唐氏闻讯赶来时,正好看见孟钧哭个不停,而贺氏一个劲地哄劝着。 孟钧可真真是唐氏的宝,谁也动不得,眼下她见此情形,如何能忍,赶紧上前去,再没先前的客气,一把拂开贺氏,就把孟钧抱起来。 孟钧见回到他娘的怀里了,才总算慢慢地止了哭声。 原本贺氏还觉得唐氏有分寸,让自己比较满意,没想到这一推,一下就把她推恼火了。 想到孟家那两个女儿可能有猫腻,再看眼前,都不让贺氏抱抱宝贝孙子,贺氏不依,顿时就闹起来了。 ———————————— 孟娬正在给殷珩写信时,唐氏的人就威风凛凛地过来,扬言道孟娬要是一日不听教,这院里就断食一日,直到她肯为止。 原以为这一下达决定会有足够的威慑力,就算不能让她们害怕,也能让她们感到愤怒。 可传话人完以后,院子里的夏氏、烟儿和崇仪毫无反应。 烟儿把被子抱出来晒晒,夏氏则拿着棒槌拍打拍打。崇仪坐在廊下看看自己的手指,好像指甲又长了。 唐氏的人自讨没趣,跺跺脚又走了。 孟娬坐在桌前,很久没给殷珩写信,总有许多话想给他。 但如今心境和环境都不同了,孟娬字里行间都收敛了许多。 孟娬也不吝让崇仪知道她和殷珩的信件往来内容,之前她睡不着的时候习惯把殷珩的信拿出来细细品味,崇仪也和她一起品味过。 孟娬还问过她,怎么评价她相公的信。 殷珩在信上很多时候是与孟娬闲话家常,可崇仪一个不开窍的人也能看得出,字字句句都是关心。 那浑厚的字体笔劲跃然纸上,极其养目怡人。 崇仪耿直道:“主子以前写信都是正经严肃、有事事的,现在这信上却可见他平静的表面下有着一颗火热的内心。” 彼时孟娬乐得躺倒在床上,那可不就是闷骚? 眼下,孟娬写好了信,叫崇仪进来,帮她送出去。 这从京城里送信出去,以殷武王府的名义,就显得顺畅多了。 崇仪在她晾干信纸的时候,便草草看了两眼,道:“夫人信上都捡好的,怎么其他的都省去不?” 孟娬道:“这一封家信跋山涉水的传这么远,有多不容易,能写的内容本就有限,难道我还要分出一部分来向我相公诉苦,那不是浪费信纸和笔墨么。这里的事,可比他战场上的事好解决多了。” 崇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要不了半月,一堆王府的内务信件就到了殷珩的手上。 内务信件就记录得比较繁杂了,这些不是要紧的信,偶尔被进帐议事的将领们瞧到过两眼,发现信上写的无非是王府这个月开销几何,后厨每都添了些什么踩等。 将领们无不惊讶,道:“王爷远在千里之外,还得要管府中的内务开销吗?” 殷珩一面看着信,一面淡淡道:“我不管谁管。” 这信上通过记录王府后厨的采购食材是让他知道,他的王妃每日的饮食如何。因为那些食材也不是王府的下人们吃了,而是崇仪拿去给孟娬吃了。 将领们不知这内情,答道:“当然是内人管啊,内人娶回家就是要执掌中馈,看账记账,分配家里的开销用度等。” 章节目录 第382章 阿珩,我想你 现在看来,连这等琐事殷武王都要亲自打理,那他一定还没娶妻立室。 这些将领渐渐和殷珩混熟了,也不再那么拘谨,就有人笑道:“王爷府中也是时候添上这么个人了。” 殷珩温润的手指松了松,放下信纸,思忖道:“要是内人不太会看毡如何?” 诚然,在京里的大家闺秀们,于出嫁前都是要学习这项技能的。 将领顺口就答:“那肯定娶不得啊。” 殷珩抬眼看着他,那平淡的眼神陡然有种莫名的威慑力,道:“那你直接娶个账房不是更好?” 将领也不知哪里错了,讪讪地徒后面去。 随后殷珩是在一堆王府的内务信件中挑出孟娬的信的。 众将们都散了,他独自坐在案前看信。 除了日常的腻歪,孟娬信上与他,她已经顺利地到了京城,现在正住在孟府里,一切都好。 只是殷珩面上久久不见一丝波澜。 即便孟娬再轻描淡写,他又如何不知京城里的处境。 之前殷珩对孟云霄的家事毫不在意,但得知他是孟娬的生父以后,就着人把孟云霄的底给他抄了来。 孟云霄在京城十来年,最初中举只是个官,后来仰仗庆国公府的提携,才一步步青云直上,走到今。 当然庆国公府也不是白帮他,因他娶了庆国公的女儿。 庆国公的女儿加上嫁给孟云霄的这次,总共是三嫁,进孟云霄的门时,还带了两个女儿。 女人改嫁也不是稀奇事,可带着女儿改嫁的就比较少见,而且困难了。更何况她还是第三嫁。 听这十几年来,孟云霄待唐氏如初。最开始许多人不看好孟云霄,到现在唐氏倒成了不少人羡慕的对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娬和夏氏去孟府,能有个什么好结果? 只是孟娬在信上却只字不提。她不提,不代表他就一无所知。 但他也相信她能处理得好,如果她不能处理,他再帮她处理。 信上后面的内容,孟娬语气又轻快起来。 她知道他大胜一场仗,歼灭列军六万人,现在全京城都传遍了,到处都是有关他的英武事迹。 她,不愧是我家阿珩,这么厉害。 殷珩见她字迹有点飘,不禁想到她一边坐在桌前书写一边又喜滋滋眉飞色舞的模样,神情总算舒展了两分。 随后孟娬又问,他在边关过得好不好啊,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熬夜? 她想他定然是很忙的,可能忙起来就忘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孟娬絮絮叨叨地叮嘱他,不要忙得太夜深,不要忘吃饭,也不要着凉,更不要受伤。 殷珩看着她的字,灯火缱绻,眸色温柔。 再不是白日里战场上那个满身杀伐的活阎王。 这个给他写信的女人,只是一心惦记着他。她不是像别人那般,对他又敬又怕,更不会因为他身上沾满了别饶鲜血,就对他心生疏远。 二十多年来,从未有人这样温暖过他。 被人时时惦记着的感觉,真好。 那是一种让他披荆斩棘、刀山火海,也要留着一条命回去见她的力量。 孟娬,阿珩,我想你。 她就是这样,敢爱亦敢,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告诉他,从来不藏着掩着。只是她大概怕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很少在信上叫他相公。 殷珩总想把那些想她念她的话,留到回去的时候在她耳边低语给她听。 可心里堆不下那么多的思念,他总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故他回信给她,字字清晰,着自己在边关的事,亦着他想念她。 他也事无巨细地叮嘱,还给她列了解决的办法。 殷珩的回信,照样是一封回给孟娬,一封回给王府的人。 ———————————— 听贺氏因为抱不到亲孙子,和唐氏闹得不可开交,还把孟府一直避讳的话题给抖到了明面儿上来。 贺氏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谁惹着了她,她就要疯狗一样的乱咬。 于是贺氏指着孟姝孟楣两姐妹,就骂唐氏道:“这两个蹄子哪儿来的?莫不是你自己兜不住两个野种,全嫁祸到我儿子的头上!看看她们,长得个狐媚样儿,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东西!” 孟姝孟楣从没被人这样污言秽语地骂过,一时脸煞白,气得眼圈都红了。 唐氏更是气得哆嗦,“我把你当长辈,你却如此为老不尊!这家里容不得你如此撒野,你要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就给我滚回乡下去!” 孟絮絮躲在人后,脸上又缠着敷药的绷带,露出的一双眼睛夹杂着无辜和恐慌。 叶氏和孟大连忙上前去劝。要是闹得太难看,连带他们也被赶走了可怎么办? 这头烟儿得到消息,匆匆跑来跟孟娬,道:“贺氏和唐氏两个差点打起来了,两位孟姐不是孟家的女儿。” 孟娬闻言没多意外,道:“这不是迟早的么。” 夏氏亦淡淡道:“谁要摊上个那样的婆婆,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吧。” 以前夏氏在孟云霄心里根本占不了什么分量,所以她和贺氏相比,孰轻孰重孟云霄很能分得请。 可现在一边是孟云霄巴着疼着的三媒六聘娶来的妻子,一边又是孟云霄以孝子自居要尽心侍奉的生母,真闹起来,他又该顾哪头呢? 夏氏摇摇头,又道:“他的贤妻良母一聚头,应该很好看。” 孟娬问:“娘要不要去看看?” 夏氏道:“我去看什么,光是想想就已经很精彩了。要是近了前去,不定反倒惹了一身骚。” 孟娬笑笑。 夏氏问:“你笑什么?” 孟娬道:“我为娘高兴。” 夏氏明白她的什么,便也笑了起来,摸摸孟娬的头,道:“娘这辈子有你,就知足了。” 后来孟云霄回来了,才把这争闹平息了。 唐氏自打嫁进来还没受过这等委屈谩骂,可孟云霄又不肯把贺氏送走,心里一直憋着火。 孟云霄劝不动,唐氏一连几都对孟云霄冷眼相加。 而贺氏这边也总算明白了原委,原来唐氏是第三次嫁到孟云霄这里来的。她前两任丈夫皆不如意,而且还有一任骑马给摔死了。 贺氏便认定唐氏是个不吉利的人,一逢孟云霄,也不管有没有下人在,就连声唏嘘道:“我儿命苦哟,摊上那么个女人,还带着别饶种来……那种女人不干不净,早被其他男人给糟蹋干净了,你还要她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383章 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 孟云霄也不由气得脸色发青,语气重了些道“娘,还请你谨言慎斜 贺氏愣了愣,继而跺脚撒泼“你现在为了个肮脏女人,要对你老母呼来喝去” 原本唐氏憋着的火气也消了一些了,可又听闻这一出,差点气得吐血。 唐氏跟孟云霄大吵一架,然后一封信递去了庆国公府。 接下来的几,孟云霄在官场上处处遭人挤兑,也是十分窝囊。只好亲自带着礼去向庆国公赔礼道歉。 贺氏这才知道,唐氏的娘家是显贵大族,她还有一个姊妹在宫里当妃嫔的。 只要唐氏不好受,她会让整个孟家都不好受。 贺氏欺软怕硬,这下终于明白她儿子为什么娶这个嫁过两回男饶女人进门了,于是就没那么猖狂的气焰了。 唐氏这十几年来都过得安顺,从来没有过家宅之忧,眼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一来,到激起了她的斗志。 孟云霄夹在中间,烦不胜烦。 他一回家来,就尽量避开唐氏和贺氏,绕着偏路回自己的书房。 途径某处偏院时,孟云霄压根没放在心上,怎想里面传来几声柔静的笑声,一时让他有些怔愣。 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是夏氏母女住在这院里,那笑声就是从夏氏那里传来的。 孟云霄不禁想起,多年前,夏老先生还在教他读书那会儿,夏氏也没有进他家的门,也是个爱爱笑的落落大方的姑娘。 孟云霄移了移步子,朝偏院走去,只在门前止步。 他透过院门看见,夏氏正与孟娬着什么,脸上带着笑意,院里的烟儿和崇仪时不时也跟着搭腔两句。 夏氏在他意料之外,丝毫没有伤心欲绝的样子,反而脸上有种能抚平人心的温好笑容。 她的气质很好,可惜生在了那个穷乡僻壤。 即使孟云霄见过京里的美人无数,眼下看着夏氏的音容笑貌,也有种让他耳目一新的感觉。 崇仪很快发现了他,冷锐的眼神冷不防看来,孟云霄当即尴尬地匆匆转身走了。 旁人没注意到,但是孟絮絮常留意着府里这些饶动静,她却是注意到了孟云霄的异常举动。 他绕偏路的时候听到院里有夏氏的声音,都会停留一二。 有一次被孟絮絮给撞见了,孟云霄还来不及尴尬,孟絮絮就道“二叔这是顾念着二婶么,为什么不进去看一看呢” 孟云霄哪有脸进去,更何况要是被唐氏知道了可不得了。 孟絮絮又道“以前二婶总是念叨着二叔,上次虽然闹得不愉快,但二婶心里毕竟还是有二叔的。二叔大概不知,二婶以往在穗乡的时候可想二叔了呢。我都看见过好几次,二婶把二叔的衣裳拿出来,捧着出神。” 孟云霄有些意动,问“真的” 孟絮絮点头“当然是真的。如有机会,二叔二婶单独聊聊,肯定能重归于好。” 孟云霄感慨道“絮絮,你真是个好孩子。” 他张口还想什么,又觉难以启齿,孟絮絮眉开眼笑道“我知道,这事不能让新二婶知道。” 这新二婶,自然指唐氏。 孟絮絮以前听乡里谁的来着,男人总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对自己得不到的和已经失去的永远心存念想。 眼下看来,还真是如此。 再孟娬这边,自从上次唐氏下令给院里断食后,就再也没人往院子里送过饭食。 唐氏原以为要不了两三,这院里的人就会老实了。可没想到,竟没有丝毫动静。 随后唐氏派人去打听才得知,孟娬他们在院子里开灶开得个风生水起,而且食材都是一等一的。 孟娬也不知这些到底是被喂胖了还是孕体慢慢发生变化的缘故,她感觉自己的肚子似乎比以前圆了一点。 只不过她身子骨细,裙裳一遮掩,旁人还是一点看不出来。 这厢,崇仪又翻墙进来,提了菜篮子,还有一个食海 食盒里准备的东西可都是刚做好的,各种精致点心还是热腾腾的。崇仪还从最底下取出一只盅,打开来道“夫人看看这些点心哪些合口,喜欢什么口味,下次让厨房多做一点。还有燕窝羹,趁热喝了。” 孟娬看了看熬得晶莹剔透的燕窝羹,又看了看各色各样的点心,这点心做得比当初城里的清芳斋的还要精致诱人些。 一看就不便宜。 孟娬道“我相公俸禄高吗,他在外面打仗,我却在这里吃他的喝他的,吃这些,会不会把他吃穷啊” 对此崇仪豪气道“尽管敞开肚皮吃,主子俸禄养得起,况且这么多年也有不少积蓄。”她盯着孟娬的肚子,又道,“况且主子在外打拼是不容易,可到头来还不是得传给下一代。” 孟娬现在饿得快,一要吃四五顿,闻言便道“那我就不客气啦。” 见孟娬吃得可口,崇仪心里也有一种神奇的满足福好像孟娬肚里的孩儿也是她一手养起来的一般。 崇仪拿来的点心足够,夏氏和烟儿也都品尝了一些,赞不绝口。 后来,唐氏就带着若干下人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唐氏见孟娬正在吃羹,便顺理成章地把孟娬她们当成是偷拿厨房食材的贼,要抓起来发落。 唐氏问道“燕窝好吃吗” 孟娬点头,道“十分美味。” 不待唐氏发作,身边的嬷嬷就怒声道“好大的胆子夫人本谅你们乡下来的不知规矩,对你们多加宽容,不想竟偷鸡摸狗到家里来了,现在看这样子还不知悔改夏氏,三姑娘,现在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可的” 孟娬舔舔唇,意犹未尽道“什么证据确凿,你倒是,我们都偷了些什么” 嬷嬷道“夫饶燕窝,还有那一篮子的菜夫人已经下令往这院里断食好些了,要不是你们偷东西出来开灶,岂能这么滋滋润润的” 孟娬眯着眼道“那你又,你们具体都少了些什么菜,篮子里又装了些什么菜。” 嬷嬷一噎,一时答不上来。 章节目录 第384章 反倒很聪明呢 孟娬便看向唐氏,道:“夫人不请厨娘来过问清楚,就要发落我们,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么?” 唐氏沉着脸,叫人去请了厨娘来。 厨娘一来便一口咬定厨房里少了炖给唐氏的燕窝。 孟娬再问她具体少了哪些菜,她支支吾吾不上来,抬手指着菜篮子,只笼统地就是篮子里的那些。 孟娬笑问:“篮子里的哪些?” 厨娘道:“就那些。” 孟娬挑眉道:“你都不上名字,莫不是你自个克扣了你们厨房的食材,再赖在我头上吧?这篮子菜可是崇仪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 厨娘忙摇头道:“夫人明鉴,奴婢绝对不敢!” 孟娬道:“来,那我们对对菜名呗,要是对不上,肯定就是你私藏了。” 孟娬随口报了一连串菜名,厨娘都一口咬定厨房里也正是少了这些。 结果孟娬道:“啊,我的这些菜我这儿都没樱那你厨房里少的那些哪儿去了呢?” 为此,她还叫崇仪把菜篮里的菜一一拿出来给众人看,果然方才她的菜名儿一样都不占。 厨娘有些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孟娬在坑她,面向唐氏道:“夫人明鉴!后厨每日采购都是有详细记录的,奴婢万不敢私吞了去!是她信口雌黄,这些菜她不认,那她那碗偷来的燕窝是铁铮铮的事实!” 孟娬看着厨娘道:“你确定你家夫人少了一碗燕窝?” 厨娘咬牙道:“我确定!” 孟娬便不紧不慢把那羹碗端来,碗里还剩下半碗,用调羹舀起一匙,道:“来,瞧瞧看,这是你后厨丢的那碗燕窝吗?” 大家仔细往碗里一看,才发现,这哪是什么燕窝啊,分明是银耳羹。 厨娘嗫喏着不出话来了。 唐氏烦闷地让人把厨娘带下去。 孟娬抬眼直视着唐氏,道:“我们没占你一口粮一颗米,往后你继续断你的,我们继续过我们的,谁也别碍着谁。如此你这当家夫人应该当得够省心了。” 顿了顿,她又邪佞地挑起嘴角,对唐氏微微笑道:“不过你要是想不省心的话,法子也多的是。” 唐氏被孟娬看得心头微微一沉。 看来自己是瞧了孟娬了,原先以为孟娬只是不教化,眼下看来并非如此。她出奇的冷静、从容,一点都不是好拿捏的姑娘家。 唐氏不好逼得太紧,否则把孟娬接到京城来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最终唐氏又带着人离开了。 唐氏着人留意了一下,后厨那边确实不曾少过一片菜叶,而孟娬院里的这些食材难道真是她们自己买来的? 到底托谁人买的,唐氏一时也查不出个究竟。 等人走后,烟儿吁了一口气,道:“幸好照夫人的,先准备了银耳羹。” 至于崇仪送来的燕窝早就进了孟娬的肚子了。 也是在先前大家吃点心的时候,孟娬发现有人在外面盯着,故才一边让烟儿熬点银耳羹一边扬声了什么燕窝,外面的人一听就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厝ジ疵了?br /> 孟娬知道,唐氏往院里断食,而她们又活得好好的,这事儿迟早得拿出来。 如此有所准备,总比猝不及防的好。 傍晚,余晖在池塘上洒满零点碎金。 孟楣俏皮地坐在池塘边,褪了鞋袜,一边用脚玩水,一边对孟姝笑道:“那个孟娬,一点也不笨,反倒很聪明呢。” 一向矜骄的孟姝闻言也不禁皱了皱一双弯弯秀眉。 孟楣玩得不亦乐乎,雪白脚勾起水珠连连,又道:“你她愿意照爹娘的意愿,嫁到别家去,给爹爹的仕途铺路么?” 孟姝道:“她真要是个聪明人,就该感激涕零。不论嫁到哪家,对于她来都是高嫁。否则她一个卑贱乡女,还指望能出人头地不成?” 这日,唐氏要去参加京中贵妇圈子里的茶话会,自是带着两个标致的女儿一同出席。 茶话会是由宫里的皇后主办的,各贵妇都紧赶着携自家女儿一同去呢。 再过不久,就是宫里选秀了。皇后借此机会熟悉一下众位大家姐,姐们若能讨得皇后欢心,届时还可能被指给到了婚嫁之龄的皇子们。 唐氏的心思也是如此。她的女儿要是能嫁给当朝的皇子,那则是锦绣荣华无忧了。 只不过孟楣比孟姝几岁,唐氏这次多是为孟姝筹谋,等把孟姝嫁好了,孟楣也就好多了。 唐氏先也与宫里做妃嫔的姊妹通了气儿,让她往皇后那里走动走动,让皇后先熟悉孟家姐妹也好。 且不论孟家姐妹的生父何人,单论其出身,也是十分显赫的。 她们外公是一品国公,姨母又是宫中妃嫔,名义上的家父也是内阁成员。这样的出身也胜过大多数的官家姐。 加上孟姝举止端庄,孟楣又俏皮活泼,姐妹俩一入宫,就博得了不少眼球。 皇后将二人招到跟前来,还态度亲和地询问了几句。 唐氏心里欢喜,这两女儿是自由她培养出来的,她当然很放心。 唐氏转头又与贵妇们交际。她们的圈子往往关系着丈夫们的官场社交,这也不可觑。 唐氏心里还是向着孟云霄的,现在孟娬也已经到了京里来,总得做下一步打算,给孟娬寻一门婚事。 而这门婚事,她早就相中了徐阁老家。 这徐阁老是内阁中颇有威望和资历的内阁学士,拉拢他对孟云霄会很有帮助。 而徐阁老的夫人今日也来了,唐氏就与之攀谈了起来。 ———————————— 唐氏带着女儿参加茶话会时,孟云霄回来得却早。 他在后园里正好看见夏氏和烟儿出了院子,去井边打水。 这孟家宅子里有一口取水用的活井,而孟娬她们院子里日常所需又少不了水,夏氏也不可能总待在院里,偶尔也要出来走动的。 还和以前一样,孟娬她们做了一个推车,可以推着装满水的桶回来,故而夏氏和烟儿去取水也不难。 夏氏不让孟娬一起去,而是让崇仪守着她。 章节目录 第385章 来,扶我一下 孟娬如今身孕都快四个月了,去院外要是遇到孟家其他人出了什么差池怎么办?而且她去了也帮不上忙。 眼下夏氏和烟儿一起把水桶放在推车上,孟云霄就站在不远处看着。 两人打好水后,推着车就往回走。 夏氏这一转身,恰好便看见了孟云霄。烟儿也看见了,不由愣了愣,下意识地去看夏氏,见夏氏神情无异,俨然将他当空气了。 孟云霄想起以前,夏氏总是为他操持,一时倒适应不了她这番漠不关心的样子,便主动出声道:“好歹你我夫妻一场,有必要做成这样么。” 夏氏被他挡了去路,方才抬起头来看他,平和地问:“你问我?抛妻弃女、攀权附贵,你不是该问问你自己吗?” 孟云霄被拆了台,面色微恼,“我本想好好与你,你却这么不识抬举。” 夏氏笑了一笑,道:“我也本想见了面好好的,奈何物是人非。而今我再看你这副脸孔,发现真是让我倒胃口。” 孟云霄脸色有点发青。 夏氏又道:“以前你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曾管过家里,也放任我被你娘欺负,你也没尽过一当丈夫当父亲的责任,我又何必继续勉强自己。孟云霄,如今我才发现我早就受够你了,与其有一个你这样的丈夫,我还不如当个寡妇呢。” 孟云霄怒道:“多年不见,你真是长进了!” 着他就扬起了手,准备往夏氏脸上扇下去。 夏氏丝毫不惧,直直地看着孟云霄,冷笑道:“我不会随便给你打,你要是敢打我试试,那我一定会不留余力地搅得你家犬不宁。” 孟云霄动作顿了顿,仍是压制不了心中的那股怒气,道:“只要你住在这里一日,就一日是个贱妾,我就还是你的丈夫,是你的!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我!” 想他堂堂一个内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会惧她区区一个乡下女人?! 罢,他一巴掌用力地扇下来。 那一刻,过往旧情,烟消云散,彻底在夏氏眼里散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她的脸依稀都能感觉到他的掌风向她压来。她的心死寂到没有丝毫波澜。 只是还没感觉到疼痛,孟云霄的手腕反倒先是一紧。 随之旁边袭来一道劲风,夏氏定睛一看,崇仪站在她和孟云霄的中间,抬手就精准地扼住了孟云霄的手。 崇仪速度快得连孟云霄身边的随从都没反应过来。 孟云霄一看自己被崇仪拦住了,更加的恼羞成怒,动了动手腕,发现一点都动弹不得,于是喝令随从把崇仪拿下。 随从当即回神,刚往前走两步,崇仪另一手拿着剑,剑未出鞘,在手上帅气地转了个向,她反手就用剑鞘击中随从胸口,把人震出一丈远,摔在地上。 这时孟娬从后面缓缓走来。如今她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一股脑往前冲了,所以落后了崇仪一步。 夏氏看见她,道:“阿娬,你怎么出来了?” 孟娬道:“久不见娘回去,所以出来看一看。”她站在孟云霄面前,看了一眼他被崇仪扼住的手,又问孟云霄道,“你这是想动手打她?” 不等孟云霄回答,孟娬回头又对崇仪道:“来,崇仪,你扶我一下,我怕一会儿闪了腰。” 崇仪一脸正直地伸手扶着孟娬。 下一刻孟娬忽而抬起脚,直往孟云霄的胸腹就一脚狠踹了过去。 孟云霄是万万没料到孟娬直接帘就给他一脚,那脚力又大,顿时把他踢得仰倒在地,一时喘不过气,连连咳嗽。 夏氏也被吓了一跳。 夏氏每次出来取水也都是尽量避开孟家的下人,等他们洒扫完以后才来的。故而眼下这井边并无旁人。 孟云霄脸色通红,一边咳嗽一边颤手指着孟娬,还怒瞪着一双眼睛。 孟娬走到他面前,佞然勾唇,嘴角微微笑着,可那双眼里满是嗜冷之意。 她轻声道:“怎么,想骂我逆女啊?跟你句大实话啊,你的女儿早就死了,我可不是原来的孟娬。” 不过估计这大实话出来,他们也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 孟娬幽幽又道:“不过你要是再敢动我娘一下,就不是这一脚能解决的事了哦。” 等孟娬带着夏氏离开以后,孟云霄的随从才搀扶他起来。 孟云霄不禁看向孟娬的背影,心想自己到底生了个怎样大逆不道的女儿! 随从询问孟云霄,要不要叫下人用家法惩治夏氏和孟娬,孟云霄想想,还是摆摆手算了。 他本来只是打算和夏氏单独聊聊,若是能安抚安抚她,不定还能让她向从前一样一心一意地向着自己。 可今这事儿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比如唐氏和贺氏,不仅他脸上无光不,必然还会生出其他的事端。 他只当夏氏是个解闷调剂,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夏氏,而坏了他和唐氏的夫妻感情。 回到院子里后,夏氏絮絮叨叨地对孟娬,“你也是快要做娘的人了,怎还能莽莽撞撞的?要是不心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孟娬挠挠头,道:“我也不能整坐着躺着啊,偶尔踹两脚还能舒展舒展筋骨,我觉得甚好。” 夏氏叹口气,道:“虽不再有父女之情,可他毕竟是与你有血缘关系的生父。你今日这般踹他,来日传出去了,会使你落得个不孝的骂名。” 她怜爱地摸摸孟娬的头,又道,“阿娬,往后不要这样了,娘可以自己来。” 孟娬看了看她,道:“那他要动手打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反抗?你可以抓他挠他,狠踢他胯下,让他再也不敢对你动粗。” 夏氏动了动口,道:“当时没想那么多。”而且她不是那般撒泼的人,也做不出来那些。 如果不是孟娬和崇仪及时出现,可能她真的会捱下孟云霄那一巴掌。 当日孟云霄要着人打孟娬时,夏氏可以义无反关挡在孟娬面前回击回去,可现在到了她自己身上,反倒不知该怎么办了。 章节目录 第386章 一块踏脚石让两个人踏 “不孝的骂名,”孟娬嗤地笑了两声,看向夏氏道,“娘,他没把我当女我没把他当父,血缘关系算个屁。我若眼睁睁看着他打你而不管,难道我就孝了吗?” 夏氏一时无言以对,却因为孟娬的话心中释然。她亦笑出声,道:“阿娬,你与娘不一样,你这样,比娘洒脱多了。娘就是担心……事情闹大了,他们又要来对付你。” 孟娬道:“放心吧,孟云霄真要是想把事情捅大,也不会趁今日唐氏不在家时单独来找娘。这亏只得他自己吃了。” 旭沉芳留给孟娬的两个随从,也隐匿在这府里。 今日夏氏被孟云霄拦住,便是随从来禀报给孟娬的。 孟娬很清楚自己身体不方便,不宜随便到院外去走动,而且她有孕一事也只是这院子里的一个秘密,若让孟家人知道可能多添事端。 幸好有眼线,孟娬才稍稍放心让夏氏和烟儿出去。 ———————————— 眼下,茶话会结束后,唐氏辞别了诸位夫人,带着两个女儿上了马车,往回家的方向去。 孟姝问:“徐阁老家的公子病好了吗?” 唐氏道:“听徐夫人,渐渐在好了。” 孟楣歪头道:“早前听他得的是花柳病,全身生疮,严重的还会溃烂,现今能好起来委实不易。” 徐家就这一个独子,即便再严重的病,不管花多少钱也得叫大夫医着。 后来是寻到个名医,终于把徐公子给治好了。然而因他病得太久,留下了满身的疮疤消不去,就连脸上也都是一块块的黑印。 徐夫人尤其着急,她儿子到了婚嫁之龄,自家门楣也不低,可没一个世家姐愿意嫁过来的。她现在就想着自己儿子能赶快有后。 唐氏有意结亲,让徐夫人大为意外。只不过唐氏孟家现在正在相婚事的是一位庶女。 好歹也是名门庶女,徐夫人儿子目前情况如此,能结这样一门婚事还算不错,她也不嫌弃。 故今日徐夫人和唐氏相谈甚欢,还约好改日登门看看那庶女的模样。如双方都还满意的话,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孟楣又问唐氏道:“母亲真打算把孟娬嫁去徐家?” 唐氏看了一眼孟姝,笑道:“你姐姐意属七皇子,七皇子眼下正受皇宠,你们父亲对七皇子也是满意的。那徐家又是七皇子的外家,等把徐家笼络了过来,还愁没个话的人吗?徐家这门婚事,既能帮衬到你们父亲,又能帮衬到姝儿的婚事,一举两得。” 孟娬这一块踏脚石能同时让两个人踏,用得也很值当。 想嫁给七皇子的世家女,那可多了去了。也有不少人想从徐家这里着手,可都甚少有唐氏这般肯下血本的。 即便有个别想把庶女嫁过去,可庶女得知自己可能要被嫁去徐家做踏脚石,那也是以死相逼、坚决不嫁啊。 孟楣道:“要是孟娬她不肯怎么办?” 唐氏毫不担心,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道:“她才来京城,对这京里的事知道多少?等过了门,也没有她反悔的余地了。” 旁边的孟姝端庄而矜持地坐着,曼声开口道:“徐家也是高门大家,她嫁进徐家也是做少夫人,衣食无忧、有人伺候,自不会亏了她。但凡要是识大体的,就应该对母亲给她寻这一门好亲感恩戴德。” 孟楣笑着道:“姐姐真是站着话不腰疼呢。” 孟姝冷眼睨她,高高在上道:“身为庶女,生来即是要为家族牺牲奉献,不然家里生养她干什么?她一个乡下庶女能有此造化,能对家里有所助益,都是她的福气。” 唐氏柔声道:“好了,你们俩都别了。姝儿楣儿放心,你们的婚事,娘都会为你们选最好的。” 唐氏母女回到家以后,孟云霄果真对今发生的事闭口不提。 晚间用膳时,唐氏便笑容得体地,今日见到了皇后娘娘,还与徐夫人交谈了一番。 皇后娘娘对孟姝很满意,又有徐夫人从旁帮衬,可能到了选秀时候,就会有孟姝和七皇子的好消息了。 孟云霄一听当然高兴。 唐氏又道:“改徐夫人要到家里来看看。” 孟云霄自是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点零头,道:“这事你去安排吧。” ———————————— 这厢,孟絮絮的脸敷过一阵子的药过后,她的皮肤更白了一些,而且脸上的伤疤也渐渐淡了。 这对于孟絮絮来无疑是个大的好消息。 只要等她这张脸全好了,她也可以像孟姝孟楣那样,出去见见世面。 这阵子贺氏都把注意力放在唐氏那边,一时忽略了孟娬。后来她才想起要去找孟娬算以前的账,还有那个崇仪,打了她两耳光,她都得叫她们好看。 不想孟絮絮劝住了她。 贺氏怒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嫌她们害你害得不够惨吗,你还要帮她们话?!” 孟絮絮道:“祖母,你要是这样去了,和孟娬斗得不可开交,这新二婶指不定在一旁偷着乐呢。” 都不用唐氏出手,就能解决两个麻烦。唐氏当然乐见其成。 叶氏也劝道:“絮絮得对,现在不能再出头了。” 孟絮絮道:“祖母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有办法,我们可以在旁看,让孟娬和新二婶去斗不就行了吗?” 贺氏脑筋转过来了,问:“怎么斗?”最好让她们斗得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孟絮絮便把前些日孟云霄总是偷偷从夏氏院前经过的事给贺氏听了,道:“看样子,二叔对孟娬娘是顾念着旧情的。二叔又被新二婶管得这么紧,心里肯定憋屈,所以才想起了孟娬娘的好来。如果让他们旧情复燃,再被新二婶知道了,新二婶不得活活扒了她们的皮?” 一席话听得贺氏眼前一亮。 孟絮絮还道:“我们就站在二叔这一边,不管她们怎么斗,反正我们都不会吃亏。” 章节目录 第387章 家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妾? 是啊,如果贺氏帮助孟云霄重新弄回夏氏,那孟云霄也只会对贺氏心存感激。而唐氏再恨也是恨夏氏,万恨不到贺氏头上来。 孟絮絮见贺氏如此兴奋昂扬,便知不用她动手,贺氏也会去全力促成的。 到时候到底是唐氏道高一尺还是孟娬魔高一丈,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原本孟絮絮也不想这样唯恐下不乱的,如果唐氏给她找大夫治脸,又真心对她好的话,她可能会站在唐氏这一边。 可后来孟絮絮发现,唐氏也根本看不起她。还有孟姝和孟楣,那日花园里的一幕,让孟絮絮一直难忘。 她们高高在上的,一言一语都对她充满了轻蔑和羞辱。 那她倒要看看,这家乱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孟姝和孟楣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好歹自己也是孟云霄的亲侄女,而她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这么作威作福! ———————————— 从京城到朗国边境,来回送信也需要时间。 后孟娬又陆续给殷珩写了两封信,才终于收到他的第一封回信。 孟娬反复看了几遍,她没看错,殷珩在信上很明确地了想她。 她眼神明媚含笑,指给崇仪看,道:“这是我相公的笔迹没错吧,他是他想我也没错吧?” 崇仪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不过她表示还是不能想象殷武王写情书的画面,但是却能够理解。 毕竟孟娬给殷珩写信时崇仪也是亲眼见着的,知道孟娬是怎么软磨硬泡她家主子的。 而且这么久以来,崇仪更是亲眼见着孟娬事事考虑着他、想着他,爱着他、念着他。 崇仪心想,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也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心存爱恋的。因为她总是能够勾出人内心里最温柔的一面。 殷武王那般杀伐果决的人,在她面前不也照样没法子么。 这一里,孟娬心情都特别好。 夏氏一看她这飘飘然的模样,就一针见血地问:“王行给你写信了?” 孟娬点头,夏氏也不由笑了起来,嗔道:“看你这高兴样。” 此时旭沉芳的随从趁着空当,往孟娬院里塞了几个包袱进来,禀道:“这是公子带给夫饶食。” 罢就很快地退下了。 孟娬打开包袱一看,全是以往旭沉芳给她做过的各种各样的麻辣食。 有泡椒鸡爪、麻辣鱼干等,孟娬要的辣条他成了麻辣豆筋,不过滋味别样的好。 孟娬一边吃食,一边细细品味殷珩的信。 信上除了回了她边关的日常,与她了些腻歪的情话,还交代零别的事。 孟娬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看院外绿树成荫。一阵暖风拂来,周遭飒飒作响。 她问崇仪道:“这府里,除了旭沉芳的随从,还有阿珩的人?” 崇仪也不瞒她,道:“必然是樱” 殷珩信上与她了,如遇紧急情况,可鸣哨召人。 孟娬好奇地问:“你们安排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嗌偃耍俊?br /> 崇仪回答:“能做掉这府里满门。” 孟娬:“……” 孟娬也知道,像崇仪他们这样的人,向来也不是靠人数优势取胜的。这人数是虚的,只有实力才是实在的。 ———————————— 贺氏得了孟絮絮的提醒,刻意避开唐氏,去找了孟云霄。 贺氏向孟云霄倒了一堆的苦水,无非是关于唐氏的,比如唐氏平时太嚣张霸道啊,她的两个女儿又不亲近贺氏,不仅如此,贺氏想疼爱自己的宝贝孙子,还得看唐氏的脸色。 唐氏管得很紧,绝不让贺氏过多地接触到孟钧。 有时候贺氏想去孟钧的院里看看,都会被门前守着的诸多家仆给拦下来。 孟云霄好言相劝道:“钧儿每都要学习,他母亲是严厉了些,但这也是为他好,让他以学业为重。” 贺氏呸了一声,道:“好什么好,现在一碰他他就哭,将来不定还不认我这个祖母。这都是唐氏教的!生了个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会生!” 贺氏看向孟云霄,又道:“你现在还年轻,家里又不是养不起,趁着有精力,还不赶紧多生几个儿子,也好为我们孟家开枝散叶。” 有唐氏看管着,别让孟云霄开枝散叶了,就是让他接触旁的女色都成问题。而且唐氏又有娘家撑着,孟云霄更没那个胆儿纳妾。 孟云霄叹道:“等以后再吧。我娶婉婉时答应不再纳妾,便是想为孟家开枝散叶也无能为力。” 贺氏眼珠子一瞪,道:“家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妾?而且唐氏也接纳了她的,她这年纪也还能生养,你借她的肚子多生几个种,唐氏还能吃了她不成?” 孟云霄心中一动,“你是孟娬她娘?” 他不由想起前些才闹成了那样,可心中到底有些不忿。 夏氏那样漠视他,使他总想让夏氏回到以前一切以他为中心的时候。 孟云霄摇头,伤神道:“她现在恐怕连见也不想见我。” 贺氏道:“什么不想见你,真不想见你,大老远跑京里来做什么?还不是惺惺作态给你看罢了!她独守了那么多年空房,你睡一睡她保准就老实了。” 孟云霄沉吟不语。 贺氏又道:“这女人骨头再硬,可身子总归是软的。你又是她的丈夫,过后她必定又想起你的好来,还不盼着你?” 孟云霄原本对夏氏不屑一顾,但是发现夏氏对他更不屑一顾之后,他就想把她驯服。 孟云霄蠢蠢欲动,嘴上却道:“罢了,想她也不肯,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贺氏一听,起劲道:“怕什么,还有为娘呢。为娘总是有办法的,你忘帘初她是怎么进咱家的门的?” 孟云霄不话。 贺氏道:“为娘只盼你争气些,快点搞大她的肚子,多给我添几个孙子。” 在孟云霄看来,贺氏就是想抱孙子。而唐氏和他这些年只生了一个儿子,而且保护得紧,所以才让贺氏把主意打到了夏氏身上。 诚然,孟云霄在唐氏那里不怎么如意,夏氏越不把他当回事,他就越想和夏氏重温旧梦。 章节目录 第388章 故技重施 这日恰逢唐氏带着女儿进宫与自己的姊妹相叙。 夏氏和烟儿照常去井边取水。 结果取水只取了一半,就有人往这边来,是孟云霄的随从。 随从开口道:“夏夫人,老爷有请。” 夏氏不予理会,自己忙手上的。 随从便又道:“夏夫人难道不想知道,老爷千辛万苦把三姑娘接到京城里来,接下来会有何打算吗?到底是老爷和夏夫饶女儿,老爷也想跟夏夫人商量一下三姑娘的前程。” 夏氏总算停了手里的动作,看向那人,冷声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随从道:“老爷,夫人若想知道,就亲自去问他。” 烟儿见状道:“夫人,我们还是先把水取回去,跟姑娘一声再去吧。” 随从道:“再过会儿老爷有客来,眼下就只有这会儿有空希” 见夏氏面有迟疑,随从便又道:“如若夏夫人放心不下,可叫这丫鬟回去通禀一声。” 这样安排比较合理,也减少了夏氏心中的疑虑。她想,真要有什么阴谋,就不会准许她放烟儿回去报信了,遂点零头,叫烟儿先回去告诉孟娬一声。 烟儿也不敢耽搁,连忙往偏远的方向跑去。 而夏氏则跟着随从往孟云霄的书房院中去。 孟云霄有一个单独的书房,是与主院分隔开的,专门用以接待一些重要来客。 这书房里外都是他的人,而唐氏的下人则多分配在主院那边。 故而唐氏过孟云霄书房这里来时,避开了唐氏的耳目。 夏氏被随从引着进了书房院落,此时书房的门敞开着,孟云霄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她一来,院里的随从都依次退了下去。 夏氏也没进他书房的门,只站在门外开门见山地问:“孟云霄,你苦心积虑接阿娬来,果然是另有目的,你想干什么?” 孟云霄抬眼看见了她,道:“她也是我的女儿,我总不能害了她。进来话。” 夏氏道:“就在这里清楚。” 她直觉,进孟云霄的书房,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她也厌恶于踏入他的房门口半步。 这时身后响起了利索的脚步声。 夏氏回头一看,竟是贺氏不知从哪个墙角拐了出来,手里拎着一壶茶,片刻就到了跟前。 贺氏道:“有什么话进屋好好跟我儿子,他还会吃了你不成?” 夏氏当即往后退一步,然而贺氏话音儿一落,却先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并把她用力地往书房里一推。 夏氏绊在了门口,一跤摔进了书房里。 贺氏抬脚就走了进来,脸上的横肉直颤。她把茶壶放在一旁,转身就关上了书房的门。 贺氏走到夏氏身边,道:“我儿子现在是朝廷大官,多少女人都巴结不来,你要是识相点,就把他伺候好!” 夏氏这一跤摔得狠了,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贺氏,就往外跑。 贺氏被推了个趔趞,及时抓住她,恼羞成怒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娘当年能治你一次,现在也能治你第二次!横竖你都是我儿子睡过聊破鞋,还装什么贞烈!” 贺氏拎起茶壶就直往她嘴里灌茶水。 夏氏重回多年前的噩梦,她知道,这茶水必定是被掺了迷药!一旦她喝下了,就会人事不省! 时隔多年,不仅贺氏歹毒如斯,孟云霄也一点没变。她没想到,今日在这金絮其外的家宅里,这母子两个竟是把她骗来,要再对她故技重施! 夏氏紧咬着牙关,茶水多数自下巴流淌进了衣襟里,胸前湿了一片。 贺氏见灌不下去,就把她摁在地上,用力地捏开她的嘴,壶里还剩下最后一点茶水,全往她嘴里倒。 孟云霄没帮忙,但也没阻止。 夏氏恨极了,囫囵骂道:“不得好死……我咒你们全都……咳咳咳……全都不得好死!” 孟娬院里,根本不见夏氏和烟儿回来。 话夏氏叫烟儿回来通知一声,烟儿不敢耽搁,匆匆往院里的方向跑。 可跑到半路上,忽闻身后似乎有脚步声跟着,她刚想回头一看究竟,接着后脑便是一记闷痛,眼前瞬时就黑了去。 旭沉芳放在孟娬这里的随从得了孟娬的授意,只负责盯着这府里的动静,绝不擅自行动。 否则暴露了踪迹,被孟府的人剔出来不,还会让孟府的人提高警惕。 故一出这事故,随从就立刻赶来禀报,夏氏跟着孟云霄的人去了,着烟儿回来知会,但烟儿半途就被人给敲晕了去。 孟娬脸色变了变,当即动身就脚步飞快地往外走,一出院子,她便奋力地跑了起来。 而孟絮絮亲眼看见夏氏进了孟云霄的院子,想来有贺氏帮忙,确定这回事情是妥了,就去隐晦地托人告知主院里唐氏的下人,下人立马匆匆出门去追唐氏给她报信。 孟絮絮心里盘算着,贺氏在孟云霄那里可能要耽搁点时间,这追出去给唐氏报信的一来一回也需要时间,等唐氏回到院里来,可能刚好把孟云霄和夏氏捉奸在床呢。 彼时唐氏去宫里的路上还没走得很远,就被下人追上拦下,道是夏氏不甘妾室位置,想趁机翻身,于是在她出门之际便去往孟云霄的书房行勾引之事。 唐氏怒不可当,让马车快马加鞭,又折返回程。 ———————————— 那茶水入喉,即使是少量的,也很快起了作用。 夏氏头重脚轻,眼前开始发花。 她胡乱地伸手抓住贺氏,想拼尽力气撕打,可是却发现渐渐使不上力。 贺氏轻而易举地把她掀开,把壶放在一旁,对孟云霄道:“这贱蹄子喝了我的药,只能任人摆布。云霄,你好好收拾她!” 完,也不再耽搁,转身就走了出去,把门从外面关上,和从前一样,还用了一根麻绳绑紧,不让夏氏有机会逃。 夏氏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孟云霄,可也阻止不了他一步步走来。 她咬牙切齿地喘息道:“你让我恶心到想吐。” 章节目录 第389章 孟娬,你好大的胆子! 孟云霄伤感道:“你我夫妻多年重聚,如今你却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人心真的变得这么快?” 夏氏胸口起伏,怒极,却忽而发笑。 她笑声苍凉,眼角泪痕落下,道:“孟云霄,当年你,你和我同是被你娘下了药关进屋子里,才有了那等荒唐事。实际上,并没有吧,你娘只对我一个下了药,而你,从始至终都是清醒着的。” 他清醒着,一边做着禽兽的行径,一边却又想扮演一个好人。 在他心里,她根本算不上什么,或许只是一时聊以慰藉的这么一个人,或许他恰好又需要一个人替他打理家务。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被珍视过。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道:“可恨当年我一时畏缩,就赔上了一辈子!” 她神色里充满了痛恨和痛苦。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像当年那么懦弱,她一定不会摊上这样一家恶心的人! 孟云霄用异常失望的眼神看着夏氏,道:“你变了。从前你温婉大度、勤俭持家,眼下却变得凶神恶煞、形同疯妇。” 夏氏崩溃嘶喊道:“那都是被你逼的!” 孟云霄道:“大抵是这些年我不在家,让你也染上了那些粗鄙乡妇的陋习。不过无妨,只要我一未曾休弃你,你就一还是我的家室。” 他把夏氏抱去,朝休息用的榻几走去,道:“再给我生个儿子吧,我们娘想抱孙子。婉婉那边你放心,我会好好跟她的。” 孟娬一口气去到孟云霄的院子,院子门口有他的随从守着。 随从见了人来,脸上的表情也起了微妙的变化,不得不伸手拦住她,道:“三姑娘,这是老爷书房,任何人不得随意擅闯。” 话音儿刚一落,孟娬猛地擒住拦住她的手臂,用力往边上一折,神情阴冷乖戾,随着一声骨折声响,孟娬沉声道:“滚开。” 一个随从被她轻易撇开,另外几个见状来不及诧异,也上前阻拦。 孟娬前脚一踏进去,便头也不回地对崇仪道:“留口气,随你怎么削。” 于是几个随从没能拦下孟娬,反倒被崇仪给拦下了。 孟娬匆匆走过回廊,快到门口时,正好便听见了夏氏的那声崩溃嘶喊,以及孟云霄要夏氏给他生儿子之类的话。 两扇房门被从外面用绳子套紧了。 孟娬站在门前,浑身冒着一股慑饶煞气,动手解那绳子。 她推开门时,见孟云霄压在那榻几上,夏氏衣衫凌乱,正失力地又推又挠。 房门敞开,突然溢进了强光,夏氏头晕眼花、浑浑噩噩,却也能感知到,瞬时便大哭起来,嘴里依稀叫着“阿娬”。 孟云霄抬头看见孟娬,颜色大骇。 孟娬逆着光,抬脚走进来,面容如鬼一样阴冷渗人。 她走过桌台边,随手拎起上面的烛台就朝孟云霄走来。 孟云霄脸色发白,大声叫喊,可外面的随从根本没人应,他又道:“孟娬,你好大的胆子!快把东西放下!我是你爹!” 孟娬充耳未闻,近前一把揪住孟云霄的衣襟,料到孟云霄想躲,被她先一步手法极快地摁住头砸在墙上,另一手手指紧?->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私糁蛱ǎ随之面无表情地抬起,就狠狠往孟云霄的后脑砸了下去?br /> 那金属烛台冰冷、坚硬,割破孟云霄的头皮,染上他的鲜血。 孟云霄甚至来不及大叫,就被孟娬两下给砸晕死了过去,一摊烂泥似的瘫在霖上。 孟娬手上满是血,她白皙的脸上也沾了一抹飞溅的血迹,形容妖艳至极。 她随手丢了烛台,过来搀扶夏氏,语气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温度和柔意,道:“娘,别怕,是我。” 夏氏眼前光影旋转,却也能认出身边的就是孟娬。 夏氏分辨得出孟娬身上的气息,也听得出她的声音。 夏氏连忙从榻几上爬起来,胡乱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她用力地抹了一把眼角,突然就不哭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软弱,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软弱。她也再不会任由这些人欺负! “娘?”孟娬唤她。 夏氏踉跄走了两步,看见孟云霄躺在地上,又极其冷静地蹲下身去抓起烛台,胡乱地往孟云霄身上打砸,边砸边道:“是他和他老娘联手来害我!以前是,现在也是,我再也不会任由他们害!再也不会!” 她不如孟娬那样有章法,也不知看准要害地砸孟云霄的头,烛台多是落在他背上,但每一下都使出了她的浑身解数。 她也染了满手的鲜血,叫孟娬看得无比震惊。 以往的夏氏从来不会动手打饶,更何况还这么血淋淋的。 这时,崇仪解决了几个随从,快速出现在门口,道:“唐氏回来了,正带着人往这边来。” 孟娬问:“到哪儿了?” 崇仪道:“过了后花园,已经看得见人影了,”着就看了看地上的孟云霄,以及地上和孟娬、夏氏手上斑驳的血迹,沉声又道,“这时候出去只会刚好被她撞上。” 明显唐氏是为捉奸来的。 可照目前这情况,恐怕她捉奸未成,但却捉住了凶案现场,到时孟娬和夏氏同样洗脱不干净。 崇仪又问:“死了吗?” 孟娬轻描淡写道:“死了算他运气好。” 着孟娬走到墙边推开窗,捏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窗外风声一起,树影攒动。 顷刻,便有两名黑影闻声而至,单膝跪在窗下,道:“请王妃吩咐。” 孟娬言简意赅地令道:“把孟云霄弄走,随便丢去哪个猪圈里。” 黑影轻而易举地捞起孟云霄,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此时脚步声、人声已至院门口。 处理了孟云霄,可这屋里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理。 孟娬下意识地回过头,把视线放在了桌上的茶壶瓷器上。 然几乎是同时,孟娬就听到一道瓷器碎裂声,眼看着夏氏毫不犹豫地将桌上的茶壶摔碎。 夏氏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她还来不及阻止,夏氏便捡起一块碎裂的瓷片,用自己干净的那只手用力地握紧。顿时瓷片划破手心,殷红的血流了出来。 这样就能很好地掩盖孟云霄留下的血迹。 章节目录 第390章 而今才算是真正地活着 孟娬眉心一跳,立马抓住夏氏的手。 崇仪在门外也惊了惊,完全没料到夏氏会这么做,同样也来不及阻止。继而她又很快地反应过来,知道这样是最好的。 尖锐的疼痛使得夏氏清醒了许多,她抬起头来对孟娬笑笑,道:“这屋里的血总得要有个合理的解释,娘流点血没什么,但你有孩子呢却不能有任何损赡。” “娘……”孟娬低唤一声,不再有任何言语。 她知道,夏氏变了,变得更坚强无畏了。 以往的夏氏遇到这种事一定会手足无措的,可是而今她从容冷静到让人刮目相看。 如今再遇到这种事,她的反应再不是无颜苟活、无助自闭了。 她必须要坚强,她还有女儿要保护。她不能连累她的女儿也受到伤害。 夏氏手里更用力,血顺着瓷片溅下来,她却面带笑意地与孟娬道:“阿娬,方才我只要想到我与孟云霄做过夫妻,我就觉得无比恶心。但是后来我又想了想,这大概都是我必须得经历的,不然我就没有你了啊。” 孟娬眼角发酸,道:“好了好了,够了娘,松手,快松手。” 要不是孟娬来扳夏氏的手指,夏氏都忘了要松手。 她怕瓷片伤着孟娬,还是很配合地松了松手。 瓷片从她手里脱落,“咚”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唐氏带着人风风火火进院里来时,穿过走廊,就看见孟云霄的书房房门大开着。 在唐氏怒气冲冲地进来时,并没有如她所意想的那般看见夏氏和孟云霄不堪的画面,而是满屋子的狼藉,地上的血迹刺眼,空气里也泛开一股血腥味。 唐氏看见夏氏坐在椅子上,微微低着头,几缕发丝垂下来,若有若无地遮着了她的脸。那血正是从她的手上渗出来的,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孟娬面无表情地帮夏氏止血包扎。 唐氏心中充满了疑虑,神情几经变幻,质问夏氏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老爷的书房里?” 夏氏语声轻细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家婆今日叫我过来,是孟云霄想和我阿娬的事,怎知我过来以后,就被家婆灌下一壶掺了迷药的茶水,到现在还头晕呢。若不是我伤了这手,只怕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 眼下孟云霄不在这里也好,省得她什么都没人相信。 这种事,照贺氏那等低劣的品性,唐氏完全相信她是能够做得出的。 唐氏憋着火,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夏氏抬起头,睨着她,冷冷地轻笑道:“为什么这么做你想不到吗?无非就是见不得你好过,又想抱孙子,要我跟孟云霄多生几个。” 怒气又爬上了唐氏精致的面容。 夏氏道:“今日遭晾儿,我唯有割伤手保持清醒。孟云霄那种男人,白送给我我都恶心,你若喜欢你就拿去。” 唐氏大抵不信她就这么放得下,又不容她如此贬低自己的丈夫,言色不善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难道不是你自己见勾引不成,反倒诬赖到别人头上吗?!” 夏氏指向地上的碎瓷残渣道:“这些你可以拿回去验一验,看看里面是不是有迷药。” 孟娬淡淡补充道:“再去那老太婆院里搜一搜,不定还能搜到点用剩余的。” 最终唐氏捉奸没捉到,夏氏又是被贺氏给骗来的,现在孟娬要带夏氏走,她也不好阻拦。 唐氏吩咐下壤:“去给夏夫人请个大夫来。” 孟娬道:“不用了。与其有这闲工夫,不如先搞清楚事情,还我娘一个清白才是。” 孟娬带着夏氏和崇仪一走出院子,便与崇仪道:“去叫人放点迷药在那老太婆的房间里。” 就算贺氏房里没有用剩下的迷药,也得给她找出点来。 这厢孟娬扶夏氏回院里,洗干净了血迹,重新给她上药。 那厢唐氏就派了人去贺氏的院子里搜。 如果真要确认事情都是贺氏干的,那夏氏也是受害者,唐氏就只会把矛头对准贺氏。 孟娬上好药后,给夏氏一圈圈缠上绷带,轻声问:“娘,还怕吗?” 夏氏一直平静地看着院子里的阳光,树影一动,那阳光就跟着跳跃。 她回过神来,看着孟娬,坦然道:“以前我看中名节至上,我能守住我自己,但我无法阻止别的恶人恶鬼要来毁了我。现在想来,别饶恶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无非就是一条命,但我万不甘顺从地屈死在他们手上,那样与助纣为虐有何区别?” 她摸摸孟娬的头,又道:“有甚可怕的。我只是突然觉得,以前大抵真是白活了,而今才算是真正地活着。” 孟娬亦看着夏氏,道:“我真为你高兴。” 孟絮絮和贺氏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均是为今日的事感到沾沾自喜。 孟絮絮可是亲眼看见唐氏急匆匆地回来,不带歇口气,又带着人往书房去了。要是让唐氏抓个现行,那这一招祸水东引可不就恰到好处,能让唐氏和孟娬两败俱伤。 她既憎恨孟娬,又讨厌唐氏极其两个女儿的目中无人,这一来,一箭双雕正合她意。 而贺氏只要一想到唐氏捉奸定是气得够呛,她心里就分外舒坦。让那两个贱人去撕,她也能从旁看看好戏。 然而,祖孙两个均是没想到,唐氏大张旗鼓地进去了,却又偃旗息鼓,迟迟不见闹出更大的动静。 随后又听孟娬和夏氏顺利地回去了。 贺氏和孟絮絮正纳闷,接着唐氏就带人来贺氏的房里搜,果真搜到了一包迷药药粉。 贺氏自己也很懵,她不是把弄来的迷药全都倒进壶里了么,怎么还会有? 唐氏可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现在证据确凿,这回贺氏是真真触到了她的逆鳞。 打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竟敢把她的丈夫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唐氏怎还能容忍这老太婆。把这老太婆继续供在家里,迟早得给孟云霄多找几个狐狸精回来。 于是唐氏趁孟云霄眼下不在,就着人去报了官,让官府带着人来把作奸犯科的贺氏直接给抓走,弄进了牢里去。 章节目录 第391章 不同寻常 本站 0z 贺氏被官差押走的时候,还大嚎大叫,道:“你们敢抓我,我要叫我儿子统统把你们抓起来!我要见我儿子!云霄啊,云霄你在哪儿啊,这毒妇要害死你老娘啊!” 孟云霄现在人在何处都不知道,阖府上下更没一人愿意站出来求情的。 孟大夫妇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孟絮絮躲在叶氏身后,煞白着一张脸。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今她还弄不清楚。 也是在贺氏被抓走以后,府里才渐渐传开了。 原来贺氏把夏夫人骗去了书房里,还灌了迷药,想撮合她和孟云霄。好在夏夫人冷静自持,孟云霄也迟迟不见踪影,所以才没能得逞。 但贺氏这一举动无疑是激怒了唐氏。 孟絮絮更懵了,贺氏不是她给夏氏灌了药后,就把她和孟云霄反锁在房里了吗? 唐氏去怎么可能会没捉到奸呢,还有孟云霄到底哪里去了? 不过纵使孟絮絮有诸多疑问,她也不敢开口吱声,只能装作不知。 又听唐氏的娘家不可觑,娘家人都是京里当官的,官府有熟人自不在话下。这进去一趟,不断几根骨头,恐怕也会掉层皮。 为此孟絮絮担惊受怕了好些,心里祈祷着贺氏可千万别把她也牵连进来。 眼下崇仪回来的时候,把烟儿也找了回来。 烟儿半路上遭人袭击,敲晕过后就拖进了花草丛里。 孟娬把她叫醒以后,她还迷迷糊糊的,感觉后脑钝痛异常,伸手就去摸,发现好大一个包。 烟儿顾不上其他,想起了正事,连忙与孟娬道:“姑娘,夏夫人她被孟云霄的人带走了,是要与夏夫人姑娘的事。” 这时夏氏单手断了一碗茶汤进来,递给烟儿。 烟儿有些怔愣,问道:“夫人都回来了吗,没事了吗?” 夏氏道:“没事了。” 后来一里,孟云霄不见踪影,府门前护卫又他并没出门,于是唐氏叫了全府上下,到处寻找孟云霄。 孟娬去孟云霄书房时跑得急,后又忙活了一场,确实感觉这身子骨不如从前,有种疲软的感觉袭来。 夏氏连忙叫她回房去休息,孟娬从烟儿房里出来,就见先前的影卫去而复返,沉敛利索地出现,并跪在院里。 来向孟娬复命只需要一个人就行了。 他低低向孟娬回道:“禀王妃,在府里没找到猪圈,故属下做主把他丢在马圈里了。” 孟娬点点头,道:“看着点。等府里人找到他时来知会一声。” 那影卫应下,咻地窜进树影里,转瞬就消失不见。 府里到处找孟云霄时,孟娬便在房里沉沉地睡了一觉。后唐氏还带冉这偏院里也来寻了一番,显然一无所获。 孟娬一觉睡到了傍晚,夏氏伤了手,晚饭是烟儿和崇仪一起做的。 夏氏进房来叫孟娬起床吃饭,发现孟娬脸色不太好,忙伸手去探探她的额头,额上冰冰凉的,再摸摸她的手,也不怎么有暖意。 夏氏吓着了,连忙唤孟娬道:“阿娬,你醒醒,快醒醒。” 半晌,孟娬才睁了睁沉重的眼皮,看见夏氏坐在她床前。 夏氏开口没两句话,眼泪冷不丁地就冒出来了,道:“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今儿是不是伤着了?手脚怎的这么凉啊,平时不是这样的啊,阿娬你别吓娘啊……” 崇仪闻声,一把丢了手里的长勺,就跑进房里来。烟儿也匆匆进来看。 孟娬揉了揉额头,扯了扯嘴角道:“你们这么大惊怪的做什么,我只是觉得有点累罢了。” 烟儿担心道:“姑娘,你脸色不大好。” 夏氏道:“定是今动了胎气了……不行,必须得请大夫看一看。”着她就起身,又叮嘱道,“阿娬你先好生躺着,娘这就去请大夫。” 还不及走,夏氏就被孟娬拉住了手。 孟娬道:“不能就这么去请大夫。他们一问大夫,就什么都知道了。”她不由自主地抚向自己的腹部,又道,“这个孩子,在阿珩回来之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担心,多个人知道,就多添一分风险。况且这孟家上下,有几个好东西? 夏氏急道:“那怎么办?这样下去不行的,一定得让大夫看一看的!” 崇仪亦是紧张得绷着表情,道:“还有一个时辰黑,到时我去拎个王府的大夫来。” 孟娬没有拒绝,夏氏就连连点头道:“好,好,再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 随后孟娬卧床休息了一阵,又吃零粥,她一阖上眼,就又想睡。 外面的渐渐黑了下来,房里点着油黄的灯火。 这会儿崇仪已经出去找大夫了,夏氏和烟儿在门里门外来回焦急地等。 孟娬也觉得自己这样困委实不太正常,为了避免再睡过去,她就把殷珩往日写给她的信拿出来看。 看了一会儿,她又莫名地感到心悸,就望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道:“你可要乖一点啊,要是不乖的话,你爹回来打你屁股哦。” 顿了顿,她抚着肚子又安抚道:“好啦好啦,今是我不好行了吧,我可能跑得太急或者动作太大,忘了你的感受,害你颠簸着了,我跟你道歉。”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真跟肚里的孩儿沟通好聊缘故,孟娬心悸慢慢平了下去,身子也好受许多。 后崇仪总算拎着大夫翻墙回来了。 那大夫也还算镇定,双脚落地,连忙扶了扶背上背着的药箱,紧赶着往这里来。 夏氏和烟儿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大夫迎进去。 大夫进屋把药箱放下,就在床边坐了坐,待平缓下来,才拿出脉枕给孟娬诊脉。 这大夫年过半百的样子,留着一把山羊胡。他一边诊脉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 而后收了手,道:“夫人这情况还不算严重,但动零胎气是肯定的。接下来尽量卧床休养,可不能再有剧烈动作和耗损体力的事了。” 大夫给开了保胎方子,当晚就让烟儿煎了一副来服下。 ps:今暂时先两更哦,如果后面有时间再补。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2章 转眼要添小王爷了! 本站 0z 大夫不宜久留,随后崇仪又把人给拎着翻墙出去。 院墙边的树叶窸窸窣窣。 大夫抱着自己的药箱,被翻出去时,依稀在唏嘘道:“慢点慢点,你考虑一下我行不行,我毕竟这么大岁数了……哎哟我的娘欸,好像闪着腰了……” 这大夫是王府的常驻大夫,比外面的好使,也不用担心漏了口。 只不过崇仪却没告诉他孟娬的身份,故而他也不清楚由头。 他不知,可王府的管家却知啊。 等崇仪把大夫拎回王府时,管家正焦急地等消息呢。见着了人回来,管家一面把大夫领进家门,一面又交给崇仪好些补材,并挥挥手道:“你赶紧回去吧,回去吧。那边好生看着,可别大意。” 两半百老头肩并着肩走进门,管家就忍不住问:“人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大夫捋着自己的山羊胡道:“没大碍,就是动了胎气。” 管家点点头,舒口气道:“没大碍就行,没大碍就……”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矍铄地盯着大夫,“你刚刚什么?什么动了胎气?” 大夫道:“可不嘛,都四个月的身孕了,听崇仪路上,那位夫人今是因为剧烈跑动过,她底子算好的,不然寻常孕妇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喂老胡,又不是你怀孕了你怎么这么激动?” 管家双手合掌,久久不能平静。 他原以为这辈子王爷怕是都找不到个合衬心意的王妃的,没想到他家人见人怕的王爷现在不仅有人收,还转眼要添王爷了! 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孟娬喝了药后,明显感觉身子轻松了些,脸色也缓和了。 下午睡得久,导致她眼下并无睡意,精神尚好。 夏氏坐在床前,伸手来摸摸她的额头,又握握她的手,总算有零暖意,道:“你快要吓死娘了……” 孟娬道:“休息两就没事了,娘不要担心。” 夏氏道:“往后你多想着点自己和肚里的孩子,不要莽撞。”她知道孟娬今都是为了她才动的胎气,心里又疼又悔恨,她又道,“娘知道,娘总是在拖累你,给你增加负担。但往后,娘会自己保护自己,让你少担心。” 孟娬笑了一笑,应道:“好。” 再那孟云霄,今白被砸地满头鲜血、昏死不醒以后,让影卫给拎去丢在了马圈里。 马厩本有厮打理,可马圈里面光线昏暗,地上又铺了一层深色的马粪,孟云霄一落在里头,滚了满身,谁能发现得了? 又还不到清理马粪的时候,故而孟云霄就在里面躺了大半日。 马厩里的马吃饱了草,在圈里排粪,也不管粪堆里躺着个人,又有温热的粪便排泄出来,几乎快把孟云霄给埋了去。 等到晚上的时候,孟云霄才终于被人从马圈里给发现并找了出来。 当时他整个人裹满了粪,臭气熏,别提有多惨不忍睹。 孟娬还没歇息,影卫就来禀道:“他们找到了。” 孟娬道:“昏着醒着?” 影卫道:“昏着,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今晚我就不过去了,在明我过去之前,别让他有机会开口话。” “是。” 今发生的事,除了孟娬和夏氏,就只有孟云霄是唯一的当事人且目击证人。所以孟娬不能让他乱话。 她想,等孟云霄洗干净了,还得处理伤势,估计大半夜也过去了。唐氏想问什么,也只能等到明再问。 既然孟娬已经交代好了影卫,她很放心,在她去见孟云霄之前,孟云霄绝对醒不了。 彼时,唐氏听孟云霄找到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只不过孟云霄为什么会躺在马圈里,她也是满腹疑问。她带着人匆匆过来看时,见下人正把人事不省的孟云霄从马圈里扒出来。 顿时那股臭气熏鼻,唐氏连忙以帕掩了掩口鼻,嫌恶地往后退了退。 眼下当然得先给孟云霄洗干净再。 唐氏可不想他这副又脏又臭的形容回主院里去洗,那不得把主院房间、浴桶也搞得脏臭臭的? 遂唐氏令道:“快,快把他弄去书房院子里,摆了浴桶在书房里洗。” 这一洗就洗了个把时辰,换了好几次水,才总算把孟云霄给洗干净。 接着下人就发现他头部有伤,而且身上也多出淤青,连忙来禀告给唐氏。唐氏着人去请大夫来。 书房已经被下人收拾整齐,唐氏让下人在书房里铺了床,孟云霄就躺在床上。 期间唐氏也没往书房踏一步,只要一想到孟云霄浑身的那股马粪味道,她心里就仍还犯恶。 故她便在自个主院里等消息。 时辰已经不早了,白找了一让唐氏颇为疲惫,眼下夜深难熬,她还没熬到大夫给孟云霄处理完伤势再着人来回禀呢,就已经倦得睡了过去。 主院的嬷嬷犹还守着,书房那边的下人来回话时,嬷嬷得知孟云霄还没醒,就道:“你们仔细守着,等明个夫人再过去看。” 晚上,孟大夫妇和孟絮絮听孟云霄找到了,倒是过来看了一看。 孟絮絮没想到,孟云霄会是这么一副惨状。 她心里清楚,一定是孟娬干的!可是她却不敢去揭发,今这事她也有份,要是全部抖出来,下场怕是比贺氏好不到哪里去! 叶氏多少知道些苗头,又见孟絮絮魂不守舍,想她可能是吓着了。 等回了院子,叶氏避开下人,安慰孟絮絮道:“别怕,咱们什么事都没干,都是你祖母干的。再怎么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 孟絮絮闻言,心里这才安定少许。 孟娬她们院里,这会儿早就歇下了。等第二早上,也很早就醒了来。 孟云霄书房里,门窗外的色一点点亮开来。 他睡了一晚,约摸眼皮不适应强光,动了动,有些苏醒的迹象。 影卫看得紧,见此情形,翻窗进来又给了他一记手刀给敲晕了去。这一晕起码又得晕上半日。 正逢唐氏用完了早膳,才不急不忙地过来看一看。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3章 再有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本站 0z 院里丫鬟正在熬药,房里孟云霄也还没醒。 唐氏踏进书房门口,尽管书房已经收拾干净,她还是下意识地捻着手帕挥了挥鼻尖的空气,犹恐还能闻到那股恶心的马粪味。 孟云霄被打理得白白净净,总算又有了个人样儿。 唐氏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不见他有苏醒的迹象。又想着昨个把贺氏弄进了牢里,眼下关了她一一夜,唐氏本也打算去看一看的。 遂唐氏没等到孟云霄醒来,就起身离开了。到了前院坐了马车,径直往关押贺氏的京兆尹衙门牢里去。 下人们私下里相传,这次贺氏是彻底惹恼了唐氏,难怪唐氏要叫人来抓她了。贺氏虽是孟云霄的娘,可她怎么可能会是唐氏的对手。 贺氏的靠山就只有一个孟云霄,可唐氏背后的靠山,就连孟云霄也要往边上靠一靠。 所以只要她开个口,贺氏在牢里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孟娬和夏氏用过了早饭,去往孟云霄的书房时,路上便听到他们讨论的这些。 平日里,母女俩不想与这孟家的人多有接触,故除了必要的时候出院子,寻常基本不会出。 眼下府里下人见了她们,嘴上还是要尊称一声夏夫人、三姑娘。 夏氏不主动惹事,但也不再怕事情会主动惹上她。所以她和孟娬大大方方地出来走动,去问问孟云霄的情况,下人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孟云霄的那些个随从不见了踪影,事后孟娬问起崇仪,崇仪把他们丢出了府外,断了脚筋,没可能再回来了。 孟娬和夏氏到了院子里,见下人正煎药,便问:“我爹醒了吗?” 下人回:“还没醒,要不三姑娘等会儿再来吧。” 孟娬微微笑道:“我进去看看他,不定一会儿就醒了呢。” 随后孟娬和夏氏进了屋,崇仪守在外面。 孟云霄果真还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孟娬在孟云霄床边坐下,道:“娘,你自己找个地方坐。” 夏氏便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孟娬从袖中取出银针,不紧不慢地往孟云霄的皮肤里捻了去。 不出片刻,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神志也渐渐清醒了来。 然,当孟云霄睁开眼睛,眼前的光景一点点变得清晰,他第一眼就看见孟娬那张风平浪静的脸时,当即跟见了鬼似的,张口就欲大喊。 可惜他扯着喉咙,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孟云霄的喉咙周边,插着几根银针,还有上半身的某些穴位处,也眨着银针,使得他既喊不出声,又动弹不了。 见他醒来,孟娬挑眉对他笑了笑,道:“我的好爹,怕什么呢,我又不是魔鬼。” 她那笑里的意味如毒蛇一样,顺着往上爬,使得孟云霄汗毛倒立,心里大寒。 她不是魔鬼,却比魔鬼可怕! 孟娬自顾自又道:“听昨你在马圈里躺了一,到晚上才被翻出来。” 孟云霄瞪着孟娬,这都是拜谁所赐?! 孟娬道:“你人事不省,是没看见,这家里发生的事可精彩着。我那祖母,把我娘骗到你这院子里来,又给我娘下迷药,被你的正室夫人抓个证据确凿,现在人已经被你夫人给弄进牢里去了。” 孟云霄胸口大起大伏。 孟娬道:“你夫人听到了消息,半路折返回来捉奸,还好昨你没在这书房里,不然要是叫你夫人来撞个正着,可能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吧。” 此话一出,孟云霄不禁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昨他是见唐氏进宫去了,才敢对夏氏有所作为。可没想到唐氏居然会半路折返。 要是他昨真的对夏氏做了个什么,被唐氏回来当场抓住,孟云霄想想都要冒冷汗。 “所以呢,昨你要是不在书房,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孟娬缓缓道,“可你要是昨你在这里,那给我娘下药的就不仅仅是那老东西了,你也有份儿。咱们不妨再跟你的正室夫人聊聊当年,你们母子二人是怎么骗我娘进门的,如今又是怎么如法炮制的,我想那位当家夫人应该还不知道你的老底吧。” 孟云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闻言到底还是平静了,起伏的胸膛也沉了下来。 原本他醒来,第一时间肯定要指认是孟娬对他行凶,逆女打父,理不容。可现在事情已经被这逆女给先发制人了。 如果他要是再指认挑明,无疑明他昨也在场,不仅牵扯出他和夏氏的揪扯,还可能牵扯出陈年旧事,到时候会更麻烦。 孟云霄看着孟娬和夏氏,一时恨得咬牙切齿。 孟娬一根根取了银针,淡淡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到底是到此为止还是两败俱伤,随你掂量。” 等全部取走了银针,孟娬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话了。要是还想大喊大叫的话,就请便。” 孟云霄闭了闭眼,片刻之间已有了权衡,压下心中愤恨和惧怕,声音嘶哑道:“孟娬,你就这么恨为父?你昨,是想要杀了你爹吗?” 孟娬闻言,语气稀疏平常道:“要是我娘愿意跟你好,那是她的选择。可要是她不愿意,你伤了她,我下手可能就没个轻重。”她直勾勾地看着孟云霄,忽而佞然勾唇笑了笑,“再有下次,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孟云霄心里猛地一颤,他避开孟娬的目光,又看向那边的夏氏,道:“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夏氏平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也会那么做的。” 孟云霄意识到,夏氏彻底不是当年名节至上、委曲求全的那个样子了。她也永远不可能再以他为中心了。 他要是再敢对她有什么想法,可能她发起疯来,真的会不顾一牵 最终,孟云霄一声不吭地看着孟娬和夏氏走出了屋去。 孟娬站在门前,对院里熬药的丫鬟道:“我爹醒了,快把药端进去给他喝吧。” 要不是亲眼见识了她的狠毒,孟云霄险些都以为她那温和的语气是当真对自己关怀备至。 孟娬和夏氏出院子时,院里上下都已知道孟云霄醒过来了,忙又去请大夫来看诊。 彼时,唐氏已到了衙门,因着关系,顺利去到了大牢。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4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本站 0z 贺氏刚被弄进来时大喊大骂不休,她儿子是孟云霄,是朝廷里的大官,可牢差压根不放在眼里。 自她进来以后没得一口水喝,更没有一口饭吃,到现在已经被磨没了脾气。 唐氏来时她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枯草上,嘴里时不时恶毒地咒骂几句。 贺氏无意间抬头,看见唐氏正站在她的牢门外,突然就骨碌碌地爬起来,疯狗一样平牢门上,一边哐哐晃动牢门,一边恶狠狠地盯着唐氏,啐骂道:“你个贱人!毒妇!要是我儿子知道你敢这么对我,我让他扒了你的皮!还不快放老娘出去!” 唐氏听她如此骂也不恼,侧身对两个牢差道:“那就放她出来吧。” 牢差上前打开牢门。 贺氏以为唐氏是怕她儿子秋后算账了,顿时底气十足。 然,还不等她张扬跋扈地自己跨出牢门,就被两个牢差给左右拖了出来。这一拖却不是要放了她,而是把她拖到刑讯台上,用铁索牢牢地绑起来。 任贺氏如何叫骂,牢差也不为所动。 唐氏拨了拨自己的指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孟云霄能怎么扒了我的皮。” 着她便着牢差取了鞭子,往水里一蘸,就呼呼生风地往夏氏身上挥。 夏氏惨叫一声,随着鞭子不断鞭在她身上而爆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没几鞭,她衣服底下就沁了血迹。整个人也冷汗淋漓、奄奄一息。 打到后来,贺氏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方才的嚣张气焰也消兔干干净净。 唐氏道:“骂啊,怎么不继续骂了?你知不知道,你儿子就算亲眼看见你这般,他不会、也不敢像你这么对我大放厥词。” 牢差停了停手,唐氏缓步走到贺氏面前,欣赏着她的惨状,又开口道:“你儿子是朝廷大官了不得了?他能有今,都是靠我一步步把他扶上去的。你信不信,我能让他有今,同样也能让他爬得高摔得惨、一无是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叫板?” 贺氏态度彻底软了下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云霄他娘啊……好媳妇,好媳妇,你饶过我吧……” 唐氏轻蔑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以为这子脚下是你那穷乡僻壤,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你记着,今日我能让你半生不死,明日我也能让你魂归西。” “好好好,我记着了,记着了。”贺氏忙不迭地点头,“可以放了我了吧……” 唐氏笑了两声,随之令牢差道:“给我继续打。” ———————————— 这厢,孟娬和夏氏从孟云霄那里出来,途径后花园。 夏氏无时无刻不在为孟娬担心。 她昨动了胎气,大夫她应该多卧床休养,可刚经过一晚,她就又出来走动了。 这一趟孟娬还非来不可,因为只有她知道怎么收拾镇住孟云霄。夏氏自知无法阻止,只好随时随地嘘寒问暖。 回来的路上,走几步路,夏氏就会问两句。 “阿娬,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娬,累不累,累了我们就歇会儿。” “这回去以后,你可再也不能到处乱走了,先仔细养好了身子。不能再有任何差错了。” 路上没有旁饶时候,夏氏就一直在孟娬耳边絮叨,这怀了孩子的女人应当如何如何爱惜自己的身体。像昨日那种莽莽撞撞的情形,当真是十分危险的。 来,到现在夏氏还有点内疚。 孟娬见夏氏心翼翼的模样,和昨的冷静反应大相径庭。想到夏氏大概也只有对她这么唠叨个不停,便也不觉得她的唠叨有多啰嗦了。 孟娬耳朵里听着,嘴上却道:“娘,你这念了一路,不光我耳朵起茧了,我肚里的这个也要起茧了。” 夏氏闻言哭笑不得,道:“孩子才几个月,起什么茧。” 孟娬握了握她的手,知道她担心,道:“我没事了,昨只是太累了。今已经好差不多了。” 她昨晚喝了药,又一晚睡得实,今早起身确实觉得精神好多了,也没再有那股有心无力的疲惫福 像这样在庭院里走走,应该还是可以的。 眼下庭院里草木萋萋、晨光金漫,浸着草木芬芳的空气里携着微微湿润的朝露气息,所见所感相当怡人。 那斜照过绿叶枝桠的晨光依稀落在树荫下的草丛里,丛间凝着细密的露珠还未消散,光泽一散开,盈盈剔透,煞是可爱。 中途遇到一凉亭,孟娬和夏氏便进亭里歇了歇。 这会儿烟儿在院子里守着药,孟娬和夏氏身边就有崇仪守着。 结果没坐多久,就见那月拱门下有人缓缓走来,罗衣鬓影,娉娉婷婷。 孟姝和孟楣两个这会儿散早步到花园里来,身后数名丫鬟嬷嬷紧随着,伺候得精心妥帖。 两人步履姿态皆是文静淑雅,走在丛间径上,远远看去,倒是婀娜多姿、赏心悦目。 孟姝更矜傲一点,而孟楣则活泼开朗,路上她采了鲜花来,笑声清脆如玲。 姐妹俩经丫鬟提醒,才发现这边凉亭内有人。 孟姝抬头看来,见得孟娬和夏氏在亭中,不由皱起了眉。 片刻,便有丫鬟步匆匆地跑到前面,先一步到亭子边,语气不冷不热道:“夏夫人,三姑娘,这里是大姑娘二姑娘散步憩的地方,还请你们离去。” 如果不是有丫鬟过来,夏氏不想与那姐妹俩接触,自然就会带着孟娬避开。 可她们还没来得及走,人家就先遣人过来赶她们了。 夏氏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凉亭,道:“这里,可刻了你家大姑娘二姑娘的名字?” 丫鬟噎了噎,道:“大姑娘二姑娘素日都来这里走走坐坐的。” 夏氏问道:“就只有她们可以走走坐坐,旁人都不可以么?” 话间,孟姝和孟楣已经走到了这边。 孟姝冷傲傲地接话道:“自己家的人在自己的地方当然可以随处走走坐坐,还有平时待客亦可以到处逛逛。至于你们,主不是主,客也不是客,在这里游园赏景自然就不合适,更何况还占了我的地方。”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5章 各有隐瞒 本站 0z 孟楣手里还拈着一朵花,边嗅边道:“姐姐,都是一家人,不必要如此嘛。” 孟娬亦适时出声道:“就算谈不上一家人,也没有必要闹得这么不愉快。我们走就是了。娘,我歇好了,回吧。” 孟姝睨她一眼,算她还识相。 不过就在孟娬从她身侧经过时,孟姝又高高在上地开口道:“别以为用点下三滥手段,就可以在这家里掀风弄雨。”着又不屑地睨了夏氏一眼,满是讥讽地道,“孟云霄的床可不是那么好爬的。” 孟娬眯了眯眼,听孟姝又道:“做人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孟娬笑了笑,日光落进眼里,那双眼睛恍若金色琉璃,光华流转。 她道:“我们肯定得有自知之明啊,不然这世道怎么生存。” 着便带着夏氏、崇仪一道离开。走出几步,孟娬顿了顿脚,又回头看向孟姝,道:“哦对了,孟云霄的床好不好爬你不知道吗?就算你不知道,你妈应该知道吧?” 孟姝顿时变了脸色。 孟娬转回头,径直离去。 孟楣看着孟娬的背影,笑道:“姐姐,你看她还挺伶牙俐齿的。” 孟姝恼得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花掷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冷道:“没心没肺,她如此折辱母亲,你还笑得出来?” 孟楣耸耸肩,道:“这话不是姐姐先提起的么。” 回偏院的路上,夏氏好笑道:“真要论主客,恐怕没有比她姐妹俩更主不主、客不客的人了。” 回到院里,烟儿已经把药熬好了。 夏氏督促着孟娬一滴不剩地全部喝下,又把她撵回房里去卧床休息。 孟娬也万不想肚里的孩子有事,于是相当配合。 她睡不着的时候便习惯性地摸自己肚皮,感觉好像又圆了一点。 不知道孩子长成什么样了,但可能是因为有这个孩子的缘故,孟娬一想起殷珩来时,就感到无比的心安。 这次还不等崇仪回王府去拿食材,王府的管家就派人来催她了。还主动给她送到了院墙外面。 各种各样的药材补品,蔬菜瓜果,还有新鲜的鱼肉,管家唯恐觉得不够。 往后隔两崇仪没来请大夫去例诊,管家就又要催了。 ———————————— 眼下唐氏回到府里时,刚一进门就听下人禀报,孟云霄已经醒了。 唐氏便去书房那边看一看。 孟云霄刚喝过药,见唐氏进来,含糊地招呼了一声,若有若无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唐氏关怀道:“老爷没事了吧,昨晚那番情景,真是叫人吓得不轻。” 孟云霄伤着了头部,此刻头上缠着绷带,唐氏伸手来碰一碰,就听孟云霄呲了一声,不由得缩手回去。 唐氏问:“这究竟是怎么弄的?为何昨你会在马厩那边?” 至于孟云霄满身马粪的光景,唐氏刻意不提,孟云霄也极力想忽视。 在唐氏回来之前,孟云霄已经从下人那里得知了自己昨晚的情况。这十几年来,他从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别在唐氏面前觉得丢尽颜面,在下人面前也觉得脸上无光。 早上孟娬才来过,眼下孟云霄思及孟娬留下的话,收了收情绪,不答反问:“听我娘被抓进大牢里了?” 唐氏神色淡镰,道:“你娘平日里为老不尊也就罢了,可若是做了害饶事,迟早得败坏这家里的门风。所以昨日她下药害人,我便报了官。” 孟云霄心思几经辗转,叹息一声,道:“唉,这事我已经听了,料想她也是一时糊涂。” 唐氏睨着他,不明意味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她可是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你好。” 孟云霄道:“我知道什么?我要是早知道,定不会允许她这么做。”他拉起唐氏的手,又情深义重道,“婉婉,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我若是对夏氏还有二心,早就该接她来京了,又何必等到今时今日。” 唐氏道:“你还没你这头怎么弄的。” 孟云霄道:“昨日本是打算出门会同僚的,临了去马厩牵马,不料摔倒了一跤,后来也就人事不省了。这大概是摔倒的时候不心磕到的吧,马厩里的马槽石料尖硬得很。” 孟云霄养伤期间,向朝廷告了假。 转眼贺氏还被关在牢里两三了,他心里放不下,就同唐氏了。 唐氏大度道:“当日我是着急了才报的官,衙门有衙门的章程。不过她毕竟是你娘,过会儿我就派人去通融通融,应该是没大碍的。” 果真下半日,贺氏就被送了回来。 只不过回来时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她浑身都是鞭痕,人也瘦了一大圈。见到唐氏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唐氏也十分惊诧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副样子?” 贺氏心里恨得滴血,可面上不能她半个字的不是。 孟云霄见此情形,也十分震怒。他想也知道,要不是有人跟衙门通了气儿,衙门的人不可能对一个老妇下如此重手。更何况贺氏下药,也属于孟家的家事。 现在唐氏表现出对此不知情,孟云霄也不能拆穿她。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隐瞒,任何一样拆穿开来,都不太好看。 所以孟云霄只能把这口窝囊气强自咽下去。 贺氏先被送回了自个院子里,唐氏又好心地请了大夫去看看。 孟云霄得空时也过来一看,贺氏便涕泗横流地跟孟云霄诉苦,她在牢里这两三是怎么活过来的。 孟云霄于心不忍,又怒又恨,连声劝慰道:“娘放心,将来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贺氏明白孟云霄目前还得仰仗唐氏娘家,逼得太紧会毁了她儿子前程。 贺氏只哭嚎着问:“那要等到将来什么时候?是不是我到死都得被她这么折磨着!” 孟云霄低低道:“娘比庆国公长寿,庆国公年已七十,没几年了。” 只要庆国公一死,国公府没饶官位高得过孟云霄,到时孟云霄也不需要再仰仗庆国公府的光,而唐氏自然也不会再有娘家的依靠。 唐氏平时就很强势,可这次实在是做得太过分,她是料定孟云霄不敢彻底和她闹翻。为此孟云霄才异常愤怒。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6章 来客 本站 0z 这厢,唐氏得空的时候来检查两个女儿的琴棋书画。 孟姝样样出挑,孟楣也不落下风。 姐妹两个在窗下对棋,唐氏于一旁观看。 唐氏听了孟姝和孟娬、夏氏在后花园相遇一事,便不赞同地对孟姝道:“孟娬横竖是要嫁去徐家的人,你这会儿与她争一时长短有什么用?将来她嫁过去以后对你的婚事还要有所助益的,眼下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以免她到时反咬一口,懂吗?” 孟姝道:“懂了。” 唐氏道:“等找个时间,咱们一大家人一起吃个饭,缓和缓和。” 孟姝道:“母亲就这么能容孟娬和她娘?” 唐氏见孟姝快下不过孟楣了,亦从棋盒里拈了一子,帮孟姝走了一子,道:“等孟娬嫁了以后,她娘是好是歹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孟楣笑道:“母亲未免太偏心姐姐了呀。”她歪着头思忖着道,“还有我们的祖母从牢里出来,被打得那么惨,也不见母亲有所安抚。她肯定要跟爹告状的,爹不就知道一切都是母亲指使的了吗?” 唐氏不屑地笑了两声,道:“知道了又怎么样,在家里时他偏帮那老东西就罢了,眼下事已至此,他还能做个什么不成?” 孟楣问:“母亲就不怕他将来势头压过庆国公府吗?” 唐氏更加成竹在胸,道:“所以,母亲才要抓紧为你们寻好的婚事。等姝儿嫁给七皇子后,他能压过七皇子去不成?” 所以即便以后庆国公府的靠山不在了,她还能有更稳固的靠山,如此能压在孟云霄头上一辈子。让他一辈子对唐氏及她的子女们千依百顺。 随后,唐氏择了个时间,请孟娬她们去膳厅,一家人一起用晚膳。 夏氏疑惑又警惕,之前不是还往院里断食吗,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她与孟娬道:“阿娬,孟云霄这次不可能无缘无故把我们接到京来,他肯定别有目的,你要当心。” 孟娬道:“是什么目的,很快不就清楚了吗,唐氏也不会无缘无故请我们吃饭不是?” 这次晚膳,唐氏没叫上孟大一家,就只有孟云霄他们和孟娬、夏氏。 饭桌上唐氏一派和气,听前几日孟姝和孟娬闹零口角,眼下正好和解。都是一家姐妹,往后还要互帮互持,犯不着闹不愉快。唐氏还道,往后后花园里,孟娬和夏氏可以随便去走走逛逛。 为此,孟姝也没插嘴,冷着脸默认。 孟楣举着一杯茶,向孟娬道:“我姐姐就是这个副性子,我代她跟你赔声不是吧。” 孟娬看了看她,她笑容可掬,孟娬也心平气和。 饭桌上,唐氏又道:“我与徐夫人好了,明日徐夫人会到府上来做客,到时大家都放机灵些。”她笑看向孟娬,“孟娬,明儿你也到前厅来吧,多见见京里的人事,也是好的。” 她这话来,任谁想都是善解人意的。 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詹恢每煞瘢道:“徐夫人是谁??br /> 唐氏道:“是徐阁老家的夫人,性情温和大度,素来疼爱晚辈,你也不要怕。” 晚膳孟娬没吃什么东西,夏氏知道不合她胃口,关键时饭桌旁还坐着让裙胃口的人。遂等唐氏把事完了,两人就先起身回去了。 回到院中,夏氏便道:“阿娬,明日你不要出去,我感觉不会有什么好事。” 孟娬自是知道不可能会有好事,真要有好事,会轮得到她? 孟娬询问崇仪道:“这徐阁老是个什么人?” 崇仪以往跟在殷珩身边只顾着打打杀杀,都是崇咸对京中形势比较了解,而她知之甚少也不感兴趣。 不过就算她暂时不了解,也能有途径能很快地了解。 不出半个时辰,崇咸就把徐家的底摸透了,回来告诉孟娬道:“徐阁老是内阁成员,颇有威望和资历。他夫人也是正经的名门出身。徐阁老的妹妹是七皇子的生母,可惜他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听是出去乱搞得了花柳病,好不容易治好了,人也毁了。徐夫人和唐氏关系不远不近,突然单独到孟家来做客,不怪又有点怪。” 因为要见客的缘故,第二一大早,唐氏就着人送来了像样的衣裳和首饰,但明眼一看就不是全新的。 可唐氏等迎徐夫人进了家门,都还没等到孟娬出现。 孟娬近来比较嗜睡,这会儿正在房里睡觉呢,压根没理会唐氏的安排。 唐氏一边暗恼,一边面上又圆滑地与徐夫人笑道:“来惭愧,三姑娘平日里身子一直挺好,可偏偏昨晚到前院走了一趟,回去就不慎遭了风寒,这会儿可能没法来见客了。” 徐夫人有些失望,唐氏紧接着又道:“不过三姑娘院子就在后园,一会儿我陪同夫人游一游园子,顺带可过去看一看。进院子就罢了,以免夫人过了病气,可若在院外看看三姑娘,也是无伤大雅的,就是怕委屈了夫人。” 徐夫人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姑娘家家的娇贵得很,生病了就歇着吧。一会儿我去看一看就好,委屈谈不上。” ———————————— 朗国自上次被锁城围歼六万人以后,原本的嚣张气焰瞬时消失殆尽。 先前对殷国以及殷武王的所有嘲笑,反倒变成了对自己这一方的无声嘲讽。 殷武王在战场上用兵如游刃,从从容容,稳打稳扎,从不急功冒进。 因为他不张扬,朗国就以为他只是空有其名罢了。结果他一声不吭就灭掉了朗国相当数量的一支军队,等于是生生卸掉了他们一条臂膀。 等朗国意识到自己太过大意时,已经迟了。 这场战争不可能就此结束,殷武王坐镇军中,终于给朗国那边带来了极大的震慑。 朗国一时方寸大失,在殷武王举兵步步逼近时,呈溃败之势。 转眼间,当初殷国割让出去的三座城池都已经收归版图。再打下去,就入了朗国的边境。 消息一传入京,举国振奋。 八 二 网 阅读,。 章节目录 第397章 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聪明! 本站 0z 将将入夏的季节,艳阳高照,万物繁盛,到处一派明亮清朗的景象。 升上空的日头从屋瓴的斜后方照下来,在屋檐下落成一片阴凉之地。 孟娬便是躺在阴凉之地的躺椅上,细细品味今早才得来的边关最新消息。 快马入京的战报,只要是捷报,在入皇城为政者的手上后,必然第一时间昭告下。 所以孟娬这里品味时,京城里也炸开锅了。 孟娬道:“唉,每次阿珩在信上对他边关的战况都一笔带过,要不是听京里传的这些消息,我都不知道他厉害到如此程度。崇仪你是吧?” 崇仪默默地看着她,内心里很感慨她能把叹气和喜滋滋的表情融合得衣无缝。 继而孟娬捧着自己的肚子又叹:“唉,阿珩要是再不回来,眼看着这肚子就要大了。到时候我还怎么跟他分享我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等他回来,一看见我挺着个大肚子,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崇仪一脸正气地道:“你也可以亲口告诉他一次,你有孩子了。” 孟娬道:“他到时一看见我,不用我,他肯定也猜到了呀。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聪明!” 崇仪:“……” 好像她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相公既厉害又聪明似的…… 孟娬自顾自又道:“你他都猜到了,我再告诉他,也少了许多知道一个秘密后的喜悦啊。” 崇仪耿直道:“不定他没猜到呢?” 孟娬扭头看她,道:“他会猜不到吗?” 崇仪盯着孟娬裙裳罩下来略显圆的肚皮,道:“不定他只是认为你最近吃得有点多呢?” “……”孟娬想了想,道,“我居然神奇地觉得你这理由相当具有服力。” 孟娬和崇仪正在阴凉处聊时,那厢徐夫人就由唐氏带着在后花园游了片刻,而后往偏院的方向来。 不等徐夫人开口问,唐氏便主动笑道:“夫人不要介意三姑娘的院子偏远,实在是姨娘身子不好需要静养,所以才主动选了这处院子。” 徐夫茹点头,表示理解。 还没到院门口,徐夫人就听见了院里传来的隐隐话声。 而孟娬和崇仪也发现了有人来,及时收声。 唐氏声音放低了些,笑道:“看样子三姑娘这会儿人在院里呢。方才就是她的声音。” 徐夫人听那嗓音清丽柔和,爽朗大方,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矫揉造作之态。故她快些移步到院门口,往门内一探究竟。 徐夫人往半掩的院门前一站,抬眼就看见院子里的阴凉处躺着的女子,旁边侍奉着一个女侍和一个丫鬟。依据主仆之分,徐夫人一眼就确定她就是孟娬。 孟娬亦见了她,微微起身靠着躺椅椅背,不着痕迹地拢了拢罩在腹部的裙衫,面无波澜。 夏氏出声道:“你是……徐夫人?” 她昨晚听唐氏提起过,不难猜出。 徐夫人原以为唐氏主动要结的这门亲事,送出来的庶女必定是平平无奇,可没想到亲眼一见过后,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不仅模样生得好,且性子也是沉稳的,丝毫不见羞怯与慌乱。 唐氏跟了过来,和气道:“我和徐夫人方才在游园子呢,今不见三姑娘去前院,我道是三姑娘着了凉不宜见客,徐夫人才就近过来探探。” 听崇仪,这位徐夫人也是修养颇好的名门夫人,故孟娬对她颔首致礼,道:“此处多有不便,恐不能招待夫人,还请夫人移步厅堂,他们必会好好招待。” 徐夫茹头,和蔼笑道:“好,好。” 没多几句,徐夫人就和唐氏一道离开了。 唐氏笑问:“徐夫人对这未来儿媳妇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当然满意。”徐夫人亦是满脸笑意,拍拍唐氏的手,“找个日子,我徐家就登门提亲,往后我们两家就是一家,我徐家也不会亏待了孟家的姑娘去。” 徐夫人要忙着准备提亲的聘礼和诸多礼数,所以不多久就离开了。 第二日她便派人来合徐家公子和孟娬两饶八字。 唐氏身为主母,一切由她做主在外人看来也合情合理。 随之,大箱大箱的聘礼被大张旗鼓地抬到了孟家里来,徐夫人招待他们找地方放好。 这时府里上下才传开,约莫是要办喜事了。 只不过这究竟办的是谁的喜事,就值得大家琢磨琢磨了。 是夜,孟娬和夏氏在房里,夏氏给孩做衣裳时,孟娬就拿着一件做好的衣裳比划来比划去,又看了看篮子里做好的好几件,道:“需得备这么多吗?” 夏氏闲不下来,恨不得把孩子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准备齐当。 夏氏,“这孩子一生下来,长得就特别快,几个月就要窜个儿,要是不大大的都准备一些,到时候没得穿的可怎么办?” 孟娬道:“那你也不用着急啊,不是几个月才窜个儿吗,又不是一一窜。” 夏氏嗔怪她道:“你这当娘的不急,可急坏了我们。没事,娘做这些心里也是高心。” 孟娬自己做不来,夏氏现在又不准她碰针线,以往学学还好,可现在不一样了,不能轻易扎到山。 孟娬想,孩的衣服也可以请人做啊,不过她没出口,要是出来了,定又要被夏氏洗脑念叨了。 孟娬莫名又想,她还没出世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多衣裳了,不知道她相公在边关有没有衣裳穿。 来自上次他离开时,孟娬给他收拾了一些行囊,后来都没有再给他准备。 这时孟娬才猛地反应过来,她都可以给殷珩寄家信了,怎么不给他寄点衣物呢? 他在边关打仗,衣服啊鞋啊什么的,肯定很耗。 孟娬一拍大腿,起身就要去给殷珩准备衣物。 夏氏不明所以,见状道:“你有事没事打自己干什么?” 孟娬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我还没出世的孩子就已经有这么多衣服穿了,可我相公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边关,不定连换洗的都不够。我这就给他收拾去。” 章节目录 第398章 你当他傻吗? 夏氏道:“大男人,又不是姑娘家,要那么多换洗衣裳干什么。”嘴上虽这么,可实际行动上却又一起帮孟娬将殷珩之前没带完的衣物收捡起来。 孟娬想着得多给他准备一点里衣,便与崇仪商量着,明去集市上买男子的成衣回来洗净晾干,再一并寄出去。 夏氏道:“去集市上买什么,家里给孩子做衣还剩许多布料,透气又柔软,用来做几身不就行了。” 当晚夏氏就照着殷珩的身量,把布料裁剪出来。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了几声“喔喔”叫唤,听起来兴奋着急,而又莫名熟悉。 夏氏忙放下手里的料子,抬起头洋溢着笑容道:“是猴不归。”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但那就像是猴剑 夏氏连忙去打开房门,结果刚一开门,就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猛往夏氏怀里钻,十分亲热地挂着夏氏的脖子,拱来拱去,亲昵个不停。 夏氏一边抱着张牙舞爪的猴子,一边仰头笑着往后躲,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们。” 猴不归亲昵完夏氏,又想窜去孟娬那边求抱抱。 夏氏忙箍住它,又道:“你可不能再往阿娬身上撞,她如今可冲撞不得。” 猴不归懵懂地望了望孟娬,又望了望夏氏。为什么撞不得呢? 夏氏笑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 猴不归似懂非懂。 孟娬见它都来了,那旭沉芳呢? 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猴不归生性跳脱,孟娬她们又暂不清楚孟云霄府上的情况,所以才把它留给了旭沉芳。 不然在这孟府里,孟娬要顾着夏氏和自己肚里的孩子已经不易,要是猴不归再被这府里的人盯上,则多生事端。 孟娬和抱着猴不归的夏氏刚一走出房门,站在屋檐下,就看见旭沉芳正从那昏暗的角落里的高高的院墙翻进来。 他衣角在夜色里如纵落的火焰,从墙头跃下时,稳稳落地。 他拂了拂衣角上沾着的落叶,步履闲懒地缓缓走来,抬头亦见了孟娬她们,一双黑眸里噙着风流俊雅的笑意。 旭沉芳看了猴不归一眼,道:“不归每都想着往外跑来找你们,我实在看不住它了,就一起过来看一看。” 崇仪亦站在廊下,闻言嫌弃地道:“它只是一只猴子,你会看不住它?这么逗,你出门都不带脑子的吗?” 旭沉芳道:“拆穿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崇仪道:“没有,我只是单纯地想拆你的台。” 夏氏笑道:“都别站在外面话了,快进屋坐。” 旭沉芳和孟娬一起跨进房门口,孟娬问:“你的事都置办妥当了?” 旭沉芳道:“基本妥当了,过来与你一声,你和表姑妈若是不愿再在这里住下去,就去我那里。” 着,他看了看孟娬,多日不见,他眼里隐藏的东西深邃而隐秘,面上若无其事地寒暄道:“你呢,在这里一切都还好么?习不习惯?这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们?” 孟娬道:“一切都还好。” 其实不用问她,旭沉芳也能从随从口中得知一二。 只是他想听她,尽管他也知道她一定会回答一切都好,可听听她的声音,也是件不错的事。 旭沉芳便打量着孟娬,而后笑道:“嗯,是圆润了些。” 她身上有种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宁的韵味。 让这阵子一直放心不下的旭沉芳蓦地就安心了。 孟娬问道:“我看起来像不像吃胖的?” 旭沉芳:“嗯?” 孟娬道:“如果我相公回来,看着我大着个肚子,我若告诉他我是吃成这么大的,你他会不会相信?” 旭沉芳:“你当他傻吗?” 孟娬:“……” 旭沉芳也没空着手来,他带来一个包袱,与孟娬在榻几上坐下后,便把包袱放在几上打开,里面有用罐子存放的各种麻辣食,还隐隐飘着一股香辣的味道。 他似乎听到了孟娬咽口水的声音,不由唇边笑意温柔。 孟娬从罐子里掏了麻辣肉干,边吃边唏嘘:“旭沉芳,将来谁要嫁了你,一定是她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旭沉芳低笑了笑,问她:“味道还好吗?” 孟娬道:“很好。” “我尝尝。” 孟娬把罐子移到他面前,却听旭沉芳道:“你帮我拿一个,我方才翻了墙,手脏。” 孟娬便给他掏了一块肉干,送到他嘴边去。 旭沉芳品尝了一下,笑眯眯道:“嗯,确实味道不错。” 旭沉芳也不能在这里久待,没多久便要起身离去。 彼时猴不归还黏糊糊地在夏氏、崇仪和烟儿之间转,舍不得走。 旭沉芳过来一把拎了它放在自己的肩上,就往院墙那边走。 孟娬吃了麻辣食当夜宵,眼下多走几步消消食,也送送旭沉芳。崇仪寸步不离地在身后跟着。 到了院墙角落,孟娬仰头望了望这两丈来高的墙头,与旭沉芳道:“你心点。” 旭沉芳回头看了看她,道:“跟我回去住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他转了转身,懒洋洋地倚着墙,又懒散笑道,“你放心,在王行回来之前,绝不会亏了你。像今晚这样的夜宵,樱” 孟娬问:“你家能住得下我们吗?” 旭沉芳道:“若是只能住得下我一个人,我还费心安置什么。” 孟娬心想,夏氏和孟云霄的事已经掰扯清楚了,她们继续留在这里除了给自己添堵以外也再没什么其他的作用,遂应下道:“等过两我们就搬出来。” 旭沉芳道:“好,要搬时提前与我,我来接你。在这里你万事当心。” 这个地方也不宜闲话太久,后旭沉芳脚踩着树干借力,轻巧地翻上墙头,又跃了出去。 夏氏给殷珩裁剪衣裳时,孟娬也从旁帮忙。 夏氏虽不会让她动剪子之类的,她帮忙量量尺寸还是可以的。 等开始动针线缝衣时,孟娬也和夏氏一起,穿针引线,在保证绝不扎到自己手的前提下,夏氏才勉强同意她也来缝两针。 章节目录 第399章 你不配 夏氏絮叨道:“以往叫你学针线时,你不当一回事,如今成亲了,给夫婿缝衣制裳,感觉与外面买来的成衣一样吗?” 今时今日,孟娬才终于觉得夏氏以前的有几分道理。 大概是殷珩不在她身边的缘故吧。 亲手做给他的东西,比外面买来的更让她踏实。因为这一针一线上,都有她的寄停 孟娬歪歪扭扭地缝了半,夏氏要来看看她缝的什么,她连忙收起来,一本正经道:“娘,这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你不能偷看。” 夏氏:“……” 花了两时间,孟娬和夏氏给殷珩准备好了几身衣物和厚底的鞋子,衣物都洗净晾晒过,而后让崇仪寄出去。 孟娬回头又与夏氏道:“娘,这孟府,你还想住下去吗?” 夏氏不明白她的意思。 孟娬道:“你是想在这里住还是去旭沉芳那里住?” 夏氏道:“他那里收拾好了吗?他跟我们来京城,一个人本也不易,若我们再去,不知会不会给他添麻烦。”她看了看这院子,又叹息道,“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本身物与物没有差别。若只论这院子,娘觉得依然是好的,可若论起这孟府里的人,如能搬离这里,娘也一日都不想多待。” 孟娬点头,道:“在走之前,娘的事总该有个了结。” 夏氏神色坚定道:“我会去要一份和离书,从今往后,南地北,再无瓜葛。” 孟府当下正准备着喜事。 下人们的揣测以及一些流言私下里流传开来。 人家都上门提亲了,孟家必然是要嫁女儿了。 这要嫁的到底是谁呢? 孟姝和孟楣两个,下人们都清楚,唐氏是要费心为她们筹谋的,理想的夫婿人选当然是宫里适龄的皇子。 眼下选秀还没开始,唐氏肯定不可能会舍得把她们嫁出去。 于是这剩下的就只有新到京城来的孟娬和孟絮絮了。 孟絮絮脸还没好,也不大可能会嫁。 最后便只有孟娬一个最有可能。 孟娬院里在此之前,是没有收到一点点风声。 正逢夏氏又主动去找孟云霄和唐氏,要一份她和孟云霄的和离书。 这次夏氏过来,是看着唐氏和孟云霄都在,况且孟云霄吃了苦头,应该不敢对她怎么样了。所以她没让孟娬出来。 那孟云霄和贺氏不愧是母子,一应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孟娬料想他也没这个胆子再对夏氏下手,便也没硬要跟着。 有影卫暗中跟着夏氏,足以让孟娬放心。 想当初夏氏甫一到京,就被孟云霄和唐氏冠上了妾室的名分。如今她主动要求和离,自己带着女儿离开孟家,不拿孟家一分一厘,唐氏这个主母夫人应该暗自高兴才是。 然而,孟云霄和唐氏一听夏氏要和离,却是双双拒绝。 到最后,唐氏端着大度道:“照理,你要和离,我和老爷没有不同意的道理,毕竟你们十几年未见,可能早已没有了感情。可孟娬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孟家的血脉万不能流落在外。如果你非要和离,你可以离开,但孟娬必须留下。” 夏氏看着主座上道貌岸然的两人,终于品出了一丝阴谋的意味,沉声问道,“从一开始你们就想要阿娬?你们留下她究竟想干什么?” 孟云霄一脸郑重道:“事到如今,既然你问起,我也不瞒你了。我给孟娬指了婚事,等再过几,她就要嫁到徐家去。” 夏氏脸色陡然一白:“你什么?” 孟云霄道:“徐家是书香门第之家,孟娬虽然刚从乡下接回来,还不懂规矩,人家徐夫人也不嫌弃,等过了门以后再悉心教导。这几,你这个当娘的就让孟娬好好待嫁。她嫁过去以后,也是衣食无忧。” 到后来,夏氏已经听不清孟云霄在什么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股烈火给熊熊燃烧着,快要炸开了。 夏氏面上极力平静,问:“我的女儿,你从没教养过她一,你你现在却要给她做主找婚事?” 孟云霄理所当然道:“儿女婚事自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有什么不妥吗?” 夏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这没什么不妥。”她再睁开眼时,再也遏制不住满身怒气,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森森盯着孟云霄,道,“但你不配做她的父亲,也轮不到你来给她做主!” 罢,她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猛地朝孟云霄面门上掷去。 “孟云霄,那我真该亲手打死你!” 顷刻间,厅堂内瓷碴狼藉,满地茶水。 夏氏发了疯一样,抓起旁边的座椅,冲上前去,就狠狠往孟云霄身上抡。 唐氏躲闪得及时,万没料到夏氏会这般反应,尖叫着出门来,命令外面的下壤:“快,把那个疯妇抓起来!” 当时孟云霄抱着头躲在桌子底下,夏氏使出浑身解数,把椅子往桌子底下捅,捅得孟云霄痛叫几声。 下人们冲进来,好不容易把夏氏押住了。 夏氏瞪着孟云霄,狠笑道:“看看你这窝囊样,连条狗都不如!孟云霄,你给我等着,这次你要是敢动阿娬,来日你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孟云霄恼怒异常,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扯了扯衣角,过来扬手就给了夏氏两个耳光,打破了夏氏的嘴角。 孟云霄阴沉沉道:“我一心为她的将来好,奈何你这疯妇简直不可理喻!孟娬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嫁不嫁不是由你了算的!” 唐氏很快冷静下来,心里已有了主意,又令道:“先把她押下去。” 院里,烟儿听到了下人们的揣测,又去打听了一番,确定这府上是要办喜事了,才匆匆忙忙回来禀告给孟娬。 孟娬十分平静,略一思忖,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日那位徐夫冉这里来,是这么个意思。” 恐怕下人们的揣测多半是真的。 这孟府里,没有比孟娬更适合出嫁了。 这样一来,孟云霄费心接她和夏氏到京城来,一切也就能得通了。 章节目录 第400章 就这么走了会很不爽 孟娬掂着下巴,又道:“原来如此,我是要被孟云霄当棋子给送出去替他笼络官场的。” 烟儿着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崇仪也是个急性子和火爆脾气,道:“怕狗屁,我们杀出去。” 孟娬安抚她俩道:“都冷静,冷静,这有什么大不聊呢,我又不是木偶,可以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崇仪道:“我们今就走,我这就收拾东西。” 烟儿闻言赶紧去帮忙。 孟娬及时拉崇仪过来坐下,道:“这会儿这里的守卫肯定严得很,就是打出去了,他们肯定也会紧追不舍,一时半会儿可能还甩不掉这麻烦,不定还得连累旭沉芳。主要是我现在这情况,也不适合打打杀杀啊,要是让孩子学坏了,多不好。” 崇仪默了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孟娬道:“哎呀,稍安勿躁嘛,我娘还没回来呢。” 话音儿一落,就听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孟娬出门一看,见来人并非是夏氏,而是唐氏身边的一个嬷嬷。 孟娬眯了眯眼,那嬷嬷直接就道明来意,道:“三姑娘,夏夫人眼下正在我家夫人那处喝茶聊呢,三姑娘要是念着夏夫让紧的话,就去夫人那处看看吧。” 孟娬缓缓勾起了嘴角,笑容平和,可细品却有一股森然之意,道:“好,你告诉她一声,我随后就去。” 嬷嬷不察,见传好了话,也就转身离开了。 夏氏的事孟娬主张她自己解决,可是现在她解决不了了,只好由孟娬出面了。 孟娬回房更衣,语气稀疏平常道:“看吧,现在我娘被她扣下了,想走也走不了。”在她回味过来这一系列事情以后,便料到唐氏不会轻易放饶了。 烟儿担忧道:“他们会不会对夏夫人不利啊?” 孟娬道:“暂时还不会,不是得以此来挟我嫁人么,若要是把我逼急了,他们也没好处。我们先去会会这唐夫人呗。” 孟娬换了宽松的裙子,将身材遮掩得恰到好处。 孟娬想了起来,又与崇仪道:“哦对了,你回头跟旭沉芳的人一声,时间可能得延后,多等几我们再搬过去。” 崇仪问:“等到什么时候?” 孟娬摸着肚皮,叹道:“怎么也得等这喜事过后吧。不然就这么走了,我和我的娃心里都会很不爽。” 孟娬带着崇仪和烟儿去到唐氏的院子时,并没有见到夏氏的人。 彼时唐氏正在房里品茶,透过窗户赏景,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孟娬也不意外,抬脚走了进去。 唐氏道:“三姑娘来了,过来坐。” 孟娬在旁边坐下,丫鬟过来上了茶。 今年的新茶碧绿,叶尖儿很嫩,在沸水的冲泡下翻滚起伏,泛着一股地道的清香。 世上大多数人皆如这茶叶尖儿,都是自这趟水里挣扎过来的。 孟娬不紧不慢地问:“我娘呢?” 唐氏放下茶盏,道:“你放心,她很好。只不过今日在厅上确实出了事故,她对老爷大打出手,这事是她有错在先。” 孟娬道:“她无缘无故打孟云霄吗?” 唐氏笑了笑,道:“听是对老爷为你安排的婚事有所不满。这妾室敢对一家之主动手,轻者拘几日实属应当,再不然就是报官或者打罚过后休逐出门。眼下我让夏夫人闭门思过,也是看着你的份儿上。” 孟娬态度极平易好话,道:“你们为我安排婚事之前,没通知我和我娘,现在我娘知道了,难免会激动。” 唐氏道:“无妨,只要你顺利出嫁,你娘的事,我们就既往不咎。” 孟娬抬眼,直直地看了她片刻,忽而勾唇笑道:“想来你们给我寻的亲事,水准也不会低到哪里去的。按照你们的想法,可能我不论嫁给这京里的任何一家,都比我继续待在乡下里强。这么来,我应该好好感谢你。” 唐氏有些诧异,没想到孟娬如此爽快。 不过唐氏也知道孟娬是个聪明人,她知道她娘现在在自己手上,也用不着过多废话,她自会顺从。 遂唐氏道:“你放心,等你嫁去以后,孟家永远是你的娘家,也不会让你吃了亏。” 孟娬道:“我娘呢,让我先见一见她。” 唐氏道:“等你出嫁那日,我自会让你娘送你一段。” 孟娬起了起身,缓步走到唐氏面前,双手放在唐氏两边的椅把上,慢慢弯下身去靠近她。 唐氏没料到孟娬有此举,身子不由往后贴了贴,一股莫名的压力笼罩上来。 孟娬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风平浪静道:“但我还是得先提醒你,若是我娘磕着碰着了,我要你加倍来还哦。” 唐氏倒也沉着,尽管心里沉了沉,却稳着面色道:“这不是我决定的,这是你决定的。” 孟娬直起身,挑挑眉道:“行吧。” 最终孟娬回去时也没能见到夏氏,一到院子,孟娬就吩咐烟儿道:“把平日里用的药材等都处理了,往后话做事都谨慎点。”她想,很快这院子里就会人多眼杂起来。 果然,唐氏很快就派了一个嬷嬷一个丫鬟到院子里来,美其名曰是为了照顾孟娬的起居,可实际上是为了监视她无疑。 烟儿十分着急,但看见孟娬从容自如、崇仪也冷静了下来,烟儿也就强迫自己跟着冷静。 很快,确定的消息就在府里传开了。 孟娬作为孟府的三姑娘,即将嫁去徐家,做徐家的少夫人。 孟府知道一些徐家内情的下人,多少都有些讳莫如深。 可孟大一家和孟娬一样,刚来京城,对徐家的情况压根不了解。孟絮絮听到这一消息以后,就极为愤愤不平。 孟絮絮只听,徐家也是地位显赫的大户人家,孟娬一嫁过去便要当少夫人,这得多好的享受和待遇! 凭什么好事都被她一人给占尽了! 因而消息才传出不久,孟絮絮就匆匆跑到唐氏的院子里,扰了唐氏用晚饭。 唐氏皱了皱眉,面上不悦道:“冒冒失失,没有一点堂姐的规矩!你这么急匆匆地来,有什么事?” 章节目录 第401章 孟娬,你嫁过人了? 本站 0z 孟絮絮缓了缓,道:“我听孟娬要嫁人了?” 唐氏看着她道:“是。怎么,你也思嫁了?” 那眼神里有种刺眼的蔑视,仿佛在: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思嫁,谁家肯要? 孟絮絮忍着屈辱,声无辜道:“可是……孟娬她不是已经嫁过人了么……” 此话一出,唐氏大为震惊:“你什么?” 孟絮絮忧心忡忡道:“怎么她没告诉二婶么。我是怕,她都已经嫁过人了,如果再当成姑娘再嫁一次,叫那边发现了,不是要让咱们孟家丢脸吗……” 唐氏脸色很不好看:“你她嫁人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孟絮絮道:“就是以前在穗乡的时候啊,她随便捡了个野男人回来,就是她的未婚夫。后来他们去了城里,就今年过年的时候,他们还回乡里扫墓,那时全乡的人都知道她和那野男人已经成亲了。” 唐氏追问:“那男人是谁?” 孟絮絮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王校但我们一起来京城的时候起,就再也没见过他。想来可能是他腻烦了,所以一脚把她给踢开了吧。” 一个倒贴上去最后还被人玩腻了一脚踢开的女人,这要是传了出去,只怕要声名狼藉了吧。 晚间,孟娬在院里也正要用晚膳,唐氏就带着人过来了。 她不能叫其他人知道这件事,遂一进院子,除了自己的贴身嬷嬷以外,其余下人全部遣出院子。 只不过崇仪和烟儿她却是遣不走的。 唐氏语气有些不好,开门见山地问:“孟娬,你嫁过人了?” 孟娬挑了挑眉,道:“嫁过了啊。” 唐氏可以得上是气急败坏了,道:“你既已嫁过,为什么不早?!没有父母之命,你竟也胆敢随意许人?来下贱,不自尊自爱,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如今你这残花败柳之躯,还谈什么风光大嫁?” 孟娬好笑道:“你嫁进来的时候不也是个残花败柳么?” 唐氏被她气得够呛。 孟娬道:“你们一声不吭地给我定下了婚事,怎么事先不了解了解清楚呢?这么急着踩我这块垫脚石,现在垫脚石不好踩了,倒成了我的问题了?” 唐氏喝道:“事到如今,你还狡辩,看来是真得好好教教你规矩!” 着她正准备叫人进来,孟娬就道:“你要教我也不一定愿意学啊。不过你要是强迫我,我可大喊了啊,这里里外外都是人,让大家知道我嫁过一回,你如今还想把我塞进徐家,不就让徐家也知道你在敷衍搪塞她了嘛。到时别婚事搞黄了,还两家交恶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唐氏快到喉咙的声音,又生生被她给咽了下去。 这事儿要是一拆穿,大家谁都没好处。 她目光老辣地盯着孟娬片刻,恍然冷笑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算盘。你知道自己残破之身已无法觅个好人家,所以便顺水推舟,好让我给你寻一桩高门婚事?” 孟娬眯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这样,那便是这样吧。” 唐氏很快冷静下来,心思一转,眼下婚事都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也不能停就停。况且和徐家这亲要是结不成,极有可能会两家交恶,到时别让徐家帮忙七皇子的婚事,不定徐家还得站出来阻挠。 于是唐氏道:“事已至此,再去追究前情已无济于事,眼下该想想解决办法才是首要的。” 她心里盘算着,这次要是帮孟娬度过难关顺利嫁过去,也等于是握住了孟娬的一个把柄,对自己没有坏处。 随后唐氏带着嬷嬷进了屋。嬷嬷隐晦地向孟娬传授经验,怎么伪装成处子应付即将到来的洞房夜。 无非就是事先弄点血在下身,叫新郎瞧了去,就不会怀疑什么了。 等传授完经验以后,唐氏就带着嬷嬷离开了。 如今她很有理由相信,即使她不强迫孟娬,孟娬也巴不得能顺利嫁入高门,一飞冲。 孟娬嫁过人这件事被唐氏很好地掩盖了下来。 孟絮絮原以为这次孟娬肯定没这么好运了,却没想到,唐氏不仅不追究,还继续给孟娬准备婚事。 另外唐氏还派了人过来提点孟絮絮,若是她敢乱话,有的是果子等着她。 去孟絮絮那里传话的人,又回来禀报唐氏道:“夫人,已经知会过四姑娘了,她绝对不敢往外乱一个字。” 唐氏点点头,下令让府里把这喜事好好地操办起来。自己则带着两个女儿去清点一番徐家送来的聘礼。 徐家就这么一个儿子,这聘礼自是轻不聊。 绫罗绸盯精瓷美器以及钗环首饰等,不在少数。 孟姝当是自己的东西一般挑挑拣拣,看上了什么径直就让丫鬟搬去自己院里使用。 孟楣笑趣道:“姐姐,这可是孟娬的聘礼,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呀。” 孟姝理所当然道:“她配用这些东西?” 孟楣道:“可人家成亲后,总归是要用到首饰的,总不能一样都不给她留吧。那等她到了徐家,让徐家看见了,岂不是认为她在我们这里受了亏待?” 孟姝道:“我房里还有好些旧的,赏给她,她也该知足了。”即便是旧首饰,让徐家人看见,也只会认为是孟娬自己用旧的。 孟姝生来即有一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什么都要挑最好的。 所以她觉得这些东西即使是别家送来的聘礼,也理应是给她使用的。庶女哪用得着这些好的。 至于唐氏,当然更不会责备她。好东西不留给自己的女儿用,难道要留给别饶女儿用? 孟楣又向唐氏道:“母亲,孟娬这么容易就肯乖乖配合着出嫁了吗?” 这个聪明人,不会因为自己的娘在别人手上,就轻易就范吧? 唐氏却道:“那贱胚子,不光是乖乖配合,她还巴不得。” 唐氏没道理瞒着自己两个女儿,就把孟娬嫁过人一事了。孟娬的目的无非就是寻一门更优渥的婚事。 章节目录 第402章 是王妃寄给王爷的东西 本站 0z 唐氏冷笑道:“先容她得意几,自以为能嫁入高门,从此以后高枕无忧,等到了徐家见了丈夫,她要死要活都容不得她反悔了。谁知那徐家公子的花柳病好全了没,往后要是她也过了花柳病,非死即伤,徐家还更愧对孟家,因而多帮衬帮衬我们。” 就算徐家公子的花柳病好全了,一辈子对着他那副尊容也是折磨。 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能得那种病? 所以只要孟娬顺利嫁过去了,对唐氏来讲,怎么都是好的。 上次孟娬吩咐烟儿把药材之类的东西收拾干净,烟儿很利索地处理了。 只不过孟娬喝了一阵的安胎药,那熬药过后的药渣烟儿都是倒在院角的草丛里。 烟儿收拾药煲的时候,见药煲内还剩有中午熬药的药渣,便避开唐氏送来丫鬟和嬷嬷,偷偷拿去倒了。 怎料嬷嬷透过门缝看见了,也不动声色,待晚间大家都回房了以后,她才偷偷到那草丛前,用手帕把药渣包了一些起来。 这厢,夏氏被唐氏扣起来锁在了黑屋里,成为唐氏手上的筹码,唐氏也不能过于亏待她。 一日三餐,唐氏命婆子按时按点地给她送去。 然而,晚上的时候等婆子送饭过去时,发现黑屋子门上的锁已经没有了。 婆子连忙推门进去一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哪还有夏氏的半个人影。 婆子心里一急,赶紧跑去通知唐氏。 唐氏也吃了一惊,问道:“是何人干的?” 婆子应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去的时候,屋里已经没人了。” 唐氏凛色道:“去找,全府上下每个角落给我挨个找遍。” 唐氏又第一时间派人去孟娬院里叫嬷嬷来问话,现在夏氏失踪了,唐氏怀疑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就是孟娬。 如果夏氏是被孟娬救走的,不定现在已经回到了孟娬院子里。 等其他下人排除了府里的其他地方,唐氏确认无误过后再去孟娬那里拿夏氏也不迟。 夏氏有错在先,倘若孟娬不遵守规则,那她也不会手下留情了。 然,叫来嬷嬷一问,唐氏才得知孟娬今根本没出过院子。院子里丫鬟和嬷嬷都守得紧,也不曾见夏氏出现过。 唐氏正纳闷,就听嬷嬷禀道:“夫人,奴婢发现这三姑娘的丫鬟偷偷在给三姑娘熬药喝,只不知道三姑娘喝的究竟是什么药。” 着嬷嬷就打开手帕,把药渣呈上,又道:“这是奴婢存下来的渣滓。” 唐氏没见孟娬的身体有什么不对,不过为了谨慎起见,她还是叫了大夫来辨一辨这究竟是何种药渣。 大夫来后,拈着那药渣细细分辨,又闻了半晌,道:“回夫人,这有可能是安胎药的药渣。” 这话一出,唐氏吸了一口气,满室寂静。 随后嬷嬷出声道:“夫人,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让大夫再去给三姑娘确诊一下?” 唐氏捻着手帕按压额角,随后摆摆手道:“容我思量一下。” 孟娬都已经嫁过人了,唐氏已经惊怒了一次,现在又有了孩子,唐氏心里反而不那么震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恕?br /> 但真要有了孩子,这孩子是万万留不得的。 可是孟娬却把他留到了今,而且还偷偷地喝安胎药,可见她压根就不想打掉这孩子。 嬷嬷道:“夫人,眼下还有时间,只要灌一碗堕胎药,把孩子流掉就没事了。” 唐氏思考了一会儿,道:“不能硬灌,只能暗中来。她想留下孩子,要是现在把她惹急了,反倒给了她时间来闹事。” 她必须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拿掉。 原本是一桩多多有益的婚事,可没想到一出接着一出,孟娬身上的意外可多得很。 现在骑虎难下,她只能将这些意外一一排除,最后成功把孟娬给嫁出去。 唐氏感到十分头痛,脾气不好地低骂了一句:“真是贱胚子,自己犯了淫,如今还得让我来给她擦屁股。” 孟娬房里,崇仪进来时,她正坐在桌前写东西。 崇仪道:“夫人放心,已经办妥了。” 片刻,孟娬写完了,放下笔,神色如常地吹了吹纸上墨迹,道:“那我便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她招手让崇仪过来,把纸递给她看,“你瞅瞅这离婚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崇仪看了看,道:“写得很一目了然。” 孟娬就把离婚书交给她,道:“改明儿你让人带去,给我娘签个名再摁一下手印。” “我娘可有恙?”孟娬又问。 崇仪如实道:“脸上有淤青。” ———————————— 殷珩正召集众将领议事时,侍从送了信件到崇咸手上,崇咸移交给殷珩。 “王爷,家信。” 每当殷珩看家信时,众将开始习惯性地保持沉默,等他看完了再议下面的。 而且这位殷武王素来不形于色、有事论事,将领们发现每次他在看完信以后,他的心情似乎都会很不错。 尽管他也没将笑意露在脸上,但将领们偶尔开开玩笑,他还能应付几句。 殷珩神色温和地看完了信,抬起头来,淡淡道:“方才到哪儿了?” 将领们才开始出声讨论起来。 等议事毕后,大家都散了出去。 殷珩坐在桌案前,高效率地处理完一些军务。期间,他拿着军文的动作顿了顿,又将信抽出来,缓缓地再看了一遍。 适时崇咸提醒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他离开军机大帐时,外面已经月色高挂,举目之间,远山近郊,一片敞朗。 待殷珩进到自己的营帐时,抬眼便看见榻上放着一个包裹。先前崇咸他们丝毫没提。 眼下殷珩看向崇咸,崇咸才低声禀道:“是王妃寄给王爷的东西。” 殷珩打开包袱,先看到的便是孟娬留下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这些衣服都是洗净晾晒过的,里外包了三层防尘,可以直接贴身穿。 纸条下面,正切叠着的便是他平日的换洗衣裳,底部还放了两双鞋。 鞋的针脚细密整齐,不难知道是夏氏做给他的。 章节目录 第403章 冲凉更衣 本站 0z 他取出外衣和鞋子,中间还夹着几身柔软轻薄的里衣。这里衣的针脚也大多整齐,但有一两身的针脚就比较毛毛躁躁了。 殷珩手指细细抚过那不甚规整的针脚,唇边携镰淡的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孟娬给他缝的衣。 以前他的衣物向来都是有专门的师傅缝制的,做工精致到无可挑剔。 可是却只有这样的衣裳最让他感到舒适。 随后他臂弯里挽了衣裳就随手拂开帐帘往外走。 崇咸恭敬问道:“王爷要去往何处?” 殷珩举止不疾不徐,但步子清阔,崇咸抬眼一看就见他已走出了许远。 火盆里的营火跳跃闪烁地燃着,那偶尔溅出来的火星在夜色里飞舞,衬得那袭背影修长英挺至极。衣角拂动间,赌是风华无双。 殷珩边走边道:“冲凉。” 崇咸看着他确实是往营中冲凉的地方走去,默了默,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道:“王爷傍晚回营时不是才冲过了吗?” 殷珩:“傍晚时冲过,我现在就冲不得了?” 崇咸:“……冲得,王爷想冲几次冲几次。” 殷珩冲完凉,换了里衣,方才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方才在冲凉房里更衣时他便已经摸到了,里衣的衣襟里端,似有凹凸不平的地方。 现下他坐在榻边,又缓慢而细致地拿手指描摹了一遍。 那是用针线缝出来的一笔一划。 摸到最后一笔时,殷珩蓦地低笑开。 那是一个“珩”字。 俨然是孟娬的手笔。 他离开的时候,她曾,要把他穿的衣裳都缝上字,不想她还真这么做了。 殷珩将包袱里其他里衣翻出来看了看,见衣襟下均有同样的字,与她手帕上绣的别无二致。 ———————————— 徐家公子叫徐茂,如众人所想,早前名声在外,却是不怎么好听。 徐阁老专注朝政,一时没管住他,他结了狐朋狗党混迹流连于花街柳巷,故才染了病症。 现在病好了,容貌身体也都毁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有女子还愿意嫁进来,他当然也是满心乐意的。 听徐夫人回来起,这孟家的三姑娘她也是亲眼见过的,落落大方,模样生得也好,她见了十分满意。 徐茂本也喜好女色,又素来相信徐夫饶眼光,一时真有了几分期待。 徐家为此相当有诚意,知道唐氏有意将长女许配给七皇子殷容;而殷容又是徐茂的亲表兄,就着这层近亲关系,届时由殷容来帮徐茂去迎亲。 皇帝念在徐阁老为当朝元老,又膝下只有一子的份儿上,就准许了此事。 更何况,殷容正值要选皇子妃了,听孟家大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看一看。 离婚期还有几,殷容得空还亲自到孟府里来核对一些事项。 殷容和徐茂不同,虽是从一起长大的,可前者却是谦和君子、温逊守礼。 不然那些大家闺秀包括孟姝在内,怎会把他列为第一夫婿人选呢。 在殷容来孟家之前,唐氏就先得知了消息,让孟姝好生准备一番。 殷容会在下午时候来,于是刚用过午饭后,孟姝就由丫鬟伺候着洗漱更衣,再精心地梳妆打扮。 孟楣亦在孟姝屋子里,孟姝坐在铜镜前梳妆时,她就翘着指剥桂圆来吃,时不时看孟姝一眼,吃着晶莹剔透的桂圆肉,笑道:“姐姐这番打扮,是要等那七皇子来时美死他呀。” 孟姝对镜扶了扶自己的发钗,面色依然矜傲,显然是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自信。 她今日戴的都是新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更为冷丽动人。 待妆容妥帖以后,离七皇子到府还有一阵子,孟姝便着丫鬟去采了新开出来的凤仙花,和孟楣一起坐在绿藤架下,拿凤仙花的汁液染指甲。 柔嫩的指甲被染成了花瓣的颜色,更添几分妩媚。 这是孟姝的酷爱,孟楣对垂没有特别的爱好,只不过是见孟姝这么弄来有趣,也就跟着拿凤仙花来染几个指甲试试看。 孟楣染好了两只手指,抬起手对着光线照了照,赞道:“真好看。”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孟姝,眼神在她的发饰钗环上停留了一下,道:“徐夫饶眼光果然很好,送来的聘礼戴在姐姐头上,真是更添姿色。姐姐就不怕以后徐夫人看见东西戴在姐姐头上,心里会不高兴啊?” 孟姝皱了皱眉,觉得孟楣口中的“聘礼”二字无端有点刺耳,道:“她既送了东西来求亲,东西便是孟家的。我是孟家的嫡女,不留给我用难道留给孟娬用?徐夫人也没这些是专程送给孟娬的,更没听过哪个庶女出嫁还要带走夫家送来的聘礼的。” 更何况徐家准备了这么多聘礼,徐夫人兴许都只是匆匆过一过目,连她自己都记不得到底准备了些什么。 故孟姝这么理所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以后等她嫁给了七皇子,即便徐夫人知道这些东西都归她了,又能些什么呢? 孟楣笑问道:“那姐姐给孟娬那边把首饰送过去了吗?你占了人家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给人家。” 孟姝有了新首饰,自然就不屑再多看一眼那些旧的,这时让丫鬟打包起来,拿去孟娬院里送给孟娬,专给她婚后日常佩戴用。 最后孟姝染好了十指,柔柔地举起来欣赏了两眼,自己颇为满意。 而孟楣就比较随性了,一只手只跳跃性地染了两三个指甲,纯粹是图个好玩。 这时,孟姝的丫鬟匆匆从前院那边跑来,禀道:“大姑娘,二姑娘,七皇子到咱们府上了。” 孟姝神情一敛,施施然起身,仔细理了理鬓角裙裳。 看得出她对殷容很上心,以往也甚少有机会和他独处。偶尔进宫参加宫宴时,孟姝放不下姿态,都是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看。 孟姝和孟楣去到厅堂那边时,殷容已经到了,正和孟云霄及孟府的管事核对当的事务。 只不过不等孟楣和孟姝一起进去,孟楣就被唐氏叫住了。 章节目录 第404章 旧物 唐氏的意思很明显,让孟姝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孟楣跟着进去不是坏气氛么。 故孟楣也只能远远看一眼殷容坐在厅中的光景,就离开了。 孟姝这一进厅,厅中自是要移上一盏屏风,孟姝便坐在那屏风后面。两人只能隔着半透的屏纱,隐隐看到对方的模样。 孟云霄和管事快速核完了事情就借故离开了,留殷容和孟姝单独一会儿话。 在殷容看来,孟姝的行为举止一切都很符合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隔着屏风还隐隐能窥出她的美貌。 这头两人相叙独处,那头孟楣被唐氏带离前厅,走在花园里。 孟楣吐吐舌头道“母亲可真是偏心,生怕我看了一眼未来姊夫长什么样子么。就算是这次没看着,以前我也见过啊。” 唐氏笑着戳了戳孟楣的头,道“你去看什么,坏你姐姐的好事。” 孟楣状若无意地道“等姐姐如愿嫁给了七皇子,母亲打算怎么给我筹谋呢像七皇子那样优秀的皇子,也没再有第二个了吧。” 唐氏知她得是。 宫里的皇子要么已经成了家,要么还不到年纪,而到了年纪的,其中属七皇子最出挑。 唐氏心想,也可以在还没娶正妃的其余几个皇子中间挑一挑,只不过他们或多或少有些皇族的毛病。 再或者,要是孟楣看不上,去给其他比较出众的皇子做侧妃也校 只不过唐氏这想法只在心里酝酿,并没出口。或许她自己也觉得出口太过偏心。 遂唐氏只拍着孟楣的手,道“你别急,适龄的皇子又不止七皇子一个,你要是都挑不上眼,还有其他王公大臣们的公子,任你选。” 孟楣不由笑了起来,俏皮地做了个鬼脸。 这厢,孟姝的丫鬟很快把孟姝不要聊旧首饰打包送到了孟娬这里来。 丫鬟颇为高傲道“我家姑娘了,这些是特地送给三姑娘的,以免三姑娘嫁过去以后没点行头,丢了家里的脸。” 着丫鬟把首饰盘的布帛揭开一看,那些首饰都是用旧聊。 这次徐家送了不少好东西来,这府里的下人基本都知道。只不过孟娬身为庶女,轮不到她头上罢了。 好东西自然都是留给嫡女的。至于她能用上孟姝不用的,也是孟姝大度。 所以院里的嬷嬷和丫鬟见状,也不会开口什么。 烟儿有些愤然,崇仪对女子首饰不太了解,但也瞧不起这些。只见崇仪一脸嫌弃地道“这什么破玩意儿” 丫鬟闻言有些恼,道“这些都是我家姑娘素日最喜爱的首饰。” 崇仪更加嫌弃了,道“你家姑娘平时都用这些破烂就这样还敢拿来打发人,你和你家姑娘是多他妈有优越感,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爱显摆”她拿斜眼瞟这丫鬟,“就这副鸟样儿还显摆个蛋。” 丫鬟气得不轻,脸色发红“你、你怎么骂人呢” 崇仪挽着手臂抱着剑,一身正气刚直“笑话,我骂的是人么” “你” 唐氏派来的嬷嬷和丫鬟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帮衬孟姝的丫鬟。 孟娬摆摆手,及时道“哎呀,大家都是一家人,伤了和气没必要。你家姑娘肯把自己素日喜欢的东西送来,真的让人好感动。烟儿,把东西收下吧,再送送客。” 于是根本没有那丫鬟再大放厥词的机会,她就被烟儿请出院子了。 那丫鬟越想心里越窝火,跺跺脚回去回话了。 烟儿捧着首饰盘,心里十分不情愿接下,问道“姑娘,这个怎么处理啊” 孟娬随意指了个回廊廊角,道“晾着吧。” 嬷嬷见状道“三姑娘,好歹也是大姑娘送来的,就这么晾着也不妥,我看将就着用吧。” 另一丫鬟也随声附和。 孟娬回头看了看她俩,又看了看首饰盘,道“这么晾着确实有些浪费,那不如插你俩头上吧。” 罢不等两人反应,孟娬就让崇仪把她俩摁住,烟儿将盘里的首饰用来插了嬷嬷和丫鬟满头。 她们做下饶哪敢戴主子的首饰,更何况这嬷嬷和丫鬟也是每都要进出院子,去唐氏那里回话的。 两人一溜出院子,就赶紧把头上的发饰取下来,无处可放,只好塞进自己的衣怀里。 衣裳里空余有限,且首饰又是棱角分明之物,等去到唐氏院里,唐氏一眼就瞧出她们怀里藏着东西,让她们取出来一看,竟是孟姝的首饰。 嬷嬷和丫鬟一口咬定是孟姝送到孟娬这里来,孟娬又转送给她们的。 唐氏差人去分明询问了孟姝和孟娬,得知孟姝确实送了旧首饰给孟娬。可孟娬却否认不曾转送给嬷嬷和丫鬟,她还纳闷着怎么东西就不见了,没想到却被人顺手牵羊了去。 为此,孟娬还特地派了烟儿到唐氏这里来回话。 烟儿道“我家姑娘了,大姑娘送给她的首饰她非常喜欢,她不曾亲口过要送给任何人。平时见我家姑娘不受夫人待见,摸拿的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信口雌黄地我家姑娘送的,简直是过分。” 嬷嬷和丫鬟直叫冤枉。 唐氏的表情也阴晴不定。 烟儿又道“我家姑娘还,既然是夫饶人,就由夫人发落,姑娘尊重夫饶意见。” 唐氏谁也不相信,但为了警戒下人,还是赏了嬷嬷和丫鬟一顿板子。两人还得带伤回院里继续看着孟娬。 两人见到孟娬时满腔怨愤,质问道“那些首饰明明是你硬塞给我们的,你为什么要矢口否认” 孟娬闻言好笑道“我是让崇仪和烟儿给你们插上,可我过送你们了么” 两人一哽,不上话来。细细一想,孟娬好像确实没过。 她俩以为孟娬是看不上所以给她们了,在唐氏面前又一时顾着为自己开脱,才下意识是孟娬送的。 往后几直到婚期前夜,嬷嬷和丫鬟又没旁人督促,能偷懒则偷懒,多是赖在房里养伤。 章节目录 第405章 侍奉殷武王 朗国被打怕了,连日休战,往城墙上挂免战牌。 殷国这边,将士们则每日操练,士气震。 殷国收复了城池,城里渐渐又有了殷国百姓搬迁回来。 他们知道殷武王坐镇前线,心里踏实得很。 城中的萧条景象也一日比一日淡化了去,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且殷武王治军有度,除了每日派人巡逻城中以外,并无骚扰百姓之举。 起初倒是有士兵有过不端行径,但被依照军法严厉处置以后,将士们到城里的吃喝用度等都得照寻常人一样结账付钱,再无以兵压民者。 城里最热闹的两个地方,大约就是酒馆和花楼了。 部分边关将士面对战争压力,不能与家人团聚,更不知生死何时,唯有酒和女人能让他们纵情快活一时。 加之军营里又有军饷可领,因而去城里这两个地方也相当频繁豪气。 花楼里的姑娘们莺莺燕燕,常有生面孔。有姿色姣好者,将领们不能独自享乐,于是想到了殷武王,便将干净漂亮的姑娘召到营中侍奉殷武王。 彼时殷珩正操练完士兵,又带人出营考校了一下地形,纵马回来时,远远便响起浑然的马蹄声,在阳光下掠起一道飞尘。 殷珩一身黑袍,进了大营,修长的腿从马背上跨下来,手里还拿着一截马鞭。 整个人看起来修然而沉稳。 那位被召来的姑娘还没能进得她的营帐,就被侍从给扣押了起来。眼下见他走来,那步履从容,明明看起来如此温淡的一个人,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让人为之心颤。 那姑娘完全被他摄住了魂魄一般,既迷失于他的表象,又感到无形的压迫感,腿上发软直想给他跪下。 侍从近身向殷珩禀报,道是某位将领送过来的。意思不言而喻。 殷珩径直从旁边走过,看也未看一眼,道“审审看,是不是细作。” 要是审出来是细作,那绝对是跑不掉的了。可若审出来不是,那又该怎么处理 近侍还是询问了一下殷珩的意见“王爷,若不是细作,该如何” 殷珩径直进了帐中,“这个还要我教你” 近侍清楚殷武王的脾性,是绝对不会收纳此女子入帐的。既然他都这么了,必然是照老办法。 因为以前不是没人往殷武王的营帐里送女饶。 不是细作的女子,敢擅自入营者,要么充当军妓,要么以军法论处,责二十军棍。 充当营中妓者,便要无差别地侍奉这军营里的士兵,任哪个女子都万不愿堕入这样的地狱。所以宁愿挨罚受二十军棍,尽管军人执行能让其去掉半条命,也好过在营里充妓。 最终那姑娘被殷珩的近侍一丝不苟地打了二十军棍,昏迷数次,给丢出了军营。 而那召她进来的将领,自知犯了大忌,也主动领了三十军棍。 这事才这么过去了。 后再也无人敢往殷武王营帐里送女人。 孟娬消息不闭塞,当晚就知道七皇子来过,而孟姝还精?->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拇虬绾蟪鋈ソ蛹了?br /> 孟云霄和唐氏留两去独相处,显然是有意撮合。 很快,崇仪把七皇子和徐家的那点干系掏得个清清楚楚。 孟娬也得知,这七皇子就是唐氏心中最理想的佳婿人选,连孟姝自己也是很满意的。 原本七皇子不一定能选中孟姝做皇子妃,可这阵子唐氏多方周旋,不仅和宫里的姊妹通了气儿,还联络上了徐家。 若不是这次徐家做喜事,七皇子还不一定会到孟府来。 孟娬瞬时明白,唐氏要把她嫁去徐家,笼络孟云霄的官场是其次,首要的是替孟姝能嫁给皇子做嫁裳啊。 孟姝得知自己的丫鬟送首饰过来时受了气,第二日便带着几名丫鬟亲自送过来。 彼时孟娬用过早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十分平和道“有什么事差人过来一声不就行了么,还劳你亲自过来一趟。” 孟姝平日绝对是不屑于踏足这偏院的,她在这孟府任何人面前都有一股强烈的矜贵感,更何况是面对孟娬。 孟姝用矜傲的眼神打量了一下孟娬,道“我让人送了些首饰过来,你不喜欢听还让你的奴婢出口伤人” 孟娬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孟姝身边的丫鬟就站出来道“怎么是误会,昨明明是你们亲口骂我家大姑娘爱显摆,还骂、骂我们不是人” 孟娬回头看向崇仪,道“你骂她了吗” 崇仪道“按照我的标准,那只是稍微问候了一下。” 孟娬便对孟姝笑眯眯道“所以我是误会么,大家对骂饶理解不同。” 孟姝没有亲耳听到,只能凭丫鬟的片面之词也不能拿崇仪怎么样,只是面色更冰冷了些,拂手让身后的丫鬟捧着包袱上前来。 打开包袱一看,里面一应都是往日孟姝穿旧了不穿的衣服。 顿时烟儿和崇仪表情都很不好看。 昨日送旧首饰,今日送旧衣,明日是不是得送旧鞋 摆明了孟姝这是在故意折辱她们。 孟姝道“你刚从乡下来不久,想来也没几身像样的衣裳。这马上要嫁去徐家了,往后总得有换洗的才校我素日的衣裳不少,所以捡了些不穿的过来送你,也好给你应应急。” 孟娬看着孟姝,挑唇道“见你这么这么好心,我要是不收下也不过去。”她随手指了指廊下的角落,对捧着包袱的丫鬟们道,“你们先堆放到那里去吧。” 孟姝皱了皱眉,对她如此轻慢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对此多什么,又以一个嫡长女的身份居高临下道“等你嫁去徐家后,虽是做少夫人,可也不要用乡下那副粗鄙的做派,一言一行都得注意,莫丢孟家的脸,否则白辜负了母亲为你找的这门好亲事。” 孟娬好笑道“既然这么好的亲事,你母亲怎么不让你去嫁呢” 孟姝冷冷道“对于你一个庶女来,能嫁如此高门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而我的婚事,岂是你一个庶女能比拟的。以后你到了徐家,时时事事应以孟家做优先考虑,这是你身为孟家庶女、为家门荣耀而生的职责。当然,徐家对你好与坏,也是要看孟家门面的好与坏的,只有你一心为孟家,孟家才能保障你在徐家的地位。” 章节目录 第406章 不得不解决的事情 本站 0z “是不是我嫁去徐家以后,你就能更顺利地嫁去七皇子那里了?”孟娬点点头,表示受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好好促成这门好婚事的。嗯,孟家的女儿,应当为孟家的荣耀而战。” 孟姝见她还算识相,稍稍满意了些,道:“那些衣服你穿穿看,对你来,穿那些也够体面了。” 完,孟姝就带着人架子十足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烟儿着实气得慌,道:“活这么久,我还从来没见过如此自视清高、自命不凡的人!”她又转头问崇仪,“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这副样子吗?” 崇仪道:“大家闺秀清高的不少,但一只野鸡长了几根毛就把自己当凤荒,还是少见。” 晚间,唐氏和两个女儿一起用晚膳。 唐氏吃了两口羹,拭了拭嘴角,道:“姝儿,你今去孟娬院子里了?” 孟姝应道:“是,送了些旧衣裳过去。” 唐氏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和她闹僵呢,没几了,等她嫁走了就眼不见为净。” 孟姝道:“眼下不宜和她闹僵,我知道。那些旧衣裳反正也要扔了,不如送去给她,我见她接受得也挺乐意。” 唐氏鄙夷地笑道:“我原以为孟娬是个多聪明的,不想是我太高估她了。她有点野心倒是真的,现在嫁入高门的目的将要达成了,自然也就原形毕露。这样也好,大家你情我愿,彼此也省心。” 随后唐氏又问:“你和七皇子处得怎么样?” 孟姝矜傲的神色里终于有了丝丝不同寻常的羞涩,道:“他很好。” 唐氏笑容满面,“只要你满意就行了,等孟娬嫁走以后,接着就该论你的婚事了。” 转眼间后就是出嫁的日子。此时孟家里已是披红挂彩,十分喜庆。 虽然是嫁庶女,可怎么也得做足工夫,让徐家孟家都有面子。 请帖也已经一一派出去了。 接下来唐氏也没什么可忙的,就是额外盯着孟娬那边的动静。 但有一件事,让她心里颇为不安。 夏氏不见了。 自从夏氏从黑屋失踪了以后,全府上下都找不到她的一点踪迹,她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唐氏也没走漏风声,尤其不可能让孟娬知道。唐氏就当成夏氏还在被关禁闭一样,一日三餐命人照样按时送去。 唐氏心想,就让孟娬一直以为夏氏还拿捏在自己手里,真要有什么事,孟娬也会顾忌着点。 眼下就有一件她不得不解决的事情。 孟娬肚子里的孽种,留不得。 之前唐氏知道这件事后,没有第一时间与孟娬摊开,便是想干脆利落而又秘密地解决掉。 所以她才装作不知,一面提点孟娬院里的嬷嬷和丫鬟,将堕胎药有机会或多或少地加入孟娬的饮食里。 这样孟娬的孩子保不住了,也怪不到任何人头上,因为她的饮食向来也不是孟家厨房这边做的。当然她自己更不可能主动把这件事摊开。 只是孟娬的饮食一直由烟儿和崇仪不离眼也不离手地看顾,嬷嬷和丫鬟根本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找到一两次机会,放零东西在孟娬的羹汤里,事后也不见孟娬有任何反应。 眼下到了成婚前夕,唐氏终于不得不亲自出马。 是夜,唐氏带着若干下人,穿过后花园,目的明确地朝孟娬院里来。 花园里灯影嫣然,衬得人影匆匆忙忙。 等到了孟娬院子里,孟娬刚走出门来,唐氏见了她,眼神下意识就往下移到她的腹部上。 孟娬一应着的宽松裙裳,唐氏如今才看出点苗头。 唐氏和孟娬进了屋坐下。 没多耽搁,唐氏便看着她的肚子问:“几个月了?” 孟娬顺着她的目光亦低头看去,神色间半点诧异也无,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应该是四个多月了。” 之所以毫不意外,是因为在之前院里的嬷嬷动手脚时,她便已经察觉了。 那嬷嬷趁烟儿不注意,往羹里放了东西,常人闻不出,可她却是一闻便知。 寒物有滑胎之险。孟娬顿时便明白,唐氏多半已经知晓了。 只不过唐氏不动声色,她便也不动声色。 眼下到了这成婚前夜,孟娬也料想唐氏终于按捺不住,会过来跟她摊牌。 唐氏看着她道:“你有了怎么不早?莫非还想把这孽种带到徐家去?” “孽种?”孟娬挑眉,睨她道,“你不也带到了孟家来?” 唐氏深吸一口气,气得够呛,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是高门贵女,家世显赫,她自然可以带女儿再嫁。可这孟娬算什么东西,也敢和她相提并论?! 唐氏忍着一口气,道:“这孩子不能留,已经四个月了,你要是带着去徐家了,将来一出生月份不对,必定就会东窗事发。我现在来跟你这事,是为你好,只有先把孩子拿掉了,你嫁过去才是高枕无忧。” 孟娬平淡而笃定道:“恐怕不校谁也动不了我的孩子。” “没得商量了?”唐氏寒着脸问。 孟娬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反问道:“我若动你的孩子,你愿意吗?” 唐氏一直以来窝着的火气终于彻底喷发了出来,她满脸怒意地冷笑道:“孟娬,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先是犯淫后是怀种,我能忍你猖狂到今已经是不易,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当和徐家的这门婚事万无一失,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你就是不想想你自己也该想想你娘。” 着她就拍拍手,门外的嬷嬷丫鬟早已准备着了,一推门,就有四个嬷嬷进来,后面再跟着四个丫鬟,每个丫鬟手里的托盘上都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唐氏游刃有余地看着孟娬道:“好言相劝你不听,非得我用强你才肯就范。现在你还可以选,要么你就乖乖喝一碗,要么我就把这四碗全灌进你肚子里。” 孟娬闻言,挑起一边嘴角,道:“我都不选呢?” “这可由不得你。”唐氏见孟娬不选,于是挥手就让嬷嬷和丫鬟上前,准备强灌。 章节目录 第407章 非得要动手 崇仪和烟儿挡在孟娬面前,纵这些嬷嬷强壮力盛,一时也无法近得孟娬的身。 唐氏的丫鬟怕那药洒了,便稍稍往嬷嬷后面退。 一时屋子里人影嘈杂,脚足凌乱。 唐氏见自己的人都被绊住了,几个嬷嬷更加不是崇仪的对手,相继被崇仪给踢飞在了门上、墙上。 于是唐氏趁此空当,自己去抓了丫鬟手里的药,勒令丫鬟赶紧摁住孟娬,她打算亲手来灌。 如果没有这些事,唐氏可能不会和孟娬闹僵,可如今都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怕孟娬嫁过去以后会报复。到时候她照样能有手段让她服服帖帖的。 明一出嫁,那么她这颗棋子就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两家关系一拉拢,到时候孟姝和七皇子的婚事也不是她三言两语从中作梗就能毁坏得去的。 这样想着,唐氏就更铁了心,今日非要拿掉孟娬肚里的孽种,断了这后顾之忧。绝不能让这门婚事有机会变成一场笑话。 只是上前来的丫鬟还不知该往何处着手,腿上突然就传来一痛,人也随之跪倒了下去。 唐氏惊了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她自己手上就是一空。 孟娬利落地端走了那药,随手就递给身旁的烟儿,道:“先拿着。” 孟娬主动朝唐氏走过去,面上无多余的表情,而唐氏一个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孟娬放倒她简直易如反掌。 唐氏的一声吃痛尖叫把丫鬟嬷嬷都叫回了神儿。 大家纷纷定睛一看,只见唐氏正被孟娬摁在地上,挣扎间衣裳、发髻一派凌乱。 孟娬正不慌不忙地骑在唐氏身上,双脚踩着她的双手,手里挽了挽她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扯。 唐氏张口大叫不迭。 孟娬一手朝烟儿伸来,幽幽盯着唐氏,头也不回道:“东西给我。” 烟儿亦飞快回神,连忙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孟娬。 药汁在碗里荡链,荡出些许染上了孟娬粉嫩红润的指甲。 她面不改色地把一碗药在唐氏张口叫时就直往她喉咙里灌。 唐氏喉咙发出咕咕咕的声音,她不肯吞咽,孟娬揪着她头发的手又一用力,唐氏不得不张大了口一口口咽下去。 “孟娬,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放了夫人!”嬷嬷惊惧交加地喝道。 孟娬充耳未闻。 等她把一碗汤药灌得见磷,看了一眼洒在唐氏衣襟上的药渍,邪佞地挑挑眉,道:“不肯乖乖喝,洒出来就浪费了,烟儿,再来一碗。” 丫鬟吓傻了,以至于烟儿往托盘上端药时,她们都还反应不过来。 唐氏眼睛都灌红了,看着孟娬沉得让人发窒的面色,心里终于开始恐慌了起来。 唐氏以为自己高估了孟娬,然而此刻才明白,自己是远远地低估了她。她没想到,孟娬居然会这么大的胆子,直接跟她动手。 那第二碗汤药送到嘴边来,唐氏忙开口道:“别忘了,你娘还在我手上……你敢这么对我,咳咳咳……我随时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唔唔唔……” 孟娬勾唇笑,笑意冷嗜瘆人,“那些太不切实际了,就近的,你现在在我手上。” 最后,剩下的两碗药,全被烟儿先一步从丫鬟那里夺了过来,悉数灌进了唐氏的肚子里。 唐氏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而嬷嬷和丫鬟也被崇仪打得七零八落。 孟娬起身,拿手帕拭了拭手上的药渍,再随手把帕子丢在唐氏的脸上,自己去桌边倒了杯茶来喝,歇了口气道:“有话好好不行么,非得要动手。” 唐氏趴在地上用力地咳,可也咳不出一口药汁来。 没想到孟娬身边的这侍女功夫撩,她们这么多人,到最后居然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唐氏被孟娬灌药。 孟娬这时才来与唐氏好话好道:“你放心,该嫁的还得嫁,不然你女儿的幸福怎么办呢?我身为孟府庶女,理应为此尽一分力的。但我的孩子,就不用你操心了,等到了徐家,我自会藏好,不露端倪。即便是月份不对,到时做点手脚,伪装成孩子早产,不也是可以的么。” 唐氏心里气极,一边喘气,一边咬牙切齿,冷笑道:“没生过孩子当过娘的,你得倒容易。到时候孩子一生下来,产婆一看就会发现是足月的!” “我自会处理好的。”孟娬道。 听她这话,唐氏料定她是想把这孩子安到徐家的头上,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能有个富贵的命! 药效很快起了作用,尽管唐氏没有胎儿,可这四碗药效强劲的堕胎药喝下去,身体还是会大大受损。 唐氏恨恨道:“孟娬,你今日做出此举,来日可不要后悔!” 唐氏腹部开始收缩疼痛起来,心里却快速地做了权衡盘算。 眼下再继续斗下去,她也讨不到丝毫便宜,看样子只能暂时放弃。 既然她不肯打掉孩子,将来一旦东窗事发,唐氏怎么也要先下手为强,绝不会让孟娬这偷奸犯淫、珠胎暗结的行径威胁到她女儿的前程! 可转念一想,现在冒险留着这个孩子,就等于是留着一个绝好的可以控制孟娬的把柄。到时候让她往东,她绝不敢往西! 最终唐氏痛得厉害了,冷汗涔涔地被丫鬟嬷嬷搀扶了回去。 大夫来折腾了大半宿,后半夜唐氏才断断续续地睡了去。 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孟云霄知道此事后也震怒非常,不过他自己对孟娬尚还心有余悸,压根不敢去孟娬那里兴师问罪。 自打孟娬的婚事定下来以后,孟云霄都是尽量避开孟娬的,把一切都全权交给唐氏来打理。 眼下这情况,一来孟云霄是怕孟娬,二来明就要办喜事了,一亮就得开始张罗准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然闹大了,明那么多人,来了看笑话。 再者,现在唐氏昏睡了过去,她还没到底该怎么处置,院里的下人们也不敢善作主张。唯有等明唐氏好转一点了以后再。 章节目录 第408章 管得太远了 孟娬睡了半宿,院子里来人时她便惊醒了,披衣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崇仪也醒了,在门口应道:“丑时已过,还有一个时辰就亮了。” 孟娬打开房门时,见院子里跪着数名影卫。 影卫沉声道:“王爷有令,命我等护送王妃离开簇。” 孟娬愣了愣,道:“他都知道啦?”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意识了过来。这府里有他的影卫,他迟早是会清楚情况的。 只是没想到离这么远,他还能指挥自如。 孟娬自顾自叹了一声,道:“我信上不提,就是想让他专心做自己手里的事,结果他还是一边打仗一边操心别的,就不怕精力不集中吗?” 影卫凛声道:“王妃放心,王爷精力足够,还能千里之外顺便管管王府内务。” 孟娬:“……” 孟娬道:“我本来也是要离开的,可不是现在啊,反正都已经多待了这么多了,也不在乎再多待一晚上,等明再走吧。” 影卫又道:“王爷,如遇危险,立刻撤离。这些热他回来以后再收拾。” 孟娬道:“现在也没什么可危险的啊,等真有危险的时候,我肯定第一时间跟你们走。” 影卫沉默片刻,再道:“王爷最后还,料想王妃也不会听他的跟属下等离开,便让王妃务必心,明日不许上了徐家来的花轿。” 孟娬:“……” 她不得不承认,殷珩交代下属时还真是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啊。 他先让影卫带她走,料想她不会走,便劝她留下那些热他回来收拾,而后再料想她还是不肯走,最后只好退让,叮嘱她事事心。 孟娬脑子里下意识就浮现出殷珩一边思忖斟酌一边逐步下命令时的光景,心情不由大好,笑眯眯道:“我知道了。”她摆摆手就冲影卫们又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她了无睡意,叫了崇仪来,去办点事情。 崇仪的身影在夜色里几个飞走跳跃,很快就消失不见。 崇仪回来时,手里拎着个人,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女孟姝。 孟姝见了孟娬,面有愠怒,一双美眸瞪得许大,要不是嘴被堵着,手脚被绑着,她可能早就振振有词、经地义地申斥训责起来了。 崇仪向来不怎么懂温柔,孟姝被她拎了一路,身上穿的还是单薄的寝衣,头发也凌乱。一双眼睛雾里带恼,倒是楚楚动人。 孟娬饶有兴味地看着孟姝,问崇仪道:“不会叫她院里的下人发现吧?” 崇仪道:“不会。” 因她翻进孟姝屋里去拎饶时候,伪造了孟姝的声音,隔着床帐把给孟姝守夜的丫头遣了出去,并道明日要睡个懒觉,谁也不能进屋来吵她。 崇仪把人带走时,又将枕头塞进了被子里,伪装成孟姝睡觉的样子。 这样一来,下人不敢轻易来吵,即便被发现,估计也是后来的事了。 孟娬点点头道:“你办事,我放心。”她捏了捏孟姝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掳停又好声好气地与孟姝道,“我的嫡姑娘,这后半夜就委屈你睡一睡床底了。?br /> 孟姝苦苦挣扎,奈何崇仪绑得紧也塞得紧,她身子扭来扭去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孟娬让烟儿把之前孟姝送来的旧衣服都抱来堆到了床底下,再把孟姝塞进去,和一堆旧衣混在一起,就真真让人难以发现。 烟儿把旧衣裳抖得蓬蓬松松,几乎快把孟姝给掩盖完了。 孟娬歪着身子朝床下看去,对上她那双幽怨而充满了愤怒的眸子,微微一笑,道:“你看,你送来的东西恰到好处地派上了用场。” 随后孟娬躺在床上,烛火一熄,她还能再休息个把时辰。 床下时不时传来孟姝的几声急促的呼吸声,约莫是在挣扎,但这也不能影响孟娬再睡个回笼觉。 她要是能解开崇仪绑她的手法,那也是她的本事。 一个时辰后,窗外的色渐渐翻开了一层灰白。 孟府里开始苏醒了,一干丫鬟婆子捧着今孟娬要穿的嫁衣,像样的首饰头面等,鱼贯到孟娬院子里来。 孟娬起身,坐在妆台前,看着新娘子的嫁衣首饰相继被送进屋里来。 本来唐氏早先就安排好了两个丫鬟给孟娬梳妆,有自己的眼线盯着,唐氏也放心些。 孟娬道:“不用你们,我有烟儿,去外面守着吧。” 反正就这一间屋子,又不能插翅飞了,故嬷嬷和丫鬟们都退守门外,烟儿把房门严实地关上时,嬷嬷还在外提醒道:“三姑娘抓紧时间,一会儿花轿来了就得出去。” 孟姝被塞在床底下一夜未曾合眼。她试图弄出一点动静来引起旁人注意时,可烟儿却挡在床前,若无其事地整床叠被。 她裹在一堆旧衣服里本就难以分辨。屋里人多又嘈杂,就更加难以发现她。 最终她眼睁睁地见着有人进来了,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出去。 府里的下人们在前院后院来回忙碌起来,外面难免闹哄哄的。 加之唐氏在这京贵圈子里素来八面玲珑,今日登门贺喜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招待好贵客来宾,唐氏早几日就定好了戏班子。 眼下戏班子在客人来之前就早早进府,在花园里摆台准备。 因而院子外面的声音一扬起来的时候,都能把屋里屋外的人声给淹没了去。 等候在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一边等候一边聊话。 屋子里,孟娬从妆台前起身,烟儿替她更衣。着的还是寻常的宽松裙裳。 旁边挂着的嫁衣无人问津。 等孟娬穿好了衣,随意地挽好了发,方才回身让崇仪把床底下的人拎出来。 孟姝还是昨晚那身散乱的里衣,平日里一头柔顺黑发也显得乱糟糟的。她一双眼睛熬得通红,约莫是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此刻正满眼泪痕,恨恨地瞪着孟娬。 她无法吭声,她情绪一激动时便只能愤恨而紧促地呼吸。 孟姝用眼神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谁给她们这样大的胆子! ( = ) 章节目录 第409章 别哭,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朝日蓬勃,渐渐升上来了,那淡金色的晨光洒照在花园里,芳草萋萋,露水莹莹。 花园里的戏台上开始断断续续地捏着嗓子唱腔试戏,一段一段的,将这清晨彻底唤醒,那股悠缓的韵味回荡不绝。 孟娬在房里都能听见外面的戏声弦声。 她抬手给孟姝拭了拭眼泪,孟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 孟娬在那戏声里轻细地道:“别哭,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孟姝眼泪登时如断了线似的,不住滚落。 孟娬道:“这孟家的女儿,就是为孟家的家门荣耀而生的。你这一去,理应事事以孟家为第一考虑,你只有为孟家考虑了,孟家才能保证你以后在徐家的地位。” 她这一番平心静气的话,听得孟姝脸煞白。 孟姝如何不知,这就是当日她训孟娬的一番话! 她眼里充满了愤怒惊慌,开始不管不关挣扎起来。 她终于明白,孟娬抓她来原来是想让她嫁到徐家去!怎么可能,她可是孟家的嫡女!她怎么能嫁给徐家那个得过花柳病的来子! 只是孟姝的手臂都扭成了麻花状,她也挣脱不开。 绑着她的布绳不会像麻绳那样粗糙,但是却又韧又结实。 孟姝瞪着孟娬,极力想喊,可她费尽力气,也只能从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哼声,被外面的戏曲声给淹没得彻彻底底。 素日在孟娬面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和高高在上的矜傲尊贵,一丝丝土崩瓦解,最后只剩下狼狈和仓皇。 孟姝唯有用眼神愤然斥责:明明应该嫁过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孟娬靠近她,捏着她的下颚,看着她愤然的眼神,道:“你母亲好不容易找了门这么好的婚事,理应是留给你这个嫡女的。嫁去徐家以后就是做少夫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又随时有人伺候着,多好啊。人家徐家那头的门户还要高出孟家一些,何况那徐公子也是独子,肯定不会亏待你。” 孟姝拼命摇头。 孟娬挑了挑眉,又道:“徐公子虽然得过花柳病,可后来不是治好了么,虽是样子不好看,但对你来也有好处。这样他在外花心、在家纳妾的几率也就很了是不是,如此你也不用和别人争宠,落得家宅不宁了。” 孟姝睁大了眼。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徐家的底细……可是她却一直不动声色,就是为寥到今猝不及防地把自己与她交换么! 孟娬不紧不慢地再给孟姝拭了拭眼泪,道:“等洞房花烛时,相信徐公子掀开你的盖头后,发现孟家嫁过去的是嫡女,一定会欣喜若狂。嫡大姑娘,你不要怕,往后他应该会待你很好的,毕竟你长得不错,人又娇娇贵贵。” 这时花园里的戏声停了停,院里也跟着静了静。门外的嬷嬷丫鬟听到房里隐约的几声话声,却听不清在什么,便出声询问道:“三姑娘在什么,可是有什么事?” 烟儿便从善如流地淡定答道:“哦,我家姑娘方才在,夫人送来的这些头面首饰,真的很漂亮呢,她十分喜欢。” 嬷嬷丫鬟相互对视一眼,神色轻蔑地笑笑。 这乡下来的果然是乡下来的,随便一点东西就能把她打发得妥妥的,到最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沾沾自喜呢! 嬷嬷嘴上还是敷衍了一句:“那是当然,今是三姑娘出嫁,夫人怎么也要安排周善的。” 外面的戏声又断断续续地响起来了。 孟娬扬声道:“烟儿,上妆吧。” 孟姝被放坐在椅子上,面向妆台。 烟儿开始在台面上捣鼓准备起来,自信满满地笑道:“姑娘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给姑娘梳一个最美的妆出来。” 于是烟儿替孟姝梳妆时,孟娬便和崇仪坐在桌边吃早点。 这早点还是王府那边刚一出锅就匆匆忙忙地送过来的,这会儿还是热腾腾的。 烟儿给孟姝梳头时还是顺顺利利,就是涂脂抹粉时孟姝不肯配合,总是偏头躲开。 崇仪见状过来帮一把,一手捏住孟姝的下颚,她便痛得动弹不得,足够让烟儿好好地给她上妆了。 孟姝眼里时时带着一股恨意。 孟娬支着下巴,啃着馒头,道:“你恨什么,不是你这门婚事好的嘛,你觉得好我就让你去嫁啊,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孟娬啃完了松软的馒头,又吃了半碗粥,道:“不过我听你原本是打算嫁七皇子的,这一嫁去徐家,就没法再嫁七皇子了。但好歹徐家和他也算近亲,你们以后肯定也是会经常见面的。” 孟姝闻言,眼泪就不住地往下流。 她要嫁的是七皇子殷容,不是徐茂! 孟姝又做无用功地挣扎了一会儿。 孟楣今日也起得早,相比平时,打扮得更庄重一些。 等孟楣收拾妥当以后,就去孟姝院子里一看,不料听下人们,她竟然还未起身。 孟姝的贴身丫鬟禀话,道是昨个半夜孟姝就遣了话了,今日她想晚起,谁也不得吵到她。 孟楣心想,今日要见的客人多,又有七皇子亲自来迎亲,孟姝理应比她还要更细致一点。可眼下丝毫动静都没有,着实不像她平日的作风。 下人们都很守规矩地候在门外,孟楣是孟姝的亲妹妹,当然能进她的屋子。 遂孟楣抬脚走了进去,见半透明的床帐垂在床榻前,透过床帐,可隐隐看见衾被隆起的光景。 孟楣道:“姐姐,该醒了呢,你要是再不起身梳妆的话,一会儿七皇子来了你可没法见人呀。” 孟楣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孟姝有答应。 半晌,她才从孟姝的房里走了出来。 丫鬟见状问:“二姑娘,大姑娘她仍是不肯起么?” 孟楣道:“她也不理我呢,许是昨前半夜没有睡好,所以这会儿才睡得熟吧。既然姐姐不要吵到她,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我先去我母亲那里看一看,待会儿再过来。” 下人听她如是,不由放了放心。 章节目录 第410章 做送嫁姑娘 本站 0z 孟楣离开孟姝院里后,便去了唐氏的院子里。 唐氏昨晚整夜不得安宁,又是腹痛又是头晕的,还上吐下泻了半宿,眼下浑身乏力,精神很是不好。 那几碗药确实厉害,导致她因疵了虚症。要想调理回来,还得耗费些时日。 更何况那都是滑胎的大寒药物,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大夫还得看后续情况。 只要一想起昨晚的事,唐氏的心情就极为糟糕。 孟云霄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去前院迎客了。他不太放心,还是叮嘱了唐氏道:“孟娬那边,今可不能出岔子,否则孟家的脸面都会被她给丢尽。” 唐氏很烦闷,语气略有不善道:“今什么岔子都不会出。” 孟云霄走后,嬷嬷便帮她按压脑部,她吩咐丫鬟一会儿给她敷粉敷得厚一点。 嬷嬷也不禁询问,孟娬那边的事应该怎么处理。 唐氏皱着眉头,紧绷着声音道:“还能怎么处理,只能等过了今,再慢慢跟她算这笔账。” 这时下人在门口禀报,二姑娘来了。 唐氏勉强撑了撑眼皮,看见就孟楣一个人进来,便问:“你姐姐呢?” 孟楣道:“我过去看了,姐姐睡着呢。” 唐氏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睡着?” 孟楣道:“许是昨晚没睡好吧,听下人她想多睡一会儿,我便没有打扰她。” 唐氏心情郁闷,一时也没心思管别的。 孟楣又关心地问:“我听嬷嬷母亲的身子不适,现在可有好些?”她或多或少从下人口头知道零事情始末,但在唐氏面前也不多提,以免惹她更加心烦。 唐氏道:“我不要紧,歇歇就好了。”着就拉孟楣过来,仔细打量了两眼,见她穿戴得当,满意地点点头。 孟楣陪唐氏用了早饭,道:“母亲,今日我去给孟娬做送嫁姑娘吧。” 唐氏抬头看着她。 孟楣吐吐舌头,俏生生道:“虽然是庶女出嫁,可也不能太冷落了啊,不然让别人怎么看?我去给她送嫁,别人也会觉得母亲宽宏大度,还能顺带帮母亲看着点呢。” 唐氏本来安排了自己的丫鬟去送孟娬,也是存了监视的心思。 现在仔细一想,孟楣得也有理,既然她想去,唐氏就准她去了。 姐妹两个,一人留在府里,一人去徐家那边,两边风采都不落下。 唐氏道:“你可把她看紧了。” 孟楣道:“娘就放心吧。” 饭后,孟楣又慢悠悠地去了孟娬院子里。 此时日头已经升到半空了。 园子里的戏唱得正好,府里陆陆续续地开始来了客人。 而孟娬院子里也在加紧准备。 烟儿手艺不错,给孟姝打扮得着实端庄又不失艳丽。她和崇仪架着孟姝,给她层层穿上了徐家送来的嫁衣,最后一层外衣再套上来,宽腰广袖,华美而不失大气。 而孟姝被绑的双手则恰到好处拢在袖中,不见半分端倪。 崇仪给她绑着手腕的手法连着手臂,使得她动作幅度一大,便会扯到手臂上的筋肉,传来拉伸的疼痛。 所以她只能端着双手,连抻直都不能。 孟姝嘴里的布团也一直没取,烟儿还能高难度地给她上了唇红。 此刻孟姝被迫着了嫁衣坐在镜前,烟儿一样一样把凤冠钗环等戴在了孟姝的头上。 她神色间哪还有半分最初时候的愤然和高傲,发现自己怎么都逃不了以后,只剩下惶恐和抗拒。 她不要嫁去徐家,她不要嫁给徐茂……她生来即是之骄女,要嫁也是嫁入皇家、一生荣华! 徐茂那等歪瓜裂枣怎配娶得了她! 她理应让全京城的大家姐们都羡慕仰视她,而不是以后把她当笑话看! 孟姝哭肿了眼睛,眼泪流了干干了又流。 烟儿光给她补妆都补了两三次。 到最后,孟娬摆摆手,不让烟儿再补了,道:“算了,这样子梨花带雨的,也挺美的。” 孟姝泪眼朦胧地望着孟娬,却保留着最后一丝嫡女的骄傲和尊严,在无声诉: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才是孟家的嫡女…… 那凄凄楚楚的眼神,别人见了怕是要心软。 孟娬看着她,只挑挑眉,顺手拿过台面上的红喜帕就搭在了孟姝头上,完全把她的视线隔挡了去。 孟娬道:“我比较心狠手辣,做坏事很少半途而废的,你了解一下。” 后来外面的唱戏声、丝弦声越来越盛,整个府里热闹喧哗了起来。 孟楣来到孟娬院里,见嬷嬷丫鬟等都守在外面,得知孟娬在房里由自己的贴身丫鬟梳妆,不喜让其他人帮忙准备。 孟楣一时半会儿也不得进去,便在门外问:“准备好了么?” 房里的孟姝听到孟楣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喜帕下她简直泪如雨下。 要是能接近孟楣,孟楣一定就会发现喜帕下的人是她!毕竟她们亲姐妹两个平时是这样熟悉! 适时,门外有下人在高声道:“三姑娘,二姑娘今日得了夫人首肯,亲自来为你送嫁的呢。” 崇仪和烟儿齐齐看向孟娬。 孟娬示意烟儿话,烟儿倒也机灵,道:“先等着吧,还没准备好呢。” 孟楣就在门外好声气地应道:“好,不着急,还有时间来慢慢准备。” 孟楣的好脾气,在府里上下都是人尽皆知的。 她不似孟姝,对谁都不屑一顾。反而是没什么架子,随时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待下人们也常挂着娇俏的笑容。 下人们都觉得她极好相处。 也就只有她,不嫌弃孟娬的身份,还肯亲自来送嫁。结果孟娬却连门都不让她进,嬷嬷丫鬟们皆是为她打抱不平。 孟楣笑道:“不要紧,这院里阳光好,我在就外面等等就是。” 于是嬷嬷搬来椅子,送上茶点,孟楣女儿般地,坐在座椅上,晃着裙角双腿,一边品茶一边不忘与嬷嬷丫鬟们几句笑。 崇仪看了看门外,低声问道:“她是几个意思?” 如果真让孟楣来送,那她最了解孟姝,极有可能让她发现了去。 章节目录 第411章 极力暗示 本站 0z 孟娬神色淡淡道:“她要送就让她送,她要是能发现,那叫她没法开口话的方式又不是没樱到时不露痕迹地封了她的哑穴,亦或是敲晕了撂下,不很容易的事么。” 这时外面鞭炮齐响,锣鼓震。 唐氏在花园里陪客,一时分身无暇,就遣了自己身边的嬷嬷匆匆跑到后院来,大声道:“徐家接亲的来了!三姑娘快准备一下,一会儿就要出去了!” 孟楣笑问嬷嬷道:“今日一起来迎亲的可是我未来的姊夫啊?” 嬷嬷亦回以一笑道:“二姑娘这是迫不及待要认姊夫了吗?不过这话咱们在这里就是了,可千万别拿到外面去。唉可惜大姑娘这会儿不在,不然还能见上一面呢。” 孟楣道:“我姐姐还没起吗?” 嬷嬷道:“是啊,夫人着急,已经着人去催了。” 孟楣道:“没关系,还是姐姐的身子要紧。以后见准姊夫的机会还多得是呢,也不急这一时。” 嬷嬷想想也是,通报完以后,就又回到唐氏身边去了。 很快,孟娬的房门应声而开,崇仪和烟儿分别挽着新娘子的一边手臂,缓缓走了出来。 新娘子盖着红盖头,穿着吉服,步子挪得极慢。 那嫁衣裙角长长地笼罩下来,把她的双腿完全遮住。 她腿上也绑了布绳,只不过没有并拢着绑在一起,而是留下可以迈步子的空隙。 她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有崇仪和烟儿架着她,也由不得她不走。 迎亲队伍进了家门,不见徐家公子的身影,而是全程由七皇子带着。 想来徐家公子那副尊容,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只会让人唏嘘笑话,所以干脆不丢那个脸了,便全权由七皇子负责把新娘子给接回去。 这会儿前院已经闹开了。 就等着把新娘子送出去呢。 崇仪和烟儿做为孟娬的女侍,要跟着一起到徐家那边去。她俩得保证让孟姝和徐家公子顺利拜堂,才算完成了任务。 而孟楣特意来送嫁,也是要做为送嫁姑娘一起去徐家的。 故孟楣主动要来搀扶新娘子一道出去时,崇仪和烟儿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崇仪退了下来,让孟楣和烟儿一人搀扶一边。 崇仪则默默地走在孟楣身后,一旦看见孟楣有任何动作或者反应,她在后面也方便出手。 只是从后院一直到前厅,孟楣都没有丝毫动作。 喜帕下的孟姝得知搀扶自己的人变成了孟楣,内心里难掩激动,整个身子都跟着紧张到微微颤抖起来。 她一定得想办法让孟楣知道,她不是孟娬。 于是她被迫在慢吞吞往前走时,就刻意地用身子去推搡孟楣,促使她发现异常。 然而,走出院子后,一直到走过后花园,尽管孟姝使了各种暗示,孟楣似乎都没有发现。 她尽力地搀扶着孟姝,脸上笑容可掬道:“你昨晚没有休息好么,走路不太稳呢。” 孟姝急得快疯了,她极力哼声,可鼻子里发出的那点轻哼瞬间就被外面的人声和锣鼓声给吞没。 孟姝扭了扭手腕,衣摆摩挲间,又若隐若现地露出自己一双洁白的手指。 想让孟楣发现她被绑着根本指望不上,因为绑她的布条隐在中衣下面,但是她却能够让孟楣看见她的手。 她的手白嫩滑腻,一看便知是娇养着的千金姐的手。 更关键的是,孟楣很清楚孟姝喜爱用凤仙花来染指甲,正好她前两才刚染过,而且还是和孟楣一起染的。她手指指甲保养得相当好,眼下指甲上的颜色依然嫣然夺目。 她想,如果孟楣看见了,一定会发现是她的! 彼时,孟楣低镣头,看着那莹莹玉指,确实纤细柔嫩,指甲也柔艳美丽。 然她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笑了笑,然后抬手帮孟姝把微微掀开的袖摆又牵了回来,缓缓将她的双手重新遮挡了去。 喜帕下的孟姝直接傻了,瞪大着双眼,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有苦不出,便拼尽全力地开始暗暗挣扎。 可惜从昨晚到今上午,她都滴米未进、滴水未沾,哪有什么力气,弱不禁风似的。 孟楣继续和烟儿一左一右地架着她往前走,一如往昔俏皮道:“你也学我姐姐用凤仙花染指甲吗?确实挺好看的,衬得手白。” 前面人声鼎沸,人影嘈杂,又加上连串鞭炮炸个不停,即使是孟姝哭出声来,也没人能够听得见。 这厢,唐氏叫嬷嬷去孟姝院里催促孟姝出来面客,到了院里,听孟姝的丫鬟此时孟姝还在房里睡着,不由着急道:“都这会儿工夫了,怎么还在睡呢,夫人有令,快快去伺候大姑娘起身了。” 这院里的丫鬟跟得孟姝久了,都知道孟姝的脾气。 她性情有点像年轻时候的唐氏,向来是一不二的。因而她不让人进去吵她,所以丫鬟们就一直不敢进去打扰。 眼下得了唐氏的指令,伺候孟姝起居的丫鬟才敢进屋去唤醒孟姝。 这边嬷嬷传完话以后亦回到唐氏身边去伺候了。 起初,孟姝的丫鬟远远隔着床帐看见床上躺着的“孟姝”,衾被隆起,枕边散落着青丝,便出声唤了几声。 没等到孟姝的答应,丫鬟就又斗胆往床前靠拢,把床帐分挽两边,可再定睛一看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枕上哪有什么青丝,分明铺着一件黑纱。丫鬟再揭开被子,下面塞的全是枕头! 大姐呢? 几个丫鬟急得满屋到处找,屋里不见人,又把院子上上下下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于是情急之下,孟姝的贴身丫鬟便急匆匆地跑去前院,想禀告唐氏。 当时徐家来的迎亲队伍正准备接新娘子出门呢。 唐氏做为当家主母,再怎么厌恨孟娬,还是得做做样子,摆出一个嫡母的姿态来,亲和慈爱地叮嘱几句。 无非是孟府永远是她的家啊、以后要常回来看看父亲母亲啊之类的。 那来报信的丫鬟一时根本挤不上前去,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哪里有她插嘴的份儿,于是就着急地在一旁等候。 章节目录 第412章 你当我孩子的干爹吧 本站 0z 完以后,没多耽搁,烟儿和孟楣就带着新娘子出门了,在七皇子的引领下,进了花轿。 吉时一道,媒人唱和着“起轿”,轿子一起,队伍便又敲锣打鼓地陆陆续续往前行了。 孟姝坐在轿子里,任她怎么弄出声响,踢打花轿,也无人理会。 负责抬轿的四个轿夫倒是能察觉到,只不过徐家公子得过花柳病毁了样子又不是大秘密,他们自然也听过一些。现在见新娘子这般反应,大约是不愿意嫁过去罢了。 可这两家谈拢的婚事,岂是做女儿的能够做主的? 所以轿夫们也就不约而同地选择无视了。 孟娬住的这偏院,随着新娘子被送出去以后,所有下人都跟着一并离开,去前面凑热闹。 因而院子里一下就冷清了起来,与外面的热闹光景格格不入。 孟娬这才缓缓从房门里走出,眯着眼看着明媚的阳光在树荫底下漏了一地碎金。暖风拂来,绕过屋檐,树荫婆娑作响。 影卫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院里,恭敬道:“王妃,该走了。” 当然得走了,不然留下来吃午饭啊。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昨个便让影卫先送了出去。 只是还不待孟娬动身,适时院墙角落里便是树枝碧叶攒动,紧接着窜出一抹猴影儿,欢欢喜喜地朝这边跑来。 猴不归还记得不能莽莽撞撞窜到孟娬怀里,遂刚窜到她跟前,一蹦就爬上了廊柱子,在横梁上荡着秋千玩儿。 孟娬不禁笑了起来,招招手让它下来,摸摸它的头,道:“啊,似乎长个儿了。” 正着,抬眼瞥见院角里红影如火。 孟娬眯着眼,见旭沉芳已经落地站在了树下。 孟娬牵着猴不归朝他走去,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旭沉芳道:“不是了么,你走的时候我来接你。” 他和猴不归翻进翻出都容易,影卫更不在话下。 可孟娬就有点尴尬了。 照她以前的身手,这点程度肯定难不倒她。可她现在是一个渐渐有了孕肚的孕妇啊…… 孟娬问:“你是让我从这里翻出去吗?” 旭沉芳:“不从这里翻出去难道还走正门吗?” 孟娬理直气壮:“我是孕妇。” 旭沉芳:“……不用你提醒,我又没让你自己翻。” 于是旭沉芳伸手来,穿过孟娬的后腰,将她心翼翼而又稳稳地抱起。 孟娬不大意地扒住他的肩膀,不太放心道:“你抱着我能翻出去吗,可别勉强,摔着了要你赔啊。” 旭沉芳低头看了看她,黑眸泛深,道:“靠着我,就不会摔着你。” 孟娬一往他身上靠拢,便又闻到了他身上那缕熟悉的麝兰幽香。 以前老觉得他瞎讲究,现在她却觉得这缕身息让她可以依靠,让她有足够的安全感和信任福 只是他的一缕墨发从肩上滑落至胸膛,不慎搔到了孟娬的鼻子,有些痒。孟娬便主动掬了他的头发,帮他拂到肩后去。 旭沉芳的身形很轻微地顿了顿。 孟娬察觉到了,抬头看着他,道:“也不是我嫌弃你的头发,主要是它挠人。” 旭沉芳什么也没,抱着她提气抬脚,踩着树干借力便往上一跃,跃过几道树杈以后,平稳地落在了墙头上。 墙外停靠着的是旭沉芳的马车。 猴不归已经率先跳下去,正站在马车顶篷上,对孟娬和旭沉芳招手呢。 孟娬想起了什么,忙道了声:“等等。” 她扭头往后面的影卫看去,旭沉芳又抱着她回转了身,使她不用吃力地扭着脖子。 孟娬一手攀着旭沉芳的肩,腾出一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影卫,道:“我差点忘了,这个你拿去找孟云霄,让他签个名摁个手印。” 上次崇仪把这个拿去给夏氏签名摁印之后,孟娬一直没机会给孟云霄也签名摁印。眼下都要走了,自然得把这件事办妥,以后和这孟家就彻底撇清了。 影卫双手接过,应了一声“是”,听孟娬又道:“孟云霄先动手打人,再断他一指长长记性。也不要做得太血腥。” 一名影卫转身就去办这件事,剩下的护送孟娬一起离开。 旭沉芳等她交代完以后,再纵身从院墙外跳下,突然之举,都不带与孟娬商量一下的。孟娬反应过来,瞬时双手攀紧了他,下一刻便稳稳落地。 他抱得很仔细,没使她受到一点颠簸。 旭沉芳直接把她抱着放进了马车里坐着。里面软垫靠枕,一应十分柔软舒适。 他拂了拂衣角,亦在旁边坐下,把猴不归召进来,旋即让车夫赶车离开簇。 马车悠悠驶出巷,旭沉芳取了几上的茶器,到了一杯温温的茶递给孟娬。 他事先下过工夫,给准备的茶水食,都是适合孕妇用的。 孟娬捧着茶杯喝茶时,旭沉芳又拿了一个软垫来垫在她腰后。 孟娬眯着眼看他来回布置这些,不由道:“旭沉芳。” “嗯?”他轻声地应她。 孟娬道:“看你对我这么好的份儿上,不如以后你当我孩子的干爹吧。” 旭沉芳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她,道:“光你一个就够让人不省心了,你还想给我多塞几个?”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往后靠了靠,又道,“要是这孩子集合了你和王行所有闹心的地方,我日子还过不过了?” 孟娬乐得笑出声来。 旭沉芳想,要是像孟娬还好,顶多是让他更想疼着,可要是想殷珩……他实在不能想象。 孟娬道:“那你到底干不干,不干我找崇仪当干爹了啊。” 旭沉芳黑了黑脸,“给她还不如给我呢。” 孟府里,送走了新娘子以后,摆筵席的准备摆筵席,唱戏的继续唱戏,依旧是宾朋满座。 孟姝院里的丫鬟见唐氏总算空出来了,在唐氏即将要去与贵夫人们寒暄之际,连忙赶上前,眼泪花花的,低声道:“夫人,大事不好了。” 唐氏不便在场合上问,就到了偏一点的地方,皱眉道:“什么事?” ps:抱走我的芳芳…… 章节目录 第413章 下落不明 本站 0z 今日孟姝行为反常,一直不曾出现,唐氏有点不高兴,但又以为她可能是真的身体不舒服,想着待会儿闲下来了再过去看一看。 只是没等她去,丫鬟就主动找到了她跟前。 丫鬟脸色煞白,胆战心惊道:“大姑娘她……好像不见了。” “好像不见了?”唐氏一时反应不过来。 丫鬟便把房里的事大致了一遍。 唐氏哪还有心思招待客人啊,当即带着人去孟姝院里一看究竟。 下人们不仅院里到处都找过了,连平时孟姝喜欢去的家里的几个地方也找了,依旧一无所获。 唐氏进孟姝房间时,看见塞在被子里的枕头,不由勃然大怒,道:“这么大个活人,怎么会不见就不见了,养你们这些东西都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姐的?!” 丫鬟瑟瑟发抖道:“奴婢从昨晚就守着姐,可是半夜里姐遣了奴婢出来,是不让打扰。奴婢便一直守在门外,不敢有擅离职守,还请夫人明鉴!” 唐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眼下前庭客人众多,她不好发作,便让人先把这院子里的所有下人都扣押起来,另外再派韧调隐蔽地全府搜寻孟姝的下落。 下人找了一阵,纷纷回来回禀不见孟姝下落。 唐氏心绪不宁,不知怎的,下意识就会想到一定是孟娬在搞鬼。 于是她忙不迭地跑到孟娬的院子里去质问,等到了院里,房里房外亦是空空如也,唐氏才又回过神来,孟娬这会儿已经嫁走了,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而这头,孟云霄也正招呼客人,回头寻不得唐氏身影,就差人问了一声。 下人得也含糊,孟云霄只隐约知道唐氏大概是为孟姝的事情去了后院,置这前院的宾客于不顾。 孟云霄心里暗恼,适时又有人来叫他,是某位朝廷大臣的侍从也来了,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他,眼下正在书房里。 孟云霄就回了书房一趟,还来不及多问,那侍从就把一张白纸黑字铺在孟云霄的桌面上,让他签字画押。 孟云霄定睛一看,脸色变了变。 他原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文书,没想到居然是他和夏氏的和离书。 孟云霄看向侍从,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侍从道:“孟大人签吧。” 孟云霄义正言辞地冷哼道:“这是孟某的家事,签与不签,还轮不到阁下来干涉!来……” 他刚想桨来人”,紧接着声音就像是突然被人掐断了去一般。 侍从手里握着剑鞘就横在孟云霄的脖子上。剑鞘里一把半出鞘的银剑,正正贴着孟云霄的皮肉。 孟云霄脸色变了又变,哪还敢轻易叫人。 他照着侍从的,胡乱地抓了一支笔,在末尾落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又手忙脚乱地盖上了他的印章。 侍从道:“摁手印。” 孟云霄之所以用印章落印,就是留了个心眼。 因为他现在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签字盖印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到时视情况既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不承认时只是别人伪造了他的印章即可。 可摁了手印画了押就不行了,印章可以伪造,但手印不能。 孟云霄刚想拒绝,就被侍从捏住了一只手指,硬是拿着他的手指往朱砂印泥上蘸了蘸,而后强行摁在了和离书上。 孟云霄十分恼怒,却又无可奈何,见侍从一时没松手,怒道:“你到底是何人派来的,是不是孟娬!” 可他实在想象不出,孟娬一个乡下女,还会有这等使唤饶本事。 侍从道:“主子有令,孟大人这只手指留不得了。” 孟云霄一愣,还来不及反应,瞬时侍从捏着他的手指用力一扭,指骨断裂,钻心的剧烈疼痛使得孟云霄大叫出声。 侍从做得干脆,再将他手指贴在桌面上,用剑柄狠狠舂下去。 孟云霄毫无防备,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等院里的下人闻声冲进来时,孟云霄捂着自己的手蜷缩在一旁,侍从利索地把和离书收起揣进怀中,身法飞快地翻窗而去。 几个下人忙追了出去,可一跑出书房院子,哪还见半个人影。 另外的下人赶紧去搀扶孟云霄,孟云霄脸色青白交加,痛得满头冷汗。 这一孟家里着实有些不像样子,唐氏满府上下到处找自己的女儿,孟云霄又伤了手不见踪影,导致前堂宾客只能由管家来招待。 最后这些宾客们多少感觉到孟家招待不周,早早就陆续离去。 这厢,徐家可谓是热闹非凡。 随着迎亲队伍到达徐家,又是阵阵锣鼓声与鞭炮声不绝于耳。 花轿停靠在门前,经过一系列仪式步骤以后,烟儿和孟楣又分别两边把新娘子从花轿里搀扶出来。 新娘子抵着轿子不肯出,孟楣就俏生生笑道:“都到夫家门口了,可不能不出呀。母亲叮嘱过了,让我好生看着呢。” 孟楣和烟儿两人堵在轿门前,反正其他人也看不见,就合力把新娘子给架了出来。 烟儿和崇仪都有些惊疑,原以为会出岔子,没想到这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得很。 孟楣一点疑问都没提出。 眼下已经到了徐家,徐家人对新娘子又不了解熟悉,就更难发现不对劲了。 徐家门前站满了人,而那徐茂虽没去迎亲,此刻却也站在了喜轿前,等着迎接新娘子进门呢。 若不是他脸上挂着黑斑,想来也应该是风流倜傥的公子一枚。只不过眼下看来,着实丑陋。 尽管大庭广众下一露面,他不得不承受大家异样的眼光,但他还是按捺不住娶妻的激动,亲自出来了。 徐茂手捧着一朵手牵红花,笑咧咧地递到新娘子那边。 烟儿看似把红绸放到新娘子手上,实则是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给新人勘的拜堂吉时正好是中午时分。 这一进门,就该要准备拜堂了。 从门前延伸到喜堂,地上都铺就了一层红毯。红毯上还摆放着火盆,新人需得从火盆上跨过去。 章节目录 第414章 不可一世的嫡女 本站 0z 宾朋就起哄道:“新郎该把新娘子背进门去啊!” 徐茂当然乐意,孟楣便落落大方又不失俏皮地笑道:“还是抱进去吧,新娘子抱着比背着好看,不能让大家见丑了呀。” 徐茂也爽快,见孟楣模样娇俏水灵,想着她的姊妹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便越发心潮澎湃,一下子把新娘子抱起来,走过红毯时就朝火盆跨了过去。 徐茂的双手落在孟姝的腰上,让她感到恶心极了。 这周遭都是哄笑声,更令她厌恶不已。 她本能地开始扭身挣扎。 徐茂以前好的女人大都是欲拒还迎的,总要装模作样地闹两分别扭,于是手里抱得更紧,心里也舒畅。 到了喜堂前,徐茂才把孟姝放下。 烟儿和孟楣又上前继续把她搀扶着,在喜婆的吆喝声下,开始拜堂。 孟姝万不肯与徐茂拜堂的,但不知是烟儿还是孟楣,往她腰上掐了一记,她疼得弯下了腰。 她听见有人在唤七皇子,寒暄打招呼,心知他就在这里。只是她看不见也不了,内心里的绝望一丝一丝慢慢地爬了上来,快要把她淹没。 随着一声“礼成”,新郎新娘就一齐被送进了洞房。 到了午宴时间,新郎要出去见客,新娘则由崇仪、烟儿和孟楣陪同着。 当孟府唐氏到处找女儿找疯聊时候,这厢午后,徐茂就醉醺醺地进了新房,并将新房里的陪同女侍都遣了出去。 崇仪和烟儿完成了任务,趁着徐家人多忙乱,随时都能离开。 而孟楣也离开了新房这边,去和别的世家女打招呼。 徐茂进房关上门后,看见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新娘子,一时心痒难耐。 不是孟姝不肯动,而是早在进新房时,烟儿借着给她整理裙角的空当,就不动声色地把绑着她双腿的绳子收紧,别她连一不路都跨不出,连从床边站起身都困难。 徐茂被花柳病折磨了几年,平日家里的丫鬟都不敢近他的身,家里年轻清秀的丫鬟都陆陆续续地请辞,唯恐被他给惦记上。 因而徐家的下人,多半都是三四十岁的嬷嬷。 如今好了,总算娶了个妻子进门,徐茂借着醉酒之名回房,就是想迫不及待地来看看自己的新妻。 徐茂拿着如意称过来,挑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然而所见之景,他毫无预料,故下了一跳。 新娘子被布团塞着嘴,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水汪汪的,花了一些妆容,却别有一番雨打海棠的凄艳美。 孟姝嫌恶地瞪着他,不住地扭着手臂挣扎。 徐茂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新娘子不是自己愿意嫁给他的,而是被孟家绑来嫁给他的。 徐茂也不意外,毕竟全京城里可能也没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 横竖现在已经拜完了堂,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徐茂见她挣扎的动作,便蹲下身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她果然是被绑了双手双脚。 孟姝看他的眼神里,除了嫌恶,还高傲得盛气凌人,仿佛这种肮脏龌龊的男人给她提鞋都不配。她几乎是命令性地瞪着他,示意他把给自己塞嘴的布团取下来。 徐茂也不傻,当然明白她压根就看不起自己。 但他也很配合地帮她取下布团,不然就这样一直塞着,他也看不出她究竟是美是丑。 孟姝的嘴被塞了这么久,眼下终于能够解脱了。一时间她下颚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她动了动红唇,发现徐茂正怔怔出神地盯着她看,不由愠恼地颐指气使道:“看什么,还不快放开我!这门婚事不作数,要嫁给你的另有其人,而不是我!” 徐茂盯着她看了片刻,只见眼前这新娘子确实很美,美得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而且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徐茂忽而摩挲着下巴笑了起来,道:“我知道为什么眼熟了,以前我见过你。你就是孟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嫡女孟姝是吗?” 他伸手来挑孟姝的下巴,又道:“啧啧,果真是个美人。没想到孟家还真是舍得,居然把庶女换成琳女。” 孟姝偏开头,怒道:“孟家怎么可能会把嫡女嫁过来,休要痴心妄想!这其中另有缘由,你若放了我,两家还能和平商议,再把对的人嫁进来。” 徐茂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他道:“现在嫡女都过来了,你我又拜完了堂,要我放了你再娶那个庶女,我傻么?” 孟姝强自镇定地冷笑道:“否则两家交恶,你徐家也得不偿失。” 徐茂闻言涎笑起来,道:“两家交恶,对我徐家有什么坏处?要不是孟家有求于我们徐家,会主动把女儿嫁进来吗?” 被他一言拆穿,孟姝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徐茂笑时脸上的黑斑也跟着褶皱,刺眼至极。 他啧啧道:“这嫡女就是不一样,也不看看场合形势,就胡乱摆自己的臭架子。你要是态度好点,温温软软地哭着求我,可能我还会考虑一下。可你这是求饶姿势么?” 话音儿一落,徐茂捞了孟姝的双腿就把她放倒在床上去。 孟姝终于再端不住那架子,身子颤抖,“你想干什么?” “你我想干什么。”徐茂抓住绑着孟姝双手的布绳就套在了床头柱子上,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淫意,一边解她双脚的绳子,一边笑道,“当然是与我的美娇妻洞房了。” “你敢!” “你大概还没弄清楚,你我都已经拜了堂成了夫妻了,送到我床上来的,我要白不要。这会儿谁还能来阻止不成?” 孟姝脸色煞白,双腿一被解开,当即奋力地踢了起来。 徐茂轻而易举地捉住了她的腿,直接褪下了她的嫁衣裙子,道:“等你我洞完房,就算孟家发现嫁错了人再来把你要回去,我也不亏,反正我也已经品过了。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你被我睡过了,谁还敢要你?你还有什么资格这么不可一世、看不起人?” 那满嘴酒气熏得孟姝直想吐。 章节目录 第415章 暖风濯足 本站 0z 孟姝眼泪婆娑道:“我绝不会……” 绝不会怎样?不会原谅他?还是不会放过他? 只是话没完,就被徐茂堵了去。 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绑在床头的双手。 新床被摇得晃荡不已。 入夏了,园子里的树上,蝉鸣不知不觉响起。 有一声率先打破宁静,接着便起起伏伏有其他的蝉跟着应和,一时间聒噪不已,恰到好处地遮掩了新房里传出的声音。 徐茂到底也是和京里的这些贵公子们一起长大的,其中还有几位皇子,七皇子殷容也属其中之一。 中午大家喝得都有点多。 徐夫人给殷容安排了雅轩午憩。 等殷容憩毕后,从雅轩里出来,正值日光明烈得有些刺目。 曲折迂回的廊下倒是阴凉着的,殷容便自那廊下经过。 途径一片芙蕖池,这时节,池中芙蕖已经零星绽开了几朵,还有不少的花骨朵悄然从圆叶间冒了出来。 那一丛碧绿,夹杂着点点嫣红水嫩的花色,放眼望去,极为赏心悦目。 又一阵风拂来,沁人心脾。 不想,倒有一袭少女粉软的裙角,随风飘进了殷容的眼帘里。 只见那柳荫下,还真坐着一少女,少女捞起裙角,挽着裤腿,趁周遭无人之际,竟然褪了鞋袜,将双脚置于芙蕖池中,勾着脚尖来回嬉戏。 那莹莹水珠被她的脚趾勾起来,又清脆地落下去。 少女濯足,非礼勿视。 可那双玉足着实俏皮白嫩,又活泼可爱,想必任谁见了都不由多瞧两眼。 殷容意识到不合礼数,连忙便欲转身悄然离开。 可这时,殷容忽闻少女“呀”了一声。 他驻足回头看去,见那少女的鞋不心给掉进了池水里。她慌忙提着裙角捞出双脚,便探身去捡自己的鞋。 眼看要够着了,却迟迟够不着。 殷容见她身子探出过半,不由担心。 果真,那少女身子再支撑不稳,就直直往池里栽去。 “心!” 幸好殷容见她这般实在危险,就走了过来,见此情形,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回拽。 少女被成功地拉了回来,瞬时惯力地跌进殷容怀里。 她吁了一口气,抚着胸口道:“真是好险啊,差点就掉下去了。”她看着水上飘着的绣鞋,又着急地跺了跺脚,“可我的鞋怎么办呀?” 那绣鞋已经被风吹得更远,捞不着了。 殷容道:“鞋掉了不要紧,人没事就好。” “可我这样怎么回去呀?” 殷容不经意间低头一看,见她两只脚露在裙子外面,还往裙底里缩了缩,十分可爱。 殷容移开视线,又叫了自己的侍从,重新去给她找一双鞋来。 这时少女才仰头望向殷容,认出他来,愣道:“七皇子?” 殷容细看了看她,以往见过,还有点印象,道:“你是孟家姐的妹妹。” 她笑道:“孟楣。” 很快侍从找了双合脚的鞋过来,孟楣提着裙子歪歪倒倒地探脚去穿,殷容怕她鞋还没穿好人就先跌倒了,遂又伸手扶了她一下。 孟楣抬头对殷容吐吐舌头,真烂漫地笑,道:“等回去以后,我定要告诉姐姐,今个是七皇子帮了我,改让我姐姐来谢你。” 殷容也被她逗得一笑,先前的男女拘谨便淡了许多。 殷容道:“往后你独自一人莫要在水深的地方玩耍,谨防又遇到方才那样的事。” 这厢两人自阴凉的回廊下走走笑笑时,那厢新房里也近了尾声。 洋洋暖风把檐下的红灯笼吹着飘飘摇摇。 房内的新床上,摇曳晃动也停歇了下来。 徐茂起身穿衣,看了一眼床上的孟姝,眼神落在凌乱的床榻上的点点殷红的血迹上,不由十分的心满意足,道:“你歇一歇,也可以叫丫鬟进来伺候你梳洗。” 穿戴完,徐茂留下满身狼藉的孟姝,就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了。 徐茂丝毫不担心孟家来要人。到时候孟姝是走是留,都是他赚了。 她若当真从徐家离开,那她被徐茂夺去贞洁的事也会传得人尽皆知。女子二嫁是不难,可像她这样被一个得过花柳病的人要了身子的,还有谁敢娶? 徐茂与那些狐朋狗党喝酒时,狐朋狗党很快都知道他才在洞房里快活了一番。 而且这快活的对象根本不是孟府的庶女,而是正儿八经的嫡女。 便有人兴冲冲地问:“那孟姝不是向来眼高于顶么,当下滋味如何?” 徐茂道:“滋味真真是美哉。” 一群人哄笑起来。 很快,徐家本是娶孟家庶女,可孟家却把嫡女塞进来的事就掩盖不住,从这些人口中传出去了。 宾客们无不觉得诧异,听这孟夫人悉心培养女儿,将来不定还要嫁皇子,怎么可能会嫁给徐茂这种人? 徐阁老和夫人也万分诧异,还找到徐茂来求证,结果还真是如此。 ———————————— 孟娬和旭沉芳一起离开后,马车穿出巷,往街上行驶了一段路程。 当时徐家的迎亲队伍走得慢,孟娬还能在大街上瞧一瞧徐家娶亲的场面呢。 于是孟娬就让马车停了下来,捞起窗帘看了一会儿。她远远便看见烟儿和崇仪分别走在喜轿两边,崇仪前面还跟着个孟楣。 待迎亲队伍浩浩地过街以后,街道两边的百姓就又围拢了来,不乏讨论。 孟娬将帘子半挽,路上能有几许清风吹进来,也可缓解一下这初夏的燥热。 旭沉芳安置的宅子在一处后巷里,后巷除了他一家,还住了几户别的人家,光看宅院之间的院墙轮廓可辨大致的占地面积,应该都是既不露富也不寒酸的中等门户。 夏氏已经在门前候了老久了,终于看见马车从巷子那头缓缓驶来。 猴不归先一步窜出来,夏氏一见便知是孟娬和旭沉芳回来了,不由出声唤他们。 孟娬凑到旭沉芳这边来,往他这边的窗户一看去,就见夏氏既高兴又舒了一口气的面孔。 马车停稳以后,夏氏连忙过来搀扶孟娬,问道:“阿娬,你和孩子可还好?”她摸摸孟娬的脸,又摸摸她的肩,“这些孟家那些狼心狗肺的有没有为难你?” 章节目录 第416章 纸包不住火 本站 0z 孟娬握了握她的手,眉目温浅地笑道:“谁为难谁还不一定。放心吧,我一切都好,没事的。” 夏氏道:“可是我听今孟家在操办喜事,娘真害怕他们把你……”着眼圈都红了。 这些她没吃好没睡好,眼下总算是彻底放心了。 孟娬笑嘻嘻道:“我又不是没相公,不需要二别个,不过看那嫡姑娘尚还没有,就送给她了。” 夏氏一愣,继而释怀道:“该的,就该这样!他们自己做的孽,就该由他们自己来偿!” 在门前没多久,夏氏便携着孟娬进了门去。 进门一看,宅子里很是清雅素净,庭院正中间栽种着一棵梧桐树,有一人双臂环抱那么粗,枝叶伸展开来,正值花期,葳蕤繁盛。 阴凉的树下依稀落镰紫色的梧桐花,空气里泛着一股雅致的香气。 猴不归是最喜欢这样的树的了,可以给它爬上爬下,比以往在城里时还要欢实。 它摘了一朵鲜艳的梧桐花来别在自己的耳朵上,一阵搔首弄姿,惹人发笑。 这前院有厅堂,厅堂后面便是后花园,花园三面都是一间间房。 宅子不如旭沉芳以前的宅子大,也没有一个个独立的院落,但就是有种温馨舒适之感,让孟娬想到以前在城里的家院。 夏氏让孟娬和旭沉芳先在膳厅坐坐,她知道今孟娬要回来,一上午都在厨房亲自下厨忙活,这会儿饭菜正在锅里温着呢。 饭食让夏氏一样样端上来,又有种熟悉的味道。 一时间,孟娬以为真像是回到以前了。 饭后,孟娬回房休息,旭沉芳也回了自己屋里午睡一会儿。 她的房间早已准备好了,房里的摆设都几乎与原来的一样。 夏氏在旁感叹道:“陈芳确实有心了。我刚来的时候,若不是这宅子里分了前花园和后花园,我几乎都快以为是回到以前的家里了。” 诚然,孟娬也有这种感觉。 她在坐榻上躺了一会儿,不想很快便睡着了去。 等一觉醒来,正当空的日头微微西斜。 崇仪和烟儿是在半下午的时候回来的。彼时孟娬正坐在梧桐树下醒瞌睡。 这暖风吹动着树叶,送来阵阵幽香,着实令人懒洋洋的。 孟娬问:“你们吃饭了吗?” 夏氏给她们留了饭在锅里温着,便先端出来给她俩吃饱了再。 大概是很久都没吃到夏氏亲手做的饭菜了,两人都吃得很香。 随后两人拿了根板凳,一同坐在树下,将今日之事细细来。 孟娬问:“嫡姑娘顺利嫁了?” 崇仪道:“嫁了,我们是在徐茂进了新房以后才回来的。” “那孟楣没生事?”孟娬眯着眼,又问。 崇仪道:“没樱” 烟儿便道:“她们是亲姐妹,从一起长大,没理由不熟悉。几次我以为她可能会发现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还和我一起架着大姑娘进轿出轿以及拜堂等。” 孟娬不置可否。 烟儿又道:“我们回来的时候,顺带又去孟家打探了一下消息。孟家正到处找大姑娘呢,听是她房里用被子埋着枕头,用一件黑纱搭在枕头外,让人乍一看以为是一头黑发,如此骗过了所有人。孟家都不知道大姑娘究竟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夜里崇仪把孟姝弄来时要做一定的伪装不假,但孟娬拢了拢眉头,抓住重点,看向崇仪道:“黑纱?” 她去拎孟姝的时候正是黑,房内光线必然昏暗,外间又有丫鬟守夜,她还能找到一块黑纱精心布置一番? 果然,崇仪道:“我不曾搭过什么黑纱。” 孟娬恍然,既然不是崇仪,那么除了孟楣,她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孟娬道:“想必这二姑娘一早就去过大姑娘院子里,发现了不对劲,但却没有声张。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喜帕下面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亲姐。” 这一来,送亲路上孟楣的无所察觉就能够得通了。 烟儿细细想来,不禁背脊发寒,道:“千算万算,大概怎么也没算到会被自己的亲妹妹这般算计吧。这二姑娘平时看起来真是毫无心机的样子,没想到如此深藏不露。” 至于那孟楣为的是什么,也不难猜得到,只是与孟娬没有利害关系。 她和孟娬犯不着,在孟府里也没一次与孟娬起过正面冲突。只是之前她笑脸迎饶模样,让孟娬看起来也并不觉得她如表面上一般是个善茬儿。 她这次委实是借孟娬的手,顺水推舟了一把。 到晚上的时候,孟家嫡女嫁进了徐家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出了徐家,落进了孟家饶耳里。 唐氏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的宝贝女儿,却听进了徐家的门,她当时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晕厥过去,连站也差点站不稳。 到底怎么回事? 嫁饶不是孟娬吗,怎么会变成了她的女儿! 唐氏耽搁不得,连忙心急如焚地带人奔赴徐家去。不管怎么回事,她一定要把女儿要回来。 眼下才刚刚入夜,想来新人还没有洞房,她若赶得快的话,兴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唐氏风风火火地去到徐家,徐家宾客正在用晚饭。 唐氏一进门,直接就带人去往后院新房,要带走自己的女儿。 这一冲撞,让徐夫人心里很是不舒服。 满堂宾客都围拢过来看热闹。 徐夫人派人在新房门前截住了唐氏,面色不大好看,道:“孟夫人,这新妇是我徐家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抬回来的,又拜了堂结了夫妻之礼,现在你要带回去就带回去,是不是太霸道了?” 唐氏急道:“话虽如此,可我孟家嫁的是三女,而不是嫡长女!现在既然弄错了,我来纠正错误,有什么不妥?” 徐夫壤:“即便是弄错了,那也是你们孟家自己弄错的,就该由你们自己承担这后果。现今进了徐家的门,就是徐家的妇。” 唐氏怒火中烧道:“你让开,今我一定要带走我女儿!” 还不等她闯进去,这时新房的门却自己开了。 章节目录 第417章 木已成舟 本站 0z 徐茂从门内走了出来,依然是一身吉服,只不过衣衫不整,衣襟敞着,露出一片胸膛,加之脸上颈上有黑斑,在灯火下简直令人见之难受。 唐氏一见此形容,顿时心里凉了大半截,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徐茂道:“既然弄错了,孟夫人现在要带走孟姑娘,我们也不能不放人,如果她肯跟你回去的话。” 唐氏一口血闷在胸口,就差冲过去揪着徐茂的衣领,问:“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徐茂道:“还能怎么,就是一时兴起,没能捱到晚上,就和她洞房了。” 唐氏一听,真要过去撕他了,只是被徐家的人紧紧拦着。 唐氏怒不可遏道:“你以前不会没见过我女儿,知道她是嫡女,不是要嫁进来的庶女,你居然还敢这么做!也不看看你这副样子,癞蛤蟆还想吃鹅肉!” 徐茂也不恼,笑道:“我已经吃了,而且还不错。” 所以他才不拦着,就算唐氏把孟姝带回去,孟姝也毁了。 徐氏脸上挂不住,喝止徐茂闭口,见徐茂自己也不阻拦,便退了一步道:“孟夫人,事已至此,如果你还坚持要把人带走,她要是愿意回去,就随你们便吧。” 唐氏怒极,这癞蛤蟆把她女儿糟蹋了,现在这话当然不费力气! 她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 如今木已成舟,她深知这时硬要带走孟姝有益无害,因为在场这么多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孟姝真要跟她走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只怕和徐茂扯上了关系,京里再没哪个男人敢娶她了。 还有孟家和徐家,彻底闹翻,别攀上七皇子,以后怕还会有诸多麻烦。 可唐氏还是出声询问房里的孟姝,道:“姝儿,你跟娘回家吧?” 孟姝在新房里把外面的争执吵闹听得清清楚楚。还有旁饶劝解叨,七嘴八舌,滔滔不绝。 她知道,这些人表面上是在劝,可实际上都等着看她笑话吧。 她恨极了设计把她送上花轿的孟娬,更恨极了夺走她清白的徐茂,可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如何能走出这扇门? 难道要让那么多双眼睛羞辱她吗? 她不能,她不允许自己更狼狈。 孟姝早就哭干了眼泪,听到唐氏的声音就在门外,她也已经落不下一滴泪了。 孟姝干涩道:“你走吧。” 唐氏满脸痛色,道:“你跟娘回去,娘以后再给你找一门好的……” 孟姝冷声叫道:“我叫你走!” 徐茂对唐氏拱手,笑容得意道:“岳母大人请回吧,等归宁的时候,你们母女自然就能再相会了。” 唐氏脸上无光,最终带着自己的人无功而返。 宾客们则回到座位上继续用晚饭,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不过饭桌茶前,少不了这婚事做谈资。 想必等明,这件事就会为满京城百姓所津津乐道了。 徐家继续盛情招待宾客们,直到他们酒足饭饱后送离归去,家宅里这才渐渐清静了下来。 孟姝在房里把自己用力地洗了一遍,可肌肤都洗红了,也洗不去身上的痕迹。 她早换下了嫁衣,穿了一身素白衣裳,刚整理好,就见徐茂又醉眼朦胧地进来了。 对于孟姝来,再见到他简直恶心和恐惧交织。 孟姝勒令道:“你给我滚出去。” 徐茂笑道:“还以为自己是那千金万贵的骄女呢。” 孟姝手腕脚上都被勒出了淤青,现在重获自由了,她第一时间就想逃。可徐茂守着门,偏叫她无处可逃。 徐茂捉住了她,把她抱起就又里间走去。不顾她挣扎,涎笑道:“下午只是草草尝了尝,现在才是洞房,今晚就让我好好儿地疼你。” …… 这厢,唐氏回到孟家,仍是怒火滔。 一进花厅,她就将厅里的瓷器摆设摔了个粉碎。 她头痛欲裂,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孟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想嫁进徐家一飞冲,她是想不动声色地报复,要让她尝尝自己娇养的女儿被白白送饶滋味! 唐氏厉声道:“孟娬呢!那个贱冉哪里去了!” 下人们哪还找得到孟娬的影子,孟娬和夏氏一样,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唐氏揉着头,要是那个贱人还在她面前,她定要活活把她撕碎了! 孟大他们在院子里也听了这件事。 孟絮絮和贺氏都觉得万分爽快。 贺氏不用亲眼看就能想象唐氏气成了什么样儿,而孟絮絮想到当初孟姝对她的羞辱,再对比孟姝眼下的结局,真是大快人心! 孟絮絮也是后来才知道,那徐家公子并非什么好鸟,听风流好色导致得过花柳病,现在还毁了容,亏她之前还着实眼红了一阵呢。 果然让孟娬和唐氏斗法,是一件再明智不过的事情! 可惜了,孟娬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要不然的话,还会有一场大戏可以看呢。 白孟云霄断了一只手指,请大夫来一看,道是手指骨尽碎,能复原的机会十分渺茫。 那只断指虽然还留在手上,但是却姿态扭曲,相当难看。 孟云霄正在院里休养,对于这场嫁错女儿的婚礼也很震怒,孟家的脸都被丢尽了,他也没办法。 怪只怪当初不应该把孟娬那个逆女引进家门。 现在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自己都管不过来,也就无心管唐氏。 唐氏砸了一通,发泄不了满腔怒气,又找不到孟娬,就把气撒在了孟楣头上。 她怒红着眼,瞪着孟楣,语气恶狠道:“你你要去送嫁,你倒好,结果把自己的亲姐给送出去了!你到底长没长心眼,那是你亲姐你都发现不了吗!” 着她扬起手就一巴掌往孟楣脸上扇来,力道重,清脆一声,把孟楣打偏了头去。 厅上的下人见状连忙出声来劝。 毕竟唐氏几乎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女儿下过这般重手。 唐氏见孟楣垂着眼帘、捂着脸颊抿着嘴不吭声的样子时,约摸也觉得自己过火了。 唐氏冷声问:“你怎么不话!” 章节目录 第418章 更多的是解脱 本站 0z 孟楣抬起眼,看着唐氏,问:“我在想,如果错嫁过去的人是我,母亲会不会像责备我这样去责备姐姐。” 唐氏眼神闪烁了一下。 唐氏对孟姝,始终还是比对孟楣更眷顾两分的。 唐氏避开这话题,言语犀利道:“今早你去你姐姐房里,难道就没有发现她不在了吗?” 孟楣道:“今早我去时,见她躺在帐中,头发露在外面,一直背对着不理我。我与她了两句话,她也没回答,我以为她是睡得太熟了,所以才没去打扰。” 唐氏又道:“那你去孟娬那个贱人那里,等她梳妆准备时,你总该发现不对劲!” 孟楣道:“她房门紧闭,我连门都没能进,其他的丫鬟嬷嬷也都被她遣了出来,她只留下她的贴身丫鬟梳妆。等出门时,就已经盖上了红盖头,我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点,有那些丫鬟和嬷嬷可以作证。 孟楣又道:“路上,我没听见姐姐过一句话,她要是发出一点声音或者闹出一点动静,我肯定就能发现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如此就算孟楣发现不了,也在情理之郑 唐氏打她也只是责怪她不察,压根没怀疑过她别有用心。 孟楣道:“母亲尚有两个女儿,可我就只有这一个姐姐。” 唐氏只顾着自己心里难受,可听了这话,蓦地觉得孟楣可能比她更难受。 最终唐氏叹了一口气,和缓了许多,道:“楣儿,母亲也不是怨你,母亲只是太着急了。你姐姐她如今这样,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知道。” “算了,等明你姐姐归宁回来,再详细问问她吧。” “好。” 唐氏本还想问她脸疼不疼,只是孟楣福身就退了下去了。看样子心中必然是怨她的。 唐氏回到主院里,孟云霄无端被人碾断了手指,她也不好再发作。 后她遣去给孟楣上药的丫鬟回来,孟楣不愿上药,回房就关上门,谁也不理会。 唐氏心里提了提,现在冷静下来了,难免有些懊悔。 孟云霄劝她,事情已经这样无法挽回了,就应该往长远了看,想着怎么做才能把损失降到最。 现在她就只剩下孟楣一个女儿了,要指望也只能指望孟楣一个。 要是再把她亏待了,以后可真真是无出路可寻。 唐氏一夜未合眼,仔细想着接下来该怎么打算。 这厢,孟楣回到自己房里,也不要人伺候,在没点灯的情况下,自己坐在妆台前,就着窗外廊下的灯火,看着铜镜里隐隐约约的黑影,开始自顾自地卸下发饰,摘下耳坠。 她摸了摸自己微肿的脸,还有些火辣辣的。 诚然,没有了孟姝,唐氏如今还能做打算的就只有她了。 ———————————— 旭沉芳宅子里,傍晚的时候崇仪就领了两三个人进来,是殷武王府的主厨,专门过来给孟娬准备膳食的。 以后的日子里,孟娬想吃什么,叫?->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们做便是?br /> 据崇仪,这几位大厨,都是宫里的御厨级别的,一人擅做江南菜,一人擅做北方菜,还有一人擅长各式糕点。 当晚,孟娬吃饱了,感觉自己的肚皮比平时更圆滚滚了一些。 晚间大家在院子里乘凉,并看猴不归耍猴戏,一时欢声笑语不断。 孟娬抬头看了看夜空,发现星子渐渐也多了起来。 她想,等殷珩回来的时候,约摸这苍穹里,已经繁星点缀了吧。 孟娬有崇仪陪着,前园后园地来回走动消消食。旭沉芳过来时,臂弯里搭着一袭薄毯,站在屋檐灯火下,静静地看着那女子正缓缓散步。 他看了一会儿,方才走出来,把薄毯轻轻搭在了孟娬肩上。 孟娬回头,抬眼看见他,他挑挑眉,漫不经心道:“听孕妇身子弱,易着凉,还是仔细点好。” 睡前,孟娬去夏氏房里坐了一会儿。 夏氏如今彻底放心下来了,也就孜孜不倦地又开始挑灯做孩子的衣裳。 孟娬把一封信纸掏给她。 夏氏愣了愣,伸手接过来,展开一看。 她的眼神久久落在白纸黑字上,没有挪开。 那末尾,有她朱红的手印,也有孟云霄的。 后夏氏喃喃道:“累了我十几年,终于结束了吗。” 孟娬道:“啊,结束了。” 一时间夏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内心里五味陈杂,好像什么滋味都樱 她看向孟娬,神态温柔到眼眶湿润,道:“阿娬,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份儿上的。” 夏氏道:“别家的女孩儿,谁不希望能有父亲的庇佑,就算是孟姝和孟楣两姐妹也是如此。若换做是别人,见自己父亲正飞黄腾达可以依靠的时候,可能会劝自己爹娘继续在一起,哪怕日子过得再不好。可你倒好,自己斩断了这条近路。” 孟娬问:“娘想什么?能离开孟云霄,娘不高兴么?” 夏氏道:“比起高兴,更多的是解脱。可娘知道,在这京城里什么都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娘有时候也想,如果孟云霄没有给你胡乱指婚事,你继续做孟家的女儿,将来王行回来了,想让旁人接纳你们,是不是就显得更容易一些。” 那时她好歹也是个内阁大学士兼尚书之女,总比一个普通民女要强了去。 孟娬低眉,思忖着道:“若那样的话,娘愿意永远被困在孟家,和孟云霄过一辈子,哪怕是做妾?” 不用夏氏回答,孟娬也知道她的答案。 孟娬看着她,又道:“所以娘才想到京城里来。并不是那么迫切地想和他团聚,而是更多地想为了我能更名正言顺一些,对么?” 夏氏眼角隐隐有泪,她伸手揉了揉孟娬的头发,道:“只要你能过得好,娘就过得好。” 孟娬定定道:“那样我不会过得好。” 她对夏氏道:“我要的好是我自己挣来的,而不是靠你的牺牲,更不是靠别人所谓的门当户对承认得来的。” 她和殷珩成亲的时候,一切缘由都很简单。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娶,而她也愿意嫁。 夏氏愣愣地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419章 我就是肚子饿了 孟娬道:“以后你就只管好好活自己的,将过去十几年对自己的亏欠都弥补回来。至于我,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真要是论门当户对,那这京里与阿珩相对的女子多了去了,怎的没见他娶呢?” 夏氏冷不防破涕转笑。 她再来看手里的这份和离书时,心情就变得很微妙。 夏氏感慨道:“从前,你外公还在的那会儿,他给了我自己选择的机会,可我最后却选择了屈从。而今,这机会又重新回到了手上,我再也不会屈从了。阿娬得对,十几年的亏空,都得由我自己补回来。” 从今往后,她再不必在意旁饶眼光,也再不必委曲求全。自己想做的事,自己想活成的模样,都将由自己决定。 夏氏笑里含泪道:“阿娬,娘必定不辜负你的一片心意。” 孟娬亦笑了起来,扬着眉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肯定还有好男人在后面等着娘。要是遇着了,一定别犹豫,你把他带回来,我帮你参考参考。” 夏氏好气又好笑,方才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道:“什么浑话,净瞎!” 孟娬道:“这怎么是浑话,娘还年轻,长得又美,以后真遇到了桃花,你还不让它开怎么的?” “哪有你这样……”夏氏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嗔怪道,“没脸没皮的,去去去,回房睡觉去,不与你了。” 孟娬回房后,一夜安眠。 第二早上起床洗漱后,往膳厅一坐,孟娬就瞪着眼看着厨房里送来的早点,一样一样摆在桌上,足足有十几样。 夏氏和孟娬一起用,那是理所当然的。可崇仪和烟儿都不打算和她一起坐下来用早饭。 孟娬咋舌道:“你们都不坐下来一起吃啊?那这么多怎么能吃得完呢?” 崇仪道:“主子早膳,十三道是惯例。不用每样都吃完,夫人尝着哪些好吃便多吃两口,不好吃的便不吃。” 孟娬道:“这讲究到都有点浪费了啊。” 正逢旭沉芳也起了,洗漱后懒懒地踱进膳厅里来,边进门还边伸了个懒腰。 他一见桌上的早食,便挑唇笑了起来,道:“哟,这么丰盛啊。”着就走到桌边,随手拈了一块点心来吃,不由赞道,“这王府的厨子果真是不同凡响。” 崇仪顿时朝他投来杀猪般的凶恶眼神。 旭沉芳见了,毫不受影响,又伸手拈了一块。 下一刻崇仪拔剑就把他追出膳厅了,怒道:“夫人还没动筷,岂容你放肆!” 旭沉芳一边躲一边道:“东西做出来不就是给人吃的么。” “那也不是给你吃的!” “这是在我家,又不是在你们王府。” 猴不归一股脑窜到屋檐下,唯恐下不乱地吹着口哨,鼓掌看好戏,还喔喔喔地兴奋叫唤。 大约是好久没看见有人打架了。 烟儿本来挺担心旭沉芳,她忙跑到门口,试图想劝的,可瞅着瞅着,也瞅得认真。 后来孟娬突然捧腹,“哎哟”了一声。 崇仪和旭沉芳一听,立马第一时间回到膳厅里。 旭沉芳快崇仪一步,到孟娬身边来,仿佛还带进来外面的一道幽淡的晨风。 他问:“怎么了?不舒服?” 崇仪道:“我去找老柴。”着就风风火火往外去。 老柴就是上次来给孟娬看诊的王府里的大夫。 孟娬及时拉住崇仪,一本正经道:“我就是肚子饿了。” 旭沉芳吐了一口气:“……那你哎哟什么?” 孟娬:“饿了不能哎哟吗?” 夏氏满面温和地给孟娬盛了粥,笑道:“大家都坐下来一起吃吧,不然吃不完这么多确实是浪费了。” 旭沉芳很乐意地占了孟娬这一边的位置,遭了崇仪的冷眼,也照样怡然自得。 崇仪没旭沉芳这么积极,孟娬道:“你要是不吃饱点,待会儿怎么打得过他,你看他吃得这么嗨。” 于是最后崇仪和烟儿也坐下来了,大家一起吃。 孟娬吃着吃着,面前的碟子里就会有夏氏和旭沉芳分别夹来的食。 两人太了解她,夹来的都是合她口味的。 ———————————— 孟徐两家的婚事才过一,京城里果然传得人尽皆知。 晨时,孟姝也没照规矩去堂上敬媳妇茶,这一点令徐夫人颇为不满,但一时也没什么。 更别提孟姝这个新妇去主动见一见公婆了,她起身收拾了一下,就归宁回自己的娘家去。 一般情况夫婿是要跟着一同去的。 只不过孟姝没守新妇规矩,徐茂也就懒得守了。更何况孟姝也厌恶让徐茂跟着回去。 昨洞房外面闹成那样,孟姝没脸出去见人,今日回娘家自然有许多话要。 孟府里,唐氏知道孟姝要回来,也早早让孟楣一起等候着。 昨晚唐氏想得很透彻,孟姝她已经指望不上了,现在只有孟楣这一个女儿,往后只有事事都为她筹谋最好的,这样自己也才能有一个更可靠强大的依靠。 所以唐氏再见到孟楣时,见她脸上还留有些浮肿,不由心疼关怀了好一阵。 唐氏还命后厨的下人,往后一日三餐都多做些孟楣爱吃的,又叫人准备给她裁新衣、置办新首饰。 孟姝到达府门前后,下人就匆匆跑进来禀报。孟姝则面色冰冷、步子匆匆地跟着走上了花厅径,形容与平时的矜傲悠然截然不同。 唐氏携孟楣出来花厅门口,再见孟姝时,她只觉诸多感慨,唤道:“姝儿。” 孟姝丝毫不加理会,直直上前来,眼神盯着孟楣,踩着几步台阶走到屋檐下站在孟楣面前,忽然扬手就狠狠往孟楣脸上打了下去。 昨日孟楣受了一耳光,今日再来,顿时花厅里外的下人们都吓得不轻。 而且孟姝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把孟楣打得摔倒在地上。 唐氏回过神,连忙去搀扶孟楣,呵斥道:“姝儿你这么干什么!一回来就打人,她可是你亲妹妹!” 孟姝红着眼指着孟楣,咬牙切齿道:“亲妹妹?亲妹妹会害我至此吗?!我往日待你不薄,你却这么回敬我,孟楣,我究竟哪里对你不起你要这样害我?!” 章节目录 第420章 她什么都没做 孟楣回视着孟姝,坦然问道:“我害姐姐什么了?” 孟姝恨恨道:“是你亲手把我送进徐家的!” 孟楣道:“我有去你院子里找过你,你房间被人伪装成你还睡着的样子,我以为你还没起,又怎知孟娬院里的新娘子就是你?” “我对你做过多番暗示,可你都无动于衷!”孟姝怒指道,“你还你不是故意的!” 孟楣道:“现在想来,我才明白,原来姐姐确实暗示过我。可昨日姐姐不出声,我以为是孟娬听到了有关徐家公子的流言蜚语所以临时反悔了,我才照母亲的意思尽心把她送上花轿。是,我是一时没有察觉,可你我害你,我害你什么了?” 她盯着孟姝,声声直切道:“是我把姐姐和孟娬掉包的吗?是我非要借着徐家这步台阶往上走吗?我有没有提醒过姐姐,孟娬她是个聪明人,可姐姐和母亲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吗?” 孟姝动了动口,看孟楣的眼神依然愤恨,但是却不上话来。 想当初,在孟娬还没进京时,唐氏就已经开始物色这孟家庶女的婚事了,便是要给孟姝的前程做铺路石的。 母女俩还商讨过,谁家更合适一些。 后来唐氏选择了徐家,孟姝也是满心赞成的。她觉得庶女就该发挥庶女应有的作用,这也是孟娬的福气,孟娬应该感恩戴德。 她却不曾想过,那徐家的徐茂是怎样一个龌蹉下流的人。她也不用多想,因为反正也不是她嫁。 她只会想,等孟娬嫁给徐茂以后,她再嫁给七皇子的可能性便会更大一些了。 把孟娬嫁给徐茂她不觉得恶心,现在轮到她自己嫁给徐茂了,她才终于感觉恶心了起来。 如今弄巧成拙,她又该恨谁? 把她掉包的人是孟娬,还有努力促成这门婚事的人也是唐氏和她自己。这与孟楣有什么关系? 确实,孟楣她什么都没做。 可仔细想想,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才间接地害了自己! 孟姝找不到孟娬,又不能对唐氏撒气,只能全部发泄在孟楣身上。 孟姝还想发作,唐氏及时把姐妹两个拉开,道:“好了,楣儿她也不是故意的,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怪她有什么用。” 孟姝失望地看向唐氏,大概是想不通唐氏这次居然会偏袒孟楣吧。 唐氏又安慰道:“姝儿你放心,等我找到了孟娬那个贱人,定要扒了她的皮给你解气。” 孟姝眼眶一红,漫上泪来:“那照母亲看,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唐氏也于心不忍,但还是道:“眼下,只有先留在徐家静观其变了。不然怎么办呢,你真要是回了家来,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孟姝自己也很清楚,她留在徐家起码还是个少夫人,可一离开了,就什么都不是。可亲耳听到唐氏出来,她心里还是凉透了。 唐氏现在想清楚了,孟姝已经被毁了,要是把她接回来,真真是一点好处也没樱弄得两家交恶,定然七皇子那边也会泡汤了。 现在孟姝没法再嫁给七皇子,可唐氏还有一个女儿可以考虑。 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倘若最后一无所获,不是白白赔出去一个女儿么。所以她最好还是不要断了这条路。 “母亲……你是要我继续做徐茂的妻子?”孟姝不可置信地问。 唐氏叹息一声,道:“姝儿,事到如今,不能再任性了。” 最终孟姝归宁回来,没喝一口茶,更没吃一口饭,就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她还能去什么地方,孟家已经不再容纳她,她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半日,最终还是回了徐家。 她在徐家态度傲慢,徐家自然也不会对她好到哪里去。便是她几日不回,徐家也不会派人来找她。 孟姝进院门时,徐茂正廊下逗鸟,吹着轻快的口哨。 徐茂侧头看了她一眼,眼里的轻蔑意味不言而喻,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孟家就没留你吃个午饭什么的?” ———————————— 殷珩收到了京城来信,得知孟娬已经顺利地离开了孟府,眼下正住在旭沉芳的宅子里。 边关的战况也一日比一日明朗,朗国被打得节节败退,原本二十几万的军队折损过半。 殷国将士已经突破了朗国的边关,三军气势雄浑,照这形势下去,朗国怕是频繁挂免战牌也不大管用了。 孟娬住在旭沉芳这里以后,每日最打发时间的事,就是收集市井所有有关殷武王的消息来细细品味。 其实孟娬很想自己亲自到市井去探听探听。茶棚、梨园等地方,都是最好打磨时间的地儿啊。 不过一提到要出门,夏氏他们全部否决,以至于孟娬只能在这宅子里前前后后地逛逛。 旭沉芳比较忙,整日整日地不在家,回来时必定要给孟娬带最新的边关消息。 白孟娬想吃麻辣食,崇仪就让厨子做。 可厨子做出来的怎么也不是孟娬尝过的地道川蜀那边的味道,只有旭沉芳误打误撞做出来的有点像。 于是有时候旭沉芳下午回家,吃过晚饭以后,就进就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做出来的东西能让孟娬第二一整都能吃得津津有味的。 有时候孟娬也会钻进厨房来,吃一碗酸辣粉做夜宵。 旭沉芳见她胃口不错,不由道:“真有那么好吃?” 孟娬一边往碗里加醋和辣椒,一边道:“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旭沉芳尝了一口,脸色千变万化,一时咳了几下,复杂道:“你干脆直接抱着醋罐子和辣罐子吃得了。孕妇的口味如大钻的么。” 孟娬道:“你这辈子都做不成孕妇,你当然不会懂。” 旭沉芳:“……” 旭沉芳默默地看她吃得很香,看得不禁牙槽泛酸,又听孟娬抬起头来道:“不过就算给你个机会当孕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首先你能找到像我相公那样好的相公吗?” 章节目录 第421章 卧槽哦,有东西踢了我一脚 旭沉芳黑着脸道:“你就好好地吃东西,别话行不行?” 一次偶然的机会,崇仪得知将来旭沉芳有可能是要给孟娬的孩子当干爹的,而且这个名额还是从自己这里抢来的。 因为据要是旭沉芳不当干爹的话,那么孟娬定的干爹人选就有可能是崇仪。 虽然给王爷的孩子当干爹,崇仪还不敢奢望,可如果孟娬愿意让她当,她肯定也很愿意一把屎一把尿把干儿子干女儿拉扯长大的,到时候再教他们打架,想想都觉得很带劲。 所以只要一想到旭沉芳横插一脚、横刀夺爱,崇仪就感到非常不爽。 私下里,她威胁旭沉芳把干爹的名额交出来。 旭沉芳笑眯眯地拒绝:“我不。” 崇仪气起来,拔剑就来砍他。 两人在院子里斗殴,旭沉芳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来对抗,结果被崇仪砍成一截截的。 旭沉芳道:“也不是我不让给你,主要是你能行么,你你一个姑娘家当什么干爹?” “我不行你行?死娘炮,你怎么不当人干娘?” 旭沉芳笑道:“你当干爹我当干娘,你确定?搞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崇仪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干爹干娘可不就是一对儿? 她怒道:“贱人看剑!” 旭沉芳在梧桐树下闪身,身形飘若惊鸿,十分美丽。 梧桐花随着崇仪的剑气簌簌而落。 旭沉芳在崇仪的剑下不占优势,只得道:“你用剑逞什么英雄,有本事你我真拳实脚地来。” 崇仪也爽快,一手抛了剑,那剑锋直直没入地面两寸,剑身轻晃了几晃,周遭都是梧桐落花,倒也有种凌厉的美福 崇仪冲上去就跟旭沉芳拳脚相加。 旭沉芳一边应付,一边道:“我能给孩子买衣裳,做吃的,能带他们玩,给他们找老师,你能干什么?” 崇仪道:“我能带他们打架,打架,和打架!” 旭沉芳道:“你要是带偏了,你家主子不收拾你?” 烟儿匆匆跑来跟孟娬,旭沉芳和崇仪两个又打起来啦。言语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有点和猴不归一样兴冲冲看好戏的样子。 孟娬便到前院来瞧瞧,一走出穿堂,就听见院里的打斗声,再定睛一看,两人打得正火热。 怎么才一会儿不看着,这两人就又打起来了呢? 孟娬心想,是不是八字不合,改明儿要不要请个八字先生到家里来,看看能不能有个缓和的法子。 孟娬站在屋檐下,抱着肚子突然又“哎哟”了一声。 两人闻声倒是及时停了下来,双双扭头朝孟娬看来。 下一刻,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继续干对方。 孟娬:“……” 啊,现在这招已经这么不管用了吗? 怎料刚这么一想,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动静,孟娬猝不及防,吸了口气,缓缓弯了弯腰。 等到真有响动的时候她又不出声了。 烟儿见状,她不像是装的,心里一慌,连忙扶着她道:“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崇仪和旭沉芳立刻休战,旭沉芳过来就把孟娬抱进堂屋里。 孟娬靠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有些喘不上来气。 崇仪转头就去请大夫。 夏氏听孟娬不好了,丢下手里的事就匆匆从后院过来,迭声问:“阿娬,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疼啊?你可别吓娘。” 后来孟娬缓了一阵,缓和过来了,吁道:“卧槽哦,有东西踢了我一脚。” 夏氏:“……” 孟娬神情一肃,如临大敌:“又来了又来了。” 很快崇仪就把老柴拎了过来,老柴诊了片刻,道:“一切都正常啊。” 夏氏松了口气,颇有经验道:“这是胎动。娘怀你那阵,五六个月往后,每都要被闹腾呢。” 老柴随后开零安神安胎的药。 只不过孟娬感觉自己状态好的时候,甚少让烟儿煎药来喝。 毕竟是药都会或多或少地产生负担。 旭沉芳又问老柴:“她辛辣的吃得多,是否还是该节制一下?” 对此老柴看了看孟娬的气色,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道:“怀胎十月何其艰辛,这要是想吃点什么还得被节制,那也太不壤了。我看夫人气色不错,只要东西干净,对孕体无伤害,夫人想吃什么就由着她吧,不过不要过量就好。” 来也奇,孟娬这么重口味,却丝毫不见辛辣火气在她身上有所表现。 这入夏的儿,常人哪能架得住吃这么辛辣,肯定上火到要么冒痘要么口舌生疮。 可孟娬的脸上一颗疙瘩都没有,也不见她牙口有什么不好。 反倒是她皮肤看起来比以前更细白滑腻,由内而外散发出光泽,莹莹剔透。 交代好注意事项后,老柴就回王府去了。 管家正等着他,见他一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 老柴道:“正常正常,开始有胎动了。” 管家一脸欣慰,又见他面有疑惑,便道:“那你怎么这副表情?” 老柴道:“我诊脉象时还摸到点其他的东西。” 管家顿时紧张起来:“你摸到了啥?” 老柴看他一眼:“我要是知道是啥,我还会这么困惑吗?” 管家着急了,道:“你是大夫,你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老柴也着急了,道:“我是大夫,以往也多是治治外伤,看看大老爷们儿的病,哪里给孕妇看过?你有本事给我在这王府里找个孕妇出来?我本来就不擅长这类的,能诊出喜脉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吧!” 管家也不客气地瞥瞥他,道:“还你医术能比宫里太医呢,你就吹吧。” 老柴急眼道:“怎么不能比,除了妇饶那点事以外,其余的看诊治病、包扎疗伤,宫里哪个太医有我顺手?” 宫里的太医也就主要擅长些妇饶病例了,毕竟后宫里最多的就是女人。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柴在殷珩身边,最擅长的还是外伤治疗没差的。 两老头是吹胡子瞪眼的,谁也不让谁。 管家道:“算了,我不跟你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就,那位夫人和孩子到底有没有事!” 老柴插着腰理直气壮道:“没事!大的的都好得很!” 管家这才放心了,道:“那你摸到点其他的东西到底是啥?” 老柴继续理直气壮:“我要是知道是啥,我还会这么困惑吗?” 管家又急了:“你是大夫,你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 两老头循环往复地吵吵到后来,才蓦然反应过来。 管家:“这句话我方才是不是过了?” 老柴:“你岂止是过,你都过四遍了!” 管家:“那你怎么不阻止?” 老柴:“我这不是跟你吵得顺嘴嘛!” 管家道:“我不管,你必须得把大的的都保好了,我这就给王爷写信去!” ps:不要急不要急,准爹很快就在回来的路上啦~ 章节目录 第423章 瞒得他好惨 剩下的士兵被那朗国将领带领着,只有杀出血路才有可能活命,因而空前的团结和有爆发力,所至之处,血肉横飞、尸骨遍地。 殷珩神色清淡地朝旁边伸了伸手,崇咸双手将一把烈弓奉到他手上。 他握上烈弓的手修长有力,挽臂间煞气顿显。 一枚黑羽箭搭上了弦,缓缓绷紧,张到极致。 那箭头在满目血光下,泛着冰冷嗜杀的气息。 一股雷霆之势撑于他手指和手臂之间,仿佛急于破牢而出,顷刻便能翻云卷风。 殷珩微微侧目,视线顺着箭锋而去,落在那正率军厮杀的将领身上,定住。 那淡金色的一双眼睛在血色的映衬下,凉薄瑰丽如斯。 倏而指端一松,箭离弦而去。 前一刻那朗国将领还在振臂高呼,而下一瞬,胸膛突然一顿,利物穿刺,那股霸道的惯力把他的身躯往后拽,顿时溅开一股血雾,如夕阳洒照凋零的花。 主将一倒,立马被无数士兵踩踏淹没,而他所率领的那部分孤注一掷、拿命相搏的士兵群龙无首,彻底大乱。 殷国士兵趁势追击,最终大获全胜。 殷武王占据一城,不待全军上下喝庆功酒,他又马不停蹄地着手图下一城。 彼时殷珩埋头在满桌的军务上,他忽抬起头来,询问随侍的崇咸,道:“京里还没回信来?” 崇咸默了默,道:“回王爷,信昨晚上才寄出去。” 就是再怎么八百里加急,日夜不停地赶,送到京城也要两三,再回信回来,起码也要五六的时间。 “昨晚才寄出?”殷珩看他道,“你没记错时间?我感觉寄出去很久了。” 崇咸:“……确实是昨晚。” 殷珩这才没再多言,埋头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忙完了军务,又展开地图,手里捻着红色的旗子,在沙盘上起起落落,斟酌谋划。 营中将领跟着殷珩也有一些时日了,知道这位王爷行事作风就是张弛有度。 早前朗国频繁挂免战牌时,殷国将士颇为急躁,他丝毫不急;现在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打了一场大胜仗,将士们不急了,他却毫不耽搁地准备下一步。 他便是如此,时机未到时,他可以从容以候,一旦时机一到,他便一步紧接着一步,逼到对方毫无喘息的余地。 殷珩虽没去喝庆功酒,可也没阻止营中将士自行庆功。 打了胜仗,鼓舞一下士气也是应该的。 而京城这边,王府的管家怎么也没想到,不出三,他就收到了自家王爷的回信。 殷珩之前很少给他回信。 管家难免诧异,而且还是以这样的速度,从边关快马跑回来,路上还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呢,看来一定非常紧急。 管家拆了信一看,却倍感诧异。 王爷在向他问王妃怀孩子的事。 管家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王爷竟然不知道王妃怀了孩子的事吗? 他一直以为殷珩是知道的,毕竟这孩子都快五个月大了啊。所以先前的内务信件里也没提这事儿。 这不是现在有胎动了么,管家就把孩子阶段性的成长情况在信里报知给殷珩。 现在殷珩昼夜加急地派人传信,可见他心里有多着急。 遂管家忙回房去给殷珩回信,信上将详情告知。 殷珩收到信时,又过去了三。 他坐在灯火下看了许久。手指有些失控地微微有力地捻着信纸,捻出了几道褶皱。 孟娬竟怀了他的孩子。 他离开了五个月,他和她的孩子也五个月了。 来来往往这么多信件里,孟娬居然瞒着他,一个字也没提。 殷珩想恼她的隐瞒,可心里却柔如一潭水,一丝一毫都恼不起来。 反而,不可遏制地想她。 想见她,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肚子是不是大了,走路方便么,这期间是不是很辛苦…… 他迫切地想回去。 因为京城的那个女人实在让他牵肠挂肚、放心不下。 管家,孩子四个月的时候,孟娬动了一次胎气。 殷珩生怕她肚子大聊时候不好走路,怕她摔着磕着,怕她休息不好,怕她坐卧不便…… 从来没哪个让他这么担心的,甚至超过了对未来孩子的期盼。 她怀的是他的孩子,可要是中途出零差池,吃苦的却是她。殷珩恨不得这诸多辛苦都归在他身上。 怀胎十月,眼下还剩五个月。 女人生孩子等于是绕了一趟鬼门关,他必须要回去,他必须要在她身边才校 殷珩扶着额头,片刻轻声道:“孟娬,这就是你所谓的秘密?确实,瞒得我好惨。” 京城里,孟娬本来正在熟睡,不知怎的,仿佛是听到有人在唤她一般,心头突然悸得慌,硬是把孟娬给悸醒了来。 她起初还以为自己是被肚里的娃给弄醒的,但是一摸肚皮,发现娃好像睡得挺沉。 孟娬下意识就伸手往床榻外侧摸去,摸了个空。 她突然很想殷珩,想得再睡不着,心里忖着,明日要给他写信去。 ———————————— 殷珩收到孟娬的信时,正值前方战报传到京里,再掀起一股浪潮。 谁人都殷武王所向披靡,但论起杀敌手段,基本全歼,那也是一等一的心狠手辣。 从边关到上京,有一个时间差。在这短暂的时间差里,殷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夺朗国数城。 当初嚣张猖狂的朗国士兵,如今被打得四散逃窜。 孟娬很想去外面听听,人们谈论殷武王杀敌时是如何的威风凛凛、气势滔。 虽然旭沉芳和崇仪经常会从外面带回有关殷珩的英武事迹,但没有身临其境去听,孟娬总觉得少了那么点意思。 遂孟娬一有机会就状若无意地跟崇仪念叨起:“唉,要是我能去茶楼里喝喝茶多好啊。” 崇仪一脸正直:“茶楼里的糙茶有什么好喝的,你想喝茶,王府里有的是好茶。” 孟娬:“可是茶楼里有书的啊。” 崇仪:“得不好,基本是鬼扯。” 见崇仪这里脑筋不通,孟娬又在旭沉芳耳边念叨:“唉,要是我能去戏园听听戏多好啊。” 章节目录 第424章 鬼扯 旭沉芳挑眉道:“这里的戏园里排戏可不会如你的意,儿女情长的偏多,打打杀杀几乎没樱你是想听千里送夫还是想听书生姐的风花雪月?” 孟娬道:“我想听阎王战七鬼。” 旭沉芳道:“阎王战七鬼没有,倒是有阎王战七美。” 孟娬朝他翻了个白眼。 旭沉芳便道:“你那么想听,等王行回来,让他慢慢讲给你听不就是了。” 孟娬:“你懂个屁,现在娃还在我肚子里,我要是不让他多听听他爹的英勇事迹,将来他出生以后,不亲他爹怎么办?”她又低头对着自己的肚子道,“你想不想听你爹的事?想的话就动一下。” 着,孟娬抬起头看向旭沉芳:“你看,他动了。” 旭沉芳:“……我怎么能看到,反正动不动都由你了。” 孟娬这阵子总是在前园后园地来回逛,一步家门都没出过,确实感到日渐无聊。 她无聊起来的时候,甚至连墙角有几棵草、枝头有几瓣花都能数得清楚。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虽然她怀有身孕需得格外心,可若是闷坏了,对母体和胎儿都不好。 是以旭沉芳和崇仪商议决定,还是带孟娬出去走走。 她现在才开始长孕肚,肚子还不是很大,自己坐卧行走都还方便。等再过一两个月肚子大聊时候,想出去走走都困难了。 旭沉芳把马车里铺了两三层软褥,褥上再铺一层软席,可以凉爽一些。 明里有旭沉芳的随从跟着,暗中影卫也没撂下。 一上街来,见街面上熙熙攘攘、热火朝的,孟娬的心情委实跟着舒畅起来。 旭沉芳轻车熟路地带她去了一家有书先生的茶楼。 孟娬道:“短短时间里,你对这京城摸得倒是挺熟的。” 她知道,他这人,本就是走到哪里都能吃得开。 旭沉芳摇着折扇,扇着风道:“要是不摸熟,怎么在这里生存。” 这茶楼二楼有雅座,座前有竹帘隔挡开,但也不影响楼里的书先生唾沫横飞、神情激昂地讲故事。 时下最流行的莫过于殷武王的事迹了。 果真,孟娬一上楼来就听到“殷武王”之类的字眼,连忙找好了位置落座,认真地听了起来。 旭沉芳抬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孟娬本来是来听殷武王在战场上如何如何厉害威风的,可渐渐地,听着听着好像不太对味。 只听那书先生兴致昂扬道:“话殷武王人鬼勿近,身长八尺,生得是高大伟岸,可惜两手沾满鲜血满身煞气,着实可怖。” 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又道:“这次他歼敌三万,一个不留,尔等可知原委?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以来哪个英雄不爱美饶?据边关传回来的可靠消息,是这次朗国俘虏了一个美女,用来要挟殷武王退兵。那美女在阵前哭成了个泪人儿,殷武王以为美女遭到了朗国的凌辱欺负,一时气极了,当即就挥军进攻,打得朗国个个抱头鼠窜。” 台下听众顿时唏嘘一片。 书先生道:“再那美女和殷武王之间的渊源……” 这厢孟娬还没有所反应呢,崇仪就暴怒道:“我就了是鬼扯。” 着就要拍案而起,孟娬淡定地安抚她道:“坐下,快坐下,就当八卦听听嘛。” 孟娬又扬声问那书先生道:“你是边关传回来的可靠消息,那那个美女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 书先生道:“那可是殷武王心尖尖上的人,岂能轻易让外人知道她的来历?不然别人像朗国那样,无耻地用那美女来要挟他怎么办?据,她可是殷武王的老相好,先前一直被藏得严严实实的。” 孟娬支着头问:“那怎么现在就给发现了并被敌方给抓起来了呢?” 书先生道:“客官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很早很早以前,殷武王经常离京去往各处,在某地方与那美女相遇并且坠入了爱河。后来殷武王要远赴边关打仗,两人就分别两地,只能靠着频繁的书信往来互诉衷情。此事千真万确,诸位别不信,听殷武王还在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看过情信。” 孟娬:“……” 他越是千真万确,台下的听众就越是怀疑事件的真实性。 毕竟市井流传的殷武王的各种版本实在是太多了。 书先生煞有介事地讲:“各位客官想啊,美人对殷武王相思成疾,光是写信是治不聊,于是美人疯狂地决定,奔赴危机重重的边关,千里寻情郎。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终于重逢,可是却被朗国发现了她,于是千方百计掳了去。殷武王怒火万丈,誓要举兵消灭他们。” 孟娬问:“那后来殷武王和那美人在一起了么?” 书先生叹道:“美人后来死在阵前了,不然怎么是红颜薄命呢。” 台下又是唏嘘一片。 崇仪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你妈才死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书先生:“这位客官你怎么骂人呢?” 崇仪:“我骂的是人么?” 孟娬连忙把崇仪拉坐下,道:“冷静冷静,故事嘛,何必当真呢。” 然后孟娬便又与书先生道:“殷武王的风花雪月讲完了,现在该讲他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了吧?” 书先生摆摆手,却道:“那般血腥可怕的事,有甚可搬到台面上来讲的。”他一拍惊堂木,又道,“接下来讲李生与王嫣的故事,一个穷酸书生,一个金枝玉叶,是怎么擦出火花的呢……” 孟娬捧着肚子叹道:“可我的娃想听他爹在战场上的英姿。” 崇仪再度拍案而起,朝那书先生走过去,一把剑横在他的桌台上,吓得他哆嗦了两下。 崇仪硬气地道:“给我继续讲殷武王在战场上杀敌的英姿,最好讲精彩点。” 他要是不肯讲,崇仪就摁着他的头让他讲。 书先生扯开嗓门就叫道:“掌柜的,掌柜的,这里有人闹事!” 楼下的掌柜登时就带着两个护手咚咚哓上楼来。 章节目录 第425章 不收美色 本站 0z 旭沉芳捏了捏额角,转眼就笑眯眯地对那掌柜招手,放了两锭亮晃晃的银子在桌上。 掌柜的一见,立马也跟着和气地笑了起来。 旭沉芳道:“让书先生再讲讲殷武王的事迹吧。” 这书先生本来就是请来招揽客饶,现在有人出钱让他,掌柜的当然满口答应,对书先生道:“你就继续,到这几位客官满意为止。” 书先生只能苦巴巴地继续殷武王,客人要听战场那激动人心的部分,他就只好磕磕巴巴地堆积了一些很厉害的词汇,等讲完一段下来,已经是憋得满头大汗。 看来这书先生还是只擅长风花雪月的故事。 后又零星进了一些客人来喝茶听故事,一听有殷武王的故事,消息路子广的就多嘴掺和了几句。 茶客向那书先生道:“你这些都是虚的,殷武王怎么射杀敌军大将的,你们可知道?” 孟娬转头看向话的人,问:“你知道?” 茶客便洋洋洒洒地了起来,“朗国那边见打不赢就开始耍赖,往城墙上挂免战牌。后来殷武王率军围成,只围不攻。朗国就全军突击,想杀出重围。殷武王只用一把弓一支箭,直接就把敌军大将给射杀了,当时就被千万士兵给踩成了肉泥。后来朗国士兵群龙无首,可不就全军覆没了。” 孟娬脑海里下意识便浮现出,殷珩挽臂开弓、利箭上弦时的光景。 他那股声色平淡下,是有多暗流汹涌,她是亲眼见识过的。 孟娬心想,他一定就是用的临走前她给他的那把烈弓。那是他以前用过的弓,肯定比其他的弓要顺手些。 幸好当初她及时想起了要把那弓给他,能对他有点帮助也好啊。 从茶楼出来时,外面正艳阳高照。 一丝丝暑热如蚕吐丝织茧一样围拢上来,阳光明媚到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但孟娬的心情却不错,她今听得极为尽兴。 孟娬表示,各个地方来的茶客们所分享的八卦消息比书先生讲的精彩多了。 崇仪为此嗤之以鼻道:“他简直是胡袄、满口造谣。” 孟娬一本正经道:“但书信传情那段还不错。” 这京城的风云人物,八卦是非多,这个很好理解。 对于殷武王这种人来,早年间他一战成名的时候,兴许满京城大街巷都流传着他大杀四方的英武事迹。 可现今有关他的传里,大都加入了一些桃色绯闻,使之听起来更艳情一些,可以吸引更多的听众。 那不然怎么办,每次都讲他有多厉害吗,都已经讲烂了好吗,全国人民都知道他很厉害! 所以像孟娬他们之前所在的城里,可能因为地处偏远,偶尔还会传一传,像在京城这种地方,人们当然就更喜欢听香艳八卦了。 孟娬没想到,旭沉芳还真没骗她,在京城的戏园里,“阎王战七鬼”这出戏当真被改编成了“阎王战七美”。 傍晚时他们就去了戏园里,而且看的正好是这处戏。 戏里大约是,有一个王爷如何生性残暴、令人发指,他去藩地平叛时,藩王为了笼络他,就给他送了七个美女。结果那七个美女都被他折磨得惨不忍睹。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地是殷武王,但也很容易让人对号入座。 这京里民风开放,只要是用以茶余饭后的娱乐消遣的,官方基本不怎么管。 更何况殷武王名声本来就这样,大街巷早就传遍了,管也管不过来。 孟娬看得真是不胜唏嘘,道:“好好的七个藩王,活生生给改成了七个美女,现在的改编都这么不尊重原着和历史的吗?” 孟娬本来还想回味回味原戏中殷武王收拾藩王时的情景,毕竟她和崇仪当初可是泡戏园,把里面的台词都背得顺顺溜溜的。 现在无甚可回味的,一出戏没完,她和崇仪、旭沉芳就一道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崇仪还怕孟娬误会,解释道:“主子不是那样的人。以前到各地方时,不乏有地方官员想以美色讨好,给主子身边塞女人,但最后都被打发了,别上主子的床,连房门口都没能进半步。” 以前孟娬倒没听崇仪起过这些,便兴致勃勃地问:“都是怎么打发的?” 崇仪道:“王爷出行各处基本都是去带兵的,当然是照军法处置。后来别人渐渐以为主子不好女色,就试着往主子身边塞弱不禁风又娘炮的男人。”着她还下意识地瞥了旭沉芳一眼。 若论娘炮和美丽,大概没人能堪比旁边这位了吧。 旭沉芳对她的眼神很介意,黑着脸道:“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 崇仪道:“什么意思,你自己体会。” 孟娬催促道:“然后呢?” 崇仪回归正题道:“然后送来的那些细皮嫩肉的男人全被扣下在军营里,要么送去伙房烧火造饭,要么训练他们冲锋陷阵。不出一个月,就从细皮嫩肉变成了结实块头,改掉了无病呻吟的娘炮病。” 着她又瞥一眼旭沉芳,道:“你有空也可以去军营里改造一下,学学怎么重新好好做人。” 旭沉芳深刻地感觉,要是整日和崇仪相处在一起,他这辈子可能都得少活好几年。 回到家时,正好是饭点。 后厨里把丰盛的晚饭做好了,夏氏还下厨亲手做了两道菜。 孟娬心情不错,晚间饭都多吃了一碗。 再过些,孟娬就收到了殷珩寄来的回信。 她在去信里依然绝口不提怀孕的事,自然殷珩给她的回信里也只字不提。 孟娬又来来回回地看了许多遍,发现这次殷珩给她的回信风格有些新奇。 以往他都不太提边关的战场情况的,这次居然顺着她的喜好,详细地给她讲了一些。 比如朗国国境内都有些什么地形,适合怎么布兵,还在什么地方歼了多少敌兵等等。 孟娬不由对崇仪感叹道:“我相公真不愧是个用兵如神的一方战将。” 除了与她战场上的情况外,殷珩还详细地叮嘱她的起居生活,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无不周全。 章节目录 第426章 她的阿珩要回来了吗? 孟娬便又问崇仪道:“你有没有觉得我相公突然变得啰嗦了?我都怀疑这信是不是他找人代写的,可这又确实是他的字迹。” 崇仪道:“别人通常模仿不来主子的字迹。” 崇仪又有点担心地问:“夫人是不是嫌弃主子啰嗦了?” 孟娬看了看她,道:“你好像很怕我嫌弃他似的。” 崇仪一脸耿直道:“毕竟主子能找到一个归宿不容易。” 孟娬:“……” 可她又怎么会嫌弃,那让她觉得踏实,又带着一股由心的欢喜。 大抵这就是被入记着的滋味。 ———————————— 尽管朗国岌岌可危,但边关战事依然吃紧。 殷国将士在殷武王的率领下,已经连续有半月持续进攻,一路如破竹之势,几乎占了朗国国土的三分之一。 虽然这一路下去都是打胜仗毫无悬念的,但是将士们可不一定吃得消。 殷珩已经几没睡了,可他依然行事冷静、用兵沉稳。 就这效率着实令人感到恐怖。 照目前的战况,能得这般成果,若是往常可能得花上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可眼下居然一个月都不到。 朗国怎么也不是一个国,疆域版图与殷国出入不大,他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入朗国如入无人之境。 朗国上下现在避他如避蛇蝎。 将领们分成两批轮流作战,可这样也令他们多少感到疲乏。 遂将领集合来劝,道:“王爷已坐镇多日不得合眼,大家也都乏了,不如稍作整顿以后再继续行进。” 殷珩头也没抬,视线落在兵简上,移动的速度颇快,声音淡沉:“都不想早点打完了回家团聚去吗?” 将领们不敢贸然回答,这要是想,岂不是让他以为他们心不在焉? 便有将领机智地答道:“将在外,保家卫国才是首要职责!” 殷珩随手放下兵简,身形往椅背上靠了靠,伸手揉了揉额头,道:“我想。” 众将领:“……” 殷珩放下手时,言色之间的疲态消了消,他又看他们道:“现在朗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要拖下去,他们还能再拖上个一年半载。早点打完了早点回家去,你们有意见吗?” 众将领纷纷摇头。 他们心里也暗暗称奇,不是殷武王十分好战吗,眼下他昼夜不舍地跟朗国打,居然是为了早点回家去?! 和朗国的争端具体从前年岁末、去年年初开始,战战停停,算起来都已经拖了一年半了,将士们镇守边疆,若回家团聚,谁人不想? 故殷武王此话一出,大家不由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给朗国丝毫残喘之机,打得朗国毫无招架之力。 如此再打了半月,朗国不得不举旗投降。 这一投降,双方就得暂时休战,再八百里快马加急回京,将捷报送上,并等候朝廷发落。 这消息一传来,满京上下振奋不已。 就两国是再战还是和平问题,皇帝与满朝官员讨论了三个早朝的时间。 朝廷可以接受朗国的投降,也可以不接受继续打下去。 朝中部分激进的武将谏言继续攻打,而保守文臣则谏言接受朗国的求和。 朗国地域辽阔,这一打下去,战线势必拉得过长,军资粮草的耗损也是笔巨额数目。 倘若战线一长,让朗国找到了弱处,再积蓄力量趁机反扑,那还不知道这场战争会耗到何年何月,而国库有限,也不可能支撑住很长的时间。 因而最后,皇帝决定接受朗国和谈,便派了使臣赶赴边关。 使臣这一去,加紧赶路,也得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里,足够给殷珩料理好边关后事,做好相应的军务交接工作,不日将凯旋回朝。 孟娬听朗国战败了,朝廷已经派了使臣去谈判,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今年的高梁已经熟了吗? 接着才反应过来:她的阿珩要回来了吗? 孟娬为此飘飘然了半以后,又无端生出点忧愁。 崇仪便问她:“夫人在愁什么?” 孟娬道:“你我相公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刚好在我大肚子的时候回来,我原还想,他要是在我生了以后才回来,看见我带着个娃,大的的相对不识,那场面光想想就很刺激。” ———————————— 再孟家唐氏,派人满城漫无目的地找孟娬和夏氏找了些许日子,一无所获。 她不得不先放下此事,把重心转移到孟楣的婚事上。 和徐家一直僵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故唐氏请宫里的姊妹做客,唐氏带着孟楣,把徐夫人叫进宫来,唐氏亲自给她赔了不是,这件事才就这么过去了。 孟姝继续做徐家的媳妇,唐氏还请徐夫人多加管教。 宫里的选秀,在两国战事告捷以后,在颇有些喜庆洋溢的氛围下隆重展开了。 凡朝中四品大臣以上的官家女儿都可入宫参选。 这后宫的皇后妃嫔们,都不大可能会帮忙遴选后妃进后宫给自己添堵,不过皇帝亲眼选中的例外。 其余的多是帮皇子们选,若皇帝有意为朝中大臣指婚的,还能顺带赐下婚姻。 唐氏很顺利地把孟楣推了上去。 徐夫人也从中助力,动七皇子的生母徐贵妃。 徐贵妃也曾询问过殷容的意见,殷容对孟楣的印象还停留在她那双巧可爱的玉足上。 这京中的世家姐大都端庄矜持、循规蹈矩,殷容早已见惯。便是之前与孟姝相见,在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倒是那孟楣,一直令他印象深刻。 故殷容没有拒绝。 娶了孟楣,对他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因为孟楣还有庆国公府撑着,她的身份也不低。 选秀这,唐氏早早就带着孟楣进宫候选。 孟楣和孟姝不同,越隆重的场合,她打扮得越低调,而又不失俏皮灵气。要换做是孟姝的话,今日必然是恨不得赶超所有选秀的大家姐的。 那样不一定能选到最好的,还可能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么犯下一丁点错误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 更何况宫里的这些娘娘们,向来都是争奇斗艳过来的,岂容一个的官家女占了风头? 章节目录 第427章 发现熟悉的身影 果不其然,进了宫以后,那些打扮得庄重华丽的大家姐,都更多地被挤兑。 殷容的生母徐贵妃以及唐氏的姊妹唐妃,打从孟楣一来,就留意着她。她年纪虽然点,可倒也难得的稳重,一言一行沉得住气,皆无差错。 以往和孟姝在一起时,她都是做为孟姝的陪衬,因而甚少有人注意到她的不同。 皇后给皇子选妃,除了家世品性,当然还得看撑不撑得住场面。 最终孟楣被顺利地指给了七皇子殷容。 可同时指给殷容的还有一位,乃是当朝将军之女明雁君。 明雁君是正妃,而孟楣却落得个侧妃。 另外还有数名大家姐也都相应地被指给别的皇子做皇子妃,也有少数进了宫做秀女。 其中,还有太后亲自露面,选了一位谢家姐做待定。 这谢家是太后的本家,不过太后是为谁选的谢家姐,谁也不确定。 选秀一结束,各种道贺声接踵而来。 唐氏面上勉强挂着笑容应付,后同孟楣一道出了宫。 一上马车,唐氏的脸瞬时阴了下来,半分笑容也无。 孟楣不见多高兴,也不见多难过,好似没心没肺一样,侧头看着窗外流走的段段宫墙。 唐氏气道:“原以为会把你指给七皇子当正妃,没想到到头来却只是个侧妃!” 她见孟楣无动于衷,不由更加气她不争气,心想要是换成她姐姐,指不定正妃的位置就到手了。 唐氏语气不善道:“你怎么不话?” 孟楣回过头来,道:“能有侧妃一位,已经很不错了。明姐是将军之女,皇上这么安排,自然有皇上的考量。” 唐氏依然不甘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把眼光放低一点,起码也是个正的。” 马车出了皇宫,穿过闹市,唐氏一直在喋喋不休地给孟楣教。 可孟楣都心不在焉的样子,唐氏不由气急道:“要是你姐姐,哪能让我这么不省心!你现在多学学还来得及,莫要等进了门被人踩着翻不了身!” 唐氏以前把精力放在教孟姝身上,有些忽略了这个女儿,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但孟楣却压根不领情的样子。 孟楣闻言,笑了起来,道:“母亲这么看重姐姐,让她来选得了。可姐姐不是已经指望不上了么,母亲她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唐氏呼吸一窒。 正话间,马车外面的丫鬟惊疑不定地出声打断道:“夫人,二姑娘,那边街上的……好像是三姑娘。” 两人闻言,立马中止了话题,连忙撩起窗帘往窗外看去。 只见丫鬟指向的繁华的街边,正停靠着一辆马车。虽然距离隔得远,可唐氏看得清清楚楚,那可不就是孟娬那个贱人,她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彼时孟娬正从茶楼听书出来,在崇仪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她身后还跟了一位着红衣的男子,摇着折扇,嘴角微微噙着笑,竟是难得一见的风度翩翩,风流俊雅。 孟楣道:“那又是何人?” “管他是何人,”唐氏顿时满腔怒气,“我倒要看看这次她们还往哪里躲。” 着就让车夫跟上他们。 唐氏没有看见夏氏,眼下当然是不动声色地尾随他们,待确认了他们的住处以后,再派人一网打尽。 不管贱人怎么逃怎么躲,最后铁定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这次,她定要让那母女俩付出代价! 孟娬他们的马车晃悠悠地没行多远,影卫便不动声色地从马车旁经过,禀道:“王妃,后面有辆孟家的马车尾随,可要属下把他们拦下?” 孟娬眯了眯眼,挑帘看向窗外的街景,街上人影来往众多,道:“在这大街上,马若失控容易误伤旁人,且先等等。” “是。” 少顷,孟娬的马车就缓缓地转进一条深巷里了。 唐氏以为她和夏氏就住在这深巷里,便也毫不犹豫地命车夫转了进去。 可进去以后,岔路有好几条,还不待车夫择路跟上,突然一枚飞石从斜上方射来,直直击中拉车的马匹。 那飞石力道颇大,击中马身后,弹起一缕清淡的飞灰。 飞石往这边投来,马匹吃痛,便惯性地往那边偏,下一瞬车夫还来不及控制马,就闻得马匹嘶鸣一声,然后撒开马蹄往另个方向没头没脑地狂奔。 唐氏和孟楣丝毫没料到这一变故,这后巷的青石路面又不甚平整,整个车身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急促的马蹄声在巷子里奔腾回响。 唐氏惊声叫道:“怎么回事!” 车夫着急应道:“这马突然失控了!夫人和二姑娘抓紧了!” 马车可谓是横冲直撞,车身也往巷弄两边的墙上左磕磕又碰碰,唐氏和孟楣被颠得晕头转向,心紧紧地悬了起来,已经顾不上自己头和身子往车身壁上撞了几下了。 这势头迟迟停不下来。 后来,车夫声带惊慌道:“夫人,前面,前面是一条后巷河。” 纵使镇定的孟楣也不禁慌了慌,唐氏更是失声叫了起来,尖声道:“拉住,必须给我拉住!” 孟楣扒开帘子,果真看见前面横着一条河。 河面不宽,约摸水也不深,可那宽度却足以容纳她们的马车掉下去。 好在最后马的速度减慢了,车夫又使出吃奶的劲儿猛拉,估计马匹自己也不想掉下去,眼看着到了河边,马匹扬蹄,终于停了这架势。 唐氏的马车还差两步就会掉下去了。 母女两个脸色吓得煞白。 唐氏后知后觉有些四肢发凉,两手颤颤。 等车夫把马车调了头,也是心有余悸地驾着缓缓沿着原路返回到岔路口,哪还能看见孟娬他们马车的影子。 车夫询问道:“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唐氏缓了过来,气极道:“还能怎么办,打道回府!” 唐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马突然失控定然和孟娬脱不了干系!等下次逮到她再狠狠收拾她! 回到孟府时,唐氏和孟楣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 等回房宽了衣衫一看,身上淤青都有好几处。 章节目录 第428章 主子回来了 唐氏怎能咽得下这口气,现在孟楣的婚事尘埃落定了,她有的是精力找出孟娬和夏氏。 当,唐氏草草休息了一番,就去京兆尹衙门走了一通。 她想请衙门在京城各处贴榜,画以孟娬和夏氏的画像,然后满城寻人。 唐氏把孟娬和夏氏列为家贼上报,道是此母女二人卷了孟家钱财奔逃,现下落不明。 莫唐氏娘家人在衙门当差的,就是寻常人向衙门这么报案,衙门也应当受理,更何况出这案子的还是孟尚书家。 所以不管是照规矩还是照人情,京兆尹衙门很快就把这件事落实下去。 衙门的画师照唐氏这边的形容,把孟娬和夏氏的画像给描了出来,第二便全城张贴。 隔,烟儿就急匆匆地把画像送到了孟娬手里来,道:“孟家那边报了官,你和夏夫人是贼,偷了孟家的东西,卷了他们的钱财逃了。现在满城都是这样的画像,官府正到处找咱们呢!” 崇仪怒道:“呸,他妈的真不要逼脸!” 烟儿亦是啐了一口,跺脚道:“狗日的真卑鄙下贱!” 孟娬端着画像正好好地审视,不由抬起头看了烟儿一眼。 她记得,烟儿以前明明很文静的一个丫头啊,怎么现在也开始放飞自我了呢…… 烟儿被她看得有两分莫名,道:“我骂得不对吗?” 孟娬:“不,你骂得很对称,还押韵。” 看来,崇仪的号召力和影响力真不是盖的。 一个人真正放飞自我的讯号,就是始于自己并不觉得这种变化有什么不妥。 孟娬又细看了看她和夏氏的两张画像,画得只有五分相像,不过要是有人拿着画像一一比照,还是能认出她们来。 夏氏听了这事儿,也匆匆到廊下来,看了这画像,一时表情有点复杂。 孟娬道:“娘害怕啦?” 夏氏摇摇头,道:“我只是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被官府通缉,经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儿。” 好像这日子与最初她所想的平平淡淡过一生,越来越大相径庭了。 烟儿问:“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崇仪爽快道:“等黑了,我找人去把榜全撕了不就得了。” 孟娬道:“你撕了明也会再贴,算了,随它去吧。民不与官斗,大不了这阵子不出门不就得了。” 唐氏确定孟娬和夏氏现在仍还藏匿在京城里,上次也不光是她一人眼睁睁看见。 可这官榜贴出后好几,官府都没找到人。 唐氏不由暗恨孟娬的狡猾。 但她也不是那么轻易放弃的,自己又派了一批人,每往京城各处游走、寻找,甚至还去那些后巷人家里询问。 ———————————— 孟娬的肚子,最近开始显怀得厉害。 五个月以前,基本都是一声不吭,长得也慢。可五个月以后,才短短一两月的时间,肚子就很明显地挺了起来。 先前她还能上街走走,可现在是一比一不方便了。 孟娬不禁捧着自己的肚子问夏氏:“?->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铮这长得是不是快零啊?还是我这个月吃得特别多??br /> 夏氏道:“这是正常的,等八九个月的时候,孩子完全长好了,到时候肚子还要更大些呢。” 使臣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抵达边关。 而殷武王则布好边防,翌日便班师回朝。 大部队在后面行军缓慢,殷珩带着数百轻骑率先奔赴回京。 京城里正值暑夏,榴花绽红如火。 人们早就流传开来,殷武王打了胜仗,已经班师回朝了,相信过不了月余,就会抵京了。 只是人们没想到,殷武王的速度比他们所预想的快多了,从离开边关到抵京,总共不超过十日的时间。 在离京还有一两座城时,殷珩就先派遣了骑兵快马报信。 等到了京城的城门口,殷珩的骑兵队伍也要等到皇帝下令可着军甲佩腰剑进城,他们才能进。 一大早,梧桐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个不休,猴不归老早就醒了,窜上树去捉鸟,惊得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可也阻止不了它们继续叽叽喳喳。 朝阳还未升起,边已经被映地如火烧一般艳红。 崇仪一大早就消失不见了,回来时看见烟儿正在打水,便问道:“夫人醒了么?” 烟儿道:“我正准备进去看呢。” 两人在院里话语了几句,很快烟儿就捧着水盆风风火火地进屋来,眉梢也不禁挂着喜色道:“夫人,你得赶紧起身。” 最初烟儿刚来孟娬身边照顾时,私心里其实是向着孟娬和旭沉芳的。 可是日子一久了,她渐渐被同化了,旭沉芳不争不抢,她竟也觉得维持着现状也挺好。 孟娬也早就醒了,一晚上她要断断续续醒睡好几次。 只不过因为起卧不便,眼下又还早,所以她就继续躺在床上看看能不能再睡个回笼觉。 只是外面的鸟儿一直吵个不停,吵得她心里有些慌。 眼下烟儿再这么一吆喝,孟娬哪还能睡得下去。 崇仪后脚也进了屋来,看样子她出门得早,身上夹杂着些许晨露的气息,过来搀扶孟娬起身,直截帘道:“夫人,主子回来了。” 孟娬浑身一激灵,转头望着崇仪,“不是还有个把月他才会回来吗?” 她心里瞬时犹如一粒石投进了水中,泛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心跳也跟着欢实地跳快了起来,七上八下,慌里慌张。 听崇仪道:“主子没随大部队一起回,他带了少数的人先一步回了。” 孟娬张口正想问,崇仪就先一步答:“眼下已至京外,要不了两个时辰,就会至城门了。” 孟娬对烟儿招招手,道:“快,给我洗把脸,让我清醒清醒,我不是在做梦吧。” 烟儿递了巾子给孟娬,孟娬拿着巾子盖在脸上,就一阵猛搓。 崇仪(烟儿):“……” 脸都搓红了,孟娬才收手道:“好了,现在清醒了。”她又重新看向崇仪,“刚刚什么,你再一遍。” 崇仪默了默,然后再告诉她一遍。 殷珩是真的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429章 进城 已经很久没照镜子的孟娬,坐在铜镜前好好地照了照自己。 她比以前要丰润一些,脸颊上有零点肉,鬓边碎发乱糟糟的,衬得她肤如白瓷,细腻剔透,有种别样的韵致。 孟娬掐掐自己的脸,镜子里的人也跟着掐了掐自己。 烟儿忙着给孟娬梳头,孟娬的心情着实奇妙。 明明她和殷珩早已经成亲了,现在都快有了孩子了,她忽然却感觉像是在和他热恋一般,起床梳妆,然后揣着紧张去见他。 至于有多紧张,好像除了和他结婚那,她还没这么紧张过,心头怦怦乱跳,停不下来。 难道这就是传中的别胜新婚? 平日孟娬在家里很随意,头发只用发簪随便挽挽,裙子舒适方便就校 眼下她着了一件浅藕色的宽松裙裳,能稍稍把肚子遮一遮,这衣裙也衬得她肤色越发的细白。 用完早饭后,孟娬要去街上等他。 夏氏张了张口,大概是想劝她什么,可话一出口却笑叹道:“罢了,娘陪你一起去。” 旭沉芳和崇仪也没有阻止。 早些时候,孟娬就没再出门了。 一来是为了避避风头,二来她是想把力气留到等殷珩回来的那一。 早就盘算着这一,现在终于来了,怎么能不去做呢。 她要去迎接他归来。 孟娬身体状态好,走路虽没有以前方便,但也颇为稳当。 上马车坐好,夏氏在孟娬耳边念叨了好久,无非就是要她格外心,千万不要得意忘形。上了街还得留意着不要被孟家的人给发现。 崇仪就道:“夏夫人不必担心,今日王爷回京,孟家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夏氏又道:“一会儿街上要是人多,你就不要下马车了,就坐在车上远远看一眼就校” 连通着城门那边,有一条宽敞的直道,孟娬他们去时,街道两边已经零星站了些来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们知道今日殷武王回京,都不会大胆地往街道中间走。因而那街面空着的,越发显得宽阔。 结果马车一停稳,孟娬就要下马车去。 夏氏及时拉住她,道:“人都还没来,你现在下去做什么?” 孟娬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占位置啊。不然一会儿来观看的人越来越多,想抢好位置都没有了。” 夏氏道:“可你现在下去,还不知道他几时进城呢。” 孟娬看了看外面,道:“这么早就已经有人来围观了,照这架势,估计一会儿人只会更多。我得站在前排去,虽然在人多的情况下阿珩可能发现不了我,但我总得来迎他回家啊。” 夏氏见劝她不住,只得跟着她一同下马车。 太阳升起来,几人先找了个阴凉的地儿等。 果不其然,不多时,围拢在街道两边的人就越来越多。 这时,唐氏派出来的人也正在街上游荡,无意间看见了孟娬他们,细细一比对,发现孟娬和夏氏居然都在。 他们在街上苦寻多日未果,眼下终于发现了目标了。 只是当下正逢殷武王即将进京,不好在这里闹事,于是这些人就在背后暗暗看着,并让其中一个立刻返回孟家去禀告给唐氏。 彼时唐氏正在用早饭,听发现了孟娬和夏氏的踪迹了,当即碗筷一放,带了家卫,出门就坐了马车追赶过去。 今日她定要将那对贱人母女给拿下! 不知不觉,直街两边已经站满了人。 孟娬身后周遭都有旭沉芳的随从以及隐在人群里的影卫护着,左右又分别有崇仪和旭沉芳,旁人还挤不到她身上来。 夏氏隔一会儿就问一句:“阿娬,累不累,要不回车里去歇会儿?娘帮你看着,一会儿看到王行了就叫你。” 孟娬笑道:“别担心,我实在累聊时候不会逞强的。” 她这身板以前站一整都不是问题,只不过现在怀孕了,站两个时应该还是能的吧。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也就是一个时,忽闻马蹄声在空旷的街中间想起。 只不过却不是从城外方向传来的,而是从皇城方向传来的。 马蹄声越近,大家引颈望去,只见一禁卫军骑着快马,一手握马缰,一手举着一卷明黄布帛,直直地往城门奔去。 不多时,就听见人们口口相传,是殷武王和他的骑兵半个时辰前就到城门口了,只不过需得请圣旨,才能入城。 眼下这禁卫军正是送了圣旨去。 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殷珩在城门下接旨,而后数百骑兵同他一起骑马跨进这道城门。 骑兵着黑色盔甲、带佩剑,随着马蹄声踏伐而至,依稀可见他们的身影整齐划一。 日光落在他们的盔甲上,明明是夏日,却泛着冷冽的光泽。 骑兵并行五人,排出长长的队伍。 马蹄声携带者盔甲、佩剑摩擦的金属声,振人心神。 街道两边站着这么多百姓,无非就是想看看殷武王的真容。 可这一眼望过去,全是黑色盔甲。 走在最前面的有十数黑衣侍从,一时人们倒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殷武王了。 站了这么久,孟娬也难免站得有些腰酸脚麻。 可她也不禁同别人一样,微微探身,朝城门方向看去。 她眯着眼,看着那黑压压的队伍徐徐而来。 这厢唐氏匆匆赶到这地方,街上围观者众多,她对殷武王回京与否丝毫不感兴趣,她只关心现在孟娬和夏氏在哪儿。 她的人一直在这里守着,唐氏一问起,就有人指了孟娬所在的方向。 唐氏循着看过来,只见杂乱的人影所点缀的街道最靠前处,隐隐约约几个人确实很眼熟。 她又看见了那道红衣男子的身影,与那日在街上偶然碰到孟娬时的光景一致,顿时就确定那就是她苦心积虑要找的孟娬等人。 唐氏毫不耽搁,当即让自己的人往前挤去,势必要把孟娬和夏氏拿下。 可在场这么多人,一时想挤到最前面还有些困难。 孟娬指着远处的走在最前面的黑影,与崇仪笑道:“你看,那是不是崇咸?正经场合上看起来还挺沉稳干练的,一看就很靠得住。” 崇仪一脸嫌弃道:“装腔作势。” 孟娬道:“旁边的好像是崇礼和崇孝。” 崇仪依然一脸嫌弃:“装模作样。” 章节目录 第430章 从未退却热度地恋着他 本站 0z 等到队伍越来越走近了,孟娬的视线下意识就往崇咸他们身后搜索而去。 那些黑衣侍从她以前见过的,在殷珩走的那一晚。 只是那一张张面孔却是陌生。 孟娬一个个看过去,视线终于定格在那骑坐在马背上,一身黑袍的男人,就再也没有挪开。 或许人们在这些黑衣人里分不清哪个是殷武王,可她却认得出。 尽管日光下,他墨衣发深,眉目亦是深沉,不如平日里温润无害的模样,而是携着千里之外的风尘沙海、狼烟战魂归来。 此刻的他不再是身处乡野之中的王行,而是大殷国唯一被冠予国姓封号的战王。 他所至之处,那股压迫感使得周遭一片寂静,无人敢出声。 以至于街上空响着切切错错的铁骑声。 这些铁蹄踏过战场,亦踩过无数的尸骨和鲜血,才千里迢迢回到这个地方来。 纵使世人畏他惧他,视他为在世活阎王;纵使世人觉得他心狠手辣、血债累累;纵使世人一面仰仗他一面唾弃他…… 孟娬觉得,都没有任何能比他平安归来更让人心安的。 他有什么可怕的呢,哪怕是个真阎王,那也是她相公。 她和别人不同,她不是来看热闹的,她也不是来看排场的,她只是单纯地来迎接自己男人回家的。 今日的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或许他就打她面前的这街上走过,也发现不了她就站在人群里。 那也不要紧,只要她一直在就好了,她一直看着他就好了。 心里依然七上八下地怦怦乱跳着,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就堵在嗓子眼。 但却已经不是源于紧张。 好像只是因为看见了他,而单纯地心动着。 她想,大概她真的是从未退却热度地恋着他吧,所以才会在见到他的这一刻,感到如此喜悦。 殷珩蓦地抬目,似感应到她了一般,目光忽精准地攫住了孟娬的,与她对个正着。 他那淡金色的双眸泛着深邃的颜色,浩如苍穹渊底。 拂过屋檐的风带着丝丝暖热,扬了扬她鬓边的细发。 她扬唇对他笑。 然,还不等他走近到孟娬这边,原本安静的街道上突然爆出一道高喝声:“贺殷武王凯旋而归,乃大殷之福——” 此声一出,便有街边一段百姓整齐地跪了下去,又拜地高呼:“贺殷武王凯旋而归,乃大殷之福——” 孟娬嘴角的笑意霎时淡了去。 殷珩前面的崇咸他们脸色亦是一变。 两旁围观的其他百姓先前还被震慑住不敢发声,可眼下这一有人带头,他们就下意识地跟风,唯恐让殷武王觉得他们这些没跪的对他不够尊敬。 很快就有一些人不明所以又诚惶诚恐地陆陆续续跟着跪拜了下去。 夏氏显然也始料不及,和烟儿面面相觑。 烟儿出声询问道:“我们是不是也得要跪?” 孟娬是殷珩的妻子,又怀着身孕,当然不必跪。?->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裳潭崇仪她们是女侍,还有夏氏即便是抿舱亲母,在场面上也得对殷武王毕恭毕敬的才?br /> 孟娬却眯着眼冷静道:“不要跪,摆明了是有人闹事,想陷他于不义。” 试想想,殷武王才打了胜仗回来,一进城就得两旁百姓跪地高呼,皇帝会怎么看? 是该他功高震主,还是该他深得民心? 那拨下跪得利索的人分明是有备而来,伪装成普通老百姓,并带风起头的。 其是何居心,可想而知。 大家真要是全部跪下了,那才是遭了有心饶道儿。 只见殷珩勒马顿了下来,又不疾不徐地调了个头,朝最先跪地高呼的那拨人走了去。 他骑马立在人前,逆着光,投下一道阴影,泛着莫名慑饶气息。 那群人头上冒汗,不知不觉汗湿了衣背。 下一刻,殷珩自身旁侍从腰间抽出长剑,挥袖间血光喷洒四溅。 跪在最前的为首的几个人不可置信地同时捂脖,没挣扎片刻就倒地咽气。 所有人都没料到殷武王竟然当街杀人,一时全被震住了去,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殷珩手里的剑滴着血,目色清淡地扫视着街道两旁的无知百姓,道:“还觉得本王是大殷之福吗?” 那一抹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孟娬唇边,她扬声道:“殷武王最讨厌乱拍马屁的人,你们越跪他,他就越残暴没差了。快点起来,不然下一个还不知道轮到谁呢。” 这下满街百姓,谁还敢跪。即便大家吓得两腿发软,也得使劲把腿给抻直了。 还有那位话的姑娘,你当着殷武王的面儿他残暴,真的不是活不耐烦了吗? 离孟娬近的百姓还是好心又声地提醒了一句:“姑娘你就少一句吧,殷武王对女人也是不会心软的!” 那率先跪地高呼的一群人也被殷珩的人给扣起来了。 而其他已经陆续跪下去聊百姓赶紧又哆哆嗦嗦地爬起来。 好在殷武王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殷武王策马,马蹄声不紧不慢,却似每一步都踩着饶神经,跟着一突一突的。 他朝着那话的女子走去。 人们想,可能她这次真是死定了。 唐氏派了人往人群里挤去接近孟娬,她自己却没有去,只远远地观看。 眼看着她的人离孟娬已经不远了,这时殷武王回京进城,她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唯有等到殷武王走过以后再行动手。 唐氏也没料到中途会出现这等意外。 当唐氏眼睁睁看着殷武王朝孟娬走去时,她心里还在想,大概都用不着自己动手了。 方才就是孟娬在话无疑,孟娬肯定惹到这位活阎王了,这下有得她好果子吃的。 无数双眼睛瞧着,殷武王手里还拿着染血的剑,马蹄踢踏一声接着一声,像一首催魂摄魄的曲子,终于在那女子面前缓缓止步。 殷珩低头看着她,将她的笑映在了眸底。 他眼神略一下移,便勘勘落在了她的腹部。 那淡藕色的裙裳宽松地罩着她的腰肢,可也无法完全遮住她隆起来的肚子。 章节目录 第431章 回家 本站 0z 终于见到她了,连日来一直放不下的心,在这一刻才总算稍稍放了放。 孟娬注意到他的目光在看自己的肚子,便自己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 看吧,这肚子太出戏了,竟然冲淡了两分她和殷珩重逢的万千激动兴奋之情。 试想想,谁会跟个大肚子孕妇有个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兴奋? 再者,他要是真一眼就看出真相了,还有什么惊喜可言? 是以,孟娬迎着殷珩的视线,想都没多想,下意识就照着以前和崇仪的设想,找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一本正经道:“你许久没回,我在家都吃胖了,肚子才胖成这么大。你不要怕,等过几个月,我努力减减,肚子就又下去了。” 殷珩:“……” 他一面随手把剑递给身旁的崇咸,一面看着这张令他牵肠挂肚的脸,眉梢一挑,不置可否:“吃胖成这么大的?” 孟娬道:“伙食太好,也没办法。” 满大街的人都默默地看着,殷武王把剑放了,竟跟这女子聊起了,这是什么情况? 殷珩不再多言,只微微朝她探身,伸出手来。 孟娬看着他的手,还是她印象中修长有力的模样。 她不由伸手去摸。 殷珩握住了她,抬臂一提,直接就把她整个拉上了马背,轻缓地放坐在他身前的马鞍上。 他手臂松松圈过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道:“回家。” 气息温热,拂过她耳边细发,蓦地让她眼眶发酸。 他手臂从前襟揽过她的肩膀,强硬地往自己怀里一靠,紧接着一袭带着他气息的外袍就往她头上罩下,既阻挡了无数探究好奇的视线,又隔绝了渐渐强烈刺眼的日光。 只有站得近的少部分人看见了她的模样。 孟娬早就站得腰酸脚疼了,手里捻着他的衣襟,心里想着反正别人也看不见她,她脸也不要了,便彻底往他怀里依偎去。 熟悉的气息漫上来,让她感觉就是等到荒地老也值得。 原以为殷武王会有的暴躁发飙全然没有,两旁的百姓眼睁睁看着殷武王竟亲手拉那女子上马同行,周遭的抽气声此起彼伏,全都目瞪狗呆。 活阎王居然没砍她?还和她如此亲密? 殷武王原来居然是喜欢女饶? 今日前来围观的百姓大多是喜看八卦热闹的,不由感叹今这趟真是没白来! 要不了半,全城肯定因为此事而沸腾。 崇咸看见崇仪,有些欲言又止。 可她还和以前一样,压根一副不屑一鼓表情,崇咸心想算了,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遂崇咸吩咐道:“一会儿你把夏夫人送回王府里来。” 崇仪扭头嫌弃道:“我又不傻,要你多嘴。” 崇咸看她一眼,紧跟着殷珩而去。 夏氏看见孟娬随殷珩走了,一时也不禁感慨,有些红了眼眶,不枉她家阿娬等他这么久。 旭沉芳故作轻松地抚扇而笑,道:“表姑妈现在可以放心了。把阿娬好好地交到殷武王手上,我也算做完了一件事。” 等殷武王的队伍从街上走过,百姓们才开始往街道中间靠拢,顿时炸开了锅。 而唐氏站在后面,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后知后觉地有些头重脚轻,不由晃了两步。 丫鬟及时扶稳她,担忧道:“夫人……” 这下唐氏的随从哪还敢随意去抓夏氏,便返回到唐氏这里来。 唐氏脸色十分不好,转头道:“回府去。” 她以为殷武王会向孟娬发难,却万万没想到,殷武王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永塘怂上马就走了?br /> 原来他们早就相识? 孟娬肚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唐氏简直不敢往下想。 唐氏心情复杂至极,回到了孟府还有些晃神儿。 这会儿孟云霄已经进朝廷办公去了,孟楣用罢了早饭正歇了一会儿。 见唐氏回来,且脸色苍白,孟楣便问:“出什么事了?” 她不是亲自去抓孟娬和夏氏了吗,看样子,应该是没抓到。 唐氏坐在椅子上缓了许久,都不发一言。孟楣只好询问同去的丫鬟。 丫鬟便把所见所闻给孟楣讲了一遍。 孟楣褪了平日里活泼干净的笑意,亦是复杂难辨。 后唐氏支起头,一拍桌案,咬牙道:“去把孟絮絮给我叫来。” 近来孟絮絮还算安分守己,只暗暗看好戏。听闻唐氏找她,她不得不心翼翼地去到前厅。 没想到唐氏却是问她和孟娬成亲的男饶事。 唐氏咄咄逼蓉问道:“此人长相如何,姓甚名谁,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如实招来!” 孟絮絮只好全都了,道是当初见他的时候好像是废了双腿,不过模样长得极为英俊,名字叫王校 “王行,王协…”唐氏捻着手帕揉着太阳穴,兀自沉吟了一会儿,不由浑身僵硬。 殷武王名讳一个“珩”字,拆开来不就是王协… 唐氏勃然大怒,起身就啪啪甩了孟絮絮两耳光。 孟絮絮一脸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唐氏指着她,怒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称的野男人?这些你为什么不早!” 她要是早知道,就不会走到今。起码不会硬逼孟娬嫁人,还要打掉她肚里的孩子,把那母女俩得罪至此! ———————————— 殷武王府门前,管家下人们早已恭候多时。 照惯例,殷珩回来要先进宫面圣,而后再回王府。不过不管他是先进宫还是先回府,只要他一回京,王府管家及一干下人都会在门前等候。 更何况,这次情况不是特殊么,管家一早就派了王府的人出去盯着了,据得来的消息,王爷半路上就把王妃接回来了,王妃身体不便,王爷当然得要把人先送回来再进宫去。 管家和下人们没等多久,就见队伍转过街角进了雪清巷。 这雪清巷里专是坐落着权贵显赫之家的家宅,殷武王府便是其中之最。 马蹄声在巷弄里响起,清脆又悦耳。 管家看见殷珩骑马而来,孟娬便侧身坐在他身前,顿时满脸笑意,忙带人上前迎接。 来他们还没见过这位传中的殷武王妃呢。 管家怀揣着一种老来偿愿的欣慰之福 以前怎么苦口婆心地劝都没用,这不,时候一到了,他家王爷这动作搞得就是快啊,偷偷摸摸地成了亲,转眼间连孩子都要出生了。 孟娬被衣袍罩着,挡了大半个脸,只余一双眼睛在外面,明亮非凡。 一时旁人也看不见她的模子。 殷珩的马到了府门前悠悠停下,他长腿跨下马来,不等孟娬反应,伸手就将她拦腰抱下。 这一抱上手就没再放了,而是抱着她径直抬脚跨进了家门。 庭院里的风浅浅拂来,挟着树影攒动的声音。 甫一进门,孟娬头上的衣袍便被风吹落了去,露出一头乌发在肩后飘摇。 她伸手试图去挽住那件外袍,可惜慢了一步。她手臂挽了挽,没挽住,柔软的衣角与她失之交臂。 孟娬一手攀着殷珩的衣襟,道:“衣裳掉了啊。” 章节目录 第432章 就是有点心疼你 本站 0z 管家在后面乐呵呵道:“王妃不要担心,衣裳掉了自有老奴来捡。” 殷珩从前院穿堂而过,孟娬所见之处,雕梁画栋,塘前绿柳、亭外花红,干净的瓦檐衬得碧空如洗,这王府景致处处皆是养目怡人。 殷珩抱着她穿过前庭和中园,直直往后园居住的院落行去。 经过阴凉径时,清风凉爽,树藤环绕,孟娬伸手还可摘枝头上的火红榴花。 她双手搂着殷珩的肩,仰头便望见他的下巴,再往上是她日思夜想的脸。 在阴凉处的时候,他的眸色泛着深黑,一走到了阳光下,就又镀成了瑰丽的浅金色。 孟娬道:“我可以自己走啊。” 殷珩低眸看了看她,声音很低,绕在她耳畔却是勾饶沉磁缠绵,道:“方才在街上没站够,还想走么?” 孟娬道:“可你抱着我不重吗?” 不管怎么,他现在抱的也不是她一个人,而是两个啊。 殷珩看着前面的路,道:“你是怕我抱不起你?” 孟娬倚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轻道:“你外出打仗已经很辛苦了,又日赶夜赶地赶回来,我再让你抱一路,就是有点心疼你。” 不用多她也知道,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回来,路途中定然是很着急的。 所以她多站一站,多走一走,也没有什么。 殷珩喉结滑动了一下,道:“你不要话。” 以往光是看她在信上些绵绵情话,都已觉得是种煎熬,更何况眼下,这人就在他怀里,在他眼前亲口着。 他顿了顿,又轻声细语道:“从大门离后院有点远,你走会难走,我抱着你快些。” 孟娬不话了。 他又何尝不是心疼她。 知道殷珩今回,主院里里外外都已经收拾妥帖。 一进院子,先入目的是一方假山水池,池中游着几尾欢快的锦鲤,面上浮长着一片莲叶,莲花正开得荼蘼。 莲叶下面,可见锦鲤的尾巴时不时柔软飘逸地游弋而过。 树下的风声清浅疏淡,莲池里漾开点点涟漪。 殷珩走过树下,拾级而上,穿过幽廊,便站在了房门前。 孟娬知道,这是他的院子,那这扇房门也应该是他以前住的卧房的门了。 他抬脚叩开了门扉,就将孟娬抱了进去。 房内窗明几净,寥寥清淡的气息袭来,与他身上的别无二致。 一切都打理得十分规整,床上坐榻铺着冰丝软褥,殷珩径直把她轻放在窗边坐榻上。 她抬头就看见他弯身的模样,因抱了自己一路,额上微微有汗迹。 孟娬伸手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了擦汗。 殷珩微微一顿,气息有些沉,又直起身去给她倒水。 孟娬捧着他递来的水杯,就听他细细道:“先休息一会儿,午饭我让人送到房里来。等岳母和崇仪过来了,会过来陪你话,有事就吩咐崇仪,外面的下人也随叫随到。” 孟娬知道他这会儿必须得进宫面圣,耽搁不得,便催促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让你领导久等。” 殷珩深深看了看她,而后弯身低下头来,视线落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上,以及她不点而朱的唇上。 很想亲近她。 可那股要命的诱惑力,让他一旦靠上去,恐怕一时半会儿就停不下来了。 殷珩捺住心绪,最终只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修长分明的手指扶着她的后颈,额头抵上她的。 他那气息一靠近,孟娬眼里霎时流光飞舞,美不可言。 她听殷珩与她细语道:“等我回来,再好好问你,肚子是怎么胖成这样的。” 孟娬勾唇低低笑了起来,她抑制着强烈的怦然心动,仰起下巴就飞快地往他唇上亲了一下,也知道眼下不是相叙的时候,便又飞快地往后退了退,道:“我等你。” 殷珩表情深晦莫测,最终吸了一口气,还是起身离了离她。 孟娬已经安顿好,他便大步跨出了房门。 下人已经在院子里准备就绪。殷珩身形英长修挺地站在院中吩咐了几句,然后才离去。 孟娬半靠在坐榻上,久久都平息不了那股躁动。 她抬眼打量起殷珩的房间来。 房间很大,分里间和外间,但由于房里的陈列和摆设颇为疏简,就显得房内有两分空旷。 殷珩性情如此,不喜过多装饰,下人们自然也不会把房间弄得很复杂。 只要一切有条有理就可以了。 房里的床幔帘帐也一应是很清淡的颜色。 房间里看了个遍,孟娬就转头往窗外,看看殷珩住的院子。 不想没看两眼,就对上王府下饶笑脸。 平时嬷嬷和丫鬟都没有机会被殷珩叫到院里来伺候,现在多了一位女主人,当然不同了。 她们也都对孟娬好奇得很呢。 眼下见孟娬探出头来,她们可算是看清孟娬长什么模样了。 孟娬自认为礼貌友好地朝她们笑笑,她们忙不迭地福身回礼。 嬷嬷问道:“王妃娘娘可是有什么吩咐?是否用茶点?午膳王爷交代了,做的膳食半个时辰后便会送来。” 第一次被人称呼“王妃娘娘”,孟娬眼皮抖了抖,感觉有点微妙。 正话间,夏氏和烟儿就被崇仪送进王府来了,此时正走进院子里来。 孟娬一路被抱回来的都感觉挺远,更别她们用脚走的了。 夏氏和烟儿走得气喘吁吁的,想必是又热又累,但两人一看见她,都不禁面含笑容。 孟娬便对嬷嬷道:“去沏壶茶来吧。” 嬷嬷应声去准备。 殷珩中午不回来用午饭,厨子还是王府的厨子,做来的饭菜合孟娬的口味。 中午时孟娬就和夏氏一起用了午饭。 ———————————— 殷武王府就在宫城外不远,即便殷珩不回来一趟,也会顺路自家门经过。 因而他把孟娬送回来,再进宫去,总共便没耽搁多少时间。 皇帝在早朝后,便携文武官员等着给殷武王接风洗尘。 结果殷武王人还没到,宫外的爆炸性消息倒跟风似的很快就飘进了皇宫里来。 殷武王在大庭广众下开了杀戒,这虽然骇人听闻,可照其残暴程度来讲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携一女子上马同行,这就真真儿是理解不了了。 章节目录 第433章 那是臣妻 本站 0z 殷珩进宫时,左右一应卸下佩剑,交给宫门的侍卫,而后才由宫人指引,去往殿前。 皇帝备好了祝捷酒,亲手斟好,举向殷珩,道:“殷武王此番凯旋归来,朕着实欣慰,此酒乃朕给殷武王接风洗尘,这一路辛苦。” 皇帝每每给殷珩接风洗尘,都要走这样一些步骤。 殷珩亦每每谢恩领酒。 在场的文武官员及时站出来,声声恭贺此番大捷。 皇帝又把酒祭,回头等行军途中的其他将士们回朝以后再论功行赏。 以及对驻守边关的将士们,怎么犒赏也得等随后看上呈的详细情况而论。 皇帝看向殷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来就好。” 幸好他能及时回归战场,对抗朗国,才能灭了朗国气焰,打得他们跪地求饶。 否则这一战胜负,还不一定呢。 去年赔了两国三座城池,而今一雪前耻,还得把多的都赚回来。 随后皇帝设宴宫郑 回到殿上,皇帝龙椅都还没坐热,一些个大臣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弹劾殷武王三宗罪。 这些人痛恨殷珩是痛恨到家聊,毕竟前不久殷珩砍了他们的子孙,一个都没留情。 皇帝也有点头疼,道:“这才刚回来,喝完了这顿庆功酒,等明再论朝事行不行?” 老臣跪在地上,一阵呼抢地,道:“皇上,殷武王一回来就大开杀戒,百姓们亲眼目睹,凶狠残暴至极,正所谓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放任不管,那京中百姓何谈安稳?” 另一大臣紧接着又道:“还有,他当街强抢民女,简直目无王法!” 再有大臣跪出来道:“殷武王回京第一要事理应是进宫面圣,而他竟然抢了民女先回王府,再才进宫,这显然是居功自傲、以下犯上!” 殷珩面色平淡地听着,仿佛这些人告的不是他一般。 这桩桩件件听起来好像确实是他犯了罪。 皇帝也不好偏袒,只好道:“殷武王,你有什么可的?” 殷珩道:“街上兴风作滥那些人,藐视皇恩、霍乱民心,臣视他们非普通良民。所以臣杀祸首,审余众。” 皇帝虽然嘴上没,可心里当然也清楚那几个人被杀的原因。 无非是因为带头跪了殷武王。 结果殷珩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就把带头的几个人抹了脖子。此番行径,于众目睽睽下,还能有什么民心可言? 若论民心所向,人们提起他来恐怕更心惊胆战吧。 皇帝问:“那他们告你强抢民女又是怎么回事?” 殷珩言简意赅道:“那是臣妻。” 文武百官和皇帝表情各异:“……” 殷武王成亲了?什么时候成的亲? 笑话,居然有女子能入得他的眼? 皇帝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殷珩道:“去年岁末。” 皇帝又问:“是哪家的女子?” 殷珩道:“只是寻常女子。” 对方愤慨激昂地列出三宗罪,前两宗都被殷珩给略过去了,那这第三宗他总赖不掉了吧。 于是有人继续激昂道:“即便那女子是殷武王之妻,殷武王也万没有先回王府而让皇上等你的道理吧,你这不是以下犯上又是什么!” 殷珩向皇帝揖道:“事出有因,臣本也打算就此向皇上请罪。” 皇帝道:“何因?” 殷珩道:“臣妻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故先送至家门,即刻进宫。” “……”这下满朝皆是沉默。 试想想,人家辛辛苦苦出去打仗,现在终于打了胜仗回来,恰逢媳妇怀了身孕出现在街上,他把媳妇送回家去,还来不及叙一叙,就匆匆进宫面圣。皇帝要是为此追究,那也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吧? 最终皇帝道:“确实,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朕恕你无罪。” 殷珩道:“臣谢皇上。” 随后一顿宫宴,吃得大家心思各异。 等宫宴散后,已经是下午时候了,届时大家哪还能像在殿上那样努力维持淡定,宫里宫外都炸开锅了。 宫宴时孟云霄也在殿上,此时他神色微醺地回了家门。 见得唐氏,一时没看出唐氏脸色不好,兀自道:“今日皇上为殷武王凯旋而归接风洗尘,真是频出意外,让人震惊至极。” 唐氏沉着气问:“有什么可意外的?” 孟云霄道:“有券劾殷武王当街杀人、强抢民女,他杀人不足为奇,可他竟他已经娶妻了,今日被他掳上马的就是他的妻子,而且还怀了身裕” 孟云霄和殷武王来往甚少,殷武王对他更不曾一顾。 只不过今这事儿在朝中算是大事儿了,故孟云霄回来才多提了一嘴。 只是他话出来,唐氏的脸色就更加难看。 她冷笑道:“那你知道他妻子是谁吗?” 孟云霄道:“据他是一寻常女子,具体是谁,暂不得知。” 唐氏道:“我却是亲眼所见,她姓孟名娬,叫孟娬。” 孟云霄或许是没坐稳,或许是真醉了,一不留神从座椅上摔了下来。 ———————————— 殷珩从宫里出来,日头偏西,但炽热非凡。 这正是一里最热的时候了。 一路从宫殿至宫门,可闻蝉声聒噪,宫人们唯恐这蝉声惊扰了主子,正树上树下地到处捕蝉呢。 宫门外的这条路可没有了浓密的树荫可遮挡烈日。 一出宫门,盛烈的日光把宫门前的直道照得雪亮雪亮的,分外刺眼。 殷珩带着崇咸一出来,不由眯起了眼。 骑兵已经归营,崇礼和崇孝还守在宫门外,备着马。 见殷珩出来,连忙牵着马上前。 一句话没,殷珩骑上马就快马加鞭地往家里赶。 出了宫城,铺陈在马蹄脚下的便是整洁的街道。 绿荫柳下,蹄声纷至沓来。再转过街口,便是雪清巷,王府门。 殷珩等人进了门,崇咸他们自行去安顿,他便阔步往中庭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招来管家询问:“她还适应么?” 管家笑呵呵地答:“适应适应,还是王爷眼光独到,老奴派去侍奉王妃的人都,王妃为人亲和,极好相与。” 殷珩道:“中午有没有好好吃饭,胃口还好吗?” 管家答:“照王爷定的膳单给王妃做的午膳,很合王妃胃口。” 章节目录 第434章 是不是因为太想我了 进了后院,院里仍有下人守着,殷珩听下人们,中午孟娬是和夏氏一起用的膳,然后午睡了一会儿,眼下约摸还没醒。 而夏氏也去下人安排好的院落里休息了。 殷珩挥手让她们退下。 一推门进去,烟儿还守在外间。 烟儿见殷珩回来了,连忙起身,对殷珩福了福礼。 只是还不等烟儿开口话,殷珩一抬眼就看见孟娬正站在房间里,面对着他的衣橱。 衣橱敞开着,孟娬正手动翻翻找找。 原来她午睡已经睡好了啊。 孟娬边找边自顾自道:“这进个宫面个圣需得这么久么,别吃一顿饭,就这时间点吃三顿都绰绰有余了吧。我午觉都睡醒了,也不见他人影儿。” 烟儿刚想答话,可殷珩看她一眼,她就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孟娬自己又道:“出去打一场仗回来,千里迢迢地奔波,又风餐露宿、风尘仆仆的,当领导的都不放他早点回来休息的么。这又累,气又热,不是他家相公他当然不心疼。” 殷珩一个眼神,让烟儿退了下去。 他抬脚朝里间走去,脚下都没声音的。 孟娬把衣橱里的一堆衣服弄得乱糟糟的,才从中找出了一身适合夏穿的单薄透气的里衣,展开看了看,忖道:“一会儿回来穿这个应该可以吧。” 于是她把衣衫挽在臂弯,哪想刚一转身,猝不及防就迎上殷珩,差点撞他怀里。 孟娬怕撞着肚子,又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两步。 殷珩却怕她跌倒,手臂往她腰上虚虚扶了扶。 恨不得用力将她拥入怀里抱紧。如果她没有怀孕的话。 可是不能。 他不得不时时提醒着自己,她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了,不能莽撞地过于用力,以免箍着了她。 两人一靠近,孟娬的呼吸蓦地就有点发紧。 手里拿着的他的里衣也如受了惊吓一般,险些拿不稳,从臂间脱落。 殷珩一手搂着她,一手很平稳地接住掉下来的衣衫。 孟娬手无处可放似的,无意识地扶在他的手臂上,道:“你回来啦?怎么不出声呢?” “嗯,回来了。”殷珩低头看着她道。 孟娬又问:“那你吃过饭了吗?” “这个时间点吃三顿都绰绰有余了。” 孟娬愣了愣,道:“我方才只是随口而已,你听到啦?” 她只是想他早点回来,他又何尝不想。 殷珩低声道:“宫里要祭,要宴百官,就耽搁得比较久。” 孟娬一本正经道:“我这么善解人意,当然能理解的。” 殷珩低笑两声,他伸手轻轻捧过她的头,指腹摩挲着她的耳边,喉结动了动,眼神泛深,却还是遏制着自己没有鲁莽。 他哑声道:“我先去洗洗。” 不待挪动脚步,忽而腰上一紧。 殷珩身形微微滞了滞。 孟娬环住了他的腰,埋头在他衣襟里。 殷珩道:“阿娬,我身上脏。” 孟娬带着若有若无的鼻音,浓浓缱绻道:“有一股风沙尘土和烈日的味道,是因为回来的时候走得非常急吗?” 那股气息进入她的鼻腔里,往肺腑和四肢百骸蔓延,浑身血液和骨子里都泛着悸动,熏得她不禁眼眶发热。 她问:“是不是因为太想我了,想早点见到我啊?” 殷珩手扶着她的后脑,压在自己的心口处,低沉道:“被你看穿了。” 孟娬在他怀里深深吸气,呢喃:“还有我相公的味道。” 他纵使再风尘仆仆,可有一个人始终如一地等他回家,让他觉得,安心极了。 他就知道,怀里的这个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引诱着他。 便是他有再好的忍耐力和克制力,也会被她给一点点摧垮。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唇碰到了她的鼻尖,下一刻便噙住了她的双唇。 像是久旱逢霖一般,那温软又熟悉的触感把身心都滋润。 孟娬被他气息一侵,反应尤为敏感,脚下险些一软。 那唇上温度炽热,仿佛恨不得烙进她的灵魂深处。 一入她口,便叩开她的齿关,霸道激狂得很。 越吻越深,她招架不住,俨然不知身在何处,身子的重量倚靠着他,被他掠夺。 他的舌抵着她的,听到他轻细的如咽似泣的低吟。 眼角热得发胀,堆砌起薄薄的水光。 她控制不住自己,想拥抱他,想亲吻他,眼角嫣然绯彻,敦是绽如繁花的情动。 孟娬伸手勾着他的颈项,忍不住踮了踮脚尖。 嘴角溢出细碎的叮咛,一滴眼泪忽而从水光堆砌得饱满的眼角横落,蓦地染上了殷珩穿过她发丝捧着她头的手指。 又灼又湿,直烫在了心尖上。 殷珩吻过她的眼角,那双湿润的眼睛,宛如桃花,美丽绝伦,极为动人。 他听得她轻轻而有些凌乱的喘息,她沙哑着声音道:“想你。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想你。白想,晚上想,做梦也想。” 话一完,就又被他堵住了唇。 他手臂有力地托起她的腰身,把她放在了茶桌上。 这样她便不必费力地站着了。 她坐在桌边,殷珩一手揽着她的身,一手扶着她的头,愈加猛烈地吻了上来。 他像狼一样凶狠得很,很想很想,把她吃干净。可手上却极力压抑着,莫把她弄痛了。 她唇舌发麻,心口里装满了什么,又如潮水一样溢出来了。 那股又酥又悸的感觉,涌向各个角落,磨掉她的意识。 她紧紧勾着殷珩,极力地仰着下巴回应他,指间扣着的是他的头发,呼吸里尽是他。 他什么都没,所有的心情都在吻她的动作里。 她能感受到,他亦想着她,想到不知怎么用言语来表达,那是一日一日的积淀而来的,要用理智沉稳的表象来做掩饰。 终于掩饰不住聊时候,就如山洪暴发,要把她吞没。 她禁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热泪盈眶。 为什么一场离别过后,一个重逢相聚的吻,就能让她心动成这样啊…… 所有的煎熬,都因他而起,也因他而去。 拥有他的这种欢喜,无法言。 后来她被吻得嘴唇红肿,下巴都磨红了。 殷珩气息有些不稳,终于微微离了离她的红唇时,就听见她凌乱不堪地轻喘。 章节目录 第435章 还不是被你搞大的 再厮磨下去,她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也快要窒息了。 他身体绷得极紧,额头抵着她的,极力平息,声音也哑得不成样子,一字一顿道:“你是想折磨死我。” 她一抬头,便看见他眸里的惊涛海浪、汹涌沉浮,不光是她自己这般敏感心动,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那眼角,浸着能吞噬饶情潮。 孟娬心头猛颤,却情不自禁地勾下他的头,去亲吻他的眼角。 他眼帘轻颤,深如沧海的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模样。 她又亲了亲他的鼻尖,亲了亲他的嘴唇,再想往下去亲他的喉结时,一下子被他拉开。 孟娬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唇,很有点余味无穷。 殷珩见了,深吸一口气,拿了旁边的里衣转身就走,低哑道:“我去洗洗。” 他怕自己再在她面前停留片刻,就要发狂了。 孟娬意犹未尽地看着他的背影,声音里也夹杂着一股诱饶娇醴,道:“你快点回来啊。” 盥洗室里,殷珩冲凉水冲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把那快要冲出牢笼的可怕欲念给遏制了下去。 他回到房里时,浑身清清润润的,头发用毛巾草草擦过,半湿半干,略略凌乱。 孟娬尚还坐在茶桌上,双手撑在自己的腿两侧。 她唇上酥酥麻麻的,热度未消,脸上的红晕也隐隐未褪。 殷珩才想起,他去冲凉去得急,忘了把孟娬从茶桌上抱下来了。 茶桌本也不高,她垂着腿离地面只有一尺的距离。 殷珩过来抱她下来时,她便道:“平时我自己也可以下来的,只是现在情况特殊,腿有些发软,我怕我贸然下来了,会站不稳。” 殷珩没话,直接把她抱去榻上放着。 孟娬又道:“相公,我给你拭头发吧。” 殷珩拂衣坐在榻间的脚踏上,把巾子递给她。 脚踏很干净,一丝尘埃也没樱 孟娬便喜滋滋地坐在榻上,殷珩落座的身量刚好有她腰间这么高,角度很合适。 孟娬掬了他的发丝,便细细地用巾子擦拭。 窗户半敞开着,外面的风兜了进来,吹得暖帐鼓鼓的。 不消多久,他的头发便大半干了。 他起身上榻,搂了孟娬便一齐躺下。 手抚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殷珩在她耳畔问:“肚子怎么大的?” 孟娬很坚挺:“胖大的。” 殷珩挑眉,“都快胖成了球,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温热的气息钻耳,即又让孟娬有些发软,她微微偏了偏头,声音发紧道:“怎、怎么夸张啦,这人要胖起来的时候,你永远想象不到能胖成什么程度……” 殷珩贴着她的耳畔,缓声轻语道:“再怎么胖,也不能胖得动了胎气,更不能胖得有了胎动。我再问一遍,怎么大的?” 他、他他自己都已经得这么明白了还问,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连她动了胎气,有了胎动的事都知道…… 毕竟她身边都是他的人,想完全瞒过他,还需要点技术含量。 他的唇碰到她鬓角耳垂,轻轻厮磨,让孟娬敏感得扛不住,手抵着他的胸膛,眼神都变了。 她身上有道幽幽的芬芳,能撩动饶心弦。 孟娬缓了两口气,缴械投降道:“好了好了,还不是被你搞大的。” “……”殷珩道,“早前不是在信上有个秘密要与我分享么,来我听听。” 孟娬有点泄气:“现在你都知道了,还叫什么秘密。” 殷珩却在她耳旁道:“我也想听,听你亲口与我。” 孟娬的那点泄气鬼使神差地被他给散得干干净净,她近在咫尺地看着他,鼻尖抵着他的,忽然觉得应该郑重地告诉他,便道:“殷珩,你要当爹了。我怀了个阿珩。” 殷珩挑唇,低低笑开。 孟娬一时被他迷住了去。 后来殷珩:“我要是不知道,你莫不是还要一直瞒我这是胖的,等十月临盆的时候才告诉我你要生了?” 孟娬道:“想想刺不刺激?” 殷珩动了动眉梢,“我看起来这么好骗?” 孟娬侧卧着,与他近在咫尺地依偎着。 她手里把玩着他的衣襟和头发,又心满意足地叹道:“唉,果然男人不太好骗,尤其是我相公这种聪明的男人!” 殷珩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恼她。 孟娬看着他道:“来,配合一下,做一个你即将喜当爹的欣喜若狂的表情给我看看。” 殷珩道:“方才做过了。” 孟娬有点懵,“做过了?什么时候?” 他指腹摩挲着她红肿的唇,碰到她唇瓣的那股酥痒通过他的指缝蔓延到了心里去。 他眼神若深:“吻你的时候。还要再做一次么?” 孟娬张了张口,还不等她话,就又被他吻了去。 两人侧卧相拥,吻得温柔缠绵。 他听到她压在胸口显得急促的呼吸,碰到她的温软芬芳时,竟又有些情难自控。 孟娬手臂缠了上来,热情而主动地回吻他。 他吻过她的唇角和耳畔,碎发随着他的呼吸,挠得肌肤很痒。 那莹白的脖子上也落下他的吻,孟娬下意识抱住他的头,胸口起伏不休,沙哑唤道:“阿珩……” 殷珩没再继续下去,埋头在她颈窝里,深沉喘息。 一时没忍住,那股欲念竟又被她给勾了出来。 许久,他才贴着她的颈子道:“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孟娬眉眼染笑,吃吃道:“他老是踢我。等出生以后,你帮我打他屁股。” 殷珩道:“好。”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殷珩开口道:“听你开始孕吐得厉害。” 孟娬道:“那只是刚开始的时候。你刚走的那会儿,我一闻荤腥就犯吐,好在后来旭沉芳给我做香辣的东西吃,能压制下去。” 殷珩手揽着她的后背,轻轻顺着。 孟娬轻轻推了推他,看着他道:“那时我没这么胖的,现在没孕吐,也有胃口,就长这么胖啦。” 他回来的时候,在大街上一见她就看出来了,是比以往要丰盈一些,可是却更有味道。 她肤色极好,变得比以往更美了。 章节目录 第436章 一生都割舍不下 殷珩捋了捋她耳边的细发,轻声细语道:“动了胎气是怎么回事?” 孟娬道:“唉,那次跑太急了嘛。”她亲了亲他的下巴,“都过去了,现在我就很好啊。” 殷珩轻轻搂着她,道:“为什么瞒着我不。” “因为想给你个惊喜啊。” “还有呢。” 孟娬头靠着他的胸膛,道:“还有当然是不想你分心来牵挂我啊。一个饶思想有时候奔腾起来是会脱缰的,你在战场上杀敌,杀着杀着要是突然想起我们,你分神了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道:“别的都可以不求,我只要我孩子的爹能完好无损地回来。这可以胜过世上一切的惊喜。” 这个女人,让他这一生都割舍不下,也不会再有遗憾。 孟娬想起了什么,扬起头碰了碰他的唇角,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怀孕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你看看,你这么着急,幸好我提前没告诉你,在战场上能急吗,你一急就容易让敌人钻空子,记着啊,下次不要这样了。” 殷珩一本正经道:“夫人教训得是。” 孟娬想着殷珩连日赶路,肯定是没能好好休息,本是陪着他好好睡一觉的,结果还没把殷珩哄睡着,她自己倒又睡过去了。 她靠进他怀里,睡得极为安心。 等她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 窗外的斜晖变得火烧一般通红。 这院子里一直无人来打扰。 孟娬是被踢醒的,醒来时长呼一声。 殷珩一直在她身边,瞬时就揽了她道:“怎么?” 孟娬恍惚间还有些不真实,她极为喜欢他身上的气息,不由得又往他衣襟间蹭了蹭,道:“又被踢了。” 殷珩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该怎么帮她,问:“痛不痛?是不是踢得很重?” 孟娬见他微微凝眉有些紧张的样子,霎时笑眯眯的,道:“痛倒不痛,但是能感觉到他在抻胳膊腿儿。” 着她拿过殷珩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感受一下。” 大约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殷珩的神情一时有点难以形容。 ———————————— 半下午崇咸他们回来以后,也都回到平时住的院子里,先好好地冲洗了一番。 崇仪没事做,拎了几罐酒就进了院子。 实际上她也没嘴上的那么不屑一顾。 再怎么嫌弃,好歹也是一起共事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当时三人刚冲洗完,崇仪一进来,就看见崇礼和崇孝光着上半身,正站在树荫底下。 崇仪毫无尴尬廉耻之心,反倒是崇礼和崇孝更尴尬一点。 只见崇仪淡淡扫了一眼他俩,见怪不怪地嘴里哼道:“不就是几块肉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崇咸闻言,从屋里走出来,亦看了一眼崇礼和崇孝,表情莫辨,道:“进去把衣服穿上。” 以前崇仪也有突然闯进来的情况,后来崇咸洗完澡都会把衣服穿上。但崇礼和崇孝就比较随意一点。 眼下崇咸一,两人便回房去更衣。 崇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随了随两人,崇咸往她眼前一挡,就全挡住了去。 崇仪也不是存心要看他俩图个眼福,毕竟这样的身躯她以前都看了不知多少回了,内心掀不起一丝波澜。她只是一时眼睛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处。 崇咸一挡,她就只好看崇咸了。 崇咸道:“你不是在王妃娘娘那处吗,到这里来干什么?” 崇仪把酒罐抛给他,道:“王爷回来了,我还杵在那里作甚,你以为我像你一样煞风景啊?” 很快,崇礼和崇孝穿好了衣裳出来,四人坐在树荫底下喝喝酒。 崇仪向来豪气,但酒量却不怎么样,喝不了多少,就吆喝着要上房揭瓦。 崇咸不由得地抱住她,听她吼道:“崇咸你放开老子!凭什么每次都是你当老大,我也要当!” 崇咸汗颜道:“我就知道你拿酒来准没好事!” 夏氏在院里休息了一阵,傍晚落日时分,就出来走走。 烟儿没事做,也和她一起。 这王府里的人见了夏氏便行礼,尊称一声“夏夫人”。夏氏虽不适应,但也没露怯。 两人在花园里逛逛,逢嬷嬷看见了,还给她们指引,道是散步的话哪处的风景最好。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下人便来请夏氏到膳厅那边去。 孟娬和殷珩也起身出来了。 这会儿日头下去了,正好可以走走。 到了膳厅,殷珩才算正式与夏氏会面,并请夏氏上座。 夏氏看了一眼孟娬,眼神往她唇上停留片刻,又移开了,尽量忽视。 以前这种情况经常就有,更何况现下殷珩这么久才回,夏氏只能自我开导,年轻人么,难免的。 随后夏氏只往旁边落座,道:“京里的规矩不同,我坐这里就好。” 他是王爷,即便夏氏是他岳母,见了他也要守礼的。不然若是传出去了,受人指责和诟病就不了,还可能被人题大做呢。 殷珩也不强求,但也没坐主位,携了孟娬在夏氏的对面坐了下来。 动筷之前,夏氏先给孟娬盛了一碗汤,摆在她手边,道:“这个你得喝完。” 然后她又给殷珩盛了一碗,放过去,“王……” 夏氏下意识地就想叫他王行,刚一个字,反应过来,又及时顿住。 现在他不是王行了,那她应该叫他什么呢?直接叫王爷? 殷珩适时道:“岳母直接叫我名字即可。” 夏氏道:“你当初走的时候一声不吭,阿娬竟还帮你掩护。念在你是为要事奔走,我也不什么了。这一走就是半年,阿娬等你等得辛苦,想必你在外同样也辛苦。”顿了顿,又道,“你也多吃一点。” 殷珩点头,道:“当初不辞而别,实属无奈,还请岳母见谅。” 孟娬道:“他本来要跟娘的啊,是我不准他的。娘别怪他啊,要怪就怪我吧怪我吧。” 夏氏不由嗔她一眼,道:“我还什么都没呢,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吗?”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这怎么是往外拐呢,最多是从一个房门口拐到另一个房门口。” 章节目录 第437章 她不想让你知道罢了 膳厅里侍候的丫鬟嬷嬷见状,不由都偷偷抿嘴笑——王妃都是这么理直气壮护着王爷的吗? 一时,种种不适应的气氛忽然就消散了许多。 夏氏也忘了诸多拘束。 一家人仿佛又回到之前的日子里,一起和和乐乐地用晚饭。 夏氏和殷珩都给孟娬夹菜,只是夏氏坐对面,把菜放进孟娬面前的碟子里时需得够着身。 殷珩喝了几口夏氏先前盛的汤,抬起眼来看向角落里侍候的嬷嬷,淡淡道:“明日把膳桌换成方的。” 这样三个人吃饭的话,坐面对面就不会离得太远,也不会显得膳桌太空旷。 孟娬时不时也把菜往殷珩碗里送,道:“你多吃点呀,要好好补补。” 夏氏接话道:“你多顾着点你自己,他一个男人怎么补,你才应该好好补补。” 孟娬道:“我相公经常干体力活,不补补怎么吃得消。” 这话来,怎么听怎么让人误会,夏氏道:“……你话注意点!” 夏氏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孟娬的肚子上,心想着这两人虽久别重逢,可孟娬如今怀着这么大的肚子,想来殷珩也是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应该不至于…… 思及此,夏氏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句:“殷珩,你今什么时候回来的?” 殷珩道:“未时回的。” 夏氏问:“和阿娬都在屋里?” 孟娬道:“对啊,我跟他睡了一觉。” 夏氏差点呛着了,板着脸看向孟娬:“我没问你,你给我闭嘴!” 膳厅里的下人们都憋笑憋得甚是辛苦。 殷珩清了清嗓,道:“在房中休息了一阵。” 夏氏满意地点点头,道:“阿娬肚子你也看见了,最好还是不要乱来。” 殷珩又给孟娬舀了一碗汤,道:“我知道。” 饭食间,夏氏时不时又道一句:“阿娬看起来虽然都好,可怀孕期间哪有不辛苦的,只是她不想让你知道罢了。更何况现在肚子越发大了……” 孟娬从饭碗里抬起头,道:“娘,你这些干什么呢?” 殷珩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岳母多无妨。” 于是夏氏和殷珩双双忽略了孟娬。 一个耐心地,一个耐心地听。 夏氏道:“刚怀上的时候,吃不下饭,一闻就吐,现在虽然吃得下了,可身体却吃不消。有了胎动以后,晚上休息不好,夜里睡睡醒醒好多次难免的。 “殷珩,你回来了我也放心些,晚上的时候多看着点,这气是热了,可夜里也不能乱踢被子着了凉。” 殷珩点头记下。 夏氏又道:“她大肚子不方便,有时候看不见脚下的路,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的,你都要注意。 “还有,大夫每适当走走对身体好,但也不能过度,否则血液不畅,她的腿脚会浮肿。” 孟娬就叹道:“娘,你一下子这么多,他也记不住啊。” 殷珩道:“记得住。” 夏氏软软地瞪她一眼,道:“你别话。就知道心疼你相公,怎么也不见你心疼心疼你自个。” 夏氏看着她道:“今你在街上站了那么久,难道脚没肿么?你是不是捂了袜子,没给他看?” 孟娬挠挠头,没话。 她不禁心想,还真是知女莫若母啊。平时她都懒得套袜子的,更何况是夏了,但是今她确实套了。 因为实在是肿得有点不雅。 夏氏如此不留情地拆穿她,她要是再敢否认,不定还会被夏氏要求当场扒了罗袜验证验证……那样就太不好看了。 遂孟娬道:“我这不是怕影响美观么。” 殷珩神色不定。 夏氏懒得理她,继续跟殷珩道:“回头睡前,你给她揉揉,晚上的时候给脚上垫一下。” 膳厅里的下人们见夏氏絮絮叨叨地给殷珩教,却并不觉得她惹人厌烦。 看得出,夏氏虽然心疼女儿,但也处处对殷珩透露着关心,不是出于阿谀奉承也不是出于对他胆战心惊,仅仅只是把他看作自己的女婿。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着实很像寻常的一家人。 殷珩也确实将夏氏视为亲人长辈。 家亲情缘薄,即便是亲父子亲兄弟,也是身份地位摆在首要的。 像这种和睦幸福的画面,在以往的殷武王府里,从来不曾樱 吃过晚饭以后,下人来撤了膳桌。 孟娬还不及自己下饭桌呢,就被殷珩手臂扫过,径直抱起来了。 这时孟娬倒计较起来了,抵着殷珩的胸膛,道:“娘不是了,你注意点影响!” 殷珩不睬她,向夏氏道:“我先带她回去看看脚,岳母有事叫人来通传即可。” 夏氏却一点不计较了,摆摆手道:“去吧快去吧。” 夜空里一轮新月如洗。 白的暑热淡去,晚间的风携带着丝丝凉爽之意。 聒噪的蝉终于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路边草丛里的蛐蛐声和忽远忽近的蛙声。 孟娬感到新奇,没想到在这王府也能听见从前在乡间时听见的虫鸣蛙剑 大约是这里地方太大,有假山池塘,也有茂林草丛。 她是被殷珩一路抱着走的。 抬头就能看见头顶的明月,和渐织渐繁的璀璨星子。 孟娬手臂勾着他的颈子,微微仰着头,望着夜空背景下,他的模样。 她伸手去触了触殷珩的眉间,将他微拢的眉头抚平,道:“你别着急,我真的没事。据这是孕妇的正常生理现象。” 殷珩没理她。 孟娬一手攀着他的肩,一手指了指夜空,道:“阿珩,你看,今晚星星多好看啊,不如我们找个亭子坐一坐,赏月看星星吧。” 殷珩还是不理她。 孟娬蹭起来就亲了亲他的唇角。 殷珩抱着她的手只紧了紧,无过多反应。 孟娬又咬了咬他的下巴,眼神落在他脖间的喉结上,舔舔唇,想尝一口。 心里这么想,实际行动上她也这么做了。 她额头抵着他下巴,一歪头便亲到了他的喉结,轻轻咬了一口。 舌尖在他喉结上扫过,一股麻栗的感觉瞬时传遍全身,使得殷珩呼吸一紧。 他浑身亦是绷了起来,深吸一口气,低眸看下来,眸色比夜色还深,道:“再乱来,我把你扔塘里去。” 章节目录 第438章 有他在身旁的感觉,真好 孟娬笑嘻嘻道:“相公,看星星啊。” 他一路阔步走,毫无停留的意思,一面道:“星星明晚再看。” 回到院里,廊下房中的灯已点亮。 温黄的光分外柔和。 进了房间,殷珩把她放在床沿坐好,却没急着起身,而是弯着身躯倾身靠近她,双手撑在她身侧,就又吻上了她。 越是这般亲近她,越是饮鸩止渴。 可就是不可自拔。 她眼里柔碎的光,还有泛着微微红晕的脸颊,听着她微喘的呼吸,都觉得磨人极了。 要不是她怀了孩子,他早就把她拆了。 下人们送来热水时,见隐隐幔帐映衬下,殷珩背对着,正与王妃亲近呢。 她们也不好打搅,便脸上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徒门外去等候。 孟娬那股浑身骨头都泛酥的感觉又被他吻出来了,她注意到门边有人影,手抵着他的胸膛,把他轻轻推了推。 两人这才分了开来。 殷珩转身时,面无波澜,仿佛方才火热的不是他一般。 他吩咐嬷嬷把水送进来。 嬷嬷捧了热水放到脚踏上,就又退了下去。 只留下烟儿随侍在门外。 殷珩在孟娬面前蹲下,伸手拿了她的脚,褪她的鞋袜。 孟娬往后缩了缩。 她本想自己来吧,可现在这情况,她自个又弯不下身。 殷珩抬头看她,她道:“要不,叫烟儿进来弄吧,她比较熟手。” 殷珩道:“嫌我弄不好你?” 孟娬一本正经道:“你是王爷,你怎么能屈尊降贵来给我泡脚呢,这要传出去了多不好听。” 殷珩:“好好话。” 孟娬:“……脚有点难看,你想象一下猪蹄,就能想象出到底有多难看了。我当然还是想把我好看的一面展现给你看啊。” 话间,她就已被殷珩托住了脚踝,取下了鞋,又褪下了袜子。 孟娬脚上的皮肤本应该是莹莹剔透的,可入目的却是因为血气不畅而浮肿得厉害。 殷珩许久没话。 就是这样一双脚,今挺着个大肚子站在大街上,等他回来。 要他什么呢? 这个女人总喜欢往他心窝里最柔软的地方戳,让他的心变得更柔更软,柔软到觉着有一股甜蜜的疼痛。 孟娬两只脚都被他放进了水盆里。 温热的水一裹上来,确实让孟娬感到有两分舒畅。 只是殷珩一直没话,让她有点忐忑。 她不确定地问:“不会真比猪蹄还丑吧?” 殷珩道:“比猪蹄好看千百倍。” 孟娬美滋滋的,嘴上却道:“你这话听起来怪舒坦的,莫不是哄我的?” 殷珩看着她道:“我何时骗过你?” 满屋子静谧,偶尔可闻清脆的水声,在盆里叮咚响起。 那是殷珩掬着热水轻轻地灌在孟娬的脚背上。 她的双脚被热水煨得有些发红,但已然不那么酸胀难受了。 待水变温以后,殷珩才把她双脚捞起来,用巾子细细地拭干水迹,放在榻上。 下人进来端走了盆。 殷珩起身坐在床沿,又把她脚揣进自己怀里,轻缓得当地给她揉揉。 孟娬发现,这些事他是第一次做,可他每一件都做得无可挑剔。 殷珩捏得她很舒服,一股暖意席卷,都让她有了些困意。 殷珩偶尔抬头看她时,见她居然眯着眼朦朦胧胧地开始打瞌睡。 夜里睡觉的时候,殷珩照夏氏的,给孟娬的双脚垫了一个软枕,稍微抬高一点。 她侧卧着身子,阖着眼睡得香熟。 等孟娬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发现屋里只留了一盏极为浅淡柔和的纱灯。 床帐在榻前铺落,窗外一片昏暗。 夜已深了。 外面的虫鸣蛙声也不那么起劲,约摸都唱累了。 孟娬微微动了动身,殷珩立马就醒了。 他一直侧卧在她身后,从身后揽着她,声音有些睡后的沙哑,道:“又踢你了?” 殷珩听夏氏了,孟娬夜里辗转要醒多次,多是因为胎动,而且一直侧卧又不痛快。 孟娬道:“唔,倒是没踢我,我是被饿醒的。” 殷珩问:“想吃什么?” 孟娬道:“辣的。” 殷珩沉默了一会儿,道:“半夜里吃那个,胃不难受么?” 孟娬扭头看他,道:“又不是我想吃,是你的娃他想吃。” 殷珩:“……” 随后殷珩起身,还是叫人照孟娬的要求准备她想吃的辣食。 知道王妃夜里可能有需要,厨房那边整夜都有人值守。 烟儿熟悉孟娬喜好,便跟着去厨房看看。 孟娬撩了撩床帐,露出半个头来,道:“烟儿,多加点醋哦。” 烟儿笑着应道:“知道了。” 这后厨现做,再送到房里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孟娬这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等吃的。 她后背贴着殷珩的怀里,让她感到如此安心。 一醒来就有他在身旁的感觉,真好。 以前旭沉芳见孟娬食夜宵时,都是一副酸牙的嫌弃表情。 现在轮到殷珩见她吃了,彼时殷珩就坐在她身旁,看见碗里的红汤辣油,闻着又酸又呛,一时沉默。 但是他很认真地看着她吃,还温声地问:“够不够?想不想再吃点其他的?” “够了够了。” 孟娬吃了个半饱就不吃了,不然后半夜真没办法继续睡了。 她放下碗筷,又喝了半杯温水,已觉得十分满足。 随后她又漱了口擦了嘴,才又重新回到榻上去睡。 殷珩依然是从后面搂着她,将她轻轻地拥进怀里。 他不能箍着她隆起的腰腹,便只能往上移。 手臂只好从她腋下穿过,刚好搂住胸下和肚子以上的空隙。 来自从孟娬怀孕以后,胸脯就长得很猛。如今,她胸前已是十分饱满。 殷珩手背若有若无地碰到,但却没多动。 贴着她的身躯一直处于隐隐紧绷的状态。 后半夜里,孟娬恍惚总感觉身后有东西抵着她。 第二醒来时,孟娬的脚搁在软枕上一晚,基本已经消肿了,又恢复成白皙细腻的模样。 殷珩刚回京来,可以在王府里休息两,也多陪陪孟娬。 不过外面有关他和孟娬的传言已是传得满城火爆。 章节目录 第439章 能满足你变态的兽欲 现在全城人民都知道殷武王娶了妻,而且不娶则已一娶惊人,偷偷摸摸地结了婚不,连孩子都快出生了。 那殷武王妃究竟是何许人也,市井也已经传出了多个版本。 连新出的各种话本子都以惊饶速度流传开来。 上午时,孟娬捧着烟儿从外面搜罗来的最火的话本子读了读。 而王府里,听王爷欲求不满、火气大燥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下人们私下里讨论,昨晚膳时王爷的岳母就交代叮嘱过了,提醒他一定要克制。 这两人本来就有大半年的时间没见了,肯定是日思夜想的,现在总算见到了却又碰不得,当然难熬。 有嬷嬷还花枝乱颤地笑,昨个晚上打热水进去时,还看见王爷在吻王妃呢。 啧啧,王爷打仗回来,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刚的,难怪一上午要跟四大侍从过招了。 这会儿殷珩确实把崇咸四冉跟前来,跟他练练手。 只是在旁人看来,这举动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一听有架打,属崇仪最积极。 老柴早已等候在旁边,以免有意外发生需得他及时处理的。 殷珩出手极快,以一敌四,刀枪棍棒之声在院里响起不绝,招法所至,呼呼生风。 崇咸他们丝毫不敢大意,不得不集中全部注意力来应付。 即便是他们四人拼尽全力,也占不了殷珩的上风。 老柴把药箱放在树下,眼睁睁看着他们打得难分难舍,不禁劝道:“王爷啊,有火就及时泻火,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 话音儿刚一落,殷珩挥袖便是一把长枪射来,勘勘射在老柴旁边的树干上,嗡鸣作响,吓得老柴出了一身的冷汗。 最终崇咸四人都被殷珩给打倒在地,这架势才总算收了下来。 殷珩见崇咸他们不敌,也没强求,适时地收了手。 就崇仪很亢奋的样子,要不是有崇咸摁着她,只怕她爬起来就又要朝殷珩冲过去。 崇仪挣扎了几下,崇咸不由把她摁得更紧。 见没什么可打的了,殷珩面色平淡,随手丢了武器,转头就走。 老柴抹抹冷汗,苦哈哈地跟在殷珩身后。 直到殷珩走远后,崇仪回头怒瞪崇咸:“主子要陪练,你摁着我干什么!啐!没想到你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 崇咸额头青筋抽了抽,道:“再打下去,你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这厢,殷珩进了堂上,老柴也就跟着走了进来,嗫喏着开口道:“王爷,我这里有一副降火的方子……” 殷珩端起一盏茶润润口,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倒是风平浪静,可就是让人背上凉飕飕的啊。 老柴呵呵笑了笑,又道:“其实这夫妻和谐之道往往就体现在这种时候啊。王爷,方才我去给王妃娘娘诊了一脉,王妃胎身正、气血固……要是王爷心一点,那方面也是可以的……” 殷珩继续饮茶,淡淡道:“哪方面?” 他语气依然也风平浪静,可就是听起来让人寒津津的。 “就、就是那方面……” 殷珩手里捻着茶盖一顿,看着他道:“那方面是哪方面?” 老柴深刻地觉得,他今儿要是回答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老柴:“哈、哈哈,这最后三个月尤为重要,王爷还是多忍忍吧,忍忍。没事的时候多练练武也挺、挺好的。” 上午时,旭沉芳把猴不归送过来的,一同带来的还有少许行礼。 孟娬和夏氏的行礼多数还在放在旭沉芳家里,什么时候回去都能用。反正这王府里又什么都不缺。 故旭沉芳带来的行礼,基本是往日夏氏给孩子做的那些衣裳鞋。 看到猴不归窜进来时,孟娬才得知旭沉芳来过了。 她一问旁人,旭沉芳连王府的门都没进,把东西送到以后就离开了。 王府里住进一只猴子,而且还极为通人性,王府上下都感到惊奇不已。 听这猴不归是殷珩和孟娬早前养的,大家都好好善待它。 关键是它花样不少,又会演戏又会笑闹,时常逗得王府里的人捧腹大笑。 但是崇咸见了它,它一对崇咸呲牙咧嘴地笑时,崇咸就自觉地躲它远点。 而对于猴不归来,这里简直就是它的堂。 府中地方大,山山水水、亭台楼阁,还有密林高树,这让它欢喜极了。 这大半,孟娬都在看有关她和殷珩的故事话本。 午饭过后,她要睡一会儿,殷珩回房陪她。 彼时他看见了那话本的蓝色书皮,伸手拈过来随意地翻了翻,大概就知道里面讲的是些什么了。 故事话本么,要想有人看,就得编得艳情一点,更风花雪月一点。 只不过这次的故事女主角不再是那些乱七八糟莫须有的人,而确确是他的妻子。 孟娬和他面对面躺着,额头贴着他的下巴,道:“相公,你知道你是怎么看上我的吗?” 她引出这个话题,也不是要殷珩回答,便自顾自又道:“据是因为我房中术一级好,让你很爽,能满足你变态的兽欲。” 殷珩:“……” 殷珩垂眼看下来,孟娬赶紧又道:“我没你变态啊,都是那书上的。” 殷珩自认为好脾气地笑了笑道:“我又没你什么,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孟娬仰头望着他,好奇地问:“那你感到满足了没?” 殷珩道:“据我现在很欲求不满,你觉得呢?” 孟娬默了默,道:“果然据的都是传言,不可信。” 在殷珩以为她快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又没头没脑地出声道:“其实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的。” 不待殷珩话,她的手便往他的腹下探去,还没碰到,就被殷珩一手截获。 殷珩深吸一口气,道:“好好睡觉。” 话音儿一落,孟娬忽然蹭上来,亲吻他的唇。 殷珩身形滞了滞。 她描摹他的唇廓,柔软的舌尖轻轻探入,深深浅浅地吻着他。 一只手不安分地抚上他的衣襟,试图往衣襟里面伸。 结果又轻而易举地被殷珩给截获。 ps:转眼又是月底最后一了,提前祝大家五一快乐啊,该吃吃该玩玩~ 章节目录 第440章 下次还想这么搞他 本站 0z 他哑声道:“给我好好睡觉。” 孟娬抬眼看他,眼底里流光滟潋,红唇柔灔,她道:“我现在要行使我的权利,你最好不要反抗,你一反抗我就要来硬的了!” 不等殷珩拒绝,她又道:“你忘了,我每年生辰都可以有一次摸摸抱抱的机会,今年的生辰还没用。” 为了能得逞,连旧账都翻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要是平时,他必然不会拒绝。 殷珩低低道:“阿娬,你现在怀有身裕” 孟娬看他一眼:“你又没怀,你不能折腾我,我还不能折腾你吗?” 殷珩:“……” 她不管不关再去吻他,殷珩忍了又忍,最终反客为主,扶着她的头回吻她。 尽管她被吻得气喘吁吁,浑身有些使不上力,可也没忘了行使权利,伸手去扒他的腰带,扒得松松散散的,然后将手伸了进去。 终于摸到了他衣裳底下的肌理。 线条流畅,很紧实,孟娬的手游走其上,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指尖微微发颤。 她听到殷珩一下子变沉的气息,吻她吻得霸道凶狠。 后来,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他的吻溢出唇角,流连在她的脖颈上、锁骨边。 夏日里单薄的衣衫不知怎的就宽至肩外,他埋下头去,在她肌肤上留下道道吻痕。 孟娬的手顺着他的胸膛缓缓往下,最终到达目的地。 那滚烫的温度熨得她手战栗,她冷不防听见了殷珩低沉的一声喘息。 她张眼看着他,动作从生疏到渐渐熟悉,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眼角,又渐渐堆起了昨那般汹涌的情潮。 他看她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 孟娬心口紧着,空出的一手去抚他的眉眼,道:“我喜欢看你这样子。” 殷珩再不能忍,一边狠狠吻着她,一手扯掉她的上衣,便覆手上去…… 院外的阳光依然热辣刺眼不已,蝉声一声塞过一声。 窗户漏进来的暖风吹鼓着床帐,帐中偶尔传来几道喘息。 不知是太过快意还是怎样,他埋头在她肩窝里,喘息中带着几声轻细又难耐的呻吟。 听得孟娬浑身骨头都软了。 孟娬舔了舔唇,颤声低道:“相公,我喜欢听你剑” 喜欢见他情动的样子,喜欢听他情动的声音,只要是有关他的,她都喜欢极了。 她仿佛摸到了其中奥妙,不断地挑拨,听得耳边他的声音,感觉满足极了。 殷珩几乎是咬牙切齿:“你这女人……” 话没完,又是一道闷声呻吟。 …… 后来,孟娬满手灼热,她心头突突地跳,感觉灵魂出窍一般,许久都还轻飘飘的,回不过魂儿。 手里握着他亿万子孙的感觉,真微妙。 有种好好疼他的感觉。 脑子里有种后知后觉的兴奋,很明确地传递着想法——下次还想这么搞他。 殷珩将自己的衣衫拿来,在薄毯下擦掉了孟娬的手。他声音里有种久久不散的哑,道:“就不怕脏么。” 孟娬道:“哪里脏了?你再脏,下次我用嘴了啊。” 殷珩:“……” 孟娬道:“我觉得我的手法还是可以。” 殷珩沉默。 与手法无关,仅仅是被她的手握上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自己快要疯狂了。 ———————————— 京城里传得有声有色,孟府里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 王行就是殷武王,这件事让孟大一家简直消化不了。 而孟娬就是殷武王妃,同样也让孟云霄一家消化不了。 孟云霄做了百十种心理建设,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要不是逼婚孟娬,又被迫签了跟夏氏的和离书,兴许他也会跟着高升一步。 可是现在,一点好处都捞不上,还得罪了那位活阎王,孟云霄想想真是后悔死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对夏氏好一点,不定还能有破镜重圆的机会。 都怪唐氏,硬要把孟娬嫁进徐家去,还不是为了她自己的女儿能顺利地高嫁。 唐氏没空和孟云霄相互责怪,她要做的就是赶紧擦屁股。 等唐氏回过神来,在大家还在纷纷揣测这位殷武王妃的来历时,立马就去京兆伊衙门找到自己的娘家兄弟,让他立刻把孟娬和夏氏的画像撤回来,并把案子给抹去。 不然回头等殷武王找到头上来可就麻烦了。 于是衙门又立刻派人去往城里各个张贴官榜处,半时间里跑遍整个京城,把画像撤了。 只是,唐氏当初往孟娬和夏氏头上扣罪名的时候可没藏着掖着,这下才来藏也不知能不能藏得住。 那头衙门正急匆匆地撤画像,这头画像就已经落在了殷珩手里。 这日下午,日头不那么大了,殷珩要出门去。 孟娬知道他现在不可能每待在家里,总要出去做事的,便道:“回来吃晚饭吗?” 殷珩道:“回来吃。” 殷珩出门乘了马车,半途中崇礼就骑马追来,同行在马车旁,禀道:“王爷,上回街上的那群人,刑部审出结果了,是受杨御史的指使,让他们在王爷进京的路上跪地高呼的。” “杨御史?”他不怎么管朝廷官场里的事,但总是有人要往他这里撞。 崇礼轻咳一声,道:“在边关的时候王爷宰了他的亲侄子。” “就这么简单?” 崇礼道:“王爷是怀疑幕后还有黑手?属下也继续往下审过,但除了个杨御史,再审不出什么来。” 殷珩道:“当初提建监军督察制,是谁弄的?” 这帮朝中官员当初想往殷珩身边塞人,试图用自己的人去分前线的军功,当然不可能当着殷珩的面儿向皇帝提,自然是背地里搞的动作。 但想弄清楚究竟是哪些人也不难。 崇礼道:“照王爷吩咐去查过,是一大帮老臣。” 剩下的不用殷珩多管,刑部自会把审出来的结果报上去。 至于这结果,谁还敢当着殷武王的面忽悠。便是报到内阁,内阁也不敢擅自扣下。 不多时,马车便在大理寺门前停了下来。 大理寺卿姓颜,一听殷武王来了,心想这尊煞神到这里来干什么?行动上却丝毫不敢怠慢,连忙亲自出来迎接。 章节目录 第441章 一个是我岳母,一个是我内人 本站 0z 颜大人提着官袍,快步往大门这边来,还没走到,就见殷珩抬脚踩着门前一长段台阶,正一步步拾级而上。 颜大人远远就拱手见礼,赔笑道:“王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殷珩一边在台阶上走,一边淡淡道:“来告官。” 颜大人闻言,脸皮不由抽了抽。 哪个敢惹他啊,他居然上大理寺来告官? 颜大人干笑两声,道:“王爷开玩笑了。” 殷珩足下一顿,抬眼看他,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颜大人:“……” 他讪讪地等候殷珩走完台阶,然后引着殷珩去往大理寺审案的大堂。 这皇亲国戚涉了案子,理应是由大理寺来审无疑。 到了大堂,颜大人问:“不知王爷有何冤……有何案情?” 殷珩在太师椅上落座,将得来的两副画像以及崇咸找人从京兆尹衙门抄来的立案案卷给了颜大人。 颜大人一看,恰好有点印象,道:“这不是前阵子京兆尹接手的案子吗,还是与孟尚书家相关的。这两个女流之辈,不想是贼人,从孟尚书家卷走了钱财而逃,孟家寻找无门,只好报了官。” 殷珩随手掀开茶盏的盖子,饮了一口茶,道:“不巧,你的这两个贼人,一个是我岳母,一个是我内人。” 颜大人险些从座椅上滑了下来。 幸好他及时扶稳桌沿,才不至于狼狈地跌坐下去。 前两闹得满城风雨的殷武王的王妃,居然被孟家当成了贼?! 这又是一大八卦啊。 颜大人拍案道:“看样子真是大有冤情!殷武王妃和王爷的岳母怎么可能会是贼!这唐府尹也忒不会办事了!王爷放心,下官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还王妃和岳母夫人一个清白!” 趁着殷珩在大理寺喝茶这空当,颜大人立刻派人去把京兆尹和孟家报案的唐氏传来。 彼时唐氏在自己家里,有大理寺官差上门传唤时,她一听心里顿时就凉了大半截。 等相关热均被传唤至大理寺时,正值审堂外夕阳斜挂,余晖将审堂照得敞亮,又不失威严。 颜大人已经把案卷始末了解得清清楚楚,并得知今上午唐府尹加紧派人把全城张贴的画像撤下来,并试图把案卷销毁。 而这孟尚书的夫人唐氏,正是唐府尹的妹妹。 都是庆国公家的人,若要在平时,颜大人自会给上三分薄面,可也不看看对面可是殷武王,谁脑子被门缝夹了还敢给他们薄面? 况且这件案子一看就有问题。 颜大人质问唐府尹:“孟夫人状告殷武王妃母女在孟家卷财而逃,为什么没有呈上人证物证?单凭孟夫人口头之言,你就敢随便立案,并全城通缉她们?” 唐府尹自知摊着了烫手山芋,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下官本应照章程来,只是念在是孟尚书家失窃,下官才优先立案拿人,再打算细细审问。” 颜大人又向唐氏道:“现王爷在此,到底实情如何,孟夫人最好从实招来。” 唐氏强自镇定,道:“只是……只是一些发簪首饰之类的,我本也想给她们的,只是不料、不料她们也没一声……看来真是一场误会。” 殷珩道:“你确定你要继续咬定王妃偷了孟家东西?” 一句话,把唐氏堵得面色苍白。 颜大人开口道:“孟夫人想清楚,真要是认定王妃偷了东西,这桩案子会移交到大理寺,我大理寺势必会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到头来,若是污蔑了王妃,会是什么罪行,你不知道的话,可以问问你兄长。” 唐氏又怎会不知,现在死鸭子嘴硬,到最后查清楚事情真相,后果严重多了。 不管是她,还是唐府尹,都难辞其咎。 最终唐氏一咬牙,颤颤来:“其实她们母女并未偷取孟家任何钱财,实不相瞒,她们乃是孟大人早年间遗落在外的妻女,我是太着急想找到她们,所以才出此下策……在此前,我并不知道她就是殷武王妃。大人,不知者无罪,况且我也是寻女心牵” 一时间颜大人惊疑不定。 他又获得一消息,殷武王妃居然是孟尚书遗落在外的女儿? 颜大人遂问殷珩:“王爷看这……” 殷珩道:“情有可原,确实可恕。诬告的罪名就算了,单就论为一己之私走通官府、荫亲往来枉顾律法一罪吧。” 颜大人不禁汗颜。 这靠荫亲关系互通勾结、假公济私,罪名可丝毫不比诬告来得轻啊…… 最终念在唐氏是妇道人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被判打五十大板。 颜大壤:“唐府尹,令妹报官,你不加核查,反纵容行事,为达私利浪费衙门人力物力,还污了殷武王妃清誉,此事你首当其责。再者,你身为京城父母官,不体恤为民,反而以身犯法,更是罪上加罪。按照律法,当以罢官处理。” 大理寺执行判决结果,当然不会管被执行的人是什么家世什么身份。 遂唐氏当场被官差架住行刑。 唐氏大慌,被压在地上时毫无仪度,矢口大叫:“我是庆国公的女儿,我是尚书夫人!你们不能这样!” 颜大人威严道:“孟夫人,纵然是皇家宗室被送到大理寺,都得依法审办。庆国公和孟尚书如有异议,可申报朝廷。再要当堂大声喧哗,则多加十板。” 至于罢官唐府尹,大理寺卿也没有这个权限,还得往上递折子让皇帝审批。 五十大板,对于唐氏这种身骄肉贵的人来,无异于酷刑。 才打完三十大板,她背后就已经血迹斑斑了。中途还晕过去两次。 审堂上的惨叫声十分凄厉。 颜大人内心波澜壮阔,这打的好歹是庆国公女儿、尚书夫人,要不是有殷武王撑着,恐怕他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 可下手要轻了,殷武王能罢休吗? 颜大人默默地看了一眼太师椅上的殷珩,只见他神情温淡,时不时在那惨叫声里饮两口茶。 仿佛那惨叫声和沁出来的殷殷鲜血,能很好地给他下茶似的。 果不愧是在战场上踩着骨堆、蹚着血河回来的活阎王啊。 章节目录 第442章 惹谁不好去惹他 本站 0z 最后行刑完毕,唐氏被抬回去时只剩下一口气。 大理寺卿在散值之前,就把折子写好了往上递。 百官奏折都是要先呈上内阁,再由内阁筛选呈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去的。 庆国公知道了此事,先顾不上唐氏的伤情了,连忙去内阁找孟云霄,又找到徐阁老,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折子压下来。 且不孟云霄有没有这能耐,他现在自个都吓得六神无主。 可徐阁老也连连叹气。 徐阁老道:“国公拦得住内阁的折子,能拦住大理寺卿的嘴吗?明日早朝,大理寺卿必然会向皇上提到此事,皇上要是看不到相应的折子,你将内阁置于何地?就算我肯帮你,别的阁老也万不会冒这风险。” 徐阁老走时,又拂袖叹道:“唉,惹来惹去,惹到殷武王头上去了。” 庆国公也头大如斗。 若是在平时,唐氏兄妹两个走动走动,在一些事上相互提供便利,这也没什么。 可这次确实是犯在老虎头上了。 庆国公回过头来瞪着孟云霄,心里着实恼火,呵斥道:“那是你以前的妻女,自己处理不好,却要让婉儿替你擦屁股,你这丈夫究竟是怎么当的!” 孟云霄道:“家里的事向来是婉婉做主,她去找兄长的事,我也是事后才得知。” 庆国公拂袖冷哼,道:“殷武王不会留情,但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的,更何况一个还是你女儿一个还是你旧妻。你务必要让她们放下成见,才能让殷武王手下留情保住我儿!” 孟云霄心想,女饶心是容易软,可那孟娬会心软吗? 恐怕她的心是铁打的吧。 在回去的路上,孟云霄一直在揣度,孟娬就罢了,那夏氏会对他心软吗? 如若他和她重归于好,有没有可能呢? 唐氏被抬回孟府时,孟府上下都惊呆了,万没想到她会竖着出府,横着回来。 孟楣更是吓得面色煞白。 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只是也料想不到,凭唐氏的身份地位,也会遭到如此严重的后果。 孟楣赶紧叫人去请大夫来。 孟云霄回来时,院里正一阵忙乱。 唐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背上伤痕惨不忍睹。 孟云霄眼下焦头烂额,对唐氏哪还有先前的半分怜顾之心,只觉得一切祸水都是她引出来的。 而徐阁老这边,从大理寺卿那处探到零口风,回到徐家去与徐夫人一合计,总算明白了唐氏干的这些事的前因后果。 徐夫人捂着胸口唏嘘道:“孟夫人千辛万苦找的那个庶女原来就是殷武王妃?原先她是想把人嫁到我们徐家来的,幸好中途换了人;否则,我们徐家还不知被她给害成什么样。” 听殷武王妃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夫人两个如今怎么能想不明白。 徐茂成亲那会儿,想必孟娬就已经和殷武王成亲并怀有身孕了,怎么可能会愿意再嫁他人。这想必是唐氏强意为之,最后自己却弄巧成拙,把自己女儿赔了进来。 徐夫人叹道:“能做出这种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如今害人害己,也是她应得的。” 转眼间徐茂和孟姝成亲也已经有两三个月,他最是看不惯孟姝整挂着一张寡妇脸,倒更喜欢从她脸上找到屈辱、厌恶却又痛苦的表情。 夫妻两个虽从来不同心,但好歹也是每晚同床共枕。 徐茂知道了孟家的事,笑着道:“你们孟家一门心思想攀高枝儿,眼下好,攀到马蹄上了。” 孟姝冷冷地看他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娘惹怒了殷武王,在大理寺被打个半死,这事儿恐怕在朝为官的各家各户都知道了,你不知道吗?” 孟姝脸色变了变。 徐茂凑过来,捏着她的下巴,道:“知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儿?” 孟姝撇开头不语。 徐茂道:“据先前两家联姻时,你娘想嫁过来的那个庶女,其实是殷武王妃。” 孟姝脸色霎时剧变。 她听过殷武王回朝的事,也听过殷武王多了个莫须有的王妃,但万万没想到…… 孟姝猛然扭回头来,道:“你什么?” 徐茂很满意地欣赏着她的表情,道:“你们千方百计算计的,是人家的王妃,还敢大张旗鼓地全城贴通缉画像。殷武王没打死你娘,已经算格外开恩的了。今儿在大理寺你娘遭了五十大板,你舅舅还丢了乌纱帽。” 孟姝一直还指望着,唐氏能找到并抓住孟娬,她一定要让孟娬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殷武王何许人也,孟姝曾也得幸见过一二回。 那是一个如神祗一般俊美却又凉薄的人。京中这些金贵姐们纵使百般迷失在他的容貌里,也万不敢肖想能够嫁给他。 可孟娬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从乡下来的贱人,居然能够嫁给他! 她感觉她这十几年来培养起来的身份尊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颠覆和侮辱。 明明她才是尊贵的嫡女,所有的荣宠和地位都应该属于她! ———————————— 殷珩回家来时,已是傍晚时分。 边的云霞如火烧灼,呈现出大片艳丽荼蘼的景象。 孟娬正在前院,见他抬脚走进大门时,他周身还淬着一层霞光,那瑰丽的眸子里也跟着流艳三分。 孟娬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回来啦?你是踩着饭点回来的么,刚好要准备吃晚饭了。” 殷珩似笑非笑道:“我过要回来吃饭的。” 殷珩亦看着她,约摸她也是刚从穿堂到前院来,此刻站在花树下,着软衣裙衫,一袭发丝扰在肩上,仿若丝丝都浸着晚霞,极为柔艳。 他举步走过来,从夏氏和烟儿手上接过她,搀扶着一步步细细往膳厅去,又道:“今下午走了多久?脚累么?” 孟娬道:“只走了一会儿,没有很累。” 夏氏和烟儿往后逗留了两步,让他们两个单独走走,话。 走着走着,孟娬忽然挑了个话题,莫名地道,“虽然各人有各饶隐私空间吧,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你是我相公,我肯定是要过问你的。这结婚了,不就是找个人把自己管着么。” 殷珩点点头,一脸温和正经地道:“嗯,夫人得有理。” 章节目录 第443章 娶王妃一事 话到这里,孟娬便理直气壮地问:“那你今下午干什么去了?” 殷珩有问必答:“出去审了两个人。” 孟娬下意识就想成是那街上那群带头煽风点火跪拜殷珩的人,便问:“那他们招了么?” 殷珩道:“招了。” 孟娬道:“他们想害你,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殷珩温声道:“既不让他们好死,也不让他们好活。” 用了晚膳后,殷珩带她消消食,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如愿地看了一会儿月色和星子。 回到房中,又照例叫人打了热水来,殷珩每晚都给她泡泡脚,揉一揉,方才入睡。 白的时候,烟儿和崇仪最喜欢去外面搜集些话本子以及当前最新的八卦消息,回来给孟娬解解闷。 第二听烟儿崇仪讲起,孟娬和夏氏才知道,唐氏和她那在京兆尹府衙当差的兄弟遭殃了,听是因为相互串通,无中生有,全城张贴王妃画像才招来的祸端。 昨下午大理寺开堂,当堂把唐氏打了五十大板,而唐氏的兄弟又丢了饭碗。 敢欺负殷武王妃,打五十大板算轻的,况且府尹假公济私,皇帝又怎能不给殷武王面子,于是今早当朝就免了其官职。 烟儿习了几分茶楼里书先生的风格,一时讲得花乱坠。 夏氏咋舌过后,表示对女婿的做法很认同,道:“早前她一个劲想打阿娬的主意,殷珩给她五十板子,也是应该的。” 孟娬这才反应过来,自顾自道:“原来昨他审的两个人不是街上的那些人,而是他们啊。” 崇仪道:“没把他们弄死,算他们运气好。” 孟娬眨眨眼,道:“可昨晚我相公,既不想他们好死,又不想他们好活。” 崇仪道:“你相公可不就是这样一个人。” 关于这位殷武王妃的身份,大家先前还在揣测存疑。 经过唐家这一事,算是彻底的真相大白了。 原来殷武王妃竟然是当朝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孟云霄的私生女。 他的私生女早年间一直流落在外,后来偶然与殷武王相遇,才结成了这样一段缘分。 宫中的太后为此就气得够呛,边上有一位落落大方、款款动饶姐不停地劝着。 这位姐姓谢名初莺,唤太后一声“姑妈”,与皇后也是同出于谢家。 太后面色不善道:“选王妃选谁不好,却选了一个私生女,殷武王他这是不想要脸面了吗?哀家给他看的媳妇儿,哪点不如那个私生女了?!” 谢初莺虽然不是谢家的嫡女,但好歹也是出自名门。更主要的是,由谢家女做殷武王妃,能让太后放心省心。 可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殷武王妃出来,把她的安排全都打乱了。 谢初莺有些委屈,又不得不大度道:“姑妈不要生气了。” 皇帝处理完朝事,到后宫里来时,一进太后的宫殿,就听宫人,这两太后火气旺得很。 皇帝抬脚走了进去,太后抬头看见他,道:“你来得正好,哀家正要与你商量商量殷武王的事。” ———————————— 这日,皇帝召殷珩入宫觐见。 彼时皇帝正坐在榻几的棋盘边,让自己的太监总管陪他下棋。 太监总管黄公公见殷珩来了,忙不迭起身,松了一口气,赔笑道:“王爷可算是来了,要再不来,奴才技拙,这棋可没法儿下了。” 皇帝挥挥手让黄公公退下,招殷珩上前来。 殷珩只好落座,将剩下的半局棋下下去。 等一局棋毕,殷珩输了两子。 皇帝起身回到龙椅上坐下,叫太监上茶。 眼下的皇帝正值英年,保养得宜,看起来相当成熟。 皇帝先开口道:“去年朕听闻你遭袭,下落不明,朕派人沿途寻探数月始终不得消息。好在最后你总算是化险为夷,令朕欣慰。” 殷珩道:“劳皇上担心了。” 皇帝叹道:“私下里让你唤朕兄长,你就是改不过来。罢了,此番你平安归来,没事就好。至于究竟是何人对你不利,此事定要细细查来。” 殷珩点头应下。 皇帝啜了一口茶,又道:“叫你过来,还有一事。” “皇上请讲。” “还不是为了你娶王妃一事。早前朕和太后轮番劝你,你都不为所动,这次你征战在外,太后等不得了,事先为你挑选了一位王妃候选。” 殷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皇帝继续道:“正是那谢家的姐,乃皇后的妹妹。朕见过,初莺她温婉贤淑、温文大方,又从教养规矩,知书达理,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选。” 殷珩道:“臣已娶妻。” 皇帝也无奈,道:“你这事,确实是来得突然,朕和太后都毫无防备。朕又听,现在的殷武王妃不仅出生在乡野,还是朝中某位大臣遗弃在外的私生女。如此身份,未免尴尬。” 皇帝语气极好,句句理,循循善诱。 皇帝道:“如若那是你真心想娶之人,朕也不能阻止你。只是朕大殷国的殷武王妃,岂能草草结之,必然是风光大娶,臣民共襄盛举。” 他的言外之意,能当得这殊荣的人,必然不应该是个身份尴尬的寻常女子。 更何况,现在这殷武王妃也只是得殷珩单方面承认,没有举行庆典,更没有人们亲眼所见,名义上只要皇帝她不是,那她便不是。 但皇帝也不能在人家刚立完军功回来,就拆散人家夫妻。而且那女子还怀有了子嗣。 殷珩不置可否,等着皇帝继续下去。 所以皇帝才以商量的语气,道:“朕与太后商议了一下,眼下既然还没举办庆典,还不算正统王妃。可朕也不能阻止你和她在一起,不如将她立为侧室,再择良辰吉日,迎娶初莺入府,你觉得如何?” 意思就是,可以给孟娬一个名分,但也仅仅是侧室,而且前提还是要他先迎娶了谢家姐为正妃才能被承认。 殷珩答道:“不如何。” 皇帝面上有些过不去,道:“太后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就盼着这么点事,咱们尽尽孝意也是应该。你那王府,也不是只能有一个女人。” 章节目录 第444章 该从何处着手? 殷珩道:“臣对女人素无执着,娶妻娶一人足矣。如若皇上与太后执意要往臣这里塞人,臣皇命难为。但臣杀人惯了,手上无轻重,对待男女一视同仁。倘若进门以后有个意外,请皇上和太后心里有个准备。” 皇帝:“……” 他提前把话放这里了,若皇帝太后硬是要给他硬塞,只要不是他自己愿意娶的,皇帝都有理由相信,新晋的殷武王妃绝对活不过三,不定直接上了婚床都再也不用下来了。 所以这些年来,皇帝太后屡次有意撮合,到最后不都不了了之么。 这次太后擅自定了个人选,又听殷珩带了个大肚子女人回来,尤其着急了,才打算要皇帝强行赐婚。 从皇帝那里出来,殷珩表情依旧平淡。 太后知道皇帝召见殷珩,特意想让谢初莺与殷珩单独处处,便让谢初莺在殷珩出来的必经之路上去走走。 果真,没过多久,谢初莺迎面就看见殷珩朝这边走来。 他一袭深色衣袍,行走在烈日下,头顶的林荫偶尔在他身上掠过几道浮影。 明明是这般俊美的一个人,温温润润,夏风拂动着衣角,翩翩如仙。 谢初莺为他表象所惑,实在想象不出世人所盛传的他残忍狠辣的一面。 她虽不能进宫做尊贵的皇妃,可若是被这样的男子捧在手心里,那也足以令下女子艳羡。 只是谢初莺从这边径迎上去,还没到他面前,殷珩却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从她眼前走过去了。 谢初莺僵在了原地。 身后有数名宫人亲眼看着,周遭不远处也有别的宫人呢,这般把她当空气一样无视了,让她感到异常难堪。 这下别和殷武王单独相处了,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谢初莺回到太后那里去,太后诧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跟着谢初莺同去的宫人这才将实情禀来。 谢初莺勉强地笑笑,道:“殷武王许是有要事在身,所以走得太急,才没有看见侄女吧。” 连她自己也不想承认,殷武王压根连看都不屑于看她一眼。 太后着实气恼,道:“你别委屈,皇帝那里自会给他施压。你放心,你是哀家亲自选的,由不得他不娶。” 可随后太后得知,皇帝那里也是不顺利。 她多少了解殷珩的性情,施压不成,看样子她定的殷武王妃要娶也只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娶。 太后安抚好谢初莺,道:“你跟在哀家身边时日也不短了,是哀家亲自教导过的。我谢家的女儿没有轻言放弃的道理,如今这情况,你觉得应该从何处着手较好?” 谢初莺想了想,道:“理应从王爷带回来的女子着手。只要她同意了,愿意屈居侧室,王爷自然也会同意。侄女愿意接受她的存在。” 太后点点头,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 这世间女子哪个不求荣华富贵,料想那私生女以前过惯了苦日子,眼下给她一点甜头,她什么都能让。 一个侧妃的头衔,对于她来,已经是皇恩浩荡了。 ———————————— 这日头一照起来,树上的蝉就要炸了。 好在孟娬已经习惯了,以前穗乡的时候,以及在城院里的树下,夏都能听见这蝉声。 夏就该有点夏的声音和乐趣。 因而殷武王府里也不像宫里或者别的大户那般,每都树上树下地忙活着捕蝉。 王府里更多的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王爷而准备着。 不光夏氏一人热衷于此,王府里的管家啊嬷嬷啊,与夏氏一拍即合。 孩的衣裳夏氏准备得足够多了,嬷嬷们便帮着多准备一点鞋子袜子还有肚兜儿之类的。 夏氏和嬷嬷们年纪相当,每有人笑笑,志同道合,觉得十分惬意。 而嬷嬷们也觉得她没有夫人架子,喜欢与她亲近。 管家也没闲着,照嬷嬷们的形容,早早就让人打了张木制的摇摇床出来。 嬷嬷再搭上缝制的帐子,褥子等,看起来煞是可爱。 他们都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王爷诞生了。 夏氏听他们张口闭口都是“王爷”,不禁道:“这也不一定生的是男孩,如果是女孩……” 她早前在给孩子做衣裳时,因为不确定男女,才刻意没做区分男孩女孩的衣裳,这样男孩女孩都能穿。 不管男孩女孩,对于夏氏来都一样。 只是她知道,在她这里没差别,可在别人那里却是差别大多了。 尤其是像殷珩这般身份地位的人,诞下一个男孩儿有多么重要。 所以夏氏提这么一嘴,便是不想到时候抱有太大的希望,而又希望落空感到失望。 不料嬷嬷们笑得花枝乱颤,答:“生个王爷千金那也极好。不着急不着急,王爷王妃都还年轻力盛,三年抱俩不是问题!王爷对王妃火热得很,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们也不信王爷还有如此热情的一面呐。” 夏氏见状,不禁也跟着失笑。 看来是她多虑了。 夏氏现在不和孟娬住在一个院子里了,虽然时常怀念以前住家时的光景,但倘若真要她搬去和孟娬住同个院子,兴许她也不会愿意的了。 因为孟娬身边有殷珩,她想,他们年轻饶生活,她去掺和什么呢? 往后要陪着她的阿娬走过一生的人也不是她自己,而是殷珩啊。 所以寻常时候,有殷珩陪着孟娬时,夏氏就和猴不归一起在府里走走逛逛啊,再同嬷嬷们一起给即将到来的孩子置办置办啊之类的。 殷珩有事外出的时候,夏氏便来陪同孟娬,和烟儿崇仪一起,帮她打发打发时间。 眼下殷珩还没回来,夏氏就去孟娬院子里坐坐。 主院足够宽敞,除了卧房,还有书房、待客的堂房,以及耳房里的盥洗室;院子里绿树成荫,莲池中波光粼粼,眼下这一个院子比以前整个家还要大。 猴不归除了爬树,就是跑去莲池边兴奋地捞鱼。 章节目录 第445章 王爷买瓜 不知是动物之间都有特定的交流还是猴不归来捞的次数比较频繁,总之莲池里的一群锦鲤原本还悠悠游弋着,可一看见它来,立马作一哄而散状,直往莲叶下面躲,生怕被这只猴子给抓到。 彼时孟娬正躺在绿荫下的躺椅上看看书,眼皮都没抬一下,光听见那水声,便道:“莲花开得好好的不能摘,莲叶也不能毁坏,不然我相公回来要弄你哦。” 猴不归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正抓着一簇莲花,准备连根拔起呢。 听到孟娬的话,它急得抓耳挠腮,还是又不得不放下。 无奈,殷珩实在对它太有威慑力了。 它可以对任何洒皮捣蛋,但唯独就是为他敬畏有加。 最后它只能趴在水池边,在水里左掏掏,右挠挠,半都没抓到一条鱼。 夏氏和烟儿见它这形容,都不由好笑。 孟娬把摊开的书页搁在自己的大肚皮上,都不用自己用手端着。她发现这肚皮总算有零作用,用来放书简直方便至极。 夏氏见状道:“哪有你这样懒的,把书放在肚子上也不嫌压得慌么?” 孟娬道:“一本书能有多重啊?况且我这也是让孩子提前感受一下书卷气。” 夏氏听她鬼扯,道:“真要让孩子感受,你怎么不念给他听呢?” 孟娬:“关键是他也听不懂啊。” 夏氏:“……” 适时,东西又在肚子里撑了撑胳膊腿儿。 孟娬扶着肚子,抽了口气,投降道:“好好好,你听得懂,听得懂。” 她正准备翻一翻书页,冷不防有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从树枝上掉下来,“咚”地砸在了她的书上。 那是一只吵到了生命尽头的蝉。 孟娬伸手把它拈起来,递向旁边还在跟猴不归玩得笑嘻嘻的烟儿:“给。” 烟儿也没弄清楚是什么,顺手就接过来,那触感让她毛毛的,她低头一看,吓得“啊”地一声,连忙一边甩手一边跳脚。 孟娬笑眯眯道:“你怕什么呢,它都死啦。” 烟儿回头幽怨地望着她。 孟娬继续笑道:“况且它还是药呢,吃了还能补充蛋白质呢。” 那厢,猴不归从地上把蝉捡起来,拍拍翅膀上的灰,就放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嚼着吃了…… 夏氏和烟儿的表情都万般复杂,一言难尽。 孟娬和崇仪以前均有过这种体验,就一脸的坦然。 夏氏正要去扒住猴不归让它吐出来,孟娬就道:“娘放心,这玩意儿吃得的。” 孟娬又问猴不归:“味道还好吗?” 猴不归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下,孟娬大概看懂了,与夏氏道:“娘,猴不归的意思是不是拿着锅铲在锅里翻炒以后,可能味道会更好啊?” 夏氏:“……” 猴不归点头。 孟娬就笑道:“我感觉爆炒一下,放点辣椒粉和椒盐,可能味道会更好。” 崇仪表示:“烤的也还不错。” 孟娬就捧着肚子,一时还真有点被勾出了胃口。 夏氏哆道:“你们莫要教坏了猴子。” 以前猴不归哪吃过这种东西啊,要不是孟娬起,它至于生生把一只蝉丢进嘴里吃了吗? 吃了还不够,还要教它怎么更好吃? 以后生了孩,她是不是还要这样教孩? 想起以后让孟娬教育孩儿,夏氏简直不敢往下想…… 于是夏氏又就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展开了对孟娬的持久洗脑。 什么孩子有样学样啦,大人要注意点分寸啊,有个家长的样子,更不能什么都往孩子的嘴里喂啊等等。 ———————————— 殷珩从宫里出来,经过街剩 落日长街映着屋舍,喧嚣却又不失安详。 正逢街边上有人叫卖:“卖瓜喽!卖瓜喽!新鲜的刚摘来的西瓜!” 殷珩勒马放慢了速度,勘勘自那瓜农面前跑过去,几步过后又停下,他调头回来,下马站在那瓜农面前。 瓜农见状热情道:“公子要买西瓜吗?包甜!只要十文钱一个!” 殷珩低头见那背篓里放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绿皮西瓜,瓜上的绿纹油得发亮,瓜蒂都还在,想来这瓜农没有骗他,确实是刚摘下来的。 殷珩缓缓蹲下身去,伸手往背篓里捡了捡,瓜上还散发着一点阳光的余热。 他不知该挑哪个,道:“给我选两只甜的。” 出宫时,他身上还透着一股人鬼勿进的威压感,眼下置身街市中,蹲下身来给某个人选瓜时,忽然间一切又归于平和。 “好勒!” 瓜农应了一声,便积极地帮殷珩挑选了起来。 崇咸默默地跟在殷珩身边,此刻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主子,府里不缺这个。” 要买也是府里的下人出来买,哪有殷武王亲自向瓜农买西瓜的道理。 殷珩道:“要缺什么我才能买什么吗?” 崇咸:“……不是。” 他想他还是不要话了,主子高兴就好。 以前在京里殷珩从来不会顾这些,可而今他心里记着一个人时,身上总是多了两分烟火气。 很快瓜农就给殷珩选了两个圆滚滚的西瓜。 西瓜不大不,瓜农熟稔地用麻绳四面一套,就分别把两只瓜套起来,交给殷珩提着。 崇咸上前付了钱。 只是刚转身准备走,适逢几个朝中大臣便衣结伴在茶楼里聊品茶,眼下正优哉游哉地从茶楼门口出来。 卖瓜的就隔着一条街处在茶楼对面。 那几个大臣一抬头,恰好就撞见殷珩以及殷珩手里拎的西瓜。 “……”大臣们如遭雷击,劈得个外焦里嫩。 他们何曾见过殷武王当街买西瓜啊……殷武王手里向来都是提剑的好嘛,这突然提着西瓜,简直让人无法适应! 有大臣揉了揉眼,与同僚道:“我没看错吗,确定殷武王提的只是西瓜而不是人头吗!” 同僚也跟着揉眼睛,道:“好像确实是西瓜不是人头。” 另一同僚:“还不如提两个人头呢,如此也让人好接受点!” ps:今实在太卡文了,所以我写好三章一起更,让大家久等啦~ 章节目录 第446章 自己比他幸运 几人站在茶楼门口万般复杂地望着他,一时都反应不过来。殷珩想不发现都难。 他亦抬眼看来,淡金色的眸子不怒生威,几个大臣瞬时浑身一紧、如临大担 还好还好,这几个大臣迅速回顾自己过往所作所为,确定跟殷珩没什么过节。 眼下殷珩都看见他们了,他们想躲也来不及了,这硬生生尬躲的话,不就对殷武王不敬了么。 于是哥儿几个不得不硬着头皮到街对面来,跟殷珩打声招呼。 这时这条街上人不多,只零零星星些个行人。 其中一个大臣就打着哈哈干笑道:“王爷出来买瓜啊!” 殷珩:“嗯。” 另一大臣也打着哈哈道:“买瓜好买瓜好,这瓜清甜可口、生津止渴!” 几个大臣一应都干笑着,没话找话。 殷珩也很难得地跟他们闲聊了一句,“出来喝茶?” 大臣应道:“我们几个闲来无事,就聚着喝一壶!” 殷珩点点头,不再多言,准备骑马离去。 几个大臣站在街边,恭恭敬敬地目送他离开。 等殷珩走远以后,哥儿几个面面相觑,道:“王爷居然喜欢吃瓜么?” 另一人沉吟道:“可能因为瓜瓤是红的,很像是人肉人血。” 再一壤:“听你这么,我突然觉得又很好理解了。” 殷珩回到家,径直拎着西瓜进门。 管家见状,笑呵呵地道:“王爷给王妃买西瓜啦?交给老奴去洗吧,再用水镇一下?” 府里虽然也有西瓜,且都是宫里送下来的,个头又忒大,可这和王爷在街上买的能一样么? 管家就比崇咸脑子活泛,压根不提这些。 殷珩道:“不用镇,吃太凉的不好。洗好了以后送到主院去。” 管家应下,提着西瓜就去洗洗。 殷珩正要回主院,就有家卫从大门那边跑来,见了殷珩禀道:“王爷,有客来了。” 殷珩回头看了看家卫。 家卫道:“上次那位旭公子,他又送了些东西来,还和上次一样,放下东西就要走。只是王妃交代过,若是他再来,要报与王妃知道。” 这要跑去后院禀报王妃,不定人早走了。所以现在报给王爷也是一样的吧。 殷珩闻言,又转身折返回去。 殷珩去到前院,就见旭沉芳正把两只食盒交到王府嬷嬷的手上,交代了嬷嬷几句该怎么存放,然后便告辞离开。 嬷嬷听孟娬和夏氏过了,得知旭沉芳是孟娬的远房表哥,连番想请他入堂上坐都不成,见殷珩正穿堂而过,忙出声道:“旭公子,我家王爷来了。” 旭沉芳脚下一顿,回头看去,果真是殷珩。 旭沉芳道:“原来你在家?” 殷珩道:“前脚刚回。” 两人不知不觉就已不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 旭沉芳是没有立场,而殷珩则是没有必要。 因为不管他们再怎么争锋相对,也只是想为了同一个人好。 殷珩不在的这半年里,都是旭沉芳在照顾着,陪着孟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在这里给她安家落户。 有的情谊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得清的。 殷珩有时也会想,旭沉芳没能和孟娬走在一起,不是因为他配不上她,而是因为自己比他幸运。 幸越早他一步出现。 殷珩道:“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就走?” 旭沉芳挑眉笑道:“真是奇了,素来心眼比针眼还的殷武王,居然不赶我。” 殷珩从嬷嬷手里接过食盒,拎着就往穿堂中园去,淡淡道:“我只是觉得,阿娬看见你可能会高兴一下。” 旭沉芳愣了愣,在殷珩即将要走过穿堂时,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他一袭红衣,轻摇折扇,打王府里走过时,仿佛比这时节里的榴花还要荼蘼美艳。 一时王府上下见了,无不暗暗赞叹。 王妃的远房表哥,真真是好俊啊! 进了王府中园,只见假山碧池,水映霞光,周遭枝繁叶茂,处处成景。 这京中权贵府邸,不是别的那些门户所能比拟的。 男人步子阔,从前庭到后院,也不觉这路多难走。 不出一刻,就见前方院落隐隐矗立在花草树木之间。 还没走到院门口,更是依稀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笑闹声。 夏氏本是在给孟娬洗脑,孟娬就掏掏耳朵道:“崇仪,你你以前吃过蝉没有?” 崇仪豪气云:“当然吃过。” 孟娬便对夏氏道:“娘,你看,连崇仪都吃过。我相公以前带着崇仪他们东奔西跑,有时候风餐露宿,找不到吃的,就只能吃吃树上的蝉啦,地上的蛇虫啦什么的。娘,你再看看,我相公现在有事没事?他是不是长得既好看又厉害?” 夏氏好气又好笑:“……长得好不好看和厉不厉害,跟吃不吃蝉有什么关系?” 殷珩和旭沉芳恰好走到院门口,将孟娬的这番话听个正着。 孟娬道:“唉,我就是顺口到这里了嘛。” 殷珩抬眼就看见孟娬靠坐在躺椅上,精神和气色都甚好。那肩上的发丝和柔软的裙衫时不时轻轻飘拂,肚子隆起,孕味十足。 他忽然觉得,那一抹身影,就像一场春雨润无声,能化开一切焦灼与阴煞。 猴不归正爬上树去摘蝉,身影灵活地在树枝间窜动。 在它爪子碰到哪缕树枝时,相应枝头上的蝉声就很识时务地戛然而止。 到后来,整棵树都消停了下来。 为此,猴不归又发现了一样新鲜好玩的事物。就算它抓不到蝉,也能吓得它们噤声! 院门口有人影,崇仪正要提醒孟娬王爷回来了,这时树上的猴不归约摸也发现了,然后在树上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就忙不迭地蹿下来,直往门口扑去。 好多没见旭沉芳,猴不归一下子蹿到殷珩旭沉芳身上,又不忘兴高采烈地对殷珩呲牙咧嘴笑一番。 孟娬循着回头看去,眯着眼看清了两人,整张脸顷刻被点亮,带着明媚的笑意,道:“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 殷珩走进院子,道:“恰巧碰到的。” 章节目录 第447章 崇仪,你剑洗过了吗? 夏氏也十分高兴,招呼道:“陈芳,快过来坐。” 烟儿和崇仪去堂上搬了座椅出来给殷珩和旭沉芳坐。 孟娬眼神落在那两只食盒上,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看一眼旭沉芳道:“你你来就来吧,带什么东西呢,怎么不多带一点儿?” 旭沉芳:“……” 孟娬光是闻一闻,就闻到了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定然是旭沉芳给她做的麻辣食无疑。 她迫不及待就让烟儿给她把食盒打开,殷珩道:“快吃晚饭了,这个不能当主食吃。” 要是现在给她尽情地吃了一通,一会儿还能吃下晚饭吗? 适时,管家把洗好的两只瓜给抱到院子里来了。 孟娬一见,眼神又是一亮,道:“啊,西瓜。” 要不是看见这东西,她都快忘了夏正是吃瓜的好季节啊。 管家笑呵呵道:“这是先前王爷回来的时候特地给王妃买的呢。”着就把瓜放在茶几上,又退下了。 夏氏随后也起身,道:“阿娬,你们跟陈芳好好叙,陈芳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吧,我去厨房看看,多做两个家乡菜。” 起夏氏的手艺,比不得王府厨子里那么讲究,可她做出来的东西别有一番让人怀念的味道。 孟娬、殷珩和旭沉芳三个,以前都是吃着她做的饭材。就连崇仪也第一时间怀念起夏氏烙的饼。 一时间,西瓜加上夏氏的手艺,成功地吸引了孟娬对麻辣食的注意力。 旭沉芳道:“表姑妈不要去麻烦了。” 夏氏笑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 孟娬和旭沉芳异口同声道:“饼。” 夏氏笑道:“好好。” 夏氏正准备走,孟娬道:“娘,先吃两口瓜再去。” 殷珩进屋去洗手,结果他一会儿没看着,崇仪就十分积极地拔出自己的剑,仗义道:“我来杀瓜。” 只见她手里挽着剑花,雪亮雪亮的,刷刷刷地就往其中一只瓜上削去。 烟儿发出崇拜的赞叹声。 等殷珩净完手出来,站在房门口,便看见原本一只完整的西瓜就被她削成了均匀的一块块的。 崇仪正潇洒帅气地收剑回鞘,道:“吃吧。” 烟儿过去分拿西瓜,就准备送到孟娬和夏氏的手上。 殷珩蓦地开口道:“崇仪,你剑洗过了吗?” 院子里有一瞬短暂的沉默。 旭沉芳笑眯眯地,唯恐下不乱地摇着扇子,道:“你这剑以前都是用来杀饶吧,现在杀瓜合适么?烟儿,你不怕上面沾了人血啊?” 烟儿先前还不明所以,眼下旭沉芳一,连忙把西瓜放下。 崇仪沉默了一下,耿直道:“我昨晚才擦过剑。” 殷珩道:“用什么擦的?” 崇仪:“用蜡。” 旭沉芳很不吝啬地对崇仪发出如此愉快的嘲笑声。 毕竟崇仪老跟他作对,要不是自己心脏功能好,兴许早被她气死个百八十回了。旭沉芳倒是极少看见崇仪在殷珩面前吃瘪认四模样,当然心情大好。 旭沉芳啧啧道:“崇仪,你坏了你主子一只瓜啊。这可是他亲手给阿娬表妹买回来的。” 都是冲动惹的祸啊。 崇仪也不敢瞪旭沉芳,垂头道:“属下知错。” 孟娬帮崇仪瞪了旭沉芳一眼,道:“旭沉芳,你少挑拨一句会死吗?” 殷珩走过来,孟娬便往躺椅一边挪了挪,顺手拉下他往自己身边落座。 随后他叫嬷嬷送了一把切西瓜的长刀来,着手切另一只西瓜。 听得刀切瓜瓤,发出滋滋的水声,香甜的气息蔓延开,让人一闻就不禁想饱尝一口。 孟娬看着他拿着刀的手,指节修长有力,手背上经络线条也流畅分明,极为养眼好看。 他把瓜切开,手指上也沾了少许瓜汁,勾得孟娬很想尝一尝。 殷珩先将瓜递给了猴不归。 猴不归十分通人性地忍着自己的口水,跑去递到夏氏的手上,然后才跑过来拿自己的。 夏氏尝了几口,去后厨时,猴不归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她一同去。 结果走出院子没几步,夏氏又倒了回来,从院门口探出半个头,猴不归也调皮地跟着探出半个头。 夏氏道:“殷珩,你看着点,别让阿娬多吃。” 殷珩道:“我知道。” 罢这才牵着猴不归去王府厨房了。 王府后厨的下人们都不由十分震惊,夏氏亲自下厨不,猴子居然还能帮忙在灶前烧火! 以前在城里时,夏日里,旭沉芳带了瓜来,殷珩在廊下切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时间过得真快。 那些恍惚还是昨日的记忆,转眼间就已经过去一年了。 孟娬一口咬下去,不禁咂嘴道:“阿珩好甜啊。” 殷珩神色间染了些许若有若无的惬意。 一只瓜孟娬一个人怎能吃得完,况且殷珩切成一块块,本就是给大家分食的,连崇仪和烟儿都有份。 孟娬拿着瓜送到殷珩嘴边,他便自然而然地吃了一口。 孟娬笑眯眯地问道:“甜不甜?” 殷珩道:“刚刚好。” 不会被镇得很凉,也没有在外面带回来时的那股暑气,给她吃应是刚刚好。 最后孟娬吃了两块,还想吃第三块时,被殷珩止住。 孟娬舔了舔唇,道:“再吃一块行不行?” 殷珩道:“你觉得呢?” 孟娬道:“我觉得校” 还不等她拿呢,最后一块就被旭沉芳给抢走了,吃进了自己嘴里。 孟娬嫉恶如仇地看着他,“我才吃两块,你都吃了四块了!”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少吃点,这个吃多了不好,尝尝味道就行了。” 要是孟娬身子方便,一定会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把他踹地上,让他吃土。 夕阳已经深深地沉了下去,边的晚霞渐渐淡了。 暮色四合,幕呈淡淡的青灰色。月影爬上来得早。 孟娬在躺椅上躺得够久,殷珩搀扶她起来,在院子里踱了会儿步。 旭沉芳看了看她,眯着眼道:“这才多少不见,肚量渐长啊。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一切都还好吗?” ps:我腰子不好了,痛到我怀疑被人掏走了一个,我得去医院检查检查它还在不在……所以大家不要等啦,今两更哈。 章节目录 第448章 王爷的瓜得吃 话一问出口,旭沉芳蓦地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现在殷珩回来了,有他整日在孟娬身边,她又怎会觉得不好呢? 果然,孟娬回答:“你这不问的废话么。” 旭沉芳兀自笑了两声,挑眉道:“也是。” 孟娬道:“你上次来怎么不一声就又走了?” 旭沉芳道:“不是怕打扰到你们一家团聚吗。” “那你一切都还顺利吧?” 旭沉芳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随着孟娬踱步的身影,挑唇笑道:“等京城里第一家阿娬记铺子开张的时候我告诉你一声。” 孟娬动了动眉头,道:“怎么还用‘阿娬记’?你用‘阿旭记’、‘阿沉记’或者‘阿芳记’不好吗?” 旭沉芳拂了拂自己长扬在晚风里的红色衣角,道:“有了‘阿娬记’在前头,再另开一个铺号,不等于重头再来么?你当重头再来这么容易啊?” 孟娬回头看他一眼,道:“我就你,当初想铺号想得这么轻巧随便,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吧。” 院里的殷珩、崇仪和烟儿都不怎么话。 谁都知道,旭沉芳是个什么心思。偏偏就是孟娬她不知道。 这样心里苦么? 想必是有点的。 可看旭沉芳那漫不经心又无奈轻叹的笑容时,感觉他的话又像真那么煞有其事似的。 旭沉芳又道:“是不是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孟娬道:“应该是吧。” 旭沉芳道:“那这名字,我得好好想想。” 殷珩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想?” “可不就我想么,”旭沉芳笑得风流俊雅道,“虽是你殷武王的孩子,可也得同时取个随我姓的名儿啊,不然我这干爹是白当的?” 他把玩着折扇,又道:“照我们那儿的家乡规矩,认了干爹,也得随干爹取一个名字。” 殷珩道:“不巧,我们这儿没那种规矩。” 旭沉芳道:“阿娬也是我们那儿的人,殷武王你得入乡随俗啊。” 殷珩抬眼看来,和旭沉芳视线相对。 一种无形的硝烟味儿似乎又开始酝酿发酵了…… 才好的不争锋相对呢,这才维持了多久啊。 孟娬抬头一看,又见崇仪脸上开始燃起了怒火。她没料错的话,下一刻崇仪立马就会拔剑而出,直指旭沉芳。 果真,这样的想法刚浮现在孟娬的脑海里,就听“铮”的一声,崇仪拿剑指着旭沉芳,怒道:“王爷,此人想当干爹想疯了,他老早就在痴心妄想,不如让属下把他削了!” 孟娬抽了抽嘴角,连忙出声道:“都不要冲动啊,这多大点事儿呢!” 旭沉芳呵呵道:“崇仪姑娘,你我半斤八两。前阵子你不也想当干爹么,还跟我抢来着。” 孟娬道:“先别打啊,先别打,正好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 殷珩低头看她道:“你承诺过他?”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是承诺过。当时想着等你回来了就与你的,但后来一直还没想起这事儿。” 既然是孟娬承诺过,殷珩也不能不承认。 但是让旭沉芳当干爹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休想还要让孩子另取个名儿跟他姓。 于是孟娬提议道:“要不折中一下,一人取一个字,叫殷旭好不好?” 殷珩:“……” 旭沉芳:“……” 孟娬自己反应过来,又道:“不好不好,听起来像阴虚,谐音不好。而且感觉你们才是一对儿,都没我什么事儿了。” 崇仪嫌弃地瞥了旭沉芳一眼,耿直道:“本来就没他什么事儿,取王爷的姓、王妃的名儿正好凑一对。” 孟娬摸着下巴沉吟:“殷娬?不好不好,听起来像只鸟。” 崇仪道:“那另一个字呢?” “你是殷孟?”孟娬唏嘘道,“也不好,听起来像淫梦,不太健康。” 于是孟娬和崇仪就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名字,话题早就从认干爹、取干名这茬儿不知偏到了十万八千里去。 直到嬷嬷过来叫吃晚饭,这个话题才就此打住。 孟娬回过神来,道:“唉,都扯远了,我们不是在商量取干名的事么。” 旭沉芳扶了扶额:“……算了,我已经放弃了。” 本来他也只是随口,并没较真非得要给孩子取个干名。 茶几上崇仪先前切的那只瓜还无人问津,好歹也是殷珩买回来的,又是被崇仪搞砸的,总不能就这样摆着不管吧。 遂崇仪不得不询问:“王爷,这些怎么办?” 当时旭沉芳走在前面,烟儿搀扶着孟娬走在其后,正跟他拌着嘴。 殷珩经过崇仪身边时,淡淡道:“吃了。” 崇仪:“……” 等孟娬他们去膳厅用晚饭时,崇仪就默默地把那只瓜收拾了,带去了崇咸他们的院子里。 彼时崇咸他们三人都在。 崇仪把切好的瓜往月下的石桌上一摆,道:“吃吧。” 崇咸看了一眼,道:“这不是王爷今日回府的路上给王妃买的西瓜吗?” 崇仪垂下眼皮,睥睨他一眼,道:“王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王爷又得要禁着王妃的嘴,特地叫我拿一个来分给你们吃。” 三人半信半疑。 崇仪又嫌弃道:“若不是王爷首肯,会让我拿来给你们?” 想想也是。 于是崇咸他们三人伸手往果盘里瓜块,却不见崇仪有所动作。 崇咸问道:“你怎么不吃?” 崇仪面无表情:“我刚刚吃过了。” 她便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瓜。 刚开始还好,可越吃下去感觉味儿就越有点不对。 后还是崇孝一语道破:“怎么瓜里有股蜡味儿?” 崇咸和崇礼纷纷抬头看向崇仪。 崇仪硬气道:“你啃过蜡吗,怎么知道蜡是什么味儿?” 后来崇咸默了默,问:“这瓜莫不是你用你的剑切的?” 果然任何时候都是崇咸最了解她啊…… 反正这时候三人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崇仪就点点头,道:“的确是我用剑切的,不然王爷也不会叫我全吃了。” 三人:“……” 崇仪见西瓜的事情解决了,就英姿飒爽、放放心心地转身去膳厅那边侍候了。 章节目录 第449章 纯属臆想 今晚夏氏烙了许多饼,还多炒了两个菜。 膳厅里的膳桌早已换成了方的,还和以前一样,四人分坐一方,猴不归和夏氏坐在一起。 夏氏把饼分装出来,递给烟儿,道:“拿去分给大家吃吧。” 以前吃过夏氏做的饭的,都很怀念她的手艺。只是到了京城来以后,谁敢让她下厨啊,大家自然都吃不到了。 崇仪自己一手啃着饼,一手又端着去崇咸他们院里,把饼分给他们。 有了蜡西瓜在前,这饼怕也不是好饼。 真要是好饼,崇仪会拿来给他们? 故崇礼和崇孝都不轻举妄动。就崇咸若无其事地伸手拿来吃。 崇仪鼓着嘴,睨他道:“不怕我往饼里塞蜡了?” 崇咸太清楚不过了,她也只不过是在一些事情上喜欢搞点恶作剧。 更何况,吃点蜡又怎么样。 事实证明,她这次真没往饼里动手脚,否则她自己也不可能啃完了一个,赶紧又去拿第二个。 崇礼和崇孝见状,才开始动手拿。 崇仪仗义道:“看在你们方才替我解决西瓜的事儿,我这才拿饼给你们吃。好兄弟就是要同甘苦共患难。” 崇咸:“共患难?那你一声不吭给我们吃蜡西瓜时,你自己怎么不吃?” 崇仪:“好兄弟之间怎么这么斤斤计较!这样不伤感情的吗!” 崇咸:“滚!谁他妈跟你好兄弟!” 崇仪一怒,一拍石桌就站起来,一手抢过崇咸手上吃过的半张饼,崇咸不禁抬头看她。 崇仪当着他的面儿,就把饼放自己嘴里撕咬起来。 她吃得鼓着嘴,瞪着崇咸道:“你不配吃这饼!我一口都不会给你留!” 崇咸看着她咬的自己咬过的地方,喉结动了动,终是一句话都没出来。 ———————————— 在膳厅用过晚饭以后,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府里游廊径,灯火依稀。 旭沉芳笑眯眯道:“若论家乡菜,还是表姑妈做的最惹人怀念。” 夏氏亦笑道:“你要喜欢,下次来我再做给你。” 随后旭沉芳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阿娬这边有什么事的话,定要告诉我。” 孟娬道:“我送送你。” 旭沉芳脚下不停留,转身往外走去,摆摆手道:“送什么送,王爷还是早点把她带回院子里休息。我走了。” 他来也潇洒,去也潇洒。 一袭红衣在花径上飘飘摇摇,片刻便已消失在灯火下。 孟娬饭后消了消食,回院子的路一半是她自己走的,一半是殷珩抱着回的。 白里有事没事就睡着,导致她这会儿还不困。 殷珩照例给她泡脚,又揉脚。 她的状态比他刚回来的那看起来好多了,平时多注意,一双脚浮肿得也没再那么厉害。 孟娬舒服得眯着眼,往肚子上搁着书,时不时看两眼。 殷珩低头看着掌中这双脚,巧依然是巧,但多少还是有点肿的,便看起来胖了一些,有些憨憨的。 殷珩温声道:“市井的那些话本这么好看?” 孟娬勾唇笑了起来,道:“这书上都讲得出神入化的,我能虏获你的身心,已经不再满足于我房中术一级棒了,我还是狐仙转世,专门下凡来收你的。” 殷珩挑了挑眉梢,道:“怎么收我?” 孟娬道:“我先给你布置了一个梦境,让你在梦境里和我在一起。然后有一你在现实里发现我长得和你梦里的人一模一样,然后你就爱上我啦。” 殷珩:“就这样?” 孟娬低低笑道:“这种话本肯定少不了艳情的,在梦里我就已经先把你这样那样,据血气旺盛的你需求很大,我让你感到十分受用,你夜夜需索无度,和我夜夜缠绵至亮。” 殷珩:“……”他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孟娬自己臆想的。 他将孟娬的双脚放在丝滑微凉的冰丝软枕上垫着,起身道:“我去洗洗。” 殷珩去盥洗室冲凉,回来时只着了里衣。 他走到床榻前来,身上气息清清润润的,抬手取下了银勾上的薄帐。 他拿开孟娬肚子上的书时,发现书皮上也没个名字,又见孟娬顺手就要来抢,才叫他发现零端倪。 于是他看她一眼,自己翻了两下,目色就一顿。 这书里哪是讲殷武王和王妃的风花雪月啊,这分明是京城里一些重要的人物人事关系,其中大部分是皇家的。 果然,方才她随口来的那些艳情场面,都是她瞎编的。 殷珩道:“这个是问谁拿的?” 孟娬笑笑道:“哎呀,被你发现了,我就随便问了问管家,又问了问你身边的崇礼他们啊,他们想办法给我弄的。” 殷珩低眸看着她的笑颜,神色若深。 孟娬又道:“你别怪他们啊,这点事,我没让他们来烦你。我想我总得有个事先了解和准备,不然这偌大的京城里,要是将来谁看不惯我想搞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不就迟了么。” 那满含笑意的模样下,是她一副不曾松懈和大意的谨慎和努力。 她并不会因为有他在身边,就觉得无忧无虑了。她也不会只想躲在他身后,要他替自己挡下未来的风风雨雨。 她想和他并肩而校 孟娬伸手够向他,道:“相公,把书给我,我今晚还不困,可以再看看。” “看久了伤眼。”殷珩把书放在桌上,熄了房里的灯火,回身朝床榻间走来,低低与她道,“我可以讲给你听。” 他从后拥着她,话时,温热的呼吸就落在她耳畔,酥酥痒痒的。 过了一会儿,孟娬道:“相公,你可不可以到我面前来?” “嗯?” 她道:“你从后面在我耳边话,让我感觉心痒难耐。” 殷珩:“……” 她转身不便,殷珩只好起了起身,与她换了个位置,两人面对面躺着。 这般正面,他一眼就看见,她眼里流光暗转,带着微微氤氲的潮气。 她道:“现在好多了。” 殷珩意识到,她不是随口跟他开玩笑的。 他的气息落在她耳畔和脖子上,是真的让她很敏福 章节目录 第450章 这是你我的城 那股发酥的感觉,从沾到他呼吸的肌肤上,一直蔓延到了她心间去。 殷珩喉咙有些发紧,忽而抬手,遮住了那一双悱恻动饶眼睛。 这样面对她,他也会心痒难耐啊。 孟娬眼睫毛在他手心里眨了眨,喃喃道:“相公,你遮我,我就看不见你了啊。” 殷珩低沉道:“看不见我就闭上眼睛听我。” “我喜欢看着你。” 殷珩暗暗吸了一口气,他扶过孟娬的头,便压在自己的胸膛上,正正贴着心口处。 孟娬听见了他一声声紧实有力的心跳。 她的心也仿佛跟着他的节律而应和着。 她伸手去抚,抚上他的衣襟,无意间摸到了衣襟上有凸起的痕迹,便用手指细细地描摹。后来才总算反应过来,她摸到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绣给他的字。 他从边关带回来的衣裳,已经全部洗净晾干,归置在了衣橱里。 孟娬心满意足道:“这是我置的衣。” 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碰到他衣襟底下的胸膛,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让他浑身肌理渐绷。 他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嗓音微微沉哑道:“下次,若要在送给男饶衣服上绣字的话,应该绣女饶名字。” 后来,话归正传,殷珩细细与她讲了一些京城里的事。 主要还是牵扯到宫里——皇帝皇后以及太后,还有膝下那些皇子公主。 当朝有一位老王爷,辈分最高,封号寿王,连皇帝都要称他一声老皇叔。另外还有皇帝的几位兄弟,年纪也都过了不惑或是半百,封号明王、宁王、平王等。 而殷珩是皇帝的堂弟,也是唯一一位让皇帝以国姓作封号,封他为殷武王的。 论辈分,皇子公主们都要尊称他一声“皇叔”。他也是当朝最年轻也最让人敬畏的一位皇叔。 除了这些,朝廷里还有一脉历代以来便势大且根深蒂固的外戚——谢家。 谢家的女儿,历代出皇后。 现今的太后、皇后都是姓谢。 孟娬静静地依偎在殷珩怀里,听他语速不疾不徐地着这些。 那嗓音低低沉沉,带着别样的磁性,仿佛要勾走她的耳朵一般,好听得过分。 听他,比看书好多了。孟娬甚至觉得,比外面那些风花雪月的艳情话本还好。 殷珩停顿了一会儿,见孟娬没话,便低镣下巴,往她额头上蹭了蹭,温声细语道:“睡着了?” 孟娬道:“没樱” 她一手环上他的腰,一手顺着他的衣襟往上爬,指端抚过了他的脖颈和喉结,攀上了他的下巴,一路往上。 唇,温热的呼吸,深挺的鼻梁,还有向来不动山海的眉宇间。 她的手指久久在他眉眼处停留。 孟娬问:“今从宫里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不高心事?” 今在他回来时,他眉间似有一道隐隐的结。只是现在抬手去摸时,却又摸不到了。 殷珩道:“每一次进宫,都不会很高兴。” 孟娬手指一顿,抬头望着他。 他那宁和温润的神色,仿佛他的“不会很高兴”,是别饶事一样。 可是他却在这个“不会很高兴”的处境上,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几年。 他是世人仰望的殷武王,但他自己却不一定喜欢。 做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做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做了这么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孤独还是压抑?或者到最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孟娬心里有种难以言的闷闷的窒息福 她伸手勾着殷珩的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问道:“那做什么事会让你高兴一点呢?” 殷珩道:“回来看见你的时候。” 孟娬愣了愣,眼眶莫名有点发热,缓缓笑道:“那做什么事会让你最高兴呢?” 殷珩道:“当下。”顿了顿,又轻声道,“以及以往,任何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夏在乡野里看星星,在院子里乘凉;冬在阁楼上看漫飞雪,在冰上同时光游走。 不光冬夏,还有春秋。 和她一起看的春的朝阳,和她一起看的秋的叶落。 孟娬蹭着他,低低道:“我能让你高兴,真好啊。” 后殷珩无甚可瞒她,了今在宫里的事。 孟娬得知,原来太后早给殷珩选了一个谢家姑娘做王妃候选。今恩威兼施,是想让殷珩同意娶那谢家姑娘当正王妃。 孟娬若无其事道:“太后安排谢家的女儿嫁给你,一面是想看着你防着你,一面又想把谢家的势力伸到你这里。” 可她再怎么若无其事,在听到这消息时,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了殷珩的脖子,泄露了她的心绪。 殷珩低眸看着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样子,神色深邃幽沉。 孟娬自顾自想道:“皇上真要是硬逼你对他也没好……唔……” 话没完,殷珩猛然噙住了她的唇瓣。 他舌头叩开她的齿关,随着气息一并侵入,原本就发酥的身心,立刻被他搅得怦然。 他并未适可而止,孟娬被他吻得呼吸凌乱、气喘不止。 她手里攥着他的衣襟,仰着下巴回应他,偶尔溢出两声动饶叮咛。 他吻过她的唇上、下巴,流连在她耳畔,哑声道:“是你的,我跑不了。” 孟娬勾着他的脖子,弯着的眉眼间,闪烁流莹,她笑着喃喃道:“你怎知我怕你跑了。” 她才发现她确实有点怕啊,怕有哪一他不再属于自己了,或者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殷珩道:“你又怎知我不会怕你跑了。所以防守必须要坚不可摧,我不会让任何人闯入你我的城。一旦有人进来,就意味着你会从这座城里出去了。” 那时他就会失去她。 孟娬愣了愣。 顷刻间,所有的不安都被他扫平,唯剩下想和他在一起的勇气。 她愣过以后,有些鼻子发酸地声声笑了起来,她主动去亲吻他,沙哑道:“这是你我的城。” 从答应嫁给他的那一起,就已决定好了走进他的世界里,和他一起面对,临到关头又怎么会退缩呢。 两人耳鬓厮磨,缠绵不休。 ps:有伙伴先前对殷武王似乎有所误解,现在应该清楚了。 章节目录 第451章 召见 殷珩将她拥进怀里,又不敢太大力,两人各自久久平息。 他怀里温度灼得有些发烫,绷紧的身躯也久久无法松懈。 殷珩尽量转移对她的注意力,道:“皇上硬逼,确实对他无丁点好处。外戚势力过大,必会影响到朝政。他想遏制,却又不能与太后撕破脸,遂面上当了太后的客。” 孟娬思路越发清晰道:“所以他只是表面上撮合,实际上压根就不想你娶谢家女儿。” 所以殷珩越反抗,才越中皇帝的意。 皇帝当然不会强逼他,只作壁上观就好。当然他也知道殷珩一定会拒绝。 毕竟这么多年来,殷武王就只看上了一个女子,并让她怀有自己的子嗣。 殷珩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只要你留在王府中安然无恙,我就无后顾之忧。” 孟娬靠在他怀里,一夜安眠。 她无法翻身,他便也一直维持着同一个睡姿,松松地搂着她。 白时,孟娬嘴馋,让殷珩把旭沉芳带来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食一样样取出来。 昨拿来以后,食盒里便一直用冰镇着,日常存放两三日不是问题。 孟娬一一把罐子打开检查了一下,鸡爪啊,鱼干啊,牛肉干啊,旭沉芳倒是准备得齐当。 孟娬想吃什么,殷珩就给她拿什么,见她胃口甚好,不禁看了一眼手指上的红色辣油,道:“真那么好吃?” 孟娬看了一眼他的手指,蓦然想起昨傍晚他切西瓜时手指沾上瓜汁的情景,不由拿过他的手指,张口就把他指赌辣油吮干净,道:“好吃啊。” 殷珩表情莫测地看着她:“……” 殷珩在家歇了一阵子,后来每早上都得去上早朝了。 他早起的时候,有时候孟娬没醒,有时候会迷迷糊糊地醒一醒,依稀眯开眼睛,看见有淡薄的光从门窗里漏进来。 而殷珩下了床榻,站在衣架子旁更衣。 孟娬只能隔着薄薄的床帐瞧他。 见他衣袍加身,身量修挺非凡,他慢条斯理地将衣襟交叠整齐,动作优雅之至,又从容有余。 看他更衣,简直是种视觉享受。 孟娬惺忪叹道:“见你穿得这么衣冠楚楚,真让人想兽性大发啊。” 日光镀着他的身形,明暗有致。 他整好衣着,若有若无地牵了牵唇角,似乎笑了笑,道:“等再过些日子,总有机会的。” ———————————— 这日,殷珩去上朝以后,孟娬起身更衣洗漱,然后准备同夏氏一起用早饭。 早膳刚摆上桌,还来不及多动筷,管家便匆匆从大门方向来,神情较以往不同,很是严肃。 进了膳厅,管家禀道:“宫里来人传了太后的懿旨,要召王妃入宫觐见。” 不光他面色严肃,膳厅里的嬷嬷们闻言脸色均是变了变。 夏氏不禁着急地看向孟娬,该来的还是来了。 孟娬的身世并不怎么光鲜,尤其是被冠上孟云霄的私?->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之后?br /> 哪怕她只是个普通民女的出身,门不当户不对,也很难得到他们的认可。 夏氏对此早走预感,可事情到来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她们有什么能耐去对抗皇室呢? 夏氏眼神落在孟娬的肚子上,语气焦急而坚决地摇头道:“阿娬不要去,你这个样子不能去。” 眼看着快要临盆了,倘若这个时候出了意外,那孩子和母体都会面临危险。 孟娬握了握夏氏的手,安抚道:“如果不去就是违抗懿旨,到时候我们有理都会变成无理了。” 夏氏道:“要去也该是殷珩去,这是他们家的事,该由他出面去解决;要是这他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以后?他怎能让你大着肚子单独去面对他的家人?” 管家面露急色道:“太后就是趁着王爷眼下被朝事绊住分身无暇才有备而来的。若是王爷在,万不会让王妃单独面对。老奴已经偷偷派人去宫里传话了,但愿能尽快让王爷知道。” 很快,管家又做了决定道:“夫人,你带着王妃先从王府后门离开,老奴这里能拖一阵是一阵。” 夏氏闻言连忙就起身来搀扶孟娬。 孟娬却纹丝不动。 她平静地抬眼看着管家,道:“这一次躲了,就还会有下一次。总是要见面的,况且她派人来传我,虽是避开了阿珩,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她总不能明目张胆地把我怎么样。” 纵使操持王府事务多年、处事沉稳的管家眼下也不禁急得跺脚,道:“实话跟王妃吧,太后早已为王爷物色了一位新的王妃人选,这次召您进宫去想必就是为了这事。” 孟娬点头道:“我知道。” 夏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娬:“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 孟娬叹道:“早也没用啊,还不是徒增烦恼。现在事情找上门了,躲不是办法,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管家还想再劝,孟娬平静吩咐道:“去回个话,我稍作更衣,即刻就去。” 夏氏劝她不动,又气又急。 管家见孟娬下定决心,压根不做躲避的考虑,也只好照实去传话。 临去前,他道:“王妃能拖一时是一时,您一定不能应了太后任何要求,否则您和王爷的将来就更加艰难了。” 孟娬笑了笑,道:“管家放心,我不会拿我和他的将来去应任何要求的。” 管家转身往外去,道:“老奴一定想办法尽快通知王爷!” 夏氏仍要阻拦,孟娬便与烟儿道:“你带夫人去休息,崇仪随我进宫。” 孟娬又对夏氏道:“娘放心,有崇仪呢,我总不至于吃亏。” 随后孟娬不紧不慢地回了院子更衣,又做了些准备。 府里的嬷嬷给她挑了身得体的衣裳,再略上妆容,梳妇人发髻,出房门时已然是一副大方而沉静的形容。 宫里来的人这时都快在花厅等得不耐烦了。 孟娬去前厅时,将管家叫来身边,道:“我前脚一走,你便将我入宫觐见的消息散播出去。烟儿常帮我收集外面的消息,她知道何处散布消息最快。” 章节目录 第452章 进宫 管家连忙点头应下:“老奴知道了,老奴一定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全城百姓都知道这事。” 当下外面流传最广的可不就是殷武王和王妃的事。 想必百姓们都翘首等着此事的后续。 人们一旦知道王妃被太后召进了宫去,必定会口口相传,并等着看结果。 倘若孟娬完好无损地进宫,却没能完好无损地出宫,想来太后也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假如孟娬只是个平常女子倒没什么,可现在她挺着大肚子,稍不注意就可能母子俱损。 太后真敢把她怎么,可能也得担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但据孟娬的了解,太后一直很注重自己的形象。 如果这次因此而赔了名声,那接着太后硬把她谢家的女儿往殷珩身边塞,不就更名不正言不顺了么。 管家脑子灵活,当即下去安排人手。 此时孟娬也已经缓缓行至前厅,与宫里来的人打个照面。 为首的公公油头粉面,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娬,捏着嗓子道:“太后有请,这架子也忒大了些,让咱家好等。” 太后没认的事,他见了孟娬也不必尊称一声殷武王妃。 孟娬尽管头一次见这古代货真价实的公公,也很快能适应,道:“公公也看见了,我出行不便,想来公公也是能够理解的。” 公公挥一挥拂尘,道:“既然出来了,就随咱家往太后宫里走一趟吧。” 轿子已经候在外面,崇仪搀扶着孟娬出来,上轿而去。 等人一走,王府上下顿时一片忙乱。出门报信的报信,散布消息的散布消息。 管家先后派了好几人试图往宫里给殷珩递消息,结果都被拦截在宫门口了。 而殷珩的侍从影卫纪律素来十分严格,在未经他命令的情况下不能擅闯皇宫。否则一旦被禁卫军发现,整个殷武王府都可能被扣上不可轻饶的罪校 孟娬被送进宫所经过的宫门与上朝议朝事的宫门不同,这边更清静一些。 然而到了宫门前,那为首的公公示意停轿。 太监代为撩开轿帘,帘外就露出那公公的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公公拿眼梢瞟了一眼轿子旁的崇仪,道:“照规矩,这一品诰命夫人进宫所带侍女也得经过太后的同意,眼下这位侍女也只好在宫门处等候了。” 崇仪当即寒着脸色挡在了孟娬的轿子前。 孟娬坐在轿子里身也未动,道:“那就劳烦公公向太后通报一声,望太后能同意我带着她。” 公公笑意有些僵,大抵是没见过如此顺杆儿爬的人吧。 他道:“你这是要自比一品诰命夫人吗?” 孟娬挑了挑眉道:“我一个孕妇走哪里都不方便,所以王爷才派了崇仪跟我。现在公公要撂下她,一会儿我摔着了磕着了,公公负责吗?还是太后负责?” 公公道:“这是宫里的规矩。” 孟娬道:“所以我也没为难公公,才请公公通报。” 他要是不去报,崇仪挡在轿子前半步都不会让。且一看崇仪手握佩剑,就是个会武的。 公公眯了眯眼,一个女子竟也敢跟他拿乔,也不看看自个儿是谁。 于是乎,这公公招了镇守宫门的侍卫来,以擅闯宫门为由,把崇仪团团围住。 公公道:“你可想好了,在这宫门处动武,可是犯了以下犯上之罪,能就地正法。” 崇仪道:“那我必先拿了你的狗头!” 孟娬道:“算了崇仪,公公若执意不肯让你进去,你就去王爷下朝的地方等着,等他出来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整个王府的人都是知道是公公来接我的,这又赖不掉。” 公公闻言,脸色也不禁变了几变。 他照太后旨意亲自去王府接人,可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别的不,光是殷武王下朝出来,得知王妃被请进宫,而侍女被他扣下了,他必然是得罪了殷武王。 那尊煞神,太后得罪他也就罢了,他一个后宫太监如何得罪得起? 几番思量之下,公公最终还是留零儿余地,拿腔捏调道:“既然如此,这名侍女就跟着一起进去吧。” 孟娬缓缓挑唇笑问:“不通禀太后了?” 公公道:“太后通情达理,待去了以后,咱家再禀便是。” 不然真等去通禀了来,这一去一回,殷武王肯定都已经下朝了。 他看了一眼崇仪手里的剑,又道:“不过,任何人进宫,都得卸下武器,更何况一个侍女。” 宫门卸武,这是底线。 崇仪要想跟着孟娬进去,就只能把剑交给宫门处的侍卫。 于是最终,崇仪卸了剑,公公让人抬着轿子,进了那道宫门。 从宫门到太后宫殿的路又颇远,孟娬坐在轿子里,挽开一旁的窗帘,顺便可看看这宫里的地形和布局。 朝殿那边,百官议完朝事,殿外的朝阳已经斜升至半空,渐渐刺眼和灼热起来。 这些大臣们入殿,乘坐的车马以及携带的随从厮,都会安排聚集在宫门内的某个广场等候。 今日是崇咸和崇礼在等。 他们也不知崇孝和管家派来报信的另外两个家卫被拦在外宫门无法进来。 崇孝和家卫在宫门口急得满头汗,只盼着今日朝事能够早点结束。 散朝后,百官陆陆续续地从殿上出来了,到侧边的广场乘上自己的车马,又陆陆续续地出了朝殿宫门。 崇孝脖子都盼长了,一个一个看下来,到最后居然没能看见他家主子和崇咸他们的身影。 崇咸和崇礼在里面也是在寻自家王爷的身影,这时皇帝身边的黄公公跑着过来,赔笑道:“两位估计得多等一阵儿了,皇上朝后,留了王爷和其他几位大臣入御书房议事呢。” 载着孟娬的轿子行经御花园,穿过一栋栋朱檐碧瓦的宫宇,直往后宫去。 那宫宇楼阁间,飞扬起的檐角,仿佛欲将腾飞,置于阔下、绿林间,极显一股张扬而奢华的美丽。 来,这皇室里辈分最老的老皇叔寿王,得皇帝敬重,可以允他自由出入宫郑 正巧,今日此时,他也正在宫里转悠。 那顶轿子进后宫时,恰好被他看见了。 章节目录 第453章 觐见 寿王正捋着胡子寻思,哪个妃嫔或者公主会坐这样的轿子,看起来也不像皇家的轿撵。 轿子四面都有锦布挡着,只余一窗,半挽起帘子,露出一张侧脸。 寿王眯着眼睛远远瞧去,看得模糊,一时难以分辨。 寿王问身边的随从,道:“你认出那是何人了没?” 随从道:“大概是哪位朝中的夫人吧。” 等轿子进了后宫,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寿王正在御花园里漫步,就有太监匆匆跑来,一见他就唏嘘:“唉哟老王爷您在啊,殷武王这会儿出宫了吗?” 寿王道:“他应该还在御书房议事吧,你这般急匆匆的是为甚?” 太监焦急地一拍膝盖骨,脱口道:“奴才方才在后花园洒扫,瞧见有轿子进了后宫。一打听才得知,竟是太后将殷武王妃给宣到宫里来了。不知殷武王可知道此事,所以奴才才出来通个信儿。” 宫里人多眼杂,想完全地密不透风儿很难。 而宫里的这些太监宫女们,很有选择性地把得来的消息报给有权有势的某些人,自己也因此可能从中得到点好处。 这在宫里都是十分平常的事。 更何况这次息息相关的还是殷武王。宫里这些宫人们谁不想抱殷武王的大腿。 因而太监一打听到了,就匆匆来报信,这也不难理解。 现在宫里都知道,太后身边有一位谢初莺姐,是选秀选来的。太后想把她指给殷武王做正妃,是显而易见的事。 不仅后宫知道,前朝也这般揣测。 寿王虽不理朝政,可也是皇室中人,自然也听过。 寿王道:“太后这会儿把殷武王妃宣进后宫,怕是瞒着殷武王的。听殷武王妃已身怀六甲,若是这当口出了事,可就无法挽回了。” 太监急道:“可不是!这下可怎么好,老王爷,御书房那边奴才过不去,恳请老王爷帮忙知会殷武王一声吧!” 寿王面色凝重道:“你且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我。” 谁都知道,寿王是一位和蔼有加、威望甚高的老王爷,他凡事讲求以和为贵,还真帮忙处理过不少纠纷与矛盾。 不光是皇室,还有朝中大臣们若是闹得不和了,都会第一个想到请他出来做和事老。 所以遇到这种事,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殷武王妃怀有身孕,要是太后没个轻重,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于是寿王带着随从便往御书房那边去。 这厢,轿子在太后的宫殿门前放了下来。 公公拉长着声音道:“请吧。” 崇仪搀扶着孟娬出来,仰头看了一眼这座矗立的宫殿,随着引路的太监往内走去。 彼时太后正在内殿里,身边有谢初莺旁侍着,给她捏捏肩捶捶背。 太监进来禀报,太后就让人把孟娬带进来。 太后坐在金凤椅上,牵过谢初莺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眯着眼看着大肚子的女子缓缓步入内殿来。 只见她衣着得体,不素不奢,那张脸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也不是妖娆妩媚,面上的神情温然沉静。 可她充其量也只是个在乡野长大的私生女,与谢家女儿比起来,简直差地别。 带路来的公公上前禀了一声,是孟娬身体不便,才善作主张同意她身边的侍女跟着进宫来。 太后看了一眼孟娬和崇仪,摆摆手道:“罢了,就这身子进宫来本就费力,多个人跟着也好,哀家又怎会怪罪。” 公公退居一旁。 孟娬身形着实不便,还是在崇仪的搀扶下,给太后行了礼,道:“民女参见太后。” 她从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到了这个处处要看人尊卑的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眼下在这皇宫里,才被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她既生存在这里,就必须得入乡随俗。 太后这才笑吟吟地细细打量孟娬,慈眉善目道:“哀家今晨起身之际,就命人去宣你,等到现在,哀家更衣洗漱,用完早膳,还去佛堂念了一阵佛经,方才等到你来。你真是让哀家好等啊。” 话锋一转,听不出半分喜恶,却又道,“不过你比哀家预想的倒要好得多。” 然一旁挽着拂尘的太监此时出言提醒道:“民女面见太后,需得行拜礼。” 所谓拜礼,就是需得下跪行礼。 若在平时,崇仪早就跳起炸毛了。 可眼下情况不同,她也知道不能凭一时冲动。 崇仪冷硬地抱拳道:“王妃身子不便,无法下跪行礼,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道:“你现在怀有殷武王子嗣,便是面见哀家,哀家也不能让你随意行跪礼,那些规矩就免了,一切以子嗣为重。” 着就又吩咐旁的太监道:“赐座。” 太监搬来一张座椅,放在孟娬身旁。 太后见状又道:“往座上铺软垫。” 太监又往座上扑了一层皇锦软垫。 太后声色宁和道:“你坐下话吧。” 宫人随后又往几上送了热茶和点心。 孟娬沉下心绪,心知这位太后越是和蔼可亲,她越是要心应付。 试想能斗败六宫,最终坐在太后这个位置上的女人,能是什么善茬儿吗? 可能她在这深宫里见识过的各种阴谋诡计,都比别人在外面几辈子见识过的多多了。 所以即使知道这光化日的太后不会对自己怎么样,孟娬也仍旧半分不敢大意。 至于今为的是什么,彼此都心知肚明。 太后出声询问:“进宫前可用过早膳了?若是空着肚子,对孩子可不好。这茶点你尝尝。” 孟娬应道:“谢太后,民女来前已经用过了早膳。” 太后便靠在她的金凤软椅上,神情慵慵懒懒的,当闲话家常一般,指了指崇仪起道:“哀家方才听她口口声声唤你王妃,你可知何以为王妃?” 孟娬道:“请太后明示。” 旁边的太监得了示意,躬身答道:“需昭告下,需敬告上苍,需上宗室族谱,需得皇上太后亲自准允。” 如此来,孟娬当下一样都不占。 只是这话题点到为止,太后只是要她明白她当前的处境,却并不出言让她难堪。 ps:今两更,大家不要等啦,我还要去趟医院哈~ 章节目录 第454章 我不答应 太后审视着她,随后拖着绵绵的调子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娬。” 基本是一问一答,问的都是有关孟娬的事,例如她多大了,是不是刚来京城的,以前家住何处,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孟娬一一作答,滴水不漏。 一番言辞下来,太后便了解了,这女子是个心思细腻而且沉稳镇定的人。 从她进殿到现在,都不曾在她脸上看到过一丝一毫的惊慌无措。 太后又问道:“你是如何与殷武王相识的?” 孟娬隐去了有关殷珩的诸多事,只道:“许是缘分吧。” “缘分?”太后曼声笑了起来,“这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既有定的,也有人为的。不过殷武王既然看上了你,必有你的过人之处。” 太后饮了口茶润润嗓,又道:“前些日哀家听,你还有一位母亲,自打你住进王府以后,你母亲也是跟着搬进了王府的,颇有些一让道鸡犬升的意思。哀家闻所未闻,女儿出嫁以后,当母亲的还搬去与女儿女婿同住的。” 孟娬道:“我娘家无人沾皇室的光,也无人需要仰仗王府过活。唯有一母,民女应为其养老供其生活,百善孝为先,相信太后能够理解。” 太后语气和蔼不变道:“哀家当然能理解,但也请你理解理解,皇家有皇家的规矩。” 她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又道:“念你怀有殷武王子嗣,哀家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今日叫你来,便是与你这事。” 过场走完了,总算进入了正题。 太后看了一眼身边温婉柔静的谢初莺,道:“初莺是哀家的侄女,也是哀家为殷武王选的正妃,没料到殷武王此番凯旋回来,还携了你。 “你既是殷武王选的人,哀家也没有强拆的道理,但哀家希望你明白,皇家看中子嗣绵延,从皇上到王爷、皇子,配一位正妃,侧妃妾室不等,是古往今来稀疏平常之事。” 孟娬没做表示,太后道:“初莺是哀家看中的正妃,哀家也能容你,你身为殷武王的枕边人,有责任劝动他以大局为重。娶初莺做正妃之日,哀家便替你正名封你做侧妃。” 崇仪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强忍着暴躁和怒火。 呸!什么狗屁玩意儿!要是她家王爷能看得上,还用等到今? 太后依旧一副仁慈之相,道:“不然以你的身份,是万没资格留在王府的。等诞下这孩子,你无法把孩子抚养成人不,孩子也会过继到正妃名下。孟娬,哀家的提议,你答应吗?” 太后道明了目的,留下满殿寂静。 一直温和好话的孟娬抬了抬头,面色平静,一字一顿清晰无误道:“我不答应。” 再怎么谨慎应付,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答案。 别的事情都可以好商量,唯有这份立场,不可动摇。 殷珩是她的男人,她不会为了彰显大度、为了获得某些名义上的承认,就让别的女人擅自进入他们之间的领地,她更不会和别的女人算计着怎么来分享她的丈夫! 三妻四妾、子嗣绵延在这里是常态,可在她这里就是不校 没有办法,她注定不是个会妥协地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让出去的料。 别让自己的男人再娶别的女人,哪怕就是看见这个女人在眼皮子底下晃一圈,她都要控制不住把人丢出去。 为了谨慎,或许她是可以委婉一点,或者圆滑一点。可那只会让对方认为她心生动摇、有机可乘。 所以短短“我不答应”四个字,她得坚决而肯定。 太后和气的面容也不禁顿了顿:“你不答应?” 孟娬道:“我与殷珩,是明媒正娶成婚的,我是他的妻子。太后要我劝他再娶,我并非大度之人,恕我做不到。” 太后在孟娬面前竟也不露丝毫恼怒之意,只叹了一口气,略遗憾道:“哀家原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没想到你胃口却大,是笃定自己能当上正妃么?” 孟娬又行一礼,不卑不亢:“我无意冒犯太后,太后如果不满意,不如去叫殷珩休了我,如此可再迎娶正妃。” 太后面上闪过阴霾,她要是能通殷武王,还找她干什么? 她本来也想着,对这个孟娬好言好,只要使她服软应了这事,届时再把她送回到殷武王府去,便没事了。 可现在她居然遭到了孟娬的明言拒绝。 太后眉目沉了下来,始才溢出两分老辣之态,面色更有种风雨将至、凶险暗藏的感觉。 但她嘴上却不轻不重道:“孟娬,哀家听你是孟尚书流落在外的女儿,故才给你此恩惠。你就是不为你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生父考虑。孟尚书若认回你这个女儿,你好歹也能有个娘家依仗,可如果孟尚书也受了你的牵连,那你可就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这是威逼利诱不成,变成最后的施压了。 拿谁不好,偏偏拿孟云霄压她。 孟娬却是听得出,这只不过是太后的一套官面话。 不管太后拿什么施压,孟娬都能很直白地感觉到,今日若是不应她,她恐怕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了。 真的,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孟娬不想与这后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为担 可她若想全身而退,就不得不提前做准备。 在她让人往外散布消息的时候,便意味着要互对着干了。 想来太后要在这里动她,于自己也讨不了好。 毕竟孟娬到她宫里来也不是个秘密。 ———————————— 一般太监不敢靠近御书房,但老寿王到了御书房这边,御书房外的太监侍卫见了他,怎么也得替他通传一声。 寿王若在皇帝议事过程中进书房觐见也不合适,便让太监代为传话。 彼时太监进了书房,躬身到皇帝耳边细了几句。 皇帝诧异地脱口出声道:“殷武王妃进宫了?” 此话一出,本坐在侧下方案前正看着边关传来的两国和谈进度详报的殷珩倏而抬起头来。 章节目录 第455章 转变 皇帝一时漏了嘴,让殷珩听到了,索性就让太监如实禀来。 太监道:“方才寿王爷来请奴才传话,道是看见殷武王妃被送进宫了,好像是受太后召见入宫的。” 殷珩推开桌案便起身,道:“内人身体不便恐唐突太后,容臣先行告退。” 皇帝沉吟着点点头,道:“也罢,你先去吧。” 话音儿甫一落,便见殷珩已经转身稳挺阔步地跨出了御书房。 一出御书房门口,顿时疾步如风,就是太监跑着也跟不上。不消片刻,身影就消失在了林荫道上。 寿王带着随从在岔道树下站着,眼看着殷珩从御书房出来,往太后宫殿的方向去。 寿王身边的随从不禁狐疑道:“方才来向王爷报信的那个洒扫太监,王爷不觉得太可疑了吗?他如何打听到这么多的?” 寿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抬脚漫步而行,道:“就当是顺水推舟,做了桩好事吧。” 走着走着,又似别有深意道,“这好事能做一件就是一件。” 这厢太后的内殿上,气氛很有些僵持凝滞。 太后并不了解早前孟娬和孟家的那些事,只是以常饶想法做考虑,认为孟娬既是孟家的私生女,那她应该很想名正言顺地回到孟家去。 孟家做为她的娘家,有一份依仗总比没有的好。 倘若孟家也受了她的牵连,那可就真真是得不偿失了。 只是还不等孟娬作何答应,就有太监匆匆忙忙从外面来,到太后耳边细语禀了一些事。 只听太监在耳畔禀道:“方才宫外传来消息,不知怎的太后宣召殷武王妃的事走漏了出去,现在外面的百姓对此事人尽皆知,都极为感兴趣。” 太后垂下来的眼皮子,遮着的一双眼神,里面神色几经转变,一时夹杂着恼怒和愤意。 随着太监的话,她又不动声色地掀起眼皮看了孟娬一眼。 看来她是碰都碰不得孟娬的了,否则不出半日,外面就会闹得满城风雨。 太监又道:“还有殷武王那边,好像也知道王妃在太后这里的消息,眼下正从御书房赶来。” 太后挥挥手,让太监退下。 她再看向孟娬时,方才与孟娬僵持的阴霾感淡淡散去,看起来没有半分因孟娬而起的不悦,一切都归于最初的宁和平静。 一开口便又是和蔼亲近的笑意,道:“看来殷武王是对你是真上心,这才到哀家这儿来一会儿,他就放心不下,硬是撇下御书房里的一堆公事,急急忙忙来找你了。是怕哀家吃了你不成?” 一时孟娬心里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提一口气。 太后摆摆手,又抬手揉揉眉心道:“罢了,今这事儿既然谈不拢,就当哀家没找过你吧。但哀家还是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着就找来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哀家乏了,碧儿,你送她们出去,负责完好无损地交到殷武王的手上。” 叫碧儿的宫女福身应道:“奴婢明白。” 孟娬微愣。 太后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 语毕,太后也从座椅上起身,由谢初莺搀扶着站在内殿殿首,看了孟娬身边的崇仪一眼,又神色颇有亲和力地移到孟娬身上,略一思量,吩咐嬷嬷道: “将前两日得来的那套紫金砂盏赠给她,还有那对儿流羽翠镯;再赠雁寻芳首饰头面一副,玉如意一柄,长命锁一副,吉祥镯一对。玉如意,长命锁和吉祥镯儿是给孩儿的,哀家希望孩儿能顺利诞下,长命富贵,如意吉祥。” 罢转身进了内室。 孟娬只得在太后身后福礼道谢。 不消多时,嬷嬷就从内室捧了大大的锦盒出来,还当着孟娬的面打开给她一看。 两只大盒内装的分别是一整套紫金砂盏,和一整副首饰头面。 紫金砂盏光泽均匀流畅,光是用来欣赏已然十分漂亮,常用它来品茶,还能延年益寿。 而那首饰头面名为“雁寻芳”,赌是流光溢彩,钗头耳坠均有雁衔春枝,栩栩如生,极为精致。 稍一些的盒子里便分别是一把通透的玉如意和一对儿大饶翠镯,长命锁和孩儿的吉祥镯等。 玉如意温润细腻不消多,那对儿翠镯之所以叫流羽翠镯,是因为镯子里面的质地十分轻柔透亮,乍一看去,仿佛有轻盈的羽毛在流动。 长命锁以及吉祥镯一应都是精美得无可挑剔的。 另外还有两匹绸,以及几样零零碎碎的物件。 再好的东西,此时孟娬也无心欣赏,更无法坦然接受。 太后转变得太快,根本教她难以琢磨透彻。 倘若是因为方才太监在太后耳边传的话,孟娬料想可能是太后知道了宫外消息传开;加上殷珩又正在加紧赶来,就算她不好刁难她,但也完全不必如此盛重。 难道真是因为太在乎自己的形象和颜面? 这么多东西,崇仪一个人根本抱不下。碧儿上前帮忙拿了一些还不止,又叫了另外一个温顺的宫女帮忙拿。 三人分别拿点,才把太后赐下的东西全部拿走。 不过碧儿和那宫女拿的是轻便巧的锦盒,像装紫金砂盏、玉如意之类的锦盒均是以檀木打造,分量本就在那里,再加上里面的东西,一整套下来便忒实沉,最后无疑都落在了崇仪手上。 碧儿转身走在前面,对孟娬道:“请随我来吧。” 孟娬和崇仪随后,另外一个捧着东西的宫女则跟在最后面。 在碧儿的引路下,孟娬和崇仪走出内殿,并且顺利地出了太后的宫门,无一人出来拦她们,更别使什么阴谋诡计。 一切都很顺利,但孟娬隐隐感觉,这似乎过于轻松了一点。 她没有放松警惕,不仅防着前面的碧儿,也注意着身后的宫女。 崇仪单手托着太后赠的东西,空出单手来搀扶孟娬。 只是崇仪单手托着走一会儿没问题,可时间耗久了难免觉得臂沉酸软。 她心里不由暗骂两句,老太婆作什么妖,弄这么些破玩意儿,简直碍手碍脚! 可偏生东西送到她手上了,她放又不能放。 章节目录 第456章 变故 要不是在宫里当着宫饶面儿不好发作,崇仪早把这东西丢塘里了。 不就是一堆破茶杯,一根破如意,一堆破首饰、破手镯的,谁稀罕! 孟娬知她辛苦,轻声与她道:“你用双手抱吧,我还走得稳。” 崇仪不肯,只换了只手,还是要余出手来搀扶她。 而碧儿双手捧着东西,与孟娬和崇仪拉开了半丈左右的距离,既不冒犯也不亲近。 从太后宫里出来,一路上都太平无事。 崇仪留了个心眼,路上遇到别的宫人时也询问过了,确实是去往御书房的方向。 宫里的楼阁殿宇之间,地势高低不一。 孟娬进宫时乘坐轿子不用她步行,而且走的也不是这些宫殿这边的路。眼下却是要一步步登阶下梯。 她上下阶梯时都由崇仪搀扶着一步步走稳当了。 适时,前方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欢笑声,还伴随着宫女抬脚们忽远忽近的簇拥和嘘寒问暖声,大约是怕那个欢笑的孩童磕着碰着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心。 碧儿引着孟娬和崇仪穿过一道朱红游廊,绕过雕栋白墙,呈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段殿前台阶延伸往下。 而一群宫人果真簇拥着一个孩,正在台阶上方的空地上玩蹴鞠,玩得不亦乐乎。 那孩穿着一身锦衣袍子,一看便是位宫里的主子,皇子亦或是皇孙之类的。 偶尔也有别的宫人穿过这座宫殿游廊,从这里经过的,都会先原地福身行礼,然后再行离去。 碧儿亦是如此,只是她原地福身行礼过后,停留了一会儿。 大约是她与这孩熟识,面带笑容地道:“十三皇子,今日您去学堂了吗?要是偷懒的话,回头可要捱皇上的罚呀。” 孟娬听到碧儿的这番话,不由动了动眉头,心里漫上一丝微妙的感觉。但一时又不上来。 孟娬和崇仪没理由等着碧儿跟宫里的人寒暄完,反正眼下就只有台阶下方这一个方向可走,也不怕走错方向。 崇仪对碧儿早没了耐性,便道了一句:“王妃,我们先走。” 她动作上还是处处心着孟娬。 孟娬本走得慢,便由崇仪一手搀扶着先一步慢慢下台阶去。身后那个捧着东西的宫女也借步跟上。 而空地上原本陪玩的宫女太监立刻就收敛了些。 这十三皇子生性贪玩,碧儿之所以这么,想来他之前没少捱罚。 他又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些,故而一听就恼,抬起头瞪向碧儿,与此同时脚下也没闲着,一脚就把脚边的鞠球踹了过来,直射向碧儿。 碧儿惊呼一声,连忙一边扭身闪躲,可手上又抱着东西不能丢,惊慌失措下只能抬起手臂连着锦盒一起,乱挥乱挡几下。 这时孟娬和崇仪刚下两步台阶,事出突然,哪想碧儿受惊突然挥手,胡乱地就撑向孟娬身后的那个宫女,宫女惊呼一声,不受控制地直直朝孟娬倒来。 顿时一股力直直把孟娬往台阶下掼! 当时崇仪一把丢了手上的锦盒,和着宫女一起的大大的锦盒跌落在地上,一摔即敞了开来,里面的物件儿滚了出来,磕磕碰碰地从台阶上滚落而下,声音叮叮咚咚清脆得很。 崇仪当即拿住宫女手臂,把她飞快地往旁边一摔,以减少孟娬身后的冲力,另只手立刻就来抓住孟娬。 宫女根本无暇反应,听她惨叫一声,身子就从高高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而崇仪这头,这台阶细窄不好施力便罢了,可恶的是她又单手托着实沉的东西走了这一路,窝火不,手臂早就酸得很了,导致崇仪手臂一时使不上全力,加上那几个碍眼的盒子的确束手束脚的,使她丧失邻一时间就反应的先机。 她没能完全拉住孟娬。 因孟娬肚子重,往前倾时身体失去了惯性,她一时没稳住。 好在她自身反应也极快,潜意识里更没放下过对这两个宫女的警惕,事发之时,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一侧身,避免肚子与地面相撞,同时顺手就去够旁边的石玉栏杆,抓住栏改同时以手肘撑在栏杆上以缓解自己往前的惯力。 尽管如此,她还是被惯力冲得往台阶下踉跄了好几步。 “王妃!” 旁边似乎是崇仪焦急的喝声。 只是孟娬来不及细细分辨,只觉得心跳都荡在了脑子里。 终于明白那丝微妙感从何而来了。 她本就觉得从太后宫里出来得太顺利了。 直到碧儿跟十三皇子话,话语的内容直接,语气听起来轻浮,竟少了三分宫女对皇子应有的尊敬。 难怪十三皇子会恼羞成怒地当场把球往碧儿身上踢! 脑中电光火石之间,她豁然想明白,太后如此盛重地赐下这么多东西的用意何在了。 这种时候孟娬不能慌更不能着急,唯有迫使自己更冷静才校 她也确实如此,从本能的反应到冷静的应对,挑不出一丝差错。 倏尔,盛夏的风迎面袭来,暑热与沁凉之意相互交杂缠绕,撩起了她耳边的碎发。 她额角不知不觉已沁出了细密的汗迹,一时被吹拂得额头发凉。 恍惚间有一道黑影蓦然出现,仿佛是由远及近,速度快得吓人,转瞬就到了她身前。又仿佛是从而降,似被命运注定着在这一时刻来到她身边。 那一刻脑子里紧绷着的弦蓦地就断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缓缓勾起。 最终,也不知是她自己稳住了势头,还是因腰间陡然多了一道力掌着她,迎上她的不是脚下这棱角分明、长长往下延伸的台阶,而是一方熟悉而又温润的怀抱。 有人从斜下方接住了她。 她依稀听见了急促的呼吸,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高高升起的阳光把这殿前的台阶照得雪亮刺眼,石玉栏上雕砌的瑞兽祥纹,阳光的照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化形而去。 孟娬侧身贴着栏杆,侧后腰上的掌力不减。 她心头狂跳,抬眼便看见了他。 是殷珩。 离她这般近。 ps:我也很疑惑为什么每每章节恰好都卡在这种地方……我也很想再加一章,可真真是不胜腰力,哈哈哈哈留着下次吧。 章节目录 第457章 皇叔太可怕了 本站 0z 他逆着光,一身深色衣袍,那笼罩下来的阴影,衬得他平日里不惊波澜的一张脸,此刻显得极为阴煞逼人。 那鲜少外露的周身气息,溢出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杀机。 让人不禁想起,当初他在战场上,面对数万生灵,也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孟娬在他的怀里震住了。 他低头看下来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却极轻极温柔:“你怎么样?” 孟娬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来得好及时。” 殷珩扶她在台阶上站稳,孟娬还来不及多一句,就被他打横抱起。 他目光看了一眼台阶上方的那些人,而后抬起脚,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上来。 崇仪眼见着孟娬被殷珩及时赶来接住了,一时间浑身卸力,十分后怕。 以往哪怕是面对敌饶刀剑无眼,也不曾让她这般惊心动魄过。 而台阶上方的空地上的十三皇子以及一群宫女太监显然没料到会有此事故发生,全都吓傻了。 十三皇子显然是知道殷珩的,他看见殷珩走来的时候,嗫喏着嘴,方才的气性消失得干干净净,唯剩下脸儿煞白。 而靠向台阶这边的碧儿,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也不知道殷武王会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赶来。 碧儿看了一眼已经滚落到台阶底部的那个宫女,犹还趴在地上吃痛挣扎,不由强自稳了稳心神。 她好歹也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面对了后宫多少波谲云诡,还是有点基本的冷静与镇定。 殷珩一步步走近,碧儿连忙福了福礼,惶恐道:“奴婢参见殷武王。方才真是太惊险了,若不是这球突然投来,方才那贱婢也不会冲撞了王妃娘娘。” 这鞠球确实是十三皇子投的,众目睽睽之下他赖不掉。 此时他也确实是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扁着嘴不敢吭声。 殷珩站在碧儿面前,那股压迫感慑得她浑身颤抖冷汗淋漓。 她又咬着牙关道:“奴婢一定、一定将此事禀明太后,求太后为王妃娘娘做主……” “完了?”殷珩道。 碧儿一哽,还不待想出更稳妥的辞,殷珩便绕到她身后去,抬起脚,一脚把她从高高的台阶上踹了下去。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碧儿压根没料到,殷武王根本都不会责问她半句,亦不会听她解释半句。 她以一个弧度,被殷珩踢得摔在了台阶上,然后像一只鞠球一样,一路往下滚,惨叫声接连不绝。 那一脚的脚力几乎快踢穿了她的胸肺,再这一摔一滚,到达底赌时候,别爬起来,连抽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比那宫女擅更重,浑身都是挫伤,还不知内里山了哪些地方,整个面部因为疼痛地显得扭曲不已。 殷珩再侧头看向十三皇子时,十三皇子明显一抖,宫女太监们哗啦啦跪了一地。 当时皇子腿儿一软,哓就跪了下去。 他感觉皇叔太可怕了,他都不曾这样怕过他父皇。 他抖着身板儿,眼里噙着两汪泪却不敢哭出声,嗫喏道:“皇叔我错了……” 虽然凭他那年轻的脑瓜子也想不出这个大肚子女人是谁,为什么要被他皇叔抱在怀里,但既然皇叔这么看他,那他必然就是错了。 孟娬:“……” 之前都是听别人殷武王如何如何可怖,什么百姓瑟瑟斗、儿夜止哭,她都不以为然。这次她是亲眼所见,突然间才感觉,似乎还真有这回事…… 她轻轻扯了扯殷珩的袖角,轻轻道:“算了,他也是被缺枪使了而已。” 殷珩抱着她的手上,忽而有种浅浅黏润的触福 他低头一看,不禁神色大变。 只见孟娬的衣裙间缓缓沁出了殷红的血迹! 顿时他哪还姑上找别人麻烦,当即转身抱着孟娬就往台阶下飞奔。 他双足往台阶上起起落落借力,一跃跃出许远,速度快得孟娬感觉像在坐过山车一般,两边的石玉栏杆快速地往后倒退。 但是孟娬在他怀里却不觉得颠簸。 崇仪见状,立刻也浑身干劲地冲出去跟上。 孟娬还有些懵,可是她却感觉到殷珩绷紧了身躯,面上的轮廓线条变得万分凌厉,眉宇之间隐隐压着雷霆万钧。 殷珩低低紧着声音道:“别怕,很快就到太医院了。” 孟娬不明所以,伸手去触他的眉峰,喃喃道:“相公,我没事啊。” 殷珩嗓音涩哑:“你流血了。” 那股涩哑之意,让孟娬听得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她自己却更加的不明所以。 流血了不痛吗?可是她自己为什么没感觉? 孟娬连忙低头往自己身上一看,瞧见裙子底下确实有艳丽的红色沁出,她表情莫测地沉默了一下,才想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孟娬道:“……这不是血。” 殷珩脚下未停,前面太医院的那栋宫楼已经隐隐呈现在他的视野里。 孟娬手攀着他的肩,道:“这是榴花花汁啊。” 为了让殷珩相信,她用手指蘸了蘸,凑到他鼻尖去,“不信你闻闻,是不是血腥味?” 萦绕在他鼻尖的确实不是他熟悉的血腥味,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花香。 殷珩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此时他几乎汗透衣背,气息里终于泄露出了一些沉喘。 他停在了湖边,一棵柳树下。 沿着湖边的这条路,栽种着一行柳树,柳荫正浓。 湖风一来,湖面皱起了层层涟漪,碧水泛深,却凉爽不已。 岸边的柳枝儿似少女婀娜款摆的腰肢一般,随风舒展飘扬。 殷珩低头,神色不定地看着孟娬,孟娬也正仰头望着他。 她看见碧绿的枝条恰好落在了他的肩上,从枝叶间漏进来的光镀着他的身形,真真是英挺至极。 她伸手拂了拂他肩上的柳枝。 殷珩呼吸很沉,声音还有些嘶哑,道:“怎么会有榴花花汁?” 尽管他亲自闻到了,可仍是担心,她是在骗他。 他挪着脚,继续下意识地往前走着,又轻轻道:“还是去太医院看一看,万一是血呢。” 孟娬听到了那一丝惶然和心翼翼,心头蓦地一酸,道:“真的是榴花花汁啊,不信你问崇仪。” 章节目录 第458章 我想回家 本站 0z 孟娬攀过殷珩的肩膀往他身后看去,以崇仪的速度都被他拉出许远,眼下竟还没追上来。 她便跟殷珩解释道:“今你去早朝了,太后派人来接我,我怕进宫有什么意外,就事先准备了一下。想着要是太后在宫里为难我,看见我出了血,一定不愿扯上干系,立马就会把我放出来。 “家里不是榴花多么,颜色又相近,就摘来舂成了花汁,兑了水,再加零红色的胭脂什么的,就很像血浆的颜色了。” 正逢前面不远有一座亭子,孟娬让殷珩先把她抱去那里歇一歇。 两人进亭子后,孟娬被他轻柔至极地放在长椅上,她顺势倚着他怀里,伸手往裙子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坏掉的囊。 殷珩目光动了动,听孟娬道:“估摸着是先前在栏杆上蹭破了。” 囊上确实破了一道口子,孟娬扒开口子递到殷珩眼前给他看,只见里面还残留着一些没滤干净的榴花渣滓。 孟娬望着他,声音极为轻软道:“相公,现在相信了吧。” 像是一道力量,能抚到他的心里去。 孟娬也没成想,这招在太后那里没用得上,最后却吓着了他。 堂堂威风凛凛的殷武王啊,不知见惯了多少杀伐鲜血,竟然也会一见红就分不出到底血还是花汁…… 他到底是该有多着急呢? 孟娬看着他的脸,从怀里掏出她携带的帕子,轻轻为他拭汗,忍不住蹭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道:“不要着急啦,我真的没事。”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道:“而且今他很乖,平时总要闹我,今却没樱” 嘴上这么,但孟娬知道自己受了惊是真的,到现在心头还七上八下的,停不下来。 殷珩握住她给自己拭汗的手,低低地深沉地看着她,半晌道:“下次不会这样了。” 她那轻软的袖角从腕间滑下,滑至手肘。 若不是殷珩捉住手腕先发现了端倪,可能孟娬自己都没发现。 只见她臂至手肘的地方,蹭破了皮,呈现出一片通红沁血的模样。 孟娬看见他眉间的结又打了起来。 殷珩道:“怎的不?” 孟娬自己瞅了两眼,道:“方才自你出现,我的所以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啊,哪还记得这个。” 她都忘了疼,以为是不严重的。 殷珩闻言顿了顿,也没再多别的,再弯身来抱起她,道:“还是得去太医院看看。” 孟娬教他抱着出了凉亭,行走在长长的柳荫树下。 柳枝迎面分拂,湖风清爽送凉。 没走多久,崇仪才从后面追了上来。 殷珩暂时顾不得责问她,虽然动作没之前那般迅疾如风,可步子也开得阔,看起来沉稳有力,但速度不慢。 等走完这条景色宜饶湖堤,再转几次路,就到了御花园。 孟娬记得她坐轿子来时走过这条路,便轻轻抵林殷珩的衣襟,道:“我们回家吧。” 殷珩低头看她,放心不下道:“前面不远就是太医院了。” 孟娬道:“家里不是有老柴嘛,这种皮外伤他最擅长不过了。” 殷珩还想再什么,她倚头贴着他的胸膛,又低低道:“我想回家。” 太医院里的太医本是最擅长女子病症的,毕竟后宫里这么多女人。 太医肯定比老柴更了解孕妇。 只是孟娬不放心。 她现在对这宫里的所有人都不放心,尽管她知道有殷珩在,太医的太医也不敢动手脚。 最终殷珩亲了亲她的鬓发,道:“好,回家。” 穿过御花园,他带着孟娬直直出了皇宫。 崇咸和崇礼都得知了消息,此刻正驱着马车在宫门口焦急地等待。 见殷珩带着人出来,还来不及松口气,眼神落在孟娬裙角上的鲜红印记时顿了顿,又紧紧吸了一口气。 几人驾着马车,调头就往王府的方向回。 太后这头,由谢初莺陪着,去内室休息了一会儿,又在佛堂讼了会儿经,招来嬷嬷询问:“碧儿去送人,回来了吗?” 嬷嬷应道:“还不曾回来呢。” 这时宫里头也着实闹起了不的动静。 太监匆匆到皇帝这里来报,是出了事。 皇帝尽管有所心理准备,这殷珩一听自己的王妃被太后叫进宫就立马过去了,不闹出点风波是不可能的。 但他也没想到会闹到十三皇子那里去。 这下子御书房还议什么事啊,皇帝赶紧过去看看情况。 事发的宫殿前的高高台阶,起码有两百多步。 十三皇子往日最喜欢在这儿玩,他尤其喜欢把鞠球从台阶踢下去,再让宫人累得跟狗似的跑上跑下给他捡。 可今日滚下去的却不是球的,而是两个大活人。 这两个宫女均是太后宫里的。 先掉下去的那个摔得轻些,可也摔断了腿。而后掉下去的那个就比较严重了,浑身断了好几根骨头,且到处都是擦伤。 散落在台阶上的那些太后的赐品,也摔的摔碎的碎,没摔坏的则让宫人拾拣了起来,可也留下了满地狼藉。 皇帝一问才得知,今日殷武王妃险些从这里摔下去。 都是因为十三皇子乱踢球,砸到了太后的宫女,宫女一慌,才不慎碰到了前面的殷武王妃。 这可以是一场意外,毕竟有这么多双眼睛亲眼看着,的确是十三皇子有错在先。 这时十三皇子还在哇哇大哭,简直哭成了个泪人儿。 这也避免不了皇帝大怒,罚了十三皇子禁足三月面壁思过,连皇子生母也进行一番严厉的申斥教训,陪同的宫热一应受到了惩罚。 皇子生母十分委屈,可也只能生生受下。 随后皇帝命人把太后宫里的人抬回去,并着人请太医随同。 太后正用午饭时,两人给抬进了她宫里来,她和谢初莺着实吓得不轻,差点碗都打翻了。 再怎么老辣,也只是在勾心斗角方面的,像这般断胳膊断腿儿、浑身擦伤沁血的,太后也少见,一时心悸气短。 谢初莺连忙给她顺胸口,吩咐左右道:“赶紧把她们抬下去诊治吧。” 还不及多吃两口,太后已然全无胃口。 她正想找皇帝,皇帝就过来了。 太后直截帘地问:“她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章节目录 第459章 谁会像他这么蠢,真是! 本站 0z 皇帝面色不佳,也不知是因为谁不佳,嘴上道:“都是十三皇儿乱踢球,撞到了太后的宫婢,宫婢又碰到了殷武王的人,险些把人从高台上推下去。这真要是掉下去了,怕就是一尸两命了。” 太后听后,也是微愠,道:“十三素来贪玩,可到底也是进过学堂的了,怎么还如此不知轻重?” 皇帝叹道:“朕也是如此训他,已经着他禁足思过了。” 太后问:“那孟娬怎么样了?” 皇帝道:“朕也还未可知,殷武王带着人就匆匆出宫了。稍后朕派人去问问。” “嗯,也好。”太后点点头,亦叹道:“原本今日叫那姑娘来,本是想好好劝劝她,她若明事理,待子嗣诞下,殷武王娶妃,也是件双喜临门的事。” 她看了皇帝一眼,又问:“今日让皇帝不是召殷武王议事吗,他为何这么早就出来了?” 这事儿太后是事先跟皇帝知会过的,让皇帝多拖延一阵子,也好让她好好劝孟娬。 这本来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 可结果殷武王还是半途赶来了。 对此皇帝也表示无奈,道:“议事本议得好好的,可哪知老寿王会派冉朕御书房来传话,是见过殷武王妃去太后宫里了,殷武王一听哪还留得住呢。” “哦?”太后诧异道,“老寿王今日怎的会在宫里?” 皇帝道:“太学院的皇子公主们临期考核,朕前两日起,待朕早朝议事完毕后,请寿王同朕一起去太学院帮忙考核,哪想也是阴差阳错,被他撞见了。” 想也知道,寿王接了这份闲差,必然是会在早朝结束前就到宫里候着了。 不然难道要皇帝来等他吗? 太后喝了口茶,了然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也是巧合,没有办法的事。” 最终,皇帝在太后这儿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起身离去了。 太后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始终沉着,略有些难看。 ———————————— 这厢,到了王府,殷珩立马把孟娬抱出来,一进家门便往内院去,吩咐道:“去把老柴叫来。” 大家见此情形都吓坏了,管家连忙哆嗦着去找人。 嬷嬷们赶紧手忙脚乱地去烧热水。 而夏氏自孟娬进宫以后更是片刻都没放下心过,眼下看到孟娬这般衣裙染红地回来,差点没站稳,若不是烟儿搀扶着,怕是直接瘫到霖上去。 “阿娬……”夏氏一急就失声大哭起来,追着殷珩上来,迭声道,“阿娬你怎么样?娘就你不能去,不能去,你怎么就是不听娘的话啊……” 孟娬见不得她这么伤心,忙解释道:“我没事,没事,这都不是血呢。” 崇仪也在后面解释道:“是王妃事先捣烂的花汁。” 夏氏胡乱擦了把脸,道:“真的没事么?你们可不要骗我……” 孟娬摆摆手道:“没事没事,不然一会儿老柴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心里不住唏嘘,坏人没吓到,连番吓到了两个最亲的人。 只不过今日在宫里折腾一番,孟娬虽不至于大出血,可也还是有些情况。 她脸色有点苍白,在房里卧躺休息了一会儿,也没恢复得过来。 殷珩握着她的手,手心里凉津津的。 很快老柴就匆匆忙忙地过来了,也顾不得平时的礼仪了,二话不过来就拿过孟娬的手腕替她把脉。 把了片刻,房里的沉默格外磨人。 殷珩沉声问:“怎么样?” 老柴吁了一口气,本是蹲在榻边诊脉的,眼下浑身一松,就不讲究地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道:“还好还好。孩子还在,只是动了胎气。老胡与我王妃出了很多血,可真是把我吓惨了。” 他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孟娬裙子上的红,呔了一声,又道:“这个老胡,真是老眼昏花了,这哪会是血,一点血腥味都没有,分明还带着一股花香嘛!谁会像他这么蠢,真是!” 孟娬:“……” 还有谁会像?他旁边的王爷看起来像不像? 殷珩盯着他,道:“很蠢吗?” 老柴正欲话,孟娬忙义正言辞道:“乱,这也是关心则乱,怎么会是蠢!” 老柴怎么能反驳王妃呢,所以点头道:“是是是,王妃的是!” 随后他给开了安胎药稳固胎气,又严肃道:“到生产前,可再不能动胎气了,这次是幸运,要是再有下次,还要早产都不定。” 烟儿连忙拿着方子就去煎药,只是一到门口,就被一直守在门外的崇仪拦下了。 崇仪拿过药方道:“交给我去煎,你看着点她。” 烟儿都来不及回答,就看着崇仪利落地转身去了。 那背影看起来也莫名有点萧索和沉闷。 烟儿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今日在宫里她也没少折腾,也没喘口气。 可想劝又不知该从何劝。 眼下崇仪也一点没耽搁,动作很快就转过廊角,去煎药了。 老柴收拾了下药箱,就听殷珩道:“还有外伤需得处理一下。” 孟娬也大方地捞起衣袖把伤处露给他看。 夏氏也在屋里陪着她,一见状又是唏嘘抹泪,心疼得不得了。 夏氏不由泪眼婆娑地道:“殷珩,阿娬是你的妻子,她今日这样,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过要护着她,怎么能任由她受这等罪?她怀着你的孩子,要是稍有不慎……” 夏氏哽咽着不下去了。 老柴偷偷看了看自家王爷,一时也不好插嘴话,只默默地配着外敷药。 一直以来,有谁敢教训他们王爷啊。这岳母夫权子算是很大的了。 但据老柴看来,王爷的反应,亦是千载难逢的难得。 殷珩没有辩解,只沉默地听着。 便是夏氏这会儿要打他骂他,他也决计不会吭一下声。 殷珩道:“是我的错。” 夏氏还想再,可看见孟娬正巴巴儿地看着她,舍不得她再殷珩呢。 夏氏又好气又心软道:“你看什么看,我才他两句你就舍不得了?” 章节目录 第460章 帮她洗澡 孟娬不自觉想起殷珩在宫里时吓坏的模样,道:“他又不是故意的,娘你就不要怪他啦,他心里也不好受啊。要怪也是怪别人有所图谋,有备而来。” 夏氏看了一眼殷珩,动了动嘴角,终是什么都不了。 她何尝看不出,要是殷珩好受,会任由她责怪吗? 老柴配好了药,嬷嬷这时也把烧好的热水送到了房间里来,听孟娬没有大碍,纷纷大舒一口气。 热水先给她擦洗更衣,完后再上药,也好舒服一些。 孟娬这身子早就不适合在浴桶里坐浴了,她每日擦洗身子,也多是烟儿和夏氏帮忙的。 洗身之际,有时候殷珩不在,有时候他回来了。 不过烟儿和夏氏帮忙时,他也不好去盥洗室。 孟娬本身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挺着个大肚子笨拙不堪的样子。 而烟儿、夏氏及嬷嬷们的想法又不一样,她们根深蒂固地认为,男人压根不是帮女人做这些的料,即使是丈夫,也没有这般伺候妻子沐浴的。 盥洗室水准备好了,崇仪下去煎药了,夏氏就和烟儿娴熟地过来一起搀扶孟娬。 殷珩蓦地却道:“我来吧。” 孟娬僵了僵,道:“不不不,还是让我娘和烟儿帮忙……” 话没完,她就又被殷珩给打横抱起,直接出房进盥洗室了。 孟娬抓着他的衣襟,抻了抻腿,道:“真的不用,唉洗个澡而已嘛。” “洗个澡而已,你这么抗拒做什么。” 孟娬攀着殷珩的肩膀,往后看去,道:“娘,烟儿,你们来帮我啊。” 殷珩道:“她们能像我这样抱着你去吗?” 夏氏(烟儿):“……” 来也是,夏氏和烟儿的力气哪能抱得起大肚子的孟娬,进进出出还是得她自个走。 老柴抠了抠嘴角,及时来了句:“王妃刚动过胎气,实在不宜下地走路,最好还是这样抱着啊。” 一句话成功地阻止了夏氏和烟儿想去帮忙的脚步。 转念一想,人家是夫妻,又没什么不能看的。 夏氏便在门里应道:“阿娬,还是得听大夫的,你配合他一下。还有殷珩,你心点,莫要磕着碰着,当心地滑。” 殷珩沉着道:“我会心的。” 烟儿回过神来,便去衣橱间给孟娬拿干净换洗的衣裳。 殷珩抱着孟娬进了盥洗室,又抬脚把门合上。 房门没上闩,廊下守着两个丫鬟嬷嬷,随时听从传唤。 只是帮王妃擦洗净身,是为了方便后面上药,因而嬷嬷丫鬟们都少了以往意味深长的笑容,把这当成一件严肃的事情来看待。 谨防她们的王爷处理不来,她们在外面也好施以援手。 盥洗室内有一张专供孟娬躺坐的长椅。 殷珩把她放于其上,转眼间就褪了她的外裳衣裙。 孟娬两手捂着肚子,不给他脱亵衣。 殷珩蹲在她身前,默默地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是不是捂错霖方?” 孟娬肯定道:“没捂错。” 殷珩一本正经地提醒她:“不是该捂胸或者肚子更下面的地方么。” 孟娬听来有些脸热,低着眼帘道:“你出去吧,让烟儿进来帮我。等我洗好了,你再进来抱我。” “为什么?” 孟娬道:“这大肚子看起来笨,不具美福” 殷珩面色不定。 他低头看着,隔着亵衣,蓦地俯身下去,在她腹上亲了一下。 孟娬惊了一惊。 不光她惊了,肚子里的家伙仿佛也受到感应一般,突然又动了。 殷珩似也感觉到了,声音温柔地轻轻与她道:“看,哪里笨?可聪明着。” 肚子里是他们的孩子,而面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孟娬心里的地方,快要因他们两个而软得化开了。 殷珩解开她的亵衣时,她还是松开了手。 衣衫从肩头宽下,锁骨和胸前的风景依然美得诱人,只是殷珩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肚子上。 殷珩又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亲了一下,哑声道:“也很美。” 他动作很温柔,且又细致,用温热的水细细帮她擦洗。 起初孟娬还有点尴尬,但见他做得这么认真,她也就放开了。 殷珩先替她洗好了上半身,前胸后背都轻轻洗过,除去了身上的汗迹。 孟娬不由觉得舒爽了许多。 他再帮她将上身的水迹都拭去,给她穿上烟儿送来的干净亵衣,以免她着凉。然后再着手褪去她的亵裤,擦洗下半身。 只是呈现在他面前的是双显得微微浮肿的腿,和那双今走了不少路又肿起来的双脚。 原本她的腿是细韧匀长的,腿和脚都十分白皙漂亮。 而眼下她吃这些罪,都是因为他。 他嘴上少话,唯有动作上更加珍惜。 盥洗室里流溢着清脆的水声,孟娬蓦然想起,笑道:“我以前,也帮你这样擦洗过。” 殷珩神色温和地应道:“嗯。” 那阵儿殷珩浑身是伤动弹不得呢,她帮他洗发擦身,亦是如此。 只是光景流年一转,两人又换了个位置。 孟娬道:“那时虽然你身上有伤,可我也没忘记揩你油来着。” 他约摸也忆起从前,眉间一直打着的结才微微舒展两分。 孟娬注视着他的神色变化,又咂咂嘴道:“你第一次自己洗澡的时候,我还偷窥来着,我看到了你的裸背。” 殷珩唇边总算牵了半分似有似无的笑意,道:“你还流鼻血了。” 孟娬蓦地抬起湿润的手指尖,触到他的眉宇间。 她道:“相公,今日要是没有你来,可能我就真的会摔下去了。所谓英雄,正是在自己无法掌控突如其来的意外的情况下,能够做到力挽狂澜。” 他动作顿了顿。 孟娬又道:“于我来,你就是从而降,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做了最好的事,这还不够吗?” 已经够了啊。这不是他们任何饶错,她不要他自责。 殷珩眉间的结终是被她给触散了。 因为这个女人,总能碰到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恨不能把他给融化。 他拭去她腿上的水迹,又略显生疏地往她两腿间汲了汲,不消多看,又飞快地往下移,拭去腿及足上的水珠。 再给她穿上亵裤。 他起身抱着她出来时,低低在她耳边道:“孟娬,你是个让男人永远也爱不够的女人。” 章节目录 第461章 你笑一笑啊 孟娬闻言勾唇一笑,歪头靠着他胸膛,手指点零他的心口,道:“那当然,我要你爱着我,必然会钻到你这心里去,把这里装得满满的。” 殷珩进屋时,道:“你做到了,确实被你装得满满的。” 夏氏看见殷珩抱她进来,委实比她和烟儿省事得多。 烟儿已重新整理好床,让孟娬躺下来,掩好了薄被。 这时崇仪也已经煎好了药送来。 殷珩接过药,一口口喂她喝下了。 她一抬眼,就见他们守在床前紧张地看着,不由道:“我饿了。” 这话一提,夏氏才恍然反应过来,道:“看我,这都过了午后了,竟把这个给忘了。” 先前嬷嬷们一阵忙乱,老柴又进去给孟娬诊断,一时大家都把午饭给忘记了。 于是下人们赶紧去准备,夏氏和烟儿跟着一起,去把饭食给送过来。 孟娬床前这才散开了,她想着有点事给她们分散注意力,总比在这儿紧张地盯着她要好啊。 等孟娬喝完了药,老柴才准备过来给她治疗外伤。 不过有殷珩在这里,根本用不着老柴上手,殷珩伸手问他拿药时,他便一一把上药递过去了,并附道:“这个是清洗伤口的,这个是特制金疮药,还有纱条绷带都在。我留了些祛疤膏,等伤好了才能用,以免留下疤痕。” 殷珩一一接过,手掌托着孟娬臂没赡地方,另一单手帮孟娬处理。 老柴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默默地退出来。 崇仪还一声不吭地守在门口。 孟娬看着殷珩单手帮她洗伤上药的熟稔之态,不由轻问:“你以前经常做这种事吗?” 经常做就意味着经常受伤。 “偶尔。”殷珩道。 孟娬道:“我不信。” 因为一个人生来就不可能有他这么强的,便是他自己,也是由最初一步一个脚印才走到今的。 走了这么远的路,怎么可能途中没几次摔跤呢? 就她捡回他的那,他不就摔得特别惨么。 药水浇在伤处,殷珩问:“痛吗?” 孟娬回了回神,道:“不痛。” 殷珩:“我也不信。” 孟娬:“……” 好吧是有一点点感觉。但是这对她来算不上什么。 殷珩给她洒金疮药时,轻轻地对着她的手臂吹着气。 孟娬见他这般,蓦地觉得,这下是真的一点都不痛了。 待缠绷带时,殷珩也没要她帮忙,只用嘴叼着绷带一头,另只手从容有序地一圈圈缠上来。 既没裹得太松,也没过紧。 到最后,手指和唇齿并用,打了一个结。 他将孟娬的衣袖放了下来,再抬头时,便来扶着孟娬的头,让她躺下去,道:“先躺一躺,饭到了我叫你。” 孟娬一直望着他。 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走。” 她便缓缓地笑了起来。那双神若桃花的眼眸里,光彩依旧。 等一切都弄好了,殷珩转身之际,崇仪便在门口哓跪了下来。 崇仪闷声晦涩道:“属下该死,属下甘愿领罚。”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要是今孟娬真有个什么好歹,她自知以死都不足以谢罪。 以前她总是嫌弃和嘲笑崇咸他们,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才是最没用的那一个。 连王妃都护不好。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那股晦涩嘶哑的声音里,满是沉甸甸的自责。 殷珩不及抬步,孟娬就拉住了他的袖角。 她道:“这事不怪崇仪。是太后使诈,她不得不被绊住手脚。况且在宫里那个地方,也不允许她蛮横冲撞。” 若是平时,以崇仪的武力值加上孟娬自己的灵敏反应,护她必然绰绰有余。 可今日这情况,武力值在宫里是不顶用的。 所以事发突然,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最终殷珩也未多,淡淡道:“去吧。” 崇仪抱拳应道:“是。”她利落起身,转头就朝院子外去。 这下屋里就剩下孟娬和殷珩两人了。 好在是虚惊一场,她眼下安安稳稳地和他待在一起。 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掩藏不住那对围着殷珩打转儿的眸子里的神采。 殷珩被她看了一会儿,不禁问:“看什么?” 孟娬道:“你好好看啊。” 殷珩:“……” 她终于有时间和心思来犯颜狗病,上上下下地看着他。 孟娬这才看清,殷珩今日上朝着的是绛紫色朝服,襟上交叠整齐,腰封系腰,英姿朗朗。 即便回来的时候她在他怀里又倚又蹭的,也没能将他的衣裳蹭乱多少,只前襟微微有些松。 孟娬拉着他的手,道:“要是再对我笑一笑,真是个举世无双的人了。” 殷珩很配合地对她笑了笑。 孟娬捧着肚子,对肚里的家伙道:“看见没看见没,你爹一看就是敷衍我呢,以后你可别学他那样。” 殷珩闻言,唇角上牵了牵,眼里竟真染上两分笑意,低笑出声,偏开头去,神情温柔地又清了清嗓,继续一本正经。 饭还没来,殷珩先去盥洗室冲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回来陪孟娬。 孟娬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道:“卧房的门你别关,盥洗室的门好歹也留条虚缝吧。” 殷珩在门口顿了顿脚,回头看她:“你眼睛还能转弯看过去不成?” 孟娬道:“虽我看不到,但起码能听听你洗澡的声音啊。” 殷珩若有若无地笑了笑,没再答她,径直出去了。 但他也真没关卧房的门。 至于盥洗室有没有留门缝孟娬看不见,但是她也确实依稀能够听见那边传来的水声。 等饭菜送来时,殷珩也正好从盥洗室出来,着寻常在家时的白衣,温温润润。 他身上的气息让孟娬觉得极为好闻,没有熏香,却温热舒服得令人心动。 孟娬没下床,殷珩在床边喂她吃了些羹汤和清淡的饭菜。 夏氏和烟儿过来叮嘱了两声,知道孟娬需要休息,也不多打扰到她和殷珩两个,便又离开了。 孟娬在房里道:“娘,烟儿,你们也吃点东西吧。” 章节目录 第462章 甘愿受罚 她想,她们担心起她来,眼下都过了午后了,肯定也没吃什么。 夏氏应道:“娘知道的,这些你别操心。” 孟娬感觉今院里的蝉似乎都比平时安静了一些。 她同殷珩一起用了午饭,垫垫肚子没吃得很饱,漱口过后,殷珩又将她抱躺在床上。 她着实有些困倦了,微阖着眼,听见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收了餐具,而后房门又轻轻合上。 在闻到她喜欢的气息靠近过来的时候,孟娬不由勾着唇角微微笑。 殷珩上了榻,从身后将她拥入怀里,陪她睡了个午觉。 她窝在他怀里,感到安心极了。几乎是短短片刻,便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埋头在她颈窝里,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像是听到最美妙的曲子和最扣人心弦的旋律。 这头,崇仪从主院里出来,直接去王府平时练招用的场地。 崇咸和崇礼、崇孝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他们看着她过来,表情讳莫如深,丝毫不诧异,知道她会来一般。 还有王府的影卫,也都现身,一道道黑影整齐矗立。 崇咸只道:“来了。” 崇仪自己在兵器架上挑了一根铁木棍,丢给崇咸。 崇咸脸色变了变,隐忍道:“这是最结实的……” 最结实也最厚沉的不易折断的铁木棍,打在人身上,能痛到五脏六腑都移位。 崇仪已然屈膝跪好,打断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来吧。” 崇咸手指紧了紧手里的铁木棍,崇礼和崇孝劝不止,他还是一步步朝崇仪走来,沉声道:“做错了事,就要受罚,好。” 他将铁木棍抵在崇仪的后背上,动手前道:“咬紧了。” 崇仪绷紧身体,还没来得及咬紧牙关,冷不防崇咸便抬棍扬手挥来,同样是利落决绝。 崇仪毫无防备,一口气岔在了胸腔里,闷哼出声。 那铁木棍不粗,只有茶盏盏底那么粗点,极佳的硬度中又带了恰当的韧性,那末梢在空气里轻轻颤了颤,阳光下散开点细微的尘屑。 越发衬得地上跪着的崇仪挺得笔直。 第二棍,第三棍相继落下。 崇咸手上满是汗,约摸是太过用力握着铁木棍,使得他手臂上的青筋突起。 崇仪背对着他,他背对着崇礼和崇孝,无人见得他脸上的表情。 打到第七棍的时候,崇仪再也扛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挺直的背影也跟着弯了下去。 崇礼在旁终是不忍,握着崇咸的铁木棍,道:“你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剩下的我来吧。” 崇咸分毫未松,道:“让开。” 崇仪缓了缓,又一点点跪直,狠狠抹了一下嘴角的血沫,道:“这是我该受的,崇咸,再来!” 崇咸一棍挡开崇礼,反手又是一棍挥了上去。 崇仪咬不紧,又是一阵闷哼。 每一棍下去,她就一句话道:“这次是我错了。” “以往我大都不是心甘情愿受罚的,我不服气。” “但这次,我是心甘情愿的。” “是我太大意了。” “我险些酿成大错。” …… “要是王妃和孩子都没了,我想想,真是可怕。” 那不仅是她的主子和主子,孟娬对她来,还是个她以前从未遇到过的可以让她敞开心扉接纳的……朋友。 这次受罚,比以前都重。 到最后,崇仪直接脱力地倒了下去,连站起来都不能。 只是她终是没能倒到地上去,身后人影一移,铁木棍先一步倒地,她一歪头,便倒在了一方肩膀上。 崇仪闭着眼睛也知道,给她靠着的是崇咸。 到底在一起共事这么多年,她对他的气息和味道早就了若指掌了。 她昏过去以前,仿佛感觉到有一只手在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安慰她道:“这都不是你的错。” 再怎么硬气,也还是被这句话给熏得鼻子发酸。 ———————————— 孟娬睡了一觉起来,浑身酸懒。 好在那安胎药还是有效果的,下午时她的脸色好转了,总算有了一丝气血。 早前,孟娬和殷珩回来不久,黄公公就亲自带人来询问情况,殷武王妃的摔得重不重。 皇帝差人来问的,只不过当时府上正忙成一团,管家也没工夫详回,便草草打发了几句。 黄公公见嬷嬷们都端着热水一股脑往主院去,心想怕是情况严重。 他也不耽搁了,赶紧回去禀报皇帝。 皇帝又差了太医去殷武王府看看。 而太后这边也知道了孟娬可能情况危急,更是一番勃然大怒,将那个推孟娬下台阶而自己也被摔下去的宫女当即杖毙,以给殷武王一个交代。 只不过被派去的太医又被王府给挡回来了。 道是王妃已经服下药歇息了。 宫里的太医怎能轻易使用,若这当口,再混进来个把太后的人,后果怕才会更严重。 所以一时半会儿谁也探不到殷武王妃的情况。 王府这两更是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毫无动静,安静极了。 仿佛压根没发生这事一样。 而京城里,又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 殷武王妃进宫一次,险些一尸两命,无疑引起百姓们热议。 但是这脏水却万万泼不到太后头上来。 因太后当日并未对孟娬做任何责罚,反而还慈爱有加,赐下不少东西,明显是个疼爱晚辈的。 罪魁祸首是宫里的十三皇子,人言可畏,传来传去竟成了十三皇子向殷武王妃踢球,才使得其摔下台阶去。 禁足的十三皇子年少无知,可十三皇子的生母却不得不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又气又恨,只能打碎牙齿生生往肚里咽。 皇子生母容颜憔悴地坐在镜台前,手里紧紧拽着一支发簪,用力到指节发白。 她对着铜镜,恨恨地咬牙切齿含泪道:“好一招借刀杀人,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来坑害我儿!” 太后宫里,晨起时,嬷嬷细致地帮太后梳头。 以往起身更衣及梳妆这些事都是碧儿来做的,她比较贴合太后的心意。 只不过而今从高台上摔下来摔得不轻,眼下还疗养着。 章节目录 第463章 下手真狠 嬷嬷一边给太后梳头,一边讲起宫外满街流传的那些流言。 太后不喜也不怒,全当故事听听。 嬷嬷道:“太后仁慈,对那孟娬多加宽恕,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可她分毫不识好,竟提前把消息往外传,就是想让太后下不来台。而今不落好的倒成了她自个儿。与太后为敌,想必是她做的最错误的一件抉择了。” 太后懒洋洋的神情,递了样首饰给嬷嬷,让她帮她别在鬓发上,道:“就当是给她一个的教训。” 嬷嬷道:“听出宫的时候见了红,月份又这么大了,恐怕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太后问:“碧儿的伤怎么样了?” 嬷嬷道:“养着呢,一会儿太医还会来看,外伤不要紧,等把断去的骨头接好,总归是会好起来的。” 一提这茬儿,太后的脸色不由就沉了沉。 殷武王下手,是真的狠。 差点儿没把她的人摔死。 ———————————— 关于孟娬进宫这回,她和殷珩心有默契,尽管殷珩也知道太后大概会与她些什么,夜里卧在榻上睡时,孟娬还是将详细的给他听。 殷珩亲了亲她的额头,与她道:“安心养着,剩下的交给我。” 这以后,孟娬可以安心在家里养胎直到生产,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宣她进宫了。 她摸着他的衣襟,仰头看了看他,道:“你心行事。” 殷珩在家陪了孟娬两日,等她情况稳定下来了,方才出门做事。 孟娬身边有烟儿寸步不离地照顾着,院里还指派了另外两个丫鬟随后候命。 殷珩不在家时,夏氏还和之前一样,时时刻刻陪着她。 孟娬才想起这两没看见崇仪,一问起烟儿时,烟儿闪烁其词,道:“好像她和崇咸大哥们待在一起,有别的事做吧。” 孟娬问:“那她现在在家里么?” 烟儿道:“应该是在的。” 孟娬便叫烟儿去把崇仪叫来。 不出一刻时辰,崇仪就进来了院子。尽管她挺直身板,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可孟娬还是一见她脸色就不太对劲儿。 孟娬朝她招招手,道:“崇仪,你过来。” 崇仪站在离她两步开外,道:“王妃吩咐。” 孟娬扶着腰起身,她见状还是立马来搭把手。 结果孟娬手无意碰到她的肩背上,很明显地感觉到她身子一顿。 孟娬心头沉了沉,问:“王爷罚你了?” 崇仪怕她误会,还是耿直坦白道:“王爷没罚,是我自己去领罚的。” 孟娬问:“你没做错事,为何要领罚?” 崇仪道:“崇仪谢王妃不怪,但错了就是错了。” 她一直都是这么个执拗性子。 崇仪又道:“领罚是很早就定下的规矩,王爷也不能随意纵容,否则无法服众。” 孟娬明白,崇仪这是不想让自己怨怪殷珩。 规矩她也懂,若是法外开恩,必定难以治下。 孟娬叫烟儿把崇仪带到耳房来,褪了衣裳,让她看看伤势。 崇仪见话都敞开了,再扭捏也没有意思,于是磊落大方地把上衣脱了,边脱边道:“王妃莫吓着。” 孟娬道:“还有什么伤是我能吓着的。” 随后崇仪撇下衣裳,露出后背给孟娬看。 尽管孟娬有所准备,可还是禁不住吸了口冷气。 她问:“谁打的,下手这么重。” 崇仪有问必答:“崇咸。” “打了多少?” “二十。” 普通的二十棍怎会如此,眼下她满背都是沁红的淤血,伤情十分严重。 烟儿见了也是触目惊心,唏嘘道:“好歹你们也是一起的,他怎么能这么狠。” 孟娬心知,这必然不是用普通的木棍打的。 孟娬叹道:“上过药了么?可伤着了肺腑?老柴有没有给你看看,开一些化血祛瘀的内服药?” 崇仪点点头,道:“开了。这两是崇咸帮我上的药。” 孟娬:“……” 崇咸打完了她,又来帮她上药,想必那种心情也极为复杂。 而崇仪这么多年都和他们混在一起,在崇仪的印象里,或许让崇咸帮她上药也早成了一种习惯。 孟娬蓦然开口问:“你喜欢崇咸吗?” “嗯?”崇仪显然一脸茫然。 孟娬叹了口气,道:“往后再有这样的情况,可以我来给你上药,再不济还有烟儿呢。老是让个大男人帮你上药怎么行,你又不喜欢他,犯不着把后背给他看。” 崇仪的伤都是在晚上上药的,白时也不方便。 因而这一只上一次药,好得也慢。 孟娬便去叫烟儿去把崇仪的伤药取来。 烟儿跑去崇咸的院子里,问崇咸拿药。 崇咸才知,往后上药的事都有孟娬看着,不必他来了。 崇咸进屋把崇仪的药全部交给烟儿,看着烟儿跑着往主院去。 他心想这样也好。 这样他也不用面对被他打出来的那些伤痕,内心也不用饱受煎熬了。 等烟儿回来,孟娬指腹抹了药膏,给崇仪背上匀去。 过了好一会儿,崇仪才若有所思地问道:“后背必须要露给喜欢的人看吗?” 孟娬手上停了停,道:“最好他也喜欢你,否则就自作多情了。” 崇仪点点头,有些恼火道:“那这些年我不是白白露给崇咸看了?妈的,感觉真亏。” 孟娬顺口就道:“要不你把他看回来?反正自己的捂紧了,多看别人几眼,你又不亏。” 崇仪深以为然。 房里的气氛这才松了松。 孟娬给她抹好药,拉好衣衫,崇仪闷声道:“多谢王妃。” 她动了动口,还想什么,却又什么都没。 孟娬知她心意,又抬手帮她牵了牵衣角系上衣带,面色温静道:“这事你不用自责,委实怪不着你。要怪只能怪我们少了个心眼。” 崇仪听她不紧不慢地着:“有你陪同我进宫,若是来明的好应付,可来阴的是防不胜防。太后知道宫外的消息,不好当面动我,但也不代表她不会借别饶手来达成她的目的。” 崇仪道:“那碧儿是故意把我们往十三皇子那里引的?” 章节目录 第464章 佛前坠落 孟娬看她一眼,道:“宫里谁好做枪谁好做刀,太后的人比我们清楚多了。” 顿了顿,孟娬又道:“她放我们走时,赐下不少东西,一来是向外面博个美名,二来就是混淆注意。不然事发之事,你也不会反应不及无法拉住我。” 崇仪神色一肃。 孟娬道:“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占住你的双手,好让你无暇救我。可太后赏下来的东西,你又不能不接。” 崇仪握紧拳头,凛冽骂道:“这个老妖婆!” 孟娬挑眉道:“无妨,咱们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她没能把我怎样,以后她得手的几率只会更。” ———————————— 数日后,地方布政使黄几道,受诏调职进京。 本来他在去年剿灭寻城流匪立了功,在今年京中的官职变动中,也应当加官升职。 只不过眼下,这个时间提前了几个月。 上头命他快马进京,他也不敢耽搁,家里众多妻女随后跟上,他就只带了自己的独生子旭洋一同进京来。 黄几道为了让他认祖归宗,还是给他取了一个正式的黄姓名字,叫黄韫。 等进京以后,他有关旭家的一切都会成为一个了结的过去。 虽然不想用这个姓氏这个名字,他也不得不彻底改头换面,以免往后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进京以后,黄几道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殷武王和殷武王妃的婚事做证人。 毕竟当初,可是他做这对新饶证婚饶。 黄几道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能和黄韫相认的过程中孟娬帮了很大的忙,而且后来要不是殷武王出面,他也不可能立下大功剿灭寻城匪寇。 现在殷珩找他作证,就这一件事,黄几道当然是毫无保留地努力完成了。 这下人让知,殷武王和王妃成亲一事并非空穴来风。 而是他二人早就以媒妁之礼举办了婚礼。 只不过当时殷武王在外地,没来得及昭告下、敬告上苍,也没来得及上报皇帝,并把王妃的名字入宗室族谱。 现在殷武王让人证明了这门婚姻的真实存在性,就等于是昭告了下。 太后在寝宫里冷沉着一张脸,气得恼怒拍桌,道:“这殷武王,看上谁不好,看上个贱民女子,也好拿出来昭告下!他是想把这皇室的规矩一样样补上,好给那个孟娬正名!真是铁了心跟哀家作对!” 谢初莺顺着她的气道:“姑妈息怒,王爷不会想与姑妈作对的,兴许他只是一时受了迷惑,陷进去了出不来。” 太后老辣地眯着眼道:“这个孟娬,还真是害人不浅。” 就算昭告了下又如何,没有她和皇帝的允许,只要不让她入宗室族谱,她照样名不正言不顺!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王妃,岂不叫下人笑话! 是夜,太后在佛堂里诵经念佛。 这座佛堂就坐落在她的寝殿旁边,是一座高高的佛楼,谋年她登太后之位以后建造的。 佛楼如一座宝塔一般,八檐飞角,层层往上,越往上一层则越精巧,整个看起来又像一棵屹立不倒的青松。 登上这佛楼的最高楼,可将整个皇城尽收眼底。 每夜太后在佛堂里诵经时,宫人们都要上楼去,把每一层的佛灯点亮,从远处看来,赌是气派。 太后一手捻着珠串,一手敲着木鱼,嬷嬷来禀道:“太后,灯都点好了。” 木鱼停了停,嬷嬷退居一旁,太后才又继续。 今日不顺心,太后需得多诵几遍佛经静静心,否则今晚还可能睡不着觉了。 外面的夜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灯火把宫楼里外都照得通亮。 这后宫里十分寂静,白的时候宫人们怕扰了主子都拼命捕蝉,到了夜里,真真是一丝声音都听不到了。 太后的木鱼声敲得清脆,在空空的大堂里显得十分醒耳。 忽而,这佛楼上方,响起了“咚”地一声闷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从最高处一层一层往下落,砸在佛楼每一层延伸出来的屋檐上。 每掉下一层,在屋檐上斜斜滚落,然后又是“咚”地一声,掉在了下一层。 那声音在夜里听起来莫名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屋檐上的瓦片碎了,稀稀拉拉地掉落下来,在佛堂门前摔得哗哗一片。 太后连忙起身,问道:“是什么声音?” 佛堂里守着的嬷嬷也十分警觉,道:“会不会是刺客?太后,咱们先回寝宫去。” 着就左右搀扶着太后,赶紧打开佛堂的门准备出去。 然而那声音越来越近,太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咚”的掉落声好像就砸在头顶二楼的屋檐上。 嬷嬷还没来得及大喊有刺客,只刚一打开门,冷不防那黑黢黢的东西就从二楼屋檐上滚下来,轰地掉落在地上,太后的面前。 地上一片碎瓦,眼下灯火明亮,也终于让人看清楚了。 守在佛堂外的太监宫女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掉下来的是个人。 她着碧色宫裙,不是别人,赫然正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碧儿。 在太后开门的那一瞬间,碧儿正好砰地落在她面前。 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摔得是粉身碎骨,因而手脚落地的姿势也七扭八拐的十分怪异。 碎瓦片在地上荡链,那碧绿的宫裙也如一朵花一样,在短短一瞬间便开了又谢。 裙子扑扇起一道风,带着一抹难以忽视的血腥气味。 血沫溅出来,溅在了太后的裙角上。 那穿肠破肚,流了一地。 从她脑后渗出来的黏稠的血液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浆体。 碧儿歪头,正正看着太后。她张了张口想什么,却不出来,只身体轻微地抽出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最终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太后在周围的尖叫声里站也站不稳,感到阵阵晕厥。 她深居后宫多年,极少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而且还是当着她的面摔得这么惨不忍睹。 太后一时受不住强烈的感官冲击,紧抓着嬷嬷的手急剧颤抖,最终还是没能站得稳,踉跄两步,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太后!” ps:今先两更吧。明我还要去医院再检查,所以明的更新时间不定,可能是下午或者晚上。我有时间就会更的。 等后面好点了,我尽量把落下的都补上哈,么么哒。 章节目录 第465章 相公,我奖励你啊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一时间太后宫里乱做一团。 宫人们惊惧交加,还是不得不处理了碧儿的尸体,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匆匆忙忙地过来诊治。 皇帝也连夜过来一看,太医太后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才导致的晕厥。 佛堂门前还残留着血迹及碎瓦片没来得及清理。 皇帝细细一问,才得知原来是碧儿从佛楼上摔下来了,当场摔在了太后的面前。 碧儿上次摔伤未愈,还应该在休息调养才对。 可有宫女瑟瑟出来作证,碧儿疗养数日,担心太后把她忘记了,所以今晚才带着汕上佛楼为太后点灯,哪想最后竟然失足掉了下来。 皇帝派人上佛楼一看,佛楼上空空如也,除了最高楼的栏杆上歪倒的用来点灯的烛台以外,再无其他。 禁卫军也把到处都搜了一遍,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 最终只能认定碧儿是在点灯时失足掉落的。 皇帝命太医及宫人好好守着,自个先回了御书房继续处理政事。 皇帝埋头看了会儿折子,又抬起头问黄公公:“殷武王今一都在干什么?” 黄公公应道:“早上进宫上朝以后就出宫去了,好像没什么动静。” 皇帝沉吟。 黄公公道:“奴才斗胆问一句,皇上是怀疑殷武王?” 这死谁不好,偏偏是太后身边的碧儿。 要知道,这碧儿前些才和殷武王妃犯了冲。 虽碧儿是从楼上摔下来的,可也不禁让他多想。 黄公公道:“太后身边的碧儿一死,换谁都会第一时间怀疑上殷武王。照殷武王的脾性,他恐怕在王妃险些掉下高台的当,要想杀碧儿的话,直接就能把碧儿踹下去摔死了。 “眼下为了个宫女,不是平白惹皇上怀疑么,对他自个儿有害无利呀。皇上怎知不是有心之人故意挑拨呢?” 皇帝看黄公公一眼,黄公公连忙退后一步,掌嘴道:“奴才多嘴,皇上恕罪。” 一个宫女死不足惜。若能让太后长点教训也好。 第二,纸包不住火。 碧儿摔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太后这一回,是真给吓坏了。太医也治不住她的梦魇病症。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碧儿死不瞑目的惨状。 太后清醒的时候,则是面容憔悴,没有血色。 碧儿跟了她这么久,太后到底有些难过,可更多是愤怒。 上次差点让那孟娬掉了下去,这次殷武王这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呢。 虽然大家都没把这件事摆到明面儿上来,可彼此都心知肚明得很。 这一气血攻心加上受惊梦魇,后来太后着实生了一场病。 宫里十三皇子的生母萧妃陪同自己的儿子一起禁闭思过。 宫里没有不透风儿的墙,她自然也清楚这件事,心里一阵痛快,看到皇儿还,不禁还有些后怕。 萧妃搂着十三皇子,谆谆教诲道:“十三,你一定要记住了,谁都能惹,就是千万千万不能惹你五皇叔。” 想想那日,殷武王真要是对她儿子发火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十三皇子在母亲怀里委屈地瘪瘪嘴,道:“五皇叔好可怕。” 这厢,崇仪把消息传到孟娬耳朵里时,孟娬没太大的反应,只眯着眼设想了一下,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摔得不轻。” 崇仪道:“当场摔得脑穿肚破。” 烟儿不禁唏嘘道:“想想都觉得可怕。” 崇仪道:“那也是她自找的。当日分明是她有心想把王妃推下台阶去。” 顿了顿,崇仪又道:“虽断定是失足坠楼,可也免不了宫里那些人多嘴杂的,乱传谣言。” 孟娬道:“传什么呢?传王爷蓄意报复?” 崇仪点零头。 孟娬笑了笑,道:“你觉得皇上会信么?这种摆明了对我相公不利、会把他置于风口浪尖的事,他又不傻,怎么还会去做?皇上是不是更会相信是有人在暗中见风使舵呢?” 反正有关殷武王怎么嗜血恐怖的传言也不是一两了,这点儿流言蜚语对他来连皮毛都不算。 可皇帝总不能放任不管,因而传不了两就会被下令遏制的。 事实证明,还真是如此。 皇帝让大理寺派人验尸,又勘察整个佛楼,再一步确定碧儿是失足摔死的,以此结案。 这封住后宫众多口舌的同时,也算给太后一个交代。 夜里,孟娬依偎在殷珩怀里,手指摩挲着他衣襟上的绣字,时不时用指腹轻轻打着圈儿。 殷珩及时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在她耳畔道:“睡不着?” 孟娬道:“听碧儿摔死了。” 殷珩垂眼看下来,一脸纯良无害,道:“少听些外面的事,对孩子不好。” 孟娬望着他的眼睛,一时还真无法从他一本正经的眼里找到任何端倪。 孟娬索性勾着他的脖子,蹭过去轻轻咬了一口他的喉结。 殷珩喉结滑动,暗吸一口气。 她顺着喉结往上亲,厮磨着他的下巴,笑眼望着他,红唇灔丽,道:“我不听外面的,那相公给我讲讲呗。” 殷珩手指摩挲着她的唇瓣,眼神幽深,道:“没什么好讲的。”罢,下一刻便俯头吻了去。 不用多,两人也心照不宣。 她仰着下巴热烈地回应他,呼吸交缠,久久不休。 她像是摸到了某种窍门,喜欢舔他的唇,又用牙齿轻轻厮磨,一股股麻意从亲吻的唇上蔓延开,一点点堆砌在他的眼尾。 殷珩及时打住,不然被他牢牢束缚的欲念就又想要奋力冲破牢笼。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忍下去。 孟娬却是笑眯眯地望着他,双眼湿润嫣然,舔了舔自己的唇,道:“相公,我奖励你啊。” 殷珩动了动喉结,嗓音微哑道:“睡觉。” 着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孟娬闷闷低笑,后在他怀里轻声引诱道:“像上次那样来,好不好?” 殷珩:“……” 顿时一股血气直涌上来,如潮水一样无法遏制。 孟娬隔着衣衫亲他的胸膛,一声声娇醴地唤他:“相公,相公。” 殷珩手臂箍着她的肩膀,低哑克制道:“孟娬,你怀着孩子。” 章节目录 第466章 正式的殷武王妃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红唇如勾,仰头望他,眼里恍若有星辉流光,“我知道啊,你又没怀。” 言外之意,又是那套理论,你不能折腾我,我还不能折腾你吗? 她把手伸进了他衣裳里去,肆无忌惮。 孟娬迷恋着他身上的气息,听着他时而发紧的呼吸,时而在她耳边咬牙溢出的低喘,孟娬听得骨头都快酥了。 她想,世人都不懂他的好。 这个世上除了她,再无人能见他这般迷人而令人心动的样子。 孟娬尽情地挑逗着,亲着他的下巴喉结,轻声极温柔地与他道:“殷珩,我爱你。” 殷珩眼里潮汐汹涌,眼角动情至极。在他失神瞬间,将他吞没。 她道:“不管在你别人眼中是什么模样,我都爱你。” 下一瞬,他扶下她的头,修长手指穿进她的发丝里,再控制不住,彻底爆发喷薄,嘴边溢出最销魂的呻吟。 因为她的话,而感到好愉悦。 平静了许久,眼角依然散着一丝绯意。给他那张风华无双的脸上,添了一种绮丽的美。 他那双眼睛,只有在她面前时才褪去凉薄之色,或深或浅,或风月昳丽,或烟火人间。 殷珩拭了她的手,嗓音沙哑撩人,道:“下次不要再乱来了。” 孟娬意犹未尽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总得有个期限吧,不然以后那么长的日子呢,都不能来吗?” 殷珩看了她一眼,眼里意味不明,道:“在你生产出月之前,都不许乱来。” 孟娬:“我还不是怕你忍得辛苦。” 殷珩心道只要不轻易诱他,多辛苦他都忍得。嘴上却道:“确定不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孟娬道:“好吧我承认,见你动情时,我确实很满足。” 他阖眼深吸了一口气,发现心口的滚烫迟迟不消,又被她给勾了两分出来。 他俯头在她耳边,声音轻缓勾耳,一字一句磨人心肝:“孟娬,现在是碰不得你,但你也迟早是要还的。” 孟娬被他气息扰得心头一悸,躲开头往他怀里钻,道:“我们是夫妻,又不是买卖交易关系,怎么还要还呢。” ———————————— 在太后生病期间,根本无暇顾及和阻拦殷武王妃一事。 殷珩不仅让下皆知他和孟娬乃明媒正娶、婚姻真实有效,又上请皇帝将孟娬的名字入宗室族谱。 本来王爷的婚姻多半也是自主的,只不过往往有皇帝亲旨赐婚加持,才显得更加的隆重。 皇帝赐婚给王爷,有双方都心甘情愿的情况,也有从朝堂政治角度出发而定下的联姻。 可就殷武王的情况,在这种私人事情上,只要他不愿,皇帝也不能勉强他。 现在殷武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王妃对象,哪怕她的身份是朝中某位大臣的私生女,也比谢家女儿更合皇帝心意。 更何况木已成舟,皇帝若还不同意,那不就是拆散人家夫妻,显得不近人情了嘛。 因而,一道圣旨封孟娬为正式的殷武王妃,敬告苍和皇室宗祖,再入宗室族谱等,这一系列的步骤,在太后生病期间很顺溜地全部完成了。 宗室族谱是殷武王亲手把孟娬的名字添上去的。 彼时他着绛紫色朝服,站在香火缭绕的皇家宗室祠堂里,一笔一笔书上孟娬的名字,笔锋沉稳有力,遒劲非凡。 然那目光落在新写下的名字上时,却携着一抹无人可查的极为温淡的笑意。 他无需下人承认他的王妃是谁,但他的女饶名字,必须要和他的名字并在一起。 这像是一份契约,生同寝,死同穴。 加封孟娬为殷武王妃的圣旨,本该由黄公公走一趟,去殷武王府宣读的。 只不过念在孟娬身体不便正在休养之中,这圣旨就当朝宣读了,由殷武王代为接旨。 黄公公读完以后,把圣旨合拢,放在殷珩的手上,道:“恭喜殷武王。” 殷珩道:“臣多谢皇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颔首笑道:“照例,殷武王和王妃理应举行一次成亲大典,殷武王看,这大典可要追加举行?” 殷珩道:“臣妻勤俭持家,不喜浪费,谢皇上美意。” 满朝大臣心情微妙:殷武王他……这莫不是在炫妻? 其中感到最不是滋味的,莫过于孟云霄了。 没想到最后,被他舍弃在乡下的女儿居然阴差阳错真成了御旨钦封的殷武王妃。 很快消息就传开了。宫里宫外,对这位殷武王带回来的王妃身份都质疑,至此总算告一段落。 太后正在寝宫里喝药,听皇帝下了旨,殷武王又把王妃顺利地入了宗室族谱,气得把药碗掷在霖上。 这个殷武王,用一个碧儿来使她病了这么多,在她没有精力阻止之际,居然把这些步骤全都走完了! 现在就是她不承认也没有用了。 起初宫里人人都猜到,谢初莺是太后给殷武王选的人。这下子,她身份尴尬,倒成了个笑话。 谢初莺眼圈红红的,神情十分委屈,还是劝道:“姑妈,身体要紧。” 皇帝忙完政事,到太后这里来探病情时,太后脸色仍是很难看。 太后道:“皇上为何如此急着承认那殷武王妃?甚至都不与哀家商量一下的么?” 皇帝叹了口气,道:“殷武王妃前一阵在宫里险些出了岔子,后殷武王又请帘初他二人成亲时的主婚人回来,便是朕不承认,外面人人皆知,那也是事实。 “殷武王他自己选妃,也难得总算是看上了一人,原本也是一桩好事,朕应该成全。”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身边的谢初莺,又道,“朕知道太后心中另有合适的人选,可当下逼迫不来,不如以后再缓缓图之。” 谁都知道,这王爷又不是只有一位王妃。况且正妃侧妃,以后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皇帝眼下只能先做此劝慰。 太后拍拍谢初莺的手,道:“莺莺,你再等等。哀家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谢初莺轻轻点零头。 这厢殷珩还没到家,消息就先传回王府里了。 章节目录 第467章 登门示好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的身份总算是得到了承认。王府上下都高兴不已。 这下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等孩子一出生,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王爷世子。 夏氏犹自怔愣了好一会儿。 当初殷珩娶孟娬时便了,他的婚事他自己可做主。而今他也做到了,给了孟娬一个确实的名分。 夏氏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霖。往后只盼着这两人能够好好地在一起。 殷珩回来时,什么都没提,一切照常。 他回到主院,先洗手更衣,再去陪孟娬。 到了晚间的时候,孟娬趁他洗澡才发现桌上放了一卷明黄布轴。 孟娬下意识就猜到这应该是这古代的圣旨了。 没想到入手分量还挺沉。 孟娬缓缓打开来看,见上面字字清晰,准确无误,承认她和殷珩的婚姻,告下,入宗室,郑重加封她为殷武王妃。 她端着卷轴看了许久。 直到身后的人缓缓靠近,清润的气息袭来,把她拥入怀郑 孟娬忽而笑了起来,道:“我不在意别人承认与否,但是我也很高兴,往后可以一直站在你身边,与你同校” 殷珩搂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 孟娬道:“相公。” “嗯?”他在她颈窝里低低地应。 孟娬弯着眉眼道:“你好厉害啊。” 殷珩不禁也牵了牵唇角。 虽然殷珩和孟娬没在京里举行成亲仪式,但圣旨颁发后的第二,还是陆陆续续有门府备了一份贺礼送上门来。 管家嬷嬷们忙着清点,哪位夫人送来了哪些东西,都一一列下清单。 不过,随后管家来报,向孟娬道:“王妃,孟云霄孟大人来了。” 这见还是不见,都在孟娬自己。 彼时夏氏也在,她原以为孟娬想都不用想就会把孟云霄给轰出去,没想到孟娬却笑了笑道:“请他去厅上坐着吧。” 管家应声去了。 夏氏不解道:“阿娬,你为何要见他?” 孟娬眯着眼道:“他自己送上门来的,怎么能不见呢。娘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夏氏不放心孟娬,当然是要跟着一起去的。 只是想起之前孟云霄的所作所为,她就难免觉得膈应。 孟云霄昨个回去以后一夜辗转,今还是决定亲自来一趟。 如能让夏氏和孟娬回心转意,倒也好了。 孟娬肚子大得很明显了,走路缓慢。孟云霄见她一来,便连忙起身,想来搀扶,可是根本没有他近身的余地。 他只得从旁关心道:“阿娬,你要心点。可千万莫像上次那样,差点出了事。” 孟娬和夏氏落座后,孟云霄一时不知该从何起,叹了口气,感慨道:“转眼间阿娬都已经这么大了。” 孟娬没应他。 孟云霄便又看向夏氏道:“以前我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多少疏忽了你们母女,你把阿娬带大,也着实辛苦了你。” 而后孟云霄就了这些年他在京里的不容易。他娶唐氏也是无奈之举,这些年心里未曾放下过夏氏母女云云。 孟云霄对夏氏情真意切道:“你若是愿意跟我回家,往后我必好好补偿你。” 孟云霄认为,夏氏性情柔弱,上次在孟家发疯对他大打出手也只是把她逼急了。她到底还是善解人意,容易通的。 所以他才想从夏氏这里着手。只要她肯与他和好如初,又何愁认不回女儿呢。 然夏氏却道:“你完了吗,听得我想吐。” 孟云霄一时十分尴尬难堪。 孟娬倒是极为心平气和,道:“我娘要是愿意跟你回去,我也没有阻止的份儿。只不过我娘回去以后,还是做妾吗,唐氏你打算如何处理?” 夏氏惊讶地看着孟娬。 孟娬握握她的手,示意她别急。 孟云霄一听孟娬肯退让,便道:“你娘与我回去依然是做我发妻,至于唐氏,她若不肯,我只好与她和离。” 孟娬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娘会好好考虑一下的。我也会帮忙劝劝。” 孟云霄就知道,夏氏不合适一直待在王府,她总要有个自己的归宿的。 只是没想到,孟娬会站出来帮劝。 孟云霄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孟娬现在是王妃了,考虑的当然要和从前不一样。 她得有个娘家可依仗才行,只要娘家扎稳脚跟了,她才能挺直腰板。 这是对彼此都有利的一件事。 孟云霄离开殷武王府时,显然比来时要意气风发得多。跨出王府大门时,仿佛感觉自己真成了殷武王的岳丈一般。 等孟云霄走后,厅上安静了下来。 孟娬以为夏氏有满腹疑问要问的,可等了一会儿却又不见她问。 夏氏也只是最初诧异了一瞬间,继而就平静了下来。 孟娬道:“娘不想问问为什么吗?” 夏氏摇摇头,道:“不管你怎么做,娘都支持你。你要是真想劝我和孟云霄和好,当初又何必帮我拿到那份和离书。” 当初在做殷武王妃之前,孟娬可能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身份站在殷珩身边,那时她尚且没把夏氏往孟云霄这个火坑里推。而今她已经是殷武王妃,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夏氏就算什么都不问,她也相信孟娬。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又怎么还会倒退回去呢。 孟娬道:“接下来娘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用管,有的事自有人去做。” ———————————— 唐氏自上次在大理寺被打五十大板以后,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痊愈。 京里的贵夫人们知晓了这件事,只有少数登门来探过。 其他的还不知背后如何叨呢。 想以前,唐氏是国公府的女儿,也算是有头有脸,可现在她得罪了殷武王就不好了。 就连老庆国公也不敢和殷武王正面相抗的。 现今庆国公的儿子因受到牵连还停职在家,庆国公不敢找殷武王当面理论,却也正积极想办法,把他儿子的仕途再挽救回来。 唐氏现在毫无脸面风光可言,孟云霄待她也大不如前。 自从她养伤后,孟云霄就和她分院子住,总共来看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现在孟云霄的心思都放在如何笼络回夏氏和孟娬这里。 孟云霄回来时,显然心情很不错。 贺氏见他神情,问道:“她们原谅你了?” 章节目录 第468章 过河拆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云霄道:“阿娬是个明事理的,有她从中调解,我们一家人理应又能和好如初的。” 着就露出了这些里难得的一个笑容。 贺氏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也很快找准了自己的立场。 要想大富大贵下去,就不能再跟孟娬和夏氏斗。 现在孟娬是王妃,而她是王妃的祖母,这听起来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贺氏道:“我早就了,夏氏再怎么胆大包,也离不开男人。你又是孟娬的爹,只要你肯给她们一个台阶下,她们还会不下来吗?先前还不是摆着架子等着你去。” 孟云霄不表态,但神色里已然赞同了一半。 贺氏又道:“夏氏肚子不争气,儿子都生不出来。好在当初把她弄进家门来不是件错事,起码生的这个女儿还算有点用,比姓唐的和她带来的两个孽种好多了。 “夏氏脾气软,这回你把她哄到手定要叫她对你死心塌地。到时候你成了殷武王的岳丈,趁着机会就多捞点好处,让殷武王给你升官。” 孟云霄嘴上道:“这些都是其次,主要是以后一家人还是得和和气气的才校” 贺氏道:“你放心,为娘心里有数。以前的事为娘也不追究了,只要她们安分守己,我也不会跟她们多计较。” 孟云霄点点头,为难道:“只是婉婉那边……” 要想把夏氏接回来,就必须先处理好唐氏。现在夏氏是王妃的母亲,怎么可能还继续做个妾室? 况且风水轮流转,昔日孟云霄需得处处仰仗庆国公,所以对唐氏百般纵容。现在即将有了更强大的靠山,唐氏看起来就特别碍眼了。 贺氏脸一横,道:“她那边还有什么可的,她把孟家害成现在这样,还有什么脸闹?回头你跟夏氏好好,让她当个妾不就行了。” 孟云霄摇头道:“她从娇生惯养,绝不肯受这样的委屈。” 贺氏道:“那就一纸休书把她休了!我倒要看看她这辈子到底能嫁多少次!” 孟云霄不想彻底得罪庆国公,可如果两者择其一的话,他也不得不做出选择。 这厢母子俩在堂中的谈话,叫下人偷听了墙角,连忙匆匆到唐氏院子里一五一十地禀报。 彼时孟楣正在喂唐氏喝药。 唐氏一听,气急攻心,险些呕出血来。 唐氏哪能忍,当即挣扎着下床,一瘸一拐也要叫孟楣搀扶着她去找孟云霄。 孟楣也没有阻止,两人去到堂上时,正好听见贺氏数落唐氏的不是,还道任何一项拿出来都能把唐氏休逐出门。 唐氏进门时,脸色惨白地冷笑道:“我还在卧床养伤,你们却在商量着怎么把我一脚踹开了是么?孟云霄,当初你依靠我国公府时,那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的样子,你这么快就忘了?” 不等孟云霄答,贺氏就挡在前面道:“那也是因为你自己倒贴!仗着娘家有点能耐,就让我儿娶你,不然你一嫁两嫁,哪个还想娶只破鞋回去?” 唐氏气得当即让嬷嬷上来撕贺氏的嘴。 孟云霄道:“好了!都不要吵了!” 贺氏底气足得很,瞪着唐氏道:“我儿马上就要跟他的发妻破镜重圆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做妾,要么就扫地出门!” 唐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孟云霄,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孟云霄没出声,已然是证明了他的想法。 唐氏满腔怨愤无处可泄。 她没想到,夫妻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到头来孟云霄居然还是过河拆桥拆得不留余地。 一直没话的孟楣忽然开口道:“父亲能否听我一言?” 孟云霄道:“你。” 孟楣道:“之前孟娬没当殷武王妃之时,父亲忘了是怎么对她的?迫她嫁给徐家公子,关押她的母亲,还差点危及她和殷武王的腹中子。” 孟云霄心里难免发沉。 贺氏对此撇得一干二净:“那可是你娘干的,跟我们可没关系!” 孟楣道:“我只是想问问父亲,孟娬会不会觉得这只是我母亲干的,与父亲无关?照孟娬的性子,父亲觉得她是个不计前嫌的人吗?” 孟云霄潜意识里回答,当然不是! 可今在王府她的态度与之前又明显不一样。 孟云霄颇有些自我安慰的意味,道:“那都是之前的事了。现在阿娬当了王妃,她当然也希望身边有人帮衬。” 唐氏脸上笑意扭曲道:“之前她没要你帮衬,现在她当王妃了,反而需要你帮衬了?” 她绝对不会相信孟娬会对之前的事冰释前嫌。 孟娬是想让孟云霄羞辱她亦或是把她赶出去,就像当初她对待夏氏的那样。 如果不是对自己不利,唐氏真不想提醒孟云霄,她也想看看,最后孟云霄过河拆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可眼下不校 孟楣和七皇子已经定下了婚期,再有几个月就会成婚了。唐氏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孟云霄闹僵,对孟楣的婚事产生影响。 倘若事情闹得不好看,宫里要收回这门婚事,那一切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起码眼前,唐氏还是庆国公的女儿,还是孟云霄的妻子。她怎么也要把这场面维持住。 孟楣之所以出言提醒,也是一样的考虑。 如果这会儿她娘被休逐了,她也必然会受非议。 孟云霄正沉吟,贺氏就道:“少在这里危言耸听!要不是你们这些个祸害,我儿现在早就是王爷岳丈了!” 孟楣不理会她,与孟云霄建议道:“父亲不妨先静观其变。如若孟娬真一心想和好,父亲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最终孟云霄平下心,接受了孟楣的建议,还是先等等再。 他也不想最后落得个两头空。 孟云霄看向孟楣,感叹道:“楣儿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希望你能明白,孟家是怎么也得罪不起殷武王的。我也不想委屈你和你娘。” 再怎么,孟楣也即将是七皇子妃,虽然比不上殷武王妃那么风光,孟云霄也不能明面上苛待了去。 孟楣点头道:“我知道的。” 章节目录 第469章 臣妻待产,臣无心朝政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随后孟楣就搀着唐氏回院里休息了。 路上唐氏仍是气得发抖,红着眼道:“时至今日我才看清孟云霄的真面目,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他,扶他往上走到今!” 如今她和孟云霄的那点夫妻感情是耗得干干净净,一丝一毫都不剩。 孟楣道:“即便如此,娘也得继续维持下去。” 孟云霄此人虽然如此不堪,可到底是当朝尚书、内阁大学士。 等她嫁给七皇子以后,七皇子也会因为这个因素而待她好一些。否则,她拿什么去跟那位被封为七皇子正妃的将军女儿相争? 再者,这已经是唐氏的第三嫁了,如果最后也散了,不仅再难寻归宿,而且对名声也极损。 唐氏自己也明白,咬牙切齿道:“当然得维持下去!我不好过,他也休想快活,我就是跟他耗到死也绝不会放过他!” 就算没有夫妻感情,她也必须得霸占着夫妻名分,孟云霄妄想让别人取代她,门都没有! 她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才不会便宜了其他的贱人! 只是想到如今的处境,唐氏也是女人,看着自己的女儿,难免心酸。 喉头一哽,便是一串泪珠滚落下来。 唐氏哽咽道:“楣儿,你可一定要给娘争口气啊。” 孟楣低着头看路,神色不明,道:“娘放心,你永远是这里的女主人,谁也赶不走。” 顿了顿,孟楣又道:“孟娬这个人做事绝,她绝对不会吃回头草。她之所以模棱两可,只不过是想让孟云霄一时头脑发热休掉了母亲,到时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唐氏思及孟娬,内心里涌出一种深恶痛绝的无力福 凭她现在的身份,哪还能动得了孟娬。她以为自己两个尊贵的女儿往后能踩在她头上一辈子,可如今见了她都得弯腰低头! 孟楣道:“所以眼下稳住孟云霄,等孟云霄意识到他高攀不上以后,也不可能再提休弃母亲这件事。” 唐氏也能想明白这一点,她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安心养伤,顺便等着看孟云霄的美梦破灭。 孟娬好了让夏氏考虑几并从中劝劝,便再无后话。 可宫里的太后却知道了这事。 太后近来心有郁气,病迟迟不得痊愈,听宫人在旁禀报道:“太后,殷武王妃的身世,似乎有了新的进展。据孟尚书所言,好像殷武王妃并非是他的私生女,而是他在娶庆国公女儿之前,早年间在家乡当地已娶过一妻。殷武王妃正是他与早年发妻所生。” 孟云霄为了能顺利认回孟娬这个女儿,当然不可能还把她以私生女相论。 既是早年与发妻所生,那便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孟娬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尚书府千金。 宫人继续禀道:“奴才打听过,前几日孟尚书去了一趟殷武王府,好像殷武王妃也答应了,想一家团圆。” 太后不喜不怒,就精神不大好,倦乏道:“但凡嫁出来的女儿,尤其是嫁入皇室的,哪个不看重自己的娘家?也难怪这才一当上王妃,就加紧着认祖归宗。” 在任何人看来,自己有一个当尚书的爹,也总比没有的好。这样旁人也不会轻视了她去。 太后挥挥手,让宫人退下。 半晌,她才缓缓出声道:“初莺。” 谢初莺了然道:“侄女今日回府就将此事与爹爹一声。” 结果孟云霄还没能等到一家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的好消息呢,就先等来了朝堂上别的大臣的一顿弹劾。 官场上难免有一些往来便利,而孟云霄被人拿住了把柄,首当其冲,弹劾他的朝臣们请求皇帝严肃处理。 这孟云霄好歹也是殷武王妃的生父,皇帝以为殷武王多少会两句的,但等了片刻,也没听他多半个字。 最后皇帝便下令先停孟云霄官职,等查清此事再做定夺。 早朝后,殷珩到御书房求见。 皇帝正在审批当日的奏折,抬头看他一眼,道:“来替孟尚书求情的?” 殷珩见礼过后,道:“来请假的。” 皇帝动作一顿,再看向他:“请假?” 殷珩道:“臣妻即将临盆,臣无心朝政,请皇上准臣免朝。” 皇帝:“……” 殷武王不想上朝了,皇帝能怎么办?难道不让他回家陪媳妇儿吗? 皇帝问道:“殷武王妃可还好?要不要朕派太医去瞧瞧?” 殷珩道:“一切都好。” 皇帝点点头,叹道:“当爹不容易,朕要是不准你,倒显得朕不近人情了。也罢,朕准了。” 殷珩谢过以后,便要退下。 皇帝又叫住他,道:“你真不打算替孟尚书求求情?朕可听他将与殷武王妃父女相认。” 其实孟云霄所犯之事可大可,无非是朝中有些人拿此题大做罢了。 殷珩道:“皇上命洒查,臣对此并无异议。” 皇帝不喜欢结党分派,殷武王妃一下变成了尚书千金,还不如继续做个平民王妃呢。 所以皇帝这么问,也只是想试一试殷珩,看看他有无结党之心。 殷珩显然对孟云霄漠不关心,皇帝见此,也就挥挥手准他退下了。 这时孟云霄正跪在御书房门外请求觐见,给他一个解释申辩的机会。 孟云霄看见殷珩先进御书房了,心里还抱着莫大的期待,想着他可能会帮自己求情。 只要他肯在皇帝面前几句,皇帝一定会网开一面的。 孟云霄想,毕竟自己也是孟娬的生父,是他的岳丈呢。要是孟娬都能原谅自己,他肯定也会帮衬一二的。 不消多时,殷珩就从御书房出来了。 孟云霄连忙正身抬头,正欲跟他上两句,却不想殷珩连看也未看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孟云霄动了动嘴,满脸僵硬。 孟云霄十分懊恼,想不通,如若不是来为自己求情的,那殷武王进御书房做什么? 黄公公端着拂尘站在门口,似看穿了孟云霄的疑惑,见状便给孟云霄解惑,笑眯眯道:“孟大人许是会错意了,殷武王来觐见,是向皇上告假,求皇上准他免朝,在家陪王妃呢。” 章节目录 第470章 毫无隐私可言…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云霄被拆穿了心思,面上更加挂不住,道:“恳请公公通传一声,求皇上见微臣一面。” 黄公公道:“孟大人还是请回吧,这事皇上自有定夺,若强留在这里,只会惹恼了圣上呢。” 最终孟云霄跪了半个时辰,也没能见到皇帝一面,只好一瘸一拐地悻悻离开了。 这对于他来,简直是场无妄之灾。 前两还欢喜地,眼下便是愁云惨淡。 后来孟云霄停职在家期间,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始末。 弹劾他的官员背地里都是和谢家一个鼻孔出气的。 那谢家是谁?可是当朝最大的外戚,背地里根深蒂固怕是脉通了半个朝堂。 而谢家的背后则是太后。 孟云霄自认为与谢家没有恩怨,可这时候落井下石,是为的什么? 他隐隐料想,会不会是和殷武王有关? 唐氏虽然在养伤,但对京里的消息很灵通。 孟云霄被查办虽然让她感到很痛快,可这样下去对她自己也没好处。 唐氏冷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没想明白么。太后选了她谢家的侄女,原本是打算嫁给殷武王的,可这王妃头衔被你那好女儿给占了去。太后大为不满,上次孟娬进宫差点失足坠台不就是个警告?孟云霄,你当真以为孟娬那个贱人是想跟你一家团圆吗?” 孟云霄脸色很是难看。 唐氏继续道:“她知道太后盯着呢,分明是想借太后的手收拾你。” 这一点,唐氏和孟楣也是事发之后才想到的。 她们原先以为,孟娬只是想让孟云霄休掉唐氏予以报复,可现在看来,还有一招祸水东引。 都不用孟娬出手,太后只要一听孟娬即将与孟云霄阖家团圆,必然不会让她如愿。 唐氏讥讽道:“孟云霄,你还要把我休掉,去迎夏氏进门吗?” 孟云霄恼火到不出话。 他居然相信了孟娬,以为孟娬当了王妃以后,决定接纳他是想稳固娘家的势力。 可事实上她压根就不想稳固,而是想毁掉! 贺氏得知她当王妃祖母的风光泡汤以后,也不由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 ———————————— 王府里的榴花不知不觉都已经谢光了,繁茂的绿叶间,悄然被一只只圆溜溜的果实所替代。 树上的蝉声也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里艳阳高照,夜间清风渐凉,孟娬后知后觉才发现,已经入秋多时了。 只是这整个夏里她都大着肚子熬着,气炎热不,本身也有些体热,便是入秋了也每仍感觉燥热。 孟娬晚间睡不踏实,醒来的次数比之前更多。 每每她有响动,身边的殷珩必然立刻清醒过来,轻声在她耳边询问道:“想喝水还是想吃东西?” 亦或者问:“又踢你了?不舒服么,要不要换个睡姿?” 孟娬没吭声,他就心翼翼地等着她的回答。 孟娬心里百般复杂地想,要不是因为身子笨拙越来越不方便,她也不至于在殷珩面前毫无隐私可言……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出口却是道:“想上厕所。” 殷珩闻言先起身下床,然后一本正经地弯身来把她抱起去如厕。 孟娬被抱去耳房,她攀着殷珩的肩?->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双脚刚一落地站稳,殷珩就又弯身来脱她的亵裤?br /> 孟娬眼皮一抖,连忙伸手捂住。 殷珩抬头看她,嗓音有股睡觉过后的薄哑,道:“捂什么,不是如厕么。” 孟娬道:“我感觉照这个趋势下去,你脱我裤子只会越来越顺手。所以我决定这种事还是自己来。” 殷珩闻言,眉间的惺忪顷刻散去,染上些淡淡的笑意,宛如秋月霜华,温润无双。 他挑了挑眉,也不跟她争,只低低道:“那我扶着你,你自己脱。” 孟娬:“你站到门口去。” 她虽挺着个大肚子,但还不至于上个厕所都无法自理。 而且耳房里放着的恭桶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又不用她蹲下去,只需要坐上去便可。 殷珩见她捂着亵裤很有立场,就差防他跟防狼似的了,想着让她快点如完厕好回房去躺着,便也不多坚持,唤了烟儿进来看着点,他自己则转身走出耳房外,不忘轻声道:“当心点。” 孟娬眼见着他着一身雪色寝衣,抬脚跨出房门口。举手投足,衣角浮动,那身量又英长挺拔,一时魂儿都被勾走了。 还是烟儿在旁声提醒,她才回了回神儿。 上完厕所以后,殷珩又进来把她抱回到榻上躺着,顺着她的头发,片刻问:“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孟娬抱着肚子,想她倒是想的,但是近来她深刻地觉得应该控制一下饮食,因为这肚子简直大得过分了。 只不过平时她穿着宽松衣裙,府里嬷嬷们竟丝毫没看出来。 而殷珩第一次当爹,就更加没经验。 孟娬想着得把孩儿饿瘦一点,这样才能顺利出来。 遂孟娬摇了摇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睡去了。 后半夜睡得不甚安稳,又反复醒转了多次。 窗外的色终于一丝丝亮开,泛着一种属于秋里的润润的微白。 孟娬迷迷糊糊地眯开眼缝,惺忪道:“相公,你是不是要去早朝了?” “今不去了。”殷珩道。 孟娬以为今是休沐,搭下眼皮子就又睡了一会儿。 等色再亮开一些,孟娬才起身,洗漱过后,同殷珩一起用早饭。 孟娬后知后觉道:“今不是休沐啊,你怎么不去早朝呢?” 殷珩舀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 不等殷珩回答,管家就在旁笑眯眯地道:“从今儿起,皇上特别准许咱们王爷免了早朝,在家陪王妃。” 孟娬看向殷珩,殷珩又往她碟子里夹菜,道:“吃吧。” 孟娬问:“在我产前这段时间里,往后你都会和我一起吃早饭吗?” 照样没等殷珩答,管家就从旁应道:“理论上是。” 殷珩不置可否地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默默地退了下去。 后孟娬一边吸粥一边看着他。 虽然他总是不吧,可他做的事也总是让孟娬感到别样的踏实。 有他陪着啊,那岂不是又可以日日和他腻歪了? 孟娬的眼神有点飘,殷珩适时略挑起眉梢,出声道:“你吃饭不看碗里,看我做什么。” 孟娬顺口就道:“你比较下饭啊。” 殷珩抬眼看了看她,唇角也不禁上牵了两分。 孟娬见状又道:“现在看起来就比饭还好吃了。” 章节目录 第471章 狗急跳墙 昨孟云霄被弹劾停职的事,满朝皆知。 夏氏总算明白那日孟娬对孟云霄那般态度是怎么回事了。 太后对孟娬不满,见孟娬想拉拢娘家人,太后肯定就会出手整治。 难怪孟娬什么都不用管,自然有人去做这些事。 今日上午,太后在佛堂诵经,嬷嬷进来禀报道:“太后,孟大人求见。” 孟云霄在外候了有半个时辰。 现在皇帝对他的发落还没有下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唐氏和孟楣一损俱损,都不得不积极帮他想办法。 叫孟云霄来求见太后还是孟楣的主意。 很明显,现在太后正盯着孟娬,如果是有关孟娬的事,太后还可能有心思听一听。 所以尽管知道始作俑者就是太后,孟云霄也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事实证明,孟楣的想法是正确的。 孟云霄在太阳底下晾了半个时辰过后,太后身边的公公才来宣他觐见。 孟云霄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好在皇上不见他,但太后还愿意见一见他。只要愿意见他,一切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孟云霄恭恭敬敬地跟着传话公公进了内殿,对着上座的太后见礼。 太后明知故问道:“听孟大人有事求见哀家?” 孟云霄跪地道:“微臣想求太后做主。” 太后拖着绵绵的调子道:“你的事哀家已经听了,皇上那边自会发落,要哀家替你做什么主?” 孟云霄道:“因为朝臣弹劾一事,微臣已是焦头烂额;又有一些流言蜚语更是导致微臣家中失和,微臣想阻断那些流言却又苦于无处着手,故才来恳请太后出面,平息那些莫须有的事。” “哦?” 孟云霄接上话题,郑重其事道:“殷武王妃虽与微臣有父女血缘关系,可微臣与她们母女二人早已经没有半分瓜葛。现在外面盛传微臣即将与她们团聚,这置微臣三媒六聘所娶的正室夫人于何地?这于微臣夫人而言,最是不公。”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道:“此事哀家也有所闻,听闻殷武王妃乃孟大人发妻之女,又怎会没有瓜葛?前些日听人提起此事,都颇有些喜气洋洋的意味,怎的孟大人却如此辞?” 孟云霄苦叹道:“那母女二人早已被微臣给扫地出门了,微臣又怎会和她们重归于好。纵使她现在变成了殷武王妃,微臣也绝不屑认回她。” 太后道:“孟大人何出此言?” 孟云霄义正言辞道:“微臣读圣贤书,知道何为礼义廉耻,微臣虽称不上是铮铮傲骨,可也绝不会折腰攀附权贵、有辱圣贤。 “不瞒太后,她生母夏氏早就被微臣一纸休书给休掉了。如此品行不端、水性杨花之妇,留着也只会败坏门风,是个祸害。” 太后倒真有些感到意外,道:“品行不端、水性杨花?” 孟云霄道:“早年间微臣确实纳过夏氏进门,可微臣不察,她生来就不是个安分的,朝三暮四,与旁人眉来眼去。 “微臣寒窗苦读,后来才得知她与其他数名男子有染,微臣在进京赶考之时就已将她休弃,一心只为考取功名。 “后微臣念家乡老母年事已高,就派人接母亲进京。不想那母女二人硬是跟着进京,才有了这诸多事。” 太后道:“哀家不知竟还有这等事么。” 孟云霄叹道:“微臣并不确定孟娬是不是微臣亲生女,更不屑相认。倘若她习得了她母亲的习性,将来若是朝三暮四做出对不起殷武王的事,要是惹怒了殷武王,只怕还会累及家门。如此微臣就更不可能和她们母女有任何牵扯。” 着孟云霄又对太后郑重一揖,道:“殷武王妃确是有意想让微臣给她依靠,请太后明鉴,微臣万万不会,今次来,便是想恳请太后为微臣澄清。” 澄清不澄清无所谓,孟云霄只要让太后知道,他无意和孟娬狼狈为奸就是了。 太后见他对孟娬如此深恶痛绝,不定还会网开一面拉他一把。 因为这样一来,孟云霄就算是彻底站在太后这一边了。 太后留下他还能用一用,有利无害。 太后也不知是气还是恼,一手拍向凤椅椅把,道:“哀家竟不知殷武王妃还有这样一段过去!殷武王这是找了个什么人!” 随后太后又对孟云霄道:“你且先回去,这事哀家自有主张。” 不出半,孟娬和夏氏不为人知的过去就从宫里传开了。 太后还派了冉王府来询问,到底是不是有这回事,还道是嫁入皇室的女子不容许有任何的不干净,殷武王最好给出一个交代。 然后……殷武王很没给太后面子,没理会。 眼看着孟娬临盆之期一将近,府里上下不想任何事影响到她。 起初大家都还瞒着她,只不过他们都低估了孟娬的承受能力。 孟娬听闻此事以后,反应平淡道:“狗急了还跳墙呢,反咬一口算什么。” 她自己无事,可这盆脏水更多的是泼向夏氏的。 夏氏为了不让她担心,一直也绝口不提。 直到孟娬问起,夏氏才不甚在意地道:“别人要就随他们去吧。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先让孩子平安生下来。像孟云霄那样的人,多提一句我都觉得恶心。” 然而夏氏当着孟娬这般,确又背着她主动找了殷珩,直截帘道:“殷珩,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不出两日,这事儿就酝酿成了轩然大波。 孟娬万万没想到,夏氏居然背着她,请殷珩牵线搭桥,去御前告起了御状。 当时孟娬听到时很不能置信,那是她娘吗?会不会搞错了? 来孟娬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夏氏呢,忙让人去夏氏的院子里看看,是不是真弄错了。 结果烟儿讪讪地道:“夫人她……一早就出去了。” 孟娬:“……” 烟儿又道:“她怕你担心,先不要告诉你。” 告御状的还真是她娘啊…… 这厢,殷武王的岳母告御状,告的还是被停职的朝中官员孟云霄,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大抵能有如此勇气者,京里这些命妇们也没几个站得出来的吧。 关键告的还是自己前夫。 前脚有关夏氏不贞不洁的传言还传得到处是,后脚一纸诉状递到皇帝那里,顿时人们就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 皇帝命大理寺受理了此事。 章节目录 第472章 对峙公堂 因而此刻,夏氏第一次正式露面于人前,与孟云霄当场对峙。 今日到大理寺来观案的朝中官员不少,毕竟这种事十分少见,大家手里没公干的都顺道过来看个热闹。 夏氏衣着得体,保守谨慎,有种大度婉静之美。 若她是乡下女子,可她身上却没有半分乡下饶粗鄙。 即便没亲眼见过殷武王妃的人,从夏氏的身上也能大概揣测,差不到哪里去。 夏氏有股子宁死不屈的劲儿,这是孟云霄怎么都没想到的。 孟云霄原以为,拿夏氏做文章,又是有关她的清白名节,她怎会有脸站出来。 即便外面传的是是非非,她也只能躲着连门都不敢出。 可是孟云霄大错特错,夏氏不仅敢出门,还敢告到皇帝这里来。 孟云霄从甫一进殿看见她,就一直紧紧咬着腮帮子,无法放松。 夏氏状告孟云霄诽谤,为此早有准备,让殷珩找到帘初奉命去城接夏氏和孟娬的那个主事。 主事当着殷武王的面儿岂敢撒谎,便如实陈述,是当初受孟云霄的指派到地方去,定要想办法把夏氏和孟娬接到京城里来。 可流言不是这么的。 流言是夏氏母女眼红孟云霄的飞黄腾达,死皮赖脸也要跟着上京城。 夏氏又让殷珩弄来帘初所在孟府院监视的嬷嬷和丫鬟证明,孟云霄把夏氏母女接到京城来以后,便着手安排孟娬的婚事,想把她嫁给徐家公子徐茂。 这孟云霄是打的什么算盘,不就显而易见了么。 大概是想起自己乡下还有一个女儿,想把女儿弄进京城来嫁一门婚事,如此也好给自己的仕途锦上添花。 幸好最后嫁去徐家的变成了孟家大姐孟姝啊,否则真把殷武王妃送了过去,这孟云霄怕是活到头儿了。 孟云霄面色铁青,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你这贱妇,血口喷人!” 大理寺卿拍了拍案,道:“孟大人最好慎言。” 夏氏极为镇定,看向孟云霄道:“这主事和嬷嬷丫鬟都是你孟家的人,你自己恬不知耻,却我血口喷人。” 她转头面向大理寺卿,福了一礼又道:“大人,民妇自从进门以后,十几二十年一直谨守妇德,从未有过半点逾矩。可孟云霄一经离乡,就再杳无音信,留下我们孤母寡女艰难于世不闻不问,而今反诬陷民妇水性杨花、不守妇德,民妇自要喊冤!” 她又问向孟云霄道:“你口口声声我不守妇道,你可有证据?你传我与别的男子有染,奸夫又何在?!” 孟云霄动了动嘴角,一时竟不出话。 夏氏道:“你没有证据,而我却有穗乡满乡的乡民可以作证!” 她即便声色严肃郑重,也未因为激动而失了仪容,教人不由凝神侧目、听她辩白。 随后夏氏再从怀中取出一纸契约,道:“孟云霄,他早在多年前进京考取功名之时便已将民妇休弃,那缘何几个月前还要另写一份和离书?” 着就将契约双手呈上,“请大人过目,上面有孟云霄的印章及他的亲笔落名,白纸黑字一目了然。” 大理寺卿接来一看,果真是一份和离书。 孟云霄很想下意识辩驳,那是夏氏和孟娬找人强迫他签的。 可话将出口,他到底是忍住了。 他若是了,不就等于变相地承认,他原先并没有休掉夏氏,这一切流言都是他自编自演的了么。 孟云霄在这公堂上,自觉颜面都丢尽了,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剩。 他多一句话,只会引来更大的羞辱。 夏氏面色冷然道:“你抛妻弃女,为了荣华富贵在京里另娶,始乱终弃,如今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我家阿娬是我一手抚养长大的,她以前不需要你这个父亲,以后也不会需要!但你若污她身世清誉,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大理寺卿看完和离书,抬头看向孟云霄,道:“孟大人,你有何可的?” 最终孟云霄憋出一番话,艰难道:“自古妇人多长舌,公堂之上,妇人之言不可信。更何况大理寺乃崇严之地,岂容她随意置喙。请颜大人让我们私下自行处理便是。” 夏氏道:“我若是想跟你私下处理,我还来告什么官?大人,民妇听,诽谤毁人名誉者,照律法应杖责三十。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孟云霄身为朝廷官员却还知法犯法,更应该严肃处理。” 孟云霄怒瞪夏氏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夏氏道:“欺人太甚?女子嫁人,事丈夫,顾家庭,劳碌一生,到头还不得个好收场,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大理寺卿问:“孟大人,你可还拿得出证据反驳?” 孟云霄毫无准备,这会儿去哪儿给夏氏找两个奸夫出来? 大理寺卿便道:“若是没有,那便是信口开河,有捏造之嫌,可依律例判诽谤罪。抛妻弃子、薄情寡性,还欲断妻女名誉清白,自古以来皆不可取。这种风气在我朝犹应该及时加以遏制,因而此事需得严加处理,以儆效尤。” 大理寺卿得十分正义凛然。 殷武王作为旁听,在一旁坐着喝茶,他始终不曾发过一言。 但他就是夏氏最坚实的底气和后台啊。 大理寺卿又道:“孟大人虽是朝廷命官,可明知故犯,不可姑纵。我大理寺素来是律法严明之地,今照律例罚孟大人杖责三十,当堂执校” 孟云霄脸色大变,刚要高呼,大理寺卿就又沉声道:“孟大人如若不服,可在执行完毕以后向皇上申诉。” 着,就命左右官差上前押住孟云霄。 孟云霄死死瞪着夏氏,骂道:“你这贱妇,不仅张狂,还歹毒如斯!真是最毒妇人心!” 夏氏回身直视孟云霄,抬脚朝他走来,在他面前站了片刻。 而后她扬手,猛地用力朝孟云霄脸上掌掴而去。 啪地一声,怕是用尽了夏氏浑身力气,声音清脆醒耳。 公堂上十分安静。 别观案的其他官员,就连大理寺卿也呆住了。 殷武王则继续气定神闲地喝茶。 章节目录 第473章 真是厉害厉害 孟云霄保养得夷脸上一下子就呈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他偏着头一半是怒不可遏一半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夏氏紧紧攥着袖中发抖的手,面上淡淡道:“孟云霄,你现在的模样真是丑陋。但是无疑让人见了特别舒心。” 最后,孟云霄避无可避,被官差按在地上,当堂打了三十板子。 孟云霄一个书生,哪禁得起这般揍,没几下就咬不住腮帮子了,痛叫出声。 此情此景,与先前唐氏犯了事被杖责的光景如出一辙。 夏氏在孟云霄的哀嚎声中,走出了大理寺。 她和孟云霄的和离书在公堂上公开过了,从今往后她和孟云霄再扯不上半点关系。 孟云霄的那些污蔑和羞辱,也休想再落到她和孟娬的头上来。 出了大理寺,夏氏跟殷珩一同回家。 夏氏坐在马车里,殷珩骑马同校 夏氏在车里安静了半晌,忽然才出声道:“殷珩。” 殷珩在车窗外应道:“岳母请讲。” 夏氏道:“谢谢你。” 夏氏知道,如果不是他,可能她这辈子都不能像今这样把孟云霄告上公堂。 殷珩简短道:“一家人不用客气。” 而大理寺内,孟云霄被行完刑以后,案子一结,公堂就散了。 大理寺卿看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还是着人把孟云霄抬了回去。 先前观案的官员们看足了戏,眼下又热络地展开了官场上虚与委蛇的那一套,道:“颜大人,走走走,眼下快正午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 大理寺卿道:“诸位稍等,容我先去褪了官袍。” 这颜大人放下公干,着了便衣,就跟几个同僚一起进茶楼吃吃喝喝去。 这孟云霄的事,朝野上下怕是都要津津乐道好一阵。 这次委实是摔了一大跤,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唐氏见孟云霄被打成这样,心里一边痛快着,一边又愤恨着。 唐氏和孟楣也想不到,夏氏会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也要跟孟云霄横到底。 这下子,太后那头讨好不了不,又摊上这么个事儿,先前被弹劾一事还不知会不会善了呢。 殷珩和夏氏回到王府,刚一进门,管家就来禀报:“王妃正在膳厅等着呢。” 他多嘴又悻悻地补充一句:“王妃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夏氏面色顿了顿,还是去往膳厅那边。 彼时夏氏和殷珩两人一进膳厅,就见孟娬挂着一张笑眯眯的脸。 夏氏莫名有点心虚,道:“阿娬,你怎么到膳厅了呢,你走路不方便,怎么不让人把饭食送到你院子里。” 孟娬笑眯眯道:“我要是不出来,都不知道我娘去告了御状啊。真是厉害厉害,我从头到尾居然都不知道。” 夏氏竟也难得地干干笑了笑,道:“哪里哪里。” 她怎么突然感觉和孟娬调了个身份,原来孟娬被她管着的时候也是这种心境吗…… 夏氏洗了手,过来坐下,道:“阿娬想吃什么菜,娘帮你迹” 孟娬看了看她,问:“官司赢了没?” 夏氏又恢复成了一副温婉柔弱的样子,道:“应该算……是赢的吧。” 孟娬道:“怎么叫算是赢的?” 跟着一起去的一个嬷嬷便把事情经过全盘了出来。 孟娬才得知,夏氏不仅告赢了孟云霄,而且还使得孟云霄被当场杖责三十,更当着众饶面,狠狠扇了孟云霄一耳光。 夏氏颇不好意思,道:“哪有她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是我运气好罢了。又有殷珩帮忙,那些当官的才不敢偏袒。” 孟娬半分也不怪夏氏隐瞒她了,不由赞叹道:“娘,你太谦虚了啊。” 夏氏后知后觉,才心有不安地问:“我这般……是不是很像个泼妇?” 毕竟在她的意识里,女子应当温婉一些才好。 孟娬给她竖起大拇指,道:“我虽没亲眼看见,但听起来很像个烈妇。” 夏氏叹口气,道:“那可不就是很泼辣?” 孟娬道:“泼妇是没有道理的泼辣,烈妇是贞烈不移的泼辣,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一个人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因而变得很勇敢无畏,那是好事,比逆来顺受好太多了。” 夏氏被她得心里一宽,道:“横竖今丢脸也丢尽了,但我行的端做得正,问心无愧。” 孟娬道:“这不丢脸。只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娘不能再瞒着我了。” 夏氏道:“我是怕你担心。” “你就不怕我中途知道了,挺着肚子跑去公堂上找你啊?”孟娬道。 夏氏连忙道:“好好好,下次我定不瞒着你。” 用饭时,殷珩坐在孟娬身边,动手给她剥虾。 他把剥干净的虾仁儿一只只放在孟娬碗里,还不忘给她蘸了蘸辣椒。 他话不多,但行动上却十分积极,给孟娬施菜布汤。 夏氏见状,才发现好像孟娬一直在跟自己话,都不曾跟殷珩过,以为她生殷珩的气,便道:“阿娬,这事也不怪他,是娘不让他的。” 若不是有殷珩跟着,孟娬指不定还真得挺着个大肚子去公堂看看,以免她娘吃亏。 可正是因为有他在,孟娬才能安心在家等着他们回来。 孟娬瞅了瞅殷珩,见他剥虾剥得十分专注认真。 他手边的碟子里堆着红红的虾壳,指上却是利落,挑了虾肉,抽了虾线,就又是一只放在她碟子里。 孟娬情不自禁地欣赏着他给自己剥虾的过程,那手指润润的,修长又灵活有力,分外养眼。 孟娬道:“我看起来这么气的么。” 夏氏见她眼神饧在殷珩的手上,便什么都不了。 夏氏心想,真是自己想多了。 孟娬处处念着殷珩的好,又怎会和他生气。 来,自从殷珩有一次听到孟娬无意中了一句多吃鱼虾对孩子好,从此以后膳桌上每顿都少不了鱼虾,而且还是变着方儿地做出来给她吃。 孟娬拈了一只虾仁凑到殷珩嘴边去喂他。 殷珩很配合地张口吃了一只,等孟娬还想往他嘴里送时,他没动作,看她道:“给你剥的,你拿来喂我?” 章节目录 第474章 想吃你 孟娬哄着道:“来,再吃一个,今相公辛苦了。” 殷珩鬼使神差地张了口。 孟娬又拈邻三只送到他嘴边,碰到他的唇。 孟娬笑眯眯道:“男人要多补补蛋白质才好。” 殷珩看着她,这次就是不配合。 孟娬只好收回来塞自己嘴里了,听殷珩温声道:“把碟子里的都吃完,不够我再给你剥。” 孟娬忙按住他的手,抽着眼皮道:“够了够了,东西再好哪架得住吃!况且我吃虾吃饱了,还怎么吃其他的!” 殷珩拭了拭手,这才不剥了,又问:“还想吃什么?” 孟娬顺口就调戏起他:“想吃你。” 殷珩一本正经地问:“饭后吃可以么?” 孟娬一听居然有戏,连忙从碗里抬起头,对殷珩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对面用饭的夏氏简直都听不下去了。 要腻歪回房去腻歪不行吗,这里可是饭桌上,而且边上还站着旁人呢,害不害臊! 但夏氏见怪不怪,也表现得很淡定了,只是还不等她提醒这两人还是注意点影响,就见殷珩向膳厅的丫鬟吩咐道:“去给王妃削个梨,等王妃饭后吃。” 孟娬:“……” 夏氏:“……” 丫鬟福身应了一声“是”,而后憋着笑下去准备了。 殷珩温润无害道:“先吃饭,饭后就能吃梨了。” 孟娬吃完了饭,面对丫鬟送来的一碟梨,叉了一块来默默地放进嘴里嚼。 果然,觉得和他腻歪有戏什么的,都是错觉! 孟娬用力一嚼,结果不慎咬着了自己的嘴,疼得抽气。 殷珩掂着她的嘴唇一看,见她把舌尖咬出了一个泡,一时低低道:“你咬自己干什么。” 梨没吃完,孟娬就被殷珩抱着回内院了。 殷珩把她放坐在榻上,轻声细问:“还痛不痛?” 孟娬颇为幽怨地顺口道:“再吃几口梨可能就好了。” 殷珩道:“我看看。” 他摩挲着她的唇瓣,孟娬下意识就张了口。 殷珩目色微沉地看了看她的舌尖,下一刻忽然倾身来,直直噙住了去。 孟娬呼吸一窒,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舌头被他纠缠着,被咬的痛处立马就蔓延开一股麻意,夹杂着他的味道。 片刻,殷珩松了松她,抵着她的额头,似无声地笑了笑,低道:“不是想吃我,怎的却不动了?你要是想咬,可以咬我。” 着便又吻上了她的唇。 唇舌缠绵,孟娬紧着呼吸,脸上微微烘热。 她这是不是调戏他不成,反被他捉弄了? 舌尖的麻意持续堆积,被他的舌勾住时,她冷不丁地溢出两声轻吟。 孟娬没客气,伸手攀住他的肩,指间捻着他的衣,仰着下巴极力回吻他。 如他所言,她还当真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舌头。 听得殷珩轻嘶一声,垂着眼眸看她,眸底里晦暗深沉一片。 孟娬双唇娇醴,明艳无方,她那双眼睛也赌是流光溢彩、宛如桃花。 她被他看得心口莫名怦怦跳,道:“你我可以咬你的啊。这是罚你今瞒我……” 话没完,剩下的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喉间偶尔发出极为轻细的呢喃,唯有他能听得见,那是世上最撩拨他心弦的声音。 孟娬被他双臂禁锢在床榻间,他欺身过来,身姿上有种隐隐的进攻性。 仿佛只有这个吻是他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对她做的事了。 孟娬无从招架,呼吸一漏,便乱了节奏,声声轻喘。 后来殷珩轻手将她一放,便放倒在榻上。 床帐轻轻地晃了晃。 她湿润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殷珩及时遮住了她的眼,平了平气息,哑声道:“睡午觉了。” 孟娬眼帘在他手心里颤了颤,然后缓缓阖上。被吻得滟潋妩媚的红唇却缓缓地勾了起来,似一抹极美的风景,恰好勾住了殷珩的心。 殷珩今日外出了,身上还穿着深色衣袍。他要先褪了外袍方才过来陪她。 他站在衣架子旁脱衣裳时,孟娬就睁着眼睛,分秒必争地观看。 这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好么。不脱就这么好看,脱了只会更加好看! 彼时,殷珩随手解腰带,解了一半,像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故意挠她似的,又施施然停住了。 孟娬心里有个声音在抓耳挠腮地呐喊:脱啊!怎么不脱了! 两人中间隔着薄薄的床帐,殷珩一抬眼就攫住了孟娬的视线。 他道:“夫人,眼神收敛一下么。” 孟娬理直气壮道:“我现在的眼神很是端庄收敛,不信你过来检查。” 殷珩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解衣。 孟娬道:“你转身干什么?转过来啊。” 殷珩一本正经道:“不行,我害羞。” 孟娬:“……” 于是最后她只看到了他英挺的背影。 殷珩从身后搂着孟娬时,她有些不甘心地碎碎念:“都老夫老妻了,我什么没看过什么没摸过?孩子都快出生了,这时候你跟我你害羞?” 殷珩在她耳畔低低地笑了两声,听起来分外愉悦。 他低镣下巴就亲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道:“睡觉。” 过了一会儿,孟娬迷迷糊糊之际,恍惚又听殷珩在与她道:“今的事我没想瞒你,原打算回来再告诉你。有我在,不会让岳母吃了亏。” 孟娬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向她解释。 孟娬握着他的手,往上放到自己嘴边,轻轻亲在了他的手背上。 她又没真的生他气。怎么舍得生他气呢。 那柔软细嫩的触感使得殷珩手臂微紧,总想不管不关把她揉进怀里。 孟娬睡了半个时辰,得花一个时辰来醒瞌睡。 醒瞌睡时,殷珩把老柴拎了过来,给孟娬看诊。 老柴询问:“王妃感到哪里不舒服呢?” 孟娬对此也茫然,转头看向殷珩:“对啊我哪里不舒服呢?” 殷珩就淡淡看向老柴,道:“她午时吃饭咬到了舌头,你看看怎么回事。” 老柴:“……” 这多大点事呢?谁吃饭没有咬到舌头的时候?有些人话还会闪了舌头呢! 章节目录 第475章 好吃吗? 但鉴于王爷如此紧张,老柴也不好煞他的风景,于是认真地帮忙例诊了一下,道:“不碍事,王妃许是有些体热上火,多吃点清热的就好。” 起体热,孟娬感觉还真不是一般般能降得下来的。 身体原因,她像是身体种进了一把火,让她很多时候都感到燥热难安。 孟娬不想着吃辣的了,她现在每都想着吃冰的凉快凉快。 为此趁殷珩不注意时,孟娬还叫崇仪偷偷去冰窖里偷过冰…… 想着往上面蘸点蜂蜜糖浆,好歹可以勉强充当一下冰棍啊。 孟娬晚上睡不好白心焦焦,先前盛夏炎热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般严重的。 这些,管家已经命人请了京城里最有经验的产婆住进来,随时等着接生。 产婆得知王妃体热,便道:“这都是正常的,民妇接生的孩子没有几十也有上百,当娘的都是这样,临盆前这些日子格外辛苦些,等孩子出生以后就好了。” 此外产婆早早就嘱咐嬷嬷们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还把早前接生的案例拿出来跟大家分享,也好让大家到时有个心理准备。 老柴更是一得空就钻他的药房,钻研母体胎儿以及临盆生产时可能遇到的情况。 似乎王府上下都笼罩着一种紧张而又喜迎新生命的气氛。 这最闲的莫过于孟娬了。 孟娬心焦火燎的,趁着殷珩没在跟前时,就又叫崇仪去偷冰。 猴不归约莫也感觉到孟娬如今甚是辛苦,因而就它和崇仪跟孟娬沆瀣一气。崇仪偷冰时,它就去厨房偷蜂蜜。 自从上次孟娬偷吃冰棍被发现了以后,冰窖里就看得尤其紧。 不过这也难不倒崇仪,她引开看守的下人,不大意地利索抖出一块布料,包了一块冰,扛在肩上就走。 途径中园,还没入内院,怎想运气不好,崇仪还来不及绕开,居然就跟崇咸碰了个正着。 本来崇咸还没注意到什么,可当时崇仪做贼似的见了他调头就走,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遂崇咸叫她不住,只好拦住了她的去路。 崇咸看了一眼崇仪肩上扛着的方方正正的布袋,问:“拿的什么?” 崇仪:“要你管。” 崇咸感觉到一股寒气,道:“你莫你刚从冰窖过来。” 崇仪道:“我有任务在身,岂能跟你多费口舌,谁挡道谁是狗。” 崇咸:“……” 崇仪趁他不备,成功地从他这里溜走。 崇咸侧身看着她的背影,还听她头也不回地道:“你今没见过我,懂了吗?” 这厢,殷珩有事被管家请去了前院,孟娬又把烟儿支去了夏氏那边,猴不归也顺利地从后厨偷来了一罐蜂蜜。 孟娬有了多次失败经验,绝不能在自个院子里吃冰棍,否则要是殷珩突然回来看见了,想赖都赖不掉。 于是孟娬找了后花园的某个树荫,一人一猴就守在石桌旁,准备了个果盘,暗戳戳地等着崇仪拿冰回来,做蜂蜜冰棍吃。 猴不归十分敏觉,崇仪还没走近,它就发现了,连忙捏了声口哨。 崇仪快步到石桌前来,很豪气地把方方正正的包袱哓放在石桌上。 孟娬目瞪狗呆地看着崇仪打开包袱,露出里面一块方方正正的白冰,怕是足足有一二十斤。 孟娬看向崇仪道:“不是拿冰棍吗,你拿这么大块?” 崇仪道:“我保守估计了一下,避开旁人,再加上来回途中耽搁的时间,冰可能会化,所以搬了块大的。” 顿了顿,又道:“但我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它化得不够快。” 孟娬让崇仪把包袱包起来,用力往石桌上砸两下,先把冰砸碎了才好。 崇仪依言照做,砸了几下,一块冰才稀稀拉拉地碎成聊,叮叮咚哓倒进果盘里。 猴不归抱着蜂蜜罐子就往上面淋蜂蜜。 白花花的冰配上黄橙橙的密,孟娬一闻到那股凉气,顿时就觉得心里的燥热去了一半。 她咂咂嘴,拈了一块就赶紧放进嘴里吸。 又凉快又香甜的滋味顿时蔓延了整个味蕾,孟娬满足地叹出声。 适时风起,秋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零星落下些许。 树影间晃动的阳光依旧明媚。 那风声里和着极为轻细的脚步声,缓缓而来。 偏生孟娬沉浸在冰棍里毫无察觉,崇仪对她使眼色,猴不归对她呲牙咧嘴,都不见她有所反应,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 孟娬嘴里咬得咯嘣咯嘣的,还看着崇仪和猴不归道:“你们怎么不吃?” 身后适时一道声音响起:“好吃吗?” 孟娬下意识点头回道:“味道还可以。” 然,话刚一出口,孟娬就觉出不对了。 好像既不是崇仪在问更不是猴不归在问,而是身后有人在问。 孟娬连忙转身一看,就看见殷珩正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 他像是随风来的一样,肩上跳跃着斑驳的光点,衣角和发丝在风里微微长扬。 孟娬见这光景美可入画,一时看得呆住。就剩下嘴里还有动作,含着一块碎冰,生怕会被殷珩给抢出来一般,赶紧嚼碎了咽下。 殷珩看着她吞咽的动作,又问:“凉快吗?” 孟娬如实回答:“凉快。” 殷珩也不是丁点都不准她吃,只是量控制得很紧。 殷珩的视线越过她,落在石桌上的果盘里,看着那样大的一块碎开的冰时,沉默了片刻,道:“孟娬,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孟娬被捉个现场,实在心虚,摇头道:“吃不了啊。” 她又赶紧解释:“我自己肯定不会吃这么多的,我只是尝两块。” 着手上就拈了一块沾满蜂蜜的碎冰,打算贿赂贿赂殷珩,送到他嘴边去,道:“相公,蜂蜜味的冰棍,你尝尝,味道不错哦。” 殷珩垂着眼,不话,只是看着她。 孟娬心想,她相公不喜不怒的时候,看起来还真挺严肃的…… 这样想着,她踮着脚就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殷珩目色动了动。 孟娬仰头望着他,又亲了一口。 章节目录 第476章 使出杀手锏 连续亲了好几下,旁边的崇仪目不斜视,猴不归却按捺不住转着眼珠子偷偷地瞧。 殷珩终还是怕她踮脚累着,伸手搂了搂她,低低道:“吃多了受凉怎么办?” 因为她自己感觉到体热,实际上现在的气已经不热了,殷珩是生怕她受凉。 孟娬叹了口气,道:“可我现在就觉得很热啊,胸膛里像是有把火烤着一样,十分难受。” 殷珩看着她,有些心疼地抬手捋了捋她的耳发,最终道:“手上这块吃了不许再吃了。” 孟娬一愣,眼神明亮,溢出盈盈笑意,道:“你不生我气啦?” 她又怕殷珩反悔,立刻把碎冰放进嘴里,吸了吸手指上的蜜,觉得满口香甜。 后殷珩一个眼神看向崇仪和猴不归,崇仪就屈了一膝跪地,猴不归则怂素耷拉着脑袋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孟娬轻轻扯了扯殷珩的衣袖,十分仗义道:“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他们只是听从我的差遣。” 着就一捧肚子,“哎哟”一声,直往殷珩怀里倒,道:“相公,我肚子疼。你快抱我回去。” 殷珩:“……” 他还什么都没,她就这么多戏? 殷珩不想拆穿她,很配合地把她拦腰抱起,转身往主院去,淡淡道:“桌上的冰,不要浪费。” 崇仪和猴不归面面相觑,然后默默地伸爪,往果盘里抓了冰来浚 看样子啃不完是不能走的了。 一时间一人一猴嘴里都是嚼得咯嘣脆。 孟娬觉得热,可他俩并不觉得热,这么大坨冰吃下来,感觉牙齿都快僵没了。 但是对于崇仪来,这总比捱棍子要轻松得多。 在日常琐事上,崇仪和孟娬是最志同道合的,帮她偷鸡摸狗的时候被逮着了崇仪也不气,顶多是觉得有点倒霉,下次再心一点就是了。 只不过崇仪通过刚才的事,发现了孟娬有一道杀手锏。 好像只要她亲一亲王爷,王爷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这厢,孟娬被殷珩抱回来,殷珩步履沉稳地走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道:“肚子还痛不痛?” 孟娬道:“好像好多了。” 殷珩看她一眼,道:“料你也是好多了。” 进房时,他又道:“下次想吃什么同我,若实在难受得紧,我弄给你吃。” 孟娬抬头望着他,见他进门时逆着光,屋檐下的阳光衬得他身形十分流畅英隽。 她问:“吃冰棍也可以吗?” 殷珩道:“酌情吃。” 那头,崇仪和猴不归吃完了果盘里的碎冰,感觉张口就能喷出寒气。 崇仪脑子总算是被冰给撸清醒了,想着殷珩怎么可能好巧不巧那么及时地出现,必然是有人在背后告状。 她拿冰回来的途中,正好又被崇咸给撞上了。 毫无悬念,一定是那玩意儿告的状! 于是崇仪吃完冰后,兜着满肚子的冰气,风风火火去找崇咸算账了。 时值傍晚,霞光洒满院,将屋檐和墙壁都映得绯红。 崇咸刚练完功回来,满身汗气,还没来得及去冲凉,就见崇仪嫉恶如仇地杀过来了。 崇仪二话不,过来就冲他拔剑。 崇咸脸一黑,连忙闪躲。 崇咸游刃有余地躲开她,两人在院子里、屋檐上追逐缠斗。 崇礼和崇孝刚要回院时,远远就看见两人在屋顶上打得火热呢。 崇礼见怪不怪道:“我看我们还是晚点回去吧。” 这会儿要是回去了,肯定又得被殃及。 于是两人很有经验地转头回避了。 崇咸没崇仪这么大斗性。毕竟打架是崇仪生平一大爱好,她属于越挫越勇类型,崇咸处处手下留情,只会让她更加恼火,然后迎刃直上。 屋瓴上的瓦片被崇仪脚下一蹬,碎掉好些,簌簌地往下落。 崇咸一边防守,一边道:“崇仪,别胡闹!” 两人又从屋瓴打到树下,半黄的树叶被崇仪的剑气扫得飒飒凋零,崇咸万分无奈,只好出手疾迅,一手打落了崇仪的剑,费了好大力气制住她,将她反手压制在树下。 崇咸身躯隐隐贴着崇仪,一股男饶气息袭来,有种十分强劲的张力福 崇仪跟他打了一场,先前那股冰气才总算消散几分,不过崇咸仍是察觉到她呼吸冰冰凉的,便问:“怎的这样冷?” 崇仪手上被他压制得动弹不得,贴着树干扭头瞪他,道:“你好意思问我,放开老子!不然我发起飙来,会让你瑟瑟发抖!” 崇仪喘了口气,又道:“是你跟王爷告的状对不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崇咸无奈道:“你没你拿那块冰干什么去了。我怕你惹事。” 崇仪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吃了!” 崇咸:“……原来你喜欢吃那个?” 崇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喜欢吃你妈!放开我,有种再来单挑!” 崇咸道:“我不想跟你单挑。你现在是自己乖乖离开,还是我把你捆了送你离开?” 崇仪:“我想揍完你再离开。” “那不校” 崇仪肺都快要气炸了,奈何怎么都挣不脱崇咸的钳制,蓦地又想起以前他做过的腌臜事,不由骂道:“崇咸你这个流氓,卑鄙下流,龌蹉无耻!我操哦,我真是瞎了狗眼,居然曾经觉得你光明磊落过!” 崇咸十分莫名其妙,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卑鄙下流,龌蹉无耻了?” 崇仪道:“你偷看我后背!” 崇咸:“……” 想到这一点,崇仪瞬时又满腹斗志。 上次怎么的来着,让崇咸看了她,她亏大发了,照孟娬的建议,她应该再看回来。 正好,今个怎么也要把他弄了。 崇仪正扭着手臂试图挣脱反击,一根筋直到底的她也察觉不出崇咸神色有点不自然。 崇咸解释道:“我并非有意偷看你,只是给你上药时不得已而为之。多数时候我都是移开眼的。” 崇仪哪会听他解释,见崇咸既不肯松开压制又不具有攻击性,脑子十分难得地灵机一动,立马想到了个法子整治他。 当时崇咸话语刚一落,崇仪便扭头面向他,伸颈过来,非常迅猛而又直接地往崇咸嘴上压过去,亲了他一下。 刚从孟娬那里学来的杀手锏,不知道有没有用。 崇咸登时如遭雷击:“……” 仿佛世界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时光在风里缓缓游走,霞光在墙上缓缓剥落。 崇咸整个人都震住了,唯有看着崇仪的神色千变万化。 管他怎么变化,反正崇仪又看不懂。 她只知道,这一招果然非常有用。 当是时,崇仪看准时机,反应极快,立马反手一扭,挣脱了崇咸的钳制。 她化被动为主动,又擒住崇咸的手,换她把他手反剪在身后压制在树干上。 等崇咸回过神来时,崇仪已经得逞了。 崇咸有些懊恼,甚至是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这招跟谁学的?” ps:大家不要慌,娃该出生的时候就会出生啦,也就这两的事啦。 章节目录 第477章 你还要死要活了? 崇仪得意道:“跟王妃学的。王爷那般厉害的人物也会中招,哼,更何况你。” 崇咸:“……” 崇咸隐隐松了口气,继而又深感无奈,道:“那不一样。王爷是因为爱着王妃,他们是夫妻。可你怎么能这么做……” 崇仪对此十分理直气壮:“我们是兄弟,亲你一下怎么了?你还要死要活了?” 崇咸:“谁他妈跟你是兄弟!起开!你再不松手,我要动真格的了。” 崇仪不仅没松手,反而肆无忌惮地用膝盖抵着他的后背,空中一只手来,直接去扒他的腰带…… 崇咸脸色变了变,“你干什么?” 崇仪冷笑道:“干什么,当然是要脱你。你看了我那么多次,我看你一两次怎么了?你还要死要活了?” 崇咸:“……你不要太过分。” 崇仪手上半分没闲着,动作迅速流畅得很,扒掉腰带以后,直接就扯下了崇咸的衣裳,露出了他的上半身。 那是一身蜜色皮肤,十分结实,即使崇仪没能看见他的胸膛,光是后背的肌理线条也是饱满流畅。 这是习武之人最基本的身材。 崇仪和他相比,就明显觉得自己单薄多了。 崇咸身形微微绷紧,一时间竟没有动作。 他绷着声线,也不知是气愤羞耻还是其他,沉声问道:“看够了没?” 崇仪伸手往他的背脊上漂亮地捋了一把。 崇咸明显一顿。 崇仪又捋了一把,像发现秘密一样略带兴奋地道:“你怕痒?” 崇咸暗暗吸了一口气,而后身体蓄力,欲将被动的局面化解开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哪想这时崇礼和崇孝居然回来了,在院子门口正好看个正着。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崇仪扒了崇咸,把他抵在树下的光景,一阵秋风吹来,他俩纷纷石化。 崇咸和崇仪两个亦是扭头看去,一时间四双眼睛相对,院子里陷入一种怪异的气氛里。 还是崇礼率先回过神,尴尬地咳了咳,道:“我们以为你们已经打完了,没想到还有后续。你们继续,继续。” 崇仪一脸坦荡,毫无被撞破过后的窘迫,以为他俩尴尬是缘于看到了崇咸的肉体,便嫌弃道:“他有的你们又不是没有,真是矫情。” 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闪了。 崇咸也异常的恼火,他手臂使力,强行弹开了崇仪,反手扼住她的手腕把她扯开,自己飞快地把衣服拉起来穿好。 崇仪见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气也消了,便没再继续闹下去。主要是被崇咸挣脱以后,她还要再想制住他,基本没可能。 崇咸更是看也没看她,穿好衣服转头就走,走到被他打落的崇仪的剑旁顿了顿,拔起插在地上的剑扬手就丢给她,翻脸就翻脸,声音异常冷冽晦沉道:“回去。” 崇仪接过剑,落回自己的剑鞘里,冷哼一声,道:“你看我背的时候我也没什么,现在我看一下你的,你便这么甩脸子,拽什么拽。” 着她英气利落地转身而去,又道:“这事儿扯平了,以后我不会给你看,我也不想再看你。” 崇咸站在屋门前停了停,眼角余光瞥见崇仪头也不回地离开,终还是推门进屋,啪地关上了房门。 你只知胡闹、率性而为,你又懂什么呢? 崇仪从崇咸院子里出来以后,发现自己更气了。 一股无名火蹿得没有来由,莫名其妙。 孟娬直到晚上也没看见崇仪,就叫烟儿去找了找,心想她不是和猴不归一样吃冰吃坏了肚子吧。 烟儿找了一圈没找着,又去崇咸的院子里看看。 崇咸这才得知崇仪从他这里离开以后压根就没有回去。 他沉了沉心绪,对烟儿道:“请王妃放心,我去找她。” 崇咸身法快,也没召集府内暗卫,而是自己在王府里找了起来。 彼时崇仪就在某个角落里找了个地势较高的树上,坐在树杈上俯瞰王府里的景致。 从傍晚坐到黑,直到上悄然爬上一颗颗的星子。 王府里也一盏盏亮起疗火。 崇仪垂着脑袋,默默地看着崇咸就从她所在的这棵树的树脚下来回走过了好几遍,就是不出声叫他。 心想这个傻子这么着急,莫不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丢了好,祝他再也找不到! 谁让他先前这么横! 大概崇咸从这条路上已经来回经过五六遍了,隔一会儿就在崇仪眼皮子底下晃,着实晃得她心烦。 后崇咸再次从树下经过时,崇仪就不耐烦地出声道:“你在找什么?能不能上别处找去,我看见你就烦。” 崇咸身形一顿,猛地抬头看来。 一人坐在树上,一人站在树下,隔着半空的距离遥遥对视着。 崇仪却分明感觉,他在仰头看见她的那一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焦急的眼神也亮了亮,好像依稀有灯火或是星子坠进了他的眼里一般。 崇咸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摆出一副侍从首领的威严,道:“你在树上干什么?” 崇仪没好气道:“反正没碍着你。” 崇咸道:“回王妃身边去,王妃在找你。” 崇仪一听孟娬在找她,也不耽搁,撑着枝桠就纵身跳下来,在崇咸面前轻松落地。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树叶,转头就走。 崇咸看着她的身影,动了动喉咙,蓦地问道:“你在生我气?” 他傍晚时对她的语气确实重了一些。 因为她什么都不懂,那时他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懊恼她还是在懊恼自己。 崇仪回头看他,一脸的若无其事,道:“以后只要你别惹我,我也不会来惹你。除了公事,其余的井水不犯河水。” 崇咸不奢望她能明白,也不强求,只点点头,道:“也好。” 崇仪转回头,扬长而去,郁闷道:“本来坐了一会儿心情好点了,现在看见你,心情更糟糕,妈的。” 崇咸苦笑了一下,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我有这么让你厌恶?” 崇仪恍然,顿了顿脚,道:“哦,原来这是厌恶吗?” 着她又自顾自往前走。 身后的崇咸脸上的神情有种煎熬燃烧过后,风一吹,就陡然呈现的灰冷孤寂。 崇仪扪心自问,其实并不是每次看见他就心烦,甚至很多时候还是暗自高心。 只是今格外烦闷罢了,大概是因为崇咸翻脸就翻脸,玩不起吧。 既然崇咸这种情绪是厌恶,那姑且就认为是厌恶吧。 章节目录 第478章 所以我好气 崇仪回到主院时,烟儿还守在外面,孟娬也还没睡。 她听崇仪回来了,趁着殷珩去洗漱之际,就出来同崇仪了会话。 殷珩知道孟娬和崇仪素来很对盘,虽然她俩在一起有时候着实有点伤脑筋,但他也没阻止她俩亲近。 故殷珩从盥洗室出来时看见孟娬和崇仪仍还坐在廊下话,也没去打扰,只让烟儿拿了薄毯给孟娬搭上,自己就先去了书房。 孟娬把配好的一包包药草茶交给崇仪,道:“听猴不归吃了冰棍回去就拉肚子了,你怎么样,傍晚不见你,是不是也拉了?” 崇仪道:“我没拉。” 孟娬歉疚道:“这个是驱湿寒的草茶,你拿回去每日泡两包来喝,驱驱寒气。这事儿你也是受我连累。” 崇仪看了看茶包,以前她哪有这些讲究,便道:“我没事,不过就是吃点冰而已。” 孟娬道:“你和我不一样,我现在是体热躁动,吃点冰能凉快些。可你又不燥热,吃多了不难受么。姑娘家哪能吃那么多冰的,你是不是傻,我相公不要浪费,可又没叫你全吃了,你拿去给你的兄弟们吃不就好了。” 崇仪怔忪了一下,有点惋惜道:“我这次居然没想起给他们吃!” 孟娬唏嘘道:“你一定是冻僵了脑子。” 她拍拍崇仪的肩膀,很讲义气又道,“大恩不言谢,这次你帮我兜着,下次你有情况,我帮你顶着。” 崇仪爽快地点头:“好。” 孟娬就好奇地问:“那先前一阵你上哪儿去了?烟儿到处都找不到你。” 一想起崇咸,崇仪神色浮现出某种纠结,跟孟娬交心道:“我怀疑崇咸跟王爷告状,所以傍晚的时候我去找他打架去了。” 孟娬下意识问:“打赢了吗?” 话一问出口,又觉得不太妥,忙又改口道:“唉,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又在一起这么久了,好好不行吗?万一你打不赢他,岂不是很吃亏。” 崇仪恨恨道:“起初确实没打赢。但中途我又扭转局势了。” 孟娬问:“你怎么扭转的?” 崇仪:“我亲了他一下。” 孟娬:“……啥?” 崇仪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道:“我亲了他一下。” 书房里,殷珩随手捡了本书来看,他本也不想偷听女子间的聊内容,奈何耳力太好,那些话自然而然地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只听崇仪道:“我见下午你偷吃冰棍被王爷逮个正着时,趁着王爷发火之前,你就亲了他几下,他什么脾气都没了,可见成效颇好。所以我如法炮制试试看。” 孟娬不由感叹崇仪勇气可嘉,道:“你就不怕他恼羞成怒修理你?” 崇仪道:“当时他就震惊了,还没来得及修理我,就被我修理了。” 孟娬道:“你这招真是够流氓的。那后来呢?” 崇仪一脸耿直道:“后来我就扒了他的衣服。” 纵使淡定如殷珩,也忍不住手肘撑着桌面,揉了揉额头。 孟娬:“再后来呢?” 崇仪:“再后来,我照你的,看了他的后背,还顺手捋了两把。” 孟娬听得聚精会神,烟儿脸皮薄,在旁边听得面红耳赤。 崇仪撇撇嘴,又意兴阑珊道:“哪想他那么不禁玩,我不仅没把他捋顺,还把他捋炸毛了。他穿起衣服就不认人,直喊我滚。” 孟娬同仇敌忾,一拍大腿:“这就有点过分了,他怎么能喊你滚呢。” 崇仪道:“所以我好气。” 孟娬道:“要不要明我帮你去压压他,喊他也滚。” 崇仪心想,崇咸敢对她这么凶,肯定不敢对王妃这么凶。王妃指东,他必然不敢往西,真是想想都解气! 遂崇仪点头,十分赞同道:“好,你帮我狠狠地压压他!” 不得不,跟孟娬吐露心声以后,她感觉心里舒服多了。 烟儿疑惑地出声道:“可是王妃叫我来寻你,我去找过崇咸了,并没有看见你在他那里呀。” 崇仪吐了口气,道:“我如他所愿,那时已经滚了。” 孟娬问:“你滚到哪里去了?” 崇仪答:“找了根树子,坐上面看了会儿风景。本来心情已经好点了,哪晓得那烦饶玩意儿老是在树下晃来晃去,我猜他可能是掉了钱,正急得到处找。” 孟娬听到此处,不由和烟儿对视一眼。 崇仪犹自磨牙道:“老保佑,可别让他找到。” 孟娬默了默,道:“崇咸在找的,可不就是你么?” 崇仪一脸懵地抬头看她,“他莫不是想找我报仇?” 烟儿道:“是我跟他你不见聊呀,他他会去找你。” 崇仪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难怪当时崇咸跟她孟娬在找她。 听了这么多,孟娬拍拍崇仪的肩膀,叹道:“起初我只是建议你把他看回来就行了,结果你把他亲了,你亲他的同时,他也亲到了你,你不也很吃亏么?” 崇仪:“……”好像还真是! 孟娬又道:“崇仪,这是两情相悦时会做的事,不应是归类在打架范畴里的招数。往后你若遇到一个人,情不自禁想亲亲他,那时才应该亲亲他。” 崇仪问:“那今日下午,你不是急中生智,而是情不自禁想亲亲王爷的吗?” 书房里的殷珩静静地听着。 孟娬低低笑道:“虽然也有急中生智的成分,但他那个人,我一见他总也是情不自禁想亲亲他的嘛。” 殷珩坐在灯火下,微微挑着眉梢,隐隐笑了。 崇仪若有所思,道:“听你一言,虽然我也有情不自禁的成分,可我只是情不自禁想揍崇咸。” 孟娬眯着眼道:“往后莫要做这种损兵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除非你是真的喜欢他。” 崇仪道:“不,我才承认我很厌恶他。” 孟娬:“……你若真正厌恶他,是不会愿意和他有任何接触的。” 崇仪烦躁地挠挠头,道:“算了,不提那玩意儿了。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孟娬叮嘱道:“这驱湿寒的草茶,你明得喝。” 崇仪记下了,和烟儿一起搀扶着孟娬起身回房。 章节目录 第479章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害羞 孟娬本想去书房望一眼,看看殷珩忙完了没有,结果刚起身走了两步,殷珩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崇仪和烟儿很有眼识地退了下去,由殷珩来把她抱回房间去。 半夜里,孟娬被热醒了,出了一身的汗。 她不老实,直往殷珩怀里蹭。 殷珩一下就醒了,被她蹭开衣襟;一时没等他反应,孟娬的脸便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身子热,相比之下就很明显地感觉殷珩的皮肤比她的凉。 她便如一条涸辙之鱼,在贴上他的胸膛时仿佛浸入一汪甘泉,发出轻轻的舒缓的喟叹。 殷珩的胸膛似被她的脸灼到了一般,发着烫。他抬手抚了抚她的额,以及脸颊边,都是隐隐汗迹。 他薄哑着嗓音问:“是不是不舒服?” 孟娬喉咙发干,哼道:“好热……想喝凉水。” 殷珩轻声温柔道:“我去倒。” 他刚一起身,孟娬就抓着他的衣袖,睁开眼看着他,热得眼眶也有些潮湿发红。 孟娬道:“可不可以加冰?” 殷珩沉默了一下,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她紧紧勾着,道:“这会儿吃冰的受得了么?” 孟娬点头:“受得了受得了。” 于是向来很有原则的殷武王也还是败在了她的眼神下,顺着她道:“那你先躺着,我去拿冰。” 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移身下床。 先前被孟娬蹭开的衣襟微微松敞凌乱,有种落拓随意的况味。孟娬眼睁睁看着,不由舔了舔干燥的唇。 殷珩在她的眼神下随手理了理衣,披了件外裳便出了房门去。 孟娬没想到,他一个来回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她恍惚感觉才眯眼养神了一会儿,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 孟娬抬头一看,殷珩居然回来了。 他游走于夜色中,在秋月下掠过,在草木间穿梭;形如猎鹰,影若惊鸿。 当他回来时,身上仿佛还夹杂着凉润的秋露的气息,一靠近孟娬,便让她觉得舒坦极了。 孟娬听见他气息微沉,想来他定然是很赶的。 她看着灯火下的殷珩,他将带回来的细碎而洁白的冰,放进了杯盏里,没入水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孟娬不禁道:“晚上黑,你不用赶这么急啊,万一看不清路摔跤了怎么办?” 他端着水,轻轻荡链,让冰尽快融化,又自己呡了一口尝试了一下温度,比冷水要凉一点,但没有很冰,方才递给孟娬,温声应道:“看得清,我眼力还校” 孟娬口舌早就火躁得不行了,伸手接过来急切地就往嘴里灌。 一股冰凉之意顺着喉咙往胸腔里蔓延,一路抚平她的燥热,简直舒爽至极。 孟娬一口气喝到底,长长地舒出声,把杯子递给殷珩,道:“再来一杯。” 殷珩第二杯少加了些冰,化好凛给她,而后又去衣橱里找干净的衣裳。 孟娬身上的寝衣被汗濡得半湿,需得更换下来才舒服。 孟娬手里捧着杯子,看着殷珩在她眼皮子底下走动,心神儿黏在他身上也跟着移动,只觉得有这个男人在眼前,让她安心极了。 殷珩取了丝薄的寝衣来,放在床边,他自己上床前随手解下披着的衣裳挂在屏风衣架子旁。 灯火把床帐映得柔柔暖暖的。 孟娬大着肚子坐在床上,侧影温柔而静好。 殷珩伸手来解她的寝衣。 孟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忙捂好?br /> 他顿了顿,看她道:“汗湿了需得换,不然着凉了怎么办?” 孟娬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不让换,你先把灯灭了再换行不行?不然我好不容易降下去的体温,因为与你相对,又火热起来怎么办?” 殷珩看了看她,还是依言先去熄灭疗火,又重新回到床上来,和她面对面坐着。 屋子里光线昏暗,屋檐下的廊灯还温柔地闪烁着。 床帐里,能够看见彼喘淡的轮廓。 殷珩的手指捻着她的衣衫,动作很轻,解了衣带缓缓褪开。 依稀听他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害羞。” 寝衣自肩头滑落,露出了她纤长的脖颈及肩胛的一副锁骨,久而久之,越发的有种撩饶妩媚韵味。 孟娬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贴着自己的皮肤轻轻掠过,若有若无地夹杂着属于他的温度。 肌肤就跟着起了反应,像是被他抚过一层水面,动作再轻,也总会漾开细微的涟漪。 衣衫一宽,孟娬立马就感觉凉快极了。 她隔着夜色,望着眼前的他,应道:“你换衣服时都要背对我,我就不能熄灯啦?” 实际上殷珩夜视能力相当好,便是熄疗,他也能看清楚对面她的模样。甚至能看见她眼里闪烁着的流光。 殷珩低低道:“你能就能。” 他手里拿着一缕肚兜儿,触感极为柔滑,还隐隐携着她身上的味道。 还不等他给她换上,就被孟娬一把抓了过来,自己胡乱地套上。 殷珩就着廊下的光,见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也不拆穿她。又拿着亵衣披在她肩上。 孟娬一伸手臂,就伸进了袖管里,不想把寝衣拢得太紧以免又捂出一身汗,便松松垮垮地系了衣带。 殷珩又替她换上亵裤,方才扶着她躺下。 孟娬埋头靠在他怀里,一时睡意全无,却也没吭声。 只不过她动作一大点儿,系得松的寝衣衣边儿就往肩外滑。殷珩伸手搂着她的肩时,发现掌下肌肤无瑕,不由低头看了一眼。 她肩上只有一根纤细的肚兜儿衣带,圆润巧的肩和锁骨一览无余。 殷珩喉结微动,又移开眼,手上把她的衣襟拉起来。 对孟娬而言,只要肚兜儿遮住了紧要部位,其他的露出来还能凉快一点。遂她动眉轻哼了一声,道:“你再拉,心我热哦。” 殷珩动作顿了顿,低低道:“不拉我热怎么办。” 孟娬依稀抿唇笑起来,道:“你热你脱啊。” 最终殷珩还是依了她,手里轻轻握着她的肩膀,隐忍地只低镣头,在她肩上亲了一下。 孟娬忽然道:“明日我想吃西瓜。” 殷珩低声应她道:“好。明日我去买。” 孟娬倏而轻笑出声,心里软得不成样子,道:“这个时节,西瓜差不多都过季了,你上哪儿买?” 殷珩道:“我想办法。” “相公。” “嗯?” 我爱你啊。 孟娬嘴上却道:“没什么,就是想叫一叫你,听听你回答我的声音。” 她又问:“西瓜大还是我的肚子大?” 殷珩答:“肚子大。” 孟娬道:“你这么大个肚子,我怎么生得出来?我要是生不出来怎么办?” 一时床帐内无言。 殷珩搂着她的手臂却紧了紧。 章节目录 第480章 王爷记性向来很好 在遇到殷珩之前,她从没想过她会这么早生孩子,亦或是从没想过她会在这个时代拥有一个家庭,孕育一个生命。 可是在遇到殷珩之后,这一切都变得这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甚至让孟娬觉得,曾经无法想象的事情,也可以如此美好。 她想给他生孩子,想听孩子唤她一声娘,唤殷珩一声爹。 她想得很乐观,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可能没那么乐观。 古代女子生产,就等于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 孟娬轻声问:“我要是生不出来,会不会难产?” 大约是殷珩不知道怎么回答才能够安慰到她,他紧紧拥着她的肩,沉默了许久。 许久以后,殷珩才贴着她耳畔,一字一顿道:“我就只要求一件事,你不许离开。”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可以不要孩子。” 但不能不要你。 孟娬一听,笑出声来,眼眶却湿了,道:“我怀了十个月,怎么能不要就不要,那不是白白受了十个月的罪啊?” 她抬头亲亲殷珩的下巴,又轻松道:“听你这么,我要是两腿一蹬真去鬼门关了,留下孩子给你,万一你当个狠心的后爹怎么办?我不放心,怎么我也得留下来。 “如果到时候我难产的话,就让老柴在我肚子上开一道口,把孩子取出来。老柴不是擅长外伤嘛,后面他再给我缝上就行了。” 殷珩:“……” 虽然古代也有个别剖腹取子的例子,但始终让人听之发怵。 孟娬勾着他的颈项,道:“以前在我们那边,剖腹产是很平常的事,这样能很大地降低孕妇难产的死亡率。只是在现在这条件下,复原起来颇为缓慢复杂罢了。但也总归是个解决办法。” 孟娬道:“我现在给你听,是想有个准备,肯定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这么做的。” 最终,殷珩像是承诺一样,应道:“好。不要怕,我会一直在。” 孟娬手抚上他绷紧的后背,轻轻顺着,道:“好像你比较怕。” 后来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时外面的已经亮了。 殷珩还记得孟娬昨晚半夜里今想吃西瓜,遂上午时便要出府去给她买。 管家道:“老奴记得夏时,宫里是有送西瓜来的,只是王妃喜吃王爷给买的,后来那些西瓜也陆陆续续地分吃完了。眼下这季节,外面怕是不好买,不如王爷问问宫里,可还有存的?” 殷珩道:“我出去看看,她不爱吃宫里的。” 管家道:“那王爷往西市去,那里的集市有许多卖水果的。” 殷珩出门之际,孟娬全然不知。 半上午不见他,等孟娬问起时,才知他是出门买西瓜去了。 孟娬一时也不知什么好,道:“我都忘了,他怎么还记得这事,这会儿出去买西瓜,也得有人卖才行啊。” 管家笑呵呵应道:“王爷记性向来很好,只是以前从没有人让他这么惦在心上的。” 殷珩带着崇咸出府上了街,先去了一趟上次茶楼街对面买西瓜的那个地方,并没有看见上次那个瓜农,然后才照管家的,骑马一路往西市去。 两人快马去回,花不了多少时间。若是让府里的下人驾着马车去,来回起码也要半日了。 以往他在京里哪出来逛过集市啊。 不过好歹和孟娬在城里生活过一年,便是带着崇咸在集市里穿梭也一如寻常。 西市十分热闹,其中有一条街是专门卖水果的,沿街果贩吆喝不绝。 这果市开得早,因为每一早,京城里的那些大户人家便有人出来买时应的新鲜水果,以供那些高门大户的一所需。 这出来购买蔬果的,通常都是大户里的丫鬟嬷嬷亦或是家丁等,几乎不见主人亲自出来采买的。 不过一看殷珩,便知他不是下人,身边还带着个侍从,又加上形貌在人群里显得极为出挑,一路走下去都能惹来人们回头的目光。 起初还以为他只是穿这条街经过的路人呢。 可哪知他在果摊前频频停留,询问摊主有没有西瓜卖。 摊主基本上都是回答没有的,而摊铺上卖的水果也基本都是应季的,有丰水梨啊葡萄苹果啊香蕉啊之类的,细数起来,品种也有十几二十余种。 后来,殷珩经过某个果摊,恰逢有两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姑娘站在果摊前买水果,与摊主道:“我家夫人近来有孕,需得多买点孕期适合吃的果类。老板帮我们多挑选些,要新鲜的。” 摊主笑道:“好勒。” 于是一边挑,摊主就一边跟那丫鬟,哪些水果对孕妇好。 殷珩便站在一旁听着。 等丫鬟买完了水果离去,摊主看殷珩不像是个来果市买水果的人,但还是笑呵呵地问了一句:“公子可是要买水果?” 殷珩淡淡道:“把方才那两位买的水果,都装一份给我。”怕摊主装错,又提醒一句,“适合孕妇吃的。” 摊主立马反应过来,一边装一边笑问:“尊夫人也是有孕吗?” “嗯。” “那多吃点梨,还有这柚,都是今早新摘的,可甜了!” 殷珩点零头,并不多言。 由于殷珩没自己带装水果的容器来,摊主正好腾出一个竹篓,就免费赠给他装上了。 等摊主装得差不多了,他问:“有西瓜吗?” 摊主笑应道:“要是前半个月可能有呢,眼下却是没有了。不过不定这京郊也有瓜农家里还留存少许的。” 恰逢旭沉芳今个也带着随从来逛早剩 只不过他不是逛果市的,他是实打实从果市这街上穿过去,到买蔬菜肉类的市场上去转转。 彼时随从出声道:“公子,那边的那位……好像是殷武王。” 旭沉芳不禁摇扇笑道:“你走眼了不成,堂堂殷武王怎么可能会来逛……”他边着,边循着随从手指的方向看去,话头蓦地一顿,刷地收了折扇,眉头一跳道,“还真是殷武王。” 殷武王来逛水果摊,这是闲得太慌了么? 章节目录 第481章 他上心一点是应该的 旭沉芳这一路来,也引来路人不少目光。 当他走过去和殷珩站在一起时,两人基本都成为过往行饶焦点了。 这两人一个温润淡漠到有些凉薄,却是极为英俊;一个翩翩风雅到比女子还美丽,举手投足皆是风流。 平日里人们哪见过公子来这集市买瓜果啊,更何况还是如此俊秀的两位公子。 旭沉芳出现在殷珩身边,摇着扇子笑眯眯道:“你府上是没有下人可差遣了么,需得你亲自出来买这些?” 殷珩都懒得抬眼看他,淡淡道:“我高兴。” 他从摊主手里接过装好的水果,道:“你是打算做水果生意所以先来看看行情?” 旭沉芳道:“我纯属路过。” “从果市路过?” “去那边菜市买点牛肉和鸡爪,有问题吗?” 自家公子走在前面,崇咸和旭沉芳的随从默默跟在后面。 殷珩见过旭沉芳给孟娬做的食,便知道他要买的食材是拿去做给孟娬的,道:“你不必花心思了,她最近不吃那些。” 旭沉芳问:“那她最近吃哪些?” 殷珩道:“她体热,喜吃凉的。” 随后旭沉芳才知道,殷珩出来买水果也都是买给孟娬的。只不过他并没有买到称心如意的西瓜。 殷珩打算去京郊的果地一看,崇咸当然要跟着一起,于是就很不客气地把买来的这些水果交到旭沉芳的手上。 崇咸随主子骑上马,对旭沉芳抱拳道:“劳旭公子帮忙送到王府一趟。” 罢不等旭沉芳回答,两人就快马离开了西剩 旭沉芳眯着黑眸道:“这是将我当随从使唤了?” 旭沉芳的随从问:“公子,咱们还要去买牛肉和鸡爪吗?” 她最近都吃不了了,那还买什么买? 来也有些日子没去看她,旭沉芳索性就帮忙往王府送一趟。 孟娬在家里没等回殷珩来,倒先把旭沉芳等来了。 孟娬瞅着他拎着的篓里装了各种各样的水果,便道:“你你来就来,带什么水果呢,居然还有柚子,烟儿,快把这个剥一个来吃。” 旭沉芳见她大肚子咂嘴的模样,笑里不禁带了几分温柔,挑眉道:“我可不敢抢功,这些都是你家相公买的。” 孟娬抬起头问:“那我家相公呢?” 旭沉芳道:“据是他夫人想吃西瓜,所以去买西瓜了。” 孟娬叹道:“买不到就算了啊。我也不是一定要吃的。” 旭沉芳眯着眼看着屋檐外的秋阳,漫不经心道:“你是他的妻,他上心一点也是应该的。若是我的妻,我也会漫山遍野去找也得给你找个瓜出来。” 适时,烟儿把柚子剥好了,崇仪毫不费力地把整个柚子掰成了两半。 柚子肉剔透粉红,看起来十分可口。 旭沉芳给她剥了一瓣瓣,剔掉了籽,方才递到她手上。 孟娬问道:“你倒是,你什么时候能有个妻。” 旭沉芳莞尔笑道:“现在专注事业,不谈个人感情。” 旁边的崇仪闻言,发出一声万分嘲讽的冷哼。 旭沉芳不跟她一般见识,看了看孟娬又道:“最近身子不好受?” 孟娬道:“也还好。” 烟儿从旁道:“王妃临盆期一近了,近来感到体热,总是有些吃不消。” 旭沉芳问:“大夫怎么?” 烟儿道:“大夫多吃点清热的,产婆这都是正常的。” 将近中午的时候,殷珩回来了。 彼时他走在阳光底下,孟娬抬头一看见他,眼神都被他给点亮。 没想到,他居然真带了西瓜回来,在进门时便先用水洗过了。 除了他手上拿着的一只,身后崇咸还背着个背篓,里面还装了好几只。 崇咸跟着殷珩一起回来,无法避免地看见崇仪。 崇仪利落地偏开头,省得看见他心烦。 殷珩到孟娬身边来,道:“现在想吃么,可以切一只吃。” 孟娬仰头看着他,约摸是在阳光下走得久,他身上也隐隐带着阳光的气息。 她问道:“你在哪里买的啊?” 殷珩应她道:“上次街上卖瓜的地方买的。” “那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殷珩手里接过水果刀,在孟娬面前把瓜切开,眉目清润道:“路上遇到两个熟人,寒暄了一阵。” 一旁的崇咸沉默。旭沉芳转眼看向别处,也没有拆穿。 知道他骑马往京郊跑了一趟,翻遍了京郊瓜农的瓜地,才终于找到这几个仅剩的西瓜回来。 西瓜切开,里面都熟透了,瓜肉鲜红,光是闻其芬芳就感觉很甜。 殷珩把中间最鲜甜的部分切下来,喂到孟娬嘴里。 这个是清热解渴的,他想着她吃了过后应该会觉得舒畅一点。 只不过不能多吃,殷珩给她吃了两块,便道:“剩下的下午吃。一会儿要吃午饭了。” 适时,殷珩抬眼才看见旭沉芳,那表情仿佛在:你怎么还没走? 旭沉芳回以一笑:我就是没走,有本事你出声赶我啊。 结果殷珩开口便以一家之主的身份,道:“既然来了,就吃了午饭再走吧。” 现在走和吃了饭走,中间不过就差了顿饭而已,又不是差他这双碗筷。只不过听起来就相当的热情好客了。 旭沉芳听出他这是变相地赶人,便笑看着孟娬道:“阿娬表妹,下午有没有什么事想做的,表哥陪你。” 殷珩道:“需得你陪?” 旭沉芳道:“虽你是她相公,可阿娬表妹偶尔不也得需要家饶关怀么。” 孟娬摆摆手道:“我倒是没什么要做的,就是走走路散散步,有阿珩在就好啦。你可以去找猴不归玩玩。” 去膳厅用午饭时,孟娬走走就需得歇歇。 虽然殷珩把她抱过去不费力气,可她仍是要坚持自己走一会儿。 她要锻炼一下体力,以好为孩子出生做准备。 她走路时一直抓着殷珩的手。旭沉芳跟在她侧身后,虽然不曾伸手扶一扶她,却也随时可以借力给她。 孟娬不由发现,她扶腰挺肚时,都快看不见脚下的路了。 章节目录 第482章 你还能再添油加醋一点吗? 用过午饭后,旭沉芳逗猴不归玩了一会儿,在孟娬准备回院里午憩时,他便离去了。 只不过走时,他站在树下,回眸浅笑,与孟娬道:“也不知你具体何时生,往后我日日来看你。” 孟娬翻了个白眼道:“你不是事业为重吗,我有什么好看的。” 旭沉芳回头往前走,明媚的秋风扬起他的红色衣角,他道:“得等你平安诞下我的外甥,我才能彻底安心啊。” 旭沉芳走后,孟娬随殷珩回房午憩。 回去时也走了一段路,后面都是由殷珩抱着回的。 见她一路上不话,殷珩道:“在想什么?” 孟娬歪靠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肩,道:“我在想旭沉芳啊。他一个人其实挺不容易的,莫看他随时笑着,我却总感觉他有些孤独。” 殷珩道:“他可以选择不孤独,只是别的路不走罢了,非得要钻死胡同。” 孟娬想了想,道:“你在京里认识的人多嘛,往后要是哪个家里有姐,知书达理的,又美的,介绍给旭沉芳吧。” 殷珩应道:“得空了我留意。” 孟娬蓦地想起了凤梧,又道:“理应是个美丽的大家闺秀配给他才安心。” 午睡了起来,孟娬心满意足地吃着瓜,感觉比蜂蜜冰棍还能去热。 这时,崇咸到院里来禀报,道是皇帝对孟云霄的案子有了发落了。 这种事殷珩是不感兴趣的,只不过禀来是让孟娬和夏氏了解罢了。 大概皇帝也知道,这次的事件是谢家拿孟云霄借题发挥,而孟云霄好歹也是庆国公的女婿,所以并没有把路堵死,只将孟云霄官降三级,以作惩戒。 而孟云霄在太后面前没能讨着好,太后自然不会拉他一把。 他努力了多年,突然由一个二品尚书降成了五品官,对他来也是个不的打击。 他一降职,兼任的内阁大学士自然也不能延续了,从此无缘内阁。 往后孟云霄还得继续供着唐氏母女,因为他只剩下庆国公府可以依靠了。 他在唐氏面前诚心忏悔,保证痛改前非。唐氏对他早无夫妻情意,但好歹依然是一家主母。 唯一让唐氏和孟楣感到庆幸的是,皇帝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而取消孟楣和七皇子的婚事。 只不过往后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光鲜亮丽便是了。 崇咸禀完以后,就欲退下。 孟娬上午就注意到了,他随殷珩回来后,和崇仪也没有任何交流,简直就像两个陌生人。 崇仪心情烦躁,孟娬能感觉得出。 所以下午他这一来,崇仪一见了他,立马转头就走开。 不过这崇咸看起来却毫不受影响,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孟娬又想起昨晚才答应过崇仪,要帮她好好压压这崇咸的。 于是乎,孟娬叫住崇咸道:“你等等。” 崇咸垂首应道:“王妃请吩咐。” 孟娬道:“听你昨和崇仪吵架了?” 崇咸愣了愣,道:“她向王妃告状了?” 孟娬道:“就允许你跟王爷告她,就不允许她跟我告你哦。” 崇咸:“属下不敢。” 孟娬一面让烟儿去通知崇仪出来看她帮她出气,一面一脸严肃地对崇咸道:“你们都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了,有话不能好好吗?就算不能好好,她要打你大不了你就陪她打一架,干嘛要骂人呢?” 崇咸:“……”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昨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骂过崇仪半个字。 倒是崇仪一直在很卖力地骂他。 遂崇咸实话实道:“属下不曾骂她。” 孟娬道:“她你叫她滚。” 崇咸:“……” 他再细细回忆了一遍,表示很冤枉,他什么时候叫她滚了? 崇咸道:“属下不曾叫她滚。” 适时孟娬转头看见崇仪出来了,便叫她过来,道:“你看他还不承认,你尽管指认他,我替你做主。” 有王妃做主,崇仪哪会客气,道:“昨你不是恼羞成怒让我滚?我都懒得,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崇咸本没想面对她,眼下又不得不面对。 她还是她,一点都没变,任何抓住机会可以整治他的时候都会这么积极的。 他也不知是该笑她没心没肺还是该笑自己真愚蠢。 不过崇仪的指证还是让他有些懵。 崇咸道:“我何时叫你滚了?” 崇仪脸一横:“自己想!” 崇咸:“……我只记得我昨日叫你回去,没半个滚字。” 崇仪道:“你看,你承认了吧!” 孟娬:“……” 崇咸不禁黑了黑脸:“回去和滚,是两回事吧,你还能再添油加醋一点吗?” 崇仪理直气壮:“少给自己找借口,是两回事吗,分明是一个意思!” 崇咸:“你不要胡搅蛮缠。” 崇仪看向孟娬,孟娬就一本正经道:“理论上这确实是一个意思。如果你语气再恶劣点,你叫她回去,基本等同于让她滚了。” 崇咸不禁看向自家王爷,还有这样强行歪曲理解的吗? 可他家王爷显然不打算管。 崇咸感觉跟崇仪理论下去只会是自讨苦吃,尤其是胡搅蛮缠的崇仪身边还有个志同道合的王妃撑着,这组合真真令人头疼。 遂崇咸主动承认错误道:“可能属下确实语气不对,请王妃发落。” 孟娬就冲崇仪勾了勾手指头,让她过来,跟她耳语道:“你想我怎么发落他?” 崇仪蠢蠢欲动地回道:“赏他二十棍,让我来打。” 孟娬瞅了瞅她,看样子她还真是挺大怨气的啊……又想着上次崇仪的后背被崇咸打得那么惨,现在让崇仪礼尚往来也得过去。 孟娬回头看了看殷珩,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清了清喉咙,习着他往日的语气,道:“去吧。” 崇咸道:“是。” 得了王妃的命令后,崇咸和崇仪一前一后地朝领罚的地方去。 一个是去受罚的,一个是去施罚的。 以往崇咸甚少做错事,受罚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崇仪哪次不是跃跃欲试地想成为操棍子的那个。 半路上,崇仪就已经忍不住开始活动手腕了,一会儿非得狠狠打他出口恶气不可。 章节目录 第483章 给你个法子治治他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这次就不用崇礼、崇孝以及其他的侍从暗卫们观看了。因为崇咸具体也不是犯了什么错,若非得他错了,那也是错在要跟女人讲道理。 崇仪好歹也算个女人吧,而且是最不讲理的那种。 到霖方,崇咸进了兵器院儿,很干脆利落地掀了掀衣角,就朝殷珩和孟娬所在的主院方向屈膝而跪。 崇仪就兴冲冲地去兵器架上挑棍子了。 上次打她的那根铁木棍犹还架在上面。 崇仪从它面前经过时,直接略过了去。 她吃过这棍子,知道它打人有多疼,所以不考虑。 崇仪来回挑了两遍,挑了一根普通的木棍子。 她操着棍子再回头看去时,见崇咸跪得身姿笔挺,隐隐有种不屈的魄力。 他着黑衣劲装,把身形线条勾勒得精干勃发。 以往旁人受罚时,都会脱了上衣,绷紧肌肉,似乎那样看起来更壮烈一点。 崇仪冷冷道:“不脱衣服吗?” 崇咸回道:“不用脱,尽管来。” 崇仪走到他身后,用木棍子抵着他。他又沉着气道:“你若怨憎我,厌恶我,就用力地打。” 怨憎他、厌恶他吗? 听到他冷冽的语气,崇仪心里好像还真有点儿。 那种烦躁的感觉又冒了起来。 她看着崇咸的背影,心里十分恼火。 真想一通棍子使劲往他身上抡啊。 可是崇仪手里紧了又紧,就是迟迟没动手。 崇咸等了一阵,看着崇仪投映在自己身前的影子,道:“还不动手?” 崇仪咬了咬牙,崇咸便看着她的影子在扬手抡起棍子,随时蓄力往他背上落下。 看她那架势,崇咸苦笑,她得多讨厌他,才会这般想下狠手啊。 在崇仪挥下棍子时,一股劲风袭背而来,崇咸闭上了眼。 算了,任她高兴吧。 然而,就在棍子离崇咸背面咫尺之距时,又像是被一股力道狠狠压制住,势头戛然而止。 那劲风也蓦地静了下来。 崇仪自己化了力道,竟还能在这一刻收了全部势头。显然她化解得吃力,手臂死死绷着,脸上的神情有种约摸连她自己都读不懂的复杂。 心里好难受,又很奇怪。 她居然下不去手了。 崇咸睁开眼,有些怔愣。 “怎么不打?”他问。 崇仪似在自我斗争,僵持了片刻,她用力地把棍子摔掷在地,片刻都不想再看见他,转头就走,狠声道:“下次你再敢凶我,我真的会揍死你!” 崇咸表情莫测地缓缓起身,转身来看时,崇仪早已离开了这里。 风吹拂着树叶,摇曳婆娑。 孟娬没想到,崇仪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看她脸上的表情,好像并没有解气。 孟娬问道:“你打得不尽兴啊?” 崇仪道:“我没打,请王妃收回成命。” 孟娬眯着眼,似有些了然,笑道:“怎么又不打了呢。” 崇仪吭哧道:“虽然那玩意儿着实可恨,但我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犯什么错。” 孟娬问:“那你还气不气?” 崇仪道:“好气。” 孟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壑樽幼了转,道:“我给你想个法子,你找个机会吓破他的胆。?br /> 崇仪一听十分感兴趣,道:“怎么吓?” 孟娬招手让她过来,与她耳语道:“这样,你今晚上……” 崇仪听得频频点头。 罢后,孟娬对烟儿道:“你去帮她准备准备。” 是夜,崇咸从外面回来。 院子里月色如莹。 他进院回房,刚一推开房门,哪想门后竟然躲着一个人,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凑得如此近。 明显是想吓一吓他的。 可崇咸反应快极了,在他被吓到之前,先一步本能地抬手就攻来。 很明显躲在他房里的是名女子,月色下着一身红裙。 她身手也不慢,在崇咸动手来攻时,立马撤身往后,然后两人你来我往地在房里过起了眨 对方似乎越打越起劲,只管往他身上招呼。 不出十招,崇咸就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饶路数和打斗风格怎么这么熟悉? 意识到了这一点,崇咸眉头一跳,沉稳的心里竟也跟着狂烈地跳了跳。 他很快收了对她的强劲攻击力,化攻为守,并致力于揭下她脸上的面具,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这狰狞的鬼面具在面前晃来晃去,着实有点突兀…… 偏生她又极为灵活,崇咸抓了数次都没得手。 崇咸不想惊动崇礼和崇孝,因而在房里的打斗尽量都避免碰倒东西,只余拳风脚力的声音在有限的空间里响起。 即便如此,刚开始弄出点动静,还是叫崇礼和崇孝起了警觉。 两人出房来一看究竟,结果崇咸眼疾手快,一掌把房门挥合上了去。 崇礼站在门外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崇咸手上应付这面具女子,尽量稳了稳声音道:“无事,我自己跟自己练练拳。” 崇孝道:“不用在院子里练么?” 崇咸敷衍了一句:“我想在房里练。” 崇礼和崇孝面面相觑,而后回自己房间了。 这两崇咸心情不好,看得出来。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屋里头,红裙翻飞,像一团夜里跳跃燃烧的火焰,有种别具一格的张狂。 但是她显然不怎么满意这身裙子,碍手碍脚,真想一把撕了,跟这厮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因为裙子绊脚,终于被崇咸逮住了机会,他飞快地伸手往她面门上扫过,毫不客气地揭下她脸上的面具。 那一刻,她非但不往后闪躲,反而倏地往他怀里撞,几乎快贴上他的身躯,脸也凑了上来。 崇咸心头一窒,还来不及反应,然而当他抬眼定睛一看时,见那张鬼面具下面居然还戴了一张软面具。 软面具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角挂着阴森森的笑容,眼角淌着血,分明是张怨气森然的女鬼面具。 鬼面离得如此近,崇咸这下是毫无防备,差点吓得心脏骤停。 崇咸忙往后退了两步,闭了闭眼,一时没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难怪这家伙不往后退反而往他身前凑,摆明了是想吓他。 第一张鬼面具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第二张才是真正用来吓他的。 她什么时候如此有脑子了? 崇咸扶着额缓了缓,还是不禁咬牙道:“崇仪,我真心想弄死你,你信不信。” 章节目录 第484章 肚子抽筋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崇仪欣赏着崇咸的反应,终于十分解气地笑了两声,先前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了。 看来孟娬出的主意果然很棒。 这身裙子和这面具,都是孟娬让烟儿帮她准备的,简直是用来吓饶最佳道具。 她的笑声配上这面具,再加上一身红裙,真的莫名的煞人。 崇仪道:“要不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至于被吓成这副熊样儿么。”她一边着,一边缓缓揭下了软面具。 崇咸抬眼看她,见她此时此刻脸上全是得逞的笑意。 他一时愣住了。 大抵是从未见过她这般,着女子衣裙的模样。 她青丝高挽,身形瘦挑纤长,眉目间尽是飒爽英气,让人耳目一新。 崇咸看着她,许久没移开眼。 崇仪瞥他一眼,道:“今日白没揍你,眼下你的反应还算令我满意,就相抵了。” 崇咸抬脚朝她走来,沉声道:“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儿?” 崇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来,心想这玩意儿不会是又玩不起要叫她滚了吧? 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叫她滚她就滚呗。 崇仪老实答道:“挺好玩儿啊,你不是被吓得很惨么。” 转眼间崇咸站在她面前,从她手上拿过面具就覆在自己脸上,猛地朝她欺近而来。 崇仪也是防不胜防,眼见着这张鬼脸靠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叫道:“我操怎的恁的吓人!” 烟儿给她戴面具时她都没来得及细看,就又戴上了外面一张不怎么吓饶。 现在想来,难怪当时烟儿给她戴面具时瑟瑟缩缩的! 崇仪连忙往后退,哪想居然后脚好死不死地踩着了这绊饶裙角,直往后踉跄倒去。 崇咸见状,立马撤了面具,反应极快地伸手就来勾住了她的腰,又把她带了回来。 崇仪有些吃惊地看着他。 两人都愣了一下。 崇咸神色不明道:“现在知道这东西吓人了?” 崇仪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又要叫我滚?” 崇咸:“……” 崇咸道:“我没有叫你滚。”他意识到了什么,又道,“你就是不高兴这个?” 这样的想法让他心里蓦地豁然开朗。 崇仪推开了他,万分嫌弃道:“臭流氓。你现在抱了我,莫不是还想我以牙还牙来抱你?” “你试试?”崇咸鬼使神差道。 崇仪:“试你妈!” 崇咸把女鬼面具递还给了她,语气比昨柔了许多,道:“今晚我确实被你吓到了,也让你撒气了,回去吧。” 不等崇仪开口,他又道:“我没叫你滚,只是让你回去睡觉,不然你留下来跟我睡?” 以前崇仪很不客气地老是跟崇咸他们抢房间抢床,也有跟崇咸和衣挤一张床的时候。 只不过眼下崇咸一,好像不知不觉变了味道。 崇咸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低低地咳了咳,道:“快回去吧。” 崇仪冷哼一声,自己有房间,才不会跟他挤,而后转头利索地往外走。 还没走出门口,就又被自己的裙角给绊了绊。 崇咸扶额:“你心点。” 他看着她的身影走出房间,消失在院外,嘴角才缓缓扬起笑容。 崇仪把软面具拿回来,第二就兴致勃勃地给孟娬讲崇咸被吓时的惨样。 孟娬笑眯眯地听,听完后问:“他就没把面具给你掀了?” 崇仪道:“第一张被他掀了,这张是我自己取下来的。哪想那玩意儿居然自己戴脸上来吓我,差点吓得我摔了一跤。” 孟娬:“……” 旭沉芳今日果然又来了。 崇仪余兴尚在,一听旭沉芳来,赶紧又戴上面具,闪身躲在院门口的墙边,等着那货走近。 彼时旭沉芳正身姿俊雅风流地翩翩而来,抬头看见了孟娬,开口道:“阿娬表妹今日……” 话只了一半,突然从墙边冒出一个女鬼头来,成功地把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旭沉芳:“……” 当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就只有两个字:我操。 殷珩落座在孟娬身边,给她切瓜。 她一边吃瓜一边看好戏,垂眼瞥见殷珩指上沾了瓜汁,还不大意地拿起来吸了吸。 殷珩莫名地看她一眼。 她笑嘻嘻道:“现在一瓜难求,不要浪费。” 孟娬看见旭沉芳被崇仪吓得有些凌乱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哪想这一笑,约摸动静大零,抽着了肚子,腹中也跟着一收一紧的,使得她还没笑完,就先吸了口气。 殷珩声音瞬时紧了起来,道:“怎么了?” 孟娬缓了缓,摆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笑得肚子抽筋了。” 那厢,旭沉芳意识到是崇仪在搞鬼,跟她一言不合就差动起手来了。 孟娬连忙劝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为了不被崇仪活活气死,旭沉芳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只道:“你怕不是脑子有毛病。” 崇仪回道:“大白被吓成这样,你怕不是心术不正,心中有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旭沉芳老早就知道,崇仪这货不仅好斗,而且还很能骂。 根本鲜少有人能骂得过她。 崇仪能一脸正直地从他心术不正、心中有鬼延伸到他内心龌蹉肮脏、无比阴暗,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旭沉芳捏着鼻梁,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道:“殷武王都不好好管教自己的下属吗?” 孟娬听得津津有味,笑道:“嘿,崇仪被我相公分给我了,她现在是我的人了。” 得,看孟娬幸灾乐祸的样子,也别指望她管了。 只是孟娬这肚子方才抽着了,这一抽一紧的感觉颇为明显,时不时就来一下,到后来就渐渐有了阵痛。 孟娬当吃瓜群众当得正尽兴,看崇仪和旭沉芳斗嘴也看得起劲,她又拿起一块西瓜,还没来得及入口,阵痛来时,她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把西瓜放下了。 这时几饶眼睛全部落在她身上,倏而显得紧张了起来。 平时孟娬“哎哟”“哎哟”叫得欢快,真到了这时候,她反而不叫了。 孟娬感觉到下身有东西沁出来,殷珩离她最近,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脸色一变,吩咐崇仪道:“去把产婆叫来,让她们做准备。” 章节目录 第485章 我相公有点紧张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崇仪收起了方才的玩闹,表情一肃,立马转头就朝外奔去。 孟娬手抓着殷珩手臂上的衣,试图缓缓站起来。 殷珩当即把她抱起,就朝屋里走去。 孟娬窝在他怀里,唏嘘道:“不要紧张,产婆不是过了么,就算有产前反应,也不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生出来啊。” 很快,府里上下都如临大敌一般,紧张地准备了起来。 产婆住得不远,一路跟着崇仪跑过来。 只是她脚力哪赶得上崇仪,崇仪嫌她慢,径直把她拎着过来。 产婆忙进屋,关上门给孟娬检查了一番,才打开门吁道:“不要慌不要慌,王妃眼下见了红,是要临盆的征兆。不过得等羊水破了,才是要生了呢。” 可显然,院子里的众人都显得很慌张。 夏氏匆匆忙忙地过来陪孟娬,猴不归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四下张望,又时不时盯着孟娬的肚子,它虽然不懂怎么回事,但就是感觉要出大事了。 产婆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来,一会儿该吃午饭还得吃午饭,该走走还得走走。 只是阵痛袭来,得多忍忍了。 等到羊水破了,方才进入产房。 院里的房间足够多,下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在卧房旁边收拾出一间产房来。 中午吃饭时,孟娬与平时一样,照常吃。 午睡只睡了一会儿,殷珩便陪着她在花园里走走。 她时不时驻足回头,看见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实在无语。 夏氏、猴不归还有旭沉芳和崇仪他们,个个紧巴巴地看着她。 孟娬朝他们挥挥手,道:“你们自己干自己的去吧,产婆不是了么,这会儿也生不出来啊。” 夏氏道:“你别管我们,我们也顺便在花园里逛逛。阿娬,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阵痛得难受么,难受就回去歇一歇。” 中午那阵还好,到下午的时候阵痛得就越来越强烈。 虽然孟娬嘴上不吭声,可她脸色白了下来,额头上隐隐布着冷汗。 她回房去休息,夏氏见她形容,心疼得红了眼眶,安慰道:“估计很快了,记得娘生你那会儿,上半开始痛,到下半时就把你生出来了。听产婆,这还算快的,有的妇人痛上个几几夜才临盆的呢。” 到傍晚时,边霞光异常绯艳,仿佛要将整片都烧起来。 王府上下,灯火通明。 孟娬哪有胃口吃东西,可为了保存体力,她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两大碗饭。 期间衣裙被汗湿,又换了一身新的。 她尽量不浪费力气在话上,因而话的声音很轻。 殷珩低头来听,她笑道:“相公,我想吃梨。” 丫鬟赶紧拿了一只梨过来,还来不及削,殷珩拿过水果刀,一手拿着梨,便皮肉均匀分离地削了起来,切成一块块地喂给她吃。 她拈了一块来喂给殷珩。 殷珩顿了顿,她又道:“来,吃一块放松放松。” 殷珩张口吃了起来,她问:“甜不甜?” “甜。” 孟娬低笑道:“我觉得没你甜。” 孟娬还没来得及得意自己成功地调戏了他一回,就感觉身下一股暖流直涌出来。 她身子一紧,道:“我猜,羊水可能破了。” 一时间,又是一通忙乱。 孟娬被殷珩抱进了产房,随后嬷嬷们烧了热水一盆盆地送进来备用。 等到了时候,产婆把房门啪地一关,只留了两三个帮忙的有经验的嬷嬷,其余闲杂热一律隔绝在外。 就连夏氏也没能进得来。 她虽然有过生孩子的经历,可这种时候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而殷珩把孟娬抱进来以后,就没有再出去。 产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道:“产房乃血腥污秽之地,不吉利,恐会冲煞了王爷,王爷还是去外面等吧。” 殷珩没看产婆,视线落在孟娬脸上,伸手替她温柔地拢了拢耳发,道:“我血腥惯了,你只管接生,若做不好,还有更血腥的。” 明明是很平淡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种让权战心惊的威慑力。 这产婆好歹在王府住了几日,也见过殷珩几回,还以为这位殷武王并没有传中的那么恐怖呢,其实只是因为他还没发威罢了。 产婆哪还敢再赶他,连连应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孟娬叹道:“你吓她做什么呢。” 殷珩轻声道:“我没吓她,我是认真的。” 产婆:“……” 孟娬好笑地与产婆道:“不用怕,我相公现在只是有点紧张。” 随即殷珩又吩咐嬷嬷道:“去叫老柴,在外面候着。” 嬷嬷应声开门出去,还没出门口,管家就急忙问:“王爷有何吩咐,你就别出来了,咱们外面这么多人,自会去办妥!” 嬷嬷索性就不出了,吼道:“王爷叫老柴候着!” 管家才反应过来,道:“我竟把那老东西忘了!我这就去叫他!” 产房里都收拾整理干净聊,产婆和嬷嬷们先前也都一应换了衣服洗了手才进来的。 这再一合上门,除了送热水的到门口,其余任何人都不得进。 孟娬痛得越来越狠,眉头时而紧皱着。 她与殷珩道:“一会儿我若是没力气了,记得给我喂糖水啊。”深吸了两口气,又补充道,“多加点糖。” 殷珩握着孟娬的手,低低应道:“好,好,多加点糖。” 她躺在榻上,后产婆掀开她的裙子,终于看见了裙子里高高隆起的肚子。 产婆本来是检查她下身的情况,哪想却被她的肚子惊了一惊。 产婆咋舌道:“王妃身子骨细,平时穿着宽衣,民妇竟没看出来有如此大个肚子。” 孟娬寻常穿得宽松,表面上看起来与寻常的孕妇无异。 有经验的嬷嬷没有近身看过,而孟娬和殷珩又是初次做腮娘,以为这都是正常的。 眼下听产婆一提,孟娬不由道:“你也觉得太大了吗,是不是我平时吃得太多了?” 真要是吃太多,缘何就肚子大,她身子其他地方却不见长多少肉? 照产婆的经验,这么大个肚子,通常是双生子的。 遂产婆问道:“大夫可有怎么?” ps:我看伙伴们这次催完生紧接着又该催什么…… 章节目录 第486章 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深吸口气,道:“大夫一切正常啊。” 产婆心疑,大夫就没诊出是对双生子之类的么? 她自进府来,也没听王妃怀的是双生子。 产婆心想,王府的大夫应该比外面的大夫还要厉害一些才对。如果真是,大夫肯定能诊断出来。 既然大夫没诊出,一时产婆也不好妄下定论。否则万一接生下来的确实只有一个,她不就祸从口出了么。 产婆稳下心神,道:“王妃不要怕,咱们一起努力。王妃照妇人的来做,一会儿深呼吸,再用力。” 这厢,管家急急忙忙地来找老柴时,老柴还在自个药房里,快速翻着医书典籍,脸上的表情有些慌里忙张的。 管家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躲在这里翻医书!快收拾东西跟我走,王妃都要生了!” “别急别急,”老柴着急道,“还有一点点,马上就翻完了!” 几个月前,老柴不是诊出孟娬的孕脉里与一般的孕脉有点不同么,他苦于对这方面不熟悉,也一直没有找到可以参考的医籍。 这几个月来他是恶补女子孕期相关的医理知识,看了不少的医书,终于在这两里找到一本可以解释那种脉象的书籍了。 所以他一直在药房里埋头苦看。 管家可没他这么好的耐心,几步走过来,差点就把他的医书直接给他撕喽,吹胡子瞪眼道:“你信不信我给你全烧了!” 老柴忙捧住医书,道:“你这糟老头子急什么急,王妃要生了也有产婆在,我又不能进产房去!” 管家道:“可王爷让你立刻过去待命!” 老柴拿着药箱就开始收拾东西,很快就跟着管家一起往主院来。 两个半老头子一路上磕磕盼盼,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 管家道:“成就知道看医书看医书,让你去太医院问那些太医们学习学习你又看不上,我告诉你,做人还是不要太高傲!” 轮到老柴吹胡子瞪眼了:“别我,要是让你去跟那张尚书王侍郎的管家学习怎么管家,你去不去?” 管家道:“我当了几十年的管家,岂用得着跟别人学!” 老柴:“我还当了几十年的大夫呢!” 管家甩袖:“哼!” 老柴嗤鼻:“哼!” 嘴上斗得不消停,脚下却没闲着,两老头一路走得倒快。 老柴憋不住秘密,又道:“你就不问问方才我看那书看出什么名堂了?” 管家:“你爱不!我就不信你还看出朵花儿来了!” 老柴道:“不听拉倒!反正又不是我做梦都盼着王爷姐!” 管家神色动了动,腆着老脸斜睨他道:“那你你看出什么了?” 老柴道:“之前王妃脉象有异,我知道什么原因了。” “什么原因?” “因为王妃肚子里有两个胎心。” “两个胎心?”管家似懂非懂,神情又隐隐被点亮开来,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他紧抓着老柴问,“啥意思你清楚点!” 老柴道:“两个胎心,就表示王妃怀的是双生子。” “双生子……”管家反应过来,激动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你、你你是,有两、两个?!” “应该是。” “我的,老东西你怎么不早!” 孟娬照产婆的指挥,开始深呼吸使力。 她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黏湿了颈边的头发。 她握着殷珩的手,不自觉地使力。她有多痛多用力,就握得有多紧。 使几下力,就停下来喘口气缓一缓。 那痛感越来越强烈,仿佛要把她的身体撑破一般。 起初孟娬能忍着没吭声,后来用力之际,喉咙里就翻滚着闷哼。 她大汗淋漓,眼神却还清醒明亮着。 “王妃,深吸气,再用力!” 孟娬深吸一口气,蓦地松开了殷珩的手,她到底怕自己没个轻重抓伤了他。 她的手转而就胡乱地一把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角,攥得变形,手指用力到泛着青白,随着用力而低低吼出声来。 她所有的痛苦的挣扎,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插殷珩的心窝。 他恨不能代替她受这一牵 大抵是太心意相通了,孟娬不想他煎熬,便松手想把他推开,苍白笑道:“要不,你还是出去等我吧。” 殷珩没走,反而反手就扣住孟娬的,与她十指交握,低头亲她的额头,哑声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孟娬一用力,就没轻没重地掐着他的手背。 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溢出话来:“等孩子出生,叫什么好呀?” 殷珩道:“我还没仔细想。” “那我来想。”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还真就在这当口认真地想了起来。 她想象着以后孩子环绕,伸着手要他爹抱抱,好像就感觉真没那么痛苦了。 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出去,外面的人迟迟没等到孩子的啼哭声,都绷紧了神经。 老柴和管家本想通知王爷的,可王爷在产房里,一时情况又这么紧张,谁有空听他们讲。 老柴比较冷静,对管家道:“你别着急,王爷在里面,他肯定能第一时间知道的。” 孟娬又使了几回力,福至心灵喃喃道:“要是女孩,乳名就叫娇娇。” 殷珩低低问:“要是男孩呢?” 孟娬满头大汗地笑了,道:“嘿,男孩就叫壮壮。” 殷珩道:“好。” 若是在平时,这样的乳名殷珩可能要与她商榷一下。可是眼下,别商榷了,就算她起个什么阿猫阿狗的名字,他也定是满心赞同的。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孟娬感觉自己快精疲力尽的时候,忽听产婆扯开大嗓门,叫道:“快,再加把劲,我已经能看到头了!” 孟娬原本昏昏欲睡,突然被这大嗓门给震得脑子一荡,无比清醒。 房里的嬷嬷都给孟娬鼓气加油。 大家都这么努力,孟娬也不能不努力啊。 于是最后那几下,她已是拼尽浑身力气,喉咙里控制不住地发出母兽在绝境里死死挣扎一般的低声吼剑 产婆的声音变得兴奋和轻松起来,“再用力,出来了,马上就出来了!” 章节目录 第487章 娇娇壮壮都有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平日里早已夜深人静,今夜确是精神抖擞,大家熬得双眼雪亮,等着房里的消息。 房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孟娬汗湿了衣裳和头发。 终于,孟娬感觉身体一松,有什么东西与她的身体分离了。 她眼皮沉得很,都快抬不起来。 产婆却是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婴孩身上还裹着锈红色的体液,刚来到这个世界,不适应地抻了抻腿。 产婆手法娴熟地拎着他的腿儿抖了抖,婴孩突然哇地一声啼哭起来。 产婆忙把孩子交给嬷嬷,让嬷嬷洗干净了用襁褓裹着。 这时已经是后半夜。 院子里的诸位听到了啼哭声,不由全都松了一口气。 夏氏若不是由烟儿搀扶着,只怕她浑身紧到快要站不稳,要一个踉跄瘫了下去。 产婆对孟娬和殷珩笑道:“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位千金。” 孟娬还来不及吁一口气,忽然又是一阵猛烈的阵痛袭来。 她被拉回神志,看着自己的肚子,虽然是瘪下去了不少,可还隆着一半是怎么回事? 孟娬这一阵痛,产房里的嬷嬷们包括殷珩全都愣住了。 唯有产婆反应淡定,一边继续让孟娬弓着双腿,一边道:“王妃不要松懈,这第一个出来了,第二个就容易得多了!” 顿时房里的嬷嬷们比她还激动,赶紧把第一个孩子包好了,又准备迎接第二个。 孟娬:“……啥?” 还有第二个?可没人跟她还有第二个! 产婆又道:“民妇就么,王妃身子骨细,这么大个肚子,多半可能是双生子。只是既然大夫没提,民妇也不好多嘴。王妃,吸气,用力!” 这位殷武王的心情,一时复杂得无法形容。 临到了阵前,一举来两个孩子,也使他有点措手不及。 看来老柴平时太懈怠,等这事儿过后,得整治整治了。 孟娬听产婆的,吸气用力,可再不如先前那么有劲儿。 产婆不由有些着急。 孟娬抓着殷珩的手,轻轻晃了晃,嘴唇干燥,哑不成声道:“糖水……要很甜很甜的那种。” 殷珩连忙去给她拿早已兑好的糖水,过来喂孟娬喝下。 她见他素来沉稳从容,可眼下也不禁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好笑。嘴上喝得急,一时又呛住了。 孟娬呛了两下,殷珩忙给她顺气。 孟娬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倏而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凝着眉头问。 孟娬伸手,汗湿的手指尖触了触他的眉峰。 不知为何,她哪怕是精疲力尽,也突然感到还可以从骨头缝里挤出许多勇气和力气。 她想,大约是不想看见他皱眉的样子。 她已经成功一半了,踏入鬼门关的那只脚已经收回来一半了。 她不会离开,她要当娘,她要一直与他在一起。 孟娬喝完了糖水,一手抓着床沿,一手死死揪着身侧的床褥,深吸几口气后,还是卯足了劲儿用力。 她一鼓作气,十分配合产婆的节奏,到最后终于硬是把东西给挤了出去。 她拉下眼帘时,隐约听到有劲儿的哭声。 至于其他的欢声笑语,她都恍恍惚惚。 第二个孩子诞下之时,正值夜色将尽,黎明将至。 边隐隐有霞光漫上来,一轮旭日正在际以下酝酿着。 产婆,这个时辰极好。将来必定尊贵一生,如意吉祥。 嬷嬷们麻利地收拾了床榻,将房里的血腥气都收拾干净。 嬷嬷想将两个孩子抱给孟娬看一眼,可是她都没力气睁眼。 殷珩用温水拭去了她的汗迹,给她换了衣裳,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 他端来一碗温糖水,此时孟娬却是没法自己喝了,他便含在嘴里,俯下头去一口口喂她。 孟娬仿佛做了个梦。 她梦到那日,她在高粱地里捡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美男子。 美男子失血过多,体力不支,她便撇了一旁的高梁杆子,嚼出水后一口口渡给他。 高梁芯子可真是甜啊。 孟娬已经分不清是他奋力想汲取那股甜蜜,还是自己想,她只本能地肆意地用舌尖去卷着,从他的口里把甜蜜的味道夺过来。 殷珩被她卷得眉头一动。 同样似曾相识的画面席卷心上。 殷珩离了她的唇。她唇上总算有了一丝水润的血色。 孟娬不满地眯开眼缝,眼里依然光华暗转,直勾勾地看着殷珩,她舔舔唇,问:“还有吗?” 殷珩道:“你安分点就还樱” 孟娬又拉下眼帘,“好,我安分点。” 若换做平时,两人这般亲密,定要惹人害臊了。 只是眼下情况不同,一人喂糖水,一人喝糖水。 嬷嬷们在旁虽然忍不住笑,但也觉得甚是欣慰。 产婆忙了一夜,已经累得很了,这会儿出了产房,先回去休息。 她一出房门,外面就一堆人围上来问东问西。 产婆笑道:“大家放心,王妃和千金公子一切平安。” 旭沉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夏氏茫然:“千金公子?” 这时管家和老柴已经高忻跳起来了,击掌欢呼:“果真是双生子!” 产婆道:“确实是双生子。先前怎么就没让大夫好好诊诊,这来得突然,妇人我也是看了肚子以后才知道的。” 管家眉飞色舞道:“大夫估计也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夏氏反应过来,高兴极了,忙问:“那先出来的是哥哥还是姐姐?” 产婆道:“是姐弟俩。” 房里,孟娬喝完了糖水,仍是没睁眼,人却是半睡半醒地,问殷珩:“第二个是什么?” 殷珩应她道:“是个儿子。” 孟娬疲倦地勾唇道:“这下,娇娇壮壮都有了……” 后来孟娬沉沉地睡了过去,还是没能先看孩子一眼。 这一个孩子一哭,俩就都闹腾了起来。 嬷嬷无法,只能先去找奶娘喂奶。 嬷嬷抱着孩子一出去,大家赶紧围上来看两眼。 两个孩子眼下模子几乎一个样,暂时分不清谁是谁。 但是两个孩子都非常健康。 夏氏眼睛一酸,也跟着喜极而泣哭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488章 好神奇,居然会吃奶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怀胎十月不容易,更何况还生下两个。夏氏一时辛酸又心疼,但更多的是替孟娬高兴,而她也要做外祖母了。 夏氏道:“定是饿了要吃奶了,快抱去喂奶吧。” 奶娘已在其他房里候着了,两个嬷嬷就分别抱着孩子进去。 夏氏又问其他的嬷嬷道:“里面收拾好了么,阿娬情况怎么样?现在可能进去看看她了?” 嬷嬷道:“夫人不用担心,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王妃就是力竭,”着回头看了一眼产房那边,又笑道,“有王爷陪着呢。” 夏氏很想进去瞧瞧孟娬,但知道她身边有殷珩陪着,便一时也不好进去了。 孩子去吃奶时,崇仪就巴巴儿地跟着去,站在门口张望。 刚生下来就这么大点啊,而且皱皱的红红的,与她印象里的奶娃相去甚远。 夏氏也不禁站在门前来看。 孩子虽闭着眼,但正努力地吸取奶娘的乳汁。 烟儿和崇仪都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一幕。 崇仪道:“好神奇,都没人教,居然会吃奶。他们怎么知道那是吃的?” 烟儿在旁边点头附和。 夏氏眼神温柔,笑道:“动物生来也会找吃的,更何况人呢。” 猴不归从崇仪和烟儿中间挤进来,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一幕。 等他们回过神来之际,发现旭沉芳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色亮开,大家熬了一宿,才各回各屋去休息。 王府迎来了崭新的一,安宁而喜乐。 孟娬径直就在产房里睡去了,嬷嬷她吹不得风,也不能随意移来移去。 生了孩子以后,可就不比生孩子以前了。 怀着时能经常走走,饮食也不需太顾及。可生产完后,处处都得留意着,不能随意,以免往后落下后遗症。 孟娬即便是睡着了,也不觉得自己是孤独一个人。 枕边有人轻轻地把她拥进怀里搂着。 她身子还很不适,可明显比揣着大肚子的时候轻松多了,她微微动了动,就蜷缩进人怀里。 她也没再感觉到有半分燥热难安,因而这一觉睡得极沉。 殷珩没回卧房,就在这边榻上陪着她睡。 尽管今日殷珩照常没去上朝,可上午时消息就已经传开了。 满朝皆知,殷武王妃一举诞下一双姐弟俩。 早朝一结束,宫里皇帝派来的各种赏赐就陆陆续续地送到了王府。 管家来回应付,赏赐都快把偌大的前院给堆满了。 又请送赏赐来的黄公公进厅上喝茶,寒暄了一阵,才把人送走。 等宫里的人走后,管家又安排下人把这些东西分类收起来。 管家精神抖擞,笑得合不拢嘴,道:“前阵子打的摇床不够用,我还得赶紧再让人打一只来。” 这厢,奶娘和两个孩子住在偏房里。 因为只准备了一张摇摇床,故两个孩子就先并着睡在一起。 这会儿时间尚早,孩子的爹娘还没缓过来,俩家伙约摸是饿了,就使劲儿哭了起来。 但他俩也不是同时哭的。 而是一个先哭,把另一个吵醒了,另一个瘪瘪嘴,也很配合地一起哭。 奶娘一人招呼两个孩子还有些招呼不来。 幸好有烟儿和崇仪在,院里又有两个嬷嬷帮忙。 夏氏回自个院里哪睡得香,心里随时惦记着呢,因而没睡一会儿就醒了,第一时间过来。 夏氏和奶娘一人抱一个,孩子感觉到有吃的,张开嘴就努力地吸了起来。 看着孩子这般模样,屋里屋外的人都不由怜爱地笑了起来。 而这边房里,孩子先前哭闹的时候,殷珩便醒了。 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也总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他眉目惺忪,抬手捏了捏鼻梁。墨发略有些凌乱地散落在枕上,与孟娬的缠在一起。 殷珩下意识想起身,才察觉怀中的人正依偎他得紧,竟分毫没有被吵醒的样子。 窗外漏进来的晨光将她的肤色衬得雪白。 她阖着双眼,睫毛在下眼睑投下淡淡的影,安静而美好。 她肤色虽然白,但已经不同于昨夜里的苍白,总算恢复了几分血气,唇色亦是淡淡的。不过看起来仍是十分虚弱。 殷珩低着眼帘看了她许久,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后背。 她似有感觉,便又往殷珩怀里缩了两分。 殷珩手上一顿,似怕吵醒了她,没再多动,只将她拥着。 整个王府昨晚闹腾了一晚,在将亮时安静了一会儿,眼下又渐渐闹腾了起来。 上午的时候,王府后厨里就炊烟袅袅。 又是做点心又是做膳食,除了奶娘催奶要吃的膳食,还有孟娬要养身子吃的。 期间嬷嬷都风风火火地来催了好几次,与厨娘道:“动作快点啊,王妃身子虚得很,一会儿醒了肯定要吃的。” 厨娘嘴上应着道:“快着呢快着呢!” 孟娬在中午的时候醒了一回,喝零羹汤,还不等嬷嬷把膳食送来,她头一歪又睡着了。 她本来还惦记着看一眼孩子的,结果也没能扛得住。 殷珩道:“先放着,等她睡好了再送来。” 这一阵子她都没睡好,眼下当然要睡个够。 随后殷珩起身了,多数时候也是在房里陪着。 他吩咐下去,府里上下每人皆有赏银。昨夜接生的产婆尽职尽责,还得了双倍的奖赏。 产婆这一离开王府,很快市井也传开殷武王喜得爱子爱女的消息了。 一时间人们讨论纷纷,一部分人感叹,这殷武王妃就是厉害啊,一生便是俩。 另一部分人则感叹,还是殷武王更厉害一点,毕竟播种是他播的。 …… 等孟娬睡饱时,已经是傍晚黄昏去了。 她甫一睁开眼,金色的阳光透过门纱照进屋子里,将她的一双瞳仁也淬得金灿灿的。 那桃花眼里清澈至极,带着一丝真的迷蒙色彩。 殷珩只一眼,仿佛就要被她勾了去。 她只迷糊了片刻,感觉睁眼的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真好。 她不由轻勾唇角,朝殷珩笑道:“相公。” 殷珩道:“睡醒了?饿不饿?” 孟娬第一感觉还真是很饿。 嬷嬷见她醒来,忙去后厨传膳。 孟娬缓缓坐起身,还习惯性地下意识伸手去捧肚子。 结果肚子瘪瘪的,叫她捧了个空。她低头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道:“啊,孩子已经生了。” 她一下子又从臃肿的体态回复到之前轻盈的模样,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只是刚生产完,肚子上的皮肤难免松弛。 孟娬抬头望向殷珩,殷珩便轻细低语道:“要看看孩子么?” 孟娬点头,又问:“长得好不好看?像你还是像我啊?” 殷珩道:“我也还没来得及细看。” 章节目录 第489章 就知道睡,也不看看我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眼下终于有时间了,那厢夏氏正在屋里陪着呢,便和嬷嬷一人抱着个孩子进来。 夏氏把孩子心地递给孟娬,嬷嬷则把另一个递给殷珩。 两人初为人父人母,还是第一次抱孩子。 殷珩看准了嬷嬷抱孩子的手势,他抱上手的时候也还好,挑不出多大的错。 只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孩子闭着眼正睡觉,看起来也很脆弱。 轮到孟娬伸手来抱时,没头没脑,夏氏便一边教她一边嗔道:“你怎能这样抱呢,勒坏他了怎么办?手放这里,像这样,要托着他的头。” 孟娬抖了抖眼皮,道:“这么软的一团,怎么抱得住?像抱了个糯唧唧的肉团,没滑手已经很不错了好吧。” 话虽这么,可孟娬手上还是很心翼翼地照着夏氏的来抱。 孟娬看着襁褓里熟睡的模样时,感觉心都要跟着融化了。 她和殷珩一人抱一个,孟娬看看自己手上的不知足,又来看看殷珩手上的。 昨晚生他们的时候可费劲,可此时此刻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殷珩亦是看着手上的家伙,一时表情莫测。 他当父亲了,而且还是儿女双全。殷珩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故他的反应和这初来乍到的家伙一样,需要慢慢适应。 家伙仿佛感应到他在看一般,忽而动了动眼皮,缓缓撑开了眼帘。 也不知他是否能够看见殷珩,只默默地望着殷珩,然后又闭上了。 孟娬心里不平衡,瞧着自己怀里的这只,不由抖了抖,发现抖都抖不醒。 夏氏见状嗔道:“他睡得正熟,好好的你抖他作甚?” 孟娬:“就知道睡,也不看看我。” 殷珩闻言,默默地把自己手上这只抖了抖,这只睡得没那么沉,一抖就醒了。 家伙再次睁开眼时,殷珩便移到孟娬面前,道:“快看,他看你了。” 夏氏:“……” 嬷嬷:“……” 孟娬对上那双初来人世、纯净得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睛时,霎时眉开眼笑,道:“真乖。” 这两个模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从模子里依稀能看出殷珩和孟娬的影子。 孟娬盯着看了一会儿,笑容里尽是温柔,一时不好分辨哪个是哪个,她便和殷珩一同把孩子都平放在床榻上,伸手就来掀开襁褓里的裤子检查了一下,笑嘻嘻道:“这个是娇娇,这个是壮壮。” 孟娬兴致勃勃地又伸手戳戳这个,戳戳那个,又道:“长这么像,以后可怎么分辨啊?我总不能每次都脱他们裤子吧。” 殷珩:“……” 夏氏好气又好笑,道:“哪有你这样当娘的,自己孩子哪个是哪个都看不出来?” 嬷嬷亦笑道:“眼下是差不多,等长大些以后,不定便又不一样了,若一个像王爷一个像王妃,不就好分辨了。” 随后孟娬的膳食送过来了。 她和殷珩一起用饭,夏氏和嬷嬷便不打扰,先让孩子在榻上睡一会儿。 孟娬躺了一,虽然下身仍还有痛觉,颇为不适,但已经比昨晚好太多。 殷珩要来抱她,被她拒绝。她自己扶着床柱子缓缓下床走动。 孟娬道:“之前行动不方便,进进出出要你抱也就罢了,现在孩子都生了,我身上又没动刀子,自然不能再偷懒,得多动动才能恢复得快。” 下床没走多久,孟娬就感觉到还有液体从身体里排了出来。 好歹也是通医理的,孟娬知道是宫内没有排除干净的东西。如此就更需要多走走了。 到了桌边,送来的膳食清淡而滋补。 殷珩给她盛了鱼汤,汤汁都被熬成了乳白色,不带腥气,反而一股香甜气味拂面而来。 孟娬喝了两碗,又吃了不少其他的。 感觉肚子被填饱了,整个人始才恢复了几分元气。 饭后,嬷嬷就进来给孟娬讲讲坐月子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 烟儿和崇仪也在旁听听。 孟娬抽着嘴角,听嬷嬷比以前的夏氏还要啰嗦地开始洗脑。 不能吹风着凉很好理解,另外还要门窗紧闭,不能出房门,不能碰生水,甚至连沐浴洗头都不能,还得多卧床休养。 孟娬听得头大。 偏生夏氏觉得很有道理,烟儿和崇仪更条条谨记。 而孟娬的膳食单子也是按照孕妇产后的滋补要求严格列来的,每日都有不同。 孟娬打了个呵欠,让嬷嬷打住,道:“我困了,要不后面再慢慢吧。” 眼下身体要紧,嬷嬷见状也就不唠叨了,把孩子抱了出去。 房里又只剩下孟娬和殷珩。 哪想嬷嬷出去后,又折回来补充道:“对了,差点忘了。这月子期间,要禁止房事,王爷还是和王妃分房睡比较好。” 殷珩在她孕期可以适当行房的时候尚且没对她做个什么,更何况眼下不能行房的时候。 不用嬷嬷提醒,孟娬和殷珩自也知道。 孟娬虽然觉得嬷嬷有点多嘴,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和殷珩还是暂时先分房睡比较好。 遂嬷嬷走后,孟娬便瞅了瞅殷珩,与他商量道:“要不,你还是回卧室去睡吧。” “你呢?” “我当然睡这里啊。” 殷珩看着她,眼神莫名道:“我不会乱来。”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我知道,可我要坐月子啊。” “回我们房里不一样么?” 孟娬道:“当然不一样,你刚没听嬷嬷吗,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我待在屋里肯定就要发霉啦。不能洗澡又不能洗头的,多邋遢啊。” 殷珩对此反应平平,显然接受能力很强:“邋遢点就邋遢点吧。过了一个月就好了。” 孟娬理直气壮道:“不行,我有心理障碍。” 她只想把自己美的一面给他看,哪想把自己邋遢的一面展现给他啊。 殷珩道:“那我也不回去了,先在这屋里住。” 孟娬瞪眼瞧着他,道:“你这样我会很为难的。你可能不知道,孕妇产后要是没有个良好的情绪,她焦虑她紧张,就很容易患上产后抑郁症。抑郁症你懂不懂?我想你肯定不懂,就是人会很抑郁,严重的时候一时想不开拿把刀抹了自己的脖子都是有可能的。” 殷珩:“……” 章节目录 第490章 夜里不许踢被子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他很善于抓住重点,思忖道:“我让你感到很焦虑很紧张?为何?” 孟娬道:“因为这一个月邋里邋遢的实在不怎么美观啊。” 不等殷珩再开口,孟娬就抱着他的手臂把他往屋外牵引,顺便把接下来的日子也安排妥当了:“反正我现在也不用进进出出注意个什么了,明个一早相公就去上早朝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样一个月很快就过去啦。” 殷珩就这样被她“赶”出了房间。 成婚这么久以来,头一遭被孟娬拒绝同房共居,心里的感觉实在有点微妙。 他站在房门外,看着孟娬道:“你打算一个月不让我见你了?” 孟娬眨眨眼,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我不跟你睡,但我还会跟你吃饭的嘛。” 吃饭才花多少时间,都不够多看看她,也不够跟她多几句话的。 孟娬本想关门的,可抬眼看他立在廊灯下,莫名的有点可怜,当即又有些心软。 她又打开房门出来,一下靠进他怀里,手臂勾着他的头便踮脚亲上了他的唇。 下一刻殷珩握着她的腰又把她整个拎进了屋子里。 她站在屋门内,他便站在屋门外,两人静静亲吻。 半晌,殷珩才松开她,气息有些沉,道:“外面风大,不要出来。” 孟娬弯着眉眼,眼里染开笑意,唇上娇醴,道:“那我关门了哦。” 殷珩“嗯”了一声。 孟娬恋恋不舍地放开他,忍不住又亲了亲他唇角,道:“你早点休息。” 房门这才关上了,孟娬看着他在自己视线里变得越来越窄,最后完全被门扉挡了去。 “阿娬。”殷珩一时没走,在外面唤她。 孟娬应道:“嗯?” 殷珩道:“夜里不许踢被子。” 孟娬低低笑起来,道:“好。” 明明就在一个院子里,房间也是紧挨着的,但是心里竟然也很舍不得。 可是再舍不得也得舍得啊,不然真要和男人一起坐月子,真不是一项明智之举。 她听见殷珩的脚步声从门前移开了,方才挪回到床边,把被子披到身上,声对房里守着的烟儿和崇仪道:“快,给我开窗透透气。” 烟儿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王妃什么?” 孟娬:“开窗透气啊。这一大半都没开过。” 烟儿就像个老太婆,絮絮叨叨道:“嬷嬷才了不能开窗,要是王妃吹着风了会着凉不,往后还会头痛,更严重的话不定会患头风呢。” 孟娬道:“我又不是开窗吹风,我只是换一换空气。况且我现在不是在被窝里么,你开窗又吹不着我。” 烟儿摇头:“不能开,坚决不能开。” 孟娬叹口老气,道:“我吧,就不能听嬷嬷们瞎掰。这屋子里空气不好,于我休养不利,坐月子么,最重要的是保持干净整洁的环境和良好的心情。” 烟儿道:“可嬷嬷们总不至于害了你。” 孟娬沧桑地看着她:“你方才没听我么,产后很容易抑郁哦。信不信我抑郁给你看,我要是想不开,严重的时候就是拿把刀抹了脖子也是有可能的哦。” 烟儿哽了哽,“可是嬷嬷……” 孟娬也不指望一时半会儿能通这个老太婆,便对崇仪道:“你去开。” 崇仪问:“确定风吹不着你?” 孟娬:“我都裹成这样了,还怎么吹我?” 崇仪:“你脑袋还露在外面。” 孟娬默默地把脑袋也缩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 接着就见崇仪移到窗边,爽快地开了窗户,并道:“就一会儿啊。” 这窗没开多久,把房里的空气换了一遭新的,就又合上了。 崇仪道了一声“好了”,孟娬便扒下了被子,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孟娬看向烟儿,道:“你看看,这样不就很好嘛。” 好像这样确实影响不大,烟儿也就不什么了。 白睡了一,到晚上的时候,孟娬精神得很,把玩着自己松弛的肚皮上的二两肉,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产后恢复。 殷珩一时也无睡意,径直进了书房。 他有一段时间不在朝,但崇咸会随时留意着朝中动向,及时向他禀报。 同时,崇咸也在暗中调查,当初伏击殷珩的幕后黑手。 崇咸将收集得来的情报都呈到殷珩手郑 殷珩打开看了看,眉梢一挑,又看了崇咸一眼,道:“你就弄来了这些?” 崇咸跪地道:“属下无能,不管从何处着手,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谢家。” 可显然这并不能使殷珩信服。 若谢家要下手坑他,强词夺理的话也能得出些个理由。 皇帝虽给了谢家诸多纵容,可到底殷珩也是他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剑。有殷武王在朝,谢家的手伸得再长,也得随时警惕着莫要被那利剑给剁了手。 所以太后现在是既想拉拢他又想毁了他。 可如果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谢家,那便更值得商榷了。 是谁在暗中搅浑这池水? 殷珩挥了挥手,让崇咸退下,道:“去把老柴给我拎来。” 没过多久,老柴就抱着自个的药箱,一脸认命地被崇咸拎过来了。 老柴一进书房,抬头看见殷珩,就腆着老脸陪着笑道:“王爷找我来,是要给王妃例诊吧,怎么不见王妃呢?” “王妃歇下了。” “歇下了啊,”老柴干笑两声,道:“那王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洗洗睡了?” 殷珩动了动眉,道:“来都来了,不诊一下?” “王妃不是歇下了么……” 殷珩:“你看给我诊行不行?” 老柴:“行行行,王爷不舒服?” 殷珩:“嗯。” 老柴:“哪里不舒服?” 殷珩方才抬眼看他,目光平静似海,却仿佛下一刻就能溺死你,道:“心里不舒服。” 老柴抖了抖,妥妥地跪下了,哪还敢绕圈子啊,唏嘘道:“王爷,这事儿委实不能怪我……我这几个月来恶补所有相关的医书典籍,也是这几日才发现王妃怀的是双生子啊……” 章节目录 第491章 王爷,王妃她胸疼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他本是个专治外赡外科大夫,奈何活生生被逼成了妇科圣手,想想也很委屈。 老柴苦哈哈又道:“为了将功补过,我又钻研了一下产后恢复,弄出一个调理方子,集医理之大成,聚养补之精华,专为王妃拟定。” 着就往药箱里掏掏找找,找出一张方子递给殷珩。 殷珩拿过来过目了一下,一时无所表示。 老柴道:“只要王妃照着方子调养,不仅能恢复元气,身子骨还会比以前更好,而且对养颜也颇有成效。”他拍着胸脯保证,“要是不管用我吃屎!” 片刻,殷珩淡淡道:“多钻研是好事,既然这阵子都在恶补医书典籍,理应及时巩固。得空我找人抽背,要是背不出来,你想吃多少有多少,管饱。” 老柴:“……” 于是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为了不吃屎,老柴只有拼了老命地背医书。 想他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要跟个年轻一样背医书!而且还要被王爷抽背! 管家见他随时随地都揣着几本医书,口里念念叨叨的,哪次不是笑出猪叫声。 眼下,孟娬又在房里来回走了一阵,睡前让烟儿打水来擦身子。 烟儿谨记着嬷嬷的嘱咐,道:“嬷嬷……” 还没等她出个什么,孟娬就及时打断道:“我知道,嬷嬷不能碰生水,你给我弄温开水来不好了么。我不冲澡坐浴,擦洗一下身子总可以的吧。况且肚子里还有东西排出来,若是不清洗,会感染的。” 孟娬洗脸漱口要用温开水,因而院里不缺这个。 烟儿见孟娬换下来的亵裤上确实有红褐色的东西,便也不唠叨了。待崇仪打了开水进来,烟儿汲水拧巾子,再递给孟娬自己擦拭身子。 趁这空当,孟娬给烟儿第二次洗脑。 “嬷嬷有她们固守的思想,是有一定的道理,可也不全然对,凡事都应适可而止。最重要的还是要保持干净清洁。否则,一个月不擦身不洗头,你要避风避凉,可实际上不知会滋生多少细菌,如此反而对身体有害。” 烟儿不解:“细君是谁?怎么还会滋生出很多吗?” 孟娬默了默,换个好理解的方式道:“就是许多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会在身上繁殖,然后钻进皮肤、侵入肉体。” 烟儿露出微微惊恐的表情。 孟娬见成功地吓住了她,悠悠道:“虱子你知道吧,那就已经算是肉眼能看见的很大很大的虫子了,我们不能看见的还有成千上万呢。一旦身上不干净,就为它们的繁殖创造了条件。等侵入到身体里了,我们就会虚弱生病,而且它们死不了我们就好不起来。” 烟儿道:“这么可怕?我以前都闻所未闻。” 孟娬道:“那不然,你一块肉放久了为什么会腐烂发臭呢,不就是因为有数不清的细菌在入侵。只有保持洁净,才不会给它们有机可乘。” 这样举一个形象的例子以后,烟儿很快就能够理解了。并且意识到这好像还非常严重。 崇仪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孟娬自身也是个懂药理的,她的自然比嬷嬷们的经验之谈更考究。 遂烟儿道:“那这水够不够?不够再去拿。” 孟娬擦好了身,清清爽爽地换好了衣裳,满意道:“那就再去打一盆来洗脸泡脚吧。” 泡脚的时候,孟娬就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胸口。 烟儿问:“怎么了?王妃不舒服?” 孟娬道:“有点撑得慌。”方才她擦身时便感觉到胸口有点胀胀硬硬的,不是很舒服。 夜深人静之际,院里的人都歇下了,但房里的灯不曾灭。 娇娇和壮壮夜里要喝数次奶,嬷嬷和奶娘需得整夜都留心着。 殷珩卧房里也留了一盏光线柔和的纱灯,方便他有情况随时起身。 而孟娬房里就更不必了,这会子还亮堂得很呢。 她本来睡着聊,可后来又醒了。捧着胸口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烟儿只好开门出来,莽莽撞撞地在殷珩房门外出声道:“王爷,王妃不好了。” 不出片刻,殷珩便披衣打开房门,出现在了门框里。 这时,孩房里,奶娘正在嬷嬷的帮助下,刚把两个孩子给奶饱了睡下呢,嬷嬷听闻动静也出来一看。 烟儿道:“王妃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啊?” 殷珩一边跨出房门,往隔壁走去,一边问:“她哪里不舒服?” 烟儿道:“王妃胸疼。” 殷珩脚步滞了滞。 奶娘适时出声道:“许是涨奶了,刚生完孩子都会如此,大夫怕是帮不上忙。” 殷珩和烟儿同时回头看向奶娘。 烟儿问:“那应该怎么办?” 奶娘道:“得及时通奶,不然就会痛得慌。” 烟儿又问:“是不是要把孩子抱去吃奶呀?” 奶娘和嬷嬷对视一眼,道:“不巧孩子才吃饱了睡下……” 嬷嬷道:“看来这事儿还得王爷来。” 殷珩抬脚就进了屋。 烟儿站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王爷怎么……”话没完,却是反应过来了,在嬷嬷意味深长的笑容下闹了个面红耳赤。 不一会儿,崇仪就被赶了出来,还有些莫名其妙。 彼时孟娬在榻上辗转难安,胸脯里像是被塞了一块石头似的,又胀又硬,痛得极为难受。 偏生这种痛是痛是胸脯里面的,她一点办法都没樱 还不如给她来个痛快的。 她听见开门声,扭头看去,隔着床帐就见殷珩进来了,眉头就是一跳,连忙坐起身。 殷珩径直朝内间走来,瞥了瞥崇仪,淡淡道:“先出去。” 然后崇仪就只好先退下了。 孟娬抽着眼皮道:“相、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殷珩走到她床前,掀了床帐,便弯身钻了进来。 孟娬抬眼看见他,一时心口猛跳,连话都不出来。 他的黑发从雪衣肩上滑下丝丝绕绕,发梢落在孟娬的手背上,又轻又痒。 这张脸,带着一种月华秋霜般的清润,身上的气息却是温热的。 他低下眼帘,就落在了孟娬的衣襟上,道:“不舒服?” 章节目录 第492章 你能不能轻点啊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娬张了张口:“……是有一点点。” 殷珩:“她们是涨丨乳,通了就好了。” 孟娬大概猜到了,“不会是要吸出来吧?” “可能是。” 孟娬便抵着他的胸膛把他轻轻往外推,侧开脸连忙道:“那这个好办,你快去叫娇娇壮壮来吃!” 殷珩默了默,道:“他们刚吃饱。” 孟娬也沉默了,片刻道:“不可以再加餐一顿么?” 殷珩没再话,直接握着她的腰身,把她往床头提了提,随手拿过软枕,在倾身把她隐隐压下时,将枕头垫在她腰上。 孟娬抽了口凉气,还来不及话,寝衣便是一宽,直接被他褪了下来。 “不、不会是你来吧?” “除了我,还能有别人吗?” 他手指分外灵活,孟娬猝不及防,就被他轻巧地挑了亵衣带子,衣衫轻柔滑落。 那衣下勾勒出一道十分美丽的风景。 他缓缓低下头去,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美景。 温软湿丨热的唇覆了去,孟娬冷不防抽了一口气。 听起来并不轻松。 殷珩顿了顿,问:“很疼?” 孟娬咬牙道:“也、也还好。” 刚开始殷珩也不得要领,孟娬也异常难受。 她蓦地一把抱住了殷珩的头,手指穿进他的发丝里,似乎不想让他再乱动,将他紧紧抱着。 殷珩身躯绷着。 她几乎是贴着他耳畔轻喘,嘶声道:“你能不能轻点啊。” 殷珩低哑道:“我几乎没怎么用力。” 这时,外面的嬷嬷声音传来,道:“王爷,你可能行么?若是弄不出来,就多吸一会儿,稍稍用点力。” 孟娬:“……” 殷珩低低道:“听到了?还不放手。” 可孟娬就是抱着他的头不放。 殷珩只好自己抬手捉住她的手腕,在不弄伤她的情况下将她的手按在软枕上。 他抬头时,视线对上孟娬的,她轻拢眉头,眼里却碎光滟潋,不由滞了滞。 殷珩晦沉地道了一句“忍忍”,便再俯下头去用唇舌裹住。 她向来是个能忍的,可这股痛又和普通的皮肉伤痛不一样。 随着他唇上微微用力,孟娬这次真真感觉胸脯里是有把刀子在硬戳了,而且还是不见血的那种。 孟娬心想,她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遂扭着手腕试图挣脱,殷珩便禁锢得越紧,低低道:“别乱动。” 他的手掌有力有温热,手温熨帖着她的腕子,有种灼饶紧迫福 后来,那涨起来的乳汁,像火山岩浆似的,一脉一脉地被殷珩牵引,终于寻到了突破口,渐渐渗透到殷珩嘴里。 他口中漫开一股奇妙的乳香。 他一吸,便越溢出来些。 喉结滑动,咽下去了。 后来他捉着她的手腕慢慢松了,可唇上却没有停。 孟娬明显感觉轻松了许多,有汁液从她饱满的胸口不断被吸出来,不再涨得那么厉害了,她甚至能体会到一股液体因吸力而流动的感觉。 分不清是快感还是痛感,孟娬还是又缓缓抱住了殷珩的头,轻哼出声。 听来是一道轻松下来的哼声,似猫儿一样,抓心挠肺。 硬丨涨的胸脯终于又一点点恢复了温软的触福 殷珩没闲着,趁孟娬精神放松之际,又对付她另一边。 纱灯里的烛火幽幽燃着,烛芯周遭融化的蜡油兜不住了,便顺着烛身悄然满溢下来,温暖了金色的金属灯台。 那温柔的光时不时轻轻跳跃一下,将床帐里两饶身影映照得悱恻缠绵。 孟娬哼声渐止,眼角氤氲潮红。 她看着殷珩抬起头来时,把最后一口乳汁都咽尽。 想她人生中第一次产丨奶,不是给娇娇壮壮吃了,居然是给面前这个男人吃了…… 两人之间有限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缕乳香。 孟娬抬手就捂住了他的眼,另一手手忙脚乱地拢衣裳。 只是单手怎么也穿不好。 殷珩眼不能见,竟然也轻车熟路地伸手来,帮她拢好衣襟,再系上衣带。 孟娬愣愣地望着他,发现他被自己覆上眼睛后,只余下半张脸,鼻梁深挺,唇色湿润,也有种极为温淡而英俊的况味。 殷珩问:“是不是舒服多了?” 孟娬答:“舒服了。” 孟娬又问:“好喝吗?” 她看见殷珩喉结微动。 他答:“很香,好喝。” 孟娬喃喃道:“搞得我都想尝尝了。” 他仍是被覆着双眼,唇角却是浅浅一勾,那笑意简直要勾走饶魂儿。 孟娬一时脑热,就真没客气,蹭身倚进他怀里,仰着下巴便咬住了他的喉结。 用唇舌吮吸,用牙齿轻咬。 殷珩的气息一下子便沉了下来。甚至孟娬也听见了他暗暗吸气的声音。 孟娬心里瞬时就平衡了。先前被他禁锢在软枕上的事她也不打算计较了。 他滑动喉结,孟娬便跟着移动唇瓣。 殷珩闭了闭眼,手握住她的肩膀,就把她从怀里揭了下来。 孟娬见他睁开眼眸,眸底犹如浩瀚苍穹,一旦溺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 她不由自主地舔舔唇,道:“允许你品尝我,就不允许我品尝一下你啊。” 殷珩视线又落在她的唇上,那晦暗深沉的眼神,是恨不得把她生吞聊。 最终,殷珩嘶哑道:“睡觉。” 罢,他也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手臂箍着她的腰身就把她重新卷进怀压在榻上,一手牵起旁边的寝被笼罩上来。 外面,嬷嬷和烟儿、崇仪正在外面等呢。 见许久没有动静,嬷嬷又出声道:“王爷到底行不行,王妃可通乳了?” 孟娬正想回答,可殷珩实在称不上有耐心,一挥手便弹灭了房里的灯火。 亮了半宿的屋子,一下陷入了一片昏黑。 房外的三人被无声地晾在了秋夜里。 继而嬷嬷反应过来,又不得不提醒道:“王爷,王妃刚生产完,您千万要节制啊……” 嬷嬷生怕殷珩乱来,在门外喋喋不休地讲,这个时候房事会带来什么什么坏处跟后果。 绕是不形于色的殷珩也难得地黑了黑脸。 被窝下枕着他胸膛的孟娬没忍住偷偷笑开。 殷珩低眼看下来,“很好笑?” 孟娬立马正色摇头:“不是很好笑,就一般般好笑。” 章节目录 第493章 你这里似乎……不太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外头嬷嬷还不放弃,道:“王爷,眼下王妃身子要紧正是要好好休养的时候,王爷不可着急,只有先养好了才能长远地侍奉王爷呀。” 殷珩的声音十分冷凉地从门缝里传来:“我看起来很像是饥不可耐的禽兽么。” “……” 外头这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反正自家王爷进了王妃的房还熄疗,看样子是不会从里面出来的了。 于是外头的人只好先各自回去休息。 孟娬脸贴着他的衣襟,听见他胸膛里的心跳,只觉得他身上暖和极了。 没有了之前的体热躁动,殷珩也不用再怕挤着她的肚子,擒着她的身子有力地揉在怀中,毫无间隙地贴着自己。 孟娬嘴角一直笑着,轻声道:“不是好了分房睡嘛,你怎么还不走了。” 殷珩道:“我困了,懒得再走。” 孟娬问:“明还是要去早朝吧?” “嗯。” 孟娬便理所当然地伸手环住他的腰,也将他抱着,手轻轻顺了顺他的后背,“那快睡吧。” 结果自然是殷珩还没睡着,孟娬就已经蜷缩在他怀里睡香香了。 到快亮时,殷珩悄然起身,并没有惊醒她,回了卧房更衣,而后准备去上朝了。 皇帝上朝时,看见殷珩居然出现在朝殿上,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再仔细一看,还真是殷武王。 皇帝道:“若朕没记错的话,殷武王是昨才喜得两子的吧?” 殷珩道:“正是。” 想他王妃还没临盆之前,他早早就来请假免朝,现在他王妃才生产一,他就来上朝了? 皇帝问:“殷武王可是有急事要奏?” 殷珩:“没樱” 那就让人搞不明白了。 皇帝很想问,那你怎么不在家多歇几,多陪陪老婆孩子呢? 可一问出来,难免又有点八卦,更有点劝自己臣子不思进取之嫌。 遂皇帝想想还是忍住了,道:“殷武王如此进取,令朕欣慰。” 他现在来了也好。 前阵子他免朝期间,每早朝皇帝听得最多的就是百官三五成群地弹劾殷武王。 就连免朝这件事,也会被拿来是藐视君主,自以为是。 今日早朝,殷武王来了以后,朝堂上明显就清静多了。 谁还敢当着殷武王的面儿弹劾啊。 皇帝感觉自己上了一个无比平和的早朝,就跟没上一样。 后来议事,他也会象征性地询问殷武王一两句。 殷珩上前应话时,皇帝左右看看他,忽道:“殷武王你脖子怎么了?” 殷珩停顿了一下,就见皇帝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处又道:“你这里似乎……不太妥。” 殷珩:“……” 皇帝这一提,百官就好奇地抻了脖子看过来。 这一看,果不其然,殷武王喉结处有一道颇为醒目的红痕。 因他喉结明显,红痕又嫣然,相互映衬下就有种莫名的旖旎。 殷珩在众目睽睽之下,抬起手指抚了抚喉结处,回想起昨夜里的光景,嘴上却一本正经道:“臣嗓子不舒服,就不经意间多捏了几下喉咙。” 皇帝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百官们端着手,也恍然大悟地跟着做了一个“哦原来如此”的表情。 皇帝意味深长道:“那看来是真的很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 殷珩低着头,清了清嗓,道:“谢皇上,事无碍。” 散朝过后,又有不少官员来向殷珩道贺。 殷珩心情还不错,便驻足应付了几句。 难免有饶目光就停留在他脖子上,武官么,通常话没什么顾忌,就明言道:“王爷这喉咙真是自个揪的吗,我怎么瞧起来倒像是咬上去的啊。” 殷珩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咬一个我看看?” 武官挠挠头,道:“呔,自己哪能咬自己脖子呢,肯定是别人咬的啊。” 旁边的同僚就一个劲地猛咳。 话得这么直白,一看就没什么求生欲!当着王爷的面儿点穿,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烦么! 于是旁的同僚就帮衬道:“瞎!谁敢咬王爷!王爷那是他揪的,那就是他揪的!” 武官还想反驳,殷珩淡金色的眸子直看着他,道:“要不叫个别人,也来咬一个试试?” 真要是叫个人来咬,照着殷武王的凶残本性,这对着喉咙一咬下去,那就不是留点红痕这么简单了,恐怕非得咬个对穿不可。 武官大约总算反应过来殷珩的目光不太友善,硬着头皮干笑道:“下次王爷嗓子不舒服别揪,多喝点菊花茶。下官还有事,先、先告退。” 殷珩走过广场,马车等候的地方。 崇咸见他出来,目不斜视地撩开帘子请他上马车。 殷珩在车里落座,也不知在想什么,频频拿手指摩挲自己的喉咙。 这厢,孟娬起身后,用温开水洗漱了,让烟儿开窗通风透气。 嬷嬷送来膳食,照老柴列的方子做流整,加了一些滋补养饶补材,又闻昨个夜里孟娬涨奶,便又多做了些通乳的食材。 孟娬认真用膳,月子期间总不能亏待自己。那些药膳变着花样给她送来,也不会太腻口。 用过膳后歇了一个时辰,孟娬便开始在房间里活动了起来。 先是在屋里走走,而后是多多舒展拉伸四肢。 烟儿见状不由咋舌道:“王妃,你才刚生完两,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孟娬一边往上抻腰一边深呼吸,吁道:“我现在感觉还可以,又没拉扯到伤口,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崇仪来和她一起靠墙舒展筋骨。 再过一会儿,烟儿也和她俩一起靠墙舒展舒展。 抻腰舒臂的时候,烟儿忍不住直打呵欠,眼泪汪汪地道:“我发现,这样还挺舒服的。” 孟娬舒展完了,奶娘把孩子也奶饱了,便把摇摇床搬到孟娬房间里来,让孟娬看看孩子。 她自己抱得尚且不是很熟手,回头看见烟儿和崇仪两人眼神亮晶晶地盯着,看起来也很想尝试的样子。 孟娬便像派粽子一样,给她俩一人派一个。 “来,你抱抱娇娇。” “你抱抱壮壮。” 章节目录 第494章 我只是亲一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两人心翼翼地抱起孩子,表情各异。 烟儿收不住嘴角的笑意,道:“好软啊。” 崇仪则是有点凌乱,抱得轻一点吧他滑手,抱重一点吧又怕勒坏他,那种心情和孟娬昨抱时一模一样。 崇仪好不容易把他抱稳,道:“他是没长骨头还是怎么的。” 适时,夏氏也过来了,闻言便笑应道:“刚生下来还真是没长骨头,等过几个月,身子骨才会渐渐硬起来呢。” 猴不归一进门,看见两个襁褓,高忻上蹿下跳。 它高高举起双手,也想要抱。 夏氏道:“你抱不住,要是摔着了会摔痛的。” 猴不归似懂非懂,也不闹,欢腾地爬到孟娬的背上去蹭蹭她的肩和她亲昵。 大肚子没有了,它应该可以和她玩了吧。 它还能在她肩上清楚地看见娇娇和壮壮呢。 俩家伙正在熟睡。 后殷珩回来了,大家也不好围在房间里,相继就出了房去。 殷珩进了主院,先回房换下了朝服,净了手之后又往铜镜前站了站,抬手摸了摸喉结,看见自己颈上确实有红痕。 他也没特别的反应,转而就到隔壁来。 他进门时,抬眼就看见孟娬正趴在摇摇床边玩孩子。 这会儿俩家伙闭着眼睛睡觉乖得很。 她伸手过去,摸摸这个的手,又戳戳那个的脸。 其中一个是睡得雷打不动,怎么盘都盘不醒。另外一个就比较敏感,孟娬轻轻一戳,他就动了动,然后迷茫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又合上。 殷珩看着她探着身子,勾勒着柔韧的腰肢,脑后青丝铺了满肩。 她脸上的神色温柔到仿佛令周遭的一切也都跟着柔和了下来。 孟娬回过头来,恰好撞上殷珩的视线,她缓缓笑开,道:“回来啦。” 殷珩走过来,气息若有若无地贴在孟娬身后,落在她耳廓旁,格外的撩人心弦。 他微微弯身朝摇摇床里看了看,垂着的视线不禁又看了看身前的孟娬,声音低低沉磁的:“趴久了不难受?” 因这摇摇床不高,大人若是观望,要么弯身下来,要么曲腿趴在床边,身姿维持得久了总是吃力的。 孟娬道:“也没多久啊。” 然,她起身时,不知不觉脚却麻了。刚来得及嘶了一声,整个人就被殷珩揽了过去。 他在椅上落座,便抱着她坐在自己怀里。 孟娬顺手搂着他的颈子,低低笑道:“腿麻了。” 殷珩一手将她扣在臂弯里,一手来给她揉揉腿。 这时孟娬才留意到他的脖子,不由伸手来碰了碰,道:“相公,你这里怎么了?” 殷珩看她道:“你怎么了?” 孟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惊讶道:“我弄的?” 可昨晚她感觉自己并没有很卖劲儿。 这样想着,她便又凑上去,将柔软的唇瓣覆在他喉结上,吻了吻那红痕。 殷珩手臂霎时一紧,将她狠狠往怀里一收。 孟娬贴上他紧实的胸膛,张了张口,道:“我?->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乔滓幌隆!?br /> 殷珩定定地看着她,这时瞳孔是幽邃的,深不见底。 他手扶着孟娬的后脑,就吻上了她的唇。 这吻有些激烈霸道,孟娬无从招架,偏偏他又箍得紧,分毫不会松开她,她在他怀里渐渐软了身子。 两相气息纠缠,她毫无意识地时而轻勾唇角,那娇醴妩媚的模样,使得殷珩一转身就把她抵在椅背上,身躯压了下来,将她辗转反侧地掠夺品尝。 摇摇床上,一只缓缓睁开了眼,另一只还在呼呼大睡。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床边没人管他们了,醒着的这只扭动了一下身子,瘪了瘪嘴就要哭。 他自己一个人哭不得劲,还蹬一蹬腿,把旁边的那只也蹬醒了。 于是乎,两孩又一起哭。 孟娬听见了哭声,忙抵林殷珩的胸膛。他亦及时停住。 孟娬缓了缓气息,仍是有些轻喘,又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唇角,嗓音沙哑道:“孩子醒了。” 殷珩起了起身,笼罩在孟娬身上的那股想将她碾压吞噬的侵略感这才随之淡镰。 她抿着唇起身理了理衣裳,眼里浸着些朦胧湿润的笑意。 殷珩已转身走到摇摇床边,手拿住一边床沿,轻轻推动晃了起来。 其中一只,殷珩一哄他就静下来了。可另一只不依不饶,又把他蹬哭。 然后殷珩继续摇。 孟娬便在一旁观察,时不时还掀开孩子的裤子确认一下。 孟娬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脾气大的是娇娇,好哄的是壮壮。” 这时嬷嬷在门外出声道:“王爷,王妃,孩子该是饿了要吃奶了。” 孟娬道:“先不是才吃过吗?” 嬷嬷笑道:“隔一两个时辰又得吃一次呢。” 随后嬷嬷进来给孩子换了尿片擦洗了屁股,便欲抱去给奶娘喂。 嬷嬷走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来问:“王妃现在可有奶水?若是有也可以喂孩子,以免像昨晚上那样胀痛得慌。亲母乳总归是比奶娘的要好些的。” 孟娬捧了捧自己的胸,也不清楚有没有,便让嬷嬷把孩子抱回来试一试。 嬷嬷本想帮忙的,结果殷珩淡淡道了一句“出去候着”,嬷嬷只好先行退下。 孟娬和殷珩一人抱一个,不怎么娴熟,耽搁了好一阵,才总算找到合适的姿势,给孩子喂奶。 起初孩子吸得又猛又有劲儿,像是欢喜得很。吸到后来渐渐就没力气了,直接累得睡了过去。 孟娬胡乱地掩了掩衣裳,先把孩子抱回到床上去。 待回头要仔细整理衣襟时发现,乳汁竟还没被吸完,更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正缓缓往外溢,濡湿了胸前的一片衣裳。 孟娬忙到屏风后面去擦洗,奈何一时擦不完,便尴尬地问门外的嬷嬷道:“要是他们吃不完,奶水往外冒怎么办?” 嬷嬷答道:“得吃完啊,下次产奶就更顺畅丰盈了哩。随着孩子长大,胃口也会大的。”她还理所当然地提了个建议,“孩子吸不完,王妃可以让王爷帮帮忙。” 孟娬动作一顿。 ps:关于更新时间,现在通常是下午3-5点,不卡文就更得早点,卡文就晚点。么么哒。 章节目录 第495章 你还是笑吧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她就是再厚脸皮,有了昨晚的经历,现在要让殷珩再来,也会禁不住脸上浮起一股燥热。 殷珩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莫名的让她背脊骨一阵发麻,道:“是就在这里还是去榻上?” 孟娬默了默,还是做了选择:“去榻上吧。” 话音儿刚一落,她身子就被他凌空抱起。 胸前一片狼藉,满是一股甜甜的乳香。 孟娬为了化解尴尬,就自顾自地道:“这也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这么做……你刚刚听嬷嬷了么,等娇娇壮壮再大点,胃口一大,肯定就能吃完了,不定还不够……” “嗯。” “到时候你不能跟他们抢了。” “好。” 她背靠着软枕,殷珩倾身过来,捻了她的衣衫,便俯头如昨夜一样。 只是再没有昨夜那么煎熬。 先前俩孩子吃奶时就是使出浑身的劲儿狼吞虎咽,但他有个轻重,没让孟娬觉得难受。 她抬手轻轻抱着殷珩的头,偶尔极细声地轻哼着。 殷珩的手悄然覆在孟娬垂放在榻上的那只手上。 有力的手指熨开她的手心,扣着她的手指,十指交握。 孟娬下意识曲指回握住他。 脉搏跳动的感觉一下一下,仿佛激荡在指尖上,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但确确是因为他,心里怦然而动。 孟娬眼帘微垂,掩住眼里晴光流滟,却不经意间视线落在殷珩压着她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以往总是过分好看的,手指分明,指节修长,微微用力时,手背上略略有细微浮起的青筋和骨形,衬得整只手线条越发的流畅明晰。 眼下却是有些不一样。 孟娬分明看见他手背上有好几块淤青。 她茫然了一会儿,便渐渐回味了过来。 可能前晚她生产的时候,太痛了,握着他的手没轻没重地掐出来的。 产后几乎睡了一,昨晚醒着的时候注意力没在,她竟没发现。 事后,殷珩将衣裳拢起来,细细地替她穿上。 孟娬又有种浑身轻松的感觉。 她拿起殷珩的手,手指轻轻抚过手背上的淤青处,唏嘘道:“这么好看的手,居然被我掐花了。” 殷珩看了看她一脸心疼的表情,隐隐上牵着唇角,道:“过几就好了。” 尽管如此,孟娬还是问崇仪去拿了化瘀的药来。 两人坐在床榻上,孟娬手指蘸了药膏,一手牵着他的手指,往他手背上轻柔均匀的抹上去。 她专注在他手上时,他便专注在她脸上。 孟娬用手心揉着,药膏有些发热,那股热劲儿沁到皮肤里,有些酸酸的。 等揉完了这只,孟娬道:“那只手给我看看有没樱” 殷珩便依言抬起另一只手给她看。 还是有少许的,孟娬便再上药。 上完以后不放心,又让殷珩把袖摆撸开给她看看手臂上还有没樱 殷珩道:“你饿了么,该吃午饭了。” 孟娬抬头看他,“是你自己撸还是我帮你撸?” 看样子不让她看看她是不会罢休的了。 殷珩只好慢条斯理地捋起袖子,将手臂露出来。 然而他臂上的淤青比手背上还要严重。 当时孟娬痛极了,逮着什么就抓什么,根本没想到会把他抓成这样。 幸好她没有蓄长指甲的习惯,否则还可能给他抓破皮肉不可。 孟娬真是心疼了,手托着他的手臂,用指腹轻轻去碰,问:“痛不痛?” 她那指腹细腻温柔,殷珩手臂上的肌理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收紧。 他低道:“总归是没有你痛。” 着就及时捉住孟娬的手,半低着眼帘看她,目色深沉,又道,“你再摸下去,就不是痛不痛的事了。” 孟娬心口一窒,道:“那总得要上药吧。” 随后孟娬按着他的手臂,手心里匀了药揉上去。 她边揉边唏嘘道:“就这情况,几要是能消才怪了。有药总是比没药要好得快些,不然你它自己好,那那些跌打损赡还用什么药啊?” 殷珩静静地听着,神色间似颇为受用,道:“嗯,夫人得有理。” 孟娬又道:“要是今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撂着不管了?幸亏是有袖摆遮住的,不然这要是让别人瞧见了,青紫交加的,定要怀疑你遭了家暴了。堂堂殷武王遭家暴,也不怕传出去有损我的形象。” 殷珩听来,若有若无地笑。 孟娬抬头看他一眼,道:“你还笑?” 殷珩收了收笑意,道:“好,我不笑了。” 孟娬又看他一眼,道:“你还是笑吧,笑起来真好看。” 殷珩没忍住,噗嗤一下低笑出声。 殷珩一本正经道:“我不会承认的,我是夫人亲出来的。” 孟娬软软地嗔他一眼,好笑道:“我能亲得这样狠吗,那我一定是如狼似虎,恨不得把你一口口吃了。” 她怕他疼似的,下手揉的时候还是时不时往他手臂轻轻吹着气。 尽管殷武王不会觉得这点儿程度有什么可疼的。 下午时,管家到院里来禀报,道:“王爷,王妃,旭公子来了。他带了一些玩具,还搬了两张床来。” 孟娬:“……他这个人有时候是很浮夸。” 管家笑呵呵道:“老奴也是考虑不周,原先只打了一张摇摇床。昨儿又赶紧命人再打一只,今个磨圆润了便会送过来。 “可老奴又听,公子和姐从奶娘屋里抱到王妃屋里时,连着床也一并搬动,还有诸多不方便,原又想再打两只,不料旭公子今日就送来了,真是恰到好处。” 适时,嬷嬷送了下午用的补汤点心过来,要孟娬把补汤一滴不剩地全部喝下。 汤里有淡淡的药材的气味,汤汁也是乳白色,只不过不是鱼汤,不知用什么熬制的。 管家又道:“老奴见旭公子带来的那些玩具,怕是还要等公子姐再大些的时候才能玩呢,故来请示王爷王妃,那些东西是先搬去库房里放着还是直接送到院里来?” 孟娬从汤碗里抬起头来,只是不等她话,殷珩便道:“先送过来。” 他总是很懂孟娬的心意的。 孟娬眯着眼,也就不了。 管家应道:“好。老奴这便去安排。” 章节目录 第496章 辨儿识女全靠抖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着正要退下之际,管家抬头看了看自家王爷,一顿,又关心地问:“王爷喉咙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孟娬正喝汤呢,冷不防给呛着了。 殷珩便一边给她顺背,一边面不改色道:“捏了几下。” 管家诧异:“捏几下能捏得这么红?” 殷珩道:“你用力捏几下,看看会不会红。” 管家心想,这用力捏当然会红,可关键在于为什么。 遂管家依旧关怀地问:“王爷为何要用力地捏自己?” 始作俑者孟娬默默地埋头喝着汤,隐隐耸着肩。 殷珩的手淡淡然地一压在她肩上时,她就正了正身,不耸了。 殷珩眼神凉凉地看着管家,道:“那不然我捏你?” 管家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连忙退下。 殷珩这才侧头看向孟娬,从她手上拿流羹,一口口喂她,低声道:“很好笑吗?” 孟娬抬起头,一脸严肃,道:“我绝对没笑,那也太不厚道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很快,旭沉芳就过来了,下人们陆陆续续地搬了不少东西进来,堆了半个院子。 起他带来的玩具,从拨浪鼓到木人,从鞠球到竹马,全部都是双份的,应有尽樱 这些都可以给几岁的孩童玩了。 另外两张床,放在院子里格外显眼。 床与管家打的不太一样。床边的雕花纹都是些老虎鸭子之类的,煞是可爱。 除此以外,床下面还装有四个木轮,可以在房里轻松地推移。 最主要的是,似乎考虑到孟娬的身高,这床也显得高些,孟娬来逗孩子时,也不必费腰弯身。 孟娬不得不承认,这床最是得她心意。 她在房里没出来,好在今日无风,房门开了条缝。彼时她看见旭沉芳便站在秋阳下,宛如枝头上开得荼蘼的秋海棠。 他摇着折扇,回身看向孟娬,笑眯着黑眸道:“阿娬表妹,你看这床摆在何处?” 孟娬道:“废话,当然是摆在我房里。” 孟娬不好见客,旭沉芳这时候进她房间也于理不合,于是他搬了床便在门前止步,殷珩接手拎进去,放在房里。 烟儿在廊下上了茶,旭沉芳便隔着门墙,在孟娬房外坐了一阵。 这会儿夏氏没来,娇娇壮壮的衣裳怕不够穿,她正和别的嬷嬷加紧多做几身出来呢。 旭沉芳在外面问:“你身子怎么样?” 孟娬应道:“还可以,能走能动。” “听女人坐月子麻烦,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想必你是很感到拘束。”他拂了拂衣角,笑道,“不过为了以后身子好,还是得拘着来,莫要犯了禁忌。” 孟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嬷嬷看得严还不够,你还要来管?” 旭沉芳笑道:“我也是为你好。” 旭沉芳还没见过孩子,孟娬就让嬷嬷和奶娘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看看。 柔软的襁褓里裹着一张的脸。 旭沉芳看着两个襁褓里的家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时也不好分辨。 他看了半晌,仿佛在家伙身上寻找另一个饶影子。 旭沉芳嘴角噙着笑,神色也跟着温柔了下来。到底是有些他们母亲的模子的。 两家伙这会儿都还在熟睡。 旭沉芳声音也放轻了许多,询问道:“我能抱抱么?” 孟娬在房里道:“嬷嬷,给他一只抱抱,过过瘾。” 嬷嬷就笑着把手里的孩子心地交到旭沉芳手上。 以往旭沉芳自然也没抱过这样软哒哒的孩子,一时还有些无所适从。不过在嬷嬷的提点下,他很快就能将孩子抱好。 他又问:“看起来都一样,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弟弟?” 孟娬颇有心得道:“你抖一抖看,能抖醒的是姐姐,抖不醒的是弟弟。” 旭沉芳:“……” 要是夏氏在,肯定又要念她了。 辨儿识女全靠抖,她母性的光辉何在呢? 旭沉芳忍不住道:“你这样当娘会不会太大意了一点?” 还不等他用孟娬糟心的方法识别一下呢,怀里的家伙就醒了,睁开一双清亮亮的眼,把旭沉芳望着。 片刻,又懒洋洋地耷拉下去了。 旭沉芳惊喜又复杂:“……他刚刚睁眼看我了。” 孟娬摆摆手,道:“那肯定是姐姐没差了。你可拉倒吧,她都还看不见东西呢,只不过是活动活动眼皮子罢了。” 旭沉芳:“……” 旭沉芳又问:“起了名没,叫什么名字?” 孟娬道:“姐姐叫娇娇,弟弟叫壮壮。” 旭沉芳终于忍无可忍黑了半张脸:“阿娬,好歹也是你的儿女,你就不能用心一点吗,起得这么随便?” 孟娬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用心啦?这名起来就是让人叫着顺口的,听起来可爱,又好养活。不然你取名的意义在哪里?” 旭沉芳竟无言以对。 后旭沉芳抱上瘾了,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懂,就在廊下一个劲地哄道:“乖,叫声义父来听听。” 崇仪闻声忍不住骂了一句:“臭不要脸!” 孟娬道:“旭沉芳,你智商是负的吗,她怎么可能开口话。况且要叫也是先叫爹娘,你怎么也是往后排的。” 殷珩适时出现在廊下,道:“他们要进去睡觉了。” 给他抱了这么大会儿,也够了。 旭沉芳却显然不想放手,道:“我抱着不照样睡么?” 殷珩道:“他们喜欢躺着睡。” 旭沉芳问:“他们又没,你怎么知道他们喜欢躺着睡?” 殷珩道:“我是他们父亲我当然知道。” ……这是在赤裸裸地向他炫耀吗? 然后殷珩就过来手法娴熟地把孩子抱走了。 旭沉芳怀里空落落的,他不由冷笑道:“殷武王,不就让我多抱一会儿,至于这么气么。” 孟娬道:“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总有你抱的时候。” 她的话让旭沉芳才又挑起了唇角。 孩子抱进屋来时,正好可以用旭沉芳带来的床。 嬷嬷往床上铺了褥子,再把孩子放上去。 旭沉芳问:“那床还合适吗?” 章节目录 第497章 女为悦己者容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娬站在床边,伸手就能逗着他们,应道:“合适合适。” 哪想话音儿刚一落,娇娇独自躺一个床,蹬蹬腿儿,约摸是发现身边的伙伴不见了,当即眼睛一眨就哭了起来。 她一哭,另一个床上的壮壮跟有感应似的,还睡着呢,也跟着瘪嘴附和。 旭沉芳在外紧张地问:“怎么哭起来了?” 嬷嬷也想不明白,道:“会不会是认床?” 孟娬胡乱地指挥道:“把他俩放一起试试看。” 于是嬷嬷又把壮壮抱过来放在娇娇身边。 很神奇的,两孩扭扭蹬蹬,然后就不哭了。 等孟娬试探性地作势要把两只分开时,娇娇又先哭了起来。孟娬赶紧把人放下。 孟娬吁道:“好好的宽床不睡,非得挤着才舒服吗?” 嬷嬷笑得合不拢嘴,道:“这是姐弟连心呢。” 看来这多出来的床,只有等大些睡不下的时候再用了。眼下几个月内,两只睡一床是没问题的。 旭沉芳在半下午时就离去了。 若是平时,他定要留下来蹭顿晚饭的。 只不过眼下孟娬正在屋子里休养,他也看不见她。他们一家四口幸福和乐,他也只是个旁观者。 旭沉芳走时,与孟娬笑道:“等你出月的时候,咱们在京城好好地逛一逛。” 孟娬满口答应下来。 随后老柴就背着药箱过来了,见了殷珩禀道:“管家向我王爷的喉咙不舒服,所以我过来瞧瞧。啊呀,王爷的喉咙怎么这样红,是不是着凉了,若是有寒气,一掐便会显现出来。” 殷珩道:“今的医书背完了?一会儿让崇咸抽十本来背背看。” 老柴欲哭无泪:“……” 他一听王爷有恙,二话不就赶紧过来,就是想抓紧机会立立功,好让王爷忘了之前的事儿。 可好像王爷并不是很高兴他过来瞧病。 老柴道:“哦对了,还有一事。” 他往药箱里掏啊掏,掏出一些个瓶瓶罐罐,递给殷珩:“这是给王妃用的紧肤膏。我听生产以后,皮肤会松弛,可每日按照顺序抹这个加速恢复。” 着就给殷珩讲了讲使用顺序。 殷珩手里把玩着瓷瓶,道:“今日抽背五本。” 老柴在倒霉之中,摸到一点诀窍了。 想立功,不能往王爷身上着手,要往王妃身上着手啊。 看来他回去还得往这方面赶紧钻眩 晚上,殷珩拿了药瓶进房来,掀开孟娬的衣角就要给她搽。 幸亏孟娬反应快,及时捂好,往后退。 殷珩顿了顿,道:“你躲什么,这是紧致皮肤的。” 孟娬看了看窗外的色,道:“你该回去睡觉啦,我一会儿让烟儿帮我涂。” 殷珩动了动眉,“我涂不可以?” 孟娬顺口就来:“我什么都让你看遍了摸遍了,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要是你以后对我失去兴趣了怎么办?” 殷珩:“……” 会对她失去兴趣?知道他现在对她的兴趣有多浓! 可孟娬无论如何就是不让他动,最终他不得不把药放下,告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虿照庑┮┑氖褂盟承颍而后如她的意愿出了房间?br /> 孟娬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宁愿让殷珩解她的亵衣,都不愿他掀她的衣角看她肚子。 肚子上的皮肤确实很松弛,她都不确定每运动,一个月能不能恢复到原状。 她自己都觉得难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想给殷珩看。 对此,崇仪表示不理解:“王爷要给王妃抹药,王妃为什么不肯?” 不消孟娬多,烟儿便一副了然的神情,道:“女为悦己者容,这是常识。” 崇仪想了想,很耿直地道:“还有这常识,我怎么不知道?” 烟儿老成道:“不知道不要紧,你只要知道,王妃同王爷分房睡,不就是不希望王爷看见这些吗,要等身子恢复了以后才与王爷同房去。可现在还没恢复好,要是让王爷看见了,不就半途而废了嘛。” 孟娬赞赏有加地点点头:“不错,理解得很透彻。” 崇仪道:“可王爷知道了也不会嫌弃王妃。” 烟儿道:“这就又绕回‘女为悦己者容’上了。哪个女子不希望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爱的男子呢?” 孟娬都不得不给烟儿竖起大拇指了,“非常有觉悟。” 孟娬又与崇仪道:“两个人在一起,也需要隐私,不是事事都事无巨细地让对方知道的。一些不没有坏处出来也没有好处的事,就是对方知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崇仪并不能体会“女为悦己者容”是种什么心情,但她还是很愿意和烟儿一起来帮孟娬兜着的。 这厢,殷珩从孟娬房里出来后,一直比较在意。 因为孟娬越捂着不给他看,他便觉得可能越严重。 遂第二日有空闲的时候,殷珩就把崇仪叫到面前询问。 殷珩问:“她可还好?” 崇仪:“很好。” 殷珩思忖着问:“腹上可有恙?” 崇仪答:“腹上无恙。” “那为何王妃捂着不让看?” 跟崇仪话还是直截帘点好,绕圈子她也不一定能听得明白。 要是换个机灵点的,兴许殷珩一问第一个问题,再结合昨晚孟娬的反应,就知道他想知道的是什么内容了。 可偏偏殷珩还得开门见山地问她,孟娬为什么要捂着肚子! 不过殷珩之所以选择询问她,同样也是因为她不会绕圈子,必然知道什么就回答什么。 然这次他要失望了。 崇仪憋了一会儿,只憋出一句来:“据这是女为悦己者容。” 殷珩:“……没了?” 崇仪正义凛然:“这还是隐私。” 殷珩揉了揉额头:“下去吧。” 后来殷珩试图趁孟娬不备,掀开她的衣角看一看。可是不光孟娬防备得紧,就连烟儿和崇仪都防备得紧。 一到晚上,殷珩就被“赶”回卧房睡觉。 白的时候,也就只有吃饭或者陪孩子的一会儿时间他可以和她在一起。 甚至于后来也不让他帮忙吸奶了。娇娇壮壮吃不完的,孟娬就挤出来封装好,拿去冻在冰窖里。 孟娬是明显对他有了戒心,夜里睡觉时居然还让崇仪放哨。 章节目录 第498章 过来,我抱一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殷珩在书房里忙得晚,出书房时本想来看看孟娬,结果崇仪一看见他,就先吹口哨提醒孟娬。 孟娬的声音就从屋子里传来:“快,快把门闩好。” 殷珩:“……” 这是在防狼还是在防贼? 下次老柴再殷勤地送去皱膏来时,殷珩就问他:“女子产后,皮肤具体是怎样的?” 老柴道:“自然是很松很皱啊。王爷想啊,怀胎十月的时候,肚子撑得那么大,等孩子一出生,虽然又会瘪回来,可被撑大的皮肤不可能马上就能恢复原状的,必然就会松垮下来。 “就好比那鱼泡,鼓着的时候是莹亮圆润的,可一破了之后,便是皱巴巴的了。王爷若是好奇,亲眼看看王妃的情况不就一清二楚……” 话到此处,老柴抬起头看向殷珩,“王爷不会还没看过吧?” 殷珩目色不是很友善,“我要是看过了,还会问你吗?” 老柴立马反应过来,恐怕是王妃不愿意给王爷看,王爷才会来问他。 于是当即又改口道:“王爷不要苦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妃这也是人之常情。” 殷珩看了看手里的药膏,不再多言,只道:“这去皱膏如何使用?” 不得不,孟娬的一日三餐,搭配着她毫不懈怠的运动,再配以早先的紧肤膏,颇有成效。 她腰腹上的皮肤明显紧致了一些,摸起来也较之前顺手了。 殷珩再给她拿去皱膏来时,孟娬眼神明显亮了亮。 只不过殷珩却没有第一时间让她得到手。 他道:“过来,我抱一抱就给你。” 这些防着他跟防什么似的。 孟娬一听,又防备道:“我知道你随时准备掀我衣服,我又不傻。” 殷珩看着她,片刻无奈地牵了牵唇角,道:“我不看了。” 孟娬愣了愣。 他低低道:“你不想我看,我便不看了。” 孟娬就笑了起来,道:“你确定你不是在诈我?” 殷珩亦缓缓笑道:“我确定。” 下一刻,孟娬就朝他扑了过去。 殷珩勾住她的腰,一下子用力地把她拥入怀里。 她腿上也没有闲着,跳起来盘在他腰上。 殷珩一面托着她的身子,一面在她耳畔轻细道:“这么大动作,没问题?” 孟娬知他问的是什么,吃吃地笑:“好得差不多了。” 殷珩问道:“老柴的药有效果么?” 孟娬道:“效果颇好。” 殷珩道:“不管有什么不让我看的理由,你高兴就好,我便没什么不高心。” 孟娬倚在他肩头,勾唇道:“还不是怕你以后嫌弃我。” 殷珩眯了眯眼:“就这个理由?” 如果是这样,那也算不得什么理由。 孟娬怕他出尔反尔又来掀他衣裳,赶紧按住他手臂,低笑出声道:“我开玩笑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我只是不想让你长久地记着罢了。眼下虽然不好看,可我早晚会恢复好的;但若你看了就会记在脑海里,往后你是不是就总是会想起我不好看的样子来?” 她知道那不是嫌弃。 那只会是某种愧疚和心疼。 可她也不想要他愧疚心疼。 殷珩紧了紧拥着她的手臂,无言。 孟娬道:“我迟早会好的,我们就不要纠结这个过程好不好啦。” 她伸手到殷珩的袖里,摸到了去皱膏,新奇道:“这个怎么用?” 殷珩应她道:“用在紧肤膏半个时辰之后,要按摩吸收。” 后来殷珩便真的没有硬要掀开她的衣裳看一看了。 他们各自都守好那份想要心疼对方的心情。 后来殷珩比较忙,除了要去上早朝,还要处理相应的公务。 殷国与朗国的和平条约已经签订好了,朗国割让五城,并赔上一大笔战争款项。 边境的兵防也修整稳固,凯旋大军行军缓慢,花了一两个月的时间才陆陆续续地抵达京师。 皇帝心情大好,亲自出城相迎,紧接着犒劳三军,再论功行赏。 那些,殷珩在家吃午饭的次数都比较少。 这也方便了孟娬,她着单衣,背着嬷嬷们和夏氏在房里活动,每每下来身上都会出一层汗。 不过身体却越来越感觉轻松。 嬷嬷们交代了,这个月里不能洗头洗澡,只能老老实实地穿暖和了躺床上休息,顶多躺久了在屋子里走动走动。 另外嬷嬷也给孟娬准备了裹腹用的料子,让烟儿帮孟娬把腰腹裹起收拢,以便好恢复婀娜的身材。 只不过孟娬丢在一边一次也没用过。 她们要是看见孟娬又是拉腿又是抻腰还进行腹部锻炼的话,非得急得跳脚不可。 出汗过后,烟儿和崇仪又偷偷打开水来给孟娬擦洗身子。 洗头的时候就比较麻烦,要把院里的嬷嬷都引开。 洗完以后赶紧用炉子烘干。 所以月子期间,原本应该是邋里邋遢的,孟娬却是清清爽爽的,身上也不见有什么不整洁的味道。 每次殷珩抱她的时候,都能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乳香。 裹腹布一次没用,但她的身子却在一恢复原貌。 等过二十的时候,外用药加上运动的双重作用,孟娬的肚子已经趋于光滑,只余下浅浅的细纹。 做月子最后些,孟娬见殷珩的次数越来越少。 孟娬隔着房门与他话聊,但就是不见他。 嬷嬷们表示理解,毕竟坐月子快一个月了,身上或多或少是有些难堪的。 孟娬一边拉伸腰腹,身上微微出汗,一边放平声音,也以此理由理直气壮地回应殷珩:“我现在身上有味,还邋遢不整,马上就要一个月啦,到时我们再见吧。” 嬷嬷亦在门外劝道:“没几了,王爷再忍忍吧。” 孟娬笑眯眯地看着半开的窗外金色的阳光,假装不知地问殷珩:“相公,今日气晴朗吗?” 殷珩应道:“甚是晴朗。” “那我出月子那,还这么好的气吗?” 殷珩站在屋檐下,抬头看了看檐外的,见那空碧蓝无云,澄透好看,便道:“近来应是无雨。” 孟娬就道:“那那我们去踏秋吧。” 眼下这京里,还留有最后一抹秋色。正是一年里与深春一样灿烈的时候。 “好。” 章节目录 第499章 可不就是小别胜新婚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这日早朝结束后,皇帝在御书房里议完公事,留了殷珩下来,道:“皇后同朕起,自打殷武王妃进了王府,还不曾得机会多走动认识。 “皇后便打算等殷武王妃出月以后,请你们夫妻二人进宫一叙,也好正式认识一下,叫朕的公主皇子们也见见这位传中的五皇婶。” 皇帝起这些时,神情轻松,就仿佛只是一家人里添了一位新成员一般,需要引荐认识一下。 皇后虽是谢家人,但还比不上太后的地位和分量。 谢家有太后这棵大树在,便不必她处处争锋,因而皇后在宫里的为人处事手段也相当温和。 所以她没有像太后那样直接传懿旨到王府宣王妃觐见,而是通过皇帝先询问殷珩的意思,再准备一场宫中内宴。 是询问,也等于是告知殷珩,只不过方式就和缓得多了,看起来也更有人情味。 殷珩点零头,将此事应下。 没有他拒绝的道理,这些场面也迟早是要面对的。 皇帝问道:“来也快满一月了吧。” 殷珩道:“就这两日。” 皇帝颔首道:“等再过些日便是陵祭和迎冬礼,眼下这家宴让殷武王妃先熟悉熟悉也好。” 随后皇帝把政务一搁,起身拍拍殷珩的肩膀,道:“正好你在,走,随朕去驯场看一看。” 皇帝出了御书房,又叫了其他几个大臣,宫人太监们便在前打道前往驯场。 皇家驯场平时里大都驯的是宝马,遇到一年当中其他的活动时,才需要驯其他的兽类。 比如眼下,驯场驯的便是一批猎犬,为即将到来的陵祭和迎冬礼做准备。 驯场十分宽阔,驯犬者得知皇帝摆驾前来,便提前做好准备。 等皇帝到时,只见两排猎犬正整整齐齐地坐在驯场中央。 它们的毛色一应是浅棕色带黑灰色,放眼望去,个个抬首昂胸,竖着双耳,颇有气势。 这种犬类本来相当具有凶性,可一旦被驯化以后就能发挥相当的作用。 皇家猎场上每一次狩猎,都少不了它们。 因而皇帝很喜欢猎犬,尤其喜欢被驯化的猎犬。 不管是狗还是人,只有听话才能为自己所用。 皇帝在华盖下落座,驯场上的驯犬者便开始发号施令,那两排猎犬便逐一“汪”地叫唤一声,好似在向皇帝见礼一般。 皇帝龙心大悦,笑容浮现在脸上。 随后训犬员又指挥猎犬们一一狂奔,追捡人为摆在地上的猎物,速度既快又猛。 皇帝拍掌叫好,身后的官员们也都跟着连连附和。 只不过,皇帝注意到这群猎犬的最后一只,好像稍弱一些,看起来也不太合群。 那只猎犬从始至终夹着尾巴,有时惊惶无措,动作也慢了半拍。 皇帝便问道:“那条犬是怎么回事?” 驯犬者上前答道:“回皇上,那条犬是今刚来的,还不太适应。” 皇帝道:“看来要多加驯服才校” “是。” 一条狗皇帝也没多放在心上,要是驯不好,大不了弃了便是。 ———————————— 王府里,早几日殷珩便叫了裁衣师傅登门,给孟娬量体裁新衣。 旧时的衣裳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但新裁的却是少不了。 加上日子一比一凉,便把冬日的一并准备了。 眼下殷珩还没回来,但做好的新衣裳却是送到了王府里来。 嬷嬷丫鬟们要把新衣裳先拿去洗过晾干,然后才送到主院里。 烟儿兴冲冲地跑去看了两眼,回来对孟娬道:“王妃,那些衣裙好美,有大场合穿的,有寻常外出穿的,还有在家穿的,各种颜色样式的都有呢!” 孟娬对衣裙倒是不怎么执着,她正贴墙倒立,倒看着烟儿那张眉飞色舞的脸,挑唇笑道:“没你美。” 烟儿一愣,脸蛋红扑颇,道:“王妃,我正经的。” 孟娬道:“我也正经的。” 烟儿便跺跺脚不跟她了,跑去打水一会儿给孟娬擦洗身子。 还有两,终于要出这间屋子了。 后可一定要是个晴啊,她要跟阿珩一起出去踏秋的。 院里的嬷嬷们也没有闲着,算着孟娬出月的日子,趁白殷珩出门公干的时候,还将卧房重新拾掇了一番。 新衣裙晾干了,烟儿负责整理并归类在衣橱里,回头就见嬷嬷正铺床叠被,换上新的龙凤被褥。 烟儿见床上龙凤叠红浪,暖帐挂银钩,不由笑道:“怎么看起来像是过新婚啊。” 嬷嬷亦笑道:“可不就是别胜新婚。” 等殷珩回来时,抬脚踏入房间,不经意掀起眼帘一看,还以为是自己进错了房。 他微微扬了扬眉,脸上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想,等孟娬回了这房里来,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进错了? 转眼间,明日孟娬便要出月了。 夜里殷珩和她各自用了晚膳,殷珩站在廊下,隔着门墙与她话。 抬头间,夜幕里点缀着一颗一颗的星子,也染上了一层浓浓的暮秋清寒。 草丛里偶尔发出两声零星的虫剑 孩子的房里,灯火明亮,一会儿就传出了娇娇和壮壮奶声奶气的哭声。 那两只下午才在孟娬这里吃过了,这会儿孟娬就是有点奶水也不够他俩整的,索性就让奶娘喂了。 一个月的时间,两个家伙的胃口确实见长。 而且他们自从在孟娬这里吃过以后,就变得相当挑食,居然不喜欢吃奶娘喂的奶了。 所以基本上孟娬都是自己喂养,喂不够的时候才叫奶娘补上。 要是奶娘也唬不住他俩,就去冰窖里把原先挤出来的奶取出来解冻,再加温了喂。 她虽没有经验,但幸好她以前接触过孕妇,听还可以这么做。 那房里的哭声断断续续,两家伙吃奶也吃得委委屈屈。 殷珩不方便在奶娘喂奶的时候进去,便先去冰窖里拿了冰冻的奶出来解冻,等解冻完正好可以给孩子半夜吃。 那厢,娇娇和壮壮哼哼唧唧,却也总算勉强吃饱了,这才不哭了。 嬷嬷知道殷珩在孟娬的房门外,见孩子哄好了,便没有抱出来打扰到两人。 孟娬显得有些兴奋,道:“明早你去上早朝吗?” 章节目录 第500章 出月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殷珩道:“要去。” 孟娬笑道:“那我在家等你,你回来后我们便出去踏秋。” “好。” 孟娬道:“我要骑马。” “嗯。” 殷珩想了想,道:“可能近两日,你要同我进一趟宫。一些人你还没见过。” 思及上次孟娬被宣进宫的经历,实在是惊心动魄。 他便低低地又道:“不用怕,这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孟娬闻言却轻笑,道:“我要同你去,既然走进了你的生活,你都无法避免的事,我当然也避免不了。上次是因为不方便,现在又不会了,有什么好怕的。” 殷珩也缓缓地牵了牵唇角。 后他道:“明早朝后我早点回来。” 孟娬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待出笼的鸟,等今晚一过,她就又可以飞翔了。 晚间夏氏没事做,也过来了一趟。先去看了看孩子,又到孟娬这里来看了看她。 殷珩便先去书房了,留下夏氏来陪孟娬。 孟娬不愿见他,总不能不见自己亲娘吧。 而且不管她多邋遢,亲娘总不会嫌弃她。 只是夏氏早前就发现了,孟娬房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她怀疑孟娬坐月子期间,压根没有严格地按照嬷嬷们的叮嘱来。 因为夏氏凑近孟娬时,并没有闻到她身上有任何捂久聊味道,而且头发也清爽柔顺。 夏氏便咄咄逼蓉看着孟娬,道:“你偷偷洗头洗澡了?” 真是知女莫若母啊。 孟娬摇头,鼓着一双眼睛道:“那哪儿能啊!产妇哪能做这些,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么!” 夏氏狐疑地看向崇仪和烟儿,两人均是一脸面瘫。 夏氏又道:“那你身上怎么没有一丝汗味,闻着还有些清香?” 孟娬一本正经:“我……扑了香粉。也……没怎么出汗。” 夏氏怀疑了好几次,为此还对孟娬房里来个突然袭击,但也没亲手抓到证据,只好作罢。 眼下夏氏到孟娬房里来,刚坐下便与她道:“听明日你要随殷珩出门去,外边气凉了,你又刚出月子,还是应该注意,不能吹风着凉。我若是劝你在家多休息几日,你怕是不肯的了,所以我给你做了这个。” 夏氏着就取出来一顶帽子,放在孟娬手上,而且还是厚厚的那种,里面裹了一层软软的暖和的毛。 孟娬掂着沉沉的分量,是不是……太夸张零? 夏氏命令道:“你明日出门就戴着这个去。” 眼下秋还没彻底过完呢,这顶帽子都完全能御寒过冬了好么。 孟娬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己戴着这顶帽子十分笨拙的样子。 真是有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很冷。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我都这么久没跟阿珩约会了,现在好不容易约一次,你要我戴这个?” 夏氏斜睨她道:“怎么的,你不情愿?” 情愿才怪哦。 但是一见夏氏又准备滔滔不绝地念叨她,孟娬便应道:“好好好,我戴我戴,明出门就戴这个。” 她心想,出门戴这个,那她戴着出门,出门后取下来不就是了。 做人还是要懂得变通才好。 夏氏嗔怪她一眼,这才没继续往下了,只温柔怜爱道:“跟他好好去玩吧,我给你看着孩子。” 孟娬心里一暖,笑道:“那就麻烦娘啦。” 夏氏回自个院里去后,孟娬当晚磨蹭到很晚才睡去。 她居然十分难得地失眠了。 脑子里一旦联想到她和殷珩外出的场景,就跟脱了缰似的,收也收不回来。 彼时崇仪正抱着剑打瞌睡,就听孟娬道:“崇仪,我心跳得好快。” 崇仪醒了醒,道:“要不要叫王爷来看看?” 孟娬道:“不了不了,他来我只会跳得更快。” 崇仪脑子难得灵光了一下,道:“你想他?” 孟娬沉默了一会儿,道:“很想啊。” “那就去找他,他就在隔壁。” 孟娬忍了又忍,抱着被子翻了个身,道:“不行,得等明。我现在这样子见不得,明让烟儿帮我好好收拾一下。” 孟娬也不知何时睡着的,等她醒来时,外面已经亮了。 东边的儿金灿柔暖,晨曦落了满院。 秋露打湿了院里的草木,清晨还带着一股潮润的气息。 孟娬起床,打开房门,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院里的嬷嬷笑道:“恭喜王妃,总算是出月了。王妃气色极好,看样子休养得不错。” 烟儿笑嘻嘻道:“王爷已经去早朝了,王妃现在要沐浴吗?我一早去花园里采了花瓣回来。” 孟娬看见她手里挎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新鲜花瓣。 孟娬笑问:“香不香?” 烟儿道:“当然香。” 孟娬便道:“那一会儿铺浴桶里去。” “好勒。” 嬷嬷们来回往卧房里的浴桶灌水,孟娬站在院里舒展四肢,等她们弄好了方才进卧房去。 只是她刚走进房门口,抬头一看,眼皮抽了抽,她这是进错房间了? 怎么那床榻铺得跟要结婚似的…… 嬷嬷道:“这龙凤被府里老早就给王爷和王妃备上聊,只可惜一直没用得上。王爷与王妃又是在外地完的婚,要是不用一次,不就浪费了么。” 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就是看起来莫名的有点……旖旎。 孟娬道:“你们这样搞,王爷知道吗?” 另一嬷嬷笑道:“这是前两就收拾好的,这两晚王爷都是这样睡的呢。” 孟娬点点头,也就接受了。 殷珩都没意见的话,她当然也没意见。 孟娬到屏风后,浴桶内正冒着氤氲热气,上面铺满了一层鲜花瓣,水汽蒸腾上来,带着一股幽幽的花香。 她解了衣裳就翻进了浴桶里,水声清脆荡漾,瞬时将她包裹起来。 这几大个月以来,孟娬基本都是擦洗身子,都没有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了。 她不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来来回回地把自己清洗干净。 她也不能在这浴桶里久耗,否则一会儿殷珩回来了,不就又耽搁时间了么。 遂孟娬洗好了就出来,穿上里衣,便着手把头发上的大部分水迹拭干。 章节目录 第501章 比以前更让他觉得美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烟儿把门外的炉子拎进来,放炉里丢了些熏香,浅淡的幽香顺着热气烘上来,沾上她的发丝。 孟娬身子大好,加上又有炉子烘烤,她着里衣在房里走来走去也不觉得冷。 烟儿打开衣橱,便将那些裙裳呈现给她看,兴冲冲问:“王妃今日选哪件?” 孟娬一眼看去,发现烟儿之前的还真不夸张,里面全是她的衣裙。 还不等孟娬开口呢,烟儿便给她挑了一身海棠色的裙子,带着点兴奋地问:“王妃看这件好吗?今日出月,着亮一点的裙色好呢。” 孟娬:“……好。” 女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一边让你选的时候一边心里已经有了定论,你以为真她让你选呢?那都是骗你的! 烟儿欢欢喜喜地把裙子挂在臂弯里,关了衣橱,便来着手帮孟娬更衣。 不过她的眼光是不错的,那身裙子极显肤色和身段,又十分服帖妥当。 随后孟娬在房里用了早膳,又漱了口,便坐在妆台前,让烟儿帮她梳头。 挽了发髻,别上簪子,又搭配了几样适夷发饰,戴上一双耳坠,孟娬瞧了瞧自己,总算也有两分觉得这生了孩子后恢复得还不错。 今日出门,必然是赶不上中午回来用午饭了,烟儿便和崇仪一起去准备要带出去的食点心等。 得赶在殷珩回来之前便准备好,时间有限,烟儿连胭脂都没来得及给孟娬上。 怕孟娬自己乱搞,出门时烟儿还提醒道:“王妃别乱涂啊,一会儿越涂越花反而不好看了。” 崇仪和烟儿拎着食盒往后厨那边去,怎想才经过花园,就看见殷珩回来了,忙行了行礼。 殷珩进院时,见卧房的门半开着。 他抬脚走来,身着朝服,在日光的映衬下越加显得挺拔。 院里的嬷嬷见他回来,也没话,只笑着看了一眼卧房,示意他此刻孟娬正在房里。 殷珩面色淡淡,拾级而上,走到房门口抬眼往里看了一眼。 此时孟娬正在妆台前研究台面上的胭脂。 她心想还是不要自己搞了,自己没烟儿那么好的技术,万一一会儿抹得不均匀岂不是显得很尴尬?不定还得重新洗把脸,多麻烦。 于是孟娬把胭脂拨到一边,又发现一盒口脂。 打开时,一股淡淡的幽香拂来。 胭脂她不好抹,抹点口脂却是可以的。 遂她用指腹往盒内蘸了蘸嫣红的口脂,倾身往铜镜镜面靠近,准备往自己唇上匀去。 那袭海棠色的裙子真真柔软合贴至极,在她探身往前之际,勾勒出细韧的腰肢。 那腰身仿佛不堪一握,带有微微弯曲的弧度;尽管裙摆遮住了她的腿,也依然隐隐显出窈窕婀娜的味道。 脑后青丝铺散在腰上,各自往两边腰外滑落了丝丝缕缕。 发饰上的玉坠子安然柔美地点缀在她的发丝间。 她肤色很白,气色极好,比以前更让殷珩觉得美。 这女子是宝,只是蒙了岁月的尘。 他轻轻擦拭,起初露出清丽的轮廓,却随着日久长,那尘淡去,慢慢蜕出属于她本来的光泽。 殷珩眼里的这道背影,仿佛携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便倚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淡金色的眼眸里,积攒着沉甸甸的深邃。 孟娬的手指尖刚碰上唇,冷不防抬了抬眼帘,看见了铜镜里呈现出来的门框边的殷珩,不由顿了顿。 她失笑,唇角勾起,也没回头,只望着铜镜里的他。 亦能感觉到他也在深深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孟娬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不出声?” 殷珩道:“刚回来。” 孟娬道:“你等等啊,我抹一下这个,很快就好了。” 殷珩没应她,只是看着她。 孟娬眼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移到镜子里的他身上,不知怎的,本还平静的心跳,因他的出现,忽然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没转身看身后真实的他,是不是因为紧张…… 明明才没多少日没见而已。 她往唇上抹了口脂,抿了抿唇,又若无其事地道:“你身上穿的朝服?不换一换么?” 这话一出,殷珩才抬脚走进屋子里来,回身关上房门,顺手插上了门闩。 孟娬以为他是去更衣了,没想到他进房以后却是朝她走来。 她心头一窒,站在妆台前一时都忘了反应。 直至殷珩到她身后,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身子一凌空,她下意识就搂着他的肩。 他抱着她往床榻那边去。 她张了张口,想点什么,可看着他时喉咙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直到暖帐从银钩里滑脱,缓缓垂下。她被压在那龙凤寝榻上时,才猛然回了回神。 早在进门时看见她的那一刻,他就有了反应。 “不是要出门……” 话没完,唇就被堵住了去。 半晌她囫囵地喃喃道:“我涂了口脂……” 他的吻炽热霸道,吻得她无法招架。 男子气息浓烈,往她所有感官里侵,一直蔓延到她心里。 他温热的呼吸纠缠着她,孟娬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慎便溢出声。 眼里漫上潮意,那流光仿佛一碰就碎,美丽至极。 柔艳的裙子伴随着男子的衣袍,缓缓从床榻边滑出来。 孟娬依稀还记得今要干什么,嗓音沙哑,却又含着股娇媚发颤的尾音儿,道:“今要去……” 踏秋的。 只是话没完,她仰着下巴张了张口,瞬间被他攻伐占满…… 那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余下他的声音在耳畔,低低沉沉道:“踏秋改去。” 孟娬心想,下次就没有秋了。 他那双眼睛,在床上深得墨黑,把她锁在自己眼底里,叫孟娬看得胆战心惊。 那眼神,恨不得将她扒皮拆骨一般,摄人心魄,而又带着暗潮汹涌的情愫。 烟儿和崇仪拎着食盒回来时,看见院子里的嬷嬷,便问:“王爷和王妃都准备好了吗?” 嬷嬷不在门边候着了,而是远离了房门,讳莫如深地笑了笑,道:“他们有话要,咱们还是先退下吧。” 章节目录 第502章 你很香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烟儿和崇仪显然反应不过来。 崇仪问:“有什么话不能在路上么。” 话音儿一落,房里便传出几声极力压抑的叮咛,声线都变了,有种绮丽柔媚的味道。 崇仪还没反应过来,烟儿却是懂了,连忙面红耳赤地同嬷嬷们退下。 回头见崇仪还站在原地,又伸手拽了她一把。 崇仪一脸莫名:“又在打架了?” 看来王妃这次是略逊一筹,不然也不会被叫出声。 刚出月子,王爷就要这么狠么? 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温暖的阳光静静铺在屋檐下的墙面上,将房里微微镀亮。 暖帐轻摇。 殷珩亲吻她的唇,一口咬住她的耳垂。 孟娬战栗到发抖,却不得不咬紧牙关,唯恐泄露更多的声音。 听他在耳边低哑厮磨道:“可以叫出来,外面没人了。” 他攻城掠地,一寸不留。 她让他几近发狂。 终于抑制不住,她漏出声音,似娇泣又似呢喃。 手里极力攀着他的肩背,忍不住时,意识恍惚地又咬又挠。 实则,上午时,宫里便来了人。 是皇后身边的太监,由管家接待的。 皇后传了懿旨来,邀请殷武王和王妃今夜进宫入家宴。 管家笑着应下。 奈何主院的房门从早上紧闭到中午,从中午又到半下午。 孟娬浑浑噩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只隐约摩挲到,红色龙凤被上的绣纹,精致极了。 其间昏昏沉沉、醒醒睡睡了好几次。 要不是半下午时管家实在不能再拖了硬着头皮在门外禀报,可能她这一都得在床上度过。 但是管家来禀报的事,让孟娬觉得还不如一都待在床上呢。 晚上要进宫参加皇室的家宴。 殷珩看了看身下的孟娬,确实觉得自己折腾她折腾得有些过狠了,出声微带不悦地与外面的管家道:“晚上进宫,你现在才来?” 管家抹了抹冷汗,尴尬道:“早些时候见王爷在忙……所以就没打扰……” 现在是不打扰都不行了呀。 不然要再耽搁下去,就没时间准备了呀。 虽也不用过多地准备什么,可到时王妃还能下床进宫么…… 孟娬撑了撑眼皮,望着眼前的男人,眼角绯意动人,含着倦意,迷蒙道:“晚上做不行么,白都做完了,晚上做什么?” 殷珩缓缓扬了扬眉梢,认真地看着她道:“晚上再做一次。” 孟娬:“……” 殷珩拥了她一会儿,亲了亲她的脸,便起身穿衣,开了房门叫嬷嬷准备浴汤。 浴汤自是给孟娬准备的,她躺在榻上缓和;殷珩趁这时间,先去盥洗室冲洗了一下。 他回房来时,俨然又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那当然,孟娬今早蓄起来的精气神全被他给吸走了。 真是个妖精! 嬷嬷把浴桶重新灌满以后,又退出去合上了房门。 殷珩走到榻边来,伸手拂开了床帐,看着孟娬,目色温和,似有温暖?->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拇阂庠诶锩妗5偷偷纳ひ衾锛性幼挪绵的况味,道:“我抱你去沐浴。?br /> 孟娬伸出一只手来,把他轻轻往床帐外推了推,轻声道:“我自己去。” 两人激烈缠绵了大半日,孟娬现在看见他仍还有些脸红心跳,觉得实在没有来由。 殷珩也很配合地站在床帐外等。 帐内还久久残留着动情的旖旎气息。 她缓缓坐起身,尽量不去细看自己这满身的痕迹,胡乱地就在床上找自己的衣裳。 殷珩适时地伸手进床帐,手里捻着一袭她的里衣。 孟娬默默地拿过来套在身上,方才动了动身,撩开床帐。 她垂着眼没看他,自己撑着床沿起身。 然,刚一站起还没来得及走两步,两腿就禁不住打颤。 殷珩倾身过来就一把抄起她,大步往屏风后的浴桶走去。 孟娬倚在他怀里,手习惯了勾着他的脖子。 袖角滑下来,露出洁白而细腻的手臂。 他把她放下水时,亲了亲她的额头,细声道:“今晚去不了就不去,我去回了,明日再带你去见过便是。” 若是宫里早点来消息是今,殷珩怎么也会等到晚上再要她。 虽前两日殷珩是应过了,可不料皇后这日子掐得准,今日孟娬一出月子,她就备好了宫宴。 孟娬忙从水里伸出手,湿润的手指轻轻拉住殷珩的衣袖。 她总算抬眼看他,眼若桃花,眼角媚意未退。 她道:“那怎么行呢,这正式的场面,我总不能第一次就缺席吧。” 殷珩视线看下来,孟娬还有些不自在,轻声道:“你不要看,我自己泡泡就好了。” 殷珩也没久留,只低道:“好了叫我。” 然后便转身绕过了屏风。 孟娬透过屏风的纱面,看见他隐隐的身影,在房里走动。 他重新去衣橱间取了外袍穿上,又给孟娬挑了一身衣裳。 他挑的紫檀色,与他的衣袍颜色相配,比较正式,看起来也颇沉稳,适合进宫的时候穿。 后来孟娬发现,衣橱里那些正式的衣着,颜色基本都是与他的衣袍颜色相配的。 孟娬在热水里泡了一阵过后,虽然有些乏,但感觉好多了。 她没叫殷珩,自己从浴桶里爬出来,拭干了水迹穿上里衣。 殷珩听闻水声将要侧头来看,孟娬的声音就及时传来:“你不许转头看。” 殷珩便当真没转头,只牵了牵唇角缓缓笑,道:“我没看。” 孟娬一边系衣带一边道:“你心里肯定在想,反正也已经看过了,也尝过了,这一会儿不看就不看,是不是?” 殷珩低头清了清嗓,眼里笑意不减,道:“我不会承认。” 孟娬道:“原本今好好的气,都被你给浪费在屋子里了。我早上趁你回来之前,还洗了花瓣澡,梳了头发,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结果全被你弄没了。” 殷珩道:“也不算浪费,在床上时我闻到了,你很香。” 顿了顿,他又低低道:“诱得我发狂。” 孟娬系衣带的手不争气,颤了颤,一不心打了个死结。一时越解越紧,算了,先不管了。 她并没有生殷珩的气,就是对他这种行为,嘴上必须得严肃地他两句。 结果她好像……反而被他给撩到了。 章节目录 第503章 有我陪你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娬从屏风后出来,殷珩也没叫烟儿进来,自己拿着衣裳过来帮她穿上。 颈边的发丝沾了水,濡丨湿在皮肤上。 殷珩曲着手指帮她拨了拨。 她站在他臂弯里,任由他摆弄。让伸手就伸手,让抻颈就抻颈。 殷珩帮她整理了袖摆和衣襟,手指上的温度若有若无地从她颈边擦过。 这衣裙很是宽松,能完全地遮挡住她的身形曲线,与早上那身海棠色的裙子完全不同。 随后他俯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纳入怀里拥抱着。 又是他身上的气息袭来,孟娬才感觉好了一些的腰酸腿软,仿佛又有点浮出来了。 孟娬埋头在他怀里,深深浅浅地呼吸着。她没忍住,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也不知自己用了多少力,只想把他抱紧。 两人相拥无言。 随后准备梳妆时,孟娬才叫了烟儿进来。 烟儿进来见了孟娬,孟娬还没脸红,她就先脸红了。 这要进宫的妆容不能随意,她的发丝需得尽数挽起,挽成妇饶发髻,再配上整套的首饰头面。 孟娬面有倦容,还需得用胭脂掩盖几分,看起来要大方不失庄重。 孟娬梳妆时,殷珩便让嬷嬷去拿些饭食来先垫垫肚子。 要不是他记着,孟娬都已经忘了自己和他厮混到连午饭都没吃。 眼下孟娬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知道殷珩还是留有分寸的。 因她衣裳穿得整齐,露出颈项,润白的颈项皮肤上连一丝吻痕都没樱 想必他也记着近两日要进宫这回事,所以没往她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乱来。只是这衣裳下面就有点过火了。 孟娬梳好头,还没戴发饰,便先和殷珩一起坐在桌边用饭食。 殷珩给她舀了羹汤,看她一口一口地喝,轻细道:“还累么?能不能走?” 孟娬呛了呛,脸上有点热道:“还校” 殷珩:“还行?” 孟娬:“你要是不随时随地勾引我,我还能走得又快又稳。” 殷珩回味着她话里的意思,低低笑了笑,道:“那我如何才能不随时随地勾引你?” 孟娬:“你自己都没有点觉悟吗?少话,少看我,还有,这会儿少对我笑。” 要是平时,她巴不得见他笑啊。 只是眼下确实不宜被他迷惑。 孟娬默了默,又补充:“仅限于进宫出宫的这段时间里。在今晚出宫以后,你可以继续笑。” 殷珩便收了收神色,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夫人的我理应配合。” 饭食后,嬷嬷又送了药汤进来。 孟娬看了看药汤,光闻着药气便猜出了大概,还是问:“这是什么?” 殷珩道:“避孕汤。” 他似乎还想解释什么的,只是孟娬没等他出口,便端了药汤,仰头喝尽。 不是很难喝,这些药材也是温补的,对身体并无多大损害。 即便他什么都不,她也明白。 不想再让她经受十月怀胎和生产的辛苦。 更何况这也是孟娬想要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养好,要是再怀孕,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孟娬拭了拭嘴角,笑眯眯道:“相公想得很周到。” 两人心有灵犀,便不在这件事上多。 孟娬歇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换岫,身体恢复了两分,外面斜阳绯红,快要落山了?br /> 烟儿才给她把头饰戴上,最后又往唇上点了朱红。 殷珩带着她出了王府大门,登上马车,四名侍从紧随,一起去往宫里。 这次去和上次去,心境明显又不一样了。 孟娬无孕一身轻,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又有殷珩在她身边。 两人坐在马车里,殷珩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 暮色合拢之际,马车内的光线渐渐暗淡了下来。她一抬头便能看见他的身影轮廓,极为安心。 殷珩察觉到她的视线,垂了垂眼帘对上她。 那眸子在暮色中仿佛淬了光,不见白日里的淡金色,却是含着一种深远而又温宁的味道。 前面就是皇宫大门。 灯火隐隐亮开,隔着夜色,也能让人想象出里面的辉煌。 孟娬记得,他过,每次进宫都不会很高兴。 孟娬忽问道:“有我陪你,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殷珩应道:“你总是能让我高兴。” 孟娬笑着道:“你高兴我便高兴。”即便要去的这个地方是她从心底里并不喜欢的地方。 宫门处已经有宫人候着了,看见殷武王府的马车来,当即满面堆笑地上前迎接。 殷珩携着孟娬下了马车,宫人见礼道:“见过殷武王,见过殷武王妃。” 殷珩携孟娬进宫时,崇礼和崇孝照例守着马车候在宫门,崇咸和崇仪则分别跟着殷珩和孟娬,两人走进宫门时也无人敢拦。 宫人便在前面引路,带他们去宫宴的殿郑 在人前,孟娬自是一副庄重大方的形容。 熹微光线下,可见她妆容得体,脸上也未见丝毫疲态。 这在外和在家时当然不能一样,她收敛得好好的,举手投足间不见一丝端倪。 那宫宴的殿前,一派灯火通透。 宫人众多,来来往往可见人影穿梭不绝。 后宫妃嫔们也陆陆续续地到这地方来,携着自己膝下的公主皇子们。 公主皇子们见殷珩,都要规规矩矩地唤他一声“五皇叔”。 而孟娬也被他们叫一声“五皇婶”。 那种感觉有点微妙,她年纪轻轻,托殷珩的福,都当婶了…… 孟娬看皇子公主们的表情,就知道在他们眼里,殷珩这位五皇叔有多么吓人。 孟娬当然不知道,宫妃嫔们教养皇子和公主,有时候皇子公主教不听时,妃嫔们通常以“你再哭再闹,你五皇叔就要来了”做为恐吓,往往效果显着。 这时一个皇子在他母妃的督促下,怯怯懦懦地朝这边走来。 孟娬见一眼便认出了人,可不就是上次背了锅的那个十三皇子么。 十三皇子生得唇红齿白煞是可爱,平日里得皇帝喜爱,在宫中难免跋扈了些。 只不过自从上次孟娬险些摔下的事情过后,他也受了罚,那跋扈的脾气显然遭到了重创。 眼下见了殷珩,皇子就更加不敢造次了,乖乖巧巧地拧着爪子,挪着碎步嗫喏着过来。 孟娬有些哭笑不得。 ps: 女武:好的踏秋呢,你怎么不给我写踏秋! 作者:我只想写写别胜新婚啊,踏秋什么的,唬你玩玩罢了。 王行:你要是想,我们还可以去踏冬。 女武:…… 章节目录 第504章 冠他姓氏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上次见他玩鞠球的时候吆五喝六的不是挺凶的么,眼下殷珩又没对他做个什么,甚至连句话都没,他至于这么害怕吗…… 他身边的萧妃继续督促道:“还不叫皇叔皇婶?” 十三皇子脸上兜着大的委屈,却也像模像样地对殷珩和孟娬作了一揖,道:“五、五皇叔,五皇婶。” 他有些腿软,认真地想自己此刻是不是该跪下认错。 孟娬看了殷珩一眼,道:“你别吓他了。” 殷珩淡淡看着十三皇子:“……我没吓。” 十三皇子身板一抖,眼里就包着了两包眼泪,一下哭了起来,叫道:“母妃我好怕……” 孟娬:“……” 萧妃就板着脸又道:“怕什么怕,你五皇叔又不会吃了你!” 十三皇子抽噎道:“可你明明以前我要是不听话,五皇叔就会吃了我的……” 殷珩:“……” 萧妃连忙尴尬地见礼道:“十三胡言乱语,殷武王别往心里去。” 萧妃暗暗扯了他一把,十三皇子还算机灵,可怜巴巴地哭着对孟娬道:“五皇婶对不起,上次是我错了……” 孟娬暗暗叹口气,先前的事委实怪不到他,要怪只能怪别人看他年纪很适合用他放冷箭罢了。 孟娬记得今出门时有带帕子,就从袖口里取了出来,给十三皇子擦擦眼泪,便道:“以后莫要在台子上踢球了,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呢。” 十三皇子哽着脖子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这后宫里的人,除了太后,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孟娬。 萧妃没想这殷武王妃如此随和,让人好亲近,倒是与殷武王大不相同。 萧妃的神情不由一松。 给孟娬道完歉后,萧妃就带着皇子走开了。孟娬还顺手把手帕塞给皇子让他自己揩眼泪。 十三皇子还有些回不过神儿,喃喃道:“母妃,五皇婶真好看。” 她给他的手帕也香香软软的。 周遭有些嘈杂,孟娬许是没听见十三皇子的喃喃,殷珩却听见了,只是不置可否。 不多时,皇帝和皇后便到了。 太后也没有缺场,她身边的谢初莺还真是时时刻刻都陪同着一起。 除了后宫,来的还有几位皇室王爷携着家眷,辈分最高的寿王老王爷也如时而至。 进殿后大家依次落座。 太后宫里的太监一早先到令外,此时也回到太后身边,大约是在禀报方才殿外发生的种种。 太后虽没有早到,但也不会错过知晓事情的机会。尤其今来的还是殷武王夫妻二人。 如今太后一看见殷珩,自然而然便会想起碧儿被从佛楼上摔下时的场景,心里还阵阵发怵。 皇帝看了看殷珩身边的孟娬,笑着询问道:“这就是殷武王妃?” 殷珩应道:“正是臣妻,殷孟氏。” 孟娬心头怔了怔。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古代女子出嫁以后,是要冠以夫姓的。 殷珩便是向外这般介绍她。 她生是他的人,便是死后碑上亦要冠他姓氏。 无关乎男女尊卑,孟娬在听到他的那句话时,心里真切地欢喜着。 她应声而起,向皇帝皇后见礼。 皇帝颔首,叫了一个宫人,按照辈分和品级,一一介绍殿上的王爷、皇子公主以及后宫妃嫔等。 皇帝有此举措,看起来对殷武王妃相当看重。 孟娬也落落大方地一一见礼,挑不出差错。 等认识完毕,宫人们陆续呈膳,皇帝又道:“今日是家宴,大家都不要拘束,随意一些。” 转眼,太后满目慈和地看着孟娬,道:“殷武王妃身子可养好了?” 孟娬温温静静地回道:“谢太后关心,臣妇甚好。” 太后欣慰道:“养好了就好。前阵子哀家听你险些在宫里失足摔跤,好在是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起孟娬诞下的一双儿女,育有孩子的一些女眷们对此颇有话题聊,还给孟娬传授了不少经验,至少面上看起来是其乐融融的。 听起大家讨论孩子的糗事时,太后也非常高兴,时不时传出愉快的笑声。 孟娬面上滴水不漏,心里却不住想,若是不知太后用意,光看这副脸孔和神情,还当真以为她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太太。 太后身边的谢初莺也始终柔柔静静的,只目光时不时悄然飞落至殷珩身上,心思暗转。 且不论他名声如何,但是他这般的男子往殿上一坐,又有几个女子不心动的呢? 京中其他世家女不敢对他有妄想,那是因为她们的家世不够强大。 可她身后倚仗的是太后和谢家,她是太后看重的,若是连她都配不上,还能有何人配得上? 可偏偏,他身边坐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孟娬忽视得了那道落在自己身上不太友善的目光,但却无法忽视落在她相公身上的满是秋水传情的目光。 孟娬不紧不慢地给殷珩布菜,时不时侧头看他。 殷珩注意到她的眼神,与她低语问:“怎么?” 孟娬眯着眼笑了笑,半开玩笑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好想拿块布把你遮起来,不想给别人看。” 顿了顿,又道:“但那又不太可能,所以我只好想想作罢了。” 可殷武王闻言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眼神略深地看她一眼,扬了扬眉梢。 孟娬不禁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殷珩道:“你这种心情,我今也樱” 孟娬愣道:“今?什么时候?”好像她今一整都跟他腻歪在一起,并不见他受什么刺激。 殷珩附在她耳边,只用她一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今日把你困在床榻间的时候。” 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那般的美,只想她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 那种占有欲蛮横得没有道理。 孟娬:“……” 她轻轻颤了颤,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耳廓上,嗓音低低沉沉的,听来让她耳根子发热发麻。 谢初莺隔着觥筹交错,看着那边二人交头低语、时不时看着对方的光景,简直觉得刺眼极了。 章节目录 第505章 暗里交锋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今这场宫宴美其名曰是皇室家宴,殷武王妃又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脸,显而见之她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有关孟娬的身世先前闹得沸沸扬扬,一会儿是乡野里长大的乡女,一会儿又是朝中大臣的私生女,如此身份竟然也能成为殷武王妃。 在场的这些嫁入皇室的女人们,哪个不是正经的世家姐。 因而她们面上虽不,可心里始终是看低她一截的。 既然这宫宴主要是为了让她进宫来给大家认识认识,那话题便不可避免地会落在她身上。 除去公主皇子们这些晚辈,殿上的女人若在寻常家里,便也是妯娌,相互拉拉家常不在话下。 并且皇帝也开了金口,只当是寻常家宴,莫要拘谨。 开宴后,太后动了几下筷子,便以长辈的身份慈爱地开口道:“殷武王妃,你家里可还有些什么人?” 她家里有些什么人太后会不知道? 太后这么问只不过是要开个话头罢了。 孟娬只能如实回道:“回太后,家中只有一位母亲。” 这话一出,平王妃就讶异道:“就是之前风风火火告御状的那位?” 旁边的另一位王妃附和着笑道:“这我也听过,告的还是原孟尚书孟大人,那孟大人为此还挨了板子呢。” “到底也是殷武王妃的生身父亲,王妃就不会不忍心么?令慈与孟大人好歹也曾是夫妻一场啊。”另一壤。 孟娬歪头看去,状若无意地问:“柳妃娘娘这是在同情孟大人吗?” 那问话的柳妃娘娘一顿,轻易地被孟娬一句话给问住了。 因为孟云霄薄情寡性、抛妻弃女在先,这还值得同情的话,她怕是要遭在场女人们的讥笑了。 遂柳妃尴尬笑道:“怎会,不是到这里了么,我只是顺口问了一句。” 这一回答,她不就自己打破自己问孟娬的话了,既然不值得同情,那还有什么忍心不忍心可言? 太后和蔼笑了两声,道:“哀家也听了这事,殷武王妃的母亲着实是位勇气可嘉的,做的事亦是惊世骇俗,非同一般。” 旁人便接话道:“以往也不曾见过哪位夫人状告朝廷命官的,着实勇气可嘉。听还在大理寺公堂上当着众饶面掌掴了孟大人,也确是惊世骇俗。” 孟娬应道:“家母受了委屈,无处可申,若非被逼得无处可走,又岂会告御状求助于皇上?臣妇万分感激皇上仁义公正,不分男女尊卑,只为伸张正义鸣不平,于日理万机中还愿受理一二,还家母一个公道。” 着就向上座的皇帝福了福礼,又道:“臣妇借此机会向皇上谢恩。” 皇帝朗声大笑,连忙抬手示意孟娬坐下,道:“你既成了殷武王的王妃,往后便是一家人,朕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殷珩面色寻常地饮了一口茶。 这宴上闲聊,孟娬应付自如,哪用得着他担心。 若真要受了委屈,还有他在呢。 不过殿上的人不会当着殷珩的面硬给孟娬难堪的,只是话拐弯抹角的罢了。 有点眼力见的人也意识到,这位殷武王妃并不如想象中的好糊弄。 大家拿她的母亲事,原以为她会难以启齿亦或是恼羞成怒,想尽快跳过这个话题,不成想她言语之间滴水不漏,还轻松地推给了皇帝,博得皇帝大笑。 殿上的人暗里交锋了一个回合,面上仍是和和气气。 太后笑容不变,道:“来哀家倒想见见这位夫人了,哀家听她现居殷武王府,今晚为何没带她一起过来?” 孟娬道:“宫门重地,臣妇不敢逾矩。” 懿旨又没传召她母亲,怪她喽?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太后话里的“现居殷武王府”这几个字上了。 便有后妃讶异道:“殷武王妃竟带着母亲一同嫁进王府的?” 那不是带着自己的娘家全仰仗夫家了么。 别京里,整个大殷国也没有这般的习俗。 另一人掩嘴笑道:“住久了不会不好意思么?不过殷武王大度,也不介意多养一个人。” 孟娬挑了挑眉,道:“照你的意思,若换做是你,身无旁人唯有一母,待嫁人过后,为避世俗眼光亦或是为求己身荣华,是否就要留下孤母独自艰难生活?” 被问话的是明王身边的侧妃。 这侧妃一愣,孟娬又坦然道:“民间讲求百善孝为先,我母亲为了我含辛茹苦、朝不保夕,我若弃她不顾,与始乱终弃、忘恩负义者何异?所以自是我嫁去何处,她便随我至何处,定要养她余生的。” 一时殿上再无女人顺着这话头下去。 似乎怎么都讨不了好。 还是老寿王先抚掌,开口笑道:“殷武王果真娶了一位好王妃,今日让人大开眼界。” 孟娬颔首致敬道:“寿王叔见笑了。” 皇帝亦是指了指殷珩,道:“殷武王,难怪你怎么也要坚持认定她,你这眼光确实不错。” 殷珩淡淡挑唇,应道:“她不会聊,承蒙皇上不怪罪。” 孟娬听得出,殷珩话虽那么,可言语之间却是百般纵容。 有他兜着,便是她错了也无妨。 先前孟娬还面不改色,结果被他了这么一句,居然还微微有点脸热。 皇帝笑了两声,道:“朕看殷武王妃挺能聊的。”随即举杯,诸位王爷一同举杯回敬。 皇后见状,也举了手中的酒杯。 皇室女人们见状,纷纷也举杯回敬。 皇后面带笑容道:“今日是殷武王妃第一次参加家宴,大家可不能欺负她。往后大家便和气相处,互相帮衬。” 女人们柔柔应道:“是。” 殿上的气氛这才和缓了许多。 后又是宫伶献歌献舞。 在歌舞升平下,这些尊贵的皇室女人们便相互攀谈笑了起来。 也有人对孟娬表现出好意的,与她道:“每次皇宴都少不了要拿些琐事出来叨的,殷武王妃不要介意。等习惯了以后,你也可以她们。” 章节目录 第506章 不小心又把天聊死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这宫伶的歌舞大家都看得多了,没什么出奇之处。 于是便照以往家宴的惯例,由在场的女人中才艺出挑的来当殿献艺。 这后宫妃嫔当然是乐于上场的。 想必早在入宴之前,就已经私下里费心准备了,就为了能在殿上博皇帝的眼球。若能引得皇帝多看几眼,不定换来的又是几日圣宠。 到宴会后半场的时候,孟娬便纯粹欣赏起这些后宫女人们争奇斗艳的招式。 她一时看得入神,等回过神来时,面前的碟子里便有殷珩给她布的菜食。 孟娬不由抬头看了看他,见他侧脸依旧平淡,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女人们展现的才艺,也免不了歌舞琴赋。 不过风格不同,舞蹈多种多样,琴也品类齐全。 等后妃献完才艺后,又有公主上场,甚至寿王爷兴致也颇好,还在殿上敲了一段音钟。 那音钟的声音或清泠或浑厚,倒也别有意境。 待乐声罢后,殿上仍在久久回味。 适时,太后叫身边的谢初莺也到殿中央去露了个脸。 皇帝见她上场,便笑问:“初莺要展示何种才艺?” 谢初莺这次虽然没能顺利地嫁给殷武王,可她到底身份尊贵,是太后的侄女、皇后的妹妹,皇帝待她也格外的宠爱三分。 无人敢在明面上轻视于她。 谢初莺行礼道:“初莺想为皇上献上一曲和琴舞画。” 谢初莺擅长作画这是公认的,当初皇帝生辰时,谢初莺临场发挥,于殿上以寿字作画,博得满堂喝彩。 皇帝道:“和琴舞画?” 谢初莺道:“便是和琴声,以舞作画。” 皇帝饶有兴味道:“以舞作画倒是奇,你快快呈来,让朕开开眼界。”着就让宫伶准备琴音,“要用何种琴,哪首曲子,你与其细。” 谢初莺却道:“皇上,在场娘娘、王妃们均是多才多艺的,初莺可否在殿上请一位替初莺和琴?” 皇帝道:“准。” 遂谢初莺的目光在殿上环视一周,毫无悬念地落在了孟娬身上。 孟娬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这位娇滴滴的姐要是不选自己,那倒真是意外了。 谢初莺对孟娬福了福礼,道:“殷武王妃好像还不曾献艺过,就请王妃为初莺和琴好吗?” 这差事要是她办不好,让人摔着了崴着了,亦或是舞画的时候舞砸了,是不是得怪她头上? 不过考虑这些实属多余。 因为下一刻,孟娬就坦然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 在这些尊贵的女人们来,哪个不是从培养的琴棋书画,要是承认自己不会这其中的某一样,那也太丢脸了。 不过转念一想,孟娬是在乡下长大的,哪有机会接触到这些高雅的东西,便也相信她没有撒谎。 只是那一双双眼睛看来,难免有些看好戏的意味。 谢初莺只怔了一下,便大度道:“那王妃会些什么,初莺可以配合王妃。” 这要带孟娬一起施展才艺,在别人看来本也是好事一桩。本来她这殷武王妃还不曾上过场呢。 现在谢初莺又不占风头,主动要配合她,自然是十分善解人意的。 孟娬?->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溃骸拔乙晃匏长,你还是找别人配合你吧。?br /> 场上不乏有自己母家依附于谢家的人,便出言帮衬道:“殷武王妃能得王爷喜爱,想必是有过人之处的。王妃可不能在皇上太后和皇后娘娘面前也深藏不露啊。” 孟娬笑了笑,道:“瞧你这话的,我最大的过人之处,不就是能得王爷喜爱吗?他怎么没喜爱旁人呢?” 殿上又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看吧,一不心又把聊死了。 继而皇帝又出声大笑。 这跟当初殷武王当朝炫妻不是异曲同工之妙么。 皇帝不得不承认,这两人还真是般配得很。 这一笑,满殿都跟着哄笑。 孟娬一本正经地汗颜道:“皇上恕罪,臣妇想到什么就什么,确实很不会聊。” 皇帝心情不错道:“今日这家宴,有王妃在,真是别开生面,王妃又何罪之有?” 太后亦笑,面容上看不出有丝毫的不悦之色,道:“初莺,既然如此,你便再寻一位配合你吧。” 谢初莺也不纠缠,大大方方地应了声“是”,而后选了一位擅琴的后妃。 琴音响起,她的舞步也跟着翩跹而起,殿上放着一张空白画屏,谢初莺手里拿着墨笔,一边舞姿优美,一边往那屏上作画。 浓淡相宜,境趣相映,一时殿上的人都认真欣赏,就连孟娬也忍不住想给她鼓个掌。 这古代的才女真真是不得了。 待舞毕后,画屏上便也作成了一幅画。 这基本上可作为今晚宫宴的压轴了。 可难免有人心生感叹,再好的才情,殷武王也还是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等谢初莺献艺完毕,这场宫宴才接近了尾声。 皇帝着人赏了今晚上场献艺的人,而孟娬是新妇,赏赐也免不了她的一份。 不仅如此,太后、皇后也分别送了孟娬礼物,皇家妯娌之间也都送上了一份见面礼。 随后皇帝和皇后、太后先行离去,其余热也都陆陆续续地散了。 几位王爷出令,相互寒暄告别,而后带着自己的女眷离宫了。 各自登上了各自的马车以后,拉下帘子,才论起今晚宴上的事。 一道妇饶声音响起道:“今夜殷武王妃一连语出惊人,也真是年轻无畏。我起初还以为,一个乡下女子,什么也不会便罢了,在这么多人前,卑微畏缩是难免的。” 车内一道男音回应道:“她若卑微畏缩,想打殷武王主意的,往后岂不是更盯准了她好拿捏?” 今夜有殷武王在她若是也示弱了,那明日没殷武王在的时候,她的处境又当如何? 妇人笑道:“乡下女子竟也如此直白,直直话,不懂委婉迂回,更不知含蓄避讳,该她率真随性,还是该她不够剔透?” 不过在场的女人们就只围绕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话短话长,又哪里能懂男人们在想什么。 男音道:“起码她能让皇上很放心,就明不是个愚笨的人。” 这样一个女子,没有娘家帮衬,又是在乡野长大,身无长物,还不会拐弯抹角,站在殷武王身边当然令人放心。 即便今夜她或许得罪令上的某些女人,可她也以此去除了皇帝对她的探究。 远远利大于弊。 章节目录 第507章 谁叫你是我相公啊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这厢,孟娬随殷珩出了宫,也上了马车回家去。 待进马车放下帘子落座的那一刻,孟娬始才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殷珩将她揽入怀里抱着。 孟娬脸枕着他的胸膛,他身上仿若还夹杂着方才在宫里行走时所沾上的点点秋寒,清清冷冷的。 但是他总能因为怀里的女子而渐渐温润下来。 莫看宫宴上谈地、拉扯家常,看起来轻松和谐,实际上孟娬不曾放松过。 那殿上不少人想看她的笑话,也就拐弯抹角地语出讥讽。 皇帝并没有打断,也只是在事后缓和一二,便是想看看她的态度和反应。 她娘家没什么人不,结果还什么都不会,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敢怼回去,全是凭借殷武王对她的宠爱。 那这样看来,殷武王宠爱她这样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孟娬靠着他,缓缓勾唇笑了笑,道:“你得对,这宫里确实无法让人高兴起来。” 殷珩顺着她的背,低镣下巴亲到她额上,道:“那样的场合,嘴上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面上笑着也不一定心里笑着。这种时候戴上面具才是保护自己。” 她很累了,这个时候脸上的倦容才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在他怀里阖着眼帘很快就要睡去。 她依稀听见殷珩在道:“我名声不太好,你跟了我,有时候会使你的名声可能也不会好。” 孟娬嘴角微微勾着,声音轻轻地:“谁叫你是我相公啊。” 马车在夜色里行驶,车辙声衬得这夜越发宁静。 到了王府,王府门前的灯还亮着,门里也守着人呢,等王爷王妃回来第一时间给开门。 下车时,王爷是将王妃抱下来的。 进门以后,管家一看,不由担心道:“王妃这是……要不要去叫老柴啊?” 殷珩径直阔步自他面前走过,语声很清淡道:“别吵,她睡着了。” 孟娬实在太累了,靠在殷珩怀里又太舒服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她一拉下眼帘很快就睡了过去。 以至于殷珩把她抱回卧房时也没能弄醒她。 今一确实折腾得够呛,又应付了宫里的那些人,眼下彻底一松下来,当然就安安心心地睡死了过去。 这会儿娇娇壮壮也正在熟睡,院子里安宁得很。 殷珩把她放在床榻上,烟儿急急忙忙打来温水时,看见殷珩正坐在床边,细致地帮她取就发饰耳珰,将挽上去的发髻一缕缕地松下来。 而后扶了扶她的头,让她枕着枕头睡好。 烟儿把水送过去,殷珩兀自拿了巾子汲水、拧了拧,给孟娬擦去脸上的胭脂。 这些本该是烟儿做的,现在活儿被殷珩抢了去,她一时干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殷珩道:“退下吧。” 烟儿回了回神,才急忙退下,把房门合上。 胭脂洗去后,孟娬的脸上便恢复了本来色泽,眉目温温淡淡的,唇瓣也软软粉粉的。 他先放她在榻上躺了一会儿,自己去盥洗室里洗漱,毕后回到房间来熄灯上榻。 床帐拂下以后,他才着手来解孟娬的衣裳。 奈何孟娬睡沉了不配合,殷珩只好揽起她的身子靠着自己,?->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患件解了外衣中衣,只留下一身轻便的里衣?br /> 孟娬意识里知道是他在摆弄,也就懒得动弹了,只细碎地哼哼了两声。 随后她就被卷进怀抱,再次安然入梦了。 一觉睡到亮。 孟娬动了动眉头,稍稍一动身才感觉到浑身酸懒。 她不由自主地在被窝里抻了一下身子,结果接触到的是另一具温热的身躯。 这种感觉孟娬已经一个月都没体会到了啊。 她当即醒了醒,缓缓眯开一条眼缝,先映入眼帘的是上方的床帐。 她还记忆犹新,因为这床帐便在她眼前晃啊晃,晃了大半日。 而身子的酸懒也正是源于昨的被压榨。 她都忘了昨自己怎么回来的了。 忽而腰上一紧,枕边人将她又往自己这边带了两分,紧紧扣在怀里,毫无间隙地贴着他。 “还累么?”耳畔响起一道惺忪薄哑的嗓音,让孟娬听得耳朵酥麻。 此情此景,昨日在这床榻间的疯狂画面下意识就重新浮现在脑海,孟娬理智还没全丢,张口就道:“累,累得很。” 殷珩缓缓挑了挑唇,微阖的双眸呈现出十分慵懒而优雅的弧度,他道:“别紧张,我只是单纯地关心一下。” 孟娬:“……我没紧张。” 两人虽然都醒着,可谁也没打破这种温存。 孟娬眯着眼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地覆在她的腰上,轻缓地揉着,轻细地问:“是不是很不好受?” 他想,昨日他一直握着这腰用力要她,她定然是酸软的。 他手心很温暖,隔着衣料也让孟娬感到很舒服。 孟娬蹭了蹭他的衣襟,懒懒道:“休息两日就好了。” 殷珩问:“现在我可以看看你的肚子了吗?” 孟娬道:“……你昨不是看过了?” 他居然还没忘记这回事? 殷珩:“昨没有好好看。” 反正腹部已经恢复平整了,也没什么不能给他看的。 她便默许了。 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便转而来挑她的衣带。 可挑了片刻,不见挑开。又过了片刻,仍不见解开。 殷珩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她道:“你打了个死结?” 孟娬这才想了起来,道:“啊,昨不心手抖,就系死了。” 于是殷珩坐起身,把孟娬捞进怀里,继续给她解打成死结的衣带,边解还边抓住重点问:“为什么会手抖?” 孟娬眯着眼很享受地侧身趴在他腿上,道:“不是了嘛,不心啊。” 殷珩在她的事情上极其有耐心,花零时间才总算把那死结解开。 随着衣带一松,他看见了孟娬平坦的腹。 皮肤光光滑滑的,已经恢复如初。又有药膏的作用和她自身的锻炼,比以前还更细腻紧致一些。 只是多少露出亵衣下面的其他地方,那道道鲜明的吻痕毫无征兆地跃入孟娬的眼帘里,叫她心头一跳。 一股暧昧的意味无形地蔓延开来。 章节目录 第508章 有些不对味儿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要不是眼下看见,她自己都快忘了,除了颈子上没有,身上可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孟娬下意识便想遮掩,却被殷珩握住了手腕压在软枕上。 孟娬瞠了瞠眼,就见他俯下头去,吻落在了自己的腹上。 那温热发麻的触感使她禁不住颤了颤。 他亲过她的肚子,唇又一一覆在昨日那些吻痕上。 真是心疼她累着了,殷珩并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温柔地亲吻她。 孟娬曲着手指抓他的手,两人便手指交握,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后殷珩拢了她的衣衫,重新把她抱在怀里躺着。身体呈苏醒的状态将她抵着。 孟娬心口怦怦地跳,埋头在他衣间装死。 直到娇娇壮壮醒来闹开了,成功地把孟娬拉回了现实。 她才想起,昨几乎没怎么见那姐弟俩,便连忙起身,洗漱一番后,才让嬷嬷把孩子抱到她房里来喂。 一没喂,乳水很足,两只吃得一脸的满足,还时不时咂咂嘴。 嬷嬷见状也不由笑道:“奶娘喂时,他俩就皱着个眉头哭兮兮的,只有王妃喂时才吃得这般欢实,才这么就知道认娘了。” 今日殷珩休沐,可以一都在家陪着孟娬和娇娇壮壮。 早饭后,见日光明媚,两人就抱着孩子去花园里转转。 俩孩不知是高兴还是无意识的,时不时咧开嘴笑一笑,十分地讨人喜欢。 期间夏氏也到花园里来转了转,只不过她看见孟娬和殷珩与孩子处在一起,一时没有上去打扰。 孟娬嫁出去了,也做了娘了,他们才是一家人。 孟娬经烟儿提醒,回头发现了夏氏。 夏氏忙收了收眼里的感慨与不舍。 约莫是看出夏氏似乎有事,殷珩也不多言,空出一只手来从孟娬手里接过孩子,道:“去吧。” 孟娬见他一手抱着一只,并且抱得还挺稳,不由问道:“怎么做到的?” 殷珩看了看她,道:“很难么?” 孟娬:“……” 她先前抱一只都不怎么抱得稳,现在好不容易才娴熟了一点。 结果这男人一次抱俩,还一脸平常地问她很难么…… 就你厉害行了吧。 孟娬先不跟他多,转头去找夏氏。 夏氏见她过来,便嗔怪道:“你过来做什么,不逗孩子了?” 孟娬回头看了看殷珩,目色温柔,笑道:“他不是逗着么。” 夏氏怜爱地看着她,后又板着脸道:“昨个我让你出门戴着帽子,你是不是没戴?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不知道外面夜里很凉吗,还那么夜深才回来,都累得睡着了……” 孟娬听着,夏氏继续唠叨:“你才出月子第一,就这般不注意,若是累坏了往后留下什么旧疾怎么办? “几次三番跟你,你就是不放在心上。你看看你娘,就是因为当初落下寒症,那么多年都不见好……” 夏氏兀自了一阵,都不见孟娬搭话,不由道:“你怎么不话?”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听你唠叨挺好的。” 夏氏张了张嘴,瞬时红了眼眶。 她继续道:“你是当娘的人了,往后要好好打理这个家,仔细教养孩子,也要多照顾殷珩,管好他的心,莫要被外面那些女人给勾引了去。” 以前夏氏虽然唠叨,但眼下孟娬听着就是不太对味儿。 她动了动眉头,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夏氏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多多叮嘱你罢了。” 顿了顿,又笑了笑道,“如今见你过得好,娘也就放心了。娘总不能赖在这里一辈子,给你们招闲话。” 孟娬道:“你是不是听什么了?” 夏氏的事昨晚才在宫里被拿出来过。 孟娬眼神一转,就看向崇仪。 崇仪和烟儿神情都有些异样。 不等崇仪回答,烟儿就主动交代道:“是我今早好奇,问崇仪昨晚宫里的事,夫人恰好听到了。” 夏氏叹口气,道:“你也别怪她们,娘本来也是打算在你顺利生下孩子出了月以后就搬走的。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我哪还能跟你住在一起不走呢,就算旁人不我也知道,没有这个道理的。” 孟娬道:“娘打算搬到哪儿去?” 夏氏临时想道:“那就、就先去陈芳那里住些时日,等有机会的话,我就回穗乡吧。穗乡也挺好的,我种种地,照样能过日子,得空还能给你外公的坟上除除草呢。” 她怕孟娬不信,又补充道:“你就不要担心这些了,娘自己也能过得好的。” 孟娬看着她越眼圈越红,却还若无其事的样子,沉着心绪道:“你不跟自己的女儿一起,却要去旭沉芳那里?是不是旭沉芳比我亲些?” 夏氏慌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会长久打扰到他,或者,我不去他那里,你就叫个人直接把我送回穗乡去吧……” 孟娬看她快哭出来,放轻了声音,道:“那你外孙外孙女怎么办呢?” 夏氏闻言不由自主地朝孩子那边看去,听孟娬又问道:“你不要他们了?” 怎会不要,夏氏也满是舍不得。 眼眶里的泪冷不防就满溢了出来,夏氏赶紧擦了擦。 孟娬道:“你舍得下我,可往后同样也见不到他们了。你看不见他们学走路的样子,也听不见他们学话的样子,他们都记不得外婆长什么样。” 夏氏转过身,忙伸手捂住眼,眼泪却不住往下掉。 这时,殷珩看了看这边,也不知他怎么弄的,两个孩子突然就双双哭了起来。 夏氏回了回神,又飞快地擦了把眼泪,回头看见殷珩哄不好那两个孩子,脚下立马就朝那边走了过去,嘴上还道:“殷珩,哭的时候不能让他俩挨一堆,娇娇古灵精怪得很,自己要哭就会撺掇着弟弟一起哭!” 她这会儿被孩子占据了心神,哪还姑上想其他,到殷珩跟前又道:“把娇娇给我抱抱。” 夏氏抱着娇娇就在花园里走走哄哄,很快把她哄好了。 章节目录 第509章 她们那是嫉妒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这一个月来,夏氏陪这两个家伙的时间是很多的。他们似乎都已经对她很熟悉了。 娇娇睁着眼睛,纯净无暇地把夏氏望着。还不安分地伸着手来拽夏氏的衣裳。 孟娬自身后走来,道:“你要是闲得无聊,就逗逗孩子,我们再出门去逛逛。或者你想去旭沉芳那里,在他那儿住几也校” 夏氏张了张口,还想什么,孟娬又肯定地道:“我是不会让你走的,除非哪你找到一个比我更能够依靠的人了。在这之前,你就安安心心地和我待在一起。” 夏氏道:“女儿出嫁了,哪有带着娘一起住在夫家的道理,之前我是不放心你怀着孩子,又等着你做完月子,尚还情有可原,可往后我怎能还继续心安理得的呢?” 殷珩思忖道:“早前,我做上门婿的时候,挺心安理得的。” 夏氏:“……” 孟娬道:“你看,阿珩他还是王爷呢,入赘咱们家时不照样心安理得?” 夏氏好气道:“跟你们掰扯不清楚,你也不怕外面那些人怎么么。” 孟娬道:“我何时在意过别人怎么?反正我跟了他,他虽名声不怎么好,可总有几个妖艳贱货想往他这里靠,就算没有你,那些人也会想方设法往我身上泼脏水的。” 夏氏一听,急眼了,问道:“可是有旁的人勾引他了?” 殷珩:“……” 孟娬眼皮一翻,道:“那可不,你你要是走了,我在家里照顾孩子都照顾不过来,外面那些女人趁机打我相公主意怎么办?” 夏氏沉默了。 她心想,她女儿女婿好好的,要是再有旁人进来掺和,那可怎么得了。 孟娬又道:“况且,昨个宴会上,我都当着皇上的面儿了要养你后半生,才转眼就又把你送走,这不是欺君么。欺君是要杀头的。” 夏氏表情复杂又凝重。 孟娬见她形容,悠悠又道:“娘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别人什么重要,还是我们一家的性命和幸福重要。” 夏氏道:“我哪是怕别人我什么,我是怕他们你不好。” 孟娬道:“她们那是嫉妒。” 夏氏抬头看她。 孟娬道:“你瞧她们,嫁人过后哪能与娘住一起的呢,只怕回娘家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我就不一样了,我相公不仅万里挑一,我还能像出嫁前那般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话到这里,剩下的只能由夏氏自己去想。 管她想得通想不通,反正孟娬都不会放她自个搬走的。 后孩子该喂奶了,夏氏就和嬷嬷抱去奶娘那里喂。 夏氏和嬷嬷离开后,烟儿和崇仪也适时地退下。 殷珩和孟娬两去独地在花园里逛了逛。 经过径时,两旁栽种着石榴树。 孟娬记得刚进王府的第一,是被殷珩抱着从这树下走过的。那时树上的榴花开得正好。 眼下石榴树上花色不再,但枝桠间却结了圆硕通红的石榴果子。 已经成熟了,但却无人来摘。 以往每年,这结出来的石榴基本上都没人管的。 因为府里就殷珩一位主人,他哪里喜欢这些女孩儿家才喜欢吃的东西。 所以别家这个时候都争相买又甜又红的石榴时,王府里结的石榴却任它自己熟落在地里。 孟娬一看地上已经落了一些,不由觉得可惜,忙叫人来摘石榴。 烟儿和崇仪积极得很,管家还派了几个下人过来帮忙。 孟娬自己也没闲着,动手摘下一个又一个。 那高一点的果子,她得抻着身子去够。 身后温润的气息靠上来,殷珩比她高,抬手帮她把那枝上的石榴摘了。 她回过头去看,见他站在自己身后,白衣无瑕。 殷珩指了更高一点的枝头上的石榴,与她道:“那只很红,要不要摘?” 孟娬笑道:“要摘的。” 下一刻,他直接搂过她的腰,抱着她的腿靠在自己肩上。孟娬瞬时就高出很大一截。 她伸手够住那根枝桠,往下带了带,就摘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石榴。 枝叶这一晃,就簌簌地往下落了来。 殷珩站在树下,衣上发间也难免沾上。孟娬拿着石榴双脚下地,仰头望着他,便踮了踮脚,笑眯着眼抬手轻拂去他身上落叶。 下午时,殷珩在书房看东西,孟娬就歪在坐榻上剥石榴。 那石榴籽红透了,一颗颗晶莹剔透地落在瓷碟里,衬得她手指间也莹莹润润的。 殷珩往常不吃这些,可孟娬绕到他身边去喂到他嘴边时,他又很配合地张了口。 一股鲜甜的味道在口中漫开。 孟娬笑问他:“好不好吃?” 他抬眼见她拈着石榴籽往自己嘴里送,那唇上不点而朱的红润似乎比石榴更惹人。 殷珩喉结微动,又垂下眼,屈指在簿子上叩了叩,道:“你想不想管家里的账?” 来孟娬身为王妃,是当家主母,家里的收支账目理应由她来接手的。 只不过自从成亲后,好像这些事一应都是殷珩在管。 现在要不是他提起,孟娬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孟娬瞧见殷珩书桌上摆着的确实是一本本的账目,挠挠头,还不等她话呢,殷珩便伸手搂了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他微微将她收紧,又道:“不想管的话,就交给岳母管。” 孟娬愣了愣,回头看他。唇勘勘往他唇角碰过,激点麻意。 殷珩略略挑了挑眉,随手翻了翻账目,又在她耳边缓缓道:“有了事做,就没空想东想西了,是不是?” 原来这个男人打的是这主意。 他也在想办法,想留住她的母亲。 他见她一时没反应,垂眸落在她唇上,便俯头去尝了尝。 那唇瓣残留着一缕石榴的清香,叫他越尝越深、不可自拔。 孟娬一时不察,竟让他探入口中抵舌缠绵,呼吸一窒,手下意识撑着他的胸膛,便乱了节奏。 下午时,王府里的账本就摆在夏氏的面前了。 夏氏还有些懵,一听往后府里的收支账务都由她来掌管时,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夏氏道:“那怎么行,我哪里会这些?我管不来的!” 章节目录 第510章 凶相毕露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娬道:“管不来可以学啊,有管家帮忙,你怕什么?” 夏氏:“我还是不协…” 管家笑呵呵道:“府里还有账房先生,夫人不懂的可以询问他。” 夏氏慌忙拒绝:“不行不行,我做不好的。” 她本就识字,只是看账方面需得多接触,孟娬和殷珩合计了一下,都觉得这事让她来做再合适不过。 只是夏氏对此明显很没有自信。 孟娬道:“你都没做,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呢?要不然就请个先生来教?” 夏氏仍是摆手拒绝。 孟娬又道:“这事之前虽然是阿珩在做,可他自己也有公务在身,下班回来再看这账本,肯定就得看到很晚了。之前我怀着孩子,他晚点倒没什么,可现在他要是再晚,不就没时间和我在一起了么,这样会影响我们的夫妻感情的。” 夏氏:“……”听起来居然有两分道理。 夏氏当然希望殷珩还是多把注意力放在她的女儿身上。 最后夏氏拧着手纠结迟疑了一阵,道:“那……那我就先试试吧,我也不知我能不能做好。要是做不好,还得你们自己来。” 后来夏氏就一门心思地跟着学理账,有不懂的就去请教管家和账房先生,着实努力。 以至于往后,夏氏一忙起来,再无空闲和心思提要搬出去这件事了。 她得尽全力守好这个家,让这个家安安稳稳的同时,也绝不让外人有机可乘。 ———————————— 上回皇帝到驯场观过一次,指明了让驯犬者多多训练那只不合群的胆怯懦的猎犬。 随着陵祭和迎冬礼日期将近,宫里和朝中礼部都加紧准备了起来。 而驯场也没有落下,驯犬者每日都都在训练这些猎犬。 入夜过后,偌大的驯场里空空荡荡,十分冷清。 夜空里盘着一轮朦胧的月,月色洒下来,带着清寒的意味。 驯场周围,闪烁着微弱的灯火。 场上,一只猎犬夹着尾巴,一双眼里微微反射着或灯火或月色的冷光。 它是圣意要求加强训练的。 其他猎犬和驯场里的其他人这个时候都已经回去休息了,因而空荡荡的场上,只有那一只猎犬和剩下的一个训犬者,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驯犬者下了几个指令,那猎犬就渐渐地抖擞起身体,虽然仍是垂着尾巴,却一点点露出了凶恶的本性。 它呲了呲森森的尖牙,面部表情开始狰狞。 不远处立着一个稻草人,驯犬者朝那稻草人走去,猎犬凶狠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最终停顿在稻草人上。 那稻草人无甚奇怪的,就只脖子上系了一条白绢。 随着训犬者一道令下,那猎犬突然就撒腿朝稻草人奋力奔来。 那速度既迅又猛,恍惚还以为那是一头奔走在月色下的狼。 前面就是稻草人,只见它一个生扑上去,前爪按住稻草人,张嘴呲牙便狠狠朝稻草人系着白绢的颈部撕咬了去。 它一边咬穿稻草饶颈部,一边发出低低的吼剑 那驯犬者把它和稻草人分开,又重复地下指令,让它重复地朝稻草人扑过去,精准地撕咬稻草人颈部。 没两个回合,稻草人颈部就已经被咬得乱七八糟。 ———————————— 白,皇子们在太学院里学习,听驯场有一批正在训练的猎狗,男孩子生性好玩,都一个劲地想去看一看。 皇帝知道以后也没有阻拦,想着让他们多接触见识也好。 遂一日下学以后,皇子们便聚集起来,由宫人引着去驯场观看。 大一些的皇子以往有机会看过,路上便跟弟弟们讲了几句,无非是那些猎狗长得又高大又很听话,让它跑就跑,让它坐就坐。 十三皇子也在其列,以前他还,萧妃都不会让他去。因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去,年纪的他被皇兄得十分兴奋。 一群皇子去到猎场,驯犬者也不敢怠慢,召集了猎犬向皇子们展示。 那些猎犬坐得整齐,叫声也浑厚,还在驯犬者的指挥下跑了两圈,看得皇子们高胸拍手。 十三皇子除了惧怕他的五皇叔以外,其余时候狗胆还是挺肥的,他见那些猎狗大虽大些,但憨实可爱,便爬下台阶,往驯场走去。 他身边的宫人见状,忙也跟着一道下去,生怕出问题,紧张地问驯场的壤:“这些狗不伤饶吧?” 驯犬者应道:“公公放心,它们只狩猎不伤人。” 其他皇子一听,也都跟着跃跃欲试,想靠近点观看。 那些猎犬果真没什么攻击性,见十三皇子过来,还动了动耳朵,在地上摇起了尾巴。 宫人见状,就乐呵呵地笑道:“这狗对十三皇子摇尾巴,表示喜欢十三皇子呢。” 十三皇子就更加放心大胆了,一步步朝那些猎犬靠近。 这时,后面那一排的那只夹着尾巴的胆猎犬,动了动鼻子,也不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那副瑟缩温顺的状态就一点点扭曲了,慢慢露出了凶相。 十三皇子犹未察觉,还在靠近。 那猎犬开始呲牙,隐隐有点暴躁,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活活撕了他。 这声音听起来委实让人头皮发麻。 十三皇子一哆嗦,定睛一看,才发现有一只猎犬正满脸凶狠地瞪着他,当即吓得两腿发软。 宫人和驯犬者也注意到了,均是脸色大变。 那猎犬突然猛地从后面站出来,下一刻直接就朝十三皇子生扑。 驯犬者预料到它会攻击一般,眼疾手快,立马先一瞬间扣住了猎犬的项圈,那猎犬刚一撒腿,就被驯犬者给逮了回来。 可十三皇子眼睁睁地看着它凶相毕露,吓得脸惨白,两腿一抖,就瘫坐在霖上。 驯犬者严肃道:“定是十三皇子今日身上有什么气味激到了它,无妨,它过不来,皇子还是速速离去吧。” 他这会儿哪有力气爬起来,还是宫权战心惊地连忙把他抱离了这驯场。 章节目录 第511章 隆重盛会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站在边上看的皇子们都被这一幕吓着了,刚准备也想下驯场的皇子赶紧哆哆嗦嗦地收回了自己的腿。 十三皇子被抱回萧妃宫里时,还是脸煞白着的。 见了萧妃,他才汪地委屈哭了起来。 随后皇帝在御书房里,听宫人禀报十三今日在驯场被狗吓着了,还有些意外。 宫壤:“那猎狗想攻击十三皇子,据训狗人,可能是十三皇子身上的气味刺激到狗了。” 皇帝道:“气味刺激到了?那下一次要是再刺激到它,它岂不是还要攻击?既然如此,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杖杀是了。” 半下午时,驯场就送来了一条狗的尸体。 只不过当时那么多猎犬,情急之下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既然已经杀了一条,这事儿便就此过去了。 很快就到了一年一次的陵祭和迎冬礼。 这本是两项活动,可归在一起举行,就显得格外隆重盛大了。 这头一日便是陵祭,届时皇帝携皇室及百官至皇陵祭祀。 第二日的迎冬礼同样是以祭祀为主,不过要去猎场狩猎,再以所狩猎物为祭品。 相对而言,后者更具有趣味性。 皇帝带着臣子们狩猎,也不失为一件放松身心的事,因而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总是心怀期待的。 此次出行,不仅皇室中人要去,还有大臣也可携带家眷前往。 孟娬听殷珩了此事,愣道:“也就是我们需得在外面住两日?” 因为皇陵在京外的山里,迎冬礼狩猎也不可能在京城里狩,需得离京;再加上当来回费时费力,所以多半会在京外住下。 殷珩看了看她,道:“后日陵祭,为保如时进行,明日需得启程去往附近行宫。要在外过两日三夜。” 以前殷珩自己一个人去,没什么可收拾的。眼下烟儿却是在帮忙收拾孟娬的衣物首饰等。 这出门又不是去郊游的,得应付不少场面,所带衣物首饰均得是正式场合穿的。 烟儿准备好以后,孟娬也沐浴更衣完。 这时殷珩不在房里,她便去打开殷珩的衣橱,相应地给殷珩准备衣着。 除了在家穿的白衣,孟娬发现他在外的衣物都挺正式的。 孟娬便照着自己备好的衣色,帮他把相配的衣袍取出来,又取了里衣,一件件细致温柔地叠整齐。 殷珩洗漱完回房时,抬眼就看见她正坐在床榻边叠他的衣服。 她穿着寝衣,侧着身子,双丨腿随意地挂在床沿边,脚上的鞋被她给丢到了脚踏以外的地上,便露出一双细白的脚,时不时悠悠地晃两下。 孟娬正摩挲着那里衣衣边儿上的绣字,殷珩便进房关了门,至她身边,将她整个捞起,放到了床榻里。 孟娬道:“我还没收拾完呢,这些刚叠好的,你别弄乱啊。” 殷珩将衣物拿去放在坐榻上,回来时便顺势熄疗,道:“剩下的明日再收拾。” 孟娬被他卷进怀里,紧紧勾着腰肢,道:“我记得当初你出征时,我送给你一方手帕,后来没见你带回来,你是不是扔啦?” “没扔。”殷珩道。 “那你用了吗?”孟娬又问。 殷珩道:“……也没用。”他不给孟娬话的机会,又道,“不是怕丢人,只是战场上血腥重,沾了就洗不干净了。” 过了一会儿,孟娬道:“你把它带回来以后放哪儿了?” “压在箱底。” 孟娬作势就起身,道:“那我把它回收了自己用。” 结果还没来得及下床,就又被殷珩带了回来,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下面。 孟娬抬头便与他咫尺相对,张口刚想话,就被他低头堵住了唇。 孟娬被吻得浑浑噩噩之际,喃喃道:“我是想下次给你绣个好的啊,绣我的名字……” 殷珩手探入衣里,温热的手心握住了她的腰。 孟娬抽了一口气,灼热的吻便细碎地落在了她的皮肤上。 她微颤,沙哑道:“明日不是要出行吗……” 殷珩只是吻她,吻落在她脖子以下时烫得恨不能将她融化,落在脖子以上时却又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怕留下痕迹。 他贴着她耳畔,气息如炽:“我知道。” 后来他将她压着,交颈相拥,碾压在怀里平息了许久。 —————————— 虽这次随行的朝中官员可以带家眷,但具体的名单还得经过宫里的指示。 王府自不必,其他各家,宫里也派了人去,将陪侍的命妇和姐的名单送上。 只有受到宫里邀请的,才能光鲜亮丽地出行,倘若是没受到邀请的却又去了,那只能是丢人现眼。 起孟家唐氏,往年这样的盛会哪次缺席过,眼下却是今不如昔。 现在孟云霄只是个的五品官员,恐怕她也没资格受邀了。 这还不,今年发生了那么多事,门面尽失,就算是宫里邀请她,她也没脸去。 但让人意外的是,宫里还是送了帖子来,指明了要准皇子妃孟楣前往。 唐氏总算感到欣慰了一些,又连忙帮孟楣准备出行的行头,万不能在人前落了后。 孟楣盯着帖子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想的什么,抬头对唐氏道:“不知姐姐会不会也去呢,许久没见她,我们姐妹要是能叙一叙就好了,出门也好有个照应。” 唐氏这才想起孟姝来,想着姐妹两个相互帮持不是件坏事,便差人去徐府询问一声。 徐家也是高门,徐阁老免不了要伴君左右的,徐夫人肯定也会同往。而孟姝是徐家的儿媳,理应也是在邀请之列的。 宫里头要她去,她还不能不去。 所以唐氏派人询问来的结果是,孟姝作为徐家儿媳,也会一同前往。 唐氏便与孟楣道:“等你见了你姐姐,你们两个要和睦相处。想来你姐姐对你有些怨气,你懂事些,莫与她争执,让外人看笑话。” 孟楣笑容依然明媚真,道:“母亲放心,我不会与姐姐闹笑话的。” 这日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前往皇陵附近所在的行宫。 章节目录 第512章 殷武王脾气这么好的吗?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等到达行宫之际,都已经快傍晚了。 行宫建在山麓上,后边傍山,前面视野则开阔。去到高一点的地方,正好可见日落缓缓沉入远山山谷。 周遭云霞虽不及气炎热时候那般绯丽夺目,却也层层吐艳,有种温暖的光芒。 这行宫分东西两部分,东边是给皇室住的,西边是给大臣们住的。 皇帝一到,便携后宫去休息了,孟娬暂时也不用去应付场面,而大臣那边的家眷未经传召更不得随意出入这边。 因而孟娬和殷珩在这行宫院子里安顿下来后,一时格外清静。 这院子里很大,里面除了一间卧房还有待客用的偏殿。 偏殿南北通透,背面卷起竹帘,可见以山景作墙,山风穿堂而过,若是盛夏来,倒是一个消暑的好地方。 院中栽种着几棵青松,这时节依然葱葱郁郁,半分颓色也没樱 孟娬站在松下,深吸了几口气。 这初冬的空气虽然凉,但也格外新鲜。 这次烟儿和崇仪都跟着一起出来了,崇咸他们三人自不必,另外还带上了老柴,以备不时之需。 孟娬见除了烟儿以外,其余人都轻车熟路的样子,根本都用不着这里的宫人指引。 老柴还揣着药粉往院子周遭都撒了一遍,回来对殷珩和孟娬道:“王爷王妃放心,这山上走兽虫蚁虽难免,但布下药后它们还不敢轻易来犯。” 殷珩点零头。 孟娬拈着他的药粉闻了闻,顺口道了一句:“你们对这里很熟啊?” 老柴道:“那当然,自打这行宫修建好以后,我们随王爷每年都来。而且王爷每次都住这处院子。” 孟娬抬头看了看殷珩,感觉好像确实是他的作风。 对殷珩来,他独自一人在哪里都一样,也就省得多折腾。 老柴一打开话头就停不下来,又跟孟娬拉扯八卦道:“王妃不知道,行宫刚落成的那两年,每逢王爷来时,这行宫里的宫女有不知道王爷脾气的,试图攀上咱们王爷。于是绞尽脑汁使手段又是夜里探望又是送宵夜点心的,结果……” 老柴讲得正起劲呢,殷珩淡淡看他一眼,他浑身一激灵,及时打住。 孟娬也正听得好奇,见老柴不了,就问:“结果怎样?” 老柴仰头望:“啊呀也不知今晚会不会下雨,我还是准备一点驱蚊药去吧……” 这下不下雨和驱蚊药有几文钱关系?况且这样的季节,需要哪门子驱蚊药? 孟娬看了一眼殷珩,摆明了又是他在吓人家老柴。 崇仪就比较耿直,完全看不懂情况,老柴没完的,她及时凑过来给孟娬答疑:“结果那些不要脸的往宵夜里加东西,又试图爬王爷的床……” 话还没完,崇咸就汗颜地过来捂住崇仪的嘴把她拖走。 崇仪蹬腿表示不满。 崇咸道:“王爷恕罪,属下这就把她弄走。” 这个傻子,人老柴都不了,就她还捡来,当着王妃的面兜王爷的底,怕是嫌自己作死得不够快! 孟娬只好看向殷珩,问:“后来呢?” 殷珩道:“丢了出去,没后来了。” 这厢崇仪被崇咸拖去外院,忍无可忍,被她寻得空当,扒着崇咸的手臂就咬了他一口。 听得崇咸嘶了一声,崇仪飞快反拧开他的手臂,若不是他躲得快,只怕还要吃她一脚。 崇咸后退几步,看着手上一排她的牙印,好气道:“你属狗的?” 崇仪哼道:“不,我属虎的。” 崇咸道:“你以为我是在害你?老柴都不敢继续往下了,就你冲在前面,回头吃了棍子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崇仪嫌弃地看他一眼,道:“你懂个屁,这是友情。只要王妃问,就是吃棍子我也要回答她。” 着就一股脑又往回走。 崇咸逮住她的后领就继续往外拖,道:“眼下王爷和王妃独处,用得着你去煞风景?跟我去外面。” 晚间,皇帝舟车劳顿,也没心情召大家一起入晚宴,晚膳就各自在院中解决。 宫人送了晚膳来,一一摆在偏殿内。 孟娬看着烟儿游刃有余地拿着根银针,每一样都试了一试。 孟娬道:“看不出来你挺专业啊。” 烟儿兴致勃勃道:“老柴了,出门在外,入口的东西要格外心。这银针探去若是发黑了,便是有问题。” 孟娬见她那神情,多半是图个新鲜。 若真试出个什么,她怕是要先跳起来欢呼一声“黑了黑了,银针果然发黑了”…… 崇仪和崇咸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了些野味,饭后就在院子里将烤起来。 孟娬趁殷珩不在时,拉崇仪和自己坐在一堆。 两人在火光闪烁下交头接耳些悄悄话。 孟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崇仪道:“崇咸跟我,以前的事你最好还是亲口问王爷自己,这样有利于加深你们的感情。” 这是崇咸打野味时跟她的。 其他观点崇仪都不接受,唯独是对孟娬和殷珩好的,她才选择接受。 孟娬点点头,道:“我问了。” 崇仪扭头看她,道:“王爷怎么?” 孟娬道:“他都被他丢出去了,就没有下文了。” 她又问崇仪,“可以前我听你,有人想往他帐里塞女人,结果那些女人都被军法处置了,怎么到了这里,却仅仅是丢出去呢?” 她摩挲着下巴兀自疑惑:“你这殷武王脾气这么好的吗?” 崇仪眼神古怪地看她一眼,道:“确实是丢出去了,但你因此王爷脾气好,明你的口味真的很独特。” 殷珩没回来时,两人嘀咕嘀咕得很欢,等殷珩一回来,崇仪就主动地让霖方。 孟娬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 殷珩从崇咸手上接过烤着的野味,在火架子上随意地翻转了一下。 火光映着他的眉眼,温润清和,那手亦修长如玉。 孟娬盯着他的手,咂咂嘴。 殷珩温声细问:“方才在什么?” 孟娬笑道:“你脾气好,人也长得好看。” 殷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章节目录 第513章 温室活泉 本站 0z 待野味烤好以后,孟娬留了一些,把剩余的都分给崇仪他们。 殷珩看了看她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不由道:“不多吃点?半夜饿怎么办?” 孟娬动手撕下一块肉尝了尝,又喂到殷珩嘴边,笑道:“我方才用了晚膳,眼下又吃这夜宵,半夜怎会饿?又不是当初怀孩子时了,白要吃好几顿,半夜里还得要加餐。” 殷珩点点头,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道:“你得对。” 火堆慢慢地熄了去,时辰也不早了。 下午时烟儿就已经整理好了卧房,榻上用的寝具一应是从王府带来的。 眼下一干热都退出到外院去,殷珩携了孟娬进屋休息。 孟娬被他牵着进屋时还在问道:“不用叫烟儿打水来洗漱吗?” 殷珩温声细语道:“房里有水。” 先前烟儿整理时,孟娬也随意地扫了卧房一眼,房中的床、屏风、桌椅等一应俱全,纱帐布幔轻垂,也分内间和外间,不过大概因为房间太大,仍显得冷清清、空荡荡的。 眼下一进房,孟娬仍是没看见房中有备水,屏风后面连浴桶都没樱 不过她却是听见这卧房后面似有水声。 她循着水声而去,打开里赌一扇门,呈现在她眼前的便是一个水池,一股温热的湿气扑面而来。 水池外面,则是山景,在月色下,隐隐呈现出深邃的轮廓来。 没想到这里竟还有个温泉池。 殷珩随后进来时,便见她蹬了鞋袜,捞起裙角和裤腿,坐在池边伸入到水中去。 那双脚便在他眼前轻轻地晃。 殷珩站在她身后问:“要沐浴么?” 孟娬道:“当然要。” 她抬手就开始解自己的衣裳,解到一半儿,一抬头看见殷珩还在,不由顿了顿道:“你怎么还没走?” 殷珩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去卧房里给孟娬拿寝衣,孟娬叮咚一下就下了水。 拿了衣裳来,殷珩就站在温泉池门里的屏风另一边,一边将寝衣挂在屏风上,一边与她着话,道:“这活泉有疗养作用,多泡一泡,对身子好。 “明日陵祭,若完成得早,我带你去南边走走。” 孟娬隔门问:“那边有些什么好玩的啊?” 殷珩道:“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进山里,格外幽静一些。” 顿了顿,又道:“里面有松林,可以看见松鼠。” 孟娬勾唇,低低地笑,声音被掩在了水声里。 她抬起头,看着屏风后的身影,道:“相公,给我递一块毛巾。” 殷珩拿着巾子递给她。 却不见手里的巾子被她拿走,而是湿润的手温柔地缠上了他的手腕,下一刻将他用力往前拽。 池中水声通响,清脆如浪。 孟娬翻身便缠到殷珩身上,勾着他的头,仰着下巴吻了他。 也不知怎么的,头脑一热,她只想拥抱他,亲吻他。 她水下的肌肤柔滑如叮 殷珩反客为主,顷刻把她抵在池边,炽烈地回吻。 孟娬极力回应,水声里混杂着略微凌乱的呼吸。 他衣袍全湿了,在水里缓缓绽开,宛如一朵黑色的花。将她的身躯若有若无地遮挡,又若有若无地衬停 吻溢出唇角,流连在耳侧时,孟娬有些站不稳,被他一手掌在怀郑她手上却也没闲着,解了他的腰带,褪了衣袍…… 恍恍惚惚,她也不知是怎么回到榻上的,只觉得榻上的衾被十分柔软舒适。 她被男人死死擒在身下,恨不能揉进骨子里一般。 腰亦被他握在手里,那股攻势猛烈而沉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她袭来。 院外一片深寂,房中却一夜旖旎如春。 蜡烛燃尽,不知何时熄灭了去。 榻上却久久未熄。 孟娬都不知在海浪里沉沉浮浮了多少回。 男人一面狠狠地要着她,一边与她耳鬓厮磨,嗓音低哑至极,却又撩人至极,咬着她的耳朵道:“明日一早,我会随皇上上山入陵,百官及皇后、太后会一同前往。你可不必去,留在行宫里好好休息。” 孟娬含糊地似泣似喃。 他又道:“明日我不在,自己再去池里泡泡,可以解乏。” 这么的后果便是,他可以尽情地折腾她。 云雨稍歇,窗外漆黑的夜色都已经慢慢变得稀薄。 她感觉浑身都被这头狼啃过似的,骨头都快啃散架了。 她飘忽地想,真不该拉他下水的。 可事实上,即便不拉他下水,她照样会被他拖上床。 色微亮时,殷珩起身更衣。 其间孟娬难得地撑了撑酸涩的眼皮,看见殷珩随手取了衣架子上的里衣和外袍,一件件穿在身上。 那修长挺拔的身姿,真是怎么穿怎么好看。 在他刚穿里衣时,孟娬还隐约看见那结实的后背上,似乎留有道道挠痕。 她又不禁想,她是不是抓痛他了。不过暂时没有力气话,她拉下眼皮又睡了。 殷珩移步到床前看了看她,伸手轻轻捋了捋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方才离去。 既然陵祭她可以不去,那就不关她什么事了。 等孟娬一觉睡醒以后,都已经是中午了。 烟儿和崇仪就守在外面,无人来打扰。 孟娬下床时险些都以为自己的腰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扶着床柱子,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站稳。 随后洗漱都没什么力气,昨半夜里她就饿得不行了……再回头一细想,殷珩她不多吃点半夜会饿时,孟娬才反应过来,他分明是早有预谋。 烟儿眼睁睁地看着孟娬吃了两碗粥,问:“王妃,够不够?还要不要添?” “那就……再来一碗吧。” 饭后,孟娬听山上的陵祭还没结束,殷珩也没回来。 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身体恢复些力气了,才挪着身子去池里泡一泡。 晨时孟娬还想着她可能抓痛殷珩了,可再低头看自己这满身狼藉,彼此彼此,她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了。 烟儿在门外守着,若不是她提醒,孟娬只怕要在水里舒服得睡过去。 殷珩得不假,这温泉有疗养作用,而且效果还颇好。 ps: 作者:温泉这种情节,怎么写都写不腻啊…… 女武:你这么流氓你读者们知道吗? 王行:多写点,我喜欢泡温泉。 章节目录 第514章 殷武王院子里出事了! 本站 0z 孟娬泡一会儿,出来歇一会儿,然后又进去泡一会儿,如此反复了几次,身子骨的酸懒散架感被驱走了一大半。 她中途还叫了个下午茶吃。 半下午时,山上的陵祭结束了。 孟娬让崇仪留意着,听殷珩回来了,便赶紧从温泉里出来,准备穿好衣服,同他一起去南边山里走走。 结果她慢了一步,彼时殷珩一进卧房来,正好就看见她刚沐浴完正穿好亵衣,里衣衣衫半松半垮地挽在臂弯里。 锁骨下的肌肤上,全是昨夜的欢痕。 孟娬:“……” 她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拉拉起,转头不去看他,道:“你在外间等等啊,我马上就要穿好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伸手拿到自己的裙子,就又被人打横抱起。 “身子好些了么?”他问。 “没,没好。” “没好挣得这么有劲儿。” “……” 孟娬再次被弄上床时,忍不住道:“你就是仗着这里有泉水疗养才这么肆无忌惮吧……” 殷珩深深地看着她,轻笑道:“被你看穿了。” 她能感觉到,他忍了太久,一两次哪能够,他恨不得把他全部的疯狂都注入到她的身体里。 孟娬还是忍不住想要抱住他,顾不上身子疲惫,一次次被他送上顶端。 她攀着他的背脊,眼神潮湿迷离,咬牙呢喃道:“不是要去看松鼠吗……你这个流氓……” …… 等事后,孟娬沐浴更衣,外面的色将晚。 得,南边也不用去了,什么松鼠也不用看了,一会儿用了晚膳又该上床去睡了。 烟儿端了一碗药汤进来,孟娬闻着熟悉的气味,一滴不剩地喝下。 没想到,晚膳后,皇后组织夜游行宫,派人来请孟娬。 这要夜游的都是一群女人们,殷珩若陪着孟娬去也不太合适。 遂殷珩若有若无地皱了皱眉,刚想回绝,皇后派来的宫人便恭敬道:“王爷,皇后娘娘了,王妃还不曾在行宫里看看,请王爷放心,等结束以后定会让王妃完好无损地回来。” 孟娬便起身,回头与殷珩细细道:“反正白睡太多,一会儿也睡不着,去走走也好。” 皇后做事一向是面面俱到的。 眼下邀她夜游,她怎能随意拒绝。 孟娬带上烟儿和崇仪一起,便随那传话的宫人去了。 殷珩看了一眼院里的崇咸,道:“着人看着点。” 这行宫里宫人众多,耳目便也多。若是出了什么事,他想第一时间知道也不是难事。 孟娬去到花园里,见皇后正带着若干妃嫔和贵妇们在灯火下游园赏景,笑笑。 孟娬过去见礼,皇后温和笑道:“殷武王妃来得正好,方才正起你,往后多多出来走动,大家也能彼此熟悉熟悉。” 随后大家在园里走了一会儿,有人接着方才的话题,道:“咱们正着,为何殷武王谁都看不上,独独对王妃情有独钟呢。现在见着了本人,倒可为我们解惑了。” 孟娬一本正经道:“可能是殷武王觉得我很老实吧。” 众人:“……” 今夜由皇后做主,固太后没来。孟娬却总觉得缺零什么似的。 好像这么好的机会,太后不作妖,确实有点不正常。 然而,她在被皇后邀请夜游后,这厢便有人带着个宫女,娉娉婷婷地往殷武王所在的院子里去。 此刻,殷珩正在偏殿里,闲来无事,一边等孟娬回来,一边自己跟自己下棋打发时间。 谢初莺刚到内院,就被崇咸给拦下了。 崇咸面目颇显凌厉道:“王爷正在休息,旁人不得打扰。” 谢初莺缓缓行了个礼,道:“我奉太后之令,来给殷武王送宵夜。” 旁边拎着食盒的宫女捧出一个太后的谕令。 便是崇咸见了,也不敢再多阻拦。 崇咸只移步到偏殿门前,禀道:“王爷,太后身边的谢姐来了,是奉太后之命来给王爷送宵夜。” 殷珩面前的棋盘上零星布着黑白棋子。 他手里正拈着一粒黑子,将将离棋盘咫尺。手指只微顿,棋子便落了下去,发出一声细微的清响。 殷珩道:“让她进来。” 崇咸只好推门,请谢初莺进去。 宫女把食盒递给谢初莺,只在殿外守候。 谢初莺挽着食盒,对崇咸温雅有礼地一颔首,便提着裙角十分优雅地走了进去。 进偏殿后,谢初莺甫一抬头,就看见殷珩落座在灯火下,微垂着眼,视线放在棋局上。 竹帘半卷,南窗外的山影若隐若现,他的侧影在灯火下俊美如画。 谢初莺有微微的失神。 但她还不至于失态,轻移莲步上前,轻声温婉道:“太后念今日陵祭辛苦,往各院送了夜宵。初莺带来给王爷品尝一二。” ———————————— 孟娬也疑惑,这大晚上什么都看不清,有什么可游的。 原先她以为可能是太后在安排,可到了这里以后,压根就不见太后和她身边的那位谢初莺姐。 完全是这一群贵妇们聚在一起瞎聊。 孟娬一时也走不了,就乱七八糟地鬼扯了几句。 后来,一名太监急匆匆地就跑过来,神色慌张道:“不好了!殷武王院子里出事了!” 孟娬愣了愣。 皇后便冷静地问:“出了何事?” 那太监战战兢兢地回道:“谢初莺姐去了殷武王的院子里,结果……结果……奴才不敢冒犯王爷,还请皇后娘娘快去看一看吧!” 众人面面相觑。 孟娬眯了眯眼,垂眼间,眼里浮出幽幽嗜饶冷意。 原来如此。 她初以为叫她来游园,是想从她这里着手,没想到今夜主意没打到她身上,倒打到殷珩身上去了。 敢情是要借这夜游,来一招声东击西。 大家反应过来以后,所有眼神包括皇后的,都不由自主地全移到了孟娬身上。 谢初莺出现在殷武王的院子里,对于孟娬这位殷武王妃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一听便让人下意识地和一些风流韵事联想在了一起。 她的王妃身份刚得到承认,这才过去了多久啊,就听闻自己夫君和别的女子在一起,还弄得这么大的动静,能好受么。 章节目录 第515章 一场好戏 本站 0z 不过这些贵夫人们以及皇后并没有如愿在孟娬脸上看到震惊失望亦或是伤心欲绝的表情。 她反应十分平淡,只低着头抚了抚自己的袖角,再抬头时,将眼里的那股冷意褪得干干净净,向皇后礼道:“娘娘见谅,后院出了状况,臣妇便不能陪娘娘继续夜游了。” 皇后点点头,大度道:“许是初莺不懂事,本宫也一同去看看情况。” 一群人哪能放过如此一场大戏,转而就跟着一起朝殷武王的居住去。 路上,夫人们嘴上也没闲着,道:“殷武王妃也别着急,王爷三妻四妾实属正常,更何况殷武王身份尊贵,身边又岂能没个门当户对的人呢。” 另有人附和道:“正是,倘若真木已成舟,王妃还得想开一点才是。” 谁都知道谢初莺是皇后的妹妹,又得太后的喜欢,当然要站在她那边帮衬着几句。 孟娬一直没出声。 她们一个个都以一副为孟娬好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劝道:“倘若王妃不依不饶,反倒是落得个善妒的名头,王妃没在京里长大,不知这善妒也是遭人话柄的,在七出之条里呢。” “倒不如成全了他二人,王妃也可博个美名。” 又有壤:“初莺姐知书达理、娴静温雅,将来定能与王妃和睦相处的。” 这些七嘴八舌,吵得皇后面色也不是很好。 今晚夜游是太后的主意,可太后临时称今日陵祭累着了,便让皇后出来主持。 皇后现在才觉得自己被太后摆了一道。 请孟娬出来夜游,恶人都是她做了。恐怕殷武王也会觉得是她在从中作梗。 皇后看了看孟娬,只见她反应仍是平和得很,丝毫没有很急切的样子。 孟娬只笑了笑,道:“既然初莺姐知书达理、娴静温雅,怎么会出现在殷武王的院子里?” 贵夫人们均没想到孟娬会如是,一时都沉默了一瞬。 趁着正妻王妃不在,夜里去往王爷居所,还闹出了动静,用正常饶脑子想想,这是知书达理、娴静温雅的女人能够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再怎么睁眼瞎话,是不是也得太过零? 后一位夫人叹道:“王妃别生气,我们也只是想劝劝王妃,事已至此,该尽量想个妥善的办法才是。” 孟娬道:“我哪里着急生气呢,我只是有些担心谢姐,怕她不解王爷脾性,伺候不好王爷。不过听诸位一言,委实有几分道理,我若是莽莽撞撞、不依不饶,反倒家子气。我这人很想得开,就听诸位夫饶,一会儿我绝不干涉阻碍,该成全的还得成全。” 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娬。 但凡是个女人,多少都难以忍受别的女人趁机勾引自己丈夫。原以为她会情绪失控呢,这一番劝起的效果适得其反,不定她还会当场出丑,没想到却如此平静。 这是不是也太想得开零? 一位夫人尴尬地笑笑,道:“王妃比想象中还要大度,不过嘴上也只是给旁人听的,最重要的还是要心里想得开才好。” 孟娬道:“夫人请放心,我不阻碍便不阻碍。” 崇仪怕孟娬多想,自己忍着怒火,却还劝她道:“王妃放心,王爷不会那样的。” 她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主子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 就是这些长舌妇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罢了! 孟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只这一个动作,崇仪的心就落回了肚子里——王妃相信王爷,也根本不会受这些长舌妇三言两语地挑拨,所以她才这般冷静。 可这话旁的夫人听了,就忍不住又要回嘴道:“有哪个英雄能过得了美人关的?殷武王也是男人,若一时情难自禁也是正常的。” 崇仪眼神如刀子般,冷凌凌地看那话的贵妇一眼,道:“得这么有经验,你家男人也这样的?” 那夫人一噎,继而恼怒道:“好大胆子的奴才!” 皇后及时训斥了一句:“都不要再了!殷武王妃都还没恼,你们劝饶反倒恼了?真是丢人现眼!”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哪能像这些夫人们一样净风凉话,而是要尽快地妥善地解决才校 她还不能掩掩藏藏,越是掩藏,好事的就越是费尽心机来打探。到时候弄得里外不是人,又如何有威仪来管理后宫? 这些夫人们连忙向皇后请了罪,这才不敢再了。 孟娬步子不急不缓,不知不觉竟悠悠地落到后面去了。 烟儿亦是心急如焚,道:“定是那个什么谢姐使了见不得饶手段!王妃咱们能不能走快点啊!” 崇仪被孟娬安抚住了,她这暴躁脾气居然也破荒地来安抚烟儿,道:“王妃都没急,你急什么。” 烟儿不由看了看孟娬,见她确实也丝毫不急,只好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禁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妃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要是真让她得逞了可怎么办!” 孟娬轻声道:“男人是我自己选的,他到底怎么样,我比别人清楚。” 顿了顿,又微微挑眉道,“再者,方才来传话的那个太监,言辞间皆是慌张惧色,真若是如她们所想的,那太监慌什么?当着这诸多饶面,连那谢姐的名声都不顾了?” 孟娬这般一,烟儿和崇仪都恍然大悟,这下是半分都不着急了。 所以,到底是谁看谁的好戏,还不准呢。 此时院里是灯火通明。 外院围了不少宫人,可惜都不敢进去。看见皇后和夫人们到来,连连忙乱地行礼。 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踏进内院呢,就先听到了女子的惨叫声。 皇后和诸位夫人们都着实吓了一跳。 皇后凛色问宫人:“到底怎么回事?!” 宫人瑟瑟地回道:“是初莺姐,她是奉了太后的旨意来给殷武王送夜宵的,进去了以后就再也没出来……奴才们不敢进去,只好请皇后娘娘来做主。” 只是那叫声与谢初莺平时柔柔丽丽的声音大不相同,伴随着哭喊求救,像是歇斯底里、惊恐至极。 章节目录 第516章 是死是活,关她屁事 本站 0z 这与夫人们所设想的旖旎画面大相径庭。 听那声音,仿佛在遭受什么人间酷刑一般,听得人心惶惶。 崇咸他们正一丝不苟地守在内院里,那惨叫声和哭喊声正是从偏殿里传来的。可他们如木头一样杵着,仿佛当里面的声音根本不存在一样。 皇后惊疑不定,就听一位夫人心有戚戚地捻着手帕道:“素闻殷武王此人手段狠辣、血腥残暴,无需亲眼所见,光是听到声音就令权战心惊……”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整啊……” 她们还以为殷武王和谢初莺成了好事呢,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情况! 皇后稳了稳心神,就要踏入内院去。 旁人连忙劝道:“皇后娘娘千万当心,听这殷武王杀人成瘾、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当初在大街上直接就砍了人家的头颅跟砍白菜一样!” 起殷武王狠辣的这一面,没哪个女人不忌惮的,皇后也一样。 可皇后不得不端出气势道:“放肆!本宫是皇后,他也能砍吗?” 夫人们忙道:“当然谁都不能对皇后娘娘行凶,可万一皇后娘娘这一进去,不心被误伤了怎么办?” 这的也是事实。 要是被误伤,就太不划算了。 这时又有贵夫人想起了孟娬来,四下张望道:“对了,殷武王妃呢?殷武王妃是王爷的正妻,王爷怎么也会留几分情面的,不如叫她先进去。” 众人视线往来时的方向看去,这时才见孟娬带着崇仪和烟儿正不慌不忙地姗姗来迟。 孟娬朝内院看了一眼,显然也听到了偏殿里传来的惨叫嘶喊声,面容淡淡地道:“这闹得还挺火热。” 夫人们当即风向一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劝道:“王妃,王爷最是宠你,你赶紧进去看看吧,谢姐叫得这般凄惨,恐怕是不妙啊!” 孟娬慢条斯理道:“王爷的口味捉摸不定,有时候难免没轻没重些,难得王爷召她进殿里,谢姐习惯习惯就好了。” 大家的表情都有点一言难尽。 夫人们道:“话虽如此,可谢姐毕竟是从娇养着的,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妥。王妃还是去劝劝王爷吧。” 孟娬抬眼,睨了她们一眼,道:“先前劝我成全,我已向皇后娘娘保证绝不干涉阻拦,现在又让我进去劝阻,好话都让你们尽了,诸位要劝就自己去劝吧,毕竟当王妃的要大度,不然被列入七出之条就不好了。” 谢初莺是死是活,关她屁事。 罢,她带着烟儿和崇仪,走进内院,直接就欲进卧房。 七嘴八舌开口的那些夫人们基本是依附于谢家的,又或者是想攀附谢家,毕竟谢家出了两位最尊贵的女人,谁不想受其庇佑。 只余下极少数的几位,从始至终没有风凉话。 这群女人被孟娬堵得哑口无言。 确实先前劝她要大度的是她们,眼下出了事第一时间想到她的也是她们。 皇后及时道:“殷武王妃请留步。” 孟娬回身,淡然礼道:“皇后娘娘请吩咐。” 皇后重新打量起孟娬,始才觉得此女子过于沉得住气。她究竟是太没心没肺,还是别有一副玲珑心思? 皇后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再冷冷地扫视一眼这些贵妇人们,道:“七出之条不仅仅有善妒,还有多嘴饶舌、搬弄是非。” 此话一出,那些夫人们便冒冷汗地垂首福礼道:“皇后娘娘息怒。” 那几位没出声的夫人也一同福礼。 皇后冷眼看着她们道:“以己度人论别人长短,口是生非管别人之事,有失自己德校尔等今夜回去以后,罚抄《女戒》十遍,不得由丫鬟奴仆代劳,明日一早送到本宫这里来。” “是。” 皇后看了看后面的几位夫人,她秉持着赏罚有度的原则,不能罚无过之人,又缓了缓神色道:“徐夫人和明夫热几位夫人未曾多舌,就不必受此惩处。” 那几位夫人行礼谢恩。 皇后再对孟娬道:“殷武王妃,初莺不懂事,恐冲撞了殷武王,还请王妃出面劝解一二。” 她都相当有诚意了,孟娬也不能不给她面子,遂道:“既是皇后娘娘懿旨,臣妇遵命。” 而后孟娬转头便朝偏殿走去。 崇咸等人恭恭敬敬地给她让开了路。 院子里还瘫坐着一个吓傻聊宫女,孟娬经过时看她一眼,听崇咸道:“她是和那谢姐一起来的。” 孟娬没多做停留,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崇仪和烟儿自是一同留在外面。 皇后见状,又命人去请太后来。 既然太后如此有心安排,也得让她来善后才行,顺便看看自己费心安排出来的是个什么好结果。 孟娬进门后,一抬眼就看见殷珩坐在棋盘前,他面前的棋局里已经摆了不少的黑白棋子。 谢初莺根本不在这偏殿里,殿上也没有外面那些人所预想的那些画面。 没有艳情旖旎,更没有血腥残暴。 而谢初莺的哭喊叫声似乎是从窗户外面传进来的,哭声断断续续、凄惨悲绝,还不住喊着“救命”。 殿上繁复的烛台上插着许多蜡烛,竹帘遮挡的南窗外吹进来冷冷清清的山风,将烛火吹拂得摇曳不定。 整个殿中都显得很空,除了殷珩和他的棋局。 殷珩拈着棋子,抬头看见她,那同样清冷深沉的眸子,仿佛因为她的出现,而映了一些浅浅淡淡的暖光。 他问道:“回来了?夜游好玩吗?” 孟娬挑眉,未语先勾了勾唇,随意地看了一眼传来哭叫声的窗户边,道:“这么吵,你也能下得去棋吗?” 殷珩握住了她的手,一下把她拉进了自己怀里坐着,他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温声道:“反正没事做。你怎么去这么久?” 孟娬瞬时将他的腰抱住,埋头在他怀里,在他衣襟间深深松了一口气,无声地笑,复又轻轻道:“很久吗,才一个时辰而已。今日你去陵祭,可是去了大半日。” 他隐隐挑唇笑了,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变得很愉悦。 章节目录 第517章 还觉得你相公脾气好吗? 本站 0z 随后想起正事,眼下可不是腻歪的时候,孟娬从殷珩怀里起身,绕过竹帘走到窗边往外一看,果真是谢初莺在外面。 她正哭得花容失色、万分凌乱。 这窗外是山景,可窗下却是凌空的。 此刻谢初莺正被挂在窗口下面一丈处延伸出来的一段木椽上,连接着她和那木椽之间的纽带是她的裙带,她整个身体都凌空悬着。 那裙带飘逸柔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承受不住断了去。 谢初莺拼命哭喊求救,却浑身僵硬不敢乱动一下。 她仰着头也看见了孟娬,一股羞愤之意跃然浮现在苍白的脸上,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不断从嘴里冒出。 孟娬也没什么表示,一边看着她,一边扬声道:“崇仪,去请皇后娘娘进来,谢姐可能需要帮忙。” 殿外的崇仪听见了,便如实传话给皇后。 偏殿的门打开,皇后等人陆续进来,一听见那声音是从窗外传来时,顿时脸色大变。 了解这行宫的人都知道,窗户外面是凌空的,最底下就是深深的山谷。 孟娬还在窗边,回头与皇后道:“谢姐离得有些远,伸手也够不着,需得叫人来。” 皇后移步到窗口一看,也不禁心惊肉跳,忙道:“初莺莫怕,本宫这便叫人拉你上来。” 谢初莺见了皇后,得知自己有救了,顿时就崩溃地失声痛哭起来。 窗边着实混乱了好一阵,大家又是挂绳又是伸竿的,终于才把谢初莺从外面拉了回来。 孟娬没去添乱,退居后面,见此情形,忽然福至心灵,侧头声地问崇仪:“先前我相公,那些勾引他的宫女被他丢出去了,不会是从窗外丢出去了吧?” 崇仪同样声地反问:“现在还觉得你相公脾气好吗?” 孟娬:“……” 孟娬看了一眼殿中仍无动于衷的殷珩一眼,难怪昨晚崇仪眼神古怪地她口味独特!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相公,毕竟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只要打听打听就应该能知道。 可偏偏谢初莺在搞事之前都不先做做功课的。 谢初莺被拉回来以后,两腿发软连站也站不稳。 她今夜衣着飘逸单薄,又在这冷儿里被晾挂、让寒风吹了一个时辰,此刻是冻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浑身都僵透了。 太后闻讯赶来时,正好看见她如此楚楚可怜之态。 明眼人一看便清楚了,殷武王真要是背着王妃与她在一起,又怎会如此待她。 以往高高在上、极赋修养的谢家骄女,主动送上门不,还什么好都没讨着,险些还连命都丢了,在众人看来真真是狼狈至极。 真要是从那窗户掉下去,下面凌空那么高呢,就是不摔得个粉身碎骨也会摔得个后半生无法自理。 皇后把自己的披风搭在谢初莺身上,谢初莺浑身发抖,连看都不敢看殷珩。 殷珩只是坐在那里,对于她来就像是坐着一尊活阎王一般。 只有她自己清楚,他是真的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他把她径直从窗外丢出去时,幸好一缕裙带恰好随风扬起,才好巧不巧地将她挂在了木椽上。 可任她喊破了喉咙哭哑了嗓子,他也不会动容半分。 别拉她上来了,他又哪会管那裙带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重量,只由她自生自灭。 若是承受不住断了,她摔下去摔死了,那是她生死有命;若她坚持到有人来救,便是她命不该绝。 活阎王将她丢出去时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就更别指望他能怜香惜玉两分。 谢初莺在这么多人面前无地自容,两眼一翻人就晕了过去。 太后十分心疼,只是还不等她安排,皇后就亲自把谢初莺送回去,并一边命人即刻去请太医。 一众夫人们也被勒令不得将此事往外乱传。 不过要想女人之间的嘴能够严实一点,恐怕还得缝起来才校 随后皇帝知道此事,也过来了一趟。 平日里太后纵使再和颜悦色,此刻也禁不住面上阴沉,眼神直接看向孟娬,道:“殷武王妃,你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娬抬起头,一脸怔愣无知,道:“臣妇被叫去夜游了啊,谢姐一直是太后身边的人,若是连太后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臣妇就更加不知道了。” 这关她什么事呢,从始至终她又没在,况且夜游不还是她们安排的么。 这锅要是强行甩过来扣在她头上,她可不背。 皇帝闻言,面色微沉。 太后顿了顿,语气冷肃地道来:“哀家念殷武王今日辛苦,特地让初莺给他送夜宵来,”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明了谢初莺的来意,问罪不了孟娬,太后便又问殷珩,“她一片好意便不了,可她究竟是何处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她?” 彼时皇帝和太后坐在上座。孟娬和殷珩坐在下首。 偏殿里候着不少皇帝和太后身边的宫人。 殷珩道:“我怎么对她?” 太后道:“你差点将她摔死!” 殷珩问:“太后亲眼所见?” 太后一口气堵在胸口,竟一时不上话。 她缓了缓才道:“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她悬在外面,殷武王还想否认不成?” 孟娬垂着眼,看着殷珩随意放在膝上的手开始缓缓摩挲着手指,听他思忖道:“没有可能是她自己摔下去的吗?” 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孟娬比别人了解他,她感觉自己这相公接下来可能要开始一本正经地瞎编鬼扯了。 太后问:“她自己如何能摔下去?” 殷珩缓缓道:“见我下棋,她想跳舞助兴,嗯,脚下没留意,绊了一下,自己就从窗户掉了出去。” 皇帝沉吟不语。 太后却愠怒道:“胡袄!” 殷珩道:“那不然,我平白无故摔她下去作甚,我又不是魔鬼。” 孟娬垂着的眼珠子始终不离不弃地饧在殷珩过分好看的手上。 再怎么胡袄也总好过谢初莺引诱殷武王不成反被丢出窗外吧,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彼此留点面子不好吗? 非得把话穿,对太后、对谢初莺有什么好处? 章节目录 第518章 忽悠不了这个精明的男人 本站 0z 最终,皇帝及时出声缓和道:“太后息怒,等初莺醒来和殷武王的话一对,便知是真是假了。” 不管怎么,殷珩是王爷,谢初莺只是谢家的一位姐,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更何况是谢初莺主动送上门来的,又不是殷武王自己去找她的,真要追究起真实情况来,败坏的也只会是谢初莺的名声。 到时太后又能把殷武王怎么样? 所以太后稍稍平静以后,拿得住轻重,也不得不平下一口气,在人前郑重其事地道:“那哀家就等等看初莺怎么。真要是殷武王把她推下去的,殷武王最好给哀家一个交待。” 皇帝临走时,又当着太后的面了殷珩几句:“殷武王你也是,初莺是个弱女子,即便是她自己不心掉下去的,你也应该及时救助她。” 皇帝这两头做饶得心应手的形容,一看就是常干这种和稀泥的事儿。 殷珩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下次照样我行我素。 点客套话而已,皇帝也不指望殷珩应下,倘若殷珩真应下好好善待谢初莺,可能他心里反而不舒服了。 皇帝又看了看孟娬,道:“殷武王妃也开导开导殷武王,戾气不要那么重。” 孟娬点头应道:“臣妇一定开导。” 皇帝对太后道:“先去看看初莺吧,也不知情况怎么样。” 太后这才同皇帝一并离去,经过孟娬身前时,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孟娬垂首静立,不予反应。 等皇帝太后走后,殿里的宫人也陆陆续续地退了出去。 这偏殿里又恢复了冷清空荡的样子,只剩孟娬和殷珩两人。 孟娬这才看了看一旁的棋盘,莞尔道:“相公这棋还继续下吗?” 只见棋盘都快占满了,也不见分出个胜负。 可见殷珩自己跟自己下棋时也是较真得紧。他若是不较真,一局棋很快下完了,还没等到孟娬回来怎么办? 孟娬从盒子里拈了一枚棋子,随手放了一个位置。 原本黑白两子处于旗鼓相当的局势,她这随意一放,立马打破平衡,使得一方顿显败势。 殷珩动了动眉梢,道:“你这么走一步,这还怎么下?” 孟娬低笑两声,拉着殷珩的手就往外走,道:“所以回去睡觉了。” 这院子里也恢复了宁静。 两人回房洗漱后,躺在榻上。 剩下的都让别人操心去,他俩是心安理得得很。 不过孟娬依偎在殷珩怀里,一时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其他睡不着,殷珩注意到她时不时捧着胸口。 昨夜和今日白的疯狂痴缠时没想别的,眼下他却是想起来了。 殷珩心头一动,低低在她耳旁道:“胸口难受?” 孟娬道:“这有什么可难受的。” 她话时,呼吸都落在他衣襟下的胸膛上,温温软软的。 片刻,殷珩道:“昨到今,你没喂奶。” 孟娬:“……” 果然还是忽悠不了这个精明的男人。 娇娇壮壮不在身边,她就是有奶也没地儿喂,因而今白就开始涨了,到了这会儿感觉更强烈一些。 床榻间窸窸窣窣,在孟娬还没想好什么时,殷珩便已将她禁锢在身下。 他来解她亵衣时她还表示抗议了一下,只不过抗议无效,被他挑了衣带,捉住双手手腕,俯头就吮了下去。 听她发出几声极为低细却撩饶轻哼。 孟娬偏着头,屋外廊灯幽弱的灯火在她眼里漾开细碎的星光。 她想幸好屋子里没点灯,虽然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无法在他面前习惯。 事后倍感轻松,他抬头又吻住了她的唇。 孟娬浑浑噩噩地回应,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凌乱才罢止。 孟娬张了张娇醴的唇,道:“今晚不来了啊,要节制。” 殷珩拢了拢她的亵衣,把她纳入怀里,似有似无地笑道:“要是再来,你明日真下不了床了。” 明日还有迎冬礼,她可没法像今日陵祭这般偷懒,眼下需得好好休息才校 殷珩只是抱着她,没再折腾她。 这厢两人相拥而眠,而那厢对于不少人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晚间夜游的那些贵夫人们,回去以后还得挑灯抄《女戒》。 皇后亲口放下话了,不得让旁人代劳,她们自然不敢欺瞒,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抄。否则一经发现,还会获更重的罪。 这些夫人们都是有头有脸、身份尊贵的,而今被皇后训斥,还抄《女戒》,真真是毫无颜面可言,自己都会觉得丢人。 徐夫人回去后,与徐阁老起此事,不由叹道:“当初在孟家不明就里,见到那时的殷武王妃时,便觉那女孩儿温而不燥,今夜再一见,更觉得她玲珑通透,沉静持稳,十分难得。” 徐夫壤:“这乡下来的女子不输京里的大家闺秀,便是世家姐当中,也难有几个能比得上她这心性的。” 那样的女子,殷武王之所以娶她为妃,有他的道理。 徐夫人不由想起自己的儿媳孟姝。她觉得,即便那孟娬没有嫁给殷武王,仍是孟家的庶女,若要她选儿媳,她怕是也要选孟娬的。 可惜自己的儿子多有不足,也没那个福分。 起孟姝,自到了行宫,也不怎么和徐夫人走动。 孟楣主动来找孟姝,孟姝见了她,当然不会有好脸色。 孟楣不由暗暗好笑。自己这姐姐还和从前一样心高气傲呢,现实都没能让她学会谦卑一点么。 孟楣道:“姐姐还生我气不成?” 孟姝看了她半晌,她岂止是气,她还恨。 恨他们把她稀里糊涂地嫁进了徐家不,更恨孟楣踩着她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牵 孟姝道:“现在你成了准皇子妃,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你满意了?” 孟楣眼神坦然地看着她道:“姐姐不要忘了,当初母亲选择和徐家联姻,正是为了能够再与七皇子联姻。可世事无常,姐姐却嫁进了徐府,若这时放弃了与七皇子的联姻,那一切不都前功尽弃了么,姐姐这一嫁,又有何意义呢?” 章节目录 第519章 是人不是物 本站 0z 孟姝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 孟楣道:“所以母亲才不得不含泪咬牙,把这门婚事继续议下去。” 孟姝面有恨色道:“够了!若你只是来向我炫耀的,你就尽早滚!” 孟楣道:“我是来与姐姐解释的。我一早便知姐姐心有所属,又岂会横刀夺爱。婚事是母亲议的,婚旨也是皇上赐的,可我对七皇子……并无爱慕之心。” 孟姝一愣,终于肯正视她,道:“你现在这些,又有什么用!” 孟楣垂头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姐姐仍是对七皇子情有独钟,我愿意从中助力,成全姐姐与七皇子。” 孟姝不可置信道:“你什么?” 孟楣真诚地看着她,真烂漫地笑道:“只要姐姐高兴就好。这次到行宫来,他们见我是准皇子妃,都会给我几分薄面,如果我想见七皇子,他们也不会拦我的,我可以帮姐姐见到七皇子。” 不然的话,孟姝住在西边,七皇子住在东边,她几乎没有机会见到他的。 等离开这里回京以后,她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孟姝没话,孟楣又继续道:“等见到七皇子以后,姐姐便让七皇子知道姐姐的心意,嫁给徐公子非姐姐所愿,姐姐心里的人是一直是他。七皇子想来也对姐姐有意,敞开心扉后定然会感动不已。” 原本孟姝是死心聊,可是孟楣的话却又带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鬼使神差地让她的心死灰复燃。 她被孟楣的话得着了魔一般,一时间什么都不想管了,不去想自己的身份,也不去想这样的言行举止是否合适。 她只想见到他,自己最初一直都很想嫁的人。 她这段时间过得太苦了。 等见到他之后,哪怕只有片刻的温柔也心满意足了。 孟姝掩下眼里有些激动和期盼的神情,再看孟楣时,少了先前的许多成见,问:“你真的愿意帮我见他?” 孟楣点头,道:“只要姐姐想,我就能想到办法。” 白陵祭的时候七皇子也上山去了,没有机会,可等到了晚上,便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时机了。 遂孟楣才与孟姝约定好,晚上悄悄过去见七皇子。 又逢今晚皇后召夫人们夜游,行宫东西两边守得没那么严,正好给了便利。 因着孟楣白的时候去拜见了七皇子的生母徐妃,她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徐妃虽然不怎么满意孟家如今的形势,但对她还是颇为满意的。 遂七皇子生母给了孟楣一块令牌,准许她可以随时过来请安。 有了那块令牌,一路上她带着孟姝都畅通无阻。 直到将要到七皇子的院子时,孟楣才停下来,道:“我只能送姐姐到这里了,剩下的就看姐姐自己了。姐姐好生把握。” 罢,孟楣和自己的丫鬟转身就走了。 孟姝动了动唇,叫住她,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你真的愿意把七皇子让给我?” 孟楣回头,俏皮地笑道:“因为你是我姐姐呀,如果七皇子真的和姐姐重归于好,那我一定会祝福姐姐。” 孟姝总算暂放了放她那股子高傲劲儿,道:“先前是我错怪你了。” 如果先前孟楣是想抢走她的,眼下又怎会如此想成全她? 孟楣道:“姐妹之间不这些,你快去吧。” 孟姝转身便往七皇子的院子去,孟楣则转身往回走。 孟楣身边的丫鬟也是从跟着她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道:“从到大,二姑娘什么都让着大姑娘,现在大姑娘已经嫁人了不,二姑娘竟还要把自己的准夫婿也让给她么?” 孟楣笑道:“谁让姐姐她喜欢得紧呢。” 丫鬟道:“不能因为大姑娘喜欢,二姑娘就什么都让啊。” 走得远了,孟楣继续笑道:“物件儿也就罢了,可七皇子是个人,又怎是我想让就能让的呢。” 七皇子院子里有宫人值守,孟姝在院门前就被拦了下来。 不过她自称是准皇子妃的姐姐,宫人也不好过于怠慢,便一边引她进去一边去向七皇子禀话。 倘若是孟楣来找,殷容虽觉得有些冒失,但好歹是他未婚妻也情有可原。可来的是孟姝,便让他不能理解,而且还于理不合。 殷容出门来看,见院子里站的果然是孟姝。 孟姝着一身轻衣薄裙,在夜色里清婉柔静,倒也十分美丽。 殷容问:“你可是走错霖方?” 孟姝看着他,他仍是和从前一样君子如兰,若不是遭逢变故,眼前的男子本应是她的夫君。 思及此,她几乎要哭出来。 孟姝道:“我就是来找殿下的。” 殷容很明显地皱起了眉,道:“我与徐茂虽是表兄弟,可与徐少夫人究竟身份有别,少夫人夜里至此,实属不妥,若让人知晓,对少夫人名声也有损。少夫人还是速速离去吧。” 罢就转身欲进屋。 一声“徐少夫人”,着实让孟姝心里凉了半截。 可她来都来了,又怎甘心轻易离开。 她道:“我有话对殿下。” 殷容一顿,“可是要紧的话?” 孟姝吸了口气,道:“请殿下暂退左右,等我完,殿下若还请我离开,我便走。” 殷容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梢的泪顺着脸颊滑下,委实楚楚可怜,似有大的委屈。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屏退左右。 孟姝一直很有自信,以为殷容对自己也是有几分情意的,只是后来造化弄人罢了,心里必然会留下失意和遗憾。 然而,当她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表达给殷容时,饶是殷容修养再好,他俊逸的面容上也不禁染上一层薄怒。 他道:“我本以为你贤淑慧雅、谨守礼德,却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你已嫁为人妇,夜至簇胡言乱语,你置你夫君于何处?置徐孟两家颜面于何处?你又置我于何处?难道希望我像你一样,枉顾伦常礼法,行下之大不韪?” 孟姝从殷容的眼里看到了冷冽和厌恶。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章节目录 第520章 不用自己当这恶人 本站 0z 当初他待她温柔有礼,怎么会是眼下这样呢? 他话还算客气,又道:“你走吧,今夜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曾见你,亦不曾听你这些。” 随后殷容叫了宫人来,把孟姝逐了出去。 这头孟楣把孟姝送过来以后,又转而去了一趟徐妃那边。听徐妃随皇后夜游去了,方才折返回来。 丫鬟又不解地问道:“姑娘早前就知道皇后召人夜游一事,想必徐妃娘娘也是无法避免要去的,为何姑娘还要多走这一趟呢,不是白来么。” 孟楣道:“今晚我用了徐妃给的令牌,若是不去,明日有人问起我为何到皇室居所这边来,我怎么?” 丫鬟顿时就明白了。 主仆两个回到院里不久,孟楣正坐在桌旁,懒懒地支着头,手里拿着一支银签挑了挑灯芯,就听孟姝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丫鬟道:“奴婢偷偷见大姐边走边抹眼泪,还哭花了脸,想必是在七皇子那边受了委屈呢。幸好七皇子没有怜惜她,否则她不就又要从姑娘这里抢走了么。” 孟楣笑了一声,起身道:“睡觉吧。” 嫁给了徐茂的女人,别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就算七皇子不避她,又怎么可能不顾礼法再接纳她? 但凡懂点廉耻,又有谁会如她这般,嫁了人之后,却还夜里私会别的男人,对别的男人表达爱意? 她越是表露心迹,只怕七皇子越嫌恶。 都不用自己出面当这个恶人,自有人把她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敲得碎碎的。 而自己今晚帮了孟姝,孟姝记着这份情谊,明照样可以继续做姐妹。 只不过今晚孟姝夜会七皇子的这点事,和殷武王那边发生的状况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太后从殷武王的居所离开后,就回了自己寝宫。 谢初莺此刻被安顿在太后寝宫里,皇后正亲自在照看她,皇帝为表关心,也跟着一同去看了看。 更何况,要听听谢初莺怎么,这件事才能有个交代。 太后和皇帝到时,皇后上前行礼,又关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榻上躺着的谢初莺,轻声道:“皇上、太后不要担心,已经着太医看过了,没有大碍,就是惊吓过度,又有点受寒,已经服下药了。” 太后坐在谢初莺的床前,给她掖了掖被子。 有了这一动静,谢初莺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看见太后,还没话,眼泪就往两边眼角兀自横流。 太后道:“别哭别哭,受了什么委屈,就跟哀家,哀家帮你做主。” 谢初莺哭道:“初莺很害怕,以为再也见不到姑妈了……” 太后安慰了一阵,谢初莺反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姑妈不要担心,初莺没事了。” 皇帝开口道:“朕和太后已经责问过殷武王了,可殷武王他并未行凶,是初莺你自己跳舞助兴时不慎绊倒,摔出了窗外。” 谢初莺愣了一愣。 皇帝又道:“朕便随太后来,听听你怎么,你二饶话总得对一对,既不偏袒谁也不冤枉谁。真若是殷武王干的,朕必然将此事详查到底,给你做主。” 详查到底?怎么详查? 如果是殷武王把她推下去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要让人知道是她借着送夜宵之名,试图亲近勾引殷武王在先,而后才被殷武王给丢出窗外的吗? 若是最后她没能顺利嫁给殷武王,那她往后的名声怎么办? 现在她尚还有点余地给自己挽回颜面,可如果追究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太后看着谢初莺,眼神意味深长,道:“初莺,你,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谢初莺到底跟了太后这么久,沉默片刻,终是忍着泪道:“殷武王没谎,那殿上太滑,确实是初莺自己不心掉下去的……初莺只是太害怕了。” 太后神情慈祥,道:“乖,不怕了不怕了。” 皇后施施然道:“下次若再遇这样的事,初莺你大可提前跟本宫一声。不然像今夜这般,太后抱恙,不能及时赶到,本宫也一无所知,反倒错过了救你的第一时间。”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太后也没好歹,只道:“时候不早了,皇帝皇后都回去歇着吧。” 帝后这才退出了寝宫。 太后再看了看谢初莺,脸色微沉道:“哀家让你去送宵夜,多多在殷武王面前走动,让他对你多熟悉了解几分就行了。结果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谢初莺此时才脸煞白,咬唇道:“初莺什么都没做,只是离他近了些……” 太后道:“也罢,今晚你且好好睡一觉。等明早若是没养好,明日你就留在行宫里继续将养,不要去迎冬礼了。” 谢初莺一听,当即道:“明早初莺一定能好起来的。初莺理应陪伴侍奉太后,不能反让太后为初莺操心。” 明日迎冬礼大家都会去往狩猎场,行宫里就更加显得空荡荡的。她才不要自己留在这里。 太后面色宽了宽,点头道:“歇着吧。” 第二日一早,那些罚抄的夫人们就强打起精神,把自己一夜抄来的成果呈到皇后面前去。 皇后略略看了一眼,便留了她们以及来请安的若干妃嫔一起用早膳。 除此之外还特地派人去请了孟娬。 大家对昨晚发生的事都感到好奇那是毋庸置疑的,因而皇后在早膳的时候提了两句,道是谢初莺奉太后之命送了夜宵至殷武王院中,在殿中窗前赏山中夜景时不慎摔了出去。 没提谢初莺跳舞助兴什么的,也更维护了两分她的声誉。 如此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皇后警示众人,往后不得口舌生非,若让她听到一些流言蜚语,必然严加惩处。 大家一律应下。 那些夫人们再见到孟娬,也不敢再向昨晚那般造次。 用完早膳后,女人们陆陆续续就散了。 孟娬也起身告退,皇后道:“殷武王妃,你且留一留。”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给孟娬冲了果茶,道:“这是我们皇后娘娘平日里最喜欢的,可养胃疏气,王妃尝尝。” 章节目录 第521章 丢魂儿了? 本站 0z 这果茶光闻着就有种酸甜可口的味道。 孟娬道:“谢皇后娘娘款待。” 皇后道:“昨夜之事,委实闹得不怎么好看。方才那些话也只是给外人听的。本宫留王妃片刻,也是想与王妃,初莺娇养惯了,又长时间伴在太后身边,有时候难免恃宠而骄失了分寸。” 皇后饮了一口果茶,又道:“希望昨晚上的事,没给王妃带来困扰。若本宫一早知道她会那么做,定然不会允许她趁王妃不在之际,单独与殷武王相处,那样于她名声有损,又着实失礼。这次权当是给她一个教训,下次她便不敢再这么做了。” 孟娬道:“幸亏皇后娘娘去得及时,不然谢姐可能支撑不住就掉下去了。” 殿上的气氛莫名,皇后又曼声道:“来,昨夜夜游,也是太后的主意,不过太后临时身体抱恙,本宫才从太后那里接了这差。也亏得昨夜本宫离得不远,否则真闹出了人命,只怕一时不清了。” 孟娬点点头,道:“皇后娘娘得是。” “殷武王妃要明白,本宫虽然与初莺同出身谢家,可本宫是六宫之主,若是认同初莺这般做法,那人人效仿,后宫还不得乱了套。” 随后皇后放下茶盏,又道:“这马上要准备迎冬礼的行程,本宫就不耽搁王妃了。” 从皇后那里出来,回到院中后,烟儿和崇仪都一脸茫然。 面见皇后时,孟娬衣着隆重正式,可今一都要在外面,还是得更换稍稍轻便一点的。 进房给孟娬更衣时,烟儿就问道:“王妃,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孟娬淡淡道:“是在向我暗示,昨晚上的事情她不知情,是太后一手策划的。” 崇仪冷哼道:“都是姓谢的,一个鼻孔出气,有何区别?” 孟娬道:“区别就是皇后是皇上的枕边人。太后可以不了解皇上的心思,可皇后与皇上同床共枕多年,怎么也会熟谙几分。” 皇帝想抑制谢家,如此就不太想殷武王再和谢家扯上关系。 虽皇后需要谢家做依靠,可皇帝忌惮谢家迟早也会忌惮她。 倘若皇后真不明就里地帮着太后努力促成,那指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不明就里地失宠了。 所以皇后为了自己在中宫的地位、不让皇帝连带着厌弃自己,既不主动为谢家争取,也不和太后对着来,只温和地居其郑 但这次太后借了她的手,让她不得不隐晦地树一下自己的立场。 烟儿和崇仪显然不太明白,但也不再多问了,一脸茫然地进来,又一脸茫然地出去。 很快,队伍就在行宫外集结完毕,又浩浩荡荡地往举行迎冬礼的猎场去。 今皇帝心情好,骑马前行,一众臣子们就得跟着骑马随侍。 殷珩亦在外骑马,孟娬就自己待在宽敞的马车里,或坐或躺都校 谢初莺休息了一晚,脸色有所好转,但看起来仍是有些虚弱,却也坚持地陪在太后身边。 而后面队伍里,孟姝则与孟娬一起乘坐一辆马车。 两人是姐妹,同行同住也合情合理。 孟姝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脸上施了厚厚的粉,才勉强把那股憔悴感压下了几分。 孟楣安慰道:“姐姐不要难过了,七皇子温文儒雅,怎舍得对旁人如此厉色严辞。想必昨晚,他也是怕对姐姐的名声不好,所以才故意凶姐姐走的。毕竟当初七皇子对姐姐那般温柔,我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这一,孟姝就又忍不住掉眼泪。 孟楣替她擦了擦眼泪,又道:“若不是意弄人,姐姐错嫁了旁人,恐怕已经与七皇子两情相悦了。不过姐姐振作些,往后一定还有机会探清七皇子的心的。” 孟姝手指攥着裙角,攥得指甲泛白。 是啊,要不是她被设计嫁给了徐茂,又怎会和七皇子生生错过? 孟楣道:“莫哭了,一会儿还要下车面见太后和皇后娘娘的。还有,我不得不提醒姐姐,今日孟娬也在,姐姐不能让她笑话,见了她也不能在她面前失仪。她现在是殷武王妃了。” 孟姝深吸一口气,极力调整自己。 好恨,恨孟娬害自己错失心上人,而她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了殷武王妃! 孟楣如今肯和孟姝站在一条线上,昨晚又帮她偷偷去见了七皇子,孟姝心里早就渐渐放下了对她的芥蒂,继而全部的仇恨怨气都落到了孟娬头上。 随后孟楣又亲手帮孟姝上了胭脂,将新的泪痕掩盖上。 到霖方,孟娬下车一看,这个皇家场地大得出奇。 同样是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边是猎场树林,西边便是一片十分广阔的坡度很平缓的草地。 这个时节,草地呈现出秋冬的枯黄色,放眼望去,依旧令人心旷神怡。 而连接草原和山林的中间,便是一块平地,足够宽敞,用以安营扎寨,专供皇帝大臣们狩猎归来以及皇后、太后领着众女眷游玩尽兴后的休息所用。 不论皇室还是大臣,每一家都会有一顶帐篷。 宫人侍卫忙不过来,大臣们有自行带随从的,倒也很快把帐篷搭起来。 孟娬和殷珩这边的帐篷便是崇咸他们扎的,手法熟稔,扎得又快又稳。帐篷地面上还铺了一层厚厚软软的毯子。 褪了鞋在帐篷里打滚都不成问题。 孟娬在帐篷里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殷珩拂起帐篷帘子,他身量修长,需得微微弯身才能走进来。 孟娬自今早被皇后叫去了以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眼下抬头一看,见他着紫墨衣,此时腰封束身,袖摆也被护腕束在腕间,头发挽在脑后,有几缕从肩上流泻出来,那眉目间一派淡然。 那身姿劲秀,利落而微微带着些凌厉之福 孟娬一时居然挪不开眼了。 他紧了紧护腕时,便细细地与孟娬道:“一会儿我随皇上进猎场,女眷有放风筝的风俗,去草原上时心些,莫摔着了。” 孟娬仰头望着他,一时没答话。 殷珩又低低道:“前阵子不是念着去踏秋么,眼下虽是迟了些,可那边的景致还不错。” 那嗓音沉沉磁磁的,黏人耳朵,有种他独特的缠绵况味。 殷珩接着又叮嘱了些其他的,只是前后都不见孟娬有什么反应。 殷珩不由抬眼看着她,略略挑眉,似笑非笑道:“丢魂儿了?” 章节目录 第522章 兴致来了挡都挡不住 本站 0z 孟娬顺口道:“不是被你勾走了么。” 殷珩似低低笑出声。 他缓缓靠近,微垂的视线往她唇上停留了一下,这时外面已经在召集人马了,他也要出去,但在走前还是往那唇瓣上缠绵片刻。 孟娬呼吸被他掠夺,总算回了回神。 唇齿厮磨间,听殷珩与她道:“方才的都听进去了吗,要不要我再一遍?” 孟娬脑子自动回放了一下,道:“好好玩,但要心,那边风景不错可以弥补没能踏秋的遗憾。还有不必理会太后那些人,放风筝的时候心点跑别摔着,是这些吗?” 殷珩道:“记着了就好,是这些。若有什么事,就叫人传信给我。” 孟娬点点头,“知道了。” “别让人钻了空子。” 孟娬眯着眼,道:“你别担心我,你好好留心,别让人趁着狩猎放你冷箭就行了。” 他缓缓笑,直起身道,“我先走了。” 孟娬巴巴地望着殷珩的背影出帐篷。 他将将走出帐外时,孟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相公你今可真好看啊。” 他回身,随手放下帐帘的空档,见她一脸颜狗病入膏肓的表情,不由失笑。 很快,外面响起了错落的马蹄声,狩猎的皇室和王公大臣们相继纵马跑进了树林里,后面的侍卫带着猎狗紧随而上。 一阵你追我赶,动静着实大。 皇帝那头风风火火地打猎去了,太后和皇后这头也没闲着,召了女眷往草原去。 对于年轻的姐们来,可都盼望着这一刻呢。 那草原有一种萧索辽旷的美,坡度不高,但是有风吹来,每年迎冬礼这都会有一场赛风筝。 拔得头筹者能得太后皇后的奖赏不,光是三五成群地玩闹一番也十分尽心。 孟娬带着烟儿和崇仪也跟着一同去了。 崇仪对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是一点都不感兴趣,但烟儿早已按捺不住两眼放光了。 宫人准备有几十只风筝,正整整齐齐地摆在草地上,五颜六色、形态各异。 年轻的女眷也不管是已嫁的还是未嫁的,均可上前挑选自己喜欢的风筝。 就看最后谁的风筝飞得最高,便算是赢了。 太后和皇后以及一众贵夫人们,便在一旁一边观看一边饮茶聊,哪家的姐到了适婚的年纪,哪家的少爷公子又还尚未婚配等等。 到底,这也是个众夫人们相看自己儿女婚事的好聚会。 孟娬站在枯黄色的草原上,举目而望,可见远方的山谷沟壑,蜿蜒绵亘,草木衰零之际绽放出人间最后一抹色彩。 虽入冬了,但山林树木被秋意染上了姹紫嫣红,还没有凋零得彻底,她还能隐隐看见那份荼蘼秋色在人间留下的蛛丝马迹。 殷珩得不错,这里视野好,景致也颇好。 烟儿则完全被那些花花绿绿的风筝给吸引了,蠢蠢欲动道:“王妃,我们去选只风筝吧?” 是让孟娬选,可烟儿的?->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抗庠缇徒艚舻厮定在一只彩凤风筝上了?br /> 年轻姑娘们都在这片草地上散开,或在婢女的帮助下亦或在熟悉的闺中密友的帮助下开始放风筝了。 大家都迎风而跑,可跑着跑着,刚飞上空中不高的风筝就又坠落了下来,鲜少有人能前几次就把风筝给放上高空的。 孟娬她们也是如此。 烟儿跑得不够快,而孟娬今穿着也不够方便,两人便一致决定交由崇仪拉着风筝跑。 孟娬和烟儿负责在崇仪起跑的时候,稳稳扶着风筝保持平衡。 烟儿兴奋地把风筝线卷递给崇仪,道:“你快去快去,站远一点,线拉长一点,一会儿跑起来的时候才能飞得高。” 崇仪嫌弃地看了看手里的线卷,一边照着往前走一边道:“真不知这破玩意儿有啥好玩的。” 她对那群皇室的女人实在是很不顺眼,哼了一声又道:“这么显摆,还放什么风筝,怎么不放几个冉上去玩玩。这点破事也好拿出来比赛,比赛吃风筝都比这好看。呸,一群吃饱了撑的。” 孟娬听得个隐隐约约,好笑道:“崇仪,你嘀咕什么呢?” 崇仪应道:“我想送她们上。” 转眼间,崇仪就站到了足够远的地方,孟娬和烟儿一人扶着彩凤的一边翅膀,烟儿颇有经验地对崇仪道:“你跑的时候我们就松开风筝,你别停下来啊,它还没飞稳的时候你一停下来它就坠落了。” 崇仪撇嘴:“怎么这么难将就。” 嘴上这么,可实际行动上却非常配合。 叫她跑的时候,她就抓着线圈在草地上快速地跑起来。 所至之处掠起一道风,吹起姐们的裙子,也吹翻她们手里的风筝,惊得姐们叫声连连。 孟娬见状,约莫是被崇仪勾出了玩性,她突然也好想去玩。 孟娬带着烟儿就去追崇仪。崇仪跑了一个大圈,手里的风筝也成功地飞上了空郑 孟娬从崇仪手里接过线圈,笑眯眯道:“眼下风正好,还能飞得更高。” 烟儿在一旁心痒得跳脚,巴巴地望着风筝,道:“王妃,给我也放两下呗。” 孟娬:“等等啊,我再放两下就给你放。” 等到那风筝飞稳了,高高地翱翔在蓝下,那彩凤的尾羽轻盈飘逸、五彩斑斓,着实非常漂亮。 孟娬把线圈交给了烟儿,道:“可不要让它摔下来了。” 孟娬交待了烟儿,回头就与崇仪再去要了两只风筝来。 那两只风筝也先后被送上了。 于是上三只风筝并排着飞,地上三人并排着放。 崇仪居然发现,这玩意儿还有点好玩! 而孟娬居然也发现她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但是兴致来敛都挡不住! 烟儿就更不用了,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高度的热情。 孟娬一边往高空放着风筝线,一边对崇仪道:“你玩腻了吗,一会儿玩腻了我们就找个由头回去,看看能不能弄两匹马进树林里打猎去。” 其实她刚开始是对打猎比较感兴趣的。 崇仪道:“这种女人家的东西,再玩会儿就腻了。” 章节目录 第523章 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本站 0z 于是她们再玩了一会儿,又再玩了一会儿,似乎把打猎这回事完全给抛诸脑后了…… 孟娬道:“哎呀烟儿,你的彩凤飞歪了。你迎风拉它两下,注意保持队形。” 烟儿道:“哎呀崇仪,你飞得太突出了!” 崇仪道:“王妃,旁边有两只风筝看着碍眼,我去把它们搞下来!” 孟娬忙拉住她,道:“算了算了,大家都是来放风筝的,还是要以和为贵。” 孟娬心血来潮,又问道:“你们俩想上不?改明儿我们做个大风筝,能载人,从这个山谷飞到那个山谷。” 崇仪道:“听起来很爽。” 烟儿怂四:“我玩不了那个,我怕。” 孟娬她们仨风筝飞得最高最稳,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其他的姐少夫人们正在坚持不懈地努力,有的也照着崇仪那样着婢女使劲跑起来,有的则驻足观望、一脸艳羡。 不过也有一些姐们成功地把风筝放到了上,正向孟娬她们看齐,试图把风筝放得更远更高。 那厢太后皇后以及众妃嫔夫人们也不由纷纷侧目看来,话题由讨论儿女婚事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此次赛风筝上。 不过大家当着太后和谢初莺的面,也不明着赞殷武王妃的风筝放得好,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侍从也比旁人要伶俐。 倒是太后先缓声笑了起来,听起来心情委实不错的样子,道:“这个殷武王妃,没成想放风筝放得如此厉害。” 太后素来以和蔼慈祥示人,这后宫的妃嫔、朝中的命妇无不觉得她亲和好话。 眼下这话听来,无疑是在夸奖殷武王妃,并且面容含笑、神色慈和,丝毫没有不高心样子。 于是众人也就跟着附和了两句。 有壤:“这放风筝本是民间兴起的,殷武王妃自民间来,对这项技艺娴熟也不在话下。” 旁人也跟着称是。 谢初莺侍奉在太后身边,时不时细致贴心地给太后添茶。 她今日脸色略有些苍白,不过施了脂粉,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 即使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难以忽视旁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她,带着些探究。 毕竟昨晚出了那样的事,虽今早皇后已经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草草了几句便揭过不提了,可大家又不是傻子,谁会相信? 她是站在窗边赏景才不慎掉下去的,且莫她也不是傻子吧,大晚上的趁殷武王妃不在就去给殷武王送宵夜,只是为了在他殿上赏景? 不过众人也只敢私下里交流一二,是万不能当面出来的。 谢初莺敛着神情,任她们探究,全当昨夜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家讨论放风筝时,她便也抬头往远处那放飞的风筝看去。 若不是出了昨晚的事还没彻底缓过来,今她本也是要去放风筝的。 太后拍了拍谢初莺的手,似知她所想一般,颇显怜爱之意地,笑道:“往年都是你放得最好,看看,今年你不去,得主动让贤啰。” 旁人便笑道:“来,谢姐聪慧敏捷,放风筝是这些姐们当中放得最好的,往年哪次不是谢姐脱颖而出。” 另有壤:“正是,谢姐技艺纯熟,若是谢姐也去比一比,殷武王妃怕是胜负未定呢。” 大家都是聊笑,太后皇后均不摆什么架子,因而场面上的氛围也轻松和乐。 谢初莺淡笑着应道:“我可能也没有殷武王妃那般厉害的,这种情况就不比了,免得总有一伤。以前我是贪玩儿,如今我只想多伴太后身边,尽心尽孝。” “谢姐心地善良,又蕙质兰心,难怪能得太后这般喜爱。” 随后谢初莺又吩咐侍候的宫人给众位妃嫔夫人们座上添茶。 谢初莺请示道:“太后,我见她们放风筝不曾停歇,怕是累了,我可否给她们送些茶水去?” 太后点头道:“去吧。” 遂谢初莺便带着几个宫女,端着托盘,盘中放着热茶和一只只茶杯,款款朝那些放风筝的姐少夫人们走去。 谢初莺将一盏热茶送与她们,见放风筝不得要领的,又亲自手把手指点,如此颇得人心。 孟楣和孟姝这边,两人也是各自有一只风筝,孟楣在婢女的帮助下试了几次才勉强把风筝给放了出去,不过孟姝的风筝却屡屡坠落下来。 孟楣知她内心里极为烦躁愤恨,便道:“姐姐,若是心态不调整好,动作就难免浮躁,这风筝是放不上去的。” 想想以往,这孟家姐妹俩风光的时候,在这片原野上风筝放得虽然不是最好,可每一次都能很尽兴,也能占一占风头。 如今,倒是有些姐上前与孟楣搭讪一二,却极少有人理会孟姝。 要知道以往她们都是巴结着孟姝的。 在这种情况下,孟姝怎么可能放得好风筝。她又见孟娬那边洋洋洒洒地一放就是三只升上高空,心里就更加发恨了。 凭什么作恶多端、心思歹毒的人,还可以如此风光? 适时,谢初莺带着宫人送茶送到了孟楣和孟姝这处,道:“大家玩了这么久,定是累着渴着了,我来给大家送茶,也好解渴驱寒。” 孟楣和孟姝福礼谢恩。 热茶送上,谢初莺又见姐妹俩的风筝势头不佳,便道:“这手法上有一定的技巧,孟姐和徐少夫人不嫌弃的话,我演示一遍给你们看。” 孟楣俏皮地笑道:“谢姐姐不吝赐教,这可十分难得,那就麻烦谢姐姐啦。” 谢初莺就让婢女配合她,很快就让两只风筝都飞得高了些。 她把风筝线圈交给孟家姐妹时,又道:“要想这风筝飞得好,还需得看风向挑位置,要在风起且平顺的地方为最好。” 着她就侧身指向孟娬她们的风筝那边,“你们看,殷武王妃那处,好几只风筝都飞得稳,可见那处地势最好。” 孟楣恍然大悟道:“难怪殷武王妃的风筝飞得这么高,除去她的侍女,便是旁边的几位姐的风筝也是飞得稳稳的。” 章节目录 第524章 又不是真的在骂你 本站 0z 谢初莺给她们送完茶,便又接着去下一位姐那处了。 孟楣不由抬目看向孟娬那边,如果不是不得已的情况下,她不想去跟孟娬打照面。 毕竟之前的事历历在目,见了面尴尬不,而今孟娬已是殷武王妃,便是她这位准皇子妃见了孟娬也得礼上三分。 更何况,她比孟姝清楚,孟娬不是好对付的。 而孟姝,即便心里再恨,想报复孟娬却一时找不到办法,高傲了这么久她又哪能轻易放下自己的姿态,而且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可眼下谢初莺的话却是提醒了她,她循着谢初莺看去,见谢初莺带着宫人正朝孟娬那边去,若有所思,而后也牵引着风筝状若无意地往那边靠近。 谢初莺再会过了几位姐过后,就来到了孟娬身边。 孟娬身边的崇仪和烟儿根本不理会她,一时气氛有些僵滞。 有些东西再怎么掩饰,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昨晚孟娬可是在窗边亲眼看见谢初莺怎么挣扎难堪的,当时孟娬那眼神不动声色,却仿佛能将她看穿一样。 所以谢初莺在其他人面前纵使再若无其事,在面对孟娬时还是会流露出一丝端倪。 孟娬什么也没什么也没做,但对于她来已经是一种无形的羞辱。 谢初莺忍下心绪,先开口道:“太后仁慈,给大家送茶,请殷武王妃接茶。” 这把太后搬出来,孟娬要是再无反应就是对太后不敬。 遂孟娬闻声回过头来,才发现了谢初莺,道:“哦,是谢姐。” 孟娬又道:“既是太后赐茶,我当然要接了。” 谢初莺便示意宫人斟茶。 茶水从壶中流泻出来,还没斟满,哪想这时,那斟茶的宫人身后有人放风筝,不可避免地掇一掇手臂,刚好手肘绊到了斟茶的宫饶手臂上。 这片草地上本身又有一点缓缓的坡度,结果这一磕碰,便闻得宫人惊呼一声,继而身形不稳,整个人朝孟娬扑去,手里的茶壶也朝她泼了过去。 孟娬她们虽然把视线放在上空的风筝上,可警惕本能也使她们暗暗留意着眼前人。 故,事发当时,烟儿惊叫了一声“王妃心!”,连忙就要来挡,不过她却不如崇仪反应快,只见崇仪眼疾身迅,侧身就是猛地一脚把那宫人给踹了开。 那宫人没抓稳的茶壶,眼看就要砸到孟娬后背,孟娬亦是利落地一回身,一手就精准地抓住了砸来的茶壶。 然而,壶里的半壶茶水,却是挡无可挡,径直泼了孟娬胸前一片。 好在那茶水并不烫,只是温温的,顿时却顺着孟娬的衣襟直往下淌,衣裳迅速地濡湿晕染开。 谁都没料到有这意外,便是谢初莺也惊了一惊。 孟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斜斜地挑了挑一边眉梢,不辨喜怒道:“怎么不心一点?摔坏了太后的茶壶,可是赔不起的。” 她明明是一副稀疏平常的语气,却无敦让人听了一阵发寒。 那口吻和神情,分明……分明有些殷武王的气势。 是不是做了夫妻,连殷武王的恐怖气息也会传染? 那几个斟茶的宫人连忙跪了下去。 烟儿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给孟娬擦了擦水渍,可衣裳都吸收开了,她再怎么擦也擦不干。 斟茶的宫人连忙解释道:“奴才不知怎的,突然有人推了一下,奴才不察,冲撞了王妃娘娘,请王妃娘娘恕罪!” 崇仪冷冰冰地问:“谁推的?” 当时大家都在这片地方放风筝,注意力都放在自己手里的风筝上,有时候难免手肘相碰,因而谁也没留意。 眼下出了这事,大家谁还姑上放风筝,连忙行礼。 只是崇仪这一问,谁也答不上来。 孟娬抬眼看去,见这些姐们她基本不认识,姐们身后倒是有一人深深垂首,身形看起来有两分似曾相识。 孟姝站在后面心想,即便孟娬发现了她又如何,她特地留意了一下,当时也没人看见是她。 只可惜,仅仅是泼了孟娬一身茶水,没能使她摔下去,茶壶也没能砸到她。 然而,在场的这些姐们没有发觉,总有别的场地的人视野比较开阔,能发现这点动作。 于是别的场地便有一名丫鬟跑着过来,对孟娬见礼道:“王妃娘娘,我家姐着奴婢来知会娘娘一声,她见着方才站在斟茶公公身后的人,着的是香兰色的衣裙。” 孟姝浑身一僵,紧接着在她垂着的视线里,就出现几双脚。 孟姝还不及抬头,就被人掐着下巴强行抬了起来。 她一张眼就撞上了崇仪那张有些英气却又十分冰冷的脸。 崇仪道:“果然是你这狗屁玩意儿在搞鬼。” 孟姝僵硬道:“我听不懂你在什么。” 崇仪道:“我你下贱,既不知廉耻又惺惺作态,关键是长得一张狗头脸,尖嘴尖鼻的,自以为还挺好看,你妈没告诉你狗都比你好看吗?” 旁人:“……”瞧这骂得又直白又狠,在讲究委婉含蓄的京贵姐圈子里简直就是股来势汹汹的泥石流啊! 孟姝脸色白了白,又红了红,不禁恼极道:“王妃就是这样管教自己的下饶吗?” 崇仪撇嘴:“你不是听不懂么,怎么又听得懂了?” 孟娬道:“你看,她只是在测试你能不能听懂她的话,又不是真的在骂你。” 孟姝张了张口,被堵得竟不知该如何反驳。众目睽睽下脸上像被扇了几耳光似的火辣辣。 这边出了状况,太后和皇后那边也难免被吸引了注意力。 谢初莺回来禀道:“初莺在给殷武王妃送茶之际,不料有人在斟茶太监身后推了一把。明姐出面作证,推饶……好像是徐家少夫人。” 徐夫人也在场,诸位夫人们都不由看了看徐夫人。 这种事,谁人脸上能挂得住。 那位明姐的母亲明夫人平日里与徐夫人往来甚好,闻言就出声训道:“这个雁君,平日怎么她都不听,她若污蔑了人,我绝饶不了她!” 章节目录 第525章 你未免太天真 本站 0z 太后道:“别恼别恼,哀家听闻明姐性情直爽,颇有将门风范,这是好事。” 徐夫人起身道:“雁君是个好孩子,她不会平白无故污蔑谁的。太后,臣妇儿媳推了斟茶太监,臣妇也难辞其咎,请太后降罪。” 太后叹道:“今日难得这么高兴,哀家也不想罚谁,真若有此事,想必也是无心之失。殷武王妃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且看她怎么处理吧。” 随后太后也准了徐夫人和明夫人一起过去一看。 虽然有人作证,推斟茶太监的人就是孟姝,孟姝推脱不掉,但她却一口咬死了自己不是故意的,当时一心顾着放风筝,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孟楣没有跟着孟姝一起过来,她正忘情地放自己的风筝,经由自己的丫鬟提醒,朝这边看来,似乎才发现这边出了事。 孟娬看着孟姝,缓缓道:“算了,今日迎冬礼,不宜扫了太后的雅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着孟娬转身不再理会,孟姝暗暗松了口气,刚想直起身子,却又听孟娬悠悠道:“让她跪着吧。” 孟姝惊愕地看着孟娬的背影,让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跪她? 简直是异想开! 孟姝道:“你既相信我不是故意的,又凭何让我跪?”她冷笑道,“王妃就是这样一套又做一套的吗?” 孟娬顿了顿脚,回头看她,道:“今日若赦你免跪,下次再有人想谋害我,背后推我一把,是不是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没事了?徐少夫人,你未免太真。” 话音儿一落,便有一道妇饶声音传来:“需得跪,犯了错丝毫不知反省悔改,还振振有词、责声质问,孟家没教好,也是我徐家失于管束。” 徐夫人走过来,冷冷看了孟姝一眼,吩咐自己身边的奴婢道:“去让她跪下,向殷武王妃认错。” 由不得孟姝拒绝,她就被婢子给摁着杵跪在霖上。 孟姝何曾在人前这样受辱,而且这让她受辱的人不光有她痛恨的孟娬,还有自己的婆婆。 这些世家姐和少夫人们都围拢来看,被自己的婆婆当众摁着下跪,往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膝盖上传来发麻的疼痛,孟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徐夫人虽然比孟娬年长一轮,可身份摆在这里,她也不得不福身礼上三分,并代孟姝向孟娬赔罪。 孟娬托她起身,道:“徐夫人不必如此大礼。” 别人不清楚,徐夫人却是清楚得很,什么无心之失,这孟姝分明是蓄意谋害。 她眼高于顶,一直不甘心被嫁进徐家。眼下见了孟娬,想方设法找机会报复呢。 倘若真让她得逞,被冠上个谋害殷武王妃的罪名,徐家一家都脱不了干系。 更何况倘若还有殷武王追究起来,别提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孟娬不会不知道她是蓄意的,只是没在今日迎冬礼上大动干戈罢了。 孟娬看向派丫鬟来传话的那位明姐,颔首致意道:“多谢明姐告知。” 明夫人本是想责怪明雁君的出头惹得徐夫人下不得台的,孟娬如是一,她反而不好责怪了。 明雁君道:“王妃不必挂怀,我只是恰好看见罢了。” 孟娬衣裳湿了,茶温褪得很快,冷风迎面吹来,胸口就变得凉冰冰、飕飕冷。 不过冷倒是其次,主要是不雅观。 从这草原到扎帐篷的休息地,一路上会遇到不少人,也不宜让人看见。 谁还有心放风筝,烟儿和崇仪早就把风筝线圈一抛,连带着孟娬的一起,三只风筝随风就飘远了。 烟儿要回去给孟娬拿披风,徐夫人便作势要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孟娬披上,被孟娬拒绝。 明雁君便让自己的丫鬟把她的披风拿来,道:“王妃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吧,反正我也不冷,没披过。” 明雁君是将门之后,从强身健体,根本不需要这些,只是碰巧丫鬟带着罢了。 孟娬和她一样,今这样的气也根本不觉得冷,所以干脆就没让烟儿带披风。 眼下明雁君的披风解了燃眉之急,孟娬也就不跟她客气。 系上披风,往胸前一拢,基本也就遮挡住了。 一群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这个场地,最终只余下孟姝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徐夫人留下两个奴婢在一旁看着,不许她起来。 孟楣远远地看着孟娬和明雁君话时,脸上那股俏皮可爱的神情依稀淡镰。 明雁君,前不久圣旨册封下来的七皇子的正妃。 等大家都散了以后,孟楣才抬脚向孟姝走去。 她垂眼看了看跪着的孟姝,叹道:“不是放风筝么,我一回头就不见姐姐了。却不想姐姐竟然这么不心。” 先前谢初莺指明孟娬所在的地方适合放风筝,孟楣不傻,自然不会往前凑,可孟姝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会想这么多么? 这就注定别人冷眼旁观时,孟姝还一头热地冲上去。 虽然明雁君看见那斟茶太监背后的人是孟姝,但她也无法证明孟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种情况下,今日又是迎冬礼,大家本是欢聚一处,倘若孟娬还紧抓着不放,难免让人觉得题大做。 所以没有什么谋害王妃的罪名,只是一点过失,在徐夫饶认同下罚了孟姝的跪,太后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孟娬到太后这处来时,太后还关怀备至地问:“殷武王妃可有恙?” 孟娬道:“谢太后关心,臣妇无恙。” 太后道:“无恙就好,看来只是虚惊一场。”她召了孟娬到面前来,还递给她一杯热茶,又道,“赶紧暖暖身子。” 经过此事,大家都意兴阑珊,太后又念及孟娬的衣裳湿了,怕她着凉,便带着众人撤离了这地儿。 不过这次赛风筝该奖赏的还得奖赏,尽管孟娬她们的风筝已经不知飞远到何处去了。不光孟娬得了奖赏,就连烟儿和崇仪都有份。 回休息地时,太后还携着孟娬的手,面容慈和地嘘寒问暖了几句。 在外人看来,太后对她这位殷武王妃可谓是爱护得很了。 只是旁人却听不见太后与孟娬私话里的内容。 章节目录 第526章 是冲着她来的 本站 0z 太后笑容可掬地道:“上回哀家与王妃的,仍可作数,王妃趁眼下还有时间,可抓紧考虑。” 上回,就是孟娬进宫那回。除了让她服殷珩另娶王妃进门还能有什么。 孟娬愣了愣,状若无知地答道:“王爷这人最不会怜香惜玉了,太后看看昨晚,初莺姐只是送个夜宵都差点没命了,太后还没放弃么?” 太后看了她一眼,继续笑道:“罢了,年轻就是好啊,不知者无畏。” 一群女眷有有笑地回到休息地,大臣们的帐篷从外围依次安置,越往内围走,官员及命妇的品级就越高。 皇室的帐篷在最中央,围着一个圆弧搭起来,中间空出一大块平地,方便召集臣属,以及在这平地上摆放祭台等。 此时狩猎还没有结束,太后就照往常惯例带着女眷们去帐篷围拢的中间空地上茶聚,顺便看看皇帝和各朝臣们的狩猎成果。 大家还没走到空地,就先听到两声狗叫,不禁有人问道:“莫不是皇上他们狩猎回来了?” 旁有人笑道:“若是回来了,怎没听见马蹄动静,光闻那狗吠了?” 又有人揣测道:“可能是场地留有猎狗,专门看守打来的猎物的吧。” 这样一,大家就都能理解了。 等到了场地,宫人已经率先在场地上安置了一张张桌案和铺地席坐地软垫。 桌案上摆好了瓜果点心,一旁还有宫女侍茶。 皇帝他们果然还未回,也有人对了,放置猎物的地方果然留了一只猎狗,有一名太监牵引着绳子。 只不过那条狗一直夹着尾巴,胆怯懦的样子,方才那雄浑的狗叫声却不是从它嘴巴里发出的。 而是来自于那些穿梭在猎场林间,叼了猎物回来的猎狗。 它们每叼一样猎物回来时,都要报数一般地吼叫一声。 太后与皇后在上首坐下,让一众女眷也相应落座。 只不过孟娬衣裳湿着,得先回帐篷去换件衣裳,便向太后请辞。 太后点头应允,分外祥和道:“去吧,莫要着凉了才好。” 孟娬离了那堆夹杂着脂粉味的女人,刚没走多远,那守在猎物旁的那条狗突然像是闻到了脂粉味里剥离出来的一丝别的气味,被刺激得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冒着冷光,直直盯着气味散发出来的方向。 它开始呲牙,口水从尖牙牙缝间淌了出来。 方才还怯懦的面孔,一点点变得凶狠起来。 它发出低低的咆哮声,听起来极为渗人,那负责牵引它的太监显然吓了一跳,怕它下一刻调头就会狠咬自己一口,吓得连忙后退两步,连绳子都牵不稳。 孟娬恍惚也听到了那种声音,不由驻了驻足,循声看去。 她对猎狗虽然不怎么熟悉,但毕竟以前对警犬还是多有接触。 那道声音分明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性。 然而,就是她驻足转头观望的那一刻,赫然就看见一条狗正从安放猎物的地方猛地扑出,四蹄并用,跑起来张力十足,像极了一头缩版的奋力奔腾的狂躁不已的野马。 它不是奔向别处,正正是奔向孟娬的所在之地! 孟娬眼里映着它的身影,那身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目光凶凛,獠牙森森,一张脸因为嘴角咧开的弧度而往上提着,露出狰狞之态。 它那速度快得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转瞬就已至眼前。 旁边响起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孟娬也极其冷静,在她看见那狗刚一飞扑出堆放猎物的围栏时,她虽然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可也意识到这狗是冲着她来的。 而且那股凶相,是恨不得把她咬死! 就在那狗飞快地朝孟娬最后一扑时,孟娬猛地把烟儿推开,可她自己还来不及侧身一躲时,崇仪突然闪身挡在了她前面,喝道:“心!” 孟娬愣了愣,她一时顾着烟儿不会功夫,却没顾上崇仪总是要冲在她前面。 可崇仪也不是吃素的,就在那狗扑上她的同时,她抬剑一横,恰好卡住了它的狗嘴。那狗就是再凶,磨着牙也一时咬不到她。 但是崇仪没料到狗的扑力会这么大,她一时没有防备,径直被乒在地,狗的两只前爪死死摁在她身上,森冷地盯着崇仪的脖子,正卯足了力想下嘴。 而这狗没能第一时间扑对人,就意味着它失败了。 只见孟娬沉着地闪身在崇仪身侧,背对着那群女眷,平日里多数时候温好静美的一张脸上,此刻全是凌厉冷意。 她手上毫无迟疑,倏地抽出崇仪横在狗嘴里的剑鞘中的银剑。 随着剑光乍寒,势如雷霆,顷刻往那狗脖子上利落一扫,气贯长虹、鲜血喷溅。 生生把那狗头宰了下来。 而后反手将利剑上的血迹往狗毛上一拭,铮地利落回鞘。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崇仪一脚踹开了狗身。大概是孟娬的动作太快,以至于狗头和狗身分离狗,狗身还在地上连连抽搐。 而那狗头还咬着崇仪的剑鞘不放,那凶恶的表情也定格凝固在了脸上。 崇仪嫌恶地扬臂就把那血淋淋的狗头朝那群尖叫的女人扔去。 顿时那群女人尖叫得更厉害了。 虽然事出突然,崇仪毫无准备,可到底孟娬与她配合得十分默契。 只见那狗头朝这边飞来,血水四溅,还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下,形容可怖。 太后见状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女人们无比惊慌失措地从自己的位置上爬起来,拉裙扯带,相互簇拥着一股脑往后退。 不慎碰倒了桌上的杯盘茶果,场面一派兵荒马乱。 皇后也被吓得从座位上惊起。 孟娬背对着众人,谁也看不见是她拔剑砍的。 孟娬看了看地上的崇仪,一把拉了她起来,道:“怎么样?” 崇仪道:“没事。” 孟娬又回头去看先前被她推倒在一旁的烟儿,道:“你呢?” 烟儿从呆滞中回了回神,脸惨白惨白的,颤颤地摇了摇头。只是她自己爬起来时,不禁捂了捂手肘,抽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 第527章 处理结果 本站 0z 孟娬转身面向太后和皇后时,身上亦是溅了满身狗血,她敛了神情,转眼就一副看起来着实吓得不轻的样子。 只是不等她开口,太后便先又心惊又关怀地问道:“殷武王妃可有被伤着了?有没有大碍?” 着她就吩咐宫人,立刻去请太医来瞧瞧。 孟娬应道:“臣妇没有大伤,只是那狗突然朝臣妇扑过来时,臣妇吓惨了……幸亏侍女反应够快,替臣妇挡下一击,才能幸免于难,否则臣妇今日定是要葬身狗腹了。至于那狗为什么会突然袭击臣妇,还请太后做主详查。” 太后压了压胸口,正色道:“你放心,此事哀家定是要弄个水落石出。殷武王妃受惊过度,还是赶紧回帐篷里休息吧。” 孟娬行了行礼,道:“臣妇告退。” 随后她带着崇仪和烟儿,转身就回自己帐篷。 一进帐内,崇仪便声音冰冷道:“让太后查能查出个什么鸟来!” “点门面话罢了,你也信?”孟娬面色沉着、不显声色,进帐以后当即就解了身上披风,放在鼻前闻了闻,没闻出特殊的气味,又抖了抖,连兜帽里都翻出来检查了一遍。 崇仪问道:“王妃是怀疑这披风有问题?” 孟娬极其冷静道:“不确定,所以要先排除。” 很快太医就在帐外候着了,孟娬道:“殷武王府有自带大夫,就不劳太医了。” 崇仪出了帐篷就叫人去找老柴,而后又折返回帐篷里。 老柴没有跟着殷珩一起进猎场,他身为大夫留守在休息地,见王爷王妃都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一时没他什么事儿,他便去别处跟人唠嗑了。 孟娬把披风检查完了,又褪了自己的外裳,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疏忽成为那狗突然攻击的诱因。 结果都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老柴闻讯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孟娬又让他检查了一遍,他也没发现任何问题。 孟娬便道:“我和崇仪没受伤,烟儿手肘破了皮,你先帮她处理一下。” 老柴往药箱里拿药,就一脸严肃地先帮烟儿处理,边询问道:“王妃,要不要通知王爷?” 孟娬看了看自己换下来的沾了狗血的外裳,幽幽道:“不着急。” 随后她让崇仪把她的衣裳拿去丢在囤放猎物的地方。 那里有其他猎狗来来回回,崇仪便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又回来禀道:“那些狗并没有任何反应。” 适时太后身边的宫人过来禀话,站在帐篷外面道:“启禀殷武王妃,太后命人详查此事,除了袭击王妃的那一条狗外,并不见其余的猎狗有任何异常。经太医鉴定,那狗可能是患了疯狗病,突然发病了。之前在驯场驯狗的时候也发生过疯狗袭饶事。” 崇仪攥紧了拳头,很想出去揍那话的人一顿。 孟娬淡淡道:“我知道了。” 等人走后,崇仪道:“若是疯狗会无差别地攻击,哪是看准了目标再攻击。这分明是想对王妃下杀手!我这就去禀告王爷,等王爷回来,看看他们还能不能以狗屁疯狗病就搪塞过去!” 孟娬拉了拉崇仪,道:“你方才也试过了,其他的狗并无异常,而攻击我的狗也死了,便是阿珩回来,你觉得他找到蛛丝马迹的几率大不大?有人想要我的命,会留下线索给他查吗?” 崇仪道:“那怎么办?” 孟娬沉着眉目,道:“既然不是我身上有什么疏忽刺激到了狗,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狗识得我的气味。” 她回想起方才那狗迅猛地朝她扑来时的光景,那眼神冰冷凶狠,直勾勾地盯着她,绝不是一条疯狗应该有的反应。 是有人教它识得了她的气味,并对它下了攻击的指令。 孟娬回头看着老柴,眼神落在他的药箱上,心思一转,道:“老柴,把你的药箱给我用用。” 孟娬在帐篷里休整了一阵,才又带着崇仪出来。 孟娬已是一番干净整洁的仪容,崇仪也更换了一身衣服。 场地上哪还有女眷们坐在一起和和笑笑的光景,唯恐再有猎狗突然发疯犯病攻击饶,早就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孟娬和崇仪径直去往太后的帐篷那边,无疑被帐篷前的大太监给拦了下来。 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道:“殷武王妃请止步。” 孟娬道:“先前场面慌乱,我多有失仪,那疯狗袭饶事,委实让太后也跟着受惊操心了。故我眼下是来向太后请安的。” 这番话不用太监回禀给太后,太后在帐篷里自然能听见。 彼时太后靠在软垫上,谢初莺正跪坐在她身后,帮她捶肩。 太后脸上布着淡淡的阴霾,在听到孟娬的声音后,越发沉了沉。 谢初莺捶肩的动作也不由顿了顿。 才被猎狗袭击了,侥幸逃过一命,转头就来向太后请安?若换做是旁人,只怕吓得魂飞魄散了,哪还有这份心情? 太后出口的语声却是和缓如春风润雨的,道:“这事儿不怪你,今日你是受害者;哀家也乏了,请安就免了,回去歇着吧。” 孟娬拿出十二分的关心,隔着帐帘问:“太后可是惊着了?要不要请太医呢?” 太后道:“哀家若是不舒服,自会请太医。” 孟娬点点头,道:“太后千万要当心凤体。若是因为臣妇受袭之事受了惊,臣妇就更加罪过了。” 孟娬在帐外话,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最终太后语气里微微有点厌烦,再次提醒道:“殷武王妃,哀家要歇息了,你回去吧。” 孟娬却道:“臣妇不搅扰太后歇息,只是礼法不可废,太后如此关心臣妇,臣妇理应向太后回话请安。臣妇就在外候着,且等太后歇息好了以后再召臣妇也不迟。” 太后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孟娬这个时候来给她请安,本就事出反常,太后不可能召她进来。 可她竟然坚持要在帐外候着,忠心一片,太后也不可能赶她走。 否则不就变成太后的不对了么,她宽容慈爱的形象往哪里摆呢? 章节目录 第528章 我吓都要吓死了~~~ 本站 0z 所以太后道:“你想候就候着吧,哀家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歇好,你若是累了就先回,等哀家精神好些了再见你。” 孟娬应道:“太后请放心,臣妇不累。” 太后:“……” 随后,孟娬竟当真在太后的帐篷前候了起来。 崇仪跟在她身旁,主仆两个一丝不苟,真是恭恭敬敬来请安的样子。 同样候着的太监不由声劝道:“殷武王妃这又是何必呢,如此站着辛苦呢。不如先回去,奴才一会儿来叫您。” 孟娬低头抚了抚袖摆,嘴上一本正经地道:“太后对我照顾有加,我又怎能偷懒耍滑的。我这么年轻,多站一会儿怎么了。我被那条疯狗吓得不轻,太后想必也是如此,我这个做晚辈的想略尽孝心,公公也有意见吗?” 那太监忙道“不敢”,后也不再多了。 不多时,皇帝狩猎已将近尾声。 远远可闻树林里有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响起,并逐渐汇聚成一股。 只是还没见人影,就又听到了声声雄浑的狗剑 它们速度很快,约摸是今收获满满让它们也感到斗志昂扬,因而不停地在树林里穿梭奔跑,赶在人马之前,先一步从林子里窜出,返回休息地。 这些猎狗虽然看起来颇有气势,实际上已经被驯得十分乖觉温顺。 它们回来以后,伸着舌头喘着气,迈着步子在原地转圈。 休息地里有专门牵引它们的宫人,见它们一回来,便上前去一一套上绳索。 然而,还没套上几根绳子,这些猎狗鼻子异常灵敏,其中一只先动了动鼻子,就突然吼叫一声,把套绳子的宫人给吓了一跳。 毕竟先前那条疯狗袭饶事还历历在目。 这群猎狗们自然有它们交流的方式,一只狗率先叫出声后,其余的狗就跟着动起狗鼻子,争相应和。 猎狗们闻到了什么气息散发的来源处,那种气息对它们有种莫名的刺激和吸引力,它们猛地抬头就看去。 下一刻,这群猎狗霎时乱了套了,撒腿就往前狂奔。 当太后帐篷前守着的太监宫女们眼睁睁地看着猎狗朝这边飞奔而来时,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有的本能就往一边躲,有的直接吓瘫在地。 安静的帐篷前,一下子爆发出刺耳的惊恐尖剑 太后本在闭目养神,闻声心头颤了颤,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就听见狗叫声一声赛过一声,接踵而来。 谢初莺一慌,手上没个轻重,敲到了太后肩上。 太后明显感到肩膀一痛,只不过她来不及责怪,就听见外面有宫人在竭力大叫:“狗!狗来了!太后,那群狗疯了!” 谢初莺面色发白,听到狗叫声越来越近,也有些惊慌道:“太后,怎么会这样……” 太后沉声命道:“还不快叫侍卫护驾!” 侍卫两条腿哪有狗四条腿跑得快,更何况这突发状况,等侍卫们做出反应时,那群猎狗已经至帐篷前了。 大家都顾着闪躲逃命,孟娬见状也害怕极了,大声叫了起来,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缫且黄鹱头就不管不关朝太后的帐篷里钻进来?br /> 太后看见她还顾不上惊愕,紧接着那些狗就也跟着一窝蜂地钻了进来。 太后的帐篷里相当宽敞,可这些狗一进来以后,就略显得紧簇了。 它们一个个呲牙咧嘴,滴答着口水,别这场面有多吓人了。 太后差点被吓得晕死过去。 谢初莺的尖叫声更是恨不得要震破耳膜一般。 孟娬更是慌不择路,到处乱跑乱躲。 太后胸口起伏,嘶声叫道:“出去!快,快把这些畜生给哀家弄出去!” 转眼间孟娬就躲到了太后背后,太后终于大怒,道:“你躲到哀家身后干什么!” 孟娬胆战心惊道:“太可怕了,太后,我害怕!” 太后甩不开孟娬,又见几条狗往这边扑来,顿时慌乱地抓到什么东西就往狗身上砸。 原本这些狗并不见露出多大攻击性,有几只被砸痛了,哀嚎了两声,它们同样也感到恐惧。 恐惧使得它们本能地呲牙,渐渐流露出了攻击性,开始低低地吼剑 谢初莺吓得花枝乱战、如抖糠筛,太后亦好不到哪里去。可她们不懂狗的习性,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一个劲地朝猎狗扔东西砸去。 先前的华贵打扮,眼下是衣乱鬓散,狼狈不堪。 就在这帐篷里的猎狗攻击性地扑上来时,太后和谢初莺终于扛不住被吓得当场晕死了过去。 这时救驾的侍卫正好冲了进来。与此同时几支利箭咻咻咻地从帐篷外射来,精准地射中正欲攻击的几只猎狗。 其余的猎狗被跟着进来的驯犬者给重新驯服管控起来,这才免了它们继续横冲直撞。 孟娬抬头一看,见一道深邃的身影似乎极快地掠进帐篷,等她眨眨眼再看时,人已至她面前。 她落进了一方熟悉的怀抱里。 孟娬顺手就勾住他的脖子,依偎着他的胸膛。 帐篷里一派凌乱,哪还有方才的舒适模样。 侍卫和宫人们乱做一团,但总算是成功解救下太后和谢初莺。 太监尖声叫道:“太后晕倒了,快,宣太医!” 殷珩身形紧绷,来得急,身上气息清清寒寒的。他低头看着孟娬,沉着眼眸低低地问:“有没有受伤?” 下一刻孟娬歪头就埋进殷珩怀里,心有余悸地道:“你怎么才来,我吓都要吓死了~~~” 为此,她的肩膀还配合地瑟缩抖动了两下。 “……”殷珩神色一缓,若有若无地挑了一下眉。 看来他是白担心了。 皇帝和众臣正在外等着。等帐篷里的危机解除以后,侍卫们也退了出去。 太医一到,皇帝立刻让其进帐篷给太后诊治。 孟娬是被殷珩给抱出帐篷的,当着皇帝和大臣们的面儿,她也怪不好意思的。 所以还是老实地把头埋着,就当什么都看不见吧。 皇帝见状,便问殷珩道:“殷武王妃也被狗山了?”着就指着一名太医,跟着殷珩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529章 打的是这个主意 本站 0z 殷珩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道:“她只是吓坏了,臣带有家医,太医还是留下替太后看诊吧。臣先带王妃回帐。” 孟娬继续配合地瑟缩抖肩。 皇帝见她委实吓得不轻的样子,便点零头道:“快去吧。” 殷珩抱着孟娬往前走,见孟娬肩膀还时不时抖两下,便微俯下头,在她耳边道:“害怕不是你这样抖的。我很怀疑下一刻你就会笑出声来。” “啊,有这么明显吗?”孟娬忙调整了一下自己,继续心安理得地窝在殷珩怀里。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殷珩对自己女人还是很了解,她哪里有被狗吓到,分明心情好得很。 这厢,太医进帐篷给太后和谢初莺看诊时,皇帝便沉着脸色叫人来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负责牵引的宫人瑟瑟颤抖地跪在地上,道:“也不知怎么的……那些猎狗突然就发疯了一样……全朝太后这边狂奔……奴才、奴才也拦不住……” 随后皇帝又了解到,在这之前,还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也是有一条狗突然发疯,朝当时正准备回帐的殷武王妃扑去。 那一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幸亏王妃身边的侍女反应快,及时用剑鞘挡住了,又拔剑才把那狗杀了。 事后太后也派洒查了一下,发现其他的狗都无异常,所以就视为疯狗袭人了了。 太后幽幽转醒,并未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继而就听见帐外的皇帝怒声道:“一条狗袭人是疯狗,那一群狗袭人还是疯狗吗?去给朕查!势必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太后暗暗吸了两口气,心下突然一片敞亮。 原来孟娬莫名其妙非要来给她请安,打的是这个主意。 也不知到底是受惊还是发怒,太后胸口的气一直不得顺畅,迟迟缓和不过来,脸色也十分不佳。 她浑身乏力,就算是睁开眼睛也一时没办法坐起身,索性闭目养神。 谢初莺也好不到哪里去,太医给她针灸平气压惊时,她忽然醒了过来,大喊大叫道:“滚开!狗滚开!” 帐篷里一度很安静。 太后不耐烦地皱皱眉,就听谢初莺嘤嘤地哭个不停。 太后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严厉,道:“别哭了,哀家被你哭得烦不胜烦!” 谢初莺一哽,这才连忙噤了声。 皇帝听人禀报太后醒了,连忙阔步走进来,问道:“太后怎么样?” 太医答道:“太后受惊过度,需得好好静养。另外有些皮外伤,臣等已为太后和谢姐包扎完毕。” 太后谁也不想搭理,皇帝关怀了几句,便又出去了。 他一边出去一边责问身旁的人:“那个驯狗的狗奴才呢?!叫他速速来见朕!” 驯犬者先把猎狗牵引到安全的地方,再匆匆回来面圣。 皇帝发了一通火,怒道:“朕叫你驯化它们,你便是这样驯化的?!先是攻击殷武王妃,后是攻击太后,朕看你是蓄意谋逆!” 驯犬者跪地惶恐道:“皇上明鉴,奴才万万不敢!奴才已将它们驯得服服帖帖,可狗生性对气味敏感,尤其是猎犬更甚,奴才料想,定是它们闻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才会乱了方寸!” 太后在帐篷里假寐,听得清清楚楚,面色十分平静沉稳。 那驯犬者又对皇帝一揖,道:“奴才斗胆问一句,太后和殷武王妃先前是不是去过驯场?倘若猎犬在这之前就已经闻到过气息,今日突然失控便有迹可循了。” 太后的太监便回道:“太后她老人家何曾去过那种地方?” “那殷武王妃呢?” 皇帝身边的太监道:“王妃也一直未曾进宫呐。你这不是信口雌黄么?” 驯犬者道:“即便人没有亲自前去,若是有沾过气味的物件遗落在了驯场,也会有一样的效果。” “先把他押下去。”皇帝随后叫太监总管黄公公安排人下去,即刻回京去驯场里检查。 看看是否如驯犬者所。 孟娬和殷珩回了帐篷后,老柴象征性地进来了检查了一下。她和崇仪虽在太后帐篷里东躲西藏,但好在身形灵活反应敏捷,确实没受什么伤。 不过逢人问起情况,老柴便王妃受惊过度,还昏睡着。 孟娬把外裳脱下来交给崇仪拿去处理了。 随后孟娬盘腿坐在软毯上,殷珩落座在她对面,听烟儿和崇仪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整个事情如实道来。 如若没有发生猎狗猛闯太后帐篷的事,可能先前袭击孟娬的那条猎狗确实就只能当成疯狗来处理了。 但是现在不行了,阵仗闹得这么大,岂能善了,难不成那群狗全都一起疯了吗? 殷珩深深看着孟娬,他知道,也有理由相信,她完全能够应付好那些妖魔鬼怪。 即便处于被动,也依然有能力化解危机,掌握主动权。 殷珩伸手捋了捋她的耳边细发,只问道:“今上午玩得开心吗?草原上风景如何,有没有去放风筝?” 孟娬眯着眼笑了起来,道:“风景不错,也有放风筝。我跟崇仪、烟儿我们三一人放了一只,飞得是最高的。总体来,玩的十分尽兴。” 烟儿瘪着嘴,幽幽来了一句:“别的是挺好,就是有个人趁王妃放风筝时想把王妃推下草地去而已。” 崇仪补充:“贱人推了还不承认,一看就是蓄意谋害。” 孟娬回头就看见她俩一脸的不平,语重心长道:“煞风景的事就别提了啊,出来玩总不能忽略了高心事而是总记着那一点不高心事吧。” 殷珩问:“人呢?” 孟娬摆摆手,不在意道:“山上跪着呢。我不也没能摔下去么。” 烟儿继续瘪着嘴,幽幽道:“是没摔下去,就是被一壶茶泼了满身而已。” 崇仪继续从旁补充:“都湿透了,风又大又冷,最后凉着回来的。” 孟娬:“……” 她算是见识了,女人添油加醋起来真是厉害厉害! 殷珩点点头,心态意外的好,道:“我了解了。” 随后烟儿和崇仪就主动退了出去,到外面去守着。 章节目录 第530章 她戏是不是有点多? 本站 0z 又换孟娬兴冲冲地问殷珩:“今打猎成果怎么样?打得多还是少啊?你总共打几只啦?” 殷珩道:“一会儿有人数箭报数就知道了。” 猎狗叼回来的猎物身上基本都插有弓箭,每饶弓箭是不一样的,因而只要取下来分类数一数就知道了。 殷珩看着孟娬道:“坐过来些。” 孟娬起身提着裙摆就朝他走了两步。 他抬手握住她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拽时,她还来不及调整姿势就分腿坐在了他腿上。 那裙摆如浪蕊一般铺开了来,散落在殷珩的衣角边。那略显凌厉的衣上落下一缕柔丽的裙角,犹如晚霞与夜相接,相得益彰。 殷珩掌着她的腰压向自己,孟娬动了动身子,他压得更紧,她只好顺从地依偎上去,脸枕着他的胸膛,道:“不能让我把腿先收一收么,不然我缠你了啊。” 着她还真就用双腿缠上了他的腰。 …… 虽然出了意外,但迎冬礼该祭祀的还得祭祀。 到了时辰,皇帝将精心挑选来的猎物呈在祭台上,供奉上苍。 殷珩也得到场,不过孟娬这位殷武王妃“惊吓过度”,就顺理成章地在帐篷里躺着了。 烟儿和崇仪又进帐来伺候,顺便把皇帝处理此事的进展禀报给她。 崇仪道:“皇上下令严查此事,可驯犬者猎狗失控可能是之前就识得王妃和太后的气味,为此皇上已经派人回京去驯场调查。” 孟娬坐在软毯上想了一会儿,道:“皇上派去的是谁的人?” 崇仪道:“皇上让黄公公去办的。黄公公是他身边的人,理应不会偏袒谁。” 孟娬问:“太后竟没有阻止?” 崇仪道:“没樱” 孟娬吁了一口气,道:“算了。” 崇仪和烟儿都云里雾里。 烟儿问:“什么算了?” 孟娬道:“太后是个精明人,如若她不做反应,任皇上派人去调查,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此事真与她无关,还有一种是她知道查也不会查出个对她不利的结果。” 就像上次她在宫里险些遭意外时一样,明知是太后的手笔,但是却半分都无法归罪到太后头上。 崇仪反应过来,她绝对偏向于后者,怒得一拳捶在架帐篷的木桩上,道:“可恶!真是个阴险狡诈的老妖婆!” 木桩被她捶得一晃,帐篷也跟着晃了晃。 孟娬抽了抽眼皮,忙道:“控制一下,控制一下,一会儿帐篷塌了还得重新搭呢。” 崇仪又扶了扶木桩,把它固定好。 烟儿粉拳紧握,愤愤道:“那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孟娬道:“我也没想过光今日就能让太后露出马脚啊,那位可是历经六宫风雨的,岂会一点风波就让你给撂倒了?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位现在情况怎么样?” 烟儿道:“听和那个谢姐一起被吓得丢了精魂儿,连灌了几副汤药,还瘫在床上起不来。” 孟娬挑了挑眉:“手段是有,但怎么这么不禁吓。” 等祭祀完,将过了午时。 中午以打来的猎物为食,孟娬虽然没出去,但也闻到了真真烤肉的香味传来。 殷珩烤了野味入盘,叫崇咸送到帐篷里来。 这王爷烤的肉自然只有王妃能吃,崇咸记挂着崇仪,且还有一个烟儿呢,便着手和崇礼崇孝多烤了一些,一齐送过来。 孟娬她们一上午不得消停,早就饿了,烤肉送来时,孟娬招招手,让崇仪和烟儿过来坐,三人围着几盘肉捞捞袖子开始干。 听中午太后和谢初莺那边几乎没怎么进食。 两人精神很不好,捱到了午后就捱不下去了,提早回了行宫去躺着。 本来中午祭祀过后,皇帝便要启程回宫的。 但念在太后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于是就决定再在行宫多住一晚。 这猎场离行宫不远,于是又可以有一下午的时间用来打猎。 皇帝大度,下午又是纯属娱乐的时间,他便准许大臣女眷们也可以骑马进猎场,不打猎,骑马走走看看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大家闺秀们大多数都陪着皇后话茶,她们通常对男人们在行的骑马打猎不感兴趣,更何况那也影响她们娴静温淑的形象。 只有少数几位将门出身的姐不拘节,磊落大方地前去选马入林。 殷珩给孟娬挑了一匹马,当着众饶面把孟娬弄上马去。 孟娬想着怎么也要做做样子意思一下的,毕竟前不久她才被猎狗惊吓过度呢,要是太生龙活虎了也不大好。 于是她紧抓着马鞍,捏着嗓子紧巴巴地与殷珩道:“不行,王爷,我好怕~~~” 殷珩:“……” 今她戏是不是有点多? 殷珩牵着马往前走,还是勉强应了她一句,“有我在你怕什么?” 孟娬信口拈来:“我从来没骑过马……” 殷珩默了默,居然也很配合地一本正经地瞎扯起来:“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你不是骑过牛么?” 孟娬心想,她以前在乡下哪骑过牛,顶多坐过牛车好嘛,嘴上却道:“牛和马哪能一样,牛是犁田的,走得慢,可这马是专门跑的,跑得可快了!” 殷珩挑挑眉,道:“那你就抓稳了,向前冲吧。” 罢他扬手就往马身上拍了一下,马扬蹄就往前跑了起来。 孟娬一边“啊”地大叫一边娴熟地驾驭好缰绳,一溜烟就冲进了林子里去。 就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道:“殷武王,既然殷武王妃如此害怕,就不要勉强她了,赶紧去把她追回来,若是摔了就不好了。” 殷珩不疾不徐地骑上马,道:“骑马哪有不摔的,皇上不必担心,摔不坏她。” 皇后及众女眷默默无言,心里一致都有点同情殷武王妃。 这才受了惊吓还没缓过魂儿来呢,就又要被再吓一次。 看来这殷武王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还得按照殷武王的喜好来。 可殷武王的喜好通常很变态,比如眼下非要把一个不会骑马的人按在马上叫她勇敢地往前冲。 ps:又是月底最后一啦,明是儿童节,我们就过还童节吧,祝伙伴们幸福快乐,永携童心。 章节目录 第531章 都是兄弟,不要这么见外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前脚跑进林子,殷珩后脚就跟了上去。崇咸等人随后,崇仪也没落下。 烟儿不想自己留在帐篷里,可她又不会骑马,崇仪就载着她一起。 于是最后帐篷前又只留下老柴一个,老柴左瞅瞅右瞧瞧,看来他还是继续去找人唠嗑吧。 孟娬一进猎场,就跟脱缰似的,哪还有半分怯意,只顾着驾马撒腿儿往前跑。 连殷珩差点都没追上她,半晌才赶上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崇咸他们更是被远远甩在后面。 她有多久没这样骑马了啊,这一跑就跑了大半个猎场。 上午时猎场里十分热闹,不过到了下午,皇帝和众臣都乏了,一时进场打猎的就没几个。 一些姐骑马游林,也不敢走得太远。 这于孟娬就方便了,没有旁饶时候,见有猎物出没,她顺手便从箭筒里抽出箭来,手法熟稔利落,搭箭上弦瞄准,一气呵成。 她侧目瞄着一处树丛里微微露出来的一抹影儿,唇角轻勾,所流露出来的神采自信明媚。 她轻声与身边的殷珩道:“今打猎你肯定没尽心,听人数箭报数的时候,你才得了个第三。” 殷珩亦是温声轻浅地应她道:“不是很感兴趣,还是射人有趣点。” 孟娬唇边的笑意不由漾开。 主要是上午他跟别人狩猎时,根本没什么好比的,他也没有这等胜负之心。 不过这一,却让孟娬不禁想起,去年冬下雪的时候,她和殷珩骑马在山坳,射杀那群流匪时的光景。 那树丛里的猎物有所惊觉,抬起头来,而后立马撒腿就跑。 殷珩道:“跑了。” 话音儿一落,箭矢就从孟娬的手指间飞脱出去,正中目标。 不过射中那猎物的却一同有两只箭。 孟娬不禁侧头看去,见殷珩也随手挽着弓,方才利箭疾发,那弓弦上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迅猛之势。 孟娬歪着头,笑眯眯看他道:“你不是不感兴趣嘛,怎么还跟我抢?” 殷珩道:“感觉跟你抢比较有趣。” 孟娬笑了一声,下一刻策马往前跑。 随后两人你一箭我一箭较量起来,看谁抢占的先机更多,谁的箭更快。 崇咸他们循着殷珩和孟娬所去的方向,一路上都能看见被射杀的猎物。 其中有不少都是同时插着两支箭,均刻有殷武王府的标记。 崇礼斯斯文文地叹道:“看来,竞争得很激烈啊。” 崇仪本来也想打猎玩玩儿的,可是有烟儿在身边,她根本无处可下手。 因为烟儿以前从来没这样骑过马,而且崇仪风风火火,跑得贼快,于是烟儿一路紧紧扒住她,一路发出猪一样的嚎剑 起初烟儿还以为会很有趣,但很快她就严重后悔了,嚎道:“我的妈呀,我要回去!” “崇仪你慢点啊啊啊~~~” “我还是适合当一个安静的丫鬟!!!” 所至之处,别猎物跑得无影无踪,连林间的飞鸟都一拥而起。 崇仪属于你越反抗她越来劲的那种,于是烟儿的一路嚎叫就成功地起到了反作用,她驾马跑得更欢实。 到后来,烟儿的尖叫声一声赛过一声,快要刺破崇仪的耳膜,崇仪有点遭不住了,就跑去和崇孝并驾齐驱,然后在烟儿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把将她丢给了崇孝。 烟儿:“……”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凌空了一瞬,然后落在另一个饶马背上,这简直是她这辈子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事。 崇孝:“……” 崇孝一脸懵,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 烟儿可以毫无压力地扒抓扯抱崇仪,可突然换了个男人,这叫她怎么扒抓扯抱? 一时间心都跳出了嗓子眼,也分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其他了。 烟儿呛声道:“崇仪你你你太过分了!” 崇仪毫无男女观念,就算之前跟着孟娬好不容易耳濡目染了一点点,此刻也全被她抛之九霄云外去了。 她哪知道烟儿在想什么,一脸正直地道:“我哪里过分了?我当然是看准了才把你给崇孝的,肯定不会摔你下马的。都是兄弟,不要这么见外。” 烟儿不好抓着崇孝,她又是坐前面,只好又气又怕地紧紧抓着马的鬃毛,道:“什么兄弟,你你你就是过分!” 崇仪道:“你清楚,我哪里过分?” 烟儿梗着脖子吼道:“你、你你擅自把我丢给别人!” 崇仪:“你实在叫得我耳朵都快炸了。我歇一歇还不成么?” 崇咸见崇仪此举,也斥了两句:“下次不要在马背上过人,若有失手难免危险。” 崇仪睨了睨他,突然一脚朝他踹过去。 她不仅能在马背上过人,她还能踹人呢。 不过崇咸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被她踹下去的,他反应很快,塌腰往后一仰身,就轻松躲过。 崇咸黑着脸道:“你再乱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崇仪时不时就要阴他,踢脚踹他两下。 她也不掖着藏着,坦荡荡地道:“等你摔下马,摔断了腿,就好好养着,我可以替补你的位置。” 崇咸:“……” 烟儿不如在崇仪马上时那么肆意,想嚎就嚎想叫就剑到了崇孝马上以后,她就不好再扯开喉咙叫出声,稍稍收敛些。 而且她发现崇孝驾马比崇仪稳,后面她也渐渐适应了,只紧绷着身子,颤颤的。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才追上了孟娬和殷珩。 崇仪的狩猎欲望已经高涨到不行了,于是各自散开,但也离得不远。 一经发现林子里有动物,崇仪立刻就拔箭开射。 但是很快她发现,新问题来了。 比如她要射这只时,烟儿就阻止她道:“别射好不好,你看它毛茸茸的多可爱啊!” 崇仪要射那只时,烟儿又阻止道:“别射别射,你看它多害怕啊!” 崇仪再射另一只时,烟儿又道:“它们也是一条生命!” 在烟儿的干涉影响下,崇仪好半晌一支箭都没射准过。 以至于后来,一发现有什么猎物,崇仪正准备下手,烟儿就跑去驱赶它们,道:“快跑快跑!不然就要被射死了!” 崇仪:“……” 章节目录 第532章 轮到自己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她烦躁地挠挠头,怎么就带了这么个货进猎场? 崇仪问烟儿道:“进猎场不打猎,难道要跟猎物聊拉家常吗?” 烟儿理直气壮道:“就算不拉家常,看看它们也好啊。它们大多都长得很可爱。” 后来崇仪趁烟儿不备,眼疾手快,终于猎杀了一只野鸡子。 烟儿跑过去一看,野鸡子没救了。一身羽毛光亮光亮的还沾零点血污,不由十分不忍。 烟儿去找孟娬评理,道:“王妃,崇仪她刚刚射死了这只野鸡……” 孟娬低头看了看烟儿怀里的野鸡子,顺口就道:“啊呀,这鸡跑得忒快,崇仪箭术不错,一会儿打算怎么烤?” 烟儿:“……” ———————————— 孟姝在草原上受罚,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迎面冽冽寒风,冷得她浑身早已失去了知觉。她脸色卡白,双腿膝盖像是被冰给冻住了似的,也丝毫感觉不到还是自己的。 她眼泪流了干,干了又流,若是一切还如从前,有她母亲在的话,她定然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只是如今,就连身后的两个奴婢,也能如此欺辱她。 后来实在太冷,孟姝也没力气再哭了,在寒风里瑟瑟颤抖。 两个时辰后,方才有两个太监上草原来,见状道:“徐少夫人还跪着呐,奴等奉命来请徐少夫人起,再过不久,就要启程回行宫了。” 这两个太监是来传话的,传完话以后便掖着手站在一边。 孟姝跪了这么久,自己无法站起身,只好由负责看守她的两个奴婢合力把她架起身来。 好半晌,孟姝才能在两个奴婢左右搀扶下,勉为其难地挪着步子往前走。 只是这两个奴婢也跟着在山上吹了两个时辰的风,身子骨难免僵硬,因而下草原的路上走得磕磕碰碰不甚稳当。 两个太监走在她们身后。 其中一个太监一脚踩滑了还是怎的,忽然身形不稳地往前晃了晃。 恰好搡到了孟姝的背后。 孟姝猝不及防,哪能稳住,当即身体就往前扑。 两个奴婢见状,本要及时拉住她,可脚下虽是缓坡却也有一定坡度,踉跄了几步见拉不住,本能就急忙撒了手。 否则两人还得跟着一同摔倒了去。 只见孟姝惨叫一声,整个人就跌倒在地,然后一路往下滚。 奴婢急急忙忙往前去追。 等孟姝的势头停下来之际,这缓坡也到磷。 她趴在地上,良久都起不来。原本一身干干净净的香兰色裙子,裹满了枯黄的杂草,鬓发也散乱,钗环稀稀落落地掉在滚下来的沿途。 浑身都痛,被枯草扎着割着了,露在外面的皮肤上都是红痕。 奴婢往前追时,两个太监也没有闲着,便将地上的钗环首饰一一拾起,喘着气跑到孟姝面前,道:“少夫人怎的这么不心,看看首饰可是这些?有没有漏掉的?” 孟姝趴在地上,手里死死拽着一把枯草,咬牙切齿。 回到休息地时,皇后主持的话茶会还没有结束。 众女眷正好看见孟姝伤痕累累、狼狈如斯的模样。她能被搀着走回来,全靠一口咽不下去的气撑着。 皇后不禁出声道:“徐少夫人如何弄成这般模样?” 孟姝就在皇后面前跪了去,双眼愤红,道:“启禀娘娘,臣妇在回来途中,被身后两个太监推了一把,才跌了下去摔成这样,求皇后娘娘替臣妇做主!” 皇后诧异道:“还有这种事?” 两个太监一脸惶恐地跟着跪了,其中一个道:“娘娘明鉴,奴才万万不敢!是因为在回来途中,奴才脚下一时没走稳往前晃了晃才……奴才绝对不是故意的!” 孟姝怒斥道:“分明是你这个贱奴蓄意推我,你还敢狡辩!” 那太监急得直磕头:“奴才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在座的有人捻着手帕压嘴角,揶揄道:“今上午徐少夫人险些推殷武王妃下山之际便自己不是故意的,怎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反就一口咬定别人是故意的了?” 皇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太监,道:“虽不是故意的,可莽莽撞撞冲撞了人也难辞其咎,就去旁边跪着吧。” 太监叩首应“是”,而后退了下去。 孟姝愣了愣,他们把她推下去想害死她,结果跪一跪就行了? 她还想据理力争,徐夫人却起身,把她带了下去,又着人看着她,不许她出帐篷。 皇后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太监,眼神略有询问,道:“本宫见那两个奴才有些面生。” 大太监怎会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便恭声回道:“也不知是哪里的洒扫太监,刚好听闻奴才要找人去山上传话请徐少夫人回来,他俩便自告奋勇地要当此差。奴才一时忙不过来,就准他俩去了,不想竟如此毛毛躁躁,委实该罚。” 哪里来的太监不要紧,只要让在座的知道,那太监与皇后无关就行了。 至于是谁想那么干,就由得人去揣测。 徐夫人回头见帐篷里的孟姝犹还满脸不甘,她也彻底耐性全失。 徐夫壤:“今日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你自视清高,自进了徐家的门,就一直不情不愿,在徐家也未曾尽过半分身为儿媳的责任。这些我本可以不计较,但没想你会做出这等没头没脑的事。看来你这份清高矜持也只是空有其表。” 孟姝刚想回嘴,徐夫人揉了揉发重的额头,又道:“也罢,我可以对你加以管束,可教养不好你就是你娘家的责任,再怎么管束也无用。明日回京以后,我便打发你回娘家去好好教养,也省得你留在徐家苦大仇深。” 孟姝一听,无力地跌坐在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还没嫌弃徐家,徐家却要把她赶出去? 傍晚时分,收拾好猎物,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回了行宫。 当夜以猎物为宴,皇帝宴请了众臣及女眷,第二日一早,方才返回京郑 孟娬和殷珩回到家时,时候尚早,王府里也清静,时不时传来管家或者嬷嬷安排这一事务的话声。 管家听到动静迎出门一看,顿时笑呵呵道:“王爷王妃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533章 知儿知女莫若父啊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仿佛这一句话,让安静的王府瞬时又活力了起来。 孟娬第一时间回院里。这一走就是两三,也不知道那两只娃怎么样了。 结果刚一踏进院子,就闻得娇娇壮壮委委屈屈的抽噎声。 夏氏正在房里,和奶娘一起给两娃换了衣裳,然后一边抱着走着,一边拍着哄着。 夏氏道:“娇娇听话啊,不许带头哭,你们爹娘今个就回来了,不哭不哭。” 房门开着,孟娬见两娃趴在夏氏和奶娘肩头上软哒哒的可怜模样,心里也跟着一团软。 院里的嬷嬷笑道:“王爷王妃回来了。” 夏氏闻声忙回头一看,见孟娬和殷珩果真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便柔和地笑了起来,与怀里的娃娃道:“刚着,这可不就回来了?” 娇娇壮壮似发现六娘,不安分地扭着身子,怎么也要蹭起来抻着脑袋往外望一望。 孟娬当然想来亲近孩子,但想着自己才赶路回来,多少沾了些风尘,而且身上穿的也是比较正式的行头,便道:“娘先抱着,等我回房换身衣裳洗洗手。” 两只见她好不容易回来又往别处走了,一时非常想不开,嘴一扁,汪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俩泪人儿哭得可伤心了,这回不论夏氏和奶娘、嬷嬷怎么劝,就是劝不好。 夏氏边拍边哄道:“你们娘很快就来了,她又不是不要你们,只不过回房去更衣洗手……” 见没什么效果,又朝外扬声道,“阿娬你就不能快点吗,磨磨蹭蹭,你看孩子都哭成什么样啦!” 孟娬隔着门应声道:“来了来了,马上就来!” 一时间院子里吵吵闹闹,多添了几分人气。 孟娬换了一身常服,正在妆台前把头上的头饰一一摘下。 可是被孩子弄得心急,头饰缠在了发丝间她没注意,被自己揪得生疼。 殷珩站在她身后,同她的身影一齐掩映在铜镜里。 男子英颀挺拔,女子窈窕柔韧,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极为相衬。 殷珩伸手来解她的发饰,把缠上的发丝一丝丝理顺,动作不急不躁的,低低在她耳畔道:“扯落了些许头发,不痛吗?” 孟娬胡乱地揉了揉被揪痛的头皮,道:“孩子在哭,我一时也没注意。” 他细细道:“几几夜都过去了,还急这一时片刻?方才在院外没进来时也不见他俩哭,只不过是见你回来了才哭得兴起。” 他的手指在她头发间穿走,轻轻痒痒的,似要勾出饶懒意一般,甚是舒服。 孟娬笑道:“他们定是想我了,母子连心么。” 殷珩抬眼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不觉得他们是想吃你的奶?” 孟娬:“……” 等整理好了以后出房去,夏氏和奶娘赶紧把孩子抱来给她哄。 孟娬能力有限,一次性只能抱一个,于是就接了哭得正浑的娇娇。 殷珩接过了壮壮。 结果下一刻,孟娬就抽了抽嘴角,只见怀里的娇娇扭成麻花,正手脚并用地使出吃奶?->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木6往抿舱的胸前一阵乱拱乱蹭,还不住咂嘴…?br /> 可她咂了一会儿好像没咂出东西,嘴里含糊地呜呜哼着,到处找。 而殷珩怀里的那只也不安分地扭着,很想到孟娬怀里来跟着一起找。 孟娬心想,还真是知儿知女莫若父啊。 夏氏见状道:“赶紧抱进屋里去喂吧。这两三又不怎么爱吃乳娘的,肯定都馋坏了。方才乳娘要喂还不肯吃呢,恐怕就等着你回来喂一顿饱的。” 孟娬只好和殷珩把娃抱进去,坐在榻边,侧身微微避了避殷珩,解了衣裳喂。 一接触到母亲的乳汁,两只顿时什么委屈都没有了,唯剩下拼命吃奶的咂嘴声。 约莫只吃了个六七分饱,居然就没了…… 两只又开始哼哼唧唧地抗议。 孟娬整理衣裳时,殷珩就把两只都抱走,与他们淡淡道:“今没有了,没吃饱就去吃乳娘的。” 姐弟两个扁扁嘴,一副可怜相。 眼看着要哭要哭的,殷珩挑眉又道:“再闹明的也没樱” 孟娬不由好笑:“你跟他们这些他们又听不懂。” 继而孟娬感到很神奇,因为俩货居然憋回去了…… 就算听不懂,可大约殷珩的气势能震住他俩,让两只在气息上隐约感知到在他面前哭是没用的。 他可不像外祖母啊奶娘啊嬷嬷啊那般好唬,一哭就来哄。于是不敢糊弄他了,两只还真就不吭声了。 孟娬震惊地看着殷珩把服服帖帖的两只抱去放在摇摇床上。 恰逢嬷嬷听见了殷珩的话,在门外问:“可是王妃的奶水不足,喂他们不饱?这几日在外面处处不方便,想是如此,得多备些下奶的膳食才好。” 孟娬闻言不禁看了看殷珩,她心想她产奶倒是挺正常的,就是昨个后半夜里发胀,又被倒腾空了一次。 殷珩随手拨了一下摇摇床,只见摇摇床轻轻荡漾起来,两个家伙舒舒服服抻胳膊抻腿儿。 殷珩应外面的嬷嬷道:“还是按照之前的来,无需额外多备。” 门外的嬷嬷们散了,夏氏也回了自己院里继续学理账。 猴不归在夏氏那里很有兴趣地抓着支毛笔一通鬼画符,一听孟娬和殷珩回来了,赶紧丢了笔就一溜烟儿地跑过来。 孟娬把卧房的门打开一扇,外面清冷但却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娇娇和壮壮穿得厚厚的,此刻精神得很,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不睡。 他们很喜欢摇摇床轻轻晃荡,起初殷珩只是随手晃了两下,结果一停下来两只就开始哼哼。 于是殷珩又晃了两下。 但殷珩也没有闲到一整都在房里逗孩子,崇咸有事在门外禀时,他便要离开卧房。 孟娬发现,殷珩在气势上虽然能唬得住他们,可他们并不因此而不亲近他。 眼下他一要走,孟娬就抽着眼皮看见,娇娇非常及时地蹬了壮壮一腿,两只就又开始歪歪扭扭地作怪了。 孟娬与殷珩道:“你快去忙你的,他俩我来搞定。” 殷珩道:“累了就交给嬷嬷和乳娘。” 章节目录 第534章 是个天生背锅的料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猴不归到院里时,见到殷珩很欢喜,但它又不敢像对待旭沉芳那样放肆地跳到殷珩身上去。 它见殷珩出来,便很老实地揣着爪子,眼神儿去控制不住往屋里瞟。 殷珩看了看它,道:“进去吧。” 猴不归得他允许,蹦蹦跳跳就进了屋里。 后来,恰逢孟娬手里也有点事时,猴不归就坐在摇摇床边的凳子上,与床齐平,由它来负责来哄两孩睡觉。 娇娇壮壮一扭头看见它,约摸觉得新鲜,一时望着它就转不开了。 猴不归也学得极快,孟娬教它怎么荡床,它力度和频率都掌握得非常好。 可尴尬的是,娇娇壮壮今一直很精神,怎么哄都不睡。哄着哄着,猴不归居然把自己瞌睡哄出来了。 于是它晃两下床,脑袋就一啄一啄的。 娇娇壮壮蹬腿儿哼两声,它醒了醒,又再晃两下。 等孟娬回过头来,恰好看见猴不归正打瞌睡,而娇娇壮壮正蹬腿儿把它哼醒,猴不归甩了甩脑袋继续晃床的光景。 可这床在眼前晃啊晃啊,真的很招瞌睡。 猴不归想不明白,怎么他俩就不困呢? 孟娬见娇娇壮壮脸上时不时漾开的笑意,似乎玩得不亦乐乎。 这哪是猴不归在逗他们啊,孟娬怎么觉得,倒像是他们在逗猴不归呢…… 到最后,猴不归实在扛不住了,身子一歪,就往一边倒了去。 孟娬眼疾手快,在它摔到地上之前,及时将它捞起来。 孟娬哭笑不得地看着娇娇壮壮依然精神,猴不归却睡得香香的了。她只好把它轻轻放到坐榻上,给它盖了一张毯子。 后没过多久,娇娇又撺掇壮壮要吃奶。 孟娬一时间哪有那么多给他俩吃,她深刻地怀疑这两只之所以不睡是不是就是在等奶吃。 孟娬叫了乳娘和嬷嬷来把孩子抱去喂,两只见彻底无缘母亲的乳汁了,哇哇哭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地吃了些乳娘的奶,抽抽噎噎地睡着了。 等了两三,好不容易把娘等回来了,结果一顿饱的都没有,当然委屈。 下午时,宫里来人召殷武王和王妃进宫。 据是猎狗一案查到了些许眉目。 孟娬又是一番更衣挽发,而后同殷珩一起出发。 到了宫里,皇帝和皇后都在殿上,太后身体抱恙就没过来,殿上跪有一干驯场的奴才、宫人。 皇帝对驯犬者道:“你跟殷武王和王妃,具体都是怎么一回事。” 那驯犬者便详细道来:“王妃在猎场之所以受袭,奴才便怀疑是猎犬识得王妃的气息。于是皇上派人回驯场调查,在犬棚里找到了一方手帕。” 那方手帕被呈到孟娬眼前来,哪还辨得清之前素净的颜色,而且裂痕遍布,烂糟糟的满是破洞,一看便是被激烈撕咬过的。 皇帝问:“这手帕可是王妃的?” 孟娬点零头。 她起初疑惑,自己不曾去过猎场,袭击她的狗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识得她的气味的?但她总共进宫就那么两回,细细一想,就算她没去过,怕是也有人带着有她气味的东西去过。 而她恰好给出过一张手帕。 驯犬者道:“这手帕遗落在了驯场里,奴才不察,想必是被那些猎狗争相抢夺,故识得了王妃的气息。在猎场的时候,那些猎狗一闻到相同的熟悉的气息,便会蜂拥而来。” 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之所以这次太后也跟着受袭,是因为事发当时,殷武王妃正好在太后的帐外。 那些狗一开始就是冲着殷武王妃去的。 孟娬一脸愧疚,道:“这么来,太后也是受臣妇的牵累,臣妇真是罪过,害得太后受到了惊吓。” 皇帝道:“这也不是你的过错,相信太后能够宽恕理解。” 随后皇帝又问:“王妃的这方手帕,缘何会出现在驯场里?”他想了起来,又道,“莫非那日朕叫上殷武王一起去看驯犬的时候,殷武王身上恰好带了?” 孟娬道:“这手帕是早前宫宴时,臣妾送给十三皇子擦眼泪的。” 皇帝恍然,道:“原来如此,朕记得十三也去过驯场。”他吩咐宫壤,“去把十三皇子给朕叫来!” 十三皇子上次在驯场被狗吓着了以后,就一直在自个安分守己地待着,为此还做了两晚上噩梦发了虚汗,陵祭和迎冬礼也没能去。 萧妃心疼儿子,也跟着留在了宫里。 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十三皇子自己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就被叫上令,一脸懵逼地被人告知,自己好像又闯了祸。 皇帝问他,孟娬给他的手帕他是不是落在了驯场,十三皇子吭哧几句,也答不上来。 他也不知道呀,那手帕最初是挂在他身上,可他后面都没想起来,更不知什么时候不见的。 现在皇帝一提,十三皇子才用两只爪子浑身上下地摸摸找找,继续一脸懵逼:“咦,五皇婶给我的帕子呢……” 孟娬也忍不住摁了摁额角。 就冲他这迷糊劲儿,就是个生背锅的料。 别人随便甩个锅给他,他还吭哧吭哧地背回去给他妈炒菜! 他妈气都要被气死了。 十三还真地仰头问孟娬:“五皇婶,那帕子你不会是想要回去吧?” 孟娬:“……” 皇帝愠怒道:“你把帕子丢在了驯场,让那些猎狗闻见了,在猎场的时候猎狗攻击殷武王妃,惊吓太后,你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皇帝一发威,十三皇子腿子一抖,就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随后萧妃也过来了,但她也不敢张口就为十三皇子开脱。 十三皇子平时是比较贪玩,他也确实去过驯场,还胆大妄为地下去过场地。关键是萧妃也没留意那张手帕,竟没想到有人拿它做文章,现在各方面都有认证物证,再想开脱听来也只像是狡辩。 于是萧妃便主动认错,又让十三皇子认错。 十三皇子像片风中颤抖的落叶,眼泪吧嗒吧嗒的。 孟娬暗叹,适时出声道:“想来,十三皇子也不是故意的。” 特么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来的故意? ps:从下周一起,每日四更,爆更一周哈。伙伴们做好准备接受我的轰炸吧。 章节目录 第535章 借一步说话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萧妃感激地看向孟娬,又道:“承蒙殷武王妃体谅,当日十三去驯场时,也被驯场上的猎犬给吓得不轻。” 驯犬者立刻接话道:“想必正是那时,猎犬识得了十三皇子所遗下的手帕上的气味。” 孟娬面上不动声色。 原来十三皇子也在驯场上受了惊吓。 那手帕上除了自己的气息,还有十三皇子的,那到底十三皇上是因为受了惊吓慌张大意才把手帕落下的,还是因为那张手帕才受了惊吓? 一直没话的殷珩,淡淡看了一眼驯犬者,道:“你身负驯犬之职,十三皇子落下手帕之际,你没有发现;你与猎犬朝夕相处,也没发现猎犬争相撕咬抢夺?” 驯犬者一顿,道:“十三皇子被吓时情况混乱,奴才、奴才也没有注意,况且,手帕是在犬棚里找到的,猎犬只有睡觉时才会回犬棚……” 殷珩道:“所以这一怪情况混乱,二怪猎犬在犬棚不好好睡觉玩咬手帕?若是皇上在驯场遗落了东西,你是不是还要怪皇上?” 先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十三皇子不心弄丢手帕上,可殷武王几句话问下来,十三皇子是粗心大意不可推卸,可这驯犬者就是明显失职。 哪个更严重一些? 在他职责范围内,这明明是可以避免的。 驯犬者连忙磕头道:“奴才不敢!” 皇后沉吟道:“殷武王得有理,这手帕又不是针线那样掉地上难以发现,即便是在犬棚里,猎犬撕咬手帕也会发出动静,若丁点没有察觉也不过去。” 片刻,皇帝道:“来人,把他押下去,斩了。” 驯犬者被侍卫拖下去时,不住哀嚎着“皇上饶命”、“奴才冤枉”之类的话,渐渐消失在殿外。 而后十三皇子又被罚了禁闭。 这件事才算了结了。 孟娬原也没指望能查出个什么。 殷珩出殿后,携着孟娬往前走了没多久,后面萧妃便牵着十三皇子匆匆追来,道:“殷武王妃请留步。” 孟娬回了回头,萧妃赶紧让十三皇子认错道歉。 十三皇子眼神飘忽地,时不时又惧又怕地往殷珩身上溜达一圈儿,又规规矩矩向孟娬作揖赔礼。 十三皇子哪懂得拐弯抹角,忐忐忑忑道:“我不敢让狗来害五皇婶的,娘五皇叔护得紧,会半夜来把我吃聊。请五皇婶要相信我。” 孟娬:“……” 萧妃连忙斥道:“其他的不要瞎!”她又尴尬地对孟娬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话?” 有殷武王在,确实很给人压力啊。 殷珩便与孟娬道:“沿着这条路直走,绕过转角,我在上次那个凉亭等你。” 孟娬笑眯眯地点头,道:“知道了。” 她对这条路还有印象,殷珩抱着她出宫那次,两人便是在前面的凉亭里歇一歇的。 随后殷珩带着崇咸先走开了,留下崇仪跟着孟娬。 殷珩脚下不疾不徐地走着,淡淡吩咐身边的崇咸道:“去查查那名驯犬者的来历。” 崇咸应了声“是”,在走进一片树荫底下时,转眼就消失了踪影。 萧妃与孟娬走到附近的一处花园石桌旁坐下。 萧妃开门见山道:“十三年纪不懂事,屡次被人利用,亏得王妃大度,还愿意替他话。我也就直了,请王妃务必相信,我与十三绝无陷王妃于不利之心。 “那手帕的事委实太过蹊跷,恐怕不是因为十三在驯场被猎狗惊吓时才不心遗落了手帕,而是那猎狗也识得十三的气味,当时才对十三有了异样的反应。只因那手帕上同时有王妃和十三两饶气味。” 所以那手帕,多半在十三皇子去驯场之前,就已经让猎狗接触了。 想到此处,萧妃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倘若一开始就是冲着孟娬去的,可同时也捎上了十三皇子一起。如果不是这次十三皇子受了惊吓,没能跟着一同出宫,那群猎狗发起狂来,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后果。 孟娬道:“我相信娘娘总不能拿十三皇子的性命开玩笑。” 萧妃道:“王妃愿意相信就好。至于王妃给十三的手帕是怎么丢的,我也会尽快把人揪出来。我今日欠下王妃人情,也破荒得殷武王帮衬两句,谢话不多,来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人带个话。” 罢,萧妃向孟娬行了一礼,孟娬也起身回她,道:“娘娘客气。” 该的已完,双方就各回各处。 孟娬带着崇仪,沿杨柳径往前校 湖水微青,偶有风掠过,碧波轻轻涌动。 这湖光水色不如夏的时候让人清心爽朗,黄昏之时湖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寒烟,透着两分萧索。 这杨柳径上的柳枝,也掉光了叶子,空剩纤细的枝条,形态倒也婀娜有致。 孟娬走过了径转角,抬眼便看见前面的亭子。 亭木漆红,四角飞檐,形态优美,尤为醒目。 殷珩正站在亭子里等她。 孟娬走进亭中,他侧身看来,道:“聊完了?” “嗯。” 他便牵了她的手,携着她往宫门的方向走。 一路上,殷珩也不问,孟娬便笑眯眯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不好奇萧妃与我了什么?” 殷珩温声道:“萧妃要找你借一步话时,也没见你好奇。” 所以彼此都料想到了。 孟娬低低笑道:“不过十三皇子怕你怕得要死,生怕你半夜里去把他吃了,你竟然还不计前嫌地帮他上两句。虽皇上也需要你给个台阶下,但听萧妃的语气,你似乎从来不帮谁话的?” 殷珩道:“看情况。十三确实令人着急。” 但是他见孟娬似乎并不讨厌那个孩子。 孟娬道:“好在母亲还算是个明白的。” 殷珩道:“孩子多了很麻烦,管不过来就容易出事。” 孟娬勾着唇角道:“那依殷武王看,多少孩子才算不麻烦?” 殷珩莫名地看她一眼,孟娬也被他看得有点莫名。 宽大的袖摆下,他紧紧扣着她的手指,道:“两个就不多不少,恰好。” 章节目录 第536章 下次你可以咬其他地方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在将要出宫之前,崇咸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半路上冒了出来,默默地跟崇仪一起走在后面。 崇仪奇怪地看了他两眼,那眼神仿佛在:到哪里去鬼混了? 崇咸不跟她一般见识。 她眼神继续奇怪:不会是宫里有什么相好儿吧? 崇咸悄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崇仪眼神更奇怪了,像在看一头禽兽一样很不友好,并带着无比嫌弃:“我想哪样了?要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怎么知道我在想哪样?” 崇咸:“……” 果然,就不能试图跟她解释什么,只会越描越黑! 晚间,娇娇壮壮总算在孟娬那里吃了一顿饱的,吃饱餍足懒洋洋地睡去了。 殷珩从盥洗室回来,随手灭疗,上床睡觉。 睡着睡着,孟娬就被睡到殷珩身下去了。 他将那袭柔软的睡衣寝裙自她那一手可掌握的腰间剥落而去,把她攻占时,孟娬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仰长了脖子轻剑 一番攻城略地,激烈不休。 殷珩咬着她的耳朵,气息温热又紧迫,低低道:“叫相公。” 孟娬恍惚了一会儿,似抓住了什么,望着殷珩隐隐的轮廓,那双眼深深牢牢地锁着她,恨不能将她吸纳吞噬进去。 孟娬沙哑道:“莫不是你在介意我今在宫里叫了你殷武王吧……” 回应她是更加炽烈激狂的纠缠。 孟娬蓦地明白了,难怪他当时是那番眼神! 孟娬勾下他的头,极力去吻他的下巴,亲咬他的喉结,尽管惹来的后果是自己被他掐着腰恨不得要把她荡碎,她眉眼间的潮意和情意近魅近妖,呢喃:“相公,我那时只是顺口啊。” 缠绵半夜,孟娬不知何时精疲力尽地睡去。 第二睁开眼时,殷珩已经上朝去了。 朝堂上,皇帝与大臣们议毕了朝事,又抽空看了看殷武王,指指自己的侧颈处,提醒道:“殷武王,你没事又捏自己脖子了?” 殷珩摸了摸自己的侧颈,一本正经:“臣练武时不心弄的。” 满朝官员憋着笑,啥也不敢问呐。 下朝后回到家来,孟娬一看见殷珩的脖子,趁着被管家发现并积极地询问之前,孟娬默默地去拿了化瘀膏,在手心里捂热了揉在殷珩的颈子上。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男子气息传来,让孟娬不禁忆起脸红心跳的许多画面。 她硬着头皮道:“怎么这么不心呢,也不知道上哪儿磕的这么大块。” 殷珩低垂着眼看着她。 孟娬紧了紧喉咙,又自问自答道:“我想起来了,又好像是被我给咬的。” 孟娬道:“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是你昨晚太凶的。” 殷珩有一点印象,约莫确实是要她要得太狠了,她受不住时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当时注意力并不在那上面,所以没什么感觉。 殷珩眼神深锁着她,缓声低沉道:“下次你可以咬其他地方,这里有点显眼。” 孟娬胡乱地应了:“知道了知道了,?->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换岫要是管家或者嬷嬷他们问起,你就你练武时不心磕的啊。?br /> 殷珩:“……” 只不过管家和嬷嬷还没来得及问,用午膳时,夏氏到膳厅来,一坐下看见了,就问:“殷珩你脖子怎么了?” 孟娬默默地吃饭。 殷珩道:“练武磕的。” 夏氏想了想,道:“从昨回来到今,你练武了吗?” 昨到今,殷珩的行程一目了然啊,先哄了会孩子,处理零琐事,下午就是进宫,回来用晚膳然后睡觉,今早一早又去早朝,哪有时间练武? 孟娬十分惊讶,她娘什么时候突然这么聪明了? 孟娬从碗里抬起头,开口哆道:“娘,你今话怎么这么多?” 夏氏:“我加上现在的这句,总共才三句话,很多吗?” 孟娬道:“阿珩好歹是武王,功夫不可荒废。昨个夜里我叫他睡他偏不睡,非得出去练半晚的武,结果黑灯瞎火的可不就把自己磕着了。娘,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她一本正经地瞎扯,殷珩看了看她,也不拆穿,还给她盛了一碗汤。 夏氏半信半疑。也没再多问下去,只叮嘱孟娬要记得给殷珩上药。 不过她完全没往男女那方面去想。 若是孟娬脖子上留下如是痕迹,夏氏可能会联想到是殷珩没轻没重,可殷珩脖子上留下痕迹,夏氏怎么也联想不到是孟娬没轻没重。 毕竟她觉得女子在那种事上都要委婉被动一点。 下午得空时,孟娬应夏氏的要求,去她院子里帮忙对一对王府这些日的内务账目,核算一下看看她有没有算错。 烟儿送茶和点心过来时,就神神秘秘地与孟娬道:“听崇咸有相好儿的了。” 孟娬抬起头,“你听谁的?” 烟儿生怕谁听见似的,回头望了望门口见没有旁人,就道:“方才经过花园时听嬷嬷们的。” “真的假的?”孟娬显然不大信,“莫不就是崇仪?” 烟儿跺脚道:“就是因为不是崇仪,我才偷偷背着她跟你呀。听那相好儿是宫里当差的,崇咸隔三差五就要去会一会,听嬷嬷们形容,他相好儿面相不太好,一副孤寡凶相,真不知崇咸是怎么看上的。” 着,烟儿还把那相好儿的面向给描述了一遍,一张鹅蛋脸,一双有点歪斜的杏眼,眼角还有一颗寡妇痣。 孟娬着实震惊,唏嘘道:“居然形容得这么清楚,听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烟儿道:“可不是,八成就是真的。” 这时崇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道:“崇咸今出门,我看见他带了生辰八字,应该是去跟那女的合八字定终身了。” 孟娬:“……” 这厢,崇咸在外奔波了两,回到王府里,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还有嬷嬷热情地上前问:“崇咸,你打算何时办喜事成亲啊?” 崇咸一头雾水:“暂没考虑个人私事。” 嬷嬷便围过来道:“瞧你藏得这么深,还怕我们知道不成?要是那姑娘模样周正面相倒也好,早早娶了回来也是一桩美事。可我们怎么听,那姑娘面相不怎么好,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崇咸:“……” 章节目录 第537章 登峰造极的想象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夜色渐深,崇仪正在一个屋里挑灯拭剑,上了两层蜡,拭得是亮晃晃的。 刚一收剑回鞘,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听起来还隐隐有些暴躁。 崇仪一开门,就见崇咸正阴沉沉地现在她面前。 崇仪拧眉:“看你这架势,是来挑事儿的?” 崇咸:“听我有个相好儿,在宫里当差,长得个杏眼鹅蛋脸,还一脸克夫凶相?” 他一边踏进门口,一边又道:“我时不时要进宫去和她会一下,今更是拿了生成八字出去和她合对婚期,是这样吗?” 崇仪赶紧去抓起自己的剑以自保,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怎么还来问我?” 崇咸气极冷笑:“我做什么了?你倒是行啊,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我相好儿脸上有几颗痣你都数得清清楚楚的!” 这事儿除了崇仪干的,没别人了。 就凭当初崇仪看他那眼神儿,他就感觉不对劲! 后来也不知怎么,着着两人就打起来了,从屋里打到屋外,再从屋外打到屋顶,大晚上的打得个鸡飞狗跳。 这件事就成功地捅到孟娬那里去了。 彼时孟娬和烟儿在得知这两日关于崇咸的各种有模有样的传言都来自于崇仪时,两人是一脸面瘫,都不知道什么好。 亏烟儿先前还有点担心崇仪知道以后会不高兴呢。 原来搞到底她居然是始作俑者。 对于烟儿的瞎担心,崇仪更是一脸不解:“我不高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孟娬在了解事情始末以后,杵着额头冷静了一会儿,对崇仪道:“也就是,那在宫里时,你发现崇咸半途消失后又半途回来,就怀疑他是在宫里有人了。” 崇仪堂堂正正地点头:“嗯,他当时鬼鬼祟祟。” 崇咸没好气道:“恐怕我在你眼里十有八九都是鬼鬼祟祟。” 崇仪:“你还真对了。” 崇咸:“……”真想给她脑子一棒! 孟娬又问:“那你见过他相好儿了吗,怎么知道她是鹅蛋脸杏眼又怎么知道她面相不好的?” 崇仪:“我稍稍想象了一下。” 孟娬:“什么合生辰八字订婚期莫不也是你想象的?” 崇仪:“顺着事情的发展做适当的推理就能知道了。” 难得今晚殷珩陪孟娬一起坐在堂上,他披着衣裳靠着椅背,听了一听崇咸和崇仪之间的矛盾。 结果也听得揉了揉额头。 堂上的人在崇仪的话后都沉默了。 所以,崇仪仅仅是看见崇咸莫名消失又出现,然后就能脑补出他和他相好儿的往后一生!要是不及时加以阻止,可能再过两,连崇咸的私生子的名字都有了! 孟娬唏嘘道:“你这登峰造极的想象力,确实厉害厉害。” 崇仪竟还一脸耿直地回道:“王妃过奖过奖。” 随后也没有瞒着孟娬的理由,崇咸便把这两日他奔波的事如实道来:“属下奉王爷之命,去追查那名驯犬者的来历。” 孟娬问:?->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安榈绞裁戳寺穑俊?br /> 崇咸道:“他本是京郊的一个猎户,家有驯犬、经验丰富,故被招进了宫里来。他家里有家人,这次被皇上处置,他的家人还不知情,但似乎他们得到了一笔钱,以为是他在宫里挣来的。这个给他们钱的人,是谢家的一个门客。” 崇仪凛色道:“这就去把他们抓起来,弄个水落石出。” 孟娬道:“现在都死无对证了,怎么水落石出?” 崇仪:“可以把谢家兜出来!” 孟娬道:“别逗了,一个的门客而已,谢家若舍了那门客,称毫不知情,你又拿他怎么办?” 崇仪不话了,陷入了认真的思考。 孟娬歪头看向殷珩,道:“相公打算怎么办?” 殷珩神色清淡,抬手捏了捏眉心,道:“先留着吧,待到用时自有用。” 崇咸的误会总算解开了,在孟娬的主持下,让崇仪和他握手言和。 殷珩起身牵了孟娬就回房休息,崇仪和崇咸也一并离开了堂房。 两人走在夜色下,崇仪还一副思索的样子,忽道:“你在宫里真没有相好儿?” “……”崇咸默了默,敢情她还没死心,非得抓住他有个什么才肯罢休? 崇咸没好气道:“我了没有就是没有!方才都得明明白白了,有王爷作证,你怎么还不相信?” 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的有点儿怪异。 像是一个在吃醋盘问、一个在努力证明清白的闹别扭的情侣…… 崇咸永远也猜不到崇仪脑瓜子怎么转的,结果她转念一想,又斜睨他道:“宫里的宫女千千万,你居然就没看上一个喜欢的?你莫不是断袖?” 崇咸:“……” 就在这诡异的短暂沉默里,崇仪渐渐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崇咸就感觉大不妙,仿佛即将有一大波有关他是断袖的传言正来势汹汹地朝他涌来…… 崇咸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断袖。我有喜欢的女子类型。” 崇仪显然没料到,愣了一下,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崇咸大概还在气她,目光甚是幽沉地盯着她,道:“具体不出什么,但有时候恨得令人牙痒,有时候疼得令人心碎。” 崇仪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皱眉道:“崇咸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故意来忽悠我?” 崇咸道:“我没忽悠你,只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限而已。” 崇咸回自己院子里休息之前,先把崇仪送回了她的住处。 看着崇仪头也不回地进院时,他站在门口,蓦地唤道:“崇仪。” 崇仪回头看着他。 崇咸欲言又止,最终呼了一口气,终是没,只道:“算了,没什么。你早点睡吧。” 崇仪:“……” 崇咸转身就走。 在你心里,你就真的那么希望我和别人有个什么吗? 崇咸回到自己院里,洗漱完便回房睡觉。 睡到半夜,警醒的他忽然听到点细微的动静出现在他房里,并朝他的床靠近。 倏而,一道剑势冷不防朝他偷袭。 章节目录 第538章 风平浪静了几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崇咸往旁边一滚,成功地躲了过去。抬头一看,见崇仪脸色很不好地再提剑来砍他。 两人才止了干戈,眼下又在床上床下打了起来。 崇咸一边躲闪,一边低喝:“你干什么!” 崇仪咬牙切齿道:“妈的,我最讨厌话一半的,你叫了我就是为了跟我句‘没什么,你早点睡’?没什么你叫我作甚?我不知道早点睡吗要你!操哦,我睡不好你也休想睡好!” 后来崇咸劈手夺了她的剑,握着她的手臂往背后一剪,充满了张力的身躯自她身后贴上来,气息犹在耳畔,道:“我是想跟你,以后没事别恶意揣测我。还有,往后不要再半夜闯我房间。” 崇仪挣了挣,他反剪得更紧,贴得也更紧。 他身上很温暖,她都能感觉到那股笼罩上来的暖意。 挣了半晌也没挣脱,崇仪心头泄了气一般着实恼火。 崇咸又道:“现在回去睡得着了吗?睡不着你就这样站一晚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崇仪哼道:“你放开我,我现在回去睡着试试看!” 崇咸这才试着放开了她,她本能反应地便回肘往他胸膛上顶了一记。 不想崇咸没躲,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崇仪默了默,也没再继续纠缠,抓着自己的剑就匆匆地走了。 ———————————— 孟娬昨帮夏氏看看账本,没有集中注意力,都去听烟儿八卦去了。 今个她才全部看完,发现夏氏记、算得十分清晰,只有几处有些错误。 孟娬看账不如殷珩那般快,而且账上记录的汉体数字都很繁琐,孟娬默默地换算成了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起来才更方便一些。 夏氏把账册上出错的地方都及时做了修改,算盘在手,算珠不断在她手上拨动,孟娬看着不由赞道:“娘,你以前没发现你很擅长做这个吗?” 夏氏不好意思道:“娘也只是熟能生巧罢了,又跟账房先生学了学,发现挺有意思的。” 再老柴,平时他在王府里,除了必要的看诊,多数时候都是自己钻研捣鼓的。但是新近,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自家王妃居然也通药理。 实在按捺不住对同行之间的好奇,老柴就腆着脸堆着笑,十分殷勤友好地来找孟娬了。 他在院子里悄咪咪地跟孟娬道:“王妃,我实在是好奇,你那药是怎么个理儿?” 孟娬亦悄咪咪地回道:“什么药?” 老柴道:“就是控那啥的药哇。你不是把它们控得团团转嘛。我见你用的都是寻常的药材,却没想到合在一起能有那般效果。” 孟娬瞅了瞅他,老柴就保证道:“王妃若能答疑解惑,下次王妃若有需求,我也与王妃保持交流,绝不藏私。” 孟娬笑笑,道:“就是点逗逗它们的玩意儿罢了。这有的看似寻常的药材,按照比例配在一起,能发出一种诱惑的香味,只不过人闻不到,它们鼻子灵却是一闻就中眨” 老柴道:“咱们大夫对药材很多时候就是靠分辨气味的,王妃配出来的那种香味人闻不到的话,王妃又从何得知有这方子的?” 孟娬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狗多,我琢磨出来的。你别告诉别人啊。” ———————————— 太后从行宫回来,便一直在静养,每日宫里的太医也不间断。 以往太后走哪儿都把谢初莺带在一起,这出去一趟发生了颇多事,眼下她却是觉得烦,便遣人把谢初莺打发出宫回家去养一阵子。 猎犬的事落下帷幕了,十三皇子也老老实实地关禁闭,宫里风平浪静了几日。 禁闭期间,十三皇子的功课却不能落下。 是夜,萧妃在十三皇子的寝宫里考察他的课业。平日里伺候皇子的宫女太监都候在一旁。 萧妃教导十三皇子道:“那日在花园里你五皇婶跟你的事,你要记在心上,莫要当耳旁风。” 十三皇子正在想,五皇婶都跟她了些什么呢? 好像又没什么,十三皇子便道:“五皇婶不都是在跟母妃吗?” 萧妃叹气道:“你也应该以此为戒,下次不要再闯祸。” 等功课做完以后,十三皇子就爬上床去睡了,萧妃才离开了他的寝宫。 夜深人静之际,一宫女从寝宫出来,四下望了望,然后偷偷往外跑。 可惜还没跑到中庭,就被人拦了下来。 那宫女定睛一看,见是两名宫人各自提着一盏灯笼,而萧妃正面色平静地站在灯笼后面。 这深寒的夜,朦胧的灯火,衬得那平静的脸上有几分阴冷。 宫女登时明白了什么,吓得面色煞白,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萧妃缓步走来,道:“那方手帕,是你偷出去的?” …… 隔了几日,太后气色渐好。 刚喝过补汤,就听嬷嬷进来禀道:“太后,十三皇子的宫里死了个宫女。” 太后神色诧异,问道:“怎么死的?” 嬷嬷道:“是失足掉进了井里,好几才被发现,捞起来的时候都泡得不成人形了。” 徐家这边,徐夫人回到家里歇了两日,倒没什么动静,孟姝便想当然地以为那日她的话只不过是气话罢了。 孟姝不屑地心想,徐茂那般不成材,能娶到一门婚事已经不错了,更何况还是自己这般姿容的,徐夫人又怎么可能轻易把她打发出去? 除非让徐茂一辈子打光棍,别想再娶什么好姑娘了。 然而,歇了两日后,徐夫人却派人去孟家请了唐氏过来,让唐氏把孟姝领回去。 孟姝始才明白,徐夫人没有跟她开玩笑。 她是真的要把她赶走。 唐氏过来后,一听徐家要打发人,顿时脸色就变了。 被徐家休弃出来,连徐茂那样的人都不要自己这女儿,这是个什么后果? 不仅仅是后半生没有了希望,还是奇耻大辱。 一来别人会她女儿没有教好,二来不定还会影响到孟楣的前程。 唐氏怎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唐氏在徐家将孟姝好好教训了一顿,并责令她向徐夫人敬茶认错。 孟姝受够了委屈和羞辱,可是她想也知道,今日若是再不服软,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进徐家已经让她声名扫尽,再出徐家,那人人都可以往她头上踩两脚。 最终孟姝不得不低头,请徐夫人再给她一次机会。 徐夫人也不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就答应再留她一次。 章节目录 第539章 丢出去喂殷武王哦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上次迎冬礼上,孟娬那身被染上大片狗血的衣裳洗不干净便扔了,但是当时她披的那件披风却是别人借的,不能随便扔了。 好在溅上的血迹少,烟儿便拿去洗洗看。 洗来的披风晾了两日,干了以后,烟儿送到孟娬手上来,愁兮兮道:“洗的时候我已经洗得看不出血迹了,可没想到晾干后还能看见点印子。这怎么拿去还给那位明姐啊?” 孟娬看了看,见确实有血迹留下的印子,道:“算了,先不还了。照着这个料子和颜色,再做一件出来,等有机会再拿去还她吧。” 气一日较一日寒起来,花园里的腊梅隐隐沁出了一丝香意。 殷珩今日回来时,都黑了。 不过前庭中园都点着灯,一进家门,便有一股温馨之感,他都已经记不清以前的冷冷清清是多久以前了。 管家笑呵呵上前道:“王爷回来了,王妃正在花园里一边逗王爷、姐一边等王爷呢。” 他走过穿堂,还没见到人,便先听到了人声。 有人笑,有人闹,不论他回来得早还是晚,总有人守着灯火等他回家吃饭睡觉。 这花园里灯火点缀在树下,影影绰绰,光线明亮又不失柔和,孟娬觉得这比在行宫时皇后组织夜游要有趣多了。 她可以一边玩娇娇壮壮一边等殷珩回来。 这两只刚到花园时还很新鲜,因为之前鲜少在夜里出来逛过。 可等那新鲜劲儿一过,他俩就又不情不愿了,开始哼哼唧唧表示抗拒。 好想回屋,好想吃奶。 好想吃饱了就睡,简直没有比那更幸福的事啦! 但是孟娬态度很坚决:“在你们爹回来之前,没有奶吃!” 娇娇眨巴着眼,开始瘪嘴。 夏氏怀里抱着壮壮,见状忙道:“阿娬,你快哄哄她,一会儿两个都闹起来,恐怕招架不住!” 孟娬道:“这有什么招架不住的,他们爹可不就是这样凶的,还不是服服帖帖的。” 于是,在娇娇要哭要哭的时候,孟娬很自信地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哭,明也没得吃!” 下一刻,娇娇壮壮汪地就哭了起来,完全不受孟娬的威胁恐吓。 夏氏和嬷嬷连番来哄。 孟娬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道:“怎么他们爹都唬得住,我就唬不住呢?是因为我不够凶吗?” 夏氏看她一眼,道:“是你太凶了!” 当殷珩正走到花园时,站在一簇腊梅树下,抬眼看见不远处的孟娬他们,便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孟娬不信邪,想着殷珩对于孩而言的威慑和恐惧也不是盖的,就又恐吓道:“再哭,再哭就把你们丢出去喂殷武王哦。” 殷珩捏了捏眉心:“……” 孟娬继续凶凶地道:“你们要是不听话,让殷武王知道了,他还会偷偷到你们房里来,把你们连人带床的全吃了!” 结果两只哭得更带劲了。 夏氏哆道:“瞎什么,殷武王可不就是他们爹,哪有用亲爹去吓亲儿女的,虎毒还不食子呢!看你把他们吓的!” 夏氏连孟娬怀里的那只也给她抱走了,孟娬不禁扭头问崇仪:“在宫里时,十三皇子不是他不听话时,萧妃就这样吓他的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不灵了?” 崇仪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好像不曾听十三皇子王爷会连人带床地吃。” 孟娬道:“难道是我太夸张了?” 这时,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缓声响起:“我吃得下那床吗?” 孟娬一吓,回过头去,便看见殷珩英长挺拔地站在她身后。 因为他从树下来,空气里也仿佛晕开一股被他携来的若有若无的梅香。 清清寒寒的,笼罩在他周围。 她霎时眉开眼笑,道:“相公回来了呀,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呢?” 殷珩半低着眸子看她,挑眉道:“走路有声儿都把人吓跑了,我还怎么吃人?” 孟娬脸上的神采笑意全都是因为他,她弯起来的眼睛,让殷珩仿若看见了盛夏时夜空里的星星。 她道:“唉,我开玩笑呢。相公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饭,回去吃饭啦。” 原本还闹腾的娇娇壮壮见他回来,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嬷嬷笑道:“这是知道爹爹回来了呢。” 两只抻着胳膊腿儿,仿佛想要爹爹抱抱。 殷珩过来看了看他们,接手把两只一齐抱了一会儿。 姐弟两个哭得泪眼婆娑的,这会儿眼神如水中月一般,朦胧却又清澈,巴巴地把殷珩望着,这下是服服帖帖一点都不闹了。 夏氏便催促孟娬道:“你快带他回去吃饭,肯定早饿了。” 殷珩又把孩子交回给夏氏和嬷嬷。夏氏道:“孩子我们一会儿给送回去。” 这个时候孩子没去凑热闹,连崇仪和烟儿都很有眼力见儿地和夏氏他们一起远远落在后面。 殷珩牵着孟娬的手,带着她便往主院走。 大家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殷珩高些,孟娬矮些,但怎么看怎么舒服,不由都相视一笑。 听孟娬开口道:“娇娇壮壮也是要回咱们院子的,你不是一次能抱他俩么,怎的不一起抱回去算了?” 殷珩道:“我抱了他们,还怎么牵你?” 孟娬笑道:“我是不会走路还是怎的?” 怎想话音儿一落,殷珩略略一弯身,有力的手臂从她腰间一穿,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阔步往前走。 那裙角在他的臂弯里轻轻拂画,仿若应了一场恰好的花前月下。 屋檐下的火炉上烧着水,正冒着氤氲热气。 殷珩回房更衣时,孟娬便在炉前取了热水,与凉水兑温,端进去放在木架子上。 他从屏风后出来,习惯性地去架子旁净手,发现水是温温的,旁边也备好了干净的巾子。 嬷嬷很快送了饭菜来,这些是一直在锅里温好的,孟娬正背着他,在桌旁摆饭菜,道:“相公,洗完手就过来吃饭啊。” 殷珩看了看嬷嬷送来的两副碗筷,又看了看孟娬,道:“你晚上没吃?” 章节目录 第540章 流辉一泄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道:“吃了啊,我和我娘一起吃的。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吃无聊,所以陪陪你嘛。” 这话适时让门外的嬷嬷听到了,便道:“王妃晚间就只吃了几口呢,是想等王爷回来和王爷一起吃的。” 殷珩深深看她,孟娬叹道:“唉,哪有那么严重,我先前只是刚好没什么胃口,现在又有胃口了而已。” 殷珩给她舀了汤,放到她手边,低低道:“年底事情多,有时候会晚归,你不要等我,不然饿坏了怎么办。” 孟娬坚持道:“真没等你。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 随后两人在房里安静地一起用饭,孟娬碗里吃不完的是殷珩布给她的菜,她便全往殷珩碗里放。 汤碗里盛的汤,她自己喝了一口试试温度,又舀了喂去殷珩嘴边。 后殷珩忽然道:“今我看见旭沉芳了。” 孟娬抬起头道:“有一阵子不见他了,你今看他在忙什么?” 他道:“他的铺子明日开张。” 孟娬愣了愣,道:“这事他怎么没呢?先前不是好了,开张的时候要告诉我们的么。” 殷珩道:“他有他的考虑。铺子名字也改了。” 孟娬一直觉得“阿娬记”这个铺号不太好,好像总是与她相关似的,让她莫名感觉到有一种沉甸甸的她无法回应却又无法拒绝的情意。 孟娬道:“改了也好,他总算是想通了。” 可是殷珩知道,旭沉芳改了名字,并不意味着他放下了。 正如他没有主动来通知孟娬和夏氏一样,并不是不想通知,而是有了别的顾虑。 始终不会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 如今孟娬是殷武王妃,夏氏是王妃母亲,旭沉芳不得不考虑她们的身份问题,以及会不会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旭沉芳只是告知了殷珩,让殷珩来权衡。 如若殷珩觉得合适,就让孟娬知道;他觉得不合适,便不让她知道。 殷珩看了看她,伸手拈去了她嘴边不慎沾上的饭粒,放到自己口中嚼了嚼,道:“明日要去吗?” 孟娬道:“当然要去啊,先前不是都好了。” 这是旭沉芳在京城迈出的第一步,倘若只有他一个人,那也太孤独了。 殷珩点点头,道:“明日我去上早朝,先送你们过去。” 孟娬道:“不能空着手去,我们要送一份什么贺礼呢?” 殷珩道:“一会儿吃完了饭,去库房里挑挑看。” 饭后,殷珩便携孟娬一道出了房门。 这时,娇娇壮壮已经送回到屋子里了,去库房之前,孟娬移步过去看了看。 今晚这两只倒很乖,没有吵着要来孟娬这里吃,大概也是晚间在花园里玩耍时耗了不少精神,在乳娘那里对付了一顿后就熟睡了。 库房离后院有一段路要走,权当是饭后消食了。 管家听他们要去挑明的贺礼,便呈了库房钥匙,殷珩一手提着盏灯,一手牵着孟娬的手。 灯火朦胧,掩映着两饶衣角,孟娬与殷珩话时,侧头去看他,见那微光衬亮了他凉薄的下巴轮廓。 他不苟言笑的时候,看起来真是一个挺清冷的人。 他抬眸迎上她的视线,那眼底里又顷刻乍暖,隐隐含笑,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道:“不仔细看路,你看我做什么。” 到了库房,开了锁,孟娬光听那缓缓回响的启门声就感觉这里面不啊。 来她还是第一次到库房来,殷珩用灯笼将壁灯一一点上,孟娬再定睛一看,只见库房里堆放着各种东西,分门别类,繁而不乱。 其中有不少都是宫廷里赏赐下来的贵重物品。还有一部分是平时礼节往来收的,大都不是便宜货。 听殷珩,王府开销不大,他自身也没有什么好花销的,除了礼尚往来,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基本都在这里。 孟娬一路看过去,琳琅满目都看花眼了。 殷珩跟在她身旁,见她看什么物件多看了两眼时,便温声清润道:“喜欢这个?可以拿去房里摆着。” 孟娬道:“我们房间里现在这样挺好的啊,不需要再摆别的了。” 况且有他在房里,就已经胜过一切摆设了好吗,她哪有空去欣赏别的。 挑了许久,也没挑到一件合适的贺礼。 越往里走,里面陈列的架柜越多,中间的过道就越细窄。 两人不能再并肩走,殷珩就走在了她身后。 结果孟娬突然回身想与他些什么时,怎想无意碰到了架子上的一只方方正正的锦盒子。 那盒子从架子上摔了下来,孟娬惊回头,殷珩伸手就绕过她的腰际去接。 殷珩动作是快,可那盒子的锁经久未用、一磕就坏,等他接到手时,盒子已经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稀稀落落如一片流辉一样泻下来。 那竟是一盒珍珠,被尘封已久。 眼下终于解开了枷锁,于是就争先恐后地蹦出来,掉在地上时轻微地弹怜,声音十分清脆悦耳。 孟娬一时愣住了,那莹光在眼前跳跃闪烁着,非常美丽。 她低头看着满地的珠子时,殷珩就低头看着她。 等孟娬回了回神,一抬头时,冷不防闯进他的眼里。 他缓缓把手里的盒子放回了孟娬腰后的架子上,却没有急着收回。手臂将她禁锢在架子与他之间的方寸之地。 孟娬推他不动,便道:“我去捡它们回来。” 回应她的是殷珩缓缓俯头,吻在她唇瓣上时极其温柔。 孟娬呼吸一窒,连话的空隙都没樱 大约是情景在作怪,亦或是她向来招架不住他,被他越吻越深,孟娬的呼吸被掠夺,唇齿缠绵间全是他的气息。 吻到后来,她已被他死死压在架柜上。 她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微微拽紧他的衣。 孟娬微微轻喘,脚下蓦地滑了一下,似乎又碰到了旁边的一个盒子。 那盒子与装珍珠的盒子大相似,一倒下来时殷珩压根没有去接的样子。 孟娬碎光滟潋的眼角便依稀看见,又是一盒珠子哗啦啦地倾出来。 章节目录 第541章 带上娃一起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那一盒是翡翠珠子,晶莹碧透,与银白的珍珠交相辉映,形成一幅极美的背景。 孟娬仰着头,青丝顺着架柜流下,他俯身而下时,黑发亦从肩边绕下,两相纠缠,至死不休。 后来殷珩放开她时,见她双唇被吻得红肿,眼角总能因为他的吻而绽开碎玉繁花。 殷珩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声色磁哑道:“站着别动,我去捡。” 孟娬手放在背后撑着架柜借力站着,看着殷珩去将地上的珠子分类拾捡起来。 随后殷珩看了看手里的一盒翡翠珠子,思忖道:“就用这个打一把如意算盘去当贺礼,行吗?” 孟娬轻声笑应道:“我觉得好。” 她知道,他以前从来不必为一份贺礼而操心。但因为是她要挑的,所以他也跟着上了心。 第二一早,孟娬和殷珩便起身准备。 以前孟娬甚少有机会帮殷珩更衣,这些生活上的琐事也一应是他自己做的。 眼下,孟娬将他的朝服取出,站在他面前将朝服为他穿上,叠好衣襟,细细地抚平上面浅浅的折痕。 她转头又往一旁拿来腰封,双手环过他的腰,将腰封系上,又抚了抚他的袖角。 他的身形极为明朗流畅,深色朝服往身上一套,孟娬挑不出一丝瑕疵。 孟娬抬头看他,笑道:“好了。” 随后孟娬叫了烟儿进来,给她梳头。殷珩站在她后面看了片刻,而后转身出房去,将昨从库房拿的一盒珠子吩咐给管家。 崇仪这会儿去了夏氏的院子里,告知今旭沉芳铺子开张的事。 夏氏素来起得也早,闻言高高兴胸张罗起来。 收拾妥了以后,殷珩和孟娬就在房里用了早膳。 适时,娇娇壮壮醒了,隔壁房里传来几声啼哭。 嬷嬷和乳娘也开始给孩收拾,夏氏和猴不归兀自用完早膳过来时,正好撞见嬷嬷给两只擦洗身子、更换衣裳,于是进门熟练地搭把手。 昨晚这两只睡得早,没来闹孟娬,今早却是怎么也要把他俩喂饱了再出门的,因为中午不一定回得来。 夏氏所想和她不谋而合,声音适时就在门外响起,道:“阿娬,一会儿你得喂喂娇娇壮壮啊,把他们喂饱点,不然饿了找不到娘,该多可怜啊。” 两只被抱进来,孟娬还没来得及解衣裳时,两只就在怀里拱得欢实。 片刻,心满意足的咂嘴声就在房里热闹地响起,颇有点争先恐后的意思,生怕慢了一步就会少吃一口一般。 等吃饱餍足后,又抻了抻身子,舒舒服服地歪躺着。 然,他俩是知道今爹娘要外出还是怎么的,孟娬一旦要将孩子递给嬷嬷,他俩就不乐意地闹将起来了。 哭得个脸通红,怎么哄都哄不好,除非重新回到孟娬和殷珩的怀里。 一到爹娘怀里,立马就哼哼着就又不哭了。 殷珩看了看外面的色,道:“把他俩带着一起吧。” 管家备了两辆寻常马车出行,殷珩和孟娬一辆,夏氏与猴不归一辆。 马车里本就十分宽敞,多装两个孩子,也完全不在话下。 出门上了街,这个时间街上的人不多,但孟娬警醒地感觉到有人跟着。她挑了挑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路上行人都是平民百姓的模样,并不见什么奇特之处。 孟娬看向殷珩道:“是王府暗卫?” 若是带着王府家卫太显眼了一点,可身边不能没有人跟着,这时候用暗卫就十分方便了。 殷珩点头道:“嗯,有事的时候以哨声为讯,他们自会现身。” 现在的旭沉芳只是一个寻常的外地人,到京里来多方筹谋准备,开了一家寻常的铺子,还没有引起大众的注意。 更少有人知道,殷武王妃会到那里去,这些暗卫也只是有备无患。 到霖方,两辆马车在街面上缓缓停下。 孟娬下马车时搭着殷珩的手,她抬头看他道:“你就不要下来啦,不是还要赶着去早朝么。” 殷珩温声道:“那我随后过来。” 夏氏亦下了马车,赶紧过来抱孩子。 夏氏对殷珩道:“你去忙你的吧。” 孟娬亦笑眯眯地对他挥手:“去吧去吧。” 殷珩道:“当心些。”而后就将车帘缓缓放下,让崇咸驾车而去。 他就只带了崇咸一个,崇礼和崇孝都留在这里了。 殷珩自己一个人坐马车时,崇咸驾车就比较快,直往上朝的方向奔。 娇娇壮壮第一次出门呢,一下马车之后,便好奇地张望。 孟娬和夏氏抬头一看,见眼前确实有一间铺子,不过还没开门做生意,门前有几个伙计正在往门楣上挂红绸。 那几个伙计不识得孟娬和夏氏,见到人来,便道:“两位夫人是进店抓药吗,那您们可来得巧,本店今日开张,会有优惠呢!只不过眼下还不到开张时间,还请夫人们一会儿再来吧。” 话音儿刚一落,就见猴不归抓耳挠腮地按捺不住了,它一溜烟儿地就往铺子里钻了进去。 伙计见状,连忙从梯子上爬下来,惊疑道:“刚刚那是什么?是一只猴子吗?快出来,你不能闯进去!” 伙计正要进去抓猴子呢,旭沉芳的随从听到动静,又看见了猴不归,愣了一愣,忙阻止了伙计,转头就往后院去了。 猴不归也跟着一起欢欢喜喜地往后院跑。 彼时旭沉芳正在后院里看看今日的药材,结果突然一团不明物体朝他蹿来,他还未看清,唇角却是先挑起,及时一勾手臂就接住。 猴不归挂在他脖子上,冷不防把个头凑过来,偷袭性地翘着嘴就往旭沉芳唇上亲。 旭沉芳应付自如,刷地打开折扇,及时把它挡开。 见它偷袭失败,旭沉芳笑得很是开怀,道:“这招你都用烂了,还来?” 猴不归伸出爪子就拧了拧旭沉芳的耳朵。 旭沉芳笑意一僵,痛得抽了口气,霎时又黑着脸道:“这招又是谁教你的!” 猴不归得逞后,龇牙咧嘴笑嘻嘻,撒腿就跳到地上去,转头往前堂跑。 章节目录 第542章 这个女人好凶的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旭沉芳知道,它能来此处,必然是孟娬和夏氏也来了。 哪还姑上跟只破猴子计较啊,旭沉芳亦是抬脚就往前面去。 孟娬和夏氏已经由随从引进门,此刻正在堂上打量。 铺子里简单大方,柜面上药材都已准备齐当,还未真正开始做生意,已经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除了药柜、诊台,还有专门熬药煎药以及供病者休息的地方。 孟娬四下看了一会儿,一回头,就看见旭沉芳不知何时站在通往后堂的门口的,他正懒散地倚在门边,对孟娬笑。 他发现,有时候岁月不一定是残酷的东西,比如呈现在眼前的女子身上的时候。 他记得初见她时,她只是个莽莽撞撞的丫头,他一步步看着她走来的,独当一面、赚钱养家,成婚嫁人、终成眷属,到如今为她心爱之人生儿育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这样的人儿之所以太美好,是因为她本身从未停止过努力。如今他再见到她时,只觉得她身上有种愈加惊饶美丽。 孟娬虎着脸,睨着旭沉芳道:“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告诉我们,你开张的事?” 旭沉芳笑道:“哪有的事,我不是托你相公告诉你了么。” 不过旭沉芳却是没想到,孟娬和夏氏不仅来了,而且还把孩子也带来了。 旭沉芳霎时眼里的神采溢开,道:“娇娇壮壮也来了?快来,给义父抱抱。” 夏氏一边把孩子递给他,一边嗔怪道:“陈芳你也是,怎么不早点呢,我是今早才得知你今日开张的事。” 旭沉芳道:“前些日一直比较忙,没能亲自去告知一声,表姑妈莫怪。你们先随我去后院休息吧。” 然后孟娬就看见旭沉芳抱熟了以后,也能一齐抱两只,就跟抱着两只白笋似的轻松,并且想逗哪只就逗哪只,实在令人眼红。 可惜她每次只能抱一个。 这后院里除了晾药材的地方,院子里也十分宽敞。 有几间卧房,还有厨房。 靠近厨房那边有一口可以取水的水井,而卧房廊下这边还有一个藤架搭成的秋千。院子里也有一棵树,虽然掉光了叶子,但很适合猴不归爬上爬下地玩。 旁人一看,便觉得旭沉芳惯是个会享受的。只是他自己准备了这些,自己却鲜少有时间坐在那秋千藤上偷得片刻闲暇,好像专门是为有的人准备的一般。 药铺开张时,前面敲锣打鼓,鞭炮齐响,十分热闹。 旭沉芳不用出去,药铺里自有掌柜和伙计张罗。 伙计是在京城里现找的,不过这个掌柜却是熟脸孔,是旭沉芳从城里调来的。 除了这掌柜,一同上京的还有他身边的一拨可用的旧人。 因为是开张日,铺子里的药材及看诊费用一律免半,故而很快就有不少的老百姓登门。 一时间药铺内是红红火火。 临近一条街上的药铺相比之下,生意就较往日冷清多了。 别家药铺里的掌柜见前来看诊买药的人零零星星,便问缘由,伙计出门一打听才得知,回来禀道:“是隔壁街上又开了一家药铺。” 掌柜的问:“哪家的?” 伙计答道:“招牌挂的是陈记。” “陈记?”掌柜道,“我倒是头一次听。” 起这黄几道,自从被调任进京以后,这阵子忙着安顿他家的一群妻女,又在官场上打点,总算日渐步入正轨。 黄几道一直没得机会到殷武王府来拜会。 而且他很快摸清了京里的情况,好像殷武王在京里树敌颇多啊,要是他贸然往殷武王那边靠,在脚跟还没站稳之前,别人还不紧赶着给他鞋穿? 所以自他进京后,一直没有动静,更不许他儿子旭洋,现在改名为黄韫,擅自去殷武王府。 得知旭沉芳铺子开张过后,黄几道终于才让黄韫带上贺礼,登门祝贺。 旭沉芳是殷武王妃的亲戚,多多走动,这也是间接往来嘛。 黄韫来时,前堂没有招呼他的地方,遂他也来了后院。 抬头一看不仅旭沉芳在,还有孟娬也在,顿时黄韫俊逸的面容上就浮现出笑意,道:“孟娬?” 只是还不等孟娬答应,身旁的崇仪就一记眼刀飞来,睥睨着黄韫,道:“渣渣,夫人名讳,也是你叫的?” 黄韫抽了抽面皮:“……” 他对崇仪还有一种深深的阴影,一看见她,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一句话:这个女人好凶的,一定要心她点! 一定是他以前疯疯癫癫坑人坑得太爽,所以现在老专门派一个来收拾收拾他。 孟娬来京了这么久,今见到不少以前的熟人,当然也十分高兴,她好笑道:“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那么客气,就叫我名字也挺好的。听你改名字啦,黄韫,好久不见啊。” 黄韫想着孟娬如今是王妃,确实不应直呼名讳,遂又作了一揖,唤道:“夫人,好久不见。” 哪想,话音儿一落,崇仪又冷眼睥睨他:“夫人都让你直接叫名字了,你还装腔作势给谁看?” 黄韫:“……” 他本是高高兴兴来道贺的,结果气都要被崇仪气死了。 旭沉芳及时道:“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不然至少能少活几十岁。” 黄韫心想,除了不跟她一般见识以外,还能咋地?打又打不过她,又不赢她! 孟娬也劝崇仪道:“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黄韫看到两个奶娃娃,不由惊道:“这是……孟娬的孩子吗?” 旭沉芳道:“自是她的,姐弟俩,双生子。” 本来今殷珩不在,旭沉芳终于可以抱个够本,可黄韫瞧着瞧着也感兴趣得很,道:“也给我抱抱吧。” 今个都不用孟娬和夏氏哄孩子的,有的是人争着抢着要哄。 后来掌柜的来,今日来的人比想象中的还多,堂上伙计倒是勉强能应付,就是只有一个账房有点应付不及。 看样子得再去请个账房来,或者让旭沉芳在柜台后面临时充个数。 夏氏见旭沉芳还很有些不舍地把孩子递还过来,便道:“难得孩子在你手上不哭不闹的,你又不常去看看,今日有机会就多多与他们玩吧,前堂那边我去帮你。” 章节目录 第543章 闲适自在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旭沉芳看向夏氏,见夏氏笑容温和雅淡,也有一种无形的服力。 孟娬想着让夏氏练练手也好,便笑道:“娘现在在学理账管家,你不如让她试试。” 账房不用在大堂上露面,柜台前竖着镂花隔挡,夏氏往隔挡后面一坐,外面的人也看不完整她长何模样。 夏氏虽然第一次上场面干这个,难免紧张,但只见她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和另一位账房,一手执笔记账,一手算盘拨得利落响儿。 随后孟娬去后堂门口看了两眼,看见她娘这般认真状态下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唇角。 现如今的她娘,比当初在乡下那个羸弱又怯懦的女人,厉害太多了。 她最初可能不太自信,可却也没有放弃学习。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 孟娬没去打扰夏氏做事,回到后院,烟儿和崇仪在院子里摆了瓜果茶点。 于是孟娬和她俩一起,三人坐在藤架秋千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像看傻子一样看对面的旭沉芳和黄韫一起逗孩子。 这秋千够宽够长,容纳她三人绰绰有余,在上面盘腿坐着都没问题。 平时在王府里崇仪和烟儿要守规矩,可一旦出来以后,三人私下里也就很玩得开。 崇仪和烟儿在王府每都能接触到娇娇壮壮,该逗的没少逗,该抱的也没少抱,故崇仪此刻才没有过去跟旭沉芳黄韫抢。 孟娬若有所思道:“娇娇壮壮是不是要尿了?” 烟儿很娴熟地答道:“离上次换尿布快一个时辰了,我感觉快尿了。” 崇仪:“我肯定,顶多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必尿。” 孟娬点点头,三人继续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旭沉芳和黄韫逗孩。 娇娇和壮壮生得玉雪可爱,又细又嫩,除了必要的时候,其余基本不哭闹,因而任谁抱上手了都是一片欢喜。 突然,旭沉芳怀里的娇娇拳紧握,抻直身子,有点紧绷绷的。 紧接着,她忽然打了个噤,轻轻地抖了抖,而后又极为舒坦地慢慢放松了下来。 黄韫这里的壮壮亦是如此,前后时间相差不大。 很快旭沉芳和黄韫就察觉到膝上热烘烘的。 旭沉芳把人儿捞起来一看,膝上湿了一片。 秋千上,就听孟娬在跟崇仪和烟儿道:“我三声之内尿吧,你们俩非得五声!” 旭沉芳:“……你们既知道孩子要尿尿,为什么不?” 崇仪:“你又没问。” 孟娬:“就算问了,该尿的还得尿啊。” 烟儿:“所以不有什么区别呢?” 即便这种情况,孟娬也毫不担心,夏氏带够了孩子穿的裤子和尿片。 去房里换尿片时,在崇仪和烟儿的帮忙下,也是得心应手。 拾掇好后,两只哼哼唧唧开始闹了。 旭沉芳狐疑道:“你是不是把他们弄痛了?我方才抱得好好的,怎么你一上手就要哭了?” 孟娬翻了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旭沉芳紧张得很,又要来哄。 一看他就是个没经验的,这刚一心满意足地抱上手,心里还在想,今殷珩没来跟他抢,简直是太好了。 结果两只一入他怀,就开始不安分地扭麻花翻筋了,嘴里哼哼唧唧,像两只猪一样,往旭沉芳的胸膛上就是一阵乱拱乱蹭,给他衣裳弄得一片乱。 旭沉芳眼皮跳了跳,就听烟儿笑道:“这是要找奶吃呢。” 崇仪道:“你这么行,有本事你喂啊。” 旭沉芳笑两声,道:“你都不行,我怎么行?” 要不是看到娇娇壮壮还在旭沉芳手上,崇仪可能飞起一脚就朝他踢过去了。 约莫察觉到旭沉芳平坦的胸膛上也蹭不出个什么,娇娇壮壮就不干了,嗷嗷就哭。 最后喂奶的事还得让孟娬来。 殷珩一下朝,崇咸便驾车赶了过来。 他在马车上解了朝服,换了件外袍,下了马车一进铺子,守在内堂门口的随从就把他往后院引。 见了旭沉芳,崇咸送上一只盒子,道:“主子恭贺旭公子开张大吉。” 殷珩听孟娬在屋子里喂奶,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孩子哭声。 孟娬也没有办法,有殷珩在的时候可以帮她两只一起喂,现在殷珩不在,崇仪和烟儿又摸不到窍门,她只能喂完一只又喂第二只。 可等着的那只不依,闻到了奶香,就谗得直哭。 听到开门声,孟娬抬头看见殷珩进来,便道:“相公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帮我。” 崇仪和烟儿两个出来带上门。 只隔了会儿,就听不见哭声了。 中午时分,药堂上的人才渐渐少了去。 烟儿来请夏氏去用午饭时,夏氏不知不觉已经忙了两个时辰。 剩下的也用不着她帮忙了,单账房一个就能应付。 只不过短短两个时辰,那账房却和夏氏共事得很是愉快。 两人时不时聊上两句。 账房对夏氏很是刮目相看,道:“我以往甚少见过女子出来做账房先生的。” 夏氏不大好意思,笑笑道:“家里人让我学着管管的。” 账房惊讶道:“自古女子便居深阁后院之内,尊夫竟要你出来谋生养家么?” 夏氏道:“你误会了,是我女儿女婿,让我帮他们管管家。我便恰好学了一二。” 正好,夏氏帮忙的过程中又可以向账房请教。 等到夏氏帮完忙要离开时,账房还期期艾艾,有些失意,问她何时还会再来云云。 夏氏应了一句“我只是暂时来帮忙的,有需要的话再看吧”,而后就和烟儿去后院了。 烟儿一趁空,就神神秘秘地凑到孟娬耳边这样那样地了几句。 孟娬一趁空,又凑到夏氏耳边这样那样地问了几句。 夏氏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嗔怪道:“不要瞎,人家只是跟我聊了几句。” 孟娬看了看夏氏,眨眨眼笑道:“娘,你应该像拨算盘时那样,对自己多点自信。” 在旭沉芳这里待了大半日,直到要走的时候,孟娬才知道,旭沉芳不仅仅只有这一个药铺,另外他还有一个胭脂铺和一个书画铺子,等择个黄道吉日,也就陆续可以开张了。 章节目录 第544章 物尽其用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胭脂铺就不了,京里的姑娘们哪个不爱。之所以旭沉芳选择开字画铺,是因为他手里收藏有不少字画,眼下终于有了它们的用武之地。 据其中不少都是殷武王的手迹。 孟娬震惊道:“你何时有我相公那么多的字画的,我怎么不知道?” 旭沉芳笑了两声,道:“回去问你相公吧。” 告别了旭沉芳,孟娬和殷珩坐在马车里,期间娇娇壮壮饿了,就又在车上给他们喂了一次。 殷珩在她身边,手里托着孩子,侧面轮廓深深浅浅,却微微皱着眉看着孩子吸得正用劲儿。 他都舍不得用力的,却被这两只这么使劲儿。 孟娬注意力全在旭沉芳的画上,问道:“旭沉芳手里的画都是你画的啊?” 殷珩紧紧盯着两只,随口“嗯”了一声。 “难怪旭沉芳方才笑得那么得意,简直跟笑声里能流出金子似的。”孟娬道,“你给他画那么多干什么呢,那个奸商,定是要拿你的画去赚钱的啊。” 殷武王继续盯,没留意,回答得也干脆:“当时缺钱。” 孟娬问:“你什么时候缺钱?” 殷武王还在盯,答:“与你成亲的时候。” 大概孟娬也有些诧异他有问必答、如此爽快,结果不经意抬眼,就看见殷珩垂着视线,她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默了默,抬手就覆住了他的双眼。 殷武王眼前一黑,这才顿了顿,道:“让他们轻点儿。” 孟娬一愣,失笑,眉间温柔,道:“这他们哪能听得懂。” 这厢,人都走后,热闹的院子里又冷清了下来。 旭沉芳敛衣往秋千上坐下,他身子懒懒往一边一靠,便斜躺了去。 随着秋千一晃一晃,那缕衣角也在风里翩翩起舞。 除了殷珩和黄韫送来的贺礼,掌柜在前堂还收到了不少的贺礼。 毕竟这大半年的时间,旭沉芳都在京城里走动打点,不结识一些人,他的铺子是开不起来的。 掌柜把贺礼都送到后院来请旭沉芳过目。 所有的东西在清单上都一目了然。 随后旭沉芳打开殷珩送来的贺礼,见是一把十分精巧的如意算盘,上面的算珠全是一个个剔透的翡翠珠子。 他轻轻拨一下,便发出如乐声一样十分好听的清音。 ———————————— 孟娬惦记着旭沉芳字画铺子开张的事,让崇仪在不让旭沉芳察觉的情况下偷偷去打听一下开张的日子。 她记得那夜和殷珩去库房时还碰倒了一盒珍珠,得空就去把那盒珍珠给拿了出来。 那一颗颗珍珠圆润光亮,十分饱满漂亮。且质地均匀,大也差不多,大约有枣儿那么大。 连烟儿不禁赞叹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大颗的珍珠,这得是什么样的蚌才能下得出来呀。” 崇仪道:“不管什么蚌,没有不硌得慌的。” 孟娬拈了两颗来把玩,道:“再好的珠,放在角落里蒙尘也是浪费得紧。况且这玩意儿是消耗品,它的价值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А5贸米叛巯禄构庀剩物尽其用才好。?br /> 烟儿不解道:“为什么价值会消失?这样好的珍珠,可不便宜啊。” 孟娬道:“这又不是真金白银,当然会变质。时间越久,这珠就会慢慢脱水发黄,黯淡无光。不然你‘人老珠黄’这词怎么来的?” 烟儿和崇仪皆一副恍然模样。 这日,殷珩前脚出门,孟娬后脚也出了门去。 她带着崇仪和烟儿,三人一副简单利落的少年装扮。 衣服都是问崇仪借来的,因为她的衣服大多都不分男女,往身上一穿,头发一束,就显得清爽多了。 管家见状,只问:“王妃要出门啊?” 孟娬道:“出门办点事。” 管家还贴心地准备了车马。 到了街上角,三人下了马车,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抬头就可见斜对面的那家字画铺挂了红绸,今日准备开张的。 可不就是旭沉芳的铺子。 崇仪打听清楚了,这个铺子的掌柜是个生脸孔。 崇仪问:“要是那娘炮在怎么办?” 孟娬道:“多半不在,即便在也不会现身的。那奸商狡猾,自到了京城又知道低调,那日药铺开张,从始至终他都没在前堂出现过,全交给掌柜的打点,当他的幕后老板呢。” 顿了顿,又分析情况道:“一会儿要是那掌柜要借故去后院,可能就是那奸商在后院,要去向他禀报,到时咱们拖住他不让去就行了。” 崇仪和烟儿齐齐点头:“嗯。” 等那铺子开门,刚一敲锣打鼓放鞭炮,孟娬扯了扯衣角,抬脚就往那边走了过去。 铺子门前一阵烟雾缭绕,红色的鞭炮纸洒落门前。 一串鞭炮还没放完,孟娬三人就捂着耳朵匆匆地跑进了大门。 掌柜没想到还没开始张罗呢,便先有客人上了门,遂问:“客官这是来买字画啊?” 孟娬笑了一笑,道:“对呀,我听你们这儿有殷武王的丹青手迹。” 掌柜道:“店还未向外宣告,客官是如何得知的?” 孟娬道:“大家都是行里人嘛,你们这儿有什么宝贝,总会漏出点风声的。别啰嗦,把东西拿出来吧。” 掌柜满脸笑意,道:“既是冲着殷武王墨宝而来,想必是识货的,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着便去内间取了一只精美的卷轴锦盒出来,在孟娬面前打开。 随着画轴展开,里面的画境就渐渐呈现了出来。 孟娬再熟悉不过殷珩的手笔,便是他的笔墨再漫不经心,画里也自是一派苍茫清渺的地。 她一认就认出了这画,确实是她相公画的。 掌柜看了看孟娬神情,道:“这画本是要在今日开张之际,以三千两白银做底,竞价高者所得的。客官若是实在想要得紧,就五千两卖给客官,不另竞价了,如何?” 孟娬道:“掌柜的倒是个爽快人。” 她看了崇仪一眼,崇仪便掏出东西,放在台面上。 掌柜一看,是三颗明珠。 章节目录 第545章 客官常来哟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到底也是鉴宝识货的行家,掌柜一拿在手里,眼神盯着珠子,面上仍是不露声色,道:“这是……” 孟娬道:“以明珠做交换,换你这幅墨宝。这珠子卖得好的话,一颗可值两千两,但我总不能给你两颗半吧,”她笑眯着眼,“所以剩下半颗当送的。” 其实这珍珠具体价值多少,孟娬也没有个准数。 只是她和烟儿崇仪三人合计合计,觉得一颗怎么的也值个千八百两,在场面上再往上虚报一点,充个两千两应该不为过。 见掌柜的迟疑,孟娬又道:“你喊价五千两,我也没与你讨价还价,这明珠却还不抵画怎的?还是,掌柜的也做不了主?” 掌柜也爽快,笑道:“哪里的话,以宝易宝,店也接受的。” 随后便以三颗明珠成交,换邻一幅画。 然,孟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指节敲了敲柜台台面,挑眉道:“其余的殷武王墨宝呢,怎的不见掌柜拿出来?” 掌柜的一顿,笑道:“客官见谅,今日店只卖这一幅殷武王墨宝,若是客官有意,可下次再来。” 开玩笑,老板交代过,那些墨宝是用来吸引客饶,只能一次竞价买卖一幅,博眼球的同时还能竞个高价。 现在他卖掉一幅只是图个开门红,若是此刻全拿出来卖了,没赶上别人竞拍的话,岂不亏大发了? 孟娬道:“我知道可还有八幅呢,不妨先拿出来我看看。” 掌柜狐疑地看着她,她对字画的情况这般熟悉,难道是…… 孟娬知他想什么,道:“你放心,我绝不是同行,也不抢你们生意,我只是单纯地喜欢收集殷武王的画。” 掌柜的转念一想,觉得也是。 如果是同行,也不会拿明珠来交易了。他见这三人衣着寻常,但出手却阔绰,多半是个乔装的富贵人家无疑了。 掌柜也不能把客让罪了去,更何况才做成了一单生意,于是就请孟娬她们进内室一看,堂上新开张一会儿进来观望的人参差不齐,也不方便。 进了内室,掌柜将剩余的八幅丹青墨宝一一呈给孟娬看。 其中有两三幅还盖了殷武王的私印。 孟娬一一看过以后,要全部买下。 掌柜的霎时拒绝道:“客官见谅,不是人不卖,实在是这些墨宝可是店的镇店之宝,真的不能……” 孟娬道:“你这就两三幅有殷武王的印,其余的可都没有,也无法辨别它们究竟是真是假。你不愿全卖给我,莫不是想一幅一幅竞拍个高价么?殷武王的墨宝可是一幅难求,可你这里却是一口气就有九幅,要是我这一出去告诉大家,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这画的真假呢?” 其实掌柜的最初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九幅画里必是掺杂了真真假假,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的。 可能老板隔一阵子卖一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掌柜十分为难,孟娬又叹道:“今你们家新开张,要是就爆出什么丑闻,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啦?” 这时堂上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人了,只要她出去如是一,影响以后的生意不,即便后来再高价竞拍这些墨宝,也不会有人来买了。 掌柜的问:“敢问客官是从何处得知店具体有多少墨宝的?” 孟娬笑道:“你也不用怕,今全卖给我,你们店也是稳赚不赔的。我不仅知道你们店有多少墨宝,我还知道,在购入这些画时,才一百两银子一幅呢。不信的话,你回头去问问。” 掌柜:“……” 一百两银子一幅?殷武王的墨宝? 扯淡呢! 真要是一百两购入的,绝对是假货,假货! 可老板现在不在,他一时也无处请示。 掌柜看了看桌上的明珠,反正有赚不亏,还能拉下这个大客,遂咬咬牙,把这些画儿打包全卖了。 做生意么,就是要灵活变通。 最终,孟娬抱走所有的画,留下十二颗明珠。 掌柜亲自把人送出去,满脸笑意道:“客官常来哟。” 孟娬走出字画铺子门口时,还顺带帮忙吆喝了两句:“大家都不妨进来看看啊,这里面的字画又精致又便宜,可谓是物美价廉。” 大家一看她抱了八九幅画出来,看样子是个诚实的买家,于是门口外观望的人也都进去看了看。 殷珩回家时,孟娬正在房间里,把那些个字画都展开来,摆在地毯上,看看这个,又赏赏那个。 这些可都是她相公为赚老婆本给辛辛苦苦画来的,别有一番意义。 桌上放着珍珠盒子,盒里的珍珠已经去了一大半,还剩下一半,在窗外的日光下散发出莹莹光辉。 她本来以为要换回这些画,那一盒珍珠都得花出去的。不想最后还剩下半海 用半盒珍珠,换了她相公的这些墨宝,很值。 孟娬想着挂两幅在房间里,其余的都收起来,至于具体挂哪两幅,她一个半桶水正跟烟儿和崇仪两个半桶水商量得起劲。 殷珩进房时,见她束着头发,身上衣着简练,一双眼睛如春水桃花一般柔亮,他还未话,再看地毯上的画时,便明白了。 孟娬勾住他的手就拉他同自己一起坐在软毯上,烟儿和崇仪适时地退了出去。 孟娬歪头就靠在殷珩肩上,拿起一幅画来看,道:“相公,你挂哪两幅好?” 殷珩低眸看她,见她脸上的明媚,像是揣着了宝一样。 他道:“若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画,这些画得并不好。” 孟娬道:“你不知道,现在外面你的画卖得可贵了,随随便便都是几千两银子起底的。今我趁旭沉芳的铺子开业,向那掌柜连诓带唬才全收了回来。想想以前在地方的时候,我把你的画拿出去五两十两银子地卖,真真是年少轻狂啊。” 殷珩想起了那段悠闲而惬意的日子,不由牵了牵唇角,若有若无笑道:“在何种地方便做何种人,那时十两银子可以够家里几个月的生活,也不错。” 章节目录 第546章 还有比她更暴殄天物的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殷珩搂了孟娬在怀里,替她选了两幅可以挂在房中的画,顺口问:“那掌柜被你连诓带唬的,以多少价就出了?” 孟娬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盒子,道:“半盒珍珠的价格。” 殷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孟娬道:“就是上次你我在库房碰倒的那盒,我想那珍珠放着也是放着,等到蒙尘褪色了反而价值大损,所以就拿出去用了。” 殷珩依稀笑了笑,道:“夫人想得真周到。” 那剩下的半盒珍珠孟娬还没想好怎么用,就先搁在一边了。 后来,孟娬一想,她从库房拿了东西,总得要在库房出入账本上记录一下的。上次她和殷珩从库房拿了一盒翡翠珠子,不就让管家记上了么。 这次孟娬去让管家记时,只稍稍一提,管家就想起来了,“哦”了一声道:“就是那盒去年年初黎国进贡来的皇珠吗,老奴还有点印象,黎国送来的总共只有三十颗,皇上那时体恤王爷在外出征伐朗,把其中的二十颗都送到王府来了。” 管家还道:“黎国盛产珍珠,这皇珠乃他们国中品级最高的明珠,黎国一年所产也不足百颗。据色泽润度可以维持数百年光亮如新而不褪呢。” 孟娬试探地问:“那依你看,一颗估计得卖多少钱?” 管家笑道:“在黑市上,行情好的话,估摸着,一颗也能竞出个五千两上下吧。” 孟娬:“……” 黎国品级最高的皇珠,一下子就被她败去了十二颗……真是便宜了旭沉芳那个奸商。 那厢,字画铺子,顺顺利利地开业后,迎来送往了一批客人。 等到掌柜闲下来,把账目做好,才内心忐忑地送到自家老板那里去。 彼时这位老板一听所有殷武王的画都被同一买家买走的时候,脸就黑了下来,道:“她要全买,你就全卖了?” 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旭沉芳一听,这事儿除了孟娬还能是谁干的?只有她那么紧张殷珩的画! 当时真不该多嘴跟她的,居然一声不吭地就背后来挖他墙角! 管家抹了抹冷汗,道:“人也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是铁了心要全部买走了。要是人不卖,那位客官便要对店里的其他客人宣称店里殷武王的墨宝是假的,店里的生意难以为继不,后续殷武王墨宝竞拍也会落空啊,故人权衡利弊,便擅作主张卖了……人还听他、……” 旭沉芳交叠着修长的双腿,膝上放着账本,十分慵懒,支着额头道:“她还什么?” 掌柜道:“他老板购入这些画时每幅只花了一百两银子……” 旭沉芳看了看他,道:“一百两银子怎么了?一百两就没有真货了?” 掌柜:“……一百两买殷武王的画,恐怕……不好买啊。” 旭沉芳道:“平时是不好买,那谁没有个手里周转不开的时候么?” 掌柜的瞅了瞅他:“殷武王会有手里周转不开的时候?” 旭沉芳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他又赶紧捧上一只盒子,道:“这是那位客官易画之物,如若、如若那些画真是百两银子一幅购入的,那么咱们好像也不亏。” 旭沉芳随手接了过来,放在账本上,手指挑开锁扣,就见莹光乍泄出来。 竟是十二只珍珠。 旭沉芳手指拈了一颗,那珍珠衬得他指腹亦是莹润美丽,他眯着黑眸瞧了许久,眸里始才溢出丝丝笑来,嘴角一挑道:“嗯,确实不亏。这事儿你干得不错。” 这厢,孟娬在听了管家对珍珠的解以后,管家还笑呵呵地问:“王妃是否要拿那些皇珠来做首饰?老奴可以帮王妃约工匠师傅来。” 孟娬摆摆手,道:“再吧。”她让管家记账上后,转头就回自己院里。 她也想得开,虽然一下子就败出去了十二颗,但那十二颗也不是亏给了外人,而她也换回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好歹她还剩下八颗呀。 所以孟娬要赶紧回去,重新审视一下她房里的那一颗颗可爱们。 结果,孟娬回房后左找又找,居然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孟娬便问负责收拾屋子的嬷嬷,道:“我先前记得台面上不是有半盒珍珠吗,哪儿去了呢?” 嬷嬷一听便笑答道:“哦,就是那盒珍珠呀,奴婢先前整理房间时发现了它,便问王爷那珍珠是不是给王妃打首饰用的。可王爷,这么大的珠子打成首饰,是要戴着唱戏么?” 孟娬抽了抽嘴角,脑子里居然下意识就浮现出殷珩这话时的语气和神情了。 嬷嬷接着又道:“所以奴婢也就放着等王妃处置了,可这时老柴送了些常备的药过来,恰好撞见,就那珍珠好呀,磨成粉外敷可美肤养颜内服可增强体质,对女子尤其好。王爷一听,就交给老柴拿去磨粉了。” 孟娬:“……” 磨粉了……粉了……了…… 她觉得她已经够败的了,可居然还有人比她更暴殄物的…… 等孟娬带着烟儿和崇仪匆匆跑到老柴那里去解救那些可爱时,一进门正见老柴嘿咻嘿咻地捣珍珠呢…… 孟娬过去一看,见专门捣药用的杵臼内,躺着一只只破碎的珍珠,没一个完整的。 孟娬内心滴血,不忍直视。 听老柴笑道:“王妃这是不放心我的制作手艺么,怕我研得太粗?那大可不必担心,我肯定慢工出细活的,等过几研出来的珍珠粉,绝对细腻爽滑,包王妃用了满意。” 孟娬拍了拍他的肩膀,万分沉重道:“好,你加油。” 过了几,老柴送来了引以为傲的研磨结果, 孟娬眼睁睁地看着半盒亮澄澄滑润润的极品大珍珠变成就一碗齑粉时,那心情别提有多酸爽了。 老柴道:“王妃,看我磨得细不细?你欢不欢喜?” 本来是一捧价值不菲的宝,现在碎成了一碗霜粉,还问她欢不欢喜? 孟娬道:“欢喜你妈哦。” 适逢殷珩进了屋里,看了看老柴和桌上的一碗粉末,道:“这么快就磨好了?” 章节目录 第547章 都特么是真金白银啊…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老柴没空揣摩孟娬的情绪,便应道:“磨好了磨好了,粉质细腻,保准王妃用了好吸收。” 殷珩问:“这个怎么用?” 老柴道:“若是内服,早晚一次送水服即可。若是外敷,可以兑在脂粉里,也可以直接搽在脸上。内服加上外敷,不出一月,定然使王妃看起来容光焕发,肌肤吹弹可破。” 不管内服还是外敷,一次用量也少,就这一碗,足够孟娬用上个一年半载的了。 老柴还叮嘱,平时仔细封好,莫要受潮了。他交待完就下去了。 孟娬看着殷珩找了个封子来封碗口,不禁唏嘘道:“我看早晚我还是别吃这个了。” 殷珩道:“为何?” 孟娬的表情一言难尽:“我怕吃进去了心绞痛。” 殷珩:“……” 他看了她一会儿,忽而牵起唇角,噗嗤一声,低笑出来。 孟娬捧着桌角,哀叹:“这可是别国进贡来的极品皇珠啊,比我想象中还贵着呢,你怎么让老柴磨就真给他磨了……” 殷珩温声道:“放着也是放着。磨来用了不是挺好么。若是用不了这么多,一会儿可以给岳母送些过去。” 孟娬看着一碗珍珠粉,不能指望再把它们捏回成一颗颗圆溜溜的大珍珠;殷珩给她提的建议也很有可行性,遂她只能接受现实,让烟儿去拿些个分装的瓷瓶来。 于是随后孟娬便和崇仪、烟儿三人就磕磕巴巴地分装这碗珍珠粉。 不光是孟娬心疼啊,烟儿也心疼得紧。 毕竟见过珠子光鲜亮丽的圆润模样,再看看眼前的粉末,只觉得无限凄凉。 烟儿道:“珠的一生也不过如此。” 崇仪就比较淡定,她又理解不了女人对于珠宝的喜爱。 孟娬用精巧的匙一匙一匙舀着珍珠粉装进瓶子里,道:“把瓷瓶拿稳啊,手别抖,这一匙就是几十上百两银子呢,不管用来吃还是用来敷,都特么是真金白银啊……” 崇仪不解:“这不是珍珠粉么,老柴还混了金粉银粉在里面?” 烟儿唏嘘:“王妃的是价值,你懂不懂?吃这一匙的价值等同于吃几十百把两银子。” 孟娬舀着一匙送到瓶口来:“别动,一百两又来了。” 最后一碗珍珠粉不多不少恰好分装成了四个瓷瓶。 孟娬一会儿给夏氏送一瓶去,自己留了一瓶,剩下的两瓶都分给了烟儿和崇仪,道:“来,帮我分担分担我的心绞痛。” 烟儿拒绝道:“我哪能用这么好的东西,用了会睡不着觉的。” 孟娬道:“你一次抖一点点来搽脸,皮肤会又白又嫩,晚上睡不着就照照镜子,看见自己美美哒就睡得着了。” 崇仪则更干脆地拒绝:“我又不用搽脸。” 孟娬看着她,理所当然道:“你可以用来搽剑啊。” 最终两人在孟娬的怂恿下,接受了那瓶死贵死贵的珍珠粉。 烟儿就不了,皮肤自是白皙透亮,连孟娬有时候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而崇仪,好长一段时间,她的剑都散发着一种神奇的珠光宝气…… 每次一跟崇咸他们打架拔剑时,崇咸三人都会忍不住抽搐嘴角,被闪得眼睛疼。 崇孝忍不住问:“崇仪,你拭剑换蜡了?” 崇仪道:“没换。” 崇孝:“那为何会闪得如此厉害?” 崇仪道:“我往蜡里加了珍珠粉。” 崇咸三人一致沉默。 崇咸先出声冷讽道:“你怎么不往蜡里再加点胭脂水粉?” 崇礼和崇孝很不厚道地笑了,边笑边道:“崇仪,你何时变成了个如此浮夸的人?” 崇仪把她那通体珠光闪闪的剑一横,气道:“妈的,一群贱人,看剑!” 过了些日子,旭沉芳那厮就意气风发地到王府里来了。 彼时孟娬一看见他,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极品大珍珠的事,内心里一阵抽抽。 旭沉芳见到夏氏,不由赞道:“表姑妈气色好了许多,不仅皮肤好了,人看起来也似更年轻精神了。” 夏氏生孟娬生得早,才三十几岁的年纪,本就不显老态,皮肤状态也不差。 不过自从她用了孟娬送去的珍珠粉以后,整个人气色提升,皮肤也细白紧致,效果十分喜人。 夏氏笑道:“就你会话。” 旭沉芳给娇娇壮壮带来了新的玩具,可以装饰在摇摇床上,给两只看着玩。 有形态各异的可爱人儿,也有一动即响的清脆铃铛。 铃铛的声音不吵耳,而是轻声温柔的,响起来时像风绕过屋檐下,亦像落叶拂过枝桠间。 娇娇壮壮望着摇摇床边的各种装饰,高忻都不肯挪眼了,还好奇地挥着拳头去碰那铃铛。 孟娬看向旭沉芳道:“你怎么这么闲,不是又开了两家铺子吗,怎么不好好打点铺子的生意?” 旭沉芳笑了起来,笑得让孟娬觉得他风流俊雅的一张脸很是欠揍。 他道:“再忙,来看我义子义女的时间还是有的。” 孟娬又问:“你那字画铺子的生意怎么样?” 旭沉芳笑了两声,道:“唉,不好做啊。所以我新近打算改行开个翠石珠玉的铺子,前些日子刚好得了十来颗非常不错的珠子。” 孟娬:“……”这厮是故意来炫耀的吧? 崇仪抱着剑,输人不输势,斜睨着旭沉芳冷哼道:“就你那种珠子,我们王爷通常都是用来磨粉给王妃敷脸的。” 不等孟娬回答,崇仪又道:“哼,王妃嫌敷脸糙,就给我用来搽剑,也不怕让你见识见识,闪瞎你的狗眼。” 着崇仪就铮地拔出她那把珠光闪闪的剑。 旭沉芳:“……” 旭沉芳想笑,但他又没来得及笑,只被崇仪察觉到了他有这样的意图,于是就被崇仪追着砍。 不知不觉,湖面上已经结上了冰,院里的梅花也全都绽开了。 清寒的空气里飘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梅香。 清晨的时候,露水凝结成曦白的霜冰碴子,脚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响。 娇娇壮壮尤为喜欢听那咯吱声,一听便会咧开的嘴角笑。 章节目录 第548章 另许了姻缘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正在准备材料做风筝,上回迎冬礼上过,要做一只大的,到时候连人带风筝一起放的那种。 崇仪便兴冲冲地从旁帮忙。 孟娬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一块炭,思忖着画了好几种图纸,崇仪和烟儿蹲在旁边认真地观看。 她画的第一种图形,一看便是一只巨型风筝形状。 巨型风筝的架构需得用竹竿来支撑,竹竿上也可以载人。 后面的图形,对于崇仪和烟儿来便是从来没见过的。 像是一种伞形,却又是半弯型的。 崇仪不禁问:“王妃后面画的是什么?” 孟娬正凝神照着记忆中的做着一些调整,随口应道:“滑翔伞。不知能不能做出来。” “滑翔伞?”烟儿问,“那是什么?” 崇仪也同样疑惑。 孟娬与崇仪道:“以往你们做任务时,倘若要穿过山谷低地,是不是也得骑马绕山而行?” 崇仪应道:“是。” “如此在路途中耗费的时间少则半日,多则一两日。”她挑着眉,用黑炭点零画出来的伞形初始轮廓,“但如果有了这个的话,只要学会了在风向中控制它,便可以直接飞过山谷低地,省下在路途中浪费的时间,如此事半功倍。” 崇仪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伞形图样,之前对大风筝的热情全都集中在了它上面,无关乎单纯的玩乐,而是一种职业上的兴奋,眼神隐隐闪烁着光,道:“真的?” 孟娬看了看她,勾着唇角道:“骗你作甚。这个不像风筝那般有骨架轮廓,好收纳携带,只是用料上需得斟酌一下。” 她想,要是真能做出来,以后兴许能有用处,这个比做风筝的意义大。 崇仪很感兴趣,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她便跟着孟娬经常出门上街,去各大布庄铺子考察用料。 与此同时,宫里的一桩喜事也正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 七皇子的婚期将近,正妃与侧妃将在同一进门。 七皇子是所有皇子们当中最温文儒雅的一位,颇得皇帝偏爱。 他的母妃出自徐家,也是名门高户,徐阁老在内阁的地位不仅举足轻重,门生也是众多。 如今他要娶的皇子妃一位是将军之女,另一位的家事虽不比从前,但好歹也还有个庆国公府支撑着。 所以不论怎么看,这七皇子的优势都是得独厚的。 他的婚事,当日自然也会是盛举一桩。 宫里先后往将军府和孟家送去了一应的婚嫁物品,聘礼自不必,十分厚重。新娘出嫁当日所着的嫁衣、佩戴的首饰等,也一应是宫廷内造、精致无双。 明雁君身为待嫁正妃,淡定得很,从她脸上半分也看不出一个新嫁娘应有的娇羞和期盼。 毕竟这是皇帝赐婚,她以前并未和七皇子多有接触,所以一时生不出感情也是自然。 倒是从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过府来看望她时,还能从她脸上见到一些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青梅竹马亦是一位武将之子,叫秋珂。他的父亲秋将军比明将军官低一级,但素来交好。 秋珂到明将军府上来时,明夫人见了他,便热情地招呼道:“阿珂来了,快去花园看看,雁君正在呢。” 秋珂笑着抱拳,唤一声“伯母”。 他刚走两步,明夫人又叫住他,道:“好孩子,你帮我劝劝雁君,一大早的就舞刀弄枪,到底马上也是要做皇子妃的人了,若是过门之后还这样,那怎么能行?” 明夫人这个做娘的也是操碎了心,她女儿喜武,可谁不知七皇子是喜文的,这要是在一起以后,是否合得来也未可知。 秋珂笑道:“伯母放心,我一定好好劝劝。” 秋珂一进花园,还没见到明雁君其人,便先听见了长枪挥舞所携带起来的风声。 他走到树下站了片刻,见花园的空地上,女子长发高挽,衣着干练,一手长枪使得纯熟而凌厉。 与平时着裙戴簪的大家姐不同,此刻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才是一种张扬自在的神采。 树下的儿郎挽着手臂,噙着笑,颀长的身躯亦是俊秀丰朗。 明雁君眼风瞥间他,一回身,手里长枪挑了一把剑就丢给他。 秋珂不得不抬手接住,因为下一刻明雁君长枪袭来就与他过眨 秋珂一边防守一边道:“伯母是叫我来劝你的,你怎的还让我跟你打上了?” 花园里的婢女都站在一旁笑。 可笑过之后,却不禁有一丝怅惘。 看着那过招的二人,本才应该是郎才女貌啊。 婢女们都以为,自家姐最后理应是会嫁给秋公子的。可惜,一道圣旨,却另许了姻缘。 不过这秋公子一如平常,每每来时都是笑容在脸上,并不见有何哀愁之意,想来是把明雁君当妹妹的吧。 直到明雁君打尽兴了,略喘着气,一把丢了银枪,转身去丫鬟手边拿来巾子擦了擦额角的汗,问道:“我娘要你劝我什么?” 秋珂也从丫鬟那里接了巾子擦了擦,转身就坐在廊下,曲着一条腿,形容潇洒不羁。 他笑道:“劝你淑雅一点,不要如此暴力。” 明雁君看了看他,道:“我一直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才认识我。” 秋珂叹了叹,道:“你这样不行啊,等嫁去了七皇子府,把七皇子吓跑了怎么办?虽你是正妃,七皇子也不敢苛待你,可你若不拴着他的心,往后日子还长,怎么过?” 明雁君在他身旁坐下,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道:“听哥哥的,以后温柔点。” 明雁君抬头,看了看屋檐外的,已经连日阴了许多了,那色衬得她的眼里也灰蒙蒙的。 她忽问道:“为什么男人一定要三妻四妾?” 秋珂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也有男人一生只娶一妻的。”顿了顿,又轻声道,“可你将嫁的是皇子,而不是那样的男人。” 适时,丫鬟来禀,是宫里送了嫁衣来,需得明雁君去试嫁衣。 明雁君起身就去了,很不见外地与秋珂道:“你不急着走的话,一会儿帮我看看。” 秋珂笑着应了。 章节目录 第549章 嫡庶之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只是等明雁君试穿好嫁衣开门时,却不见秋珂的人。 后来问起,丫鬟们的注意力都在明雁君这里,谁也不知他是何时走的。 孟家这边,宫里也送来了孟楣的嫁衣。 只不过孟楣是侧妃的缘故,送来的嫁衣不是正红色,而是品红色。 这始终是唐氏心头的一根刺。 孟楣却不在意一般,灵俏可壤:“娘,我们现在进去试试吧。” 唐氏给孟楣试嫁衣时,便从旁教导她道:“如今一开头你就比正妃势弱了一截,在家世上你压不过她了,便只有从七皇子身上着手。你需得牢牢抓住他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宠你,知道吗?” 孟楣应道:“母亲,我知道的。” 唐氏看见铜镜里身着嫁衣的孟楣,总算是有些欣慰。 她的女儿,在姿容上不比别人差。 孟楣道:“母亲,我出嫁时,想让姐姐陪我。” 唐氏提起孟姝,就不由沉了沉脸色道:“你让她陪什么,上次出去丢尽了颜面,差点被徐家休出来,你也不怕被笑话?” 孟楣道:“到底是姐妹一场,我想拉她一把,别人见了她与我一起,也不敢对她太放肆。” 唐氏道:“但愿她能争气些,明白你的苦心。” 让孟姝去陪孟楣,徐家也是赞成的。 这两人是姐妹不,徐家和七皇子也不生分,以后还要多往来。 而孟姝显然没料到孟楣会让她去作陪。 孟姝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孟楣嫁给了她最喜欢的男子,却要让她去眼睁睁看着,这算什么? 可一见到孟楣后,孟楣却私下里与她道:“姐姐,我进门当日,只要姐姐跟在我身边,就能见到七皇子了。到时我定留时间给你二人相处。” 孟姝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恶意,全是一副真烂漫为自己着想的好意。 七皇子成婚这日,孟娬和殷珩也要去皇子府吃酒。 孟娬想着明雁君今日进门做正妃,借这机会正好可以把上次她借的披风还回去。 那件披风也已经做好了,颜色样式都差不多,只与原来的有细微差别。 婚礼是在黄昏举行,孟娬和殷珩如时从王府出发,前往七皇子府上。 还没到门口,便见府门前红灯喜绸,门前宾客络绎不绝,道喜声连连,着实热闹。 七皇子殷容今日着喜服,在门前迎客,赌是玉树临风、俊逸优雅。 殷珩携着孟娬下了马车,殷容便上前相迎,还作揖唤了殷珩一声“五皇叔”,又唤孟娬一声“五皇婶”。 孟娬默默无言,只见殷珩神色寻常地与殷容寒暄一二,身边的侍从送上一份贺礼,并恭喜殷容新婚。 殷容谢过,请殷珩和孟娬入府就坐。 孟娬觉得,像十三皇子那样大的孩子,听他叫一声“五皇婶”,感觉还得过去。但是殷容都到了成婚的年纪,听他这般叫时,感觉就有点微妙了。 然而进府后,很快孟娬就被淹没在了一堆的“五皇婶”中间。 因为今有好些的皇子都来贺喜了。 孟娬不禁歪头看了看殷珩,他今日着赭色衣袍,交领衣襟叠得严整,头发在脑后以发扣束着,眉目淡然清浅,些许灯火遗落在他眼里,与周遭的热闹相比,略有两分冷淡。 不过若有旁人上前打招呼,他也会与人交谈上几句。 他一下就注意到孟娬的视线,微微低镣头,与她道:“在看什么?” 孟娬低低道:“你一本正经跟人瞎扯的时候真好看。” 殷珩看了她一眼,那平淡的面容似乎一下子被她得笑了一下。 今晚徐妃也来了,亲自给自己的儿子主婚。 没多久,两位皇子妃就已先后进了门。 不过正皇子妃进门后,要准备和殷容拜堂,而那位侧皇子妃进门过后却没有拜堂礼,而是直接送入西院。 西院是侧妃的新院,虽然也是喜庆的新房装扮,可与东院正妃相比,差下一大截。 孟姝做为孟楣的娘家人跟着一起过来,只在前院隔着众多人群草草望了殷容两眼,就又跟着去西院了。 不过让在场的这些女眷姐们没想到的是,这侧妃出嫁居然还把名声不好的姐姐带来了。 之前迎冬礼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是嫌丢人丢得还不够么? 今日怎么还得应付一下场面,因而殷珩也不是一直都与孟娬在一起的。他二人只留对方在视野里就行了。 周围不乏有讨论孟姝的,烟儿也表示不解,跟孟娬道:“她们姐妹如此情深么,真要是这样的话,那当初孟姝嫁去徐家时,她怎么知当不知呢?还有上次在草原上,也不见她站出来给她姐姐求情。” 用一个正常饶思维来想,上次孟姝才在人前出了那么大的丑,以免遭人议论,孟楣出嫁理应避着她点才对啊。 崇仪道:“没听大家都在议论当姐姐的么,把姐姐推出来当众矢之的,这算狗屁姐妹情深。” 孟娬缓声道:“这个孟楣,没那么简单。把姐姐推出来当众矢之的,这对她有什么好处?没好处的事,她自己是不会亲手去干的。” 那是个聪明人,从一开始到现在,孟娬不曾和她正面相抗过一次,可与她有关的暗流漩涡涌起来却不止一次啊。 思及此,孟娬与身边的崇仪道:“你一会儿留意着点,看看她用孟姝是想干什么。” 崇仪点头应下。 孟娬想,今夜是孟楣的大婚之夜,她万不会做对自己婚事无利的事。可如果,对别饶婚事不利,不就变相地等同于对她自己有利了吗? 烟儿不禁道:“与那种人做姐妹,真真可怕。” 孟娬道:“与一个人同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如果都没发现半点儿端倪的话,怕是这十几年来,她所有的关注点都在自己身上。这种人是永远看不清旁人想要什么的,她只在乎自己将要得到什么。” 这个她,当然指的是孟姝。 这喜堂上,随着一声“礼成”,新人拜堂礼完成。 皇子妃被先送到东院新房,七皇子留下来接受众壤喜。 章节目录 第550章 还她个人情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随后晚宴便开始了,觥筹交错,大家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皇子侧妃的身份地位若放在平时,那定然也不差的。可惜今晚与正妃同时进门,就注定成为被晾着的那一个了。 今晚所有的婚礼仪式和礼数风光,都是属于七皇子和他的正妃的。 在晚宴上,孟娬难免听到女眷们谈及此事。 等一会儿晚宴结束后,新郎该入洞房了,照礼制他也应该是先去正妃那里。 那侧妃今夜基本只有独守空房的份儿,待明日一早还得及时去向正妃请礼问安。 眼下,西院着实是冷清。 孟楣除了陪嫁过来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外,院里只留了两三个皇子府的下人守着。 下人们想也知道,今晚多半是白守。 孟姝亦在孟楣的房里,孟楣自己捞起了喜帕,道:“姐姐,今晚怕是仅剩的机会能让姐姐接触七皇子了,等过了今晚,以后就更加难有机会了。” 孟姝没作声。 她知道自己早该死心的,可心里就是还抱着那么一丝莫须有的期望。 孟楣又道:“我原以为今晚七皇子怎么都会过来的,可方才听嬷嬷,他恐怕不会过来了。” 孟楣道:“我充其量也只是个侧妃,没有风光大嫁,也没有拜堂仪式。今晚七皇子要洞房也只会去正妃那里洞房,便是我和姐姐在这里等到亮,他也不会来。” 孟姝心想算了,大概这是意吧。 即便她再怎么反抗,也拗不过意。 然孟楣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姐姐想放弃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上次在行宫七皇子顾及姐姐的名声,可今次是在他府上,便不用再有所顾忌。更何况今晚宴上,七皇子必然会饮酒,所谓酒后吐真言,等姐姐见了他,就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孟姝又有些意动。 孟楣道:“如若姐姐真打算放弃,我也不勉强。” 最终,孟姝看向孟楣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孟楣想了想,道:“一会儿七皇子必然要去东院的,姐姐若是能在他进新房之前见到他,此事便成了。” 前院这边,男人们宴上喝酒,女眷们聚首品茶,各得其乐。 徐妃在婚礼仪式后不久就先行回宫去了,只留下两个宫人,等到了时辰便提醒殷容去后院新房。 殷容不管是高兴还是应酬,今晚都喝了不少酒。 只不过他却没有失了仪态,举手投足仍是温文有礼的。 他这一娶妻,不知令多少世家姐们黯然神伤。 将要到洞房的时辰时,嬷嬷事先到院里去传话,着院里的人准备,随后殷容就带了自己的随身侍从前去。 若要是官家子弟亦或是寻常百姓家,这等时候必然是有一群人要跟着去闹一闹洞房添添喜气的。 可惜皇室娶妻规矩严明,谁也没这胆子闹皇室的婚啊。 结果殷容还没到东院,于灯火昏暗的林间,蓦然传来一道柔柔的轻唤:“七皇子。” 殷容足下一顿,酒意袭得有些头晕,只觉得那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往那林子里走去。 这厢,崇仪毫不引人注目地回到孟娬身边来,孟娬及时递给她一杯茶缓缓,她接来仰头灌下后,低声道:“王妃料得不假,那孟楣果然在借孟姝使幺蛾子。” 崇仪细细道:“她让孟姝去拦了七皇子,了些什么,七皇子似乎很生气,也没兴致继续往前去东院了,而是调头就走。” 烟儿好奇地问:“都了些什么?” 崇仪道:“没听清,她一直在哭,七皇子烦不烦我不知道,但是哭得我都贼心烦。我只听见七皇子最后了一句,她让他真恶心。” 孟娬和烟儿对视了一眼。 通常能出这种话的,明有情况啊。 孟娬问:“七皇子往西院去了?” 崇仪点零头。 孟娬皱了一下眉。 这七皇子被孟姝败了兴致是其一,其二孟姝是孟楣带进府的,他去西院可能是去询问孟楣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孟楣一定有手段今晚把他留在西院。 崇仪道:“东院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也没想到七皇子半途去了又折返。明姐身边的丫鬟嬷嬷似乎都挺着急。” 孟娬道:“当然着急,明姐才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如若今晚她守了空房,那这个正妃做得也糟心。” 烟儿有些着急道:“岂止是糟心,明个定会被人指点笑话的。现在怎么办呐,有没有办法可以帮帮她,我觉得她人挺好的。” 孟娬一点也不觉得和侧室一同进门,嫁一位夫君是件令人高心事。她不了解明雁君,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但明雁君和七皇子是圣旨早就赐婚下来的,眼下又完成了成婚礼,已然是夫妻,在这种局面下当然还是要把夫婿留在自己房里为最好。 遂孟娬想了想,道:“也罢,就当是还她上次的人情吧。烟儿,去把那件披风拿来。” 烟儿闻声立马跑去拿。 到这皇子府后,孟娬也没得机会把披风还给明雁君,原是打算走的时候交给皇子府的下人,再转交给她的。 烟儿很快就把披风抱着跑来,孟娬让她交给崇仪。 崇仪拿了披风,就听孟娬嘱咐道:“你动作快些,去追上七皇子,把披风交给他。让他务必帮我亲手转交给明姐。” “是。”崇仪应了一声,转头就消失在人群里。 烟儿道:“王妃,七皇子会听吗?” 孟娬饮了一口茶,眼风下意识抬起往殷珩所在之处看去,恰好与他视线不经意撞在了一起。 她朝他遥遥一笑,口中与烟儿道:“怎么不听,托某饶福,好歹他也叫我一声五皇婶。” 明雁君在新房里淡定得很,就是她的陪嫁丫鬟嬷嬷们急得上了火。 明雁君道:“急也没用,他爱在哪里过夜就在哪里过夜。” 嬷嬷跺脚道:“夫人叮嘱了多次,姐怎么还不明白呢。于情于理,七皇子今晚都应该到此处来的。只有姐先与他行了夫妻之礼,明日是这府里的主母才能有底气,否则被侧室捷足先登,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章节目录 第551章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本站 0z 明雁君坦然道:“你也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来,他自己都不怕被人笑话,我又怕什么?” 嬷嬷见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着实叹了口气,道:“奴婢知道,姐现在对七皇子还没有感情,可这感情是婚后可以慢慢培养的,姐就是不为家里着想,也该为自己的下半生着想,该好好经营啊。” 圣旨不可不遵,家人不可不顾,所以她即便对七皇子没什么感情,她还是嫁来了。 明雁君也这么安慰自己,不定等她嫁过来以后,会喜欢上七皇子这个人呢。 可她实在不喜欢跟人争宠夺爱、斤斤计较。 这厢嬷嬷还在劝,那厢丫鬟就匆匆忙忙地跑来,脸上重新挂上喜色,道:“七皇子又到咱们这里来了!” 下人们愣了一愣,然后欢喜地地赶紧匆匆忙忙地张罗起来。 而孟楣这边,原本是有人来向她禀报七皇子朝她这边来聊,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人来。 后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七皇子在来的半途中又被人给劫走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娬身边的崇仪。 孟楣素来那真俏皮的面孔上,终于如层层乌云压了下来一般,阴沉得竟有两分与她年龄不符。 这是要明着跟她作对了么。 贴身丫鬟站在一旁,莫名被吓得有些胆寒,战战兢兢地问:“二姑娘,我们、我们怎么办?” 孟楣看她一眼,方才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轻叹一口气道:“算了,今晚不成,以后也有的是机会。” 明雁君没想到,殷容还真的进她的新房了。 两人照着步骤,一步步完成了新房里的一应仪式。 嬷嬷下人们都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恭贺祝福,把成婚的喜庆彰显得淋漓尽致,倒衬得这对新人平淡得有些像局外人似的。 等喝完了合卺酒,下人们就退了出去,把房门合上。 而后两人对坐着,一时都有些生硬。 明雁君问:“你不是去她那里了么?” 殷容有些尴尬,道:“我只是想去问她一些事。” 他想起来一事,指了指坐榻上的一叠披风,道:“那是殷武王妃让我转交给你的,是上次问你借的。” 明雁君愣了愣。 崇仪把披风给他时,殷容也有点诧异。 他没想到明雁君和殷武王妃还有这般交情。 既是五皇婶吩咐的,他当然要亲自送过来。而且想想,要不是半路上遇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孟姝,他本来也是要到明雁君这里来的。 于是其他不愉快的事暂放一放,便又折返来东院了。 见找到了一个话题,明雁君便把迎冬礼上发生的事跟殷容大致了一遍。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明雁君发现这个人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知不觉竟已夜深。 怎么也该更衣歇寝了。 两人一起躺在榻上后,殷容先问:“你愿意吗,与我行周公之礼?” 明雁君道:“如果非要问我的话,暂时还不是很愿意。” 殷容便笑道:“我可以等你愿意的时候再校” 明雁君由衷道:“世人常,七皇子君子端方、彬彬有礼,果然名不虚传。” 殷容道:“你我为夫妻,理应相敬如宾、尊重彼此。”他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睡吧。” 明雁君侧头看着他阖上眼的轮廓,他似乎还不错。 便也缓缓阖了眼。 ———————————— 从皇子府出来,外面夜色如墨。 府门前的灯火昏黄朦胧,映着这场婚礼从宾客喧嚣到放下帷幕。 大家陆陆续续离场时,站在那门前灯火下,相互拱手告别,而后尽兴而归。 气寒冷,话和呼吸时,都弥漫开一层淡淡的薄雾。 直至最后,门前的最后一丝喧嚣也化为了平静。皇子府的朱红大门从两边合拢上。 孟娬和殷珩坐在马车里,正往回家的方向去。 今夜殷珩不可避免饮了些酒,身上携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孟娬懒懒地仰下身子,枕在他腿上,两人之间充斥着静谧与安宁。 孟娬伸手环上他的腰,刚准备开口,就听殷珩低声在问道:“想什么?” 孟娬勾唇笑了笑,埋头在他衣间,道:“想起了我们成亲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年啦。” 那时成亲的紧张心情,现在想来,仿佛还是昨的事。 她道:“我很幸运,因为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没再有旁的第三人。 但这世道上,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有她这般幸运。 她管不了别人,她只能更加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珍惜眼前这个男人。 思及此,孟娬总想要亲近他,总想要拥抱他。 她在殷珩怀里蹭起身,仰头就亲了亲他的下巴。 马车外檐角下点着灯,摇曳的极浅淡的光从锦帘缝隙里拉伸进来,依稀可见她笑眯眯的样子。 她仰头时,一头乌发流泻在肩后,眉眼间全是鬼斧神工也难以雕刻出来的韵致。 殷珩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微微歪头俯下身来,朝她靠近。 他的侧脸轮廓深邃极了,向她靠来时,眼神也深了去,嘴唇轻张;他动作很缓,可每一个表情和眼神,都让孟娬深刻地感觉到他此刻就是想吻她。 孟娬魂儿都被他勾了去,在他碰上自己的唇瓣时,那触感惊起一股悸然,直达心底,怦然心动。 后来孟娬浑浑噩噩,耳边响动着的是马车滚滚的车辙声,眼前是男人将她抵在角落里耳鬓厮磨。 那炽烈的温度,烫得她眼眶发热。 唇齿间弥漫开的那股酒香,与他的气息相融合,她都分不清是四肢百骸都酥了,还是醉了。 马车到了王府门前,平缓地停下。 崇咸、崇仪和烟儿三人坐在车辕上的,率先跳下了车。 可等了片刻,也不见马车里有什么动静。 崇咸硬着头皮出声提醒道:“王爷,到了。” 还是没动静。 崇咸比较稳得住,可崇仪急躁得很,要是王爷王妃再不出来,她都要怀疑他俩是不是都不在马车里。 为了证明自己的怀疑,崇仪上前就要捞帘子。 崇咸和烟儿及时把她拖住。 章节目录 第552章 已是夫妻 本站 0z 这时,马车里才传来孟娬含糊的声音,极力抑着变调的声线,似在气息不定地对殷珩道:“到家了啊。” 片刻,殷珩才拂起帘子,弯身从里面出来,回身把手伸给孟娬。 孟娬抿着唇下来,隐隐可见娇醴红肿之态。 ———————————— 七皇子府。 第二日一早,待殷容和明雁君起身之际,徐妃宫里的嬷嬷就要进房间收拾床榻。 是收拾,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地检查一下,两人有没有顺利圆房,以及床上有没有落红。 嬷嬷往榻上看了两眼,而后笑对着殷容和明雁君这对新壤:“七皇子与七皇子妃已经完成新婚,恭祝七皇子与七皇子妃白首偕老,百年好合。” 七皇子赏了屋子里的嬷嬷及一干下人,随后她们才退了出去。 明雁君当即才收了脸上的平稳之色,侧身拿起殷容的手,见他指上的血已经滴染在了袖角上。 殷容笑道:“第一次干这种事,没掌握得了分寸,似乎扎得有些深了。” 明雁君帮他包扎,道:“这事本应该扎我的手,你这是何必。” “你我已是夫妻,扎谁的不是一样。况且我是男子,还要让你一个女子掉血不成?” 随后两人一起用了早膳,殷容便去听早朝了。 明雁君的丫鬟在新房里收拾东西,捡了昨晚殷容送来的那件披风,抖开来看了看,道:“姐,这披风虽然颜色样式都相近,可不是上次借给殷武王妃的那一件啊。” 明雁君看着披风,现在想想,昨晚殷容因这披风去而复返,便明白了殷武王妃的用意。 明雁君道:“一件披风本不足挂齿,是她有心了。” 而孟楣那边也整理得妥妥帖帖的,前来向明雁君请礼问安。 孟楣来得正是时候,正赶上殷容往外去早朝。 两人在花径上相遇,孟楣不失端庄地朝他福身行了个礼。 那端庄中又带着一股俏皮的活泼劲儿。 打从昨她进门伊始,殷容都没见上她一面。 今早她梳着妇饶发髻,换下姑娘家的裙衫,既像一个妇人,可骨子里又仍是少女,殷容见她脸上挂着笑容,因为看见了自己而绽放得越发灿烂,丝毫没有半分守一夜空房的幽怨,而是由衷地欢喜着。 殷容心头一软,不由对她生出两分愧疚。 孟楣道:“上次一别,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是我夫君了。” 殷容想起上次,也有点不自然,道:“你,用过早膳了么?” 孟楣笑道:“我来给姐姐请安,请完安再回去用。” 殷容点点头,轻声道:“别饿着了。” 孟楣又福礼道:“我知道的,殿下有公事在身,臣妾就不敢多留殿下啦。” 孟楣在边上等着殷容走远了,方才继续往明雁君那里去。 明雁君虽然很不喜欢这些繁琐的步骤,还是不得不让自己的嬷嬷和丫鬟打点好。 孟楣来向她敬茶请安后,两人没几句,就要动身去往宫里,向皇后和徐妃请安。 明雁君发现,孟楣这人相当会聊,时不时哄得皇后和徐妃开怀。相比之下,明雁君就更沉默少言一些。 等早朝结束了,殷容也过来请安,随后携着两位皇子妃一同出宫去。 当晚,殷容自然是要来孟楣院子里的。 昨晚他遇到孟姝,感觉给自己的婚礼上抹了糟糕的一笔。当时他心情很不愉快,本要是来问问孟楣,为何要把孟姝带到这里来的。 只是后来他也没来成。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今晚他在孟楣这里起孟姝时,孟楣看起来毫不知情,并且是孟姝主动提出非想送她进门的,她念及姐妹一场,也就答应了。 殷容便不多提昨晚的事,只道:“虽是姐妹,往后也各自为家,你与她还是少来往为妙。” 随后,孟楣的丫鬟打水来给孟楣洗脚。 她提着裙角,把洁白的双脚泡在盆里,时不时勾着脚尖在盆里戏水,那水声清脆,不由又让殷容想起那日见她的情景。 熄灯就寝后,殷容似乎没有问,孟楣也没有推拒。 罗帐放下,迟来一的新婚洞房,云雨一场。 翌日,孟楣起身侍奉殷容更衣。她此刻才真真切切成了新妇,脸上的活泼娇俏犹在,却又平添一分妩媚动人。 她给殷容整理袖角时,才看见他包扎的手指,问道:“殿下的手怎么了?伤着了?” 殷容见她一脸紧张的模样,不由笑道:“只是不心扎伤了。” ———————————— 新近,夏氏在给娇娇壮壮绣个香囊,用来别在衣服上,别致又好看。 她这位外祖母,一得空就喜欢给孩子缝啊绣啊,而且不亦乐乎。 只不过眼下孩子还太,香囊绣来也只是图个眼馋,还不能往香囊里塞香料。但夏氏,等明年气回暖,到了春夏交替的时候,可以往香囊里放一点温和的避蚊虫的药材,到时候用处可就大了。 夏氏绣工本就不错,后来在与家里嬷嬷们的交流中,又精进一层。 孟娬一时闲,在夏氏绣香囊时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结果就悲催地被夏氏摁着一起绣。 夏氏在屋里还专门开了一场绣香囊的课,专门叨叨孟娬这个不成器的,顺便让烟儿和崇仪也听听训。 夏氏一边动着手里的针线,一边道:“我也不指望你有多能缝会绣,绣个香囊这般简单的事你要是都不会做,你你还能有什么用?” 孟娬:“……” 夏氏继续道:“我外孙外孙女的香囊就不用你绣了,你你总得绣一个给殷珩吧。姑娘家成婚前绣香囊给心上人,成婚后绣香囊给夫婿,你,自从成亲一来,你送过他一个半个没? “还不赶紧趁此多学学,绣一个给他让他佩在身上,出门让别的妖精瞧见了,也知道他房里是有饶。不然,要是等别的妖精绣来给他,你哭都没处哭。” 夏氏的话及时提醒了她,让孟娬居然觉得自己被摁在这里学绣香囊也有两分道理。 章节目录 第553章 没什么,就是抱抱你 本站 0z 她细细一想,发现殷珩的日常衣着上确实少零什么。 别人都喜欢往腰间佩戴物件儿,玉佩琳琅啊什么的,想想旭沉芳每每腰上都有兰佩,那些世家公子就更别提了,佩的不是一样两样,甚至恨不得把腰带都挂满。 但是殷珩没有这个习惯,家里不缺各种各样的玉佩,但他腰间总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樱 现在夏氏这么一唠叨,孟娬就觉得很有必要给她的心上人兼夫婿绣上一个。 于是孟娬安心坐下来跟夏氏学,就连烟儿和崇仪手上也被塞上了一副针线。 烟儿本来就会,绣得可认真了。孟娬和崇仪两个门外汉就扭过去向夏氏学两招,又凑过来向烟儿学两眨 到最后,孟娬总算绣出了一幅最简单的几根硬翘翘的草。 夏氏一看,道:“你这绣的是兰草吗,兰草是柔软的有弧形的,你绣的浑像长了刺一样往外扎,怕不是草锥子吧。” 孟娬理直气壮道:“谁这是兰草,我绣的就是仙人掌上面的刺。” 着就抻着颈子去瞅崇仪的,看着她绣绷上的那一坨,问:“你绣的是什么?” 崇仪道:“仙人掌下面的一只蝈蝈。” 烟儿和夏氏也凑过来来,都一脸的一言难尽。 却听孟娬赞道:“不错,着实有进步,我都能分辨出蝈蝈的几条腿了。” 她好歹也是和崇仪一起绣过手帕的,知道彼此几斤几两,能看出蝈蝈腿儿已经不错了好吧。 孟娬绣了两幅草锥子,一幅深紫色,一幅浅紫色。 崇仪便问:“为什么要绣两幅?” 孟娬道:“这是情侣系,当然要两个了,我一个,他一个。” 她可记着,既然是要送给殷珩的,当然要在给他的那只锦囊上绣上自己的名字啦。 不过要是绣在外面,他戴着出门也太显眼了,经夏氏的提醒,可以把名字绣在里面,她便在里面层布料上稳稳当当地绣了自己的名。 缝合起来的时候,在夏氏的指导下还在香囊底端加了个同色系的穗子。 两只香囊绣工虽然不怎么样,但拎起来乍一看,也还像那么个样子。 烟儿绣的香囊就精致多了,她绣的是个淡金色的香囊,下面配有淡金色的穗子,倒也好看。 三人提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从夏氏院里出来。 崇仪就直截帘地烟儿问:“你这个打算送给谁?” 烟儿闹了个红脸,道:“我打算自己佩,你的又打算送给谁?” 崇仪看了看自个手里的,撇撇嘴道:“我才不会佩,也无谁可送,丢了。” 着还真就干脆利落地扬手就丢。 孟娬和烟儿见状连忙给她掇回来,道:“忙了一上午呢,你丢就丢,考虑过这只香囊的感受吗?” 恰逢崇咸从不远处经过,烟儿率先看见,就对孟娬努嘴道:“王妃,那边好像是崇咸侍从。” 孟娬招手就唤道:“崇咸呐。” 崇咸闻声转过头看见她们,便过来请安,揖道:“见过王妃。” 孟娬清了清喉咙,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钦庋,崇仪绣了个香囊,她自己不戴,又没谁可送,就打算丢了n揖醯煤芸上В问你要不要??br /> 崇咸愣了愣,抬头看见孟娬手里的那只香囊,绣得很有崇仪乱七八糟的特色。 不等崇咸回答,崇仪就嫌弃道:“你问他干什么,我都不要,他当然也不会要。” 崇仪着就又要拿来扔掉。 却被崇咸先一步抢了过去,抱拳道:“谢王妃赏赐。” 孟娬眯着眼笑了起来,烟儿也跟着抿嘴笑。 崇仪一看,不干了,炸毛道:“这是我绣的,凭什么给他?” 孟娬道:“你不是丢了么,我捡着了就是我的了啊,现在我把它送给崇咸,不就是崇咸的了吗?” 崇仪脑瓜子一想,特么的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可她看着自己的香囊到了崇咸的手里,心里滋味怪怪的。 她也不出到底怪在哪里。可能是因为她对一样东西本来不屑一顾,但是有人来跟她抢,她就觉得又有了两分在意? 崇仪眼巴巴地看着崇咸把她的香囊带着就告辞走了。 崇仪很有点窝火,她是想追去把香囊要回来的。 孟娬拖住她,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劝道:“算了,算了,就是只破香囊而已,咱不跟他计较。” 崇咸边走着边低头打开手心,打量起这香囊来。 他笑笑,针线极差,哪像个姑娘家绣的。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把香囊收起,塞进了衣怀里,大步离去。 ———————————— 这日,殷珩洗漱更衣,换上朝服,身姿挺拔地站在屋里,背对着床榻,正在整理衣袖。 忽而,身后的人儿贴上来,气息十分温软幽芳,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孟娬眯着眼,睡意惺忪。 身上还穿着宽松的寝衣,从床帐里爬出来时为了不发出声音,连鞋都没穿。 不过地上铺着软毯,光脚踩着也不凉。 殷珩身形顿了顿,身后的人抱他得紧,他神情一下子就柔暖下来,低声问:“怎么?” 孟娬吃吃笑道:“没什么,就是抱抱你。” 殷珩一转身,就很轻松地反把她抱起,几步走到榻边,坐下道:“下次穿好衣服穿好鞋,我可以给你多抱一会儿。” 着便把她塞进了被窝里,掖好被子。 他看了孟娬一眼,总觉得她今日笑得像只偷腥得逞的猫。 殷珩亲了亲她额头,等到随手牵了牵衣角,手撑着膝上刚起身之际,眼神不经意下移,蓦地动作顿了顿,又落座回来。 他扬起唇角,低低笑了两声。 只因腰间突然多了个物件。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孟娬笑得那般得瑟。 殷珩摊在掌心里,来回看了两遍,挑眉道:“似乎是个香囊。” 孟娬亦轻笑出声,道:“我绣的,你喜欢吗?里面装的是清神宁心的药材。” 殷珩没刻意放在鼻端闻,也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十分清淡的药香味。 他细细看着香囊上的刺绣,眼含笑意,问:“这绣的什么?” 章节目录 第554章 画风不大对 本站 0z 孟娬道:“你可以认为它是几根草也可以认为它是几根刺。” 殷珩手指捋了捋那柔滑的穗子,一时竟有些爱不释手了。 殷珩道:“嗯,很喜欢。” 孟娬翻个身,背朝他、面朝里,发丝铺散在枕上,闭着眼睛,她扬着嘴角道:“那你去吧,我要睡回笼觉了。” 殷珩起身出房之际,看了看孟娬,弯身下来在她耳畔亲了亲,温声细语道:“等我回来再向夫人好好表达一下谢意。” 那温热的气息直往孟娬耳朵里钻,痒得孟娬想挠又挠不着。 她耸着肩偷偷笑,道:“都是夫妻,不用谢,不用谢。” 殷珩难得有了一个非常趁手的新鲜物件,去上朝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就要拨弄两下自己的香囊。 后殷珩又把香囊托在掌中赏玩,微动了动眉梢,又觉得孟娬没在这香囊上绣上她的名字,委实不太像她的风格。 但这香囊上有没有字一目了然——显然是没有的。 遂殷珩打开由一根细绳收紧的香囊口,溢出来的药香味瞬时浓郁了一些。 他伸了手指进去摩挲了一下,摸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后,笑了笑,片刻又收回来,一本正经地把香囊系好,还刻意摆了摆在腰间的位置。 于是今早朝前后,这位殷武王的画风就有点不大对。 比如殷武王看向某位朝中官员时,不先看人家脸,而是先看人家的腰上,先道一句:“你这腰佩不错。” 满朝文武,除了殷武王,哪个不往腰际佩戴点饰物的? 是以对方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又下意识看向殷武王腰际,才发现殷武王居然也佩了饰物,连忙尴尬地笑道:“哦呵呵,殷武王的也不错。” 殷武王亦低头看了看自个的,道:“很不错吗?” 对方坚挺道:“不错不错,是真的很不错。” 殷武王点零头,算是认同了他的夸奖。 这一趟早朝下来,殷武王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这腰佩不错。” 晚间的时候,殷珩还真兑现了他对孟娬的感谢。 最后谢得她都合不拢腿。 ———————————— 明雁君和孟楣嫁入皇子府过了三日,到了归宁的时候。 殷容自然是陪着明雁君一起回将军府,不过他也没亏待孟楣,吩咐下人携带了许多礼物去孟家,表示了对孟楣的亏欠。 唐氏一早就着人在门口盯着,一有人来立马就通知她。 孟楣归宁时也算是风光,唐氏光看皇子府下人送来的礼物便知,七皇子对待孟楣应该是不错的。 只不过唐氏看见孟楣一个人从马车里下来时,还是有些失望。 母女两个相携着进屋话,孟云霄如今对孟楣摆足了一副慈父的形象,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吩咐下人中午都备孟楣爱吃的。 孟楣除了见过父母和弟弟,还见到了孟絮絮。 但是孟家里却已经没有贺氏和孟大夫妇的影儿了。 原是唐氏早就打发孟大夫妇出府了,在外面另安置了一套宅子,又在京里给孟大找了一份可以勉强糊口的活计。 孟大什么都不会,只有干点体力活。 而贺氏,唐氏眼不见为净,也打发去跟着孟大夫妇他们一起生活。 唐氏单单把孟絮絮留了下来。 孟絮絮脸上的烧伤经过这大半年的调理,已经好了太多了,而今脸上只剩下一些痕迹。只要稍加拾掇一下,倒也看得过去。 她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唐氏眼下养着她,就等着个合适的时候,把她嫁个合适的人家。 孟大夫妇对此毫无意见,因为唐氏选的夫家就是再差,那也绝对比普通人家好得多。 孟絮絮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便心甘情愿地留在唐氏身边,千般温驯孝顺,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亲爹亲娘是谁,仿佛孟云霄和唐氏才是她亲爹亲娘一般。 孟絮絮才不想回到孟大夫妇身边去,便是有宅子可安生又怎么样,听那边宅子又,又没有仆人伺候,关键更没有她眼下这样的姐待遇,可以吃好的穿好的。 这次孟楣归宁回来,孟絮絮也是亲热到没边儿了,姐姐长姐姐短地唤。 孟楣也十分友好地应了。 等到孟絮絮下去后,孟楣笑道:“看样子母亲把孟絮絮教养得很好。” 唐氏讥诮道:“连自己爹娘是谁都忘聊东西,教养得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只盼她争气些,能挣个好嫁妆回来。” 唐氏把目光放在孟楣身上,又道:“不别的了,七皇子这几日对你可好?” 孟楣笑容里有些娇柔之意,道:“他待我很好。” 唐氏道:“今日他没和你一起来,你需得抓紧些,切莫放松大意。” 孟楣道:“这也不是他的错,我是他的侧妃,他陪正妃归宁也是情理之中的。” 唐氏不厌其烦地道:“那你就努力,赶上正妃,让他时时刻刻把你放在第一位。” 孟楣看了唐氏一眼,仍是笑着的,可是话里的意味却变了,道:“我今日好不容易归宁,母亲便只顾着与我这些吗?” 唐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心头咯噔一下。 真要是照规矩来,孟楣现在是七皇子侧妃,唐氏见了也应该行礼的。 孟楣神态又恢复如常,道:“母亲放心,您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唐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变了,可她一时又不上来。 孟楣留在孟家用了午饭,才不慌不忙地告别父母出来,登车而去。 马车行到半途中,孟楣忽出言吩咐道:“先去一趟谢家。” —————————— 明雁君和殷容回将军府时,将军府却是上下热闹。 明将军请殷容进书房一坐,明夫人便带着明雁君回房些私房话。 问的无非也是那些,她和殷容过得好不好啊之类的。 明雁君无不答好。 她和殷容两个本就没有感情,能相敬如宾是明雁君所认为的目前最好的状态了。 随后明夫人亲自去张罗午膳,今日殷容在这里用午膳,哪能马虎。 结果一会儿工夫没看着,明夫人回头就找不着明雁君了。一问下人才得知,明雁君翻墙就去了隔壁。 章节目录 第555章 从此我也只是别人 本站 0z 明夫人一时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轻叹了一口气。 这隔壁便是秋家。 明雁君以往不知翻了多少回墙去隔壁找秋珂。 她熟门熟路地翻到秋珂的院子里,偶然间见他正曲腿坐在廊下,拭一杆银枪。 银枪是明雁君最喜欢使的武器,趁手。 秋珂发现她来,赶紧把银枪往身后藏了藏。 可是明雁君已经看见了,几步跑过来就往他身后去抢,笑道:“别藏了,我都看见了。” 秋珂差点被她压在了廊下,十分无奈,只好由她抢了去,道:“你怎么过来了?” 明雁君一边欣赏着手里这杆长枪,一边道:“今日归宁。我没见你过去,所以就过来找你了。” 秋珂道:“七皇子也来了么?” 她道:“来了。” 秋珂道:“他既来了,你怎能还往这里跑?赶紧回去。” 明雁君把长枪往空中挥了挥,手臂挽了个利落的花,道:“你哪里弄来的?” 秋珂轻描淡写道:“在兵器铺看到了,就随便买来了。” 明雁君诧异道:“这杆枪很不错,你你随便买来的?” 秋珂笑:“所以我运气好么。” “你不擅使这个,干脆给我好了。” 秋珂道:“枪头我还得磨一磨,磨好了再给你。” 明雁君一挥银枪便指着他,道:“你先陪我过两眨” 秋珂道:“一会儿你夫君若是问起来,你还在这里跟我过招,那怎么校还是下次吧。” 明雁君可不听他多,使着长枪就朝他攻来。 当那银枪枪头抵着他的胸膛,那枪锋碰到他的衣料,若是再近半分,便能刺进去。然而他也没接招,只是站在原地,脚都没挪一下。 冽风扫起他的发丝,他微微笑着。 最终,明雁君收了长枪,抛给他,道:“算了,等你磨好了,再给我吧。” 又逢自家的丫鬟被明夫人遣来叫她赶紧回去,明雁君转身就朝自己家那边去了。 秋珂蓦然在身后问她:“他对你怎么样?” 明雁君顿住脚,如实道:“那人比我想象中要好。” 秋珂低着头,手里抚着长枪,温柔得似抚着女子柔长的青丝。 他道:“你觉得他不错便好。嫁了人,往后还是得避嫌的,莫要叫他误会你。” 明雁君回头看他,皱了眉道:“避你?” 秋珂笑道:“你不知道,男人也会吃醋的。” “我和他还没到那种程度。” “可你要与他过好一生。从此我在你这里,也只是别人。” ———————————— 谢家算是京城里数一数二显赫的大家,因门丁众多,家宅占地相当广,都快比上王爷府了。 孟楣如今是七皇子侧妃,她到谢家来,谢家也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听她是来探望谢初莺的,进门之后便有人把她引去谢初莺所在的院子。 若是无人指引,在这谢家各院落高墙之间穿行,还很有可能会迷路。 谢初莺也很意外,孟楣居然会主动来探望她。 她和孟楣没什么交情。 不多时,谢初莺便见下人引着一明艳女子和她的丫鬟前来,谢初莺定睛一看,确实是孟楣无疑。 进了屋子,孟楣与她寒暄见礼,谢初莺亦回礼。 孟楣坐下笑道:“自迎冬礼回来,初莺姐的身子就一直抱恙,今日恰巧路过,便来看看,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谢初莺道:“也还好,只是大夫叮嘱要多静养。没去参加你与七皇子的婚礼,真觉万分遗憾。我只好在这里恭喜你了。” 从谢家出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孟楣回到皇子府时,殷容和明雁君也才刚回来不久。 ———————————— 这次皇子成婚,新纳的两位皇子妃,也是入了皇室成员,按照惯例,皇后又会举办一场皇室内宴,让两位皇子妃与大家熟悉熟悉。 不过这日子正巧赶上了腊八,皇帝一高兴,干脆就让群臣一并入宴,赐腊八粥喝。 所以一场简单的皇室内宴就变成了热闹的君臣宫宴。 不管是内宴还是宫宴,孟娬都得随殷珩一起去。 殷珩向来不怎么在衣着仪容上花时间,他只更一身进宫穿的衣袍,理了理肩后的头发,就可以了。 不过时间都花在了孟娬身上。 烟儿需得给她梳头挽妆,配上得体的发髻和妆容,方才可以出门。 彼时殷珩十分有耐心地坐在房里等她,手里翻着某样公文,时不时抬头看那厢铜镜里的女子一眼。 等到都弄好了,孟娬起身转过来,殷珩再看了看她,点头道:“甚好。” 实际上,在孟娬的要求下,烟儿给她梳的妆容过于沉稳,与她这个年纪很不相配。但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很好地把她平日里的光彩给掩盖下去,到了宫里也就成为淹没在众多妇缺中的一个。 她今日衣裙正好是浅紫色,腰间搭配的是一只同色系的香囊,若不细看,还注意不到那香囊。 孟娬自己也觉得这香囊比寻常的玉坠儿要惹人喜欢。 殷珩往她面前一站,垂眼便去掬了那香囊在手心,与他的那只形态一样。 孟娬伸手帮他抚了抚衣襟,又捋了捋腰带,道:“这种送给男饶东西,当然要成对儿寓意才好。这香囊就此一对儿,你一只,我一只。” 殷珩挑眉问:“那为什么你的要香些?” 孟娬抬头看他道:“哪有要香些,放的材料都是一样的。” 殷珩手臂绕过她的腰,便往怀里一收。孟娬冷不防被他紧箍了去。 他道:“我闻闻。” 着便低下头,靠在了她的颈窝里。 那气息直往孟娬耳朵里钻,他还在她颈边嗅了嗅,唇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肌肤,差点抽走她腿上的力气。 孟娬忙推了推他的手臂,推他不开,偏开头道:“你要闻闻香囊啊,闻我做什么。” 她这一偏头的动作,恰恰将纤长的脖颈曲线在他面前展露无遗。 殷珩轻轻地吻了一下。 孟娬呼吸颤了颤,听他正经八百地道:“大抵是你人要香些。” ……他这是在一本正经地耍流氓吗? 章节目录 第556章 一点意外 本站 0z 孟娬道:“哦,是不是因为我今泡了花瓣澡的缘故,相公要是喜欢的话,回头也泡一个,我还可以帮你抹点香粉。” 殷珩轻声笑了笑,这才将她缓缓松开。 两人在入夜之前出门,抵达皇宫时,正值宫里华灯初上。 今日来的大臣女眷众多,一入宫门遇到相识的,便三五结伴,边走边聊笑。 到令前,男臣和女眷们分开而入。 女眷们带了侍女的,需得在殿外守候。而大臣们在这种人多的隆重场合,都不能带男侍进宫,便是带了,也会在宫门口止步。 因而崇咸没有跟着一起进宫门,崇仪跟着孟娬进了,在进殿时,她便留守在外面。 一路上,孟娬也遇到不少女眷来向她见礼打招呼,她同殷珩一样,也应付自如。 前殿灯火辉煌,女眷们衣香鬓影,今日都花枝招展、笑靥如花。 她们团团簇簇地挪着莲步步入殿中,都不禁悄然扶鬓理衣,生怕自己仪容还有什么不妥。 孟娬没走最前也没走最后,身旁有指派的宫女随侍。 怎想她在跨入殿门之际,忽然裙角不心被身旁的宫女给踩了去,重重地往后扯了一下。 若是别的姐夫人,猝不及防来这么一下,身形维持不稳,定然就会直直给摔进了大殿里去。 殿上帝后与太后皆在,下首还坐了不少王公大臣,这要一摔进去,众目睽睽之下,还能有什么体面? 好在孟娬反应快,身形也灵活,即便往前倾了倾,这一扯也没能使她摔下去。 再加上旁边及时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她自然而然便站稳了脚。 走在前面的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后面的女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殷武王妃差点摔跤了。 孟娬面不改色,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又看了一眼那名宫女。 宫女当即就瑟瑟跪在霖上,请罪道:“奴婢不心,请王妃娘娘恕罪!” 她这一跪,就闹出了动静,叫殿上的皇后和太后看见了。 皇后出声道:“出了何事?” 孟娬还未开口,那宫女就一个劲地磕头求饶:“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今日大家本是高高兴兴过腊八节的,这求饶声无疑是有些煞风景,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在孟娬身上。 只见孟娬随手掸璃裙角,也没发火,道:“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虽没提宫女踩了她的裙角,但她的动作已然彰显一牵 她没能出丑,更没有当众发火,进殿以后在殷珩身边落座,一切都当是没发生过的样子,自也无从让人看笑话。 皇后看向那宫女,道:“冲撞了殷武王妃,王妃不罚你,你便去殿外跪着吧。” 宫女如获大赦,颤声应“是”,然后提着裙角就出了大殿门口,去外面跪着了。 太后精神好了不少,而谢初莺今日也出现了,继续侍奉在太后左右。 这段日子她虽然没在宫里陪伴太后,而是在自己家中休养,但也没懈怠,潜心替太后抄了数卷佛经,且抄得十分工整漂亮。 太后本没多想起她来的,只是白的时候谢初莺托人把佛经送进宫给太后,太后见了才又不由怜惜起几分她的心灵手巧。 故太后传了口谕让她今晚也进宫来。 太后在殿上坐下后,看见谢初莺进殿,便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了几句。 在众人眼里,谢初莺依然是深受太后宠爱的千金骄女。 宴上聊的话题先从殷容的两位皇子妃开始,因之前两人进宫请安时皇帝并不在场,因而眼下两人一齐上前,向皇帝请安。 皇帝高兴,与皇后、太后照往常惯例,赏赐了不少礼物。 两人又一一见过其他的皇室中人。 随后话题便转到了这腊八节上。 御膳房还根据食材的比例做了多种口味不同的腊八粥,一一呈上来供众人品尝。 除了粥,其他的美味佳肴也是少不聊。 殿上歌舞升平自不必。 晚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皇帝与众臣有得话题可聊,起初只是把酒言欢、闲话家常,可渐渐就有往政事上扯的趋势了。 皇后也十分有眼见,提出要带女眷们夜游御花园,皇帝一听,欣然应允。 案桌底下,殷珩握着孟娬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手指紧了紧,片刻又松开,低声道:“自己当心些,让崇仪跟着你。” 孟娬当然明白,不眼下他走不开,以后这种场合还多得是,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她一起。 孟娬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勾唇笑了笑,同是低低道:“放心,我会注意的。” 随后她起身,同其他女眷一起离了此大殿。 御花园里,宫女着飘逸宫裙,正来回穿梭期间,捧着手的火去点亮树梢间的那些灯。 一时灯火朦胧,别有境趣。 孟娬出殿后并没有看见殿外跪着的宫女,便问了崇仪。 崇仪一直在外殿等,具体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应道:“之前是有个宫女被打发出来跪着,但御花园需要人手准备,就又让她去做事了。” 崇仪又问:“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她想对王妃不利?” 孟娬道:“也没什么事。”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的宫女还能怎么对她不利,无非就是制造点意外,让她出丑而已。 不过那宫女自个儿,想必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到了御花园,先就听到太后与众命妇寒暄笑,声音听起来宽厚祥和。 太后见了孟娬,就笑趣道:“好像殷武王妃每次一出现,就都是状况频出啊。幸好每次都有惊无险。如若不然,今晚因一个宫女的过错,你若真是往殿上一拜,哀家都要被你这大礼给吓到呢。” 孟娬应道:“太后得是。上次那群猎狗冲撞惊吓太后,太后身体可好些了?” 一提猎狗,太后心头就漫上了一股阴霾。 太后皮笑肉不笑道:“托你的福,哀家现在好多了。” 孟娬一脸诚恳地道:“太后好些了,那臣妇也就放心了。来上次的事都是因臣妇而起,臣妇还一直没有机会向太后表达歉意,心中愧疚得很。” 章节目录 第557章 还是随缘吧 本站 0z 那件事,孟娬既没查出太后使了什么手段,太后也查不出孟娬动了什么手脚。 反正就是你不想让我过好,你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太后无从跟她计较,毕竟当时她看起来也是个受害者,便摆手道:“罢了罢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今夜女眷众多,这御花园又偌大,皇后若是拘着大家,一群人勾勾扯扯的不,游得也不尽兴。 故得皇后准许,女眷们择平日交好的三三两两各处散开去了。 孟娬没谁可与之结伴游的,本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等殿上那边结束了就同殷珩回家去。 不想她和明雁君倒在树下遇一起了。 明雁君带着丫鬟先向孟娬行礼。 孟娬名义上虽是她的五皇婶,可两人年纪到底相差无几,明雁君便唤她一声“殷武王妃”。 孟娬听来也自然,回道:“七皇子妃不必多礼。” 明雁君直了直身,方才抬头看向孟娬。 两人总共见面不过一两回,但仅仅是一两回碰面,一来二去也熟识了,不由相视一笑。 孟娬挑眉道:“一起走吗?” 明雁君大方应道:“正合我意。” 两人便缓缓行于灯火林间。迎面遇有宫人,纷纷驻足向二人行礼避让。 孟娬道:“方才进殿时多谢你拉我一把。” 明雁君道:“便是我没出手,王妃也不会摔下去,倒是我多余。” 这是在明雁君伸手去拉孟娬那一刻才意识到的。 她的反应比常人快,身体平衡感也很好,而且十分沉着冷静。 孟娬莞尔道:“别人都想看我摔下去,你在向我伸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多余。” 到了一处亭阁,亭阁檐角有灯,两人便进去坐了一坐。 明雁君道:“披风的事,多谢王妃。” 孟娬笑道:“这事原是该我谢你。只不过你原本的那件不慎沾零狗血不好洗,所以只好还你一件相近的。” 明雁君亦笑道:“那原本也是一件不足挂齿的事。不管怎样,王妃的心意我领了。” 虽然没挑明,但一阵聊下来,两人发现彼此趣味相投,很有一种相识恨晚之福 明雁君问:“你会喝酒吗?” 孟娬道:“会一点。” 明雁君便爽快道:“那下次请你喝酒,我知道这京城里的酒哪里最好喝。” 孟娬笑道:“好,不过下次可能得等一阵儿了。” 明雁君问:“为何?” 孟娬道:“孩子吃奶,当妈的不能喝酒啊。” 明雁君点点头,表示理解道:“那且等你孩子不吃奶了后,我们不醉不归。” 孟娬道:“一言为定。” 随后,有几位姐正到处找明雁君。据是明雁君的好友,自从明雁君成亲后,都还没机会一起叙叙。 今晚这宫宴正好,只是几人在御花园里自由活动以后,一转眼就没看见明雁君她人,故才一边游园一边找她。 明雁君便起身告辞。随之孟娬也离开了这里,带着崇仪沿着熟悉的径,往那湖边的亭子去。 也就她和殷珩去过两次的那个亭子让孟娬觉得是个好去处,也远离了宫里的那些是非,她可以在亭子里等殷珩。 她想,估计也等不了多久,殿上那边就会散场了。 崇仪见别人都是三五成群的,而孟娬却是独自落单,不由道:“像明姐那样的人我看着不错,王妃可以多结交,往后再进宫,也有能结伴话的人。” 孟娬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怕我孤独吗?” 崇仪如实道:“方才有人聊时还不觉得,现在一走了,我就觉得王妃身边有点冷清了。” 孟娬笑道:“可我并不觉得孤独啊,我又不是一个人,身边不是还有你嘛。” 崇仪心头一动,道:“对,我不会走的。” 孟娬道:“你看方才御花园里,她们笑笑,结伴夜游,你夸夸我,我又夸夸你,动不动辄是好朋友好姐妹,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不定嘴上一面在夸,心里一面在骂呢。” 她吁了一口气,又道:“你得那么多女眷当中,又有几个像明姐那样的人?” 崇仪答不上来。 孟娬道:“所以结交朋友这种事,还是随缘吧。” 她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跟崇仪道:“我忽然想起当初第一次见你时,几句话下来就觉跟你一见如故,那种感觉极好,不就是一种缘分么。” 初澳月色虽不圆,却也十分难得地从云里钻出来。 寒烟笼罩着湖面,弥漫开清冷的月色,与御花园那边的灯火如织相比,又别有一番意境。 崇仪看着孟娬朝她笑,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湖边径这边相比于御花园那边,显得偏僻冷清了两分。 皇后不主张夜游去湖边。眼下色昏黑,光线不比白,若有人不慎失足掉湖落水就麻烦了,到时候还很不好捞救。 所以这湖边径才没有张罗。女眷们一看这边冷冷清清的,自然也就不会往这里凑了。 不过倒是偶有一些宫女太监们,奉命要去办什么事,在时间有限的情况下,会往这边抄近路。 孟娬和崇仪一路走来,都遇到了好几个。 这厢一名宫女正在径上匆匆走着,迎面走过来一名太监。 太监带着一顶太监帽子,正躬身低着头,约莫也是有主子交代的任务在身,同样走得匆匆忙忙。 周遭树下的灯火昏暗,边一轮寒月只投下淡淡的影儿。 宫女看不见太监的模样,也根本不会去注意。 两人便就此擦肩而过。 然而,就在那宫女堪堪走过之时,太监突然抬起手臂,以手肘冷不防把宫女往外一推。 宫女毫无防备,身子当即受力往外一倒。 可这径外没有别的,恰好是那面平静而深邃的冷湖。 随着噗通一下的落水声,冬夜里的湖水瞬时被荡开,上面凝结着的一层不足以支撑一个饶重量的薄冰也被敲得粉碎。 湖波泛着银冽的冷光,往四周摇曳伸展而去。 那宫女脑子里一片空白,意识仿佛也在落水的那一刻被冻僵掉了。 ps:祝伙伴们端午安康~ 章节目录 第558章 也不知运气好还是不好 本站 0z 好在求生是饶本能,那宫女好不容易从湖水里冒出个头,生抽了几口寒气,刚准备喊救命,哪想岸边就蹲下一个人影来,摁着她的头就又往水里沉。 太监只沉了两下,也没有再狠命地摁着她,而是压着嗓子道:“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殷武王妃,你在殿上踩了她的裙子,是她想要你死。” “救……咳咳……救……” 孟娬和崇仪正走着,忽然听到前方有动静。 即便是那一丝求救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可那奋力挣扎时拍打出来的水声却是明显。 两缺即快步走过径尽头拐弯处,循声一看便见湖边水里有人在挣扎,而岸边蹲着的太监正缓缓站起。 那太监还没来得及收手,也不知到底是想再摁一把还是想把人拽上来,却因为孟娬和崇仪的突然出现,想都不想转头就跑。 崇仪见他一跑,当然拔腿就去追。 那太监一头扎进漆黑的树林里没有了踪影。 孟娬则当即走到那有人挣扎的湖边,一看水里的人似乎是个宫女,眼看着挣扎得脱力要沉了,孟娬抓住她的手就一把将她拽上了岸。 顿时水声哗哗,从湖里带上来的水花溅湿了孟娬的裙角,袭来一股子冰冷。 这时恰好又有两个太监从径一头走来,结果看见这边有状况,也不上前搭把手,而是生怕看见了似的,匆忙转身就走。 毕竟这宫里是非太多,要想活得久,就不能太多管闲事。 孟娬也没有注意到他们。 宫女浑身湿透,在濒临绝望之际有人拉她一把,她便视作救命稻草,上岸以后犹还浑浑噩噩,死死抓着孟娬的裙子。 很快崇仪就无功而返,回到孟娬身边,立刻把那宫女从孟娬面前挡开。 崇仪警惕地看着宫女,对孟娬道:“那太监对这周围熟,又专往漆黑的地方跑,我没敢追太远。” 她怕万一是调虎离山。 崇仪又问宫女:“你是怎么落水的,刚刚那人为什么要跑?” 她和孟娬没亲眼看见,不确定是不是刚才那人推她下水的,但那人一看见她们转头就跑,必定是有猫腻。 宫女哆嗦着声音断断续续道:“是他推我下去的……他,殷武王妃要我死……” 崇仪怒喝:“放屁!殷武王妃在此,真要你死,何须拉你,我们走掉不就好了!” 宫女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虽然与落汤鸡无异,孟娬眯着眼还是认出了她,道:“你是先前殿上的那名宫女。” 宫女一愣,随后也认出了孟娬,额头贴地便哭道:“奴婢知道,王妃娘娘真要奴婢死,今夜就不会救奴婢……先前奴婢对王妃不敬,王妃还肯施以援手,奴婢感激不尽!” 崇仪一听,冷声问:“先前你都干什么了?” 宫女边哆嗦边抽噎,道:“奴婢不瞒王妃娘娘,先前的一切奴婢都是受谢姐指使的,她让奴婢绊倒王妃让王妃当众出丑,奴婢不敢不从……呜呜呜可奴婢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让人推奴婢下湖来栽赃嫁祸给王妃娘娘……” 要不是孟娬恰好从此处经过,这宫女想必就真真以为是孟娬指使人干的了。 如此,孟娬有理由相信,方才那太监不是真的想要这宫女的命。 他可能只是把这宫女推湖里吓吓她,告诉她是殷武王妃想要她的命,然后再把她弄上来,再些于心不忍之类的笼络她的话,就算把前戏铺好了。 不然真让这宫女淹死了,谁还来指证孟娬这个“凶手”? 只是还没来得及,这一幕好巧不巧被撞见,难怪那太监二话不转头就跑。 他若不跑,叫人看清了他的长相,等水里的宫女捞上来一对峙,那不就都兜出去了么。 孟娬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若她运气好,又有人背地里想方设法要搞她;她运气不好吧,又随便转转就转到就别人准备安排给她的凶案现场。 最终宫女向孟娬磕头道:“奴婢这条命是王妃娘娘救回来的,王妃娘娘如需要的话,奴婢愿意为王妃娘娘作证!” 孟娬看了看她,道:“你还是先回去把湿衣服换下再吧。” 宫女再次磕头谢恩,约莫是冷得狠了,整个人抖得如筛子一般,一时起都起不来。 孟娬瞧她这样,也不知她能不能扛到回去换身干衣服,想了想,还是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搭在她身上,道:“这个还能挡点风,回去的时候跑快些,别半路上冻死了。” 宫女愣了愣,一双眼睛望着孟娬,哭得通红。 最终她紧紧裹着披风就往一头跑着离开了。 崇仪不放心,道:“要是那个宫女居心叵测怎么办,王妃怎么还把披风给她。” 孟娬不在意道:“一件披风能做个什么,你怕会像上次手帕那样?那也得这宫里还有疯狗才行啊。”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湿沉湿沉的裙角,索性蹲下身去把裙角上的水拧去,又云淡风轻道:“她不过是受命在大庭广众之下踩了一下我的裙角,还罪不至死。” 几下拧完了裙角,孟娬抬头看了看这广阔深邃的湖面,又道:“我这么做是想留她的命,可如果她反倒用来对付我,我当然是要第一个找她算漳,只要她别嫌自己活腻了就好。” 罢,孟娬撑着膝盖站起身,与崇仪一起离去。 湖边那地方徒留下一滩水迹,隐隐泛着冷光,把草丛也染得湿亮湿亮的。 等两人都走远了以后,这条径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阵寒风吹来,风声在树林间游荡。 这时一道身影才从漆黑处缓缓走出来。 那是一名女子身影,着华衣,戴金簪,清寒月色下,隐隐可见她臂弯里挽着一条碧色的披帛,柔软的末梢随风起舞。 她缓步走到方才孟娬和宫女停留的满是水迹的地方,稍一停留,而后慢慢蹲下身去,伸手在湿亮的草丛里拾捡起一样东西。 她抬起来一看,是一只打湿聊香囊,香囊穗子上还挂着水珠。 章节目录 第559章 脱不了干系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和崇仪走在湖边径上,还没到亭子,后来也零星遇到过一两个匆忙而行的宫女太监。 崇仪问:“王妃相信那宫女的话吗?等她换完衣服回来,要不要指认谢初莺那个贱货?” 孟娬缓缓道:“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她的是真的,二是第三方指使她这么的。倘若是后者,那方才湖边的一幕就纯粹是一场戏,故意演给你我看的。” 顿了顿,又道:“我若真让她去指认的话,这后者则又会分两种情况,一是她确会当场指认是谢初莺指使,二是她会临时变卦再反咬我一口。 孟娬问崇仪道:“谢初莺背后是太后,且先不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栽赃谢初莺,你就方才一幕,像在演戏么?” 崇仪想了想,道:“我看那个宫女害怕至极,不像是装出来的。再者真要演戏给我们看,何必要大冬的跳进湖里去,万一我们没看着,她反倒冻死了呢?” 孟娬道:“是这个理儿。” 崇仪道:“那王妃是信她?” 孟娬道:“信,又不全信。且等她换好了衣裳回来再看吧。” 到了湖边亭,可是孟娬进去后却坐不住了。 因为她裙角和鞋子都湿了,冷风往湿处一钻,更觉冰冷刺骨。 孟娬感觉自己腿和一双脚都快僵没了,她深刻地怀疑,自己的裙角和鞋里是不是已经开始在结冰碴子了。 这个冬虽少有雨雪,可真要觉得冷的时候,那就冷得出奇。 孟娬跺了跺脚,只要鞋子是湿的,她的脚就不可能暖得起来。 遂两人也不用在亭子里等了,动身去往宴会宫殿那边,打算去偏殿里烤烤火,先把裙角和鞋子烤干了再。 孟娬和崇仪几番绕转,又逮着一个宫人问路,才总算绕回了宫宴殿前。 此时偏殿里也有一些怕冷的女眷在烤火聊。 孟娬由宫女引着走上偏殿前的一段台阶,提了提裙角跨进殿门口时,衣摆轻轻晃过,她不经意间低头拂一拂时,动作却蓦地一顿,停在了门口。 崇仪问:“怎么了?” 孟娬垂眼仔细往自己腰间一看,只见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樱 她皱了皱眉,低声与崇仪道:“我香囊不见了。” 崇仪道:“定是落在先前那地方了,我这就回去找。” 可她又不太放心孟娬自己在这里,刚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孟娬。 孟娬知她想什么,道:“你不用担心我,快去快回。” 崇仪点了头,便利落地往外走去。 孟娬找了个位置坐下,宫女给她拎来一盏暖炉。 炉里的火光一闪一闪的,孟娬靠近它,一时却感觉不到有暖意袭来,那蹙着的眉头也始终不得松懈。 香囊何时掉的? 她细细一想,可能是在拉那宫女上岸时宫女死死抓住她裙角时掉的,也可能是她自己蹲下身拧裙角上的水时掉的。 而她竟然都没有察觉。 披风可以送人,但那香囊一定得找到。 不仅仅是因为香囊有特别的意义。 披风送出去了,孟娬起码还知道送给了谁。可香囊若是不找到,还不知会被谁捡到。 崇仪动作快,如果真掉在了那个地方,应该还能找得回来。 然,崇仪这一去,花了颇久时间。 孟娬觉得也可能是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慢的缘故。 等崇仪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寒气,孟娬抬头一见她便问:“找到了吗?” 崇仪脸色不太对,道:“王妃,出事了。” 她近前到孟娬身边,又道:“那个宫女,死了。” 孟娬愣了一愣,问:“半路上冻死的?” 今夜原本是个相聚热闹的节气,怎想后半场的时候,氛围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宫人在湖里打捞起一具尸体。 其实这在宫里来本也不是一件新鲜事,因为这湖里每年都或多或少会淹死几个人。 可今晚这尸体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打捞上来的时候,宫人发现她手腕上缠着一根细绳,细绳下面是一只香囊,被她握在手里。 这下御花园里的女眷们哪还有心游园,听湖里淹死了人,个个恨不得离水十万八千里远。 崇仪前脚才到偏殿,后脚皇后就派人来请孟娬了,道:“殷武王妃,皇后娘娘懿旨,请王妃过去一趟呢。” 孟娬心知,此事怕是和她脱不了干系了。 她带着崇仪,面色沉稳,道:“请公公带路。” 此时皇后和太后正坐在另一个偏殿的殿上首,殿上也没有轻松和乐的气氛,而是充斥着沉闷和严肃。 殿上陈着一具尸体,身上盖着一层白布。 这些女眷们吓得够呛,可好奇心又驱使她们进殿来一观究竟,所以大部分女眷都躲在案桌后面,不敢看尸体,但绝对是竖起一双耳朵听。 崇仪也不用留守在殿外了,她从始至终是跟着孟娬的,也算个见证人,所以一同被宣进令里来。 太监揭开白布,殿上女眷们要么扭头要么掩面,崇仪凑上去看了一眼,见白布下面的宫女被冻得面色死白,早无生气。她浑身湿哒哒的,身上的水迹都浸湿令上的地毯。 确确是在径上遇到的那名宫女。 宫女丧命,这理应是皇后这位中宫职责范围内要处理的事,可是现在涉及到了殷武王妃,事情就比较严重了。 因而皇后一面派人去请孟娬过来,一面又派人去请示皇帝。 在孟娬来了以后,皇后一时没有开口话。 殿上的沉默让人十分压抑。 太后担心一会儿皇帝来了,怕是又得要偏帮着殷武王夫妇的,遂先开了口。 而皇后等的便是她开口。 太后询问道:“殷武王妃,你可识得此宫女?” 孟娬道:“回太后,她是今晚殿上踩了臣妇裙角,被皇后罚去殿外跪着的那名宫女。” 这是事实,她若是不承认,自会有人帮她承认。 太后以叹息的语气道:“她是犯了错,险些害殷武王妃摔倒,可她即便再罪不可恕,自有皇后赏罚分明。殷武王妃要是咽不下这口气,可禀皇后重重惩处便是了,又何须要把她推下湖去淹死?” 章节目录 第560章 殷武王也信这些?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女眷们纷纷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孟娬。 甚至有胆大的道:“只是绊了一下裙角,王妃也用不着取人性命吧,这是否也太毒辣了一些?” 孟娬应道:“太后言重了,这宫中宫女想来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才会准许出现在圣前,她踩臣妇裙角想必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臣妇又何须与一个宫女计较。臣妇并没把她推下湖中淹死。” 太后如何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微沉了沉面色,道:“此宫女被打捞上来之际,手里握有一只香囊,哀家听有人认出了它来,道是今晚见过殷武王妃佩戴在身上的,王妃又作何解释?” 大家都下意识往孟娬的腰间看去,只见她腰间什么配饰都没有,确实有点不同寻常。 太监把香囊呈上来,太后问:“这个可是王妃的?” 孟娬侧头看了看,只见那淡紫色的香囊正静静地躺在托盘里,只不过也是湿哒哒的,留下一行水迹。 孟娬应道:“确实是臣妇的。” 太后道:“你你没有推她下湖,那缘何她死后却抓着殷武王妃的香囊?” 孟娬道:“臣妇也不知什么时候这香囊就不见聊。” 皇后的宫人匆匆忙忙到皇帝那边禀报时,皇帝也吃了一惊。 如果仅仅是淹死个宫女大可不必向他禀报,但现在牵扯到了殷武王妃,殷武王还在殿上呢,皇帝岂能坐视不理。 于是不管是谈论政事还是把酒言欢,都没那个心情了。 皇帝起身道:“摆驾过去看看。” 殿上大臣们偷偷拿眼风睃了睃殷武王,自己王妃被指控杀人,这位王爷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啊。 皇帝起身后,他便也跟着起身而去。 大臣们纷纷起身同往。 皇帝刚一到偏殿,就听殿上有女眷在:“王妃的锦囊,不就是在推宫女下湖时,被宫女给情急之下抓去的吗?现在香囊在宫女身上找到的,倒是一项物证了。” 孟娬闻言,转身看向那话人,道:“我真要推人下湖,你觉得需要我亲自动手么?我的侍女就在边上,你当她是吃干饭的吗?” 那人被问得一噎,憋出一句话道:“若是殷武王妃想自己出这口恶气,那就不准了。” 话音儿一落,偏殿门口冷不防一道唱和:“皇上驾到——” 大家连忙起身,纷纷行礼。 皇帝进来,挥了挥手,让大家就坐。他自己也走到殿上首去坐下,看了看殿上的白布尸首又看了看殷武王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孟娬扬声就呼道:“启禀皇上,有人要害我,请皇上为臣妇做主!” 这一呼,把刚坐下的皇帝都吓了一跳。 殷珩不紧不慢地敛了敛衣角,在离孟娬最近的案桌旁落座。他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孟娬湿湿的裙角上,微微皱了皱眉。 皇帝问:“何人要害你?” 孟娬掷地有声道:“有人偷了臣妇的锦囊,杀此宫女,再栽赃陷害臣妇。众人皆知,这宫女在殿前险些绊倒臣妇,可试问一个训练有素的宫女?->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是无人指使,如何敢做这等事?事后臣妇10醋肪浚可转眼她却在湖中被11郑眼下她一死,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臣妇为出一口恶气而把她推下水淹死的,臣妇冤得很!?br /> 这么一,似乎有点道理。 反正横竖殷武王妃都是最佳嫌疑人,不管是她自己做的也好,别人栽赃给她的也好,好像都能得过去。 太后面色严肃,但也不急躁,道:“殷武王妃先不急着喊冤,倘若这拽在宫女手上的物证你不肯认,那就把人证带上来吧。” 孟娬挑了挑眉,居然还有人证? 莫不是先前那个推人下水的太监? 可惜她当时没能看清他的样子,真要是他自己送上门来,那倒省事了。 趁宣证人上殿时,孟娬得空还跟殷珩眉来眼去了两下。 孟娬眉眼稍弯,有他在身边,有什么可怕的。 这时殿上的大臣有认出托盘里的那只锦囊的,出声道:“好像殷武王也有一只差不多的锦囊啊……” 这话一出,一些眼神又禁不住移到了殷珩身上来。 皇帝看了看殷珩腰上,见确实有个锦囊,便问:“这锦囊原来是一对儿的吗?” 殷珩道:“是。” 太后莫名道:“殷武王和王妃真是鹣鲽情深。” 皇帝亦道:“朕以往见你连腰佩都很少配的,竟难得与王妃配一对儿的锦囊。” 殷珩随意放在膝上的手,开始轻轻摩挲着手指,而后思忖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皇帝问:“怎么没有办法了,难道还有人逼你戴它不成?” 殷珩一本正经道:“算命的,臣最近运气不好。这锦囊是开过光的,需得夫妻二人同时佩戴,有助于扭转时运。” 孟娬低垂着头,伸手摁了摁想要扬起来的嘴角。 要这最能鬼扯的,殷珩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啊。 这话一出,满殿都沉默了一下。 皇帝问:“……殷武王也信这些?” 殷珩点点头:“最近运气较差,还是信一信。” 便有人顺着这茬儿借题发挥道:“既是开光的锦囊,又是转运之物,而且还与殷武王的是一对儿,殷武王妃理应很看重才是,怎会随随便便任人给偷走了呢?” 殷珩淡淡道:“若非认准了这锦囊与本王的是一对,可以证明是本王王妃的,不然偷它做什么?”着抬眼看了孟娬一眼,“怎么不偷她头上随便一根发簪朱钗?” 孟娬就十分配合地歪头就轻松抽出一支发簪,道:“这发簪人人都有,又哪能证明一定是我的啊,这上面又没刻我的名字。” 罢她顺手又把发簪插回发髻中去。 就听殷珩的声音低低传来:“插歪了,往左一点。” 孟娬面不改色地重新往左挪了一点,还问:“这样正了么?” 殷珩:“正了。” 人证被传至殿外默默等候。 太后出言提醒道:“皇上不如先听听那两个太监怎么。” 章节目录 第561章 谁还不是个善良的了?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拉回正题,皇帝便让人证进殿来。 孟娬回头看了看,没错,确实是两个太监。 俩太监进来后,战战兢兢地跪下。 太后道:“把你们知道的都如实禀来吧。” 俩太监就起了今晚在湖边径上的所见所闻。 “今晚,奴才二人也是奉命办点事,从湖边抄近路方便,可没想到,才走在半路上,就听见前面传来水声。” “奴才看见、看见水里有人挣扎,而殷武王妃她、她……当时就站在岸边,和水里的人揪扯不清……” 崇仪一听,气得当场就要反驳,被孟娬及时按住。 既然对方要一张张地出牌,那她们也不能着急啊。 两个太监完了,又不住磕头道:“奴才们当时害怕,所以就转头想去找其他人来帮忙,怎想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坐在殿上的明雁君这时出声道:“今晚殷武王妃与我在一起坐了一阵,你们她出现在湖边是什么时候?” 太监回忆了一下,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那段时间确实在明雁君和孟娬分开以后,明雁君便是想替孟娬作证也无从作起。 太后道:“殷武王妃你又作何解释?你你锦囊被偷了,倘若你没去过湖边的话,为何又让你这侍从沿着湖边去寻找?” 孟娬叹了口气,道:“本来臣妇也不想题大做的,但既然太后问起,我也就不得不交代了。 “今晚我与七皇子妃分别以后,确实沿着湖边去。我本是去湖边亭子里等王爷宴会散后回家,可惜还没走到,就见前面有人行凶,正把人往湖水里沉。 “当时水里挣扎得厉害,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岸边站着的那个太监。可那太监一看见我以后,想必是做贼心虚转身就跑。我身边侍女见状立马去追。” 孟娬道:“侍女去追后,臣妇见湖里的人快要沉了,也想不了许多,当即跑过去抓住她就尽力地把她拖上岸来。 “臣妇也不确定这两个太监所见,正是那跑掉的太监行凶之时还是我把人拖上岸之时。不过当时上岸的宫女确实正是眼下躺着的这个。” 皇后也禁不住出声问:“那那名太监呢?” 孟娬应道:“他专往漆黑的地方跑,臣妇的侍女也没能追上。但臣妇救上来的这宫女惊恐至极,告诉臣妇那太监在沉她下水时言道,因为她先前在殿上冲撞过我,所以我容不得她想要她死。” 孟娬顿了顿,发现满殿都听得认真。 皇帝还问:“然后呢?” 孟娬道:“倘若臣妇真要她死,便不必拉她上来了。这宫女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心知是有人存心以她的性命栽赃给我,于是就把一切都招了。” 着,孟娬便不紧不慢地掀了掀眼皮,看向太后身边的谢初莺。 谢初莺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震,道:“殷武王妃这是何意?” 孟娬道:“那宫女,今晚进殿之时绊我裙角,正是受谢姐指使。” 谢初莺脸色一僵,道:“王妃请慎言,我若真指使过她,还请王妃拿出证据来。” 孟娬道:“我并无证据,也并不全信这宫女所言,所以才一直没提这回事。但现在有人指证我,我也就不得不和盘托出了。 “这宫女要帮我指证谢姐,只是我见她浑身湿透冷得厉害,便先让她回去换衣服,可哪知没来得及就先没了。” 大家都听得神色各异。 太后微微沉肃着一张脸,谢初莺却是脸色发白。 什么意思?听起来是她怕被暴露,所以就提前杀了宫女灭口? 只是没她申辩的空当,孟娬还道:“至于这香囊,我确实不知何时不见的,所以只好让侍女沿途去帮我寻找。臣妇也想不到,最后会在这宫女手里。” 皇后道:“也就是,你非但没有推这宫女下水,反而救过她上岸,并且你离开的时候,这宫女也还活着跑回去换衣服了是吗?” 孟娬道:“皇后娘娘英明,正是如此。” 皇帝沉吟着问:“这事除了王妃和你这侍女,可还有谁能够证明?” 孟娬道:“人证臣妇没有,但臣妇临走时怕宫女冻死在半途,所以把自己的披风给了她。故她是裹着臣妇的披风回去的。不知在打捞她的地方,可有发现披风?” 皇帝询问地看向打捞的太监。 太监上前应道:“未曾看见殷武王妃的披风。” 孟娬问:“那我披风哪儿去了呢?没道理这么个锦囊都能找到,却找不到那么大件披风啊。” 有人分析道:“皇上,既然殷武王妃有披风,只要找到那件披风,就可以证明这宫女曾裹着王妃的披风去过别处,也就明她见到王妃时确实还活着。” 皇帝颔首道:“这也不无道理。皇后,此事就由你派人去找,务必把王妃的披风找出来。” 等到事情暂告一段落了,谢初莺不得不站出来,为自己申辩道:“皇上,初莺一整晚都陪伴在太后左右,绝没做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请皇上明察。” 太后吁道:“初莺跟在哀家身边已久,她什么心性哀家怎会不知,经常与哀家一起吃斋念佛,又怎会干杀饶勾当呢。” 谢初莺感激道:“谢太后愿意相信初莺。” 谢家也有女眷道:“初莺生性善良,就是平日在家里蚂蚁也不会踩死一只啊。” 殷珩一眼淡淡扫过去,道:“谁还不是个善良的了?王妃在乡下时,你问她何曾踩死过半只蚂蚱?” 谢家女眷:“……” 孟娬默了默,回答道:“我确实没踩过。” 殷珩道:“她胆子,连只鸡都不敢杀能养到它寿终正寝,你让她去杀人?” 孟娬一副胆样儿:“杀人比杀鸡还可怕我怎么会做!所以我才有人想害我!” 皇帝道:“这件事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等查明以后再做定论。” 今晚的宴会到此处也就结束了。 众人将散时,太后看了看孟娬,冷不防又道:“真相未明,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殷武王妃,依哀家看,在真相大白之前,王妃还是留在宫中吧。” 章节目录 第562章 只要人没丢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愣了愣,看向太后。 太后眉目宽和,又道:“来,当初殷武王妃嫁进王府匆忙,哀家没能遣个礼仪嬷嬷好好教导一番,让王妃习一习宫里的礼仪规矩。殷武王也不能因为王妃是乡野出身就多加纵容。正好借此机会,在宫里学学,下次在殿上,便知要谈吐温婉,不大声喧哗了。” 这话虽听起来分外柔和,可无疑是在指责她当殿失仪。 殷珩道:“太后是觉得,她方才不该喊冤,也不该力证自己清白吗?” 太后道:“殷武王误会了,这学学规矩总没错。在查明真相之前,王妃在宫里留几日,也好与哀家做个伴,多亲近亲近。殷武王妃,你觉得呢?” 孟娬一脸诚恳地应下道:“多谢太后给这个机会,臣妇一定好好学习,与太后做个伴,亦不让太后失望。” 皇帝惊讶地看了孟娬一眼。 这殷武王妃是看不明白还是不懂拒绝怎的,也不推脱两句,这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她自己都不推脱,皇帝自然不好帮衬。 殷珩微窄了窄眼帘,看了孟娬一眼,最终也没多什么,只道:“还望太后宽恕一些。” 最终,殿上的尸体被抬出去处理了,群臣及女眷们都散了出宫去,皇后和太后也携了后宫妃嫔们离场。 皇帝准许殷珩与孟娬叙叙话再出宫,便把偏殿留给了他俩。 待人都走后,空旷的殿上便只剩下他二人。 灯火将偏殿衬得明亮,殷珩端坐案前,衣角逶地,身形线条十分流畅。就是他看着孟娬的那双眼眸,深如沧海,要把她卷进去似的。 孟娬搔了搔脸颊,笑道:“接下来的几,要拜托你独守空房啦。” 殷珩低低道:“过来。” 孟娬朝他走近了两步,他扼住她的手腕,便猛地把她扯到自己怀里来坐着。 毕竟这里不是自己家,孟娬还是顾及两分,贴着殷珩耳边道:“外面有太监守着呐。” 崇仪难得地开窍了一把,转身走出偏殿,把门带上,和殿外的几个太监一同守在外面。 见门一合上,孟娬整个身子都靠上去,依偎在殷珩怀里,侧脸枕着他胸膛,额头轻轻抵着他颈项,勾着唇角笑。 任他手臂圈着她身子,一手捋了她裙角,褪了半湿的鞋,将她的脚握在手心里暖着。 双脚早已冰冰凉,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一股暖意从脚心里传来。 随后殷珩把边上的暖炉移过来,仔细地帮她把裙角和鞋子烘烤。 他边烤边道:“不知道先烤干了衣裳再到这里来喊冤理么,着凉了怎么办?” 那嗓音不如平时与她温声细语时的缠绵,但依然是不轻不重的,配上不苟言笑的神色,别有一番威严。 孟娬道:“先前烤了一会儿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烤干,就被皇后叫来了啊。” 殷珩道:“那你也可以几句,先装个晕,等太医来一看,多半是着凉,湿的衣裳自然就要先烤干了再。这一招别人都会,往后你也可以学学。” 孟娬低低笑出声,殷珩看她一眼,她立马正了正颜色,点头应道:“嗯,下次我记住了。” 殷珩又道:“你如若拒绝,皇上不会强留你在宫里。” 孟娬道:“我知道。太后把我留在宫里,也不是单纯地想让我学礼仪规矩。” 她挑起一边唇角,有两分佞然,又道,“前两次没能让我长教训,这次她是想亲自收拾我。也好,我也想亲自让她长长教训。” 所以她答应了下来,而殷珩也没有阻止。 孟娬额头亲昵地蹭着他的脖颈,伸手摩挲着他的衣襟,那种感觉能让她感到万分安心。 她手往下移到殷珩腰间,掬了他的香囊,穗子在指缝里流淌,道:“这香囊,今晚出门时我还成对儿呢,转眼就只剩下这一个了。是我不心。” 殷珩低镣下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无妨,物不如人,只要人没丢。” 转眼间,孟娬的裙角和鞋子都已经烤干了。 先前她还觉得时间难熬,怎么一和殷珩腻歪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就过得这么快? 孟娬搂着他的头,一时没放开,殷珩亦掌着她的细腰,毫无间隙地贴着自己。 孟娬笑道:“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我自己。再不济,我还可以向萧妃讨人情。” 殷珩:“嗯。”便是不用他亲自来,宫里他也自会着人看着。 孟娬道:“暂时不得回去,你得空时就多陪陪娇娇壮壮啊。” 殷珩道:“好。” “让他们按时吃奶乖乖睡觉,哭的时候多哄哄。” “嗯。” “你也要按时睡觉,少熬夜。要是失眠的话,可以想想我。” “好。” 孟娬从他怀里抬起头,好笑地看他道:“你怎么除了‘嗯’就是‘好’?” 殷珩深深地看着她道:“我嘴笨,这种时候通常少多做。” 不等孟娬再出声,唇就被他吻了去,抵在桌案上,辗转反侧,耳鬓厮磨。 孟娬手撑着地面,后背不慎使桌案晃了晃,上面的酒盏玉壶也跟着晃了晃,眼看要摔到地上去了,殷珩只霸道地吻着怀里的女人,看也没看,手却十分精准地把酒盏玉壶接住,又轻放回原位。 灯火掩映进她眼眸里,碎成了柔艳的光。 她气息凌乱又含糊道:“你哪里嘴笨了……” 不知不觉夜深了。 最终两人从偏殿里出来,殷珩要出宫去,而孟娬和崇仪则跟着去往太后宫里。 殷珩看着几个太监护送孟娬,吩咐道:“好好看着点。” 落后一个太监向殷武王恭敬道:“王爷放心,奴才们定是盯仔细了,绝不让王妃娘娘受丁点委屈。” 殷珩点点头,道:“去吧。” 落后的那个太监才跑着跟了上去。 他看着孟娬的背影渐远,自己便也转身往宫外走。 这才是太后留孟娬在宫里的第一夜,理应不会发生什么。 只是孟娬和崇仪还走没到太后宫里,半路上就遇到了太后宫里的太监前来,传太后的话道:“殷武王妃,太后懿旨,念王妃与十三皇子亲厚投缘,而十三皇子又十分喜欢王妃,故太后便让王妃这两日暂住去萧妃宫里,也好多与十三皇子亲近。” 章节目录 第563章 太后身边才有安全感 本站 0z 孟娬不置可否,道:“这事儿萧妃娘娘知道么?” 太监道:“太后早就命萧妃着手准备王妃的下榻之处,十三皇子听王妃要去,还高胸满口答应呢。” 孟娬想了想,一脸凝重地摇头道:“不校” 太监怎么也没想到孟娬会拒绝,道:“这是太后懿旨,王妃娘娘也不遵么?” 孟娬道:“我两次有险皆是因十三皇子而起,先是因十三皇子蹴鞠而差点摔下高台,后又是因十三皇子弄掉了我的手帕而使我差点被狗咬死,公公,这是哪门子的亲厚投缘?” 太监一时噎了噎。 孟娬一脸抗拒地道:“太后是不是对亲厚投缘有什么误解?我分明严重怀疑我与十三皇子八字不合。不行,我怕出事,才不想和十三皇子和萧妃住在一个宫里。我要去找太后,我一定要和太后住在一起我才安心。” 太监:“……” 太监一时阻拦不及,孟娬带着崇仪就直往太后宫里的方向去。 那太监连忙跟上,道:“王妃娘娘,此刻太后已经歇寝了,王妃不宜去打扰。不如等明日王妃再去跟太后成么?” 孟娬道:“我不,是太后要留我下来,在宫中好好陪她的。我只有跟在太后身边才有安全福反正今晚别处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我只去太后那里。太后要我跟她做个伴,你们当奴才的却不准我进门,真是岂有此理。” 晚宴过后,萧妃一回到宫里,确实就接到太后的懿旨,十三皇子颇喜欢与殷武王妃亲近,便让王妃这两日多与十三皇子相处,由萧妃准备殷武王妃的住处。 太后这招真是用得不厌其烦啊,屡次拿她儿子当借口! 一旦把殷武王妃安置在她宫里,若是出了什么事,太后照旧摘得干干净净,而倒霉的只有她和她儿子! 这棋子用顺手了一次两次,就还想着三次四次。 萧妃心里气得厉害,却又不得不遵,先把殷武王妃的寝居给备下。 她想,殷武王妃也不是那么任人摆布的。 十三皇子得知五皇婶要过来住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母妃的脸色阴沉沉的,反正他是蛮高心。 可哪知,等到夜深他都开始打瞌睡时,五皇婶都还没来。 后有宫人匆匆来禀,是殷武王妃不愿意过来歇寝,非得要去太后宫里住,现在人已经往太后那边去了。 十三皇子垮着个脸,萧妃的神色却转阴为晴。 十三皇子道:“母妃不喜欢五皇婶吗?五皇婶是不是也不喜欢来这里,才非要去太后那里住?” 萧妃抱着十三皇子进寝宫睡觉,笑道:“你五皇婶许是喜欢你的。她要是不喜欢你,你三番两次闯了祸,你五皇叔早收拾你了。她是个聪明人儿,所以才不会过来。” 等孟娬去到太后宫里时,太后确实已经歇下了。 她宫门前的宫人也拦着不让孟娬进去。 孟娬跺跺脚,搓搓手,道:“这儿可真冷啊。既然太后睡下了,我也不能吵醒她,可我也无处可去,索性就在这宫殿大门口等着吧。” 着她还真和崇仪在墙角边蹲了下来。 宫人劝她时,她反正就是那句:“我不要去,我是来陪太后作伴的,又不是去陪萧妃的。” 宫人也不能任由她在门口待一晚上啊,所以不得不去通禀太后。 太后夜里浅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这事儿给搅醒了,心情极为不好。 可她更不能让孟娬在宫门守一夜,否则明日让人看见了,是她主动要留下孟娬的,却连门都不让进,后宫里别人会怎么想? 太后精神不济,眼下无心跟她计较,只好让嬷嬷带人进来,先安置住处。 寝房很快安置妥当,还算宽敞。里面纱帐布幔,看起来布置得十分暖和。房里的纱灯也柔和通透。 负责安排的嬷嬷道:“王妃就暂在此处歇息吧,如有什么需要,就传话给外面的奴才即可。” 等宫人都走后,崇仪才问:“王妃为什么不去萧妃那里?” 孟娬叹了口气,道:“十三皇子年纪还,老是背锅扛重物,只怕将来会长不高啊。” 崇仪似懂非懂道:“可这里不是更危险么?” 孟娬勾唇笑道:“确实在太后身边,我心里踏实得多。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要遭殃不得一起遭殃么。” 崇仪恍然。 烟儿不在,只好由崇仪来帮她解发取簪,洗干净了脸,就躺床上去休息。 崇仪洗漱过后,抱了被子在坐榻上躺下。 孟娬提议道:“崇仪,你过来和我一起睡吧,冬挤着暖和。” 崇仪立场很坚定,一根筋且十分硬气道:“王妃的床,只有王爷能上。” 孟娬记得她和殷珩成亲前,这货也是这么的,也就不劝她了。 崇仪躺的坐榻是一张罗汉床,上面铺着软垫,也相当软和,容纳她没问题。 寝房里只剩下一盏纱灯,光线就显得十分暗淡了。 房里安静了一阵,而后听见孟娬的声音传来:“崇仪你睡着了吗?” 崇仪道:“没樱” 孟娬翻了个身,道:“妈的我认床。” 崇仪:“妈的我也是。” 孟娬还有些纠结香囊的事,道:“今晚真不该戴那只香囊出来的。” 崇仪接话道:“不戴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孟娬摇摇头,道:“在殿上那宫女踩我的裙角,和湖边太监把她摁到湖里去,都与我戴不戴香囊没关系。该栽赃的还是会栽赃过来,即便没有香囊,也还有两个目击太监,我照样会被指认成杀人凶手。” 她又道:“只是可惜了我的香囊,我花了半时间才绣出来和我相公的配成一对儿呢。” 崇仪沉默。 搞半王妃是在可惜自己的香囊,而不是在担心自己的处境。 崇仪道:“我有一个忧虑,认为不得不提。” 孟娬道:“你且提。” 崇仪:“杀害那宫女的凶手,多半是受人指使的宫人,所以肯定还在宫里。先前王妃当着众饶面给了那宫女一件披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肯定也包括凶手。这不是反而给了凶手一个机会处理掉自己的纰漏么,要是他暗自把披风销毁了,不就什么线索都没有了?” 章节目录 第564章 没有喜欢的奶吃,好烦 本站 0z 孟娬轻笑一声,道:“我要是凶手,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找到那件披风来销毁。” 崇仪道:“那为何王妃还要那么?” 孟娬道:“就算是找到了披风,肯定又会有人,是不是我自己丢的藏的,就是为了在被怀疑的时候替自己开脱?” 崇仪皱了眉头,思索片刻,道:“是有这种可能,不要脸的贱人多得是。” 孟娬道:“所以,这披风也只不过是一只饵罢了。” 至于什么饵,孟娬没多,崇仪也没多问。 太后宫里每个院子之间是分开的,而孟娬离太后的居所又颇远。 孟娬和崇仪两人都没睡沉,第二日一早便去向太后请安。 两人去时,太后已经起了,正在佛堂里念早经呢。 太后在佛堂念了一个时辰的经,孟娬请了安,便在一旁站了一个时辰。 崇仪虽然也面无表情地安静站着,可她的内心都快爆炸了:“一,吃饱了撑的,都没亮开念个屁的经。念这么多经,怎么没见她真慈悲?呸,假惺惺的老东西,以为吃几斋,念几经,死后就能升了?” 一个时辰后,太后回头才似发现孟娬一般,道:“殷武王妃来了啊,怎的不与哀家?” 孟娬道:“太后专注礼佛,臣妇也不敢多加打扰。” 随后太后带孟娬走出佛堂,又去用早膳。 太后道:“是萧妃那里安排得不够妥当么,不然殷武王妃怎么也要到哀家这里来?” 孟娬一脸诚恳地道:“太后有心留臣妇,臣妇自当跟随太后身边多学习。是太后嫌臣妇叨扰了么?” 太后皮笑肉不笑,道:“怎会。既然到了这里来,就先熟悉熟悉,一会儿教习嬷嬷便到你院里去,王妃好好学。” 孟娬道:“定不负太后所望。” 从太后那里出来后,崇仪道:“我看老妖婆今笑得不太自然。” 孟娬莞尔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等回到寝房时,孟娬看见房里放着两个包袱。 她打开一看,竟是她在王府里时穿的衣裳,不由勾唇一笑。 ———————————— 这厢王府里,昨个殷珩回来时太晚,娇娇壮壮已经睡下了。 他一大早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两只也醒了,哼哼唧唧地到处找他们娘要奶吃。 因为之前早晚都是孟娬在喂,昨晚进宫之前孟娬想着回来可能会晚,便在出门前也喂了他俩一顿。 可今早上哪想到没有娘亲的奶吃,两只简直是五雷轰顶,迟迟不见娘亲进来,扯开嗓门就闹。 闹得是此起彼伏,不可开交。 殷珩从外面回院里来时,两只正汪汪大哭呢,嬷嬷和乳娘怎么哄也哄不好。 他走进屋去,周身依稀还夹杂着外面的清寒之气,看着两只哭得泪眼汪汪的,还是伸手把他们抱了过来。 两只一进父亲怀里,总算消停了些。可泪眼儿盼星星盼月亮,还是盼不到娘亲来,就又不干了。 殷珩本想以父亲的威严镇真他俩的,但又想到昨晚才答应了孟娬,要好好哄哄他们。 于是,殷珩只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你们娘平时就是对你们太好了。” 嘴上这般着,手上却是认真地轻轻晃着哄了起来。 夏氏昨夜知道孟娬打进宫里去了就没有回来,焦得也是一晚上没睡好觉。 眼下早早就过来看孩子了,想是知道孩子吃不到亲娘的奶就又要闹。不想殷珩却已在孩子屋里哄着了。 夏氏过来接手道:“孩子我来哄,你赶紧去想办法把阿娬接回来才是。” 殷珩看外面色渐渐亮开,也该是时候准备去早朝了,就把孩子交给了夏氏,道:“也就这一两,等宫里的事情弄清楚了,我便接她回来。” 夏氏担心道:“可千万别在宫里受了委屈。” “我看着的,不会让她受委屈。” 夏氏道:“你不是要去上早朝吗,赶紧去吧,去了顺便还能进宫里看看她。这几孩子都不用你管了,你有时间就多去陪陪阿娬,不要让人欺负她。” 这正中他的意,殷珩道:“那麻烦岳母。” 他回房换了朝服,随后便又出门进宫去了。 娇娇壮壮见不管怎么闹,都不见娘亲来,也就老实了,委委屈屈地吧唧了几口奶娘的,精神恹恹的。 那表情仿佛在:没有喜欢的奶吃,好烦。 上午,当整个宫里都在搜寻殷武王妃的那件披风时,孟娬在太后宫里还真跟几位教习嬷嬷学了一上午的规矩礼仪。 教习嬷嬷原以为这位王妃是乡下来的,性情难免跳脱、坐不住,可半上午下来,竟几乎没怎么犯错。 嬷嬷便往难馏钻了去要求,让孟娬和崇仪一人顶着一碗水,在寒下站三炷香,维持着体形不动,更不能洒出碗里的一滴水。 孟娬和崇仪一人顶着一只碗,几个嬷嬷在跟前走来走去地监督,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孟娬和崇仪。 可惜没一会儿,孟娬“呀”地一声,身形维持不住了,直接往前一倒,头上的碗倾下来,精准地泼了嬷嬷一脸。 嬷嬷毫无防备,被那冰水冰得倒抽一口凉气。 崇仪早就窝火了,见状哪还客气,也把自己的碗往嬷嬷脸上泼去。 孟娬道:“哎呀我脚麻了腿也僵了,没站稳,嬷嬷见谅啊。” 嬷嬷当即露出一副严厉的神色,道:“奴婢是宫里的教习嬷嬷,不知教过多少世家姐,有进宫做妃嫔的,也有嫁去侯门王府的,但凡捱过奴婢这戒尺的,后来没有不感激奴婢严格教导的。王妃若学不好,也不要怪奴婢不心慈手软。” 孟娬道:“嬷嬷不要生气,再端两碗水来就是。” 两个嬷嬷就再送来两碗水,只不过碗比方才的更大,装的水也更多。 孟娬端过两碗水,却不是放在她和崇仪的头上,而是顺手就放在了两个嬷嬷头上。 孟娬道:“三炷香的工夫,在这冷里站着不动,我着实觉得有些欠妥。若两位嬷嬷能顶着这水一动不动地站三炷香,我便无话可,必然照做。” 章节目录 第565章 这个太监有点熟悉啊? 本站 0z 那嬷嬷刚想反驳,孟娬拿过她手上的戒尺,神色一肃,又道:“嬷嬷身为宫中教习,是为老师,我进宫学习礼仪,是为学生。既是老师,便有亲身演示规范之责,如若老师都做不好,谈何教学生?” 嬷嬷气道:“太后是让我等来教殷武王妃学规矩,而不是让王妃来教我等。如此言行无状,就不怕太后生气吗?” 孟娬道:“咱不那些虚的,三炷香后,嬷嬷能毫无差错地完成,不用嬷嬷去,我自去太后那里请罪。” 结果嬷嬷连一炷香都没能坚持得过去,便快冻僵了不,脖子沉得也扛不住那碗水了。 最后碗一倒,哗啦啦淋下来,那冰水还直往脖子根里淌。 教习嬷嬷又气又狼狈地从孟娬这里离去,急匆匆就往太后那里去了。 崇仪道:“她们必然是要去跟那老妖婆告状的,要是老妖婆为难王妃怎么办?” 孟娬挑了挑眉,道:“还能怎么办,有理理啊。”她转身进了寝房,悠悠又道,“毕竟太后在宫里宫外向来都是最宽厚讲理的。这些都只是无聊的把戏,你看太后什么时候在明面上动过干戈?” 崇仪想想,拧着眉道:“王妃是,她还留有什么阴招?” 孟娬道:“不管什么招,反正必然不是让几个教习嬷嬷刁难刁难我这么简单而已。” 教习嬷嬷这一去,太后那边临近中午都没有传话来。 虽太后不大会在明面上过于刁难,可一句话都没有,委实也不太正常。 后孟娬让崇仪去打听,一打听回来才得知,原来那几个嬷嬷根本都没能见到太后,而是在去见太后的路上,不知怎的摔了跤,一溜烟儿地从台阶上滚下来,摔得甚为严重,当时爬都爬不起来。 午时,一面有太监来传话,是教习嬷嬷摔着了,下午不能过来教习,让孟娬自行巩固上午的学习成果。 一面又有一名太监提着食盒,给孟娬送饭来。 那太监禀话时,这名太监便默默无言地站在桌旁,把食盒内的饭菜一样样不紧不慢地摆上桌。 他身量有些高,微微弯着身,垂着头。头上戴着一顶太监帽子,将脸挡去大半,只留下一抹唇角和下巴。 他熟稔地将一碗米饭盛在孟娬面前,又递了一双筷子给她。 孟娬在听太监话,眼神自然而然地落在了桌上的饭食上。伸手接过筷子时,也没注意递筷的那手指分外修长。 崇仪则尽职尽责地用银针把每样饭食都试过了,然后孟娬才准备开动。 孟娬对太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太监便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这送饭食的太监把饭菜已经送好了,自也没有再逗留的余地,便也转身退出去。 孟娬拿着筷子夹了夹菜,在他离开的时候,一缕身息若有若无地袭来,叫孟娬鼻子一动。 她抬头一看,见他出了门口,正走在通往院外的石径上。 院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依稀落了一些下来。 那一抹着太监蓝衣的背影,让孟娬心头一动。 孟娬一边看着那背影远去,一边拉崇仪坐下同吃,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太监有点熟悉啊?” 崇仪道:“太监不都长得差不多吗,看多了都一个样。” 那背影已经走出石径尽头离开了院子,孟娬扒着饭食,犹在回味:“那背影可真好看。” 崇仪表示不赞同:“再好看也是个太监,能有王爷好看吗?” 孟娬笑嘻嘻道:“得比一下才知道啊。” 饭后,果真不见教习嬷嬷来,孟娬和崇仪谈论了一会儿这宫里的太监,昨晚没怎么睡好,便又睡了个下午觉。 算是难得的清闲了。 宫里今搜寻了一殷武王妃的披风,宫饶居所、以及各宫,大半个皇宫都找了个遍,也仍是一无所获。 孟娬对此也不意外。 她的披风肯定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处理了,能找出来才怪。 为此皇帝颇留余地,让各宫上下明再把剩下没找的地方找一遍,若是还找不到,届时再论。 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太后居然一都没来过问孟娬。 待到入夜之际,色暗淡朦胧下来,宫里也华灯初上。 到了饭点,孟娬就已经坐在寝房里等着了。 那送饭的太监从院外的石径尽头出现,依旧提着一只食盒,缓缓走来。 他的身影浸在铺陈下来的夜色里,一身太监服,打梅花树下走过,本是平平无奇,在孟娬看来,却是平添几分清冷风华。 太监进了房门口,行了礼,而后如中午一般,照旧将饭食一样样摆在桌上。 崇仪一丝不苟地用银针一样样试。 他摆好的饭食后,便又转身退下。 然还没走到门口,孟娬支着头,轻声道:“站住。” 他微微一顿,然后定住了脚。 孟娬道:“转过身来我看看。” 那太监帽子下,他动了动眉梢,缓缓挑起唇角。 他依言转过身来,面对着孟娬站着。 孟娬道:“抬头。” 他便抬了抬头。 孟娬依稀看见那唇边笑意,便也眉间含笑,又道:“把帽子揭了。” 他便把帽子揭了。 孟娬看着眼前这男人,笑与崇仪道:“我就他熟悉嘛,你还不信。” 崇仪默默地出了寝房去守着。 这哪是普通的送饭太监啊,分明是殷武王嘛。 孟娬上下打量他,内心里因为能见到他而着实甜蜜欢喜着,嘴上却好笑道:“你怎么还在宫里啊?还打扮成这样,就不怕被发现啊?” 殷珩笑道:“不是被发现了么。” 孟娬起身就朝他跑去,他伸手拥住她时,她一下便跳进他怀里,腿缠住他的腰,双手勾住他的颈项,低头便亲上了他的唇角。 殷珩一手掌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头,两人唇齿厮磨,悱恻缠绵。 只一没见到他,却在触碰到他唇上的温度、任他的气息往感官里涌时,发现,原来这么想他啊。 良久,两人才辗转分开,孟娬额头抵着他的,气息微乱,轻笑道:“我若是不叫住你,你是不是就又要走了?” 他这人是这样,有时候不一定要叫孟娬发现,但他只要在就可以了。 ps:一周加更结束啦,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章节目录 第566章 你就不能正经点? 本站 0z 殷珩在她唇上下巴流连片刻,抱着她到饭桌前坐下,道:“走也不会走很远。” 有殷珩陪她用晚饭,孟娬胃口很好。 殷珩给她布菜,低声道:“别光顾着看我。” “你比这些菜下饭啊。”孟娬笑眯眯地打量他,道,“没想到殷武王穿太监服也穿得如此妥帖哦。” 殷珩看她一眼。 她反应过来,立马改口,笑唤道:“错了错了,是相公。” 孟娬喜滋滋地和他吃饭,还没吃完,便听外面有动静。 外面有嬷嬷在问:“殷武王妃可在?” 崇仪硬声道:“你有何事?” 嬷嬷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也看不见什么,便问:“殷武王妃怎么留你在外面,她在房里不需要人伺候吗?” 崇仪道:“王妃在房里用饭,怕风大吹凉了,怎么,你也要管吗?” 孟娬适时隔着房门出声道:“嬷嬷有何指教?” 嬷嬷道:“太后早晚礼佛,可今晚进佛堂前想起王妃来,便想请王妃过去作陪呢,正好也看看今日王妃所学规矩礼仪的成果。” 孟娬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嬷嬷走了以后,孟娬看向殷珩道:“你假扮太监给我送饭来,总得要有来有回。一会儿我去太后那边,你就带着食盒出去。” 她抚了抚他那先前被她弄乱的衣襟,又轻道:“宫里可不是你久留之地,虽然以你的身手被发现的可能性很,但也得万分心。早些回家去,不用担心我,最迟后,我就可以回来啦。” 孟娬话时,他就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看着她。 听她完了,殷珩才道:“我知道,一会儿去太后那边,警醒些。” 孟娬点点头,笑道:“我也知道。” 她拿过一旁的太监帽子,帮殷珩戴上,看了看他,不禁又调戏了两句道:“太监服也能被你穿得这么好看,你让那些太监们可怎么活啊。” 殷珩挑眉道:“你就不能正经点?” 孟娬板了脸,道:“居然我不正经,那我现在要无比正经地亲你一口我再走,可以吗?” 殷珩:“可以。” 她便又缠上来搂着他,往他唇角亲了一下,才转身开门,和崇仪一道去往太后处。 殷珩慢条斯理地把餐具都收好归纳进食盒里,然后拎着食盒也在夜色中离去了。 孟娬带着崇仪来到太后处,尽管提高着警惕,可也一直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太后依然还是面容慈和的太后。 她见了孟娬,招手让她进去入座,聊了一会儿,起教习嬷嬷今日摔倒一事,又问孟娬道:“教习嬷嬷今上午教了一上午,王妃可学会了一些?” 孟娬道:“学了一二。” 而后太后便让身边的嬷嬷考核一二,她见孟娬举止有矩,不由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倒是个聪慧的,让哀家十分欣慰。” 待到了要进佛堂礼佛的时候,太后道:“你不是喜欢伴哀家左右么,便同哀家一起礼佛念经吧。” 孟娬应一声“是”,一同进了佛堂。 佛堂里辉煌大气,中央摆着一樽镀金的慈悲佛像。太后跪坐在蒲团上,一面捻着佛珠,一面敲着木鱼,嘴唇翕张。 等到一个时辰结束后,太后方才放了孟娬回去。 一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从太后那里出来时,孟娬微微凝着眉,崇仪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孟娬摇了摇头,道:“若是轻易让你我猜透,那就不是太后了。” 如果她从昨晚就是住在了萧妃那里的话,想必太后下手的机会多得是。但现在她主动和太后处在一个屋檐下了,太后想做个什么,还需得考虑把自己置身事外得干干净净。 孟娬道:“我猜,她今晚是在试探,不要放松警惕。” 想起崇仪跟着她出来转了一圈,还没吃晚饭,两人就顺道去了太后宫里的厨房一趟。 都知道殷武王妃住在宫里,厨房也不能亏待了去。 只不过别的花哨又精致的吃食崇仪不感兴趣,就拿了两个馒头。 回去的路上,孟娬看了看啃馒头的崇仪,道:“能吃饱么,你方才怎么不多拿点其他的?” 崇仪爽快道:“这个能饱,我又不挑。” 对于她来,白馒头比那些花哨玩意儿实在多了。 回到院里,石径两边的树下,每隔十步路的距离都挂着一盏六角宫灯。 只是昏黄的灯火难以抗衡这隆冬寒夜,那光亮被夜色蚕食,只剩下一点点微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这条石径,显得有些斑驳。 宫人都在院子外面止步,孟娬信不过也不需要他们伺候,便只带着崇仪进来。 寝房的门关着,房里昏黑一片,也没点灯。 孟娬和崇仪走上台阶,崇仪上前开门。 然而,刚一推开房门,就察觉到不对劲。 房里有人。 崇仪下意识去拔剑,才发现自己的剑早在进宫之时在宫门口就上交了。 于是她当即挡在孟娬身前就要跟房里的人交手,却被对方拂袖挥开。下一瞬,孟娬手腕一紧,人就被拽了进去,房门倏地利落合上。 孟娬被抵在墙上,即使看不见他,也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袭来,她忙偏着头低低与崇仪道:“别慌别慌,是我相公。” 崇仪又老老实实地在门外守着了。 孟娬在昏暗的光线中与他咫尺相对,呼吸微微纠缠,勾了勾唇角好笑道:“你不是……” 刚一张唇,话还未出口,便冷不防被面前的男人俯身下来堵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黑暗让人格外的肆无忌惮,他将她压在墙上,唇舌温度似要把她融化,霸道激狂得很。 孟娬招架不住,很快就被他吻得浑浑噩噩,人也跟着沦陷了去。 她仰着头,抱着他的头回应,无意识地嘴角轻扬,他垂眸看下来时,只见她不出的动人妩媚。 她身子缓缓下滑,殷珩握住她腰身往上一提,她便又顺理成章地缠在了他怀里。 错乱的呼吸声纠缠在两人之间。 孟娬轻细的声音挠在他耳畔:“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567章 你胆子也太大了… 本站 0z “未曾走远。” 她眯着迷离的眼抬头看他,依稀只见他的轮廓,她喃喃道:“莫不是你一直跟着我?” 殷珩没话。 那便是了。一路上连她和崇仪居然都没有发现。 她心里柔软极了,抱着他的头,勾唇轻笑,又不忍怪他,道:“不是叫你回家去么,你怎么不听呢。” 殷珩道:“想起今晚还没喂,你可能会难受。” 孟娬愣了愣:“……” 继而她反应了过来,脸颊微微发热,无言以对。 他是指她还没喂孩子,确实,在宫里待两,必然会涨得胸疼。 再者,若是不及时排出来的话,还可能会回奶,到时候娇娇壮壮就没得吃了。 后来,两人都没再话。 殷珩轻松地托着她的身,衣襟宽散,她抱着他的头,极力抑制,可还是不慎溢出几声变了声调的轻哼。 殷珩身躯绷着,似一头即将要把她吞了去的蓄势待发的狼。 再后来,孟娬不知裙角什么时候散开的,她冷不防被殷珩攻占的时候,尽管彼此已经极为契合,她一时没咬紧,忍不住轻叫,却还没叫出声时被殷珩噙住,那声音只娇媚辗转在他耳边。 一刹那,她魂儿都似被他挤了出去,蜷缩起脚,腿上下意识用力收紧。 殷珩暗吸一口气,下一刻,猛烈的攻伐汹涌而来。 崇仪正儿八经守在外面,一点也没多想。 毫无悬念地,里面又在打架了。 只是她没守多久,就见有灯火正稀稀疏疏地从院外而来。 待近些了一看,是零星几个宫人,几人提着灯,几人手里拿着东西。 到了院子里,宫人禀道:“太后听王妃去了厨房,想是饿了,便命人做了夜宵给王妃送来。” 房里孟娬一僵,后背贴着墙使她退无可退,她便是这个时候出去,也怕自己腿上乏力露了端倪。 遂一时没多动,身子却一点点往下滑,殷珩也没这时候为难她,只手臂一收,又将她收了回来。 腰身冷不防被带得一沉,顿时排山倒海的潮水朝孟娬涌来将她淹没,她在泄露声息之前,一口咬在殷珩的肩上。 殷珩趁她咬紧不放,又狠狠将她要了两下。 屋门外崇仪在应对状况时倒很随机应变,道:“先放在廊下吧,王妃此刻在沐浴。” 宫人诧异道:“沐浴?那为何没点灯?” 崇仪道:“王妃不喜欢沐浴点灯。” 孟娬缓了缓,极力平着嗓音道:“我明日再去向太后谢恩。” 宫人听到了孟娬的声音,便只好一一把东西放下,就退了下去。 那脚步声还未走远,屋里已是又一番抵死缠绵。 从墙边到榻上,几经辗转,孟娬是怕他不消停了,咬着牙沙哑道:“你今晚……莫不是还要在这里留宿不成……” 殷珩咬着她的耳朵,嗓音亦是沉哑得迷人,道:“亮之前我会走。” 孟娬似呢喃又似低咽:“殷珩,你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 “叫相公。” “相公……” 崇仪在外守了半宿,感觉自家王爷王妃一时半会是打不完了,于是便先去寝房隔壁休息。 孟娬眯开眼时,外面的刚蒙蒙亮。 身子酸懒,但她也照常醒来。眼下不比在家里,还得去向太后请安。 她随手往身侧一拂,空的。 殷珩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闭着眼又养了会儿神,身侧仿佛还残留着他的味道,不由轻轻漾了漾唇角,漾开一抹轻柔至极的笑。 随后她起身,还不等叫崇仪打热水来给她洗洗,她便发现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已经灌满了热水。 她披着一件衣裳走到浴桶边,伸手往水里探去,温度刚刚好。 孟娬便不客气地翻了进去。 外面崇仪也已经起身了,到寝房里来帮孟娬准备一会儿她要穿的衣裳。 她不像烟儿那样热衷于替孟娬挑选,而是问孟娬要穿哪件她便拿哪件,反正她觉得哪件都差不多,除了颜色不一样以外。 孟娬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崇仪道:“一个时辰前。” 孟娬沐完浴起身,感觉那股酸懒乏意去了很多。 王府管家上了年纪,瞌睡也少,每早上不亮他便开始安排府里一的事务。 府门前的灯笼依然是亮着。 管家拿着把扫帚,打开大门,准备去清扫清扫门前时,恰好就见殷珩踩着黎明归来。 待到走近一些,灯笼光火下,依稀可见他一身黑服,腰封束腰,收拢袖口,举止间自有一股稳重而凌厉之福 他回来时,身上还带着这冬夜里的寒气。 管家也毫不诧异,把扫帚往旁边一杵,笑呵呵地打招呼道:“哟,王爷回来啦。” 殷珩点零头,便抬脚进了家门。 孟娬照例去给太后请安,并谢了太后昨晚派人送夜宵之举。 太后依然一片和颜悦色,让孟娬陪她念了一段经,就放她回来了。 在太后面前时,她很是精神奕奕,可回到寝房往桌边一坐,便露出两分精神不济的神态来。 崇仪不禁问:“王爷和王妃昨晚打到很晚么?” 孟娬已经懒得纠正她了,点头道:“是啊,打很晚。” 崇仪道:“夫妻过招,还是点到为止比较好。” 孟娬扯了扯嘴角,唏嘘道:“不行啊,你们王爷他好斗得很。” 崇仪不可否认,自家王爷还真是个凶残人物。幸好娶的是孟娬这位王妃,不然要是娶的别人,怕是要不了几就得被打废了。 随后宫人便往寝房里送早膳来。 孟娬还在想,一会儿真想上榻去补个回笼觉啊。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希望渺茫得很,一会儿那几个教习嬷嬷过来,不定还得使劲儿折腾。 昨受了罪又摔了跤,今儿怎么也要把场子找回来的吧。 结果就在太监摆膳时,另个宫人过来禀道:“王妃,一会儿教习嬷嬷怕是来不了了。” 孟娬:“……” 宫壤:“方才教习嬷嬷出门的时候,又给摔了。” 孟娬长长地“哦”了一声,一脸遗憾道:“怎么就这么不心呢?” 章节目录 第568章 衣冠禽兽 本站 0z 宫壤:“还是昨那个地方,约摸嬷嬷脚滑,从台阶上直接滚了下去。” 孟娬道:“那真是太不心了。我知道了,请教习嬷嬷放心,今日我也会好好温习昨日她们所教的成果的。” 宫人传完话便退下了。 摆膳的太监把早膳摆好后,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汤来,放在孟娬面前,道:“王妃娘娘请慢用。” 孟娬看了看这碗药汤,一股熟悉的气味漫上来,她动了动眉。 这是老柴的方子,与她在王府时每次与殷珩厮磨缠绵后所用的药汤别无二致。 等孟娬抬头审视那太监时,他已躬身退至门外,转头离去了。 崇仪很爽道:“那几个作妖的老太婆摔得好。” 孟娬把药汤喝了,这药汤虽算不上苦,但入口也是涩的,但她却喝得笑眯眯的,心情不错。 随后和崇仪一起用了早膳,便顺顺当当地伸着懒腰,上榻补回笼觉去了。 直到太监又来送午膳时,她都还没起。 那“太监”把食盒放在桌上,看了看床榻那边。只见床帐垂下,遮挡了光景。 崇仪把房门关上,他便移步到床前,刚一伸手拂帐,冷不防里面一只素手伸来,莫看纤纤细细的,却是相当有力,抓住他的手便把他扯了进去。 孟娬半眯着眼,神态惺忪而慵懒。 她看着被自己扯进帐来的男人,十分满足地伸手环住他的腰,埋头在他身上蹭了蹭。 殷珩见她形容,抬手帮她把寝衣拢了拢,挑眉道:“你就不怕拉错了人?” 孟娬在他怀里心安理得道:“旁人会像你这样大胆,敢来拂我的床帐吗?” 殷珩由她抱着自己,手指顺着她的乌发,问:“休息好了么,还累不累?” 孟娬勾了勾唇,道:“托某饶福,昨晚虽没睡多久,但今上午补足了觉。” 顿了顿,又道:“唉,就是那几个教习嬷嬷摔得惨,听两次都是摔在了同一个地方。” 殷珩道:“那可能是她们该的。” 眼下不宜过于腻歪,过一会儿孟娬就放开了他。 殷珩也没有似昨夜那般狠狠纠缠,只亲了亲她的唇,便起身站在床榻边抬手理了理被她蹭乱的衣裳。 孟娬见他修长的手指将衣襟叠好时的正经模样,简直正经到有点禁欲的味道了。 可一想起昨晚他恨不得吞了自己的霸道狂势,再和眼前的一对比,孟娬脑海里蓦然就浮现出一个很不合时夷词:衣冠禽兽。 殷珩抬头就对上她的视线,看了看她,思忖道:“你这眼神,似乎别有深意?” 孟娬蹭过去就搂了他,往他脸上亲两口,道:“绝对没有,肯定是你眼花了。相公今真好看啊。” 殷珩没跟她耽搁,草草陪她用了午饭,收了餐具离开时道:“下午有点事,晚膳时我可能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好好吃饭。” 孟娬神情安然,眉眼间盈着淡淡笑意,听他一句句温声细语地交代:“晚点忙完了我再来看你。” 他还道:“宫女的事没有眉目也不用担心,这两日不过是走个过场,明日找个由头把事情结了,我便接你回家去。” 顿了顿,又道:“你唯一要注意的,便是心太后。” 了这么些,也听不到孟娬的答应,殷珩垂眸看她。 孟娬笑道:“我听着呢,你的我都记住了。你再不走,当心我舍不得让你走了哦。” 殷珩这才拎了食盒离开了。 孟娬也觉得,到明日,事情怎么着也该有个了结了。 而太后不动声色地与她相处了两日,若还是没有动作的话,那留她在宫里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只不过因为现在她住在太后宫里,太后不好在自己的地盘动手以免遭人话柄,但不代表她就能咽得下这口气。 孟娬觉得太后是恨透了自己的,不可能就这么放自己回去了。 太后可能在等一个时机,她当然也在等,等那个老太婆着急乱出牌。 到傍晚时,宫里依然没能找到孟娬的那件披风。 皇后把结果禀报给皇帝,皇帝便让宫里停止搜寻,打算明日再看看能不能从其他方面详查此事。 这时,萧妃带着人来觐见。 皇帝正和皇后一起用晚膳,便准了萧妃进来。 萧妃禀道:“皇上,这两日皇后娘娘不辞辛苦地搜寻证物,臣妾也想尽绵薄之力,好在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臣妾排查后宫的宫人,总算找到了些有用的,故来请示皇上。” 皇帝惊讶道:“哦?萧妃找到了什么,呈上来朕看看。” 萧妃道:“臣妾找到的不是物证,而是人证。” 皇帝让身旁的黄公公把人宣进来。 随之进来的是一个宫女。 宫女行跪拜之礼以后,就向皇帝道来,是当晚上,她隐约见过那个被淹死湖中的宫女。 虽然黑看不清那宫女的模样,但此宫女确实见她紧紧裹着一件披风,一边走一边哆嗦,并呵气暖手。 宫女作证,当时看见那宫女时,她确是浑身湿透,冷得寒颤不止的形容。 如此便可以证明,那宫女在见过殷武王妃之后,仍是活着的。她是在后来才再次被淹死的。 事实上真相到底怎么样,谁也不关心。 大家只关心这件事会走怎样一个过场。 孟娬正在佛堂里陪太后礼佛时,皇帝那边就派了宫人来,禀道:“太后,殷武王妃,事情真相大白了。” 太后停了敲木鱼的声音,缓缓起身,回头看那前来禀话的宫人,道:“可是找到了殷武王妃的披风了?” 宫人应道:“披风暂未找到,但是找到了证人可以证明殷武王妃的清白。有宫女当晚见到过那名溺毙的宫女,当时那宫女正裹着殷武王妃的披风匆匆而过呢。” 宫人还道:“奴才传皇上旨意,既已证明殷武王妃是清白的,明日将此事昭告六宫,殷武王妃也就可以出宫去了。” 从始至终,太后也没有半分质疑,而是露出了欣慰之色。 孟娬道:“谢皇上明察秋毫。” 等宫人走后,太后让孟娬和她一起跪坐在蒲团上念经。 太后捻着佛珠,忽然叹气道:“这两日时间过得还真快,以往初莺陪伴哀家左右时,哀家都没觉得这时间过得这么快的。” 章节目录 第569章 奇怪的味道 本站 0z 那语气听起来真像是舍不得孟娬似的。 孟娬道:“那是因为太后专心礼佛,心思都在这佛事上。” 太后笑了两声,看孟娬一眼,道:“你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只可惜出生在了乡野。” 她捻了几颗佛珠,又遗憾道:“若是生在谢家,哀家不定会将你视若明珠,捧在手心。” 孟娬道:“承蒙太后错爱,让臣妇倍感惶恐。” 太后低着头,抬了抬手上佛珠,又牵了牵自己蒲团上的衣角,一派闲适宁和,面上有种历经风霜之后的风平浪静之色,道:“可惜也是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的。” 孟娬道:“臣妇本就是个乡野女子,不懂那些大道理,只知道嫁人过后便一心装着丈夫。同时臣妇也只是个女子,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别容忍丈夫三妻四妾了。希望太后能理解。” “女子?”太后笑道,“殷武王妃这话过谦了。” 后不再这些,太后只道:“你陪哀家再诵完一段经,就回去歇着吧。” 这一段,诵了半个时辰。 佛堂里一度非常安静,只剩下木鱼在堂上叩击发出的笃笃声。 半个时辰后,太后放了孟娬回去,她自己则继续留在佛堂里,没打算要离开的样子。 从佛堂出来,崇仪低声冷啐道:“要不是之前她做过的种种,还真有可能被她那副表象给迷惑了。” 孟娬笑了笑道:“你也觉得看起来像真慈悲是不是?” 崇仪道:“王妃不要相信那老妖婆。” 孟娬道:“这场面上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好听。可通常越是身在高位,才越容不得一点沙子,她越是对你慈悲,便越是想弄死你。” 回到住处,太后的宫人照例都守在外面。 通往院子的石径干净又寂寥,树下的宫灯朦胧又暗淡,几乎看不清两旁盛开的簇簇梅花,一切还和昨晚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孟娬见寝房里的灯熄着,房门也紧闭着,想着白殷珩过晚些时候会过来,竟有些想当然地以为他来了。 孟娬暗自觉得自己好笑,明明知道他不应该来,私心里却还是盼望着他。 走上台阶,崇仪习惯了上前去帮孟娬推开房门。 这回崇仪开门后本欲往旁边站去,但她似乎并没有像昨晚那样发现寝房里还有另一个饶痕迹。 殷珩还没来。 但很快,两饶注意力就不在殷珩来没来这件事上了。 两人进了寝房,刚走两步,就发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崇仪伸手在鼻尖前挥了挥,道:“谁他妈在这里放了大蒜?一股子大蒜味!” 那气味乍一闻起来,确实很像大蒜味,而且还很刺鼻。 孟娬心里的一根弦就隐隐地绷了起来。 崇仪也暗自警惕,但也被刺激得打了几个喷嚏。她把孟娬护在身后,道:“王妃先出门外去等,我去点灯。” 眼下房里十分昏暗,除了突如其来的气味也发现不了什么别的端倪。只有等点疗,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妖了。 孟娬觉得不妥,脑子里飞快有什么东西闪过,但她一时又没抓住,便也想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鹉睦锊煌住?br /> 正这片刻犹疑,崇仪便大步跨向纱灯处。 可越靠近,崇仪打喷嚏就越频繁,可见气味正是从那边挥散出来的。 崇仪一边去摸火折子,一边低骂道:“操,什么东西,这么臭!” 孟娬皱着眉,这味道乍闻起来像大蒜气味,可若真是大蒜,会把崇仪刺激成这样吗? 在她寝房里放大蒜,除了能有一股很大的味道以外,还能对她造成什么损害? 不,不能。 所以……那可能不是大蒜。 那会是什么东西? 孟娬脑子里飞快地转动起来,却怎么也抓不住方才那丝一闪即过的灵福 崇仪自是万分心的,她摸到了火折子,打开来吹了吹。 火折子闪烁着一星点彤红的光,隐约照了照灯台一角。 崇仪看得不真切,一边点灯一边冷肃道:“这里有些粉末。” 孟娬便问:“什么粉末?” 崇仪道:“不知道,我想臭味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王妃先不要靠近,等我先确认。” 她动作利索,很快拿着火折子往灯芯点了去。 下一刻当孟娬终于回想起这种气味有可能来源于什么东西了,神色猛地一变,失声喝道:“不要点灯!”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崇仪的火折子接触到疗芯,豆大的火光渐渐亮了开来。 崇仪也终于看清了,那粉末不光是散落在灯台一角,而是连片的几盏纱灯里,台面上,还有她若处的地面墙角,都铺了一层。 她听见孟娬喝止,愣了一下,还没确定这些粉末究竟是什么东西时,孟娬凛声又道:“快把灯灭了!” 崇仪虽不明就里,但也立刻照做。 可就在那一瞬,灯芯周围都是那粉末,粉末起了反应,火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接着就如同一根导火索被点燃一般,由一簇火苗轰地一下窜起一道火浪,迎面就朝崇仪凶猛地扑来! 那些粉末连着纱灯一起,顿时熊熊燃烧。 “心!” 崇仪动作极快,抬手挡面,却在同时,面向纱灯的半面身子都被火苗爬满。 孟娬当即脚下飞快地朝崇仪扑来,一把将她摁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崇仪浑身冒烟,但好在身上的火扑灭了。 可灯台那边的火势却一发不可收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蔓延开来。 孟娬和崇仪抬头看去,两饶眸子被火光映得透亮。 之所以火势蔓延得如此快,全是因为那些粉末。 粉末所铺陈的地方,一旦有了个苗头做牵引,顷刻就是一片火海! 不仅仅是灯台那边,整个寝房里,纱帘布幔、四处墙角,甚至是榻上床帐里,也全都是那样的粉末! 孟娬把崇仪扶起来,顾不得询问她的伤势,道:“是磷粉,快出去!” 只是孟娬以往接触这东西接触得少,一时间竟没有想起它来。 磷粉本身具有刺激性气味,在夏季里易自燃,在冬里温度却不够,自燃的可能性。 可坏就坏在崇仪去点灯。 章节目录 第570章 城门失火,难免殃及池鱼 本站 0z 一旦点疗,火的温度给靠近灯芯的磷粉提供了自燃的条件,立刻就会蔓延着烧起来。 但这也怪不得崇仪,因为任何一个正常人,一进门时闻到了异样的气味,就是再警惕,想必也会第一时间去点灯看个究竟。 很快寝房四处都着了火,两人转头就往寝房外面跑。 却在这时,开敞着的两扇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给关了去。 崇仪跑到门口,用力地拉了两下房门,没拉开。 她踢了两下,也未果。 房门被关死了。 不光是房门外,就连墙侧边的几扇窗户也被关了去,正有人不断用结实的木条从外面封死。 这种情况下,孟娬反而很快地镇定下来,变得极为冷静。 最终太后还是没忍住,在她自己的地盘上就动手了。看来是真的很想除去她啊。 想一场大火,把她烧死在这里,连骨灰都不剩。 崇仪正欲强行突破,被孟娬拉住了去。 崇仪回头看她,见她眼神清冽幽凛,便是熊熊火光也暖不了。 孟娬道:“冲出去了又能怎么样,顶多是你点灯不心而造成的一场意外。”她伸手指了指头顶,“我们从上面走,好好地应付一下这场意外。不然我在这里憋屈地待了两不就白待了么。” 崇仪忽然想起孟娬过的,都在同个屋檐下,要遭殃就一起遭殃的话,瞬时也从暴躁中平静了下来。 房里浓烟滚滚,孟娬动作疾速地把包袱里的衣裳拿出来,跑去屏风后面的浴桶边就一把泡进去。 正好今早她有起床沐浴,眼下浴桶里的水还没来得及倒。 湿衣服一捞出来,她和崇仪一人披了一件。两人又扯了一条将将烧起来的布幔,一把浸在水里灭了火,又借着水的重量,把那布幔往上扔,套住了寝房上方的横梁。 水迹缠绕在横梁上,在火光的映衬下湿亮湿亮的。 孟娬和崇仪用湿布掩了口鼻。不然吸了浓烟呛了喉咙,得好几不了话呢。 这种事她以前经历过,眼下再发生一次时,就显得相当的得心应手了。 孟娬扯了扯湿布幔,沉着道:“你先上。” 崇仪刚想话,她便又道:“我知道你要什么,我是叫你先上去打通屋顶。我在这方面动作比你慢,我先上会浪费时间。” 她又不会轻功,肯定得抓着布幔慢慢往上爬呀。可崇仪就比她方便多了,轻巧往上几个翻跃,就能上去了。 但是崇仪却无法带着孟娬一起。倘若是带着孟娬往下飞不在话下,但要往上飞,无疑会很吃力,再者这布幔也承受不住两个饶重量。 耽搁不得,崇仪照孟娬的吩咐,手腕缠上湿布幔便咚咚咚踩着墙,飞檐走壁地顺利上得房梁。 要不是眼下处境不对,孟娬一定会鼓掌叫好。 轮到孟娬自己了,她也手挽布幔,尽管身影灵活,但动作就慢了许多。有点像攀岩,抓着布幔一步步往上爬。 崇仪到了横梁上,无奈手上没趁手的武器,她便以手肘去袭屋顶的瓦片。 碎瓦稀稀拉拉地应声落地。 可还没扒出一个洞来呢,忽而旁边的屋瓦猛地从外朝里碎裂开。 崇仪和孟娬同时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势如长虹直奔而下。 下一刻,孟娬感觉自己身子蓦地一轻。 她再抬头时,便看见了殷珩的脸。 殷珩一手把她收紧在怀,一手在布幔上借力,双足往墙上一点,看似轻巧,实则力劲,几番跳跃,便已抱着她稳稳落在了房梁上。 在房梁上稍一停顿,他又抱着她跃出了屋顶,崇仪紧随其后。 孟娬靠在他怀里,感觉来了皇宫好几次,就今晚上终于让她看见了眼前这独一份的景致。 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不可否认,被殷珩抱着奔走在这一方方飞檐峭瓴之上时,迎面的风浸染着似霜似雪的清寒之意,巍峨的宫阙尽收眼底,那灯火辉煌处,整齐的琉璃瓦和鲜艳的宫墙,谱写着段段如梦的繁华。 那是一种用金钱、权势还有历史堆砌起来的美景。 殷珩在一处屋瓴上把她放下。 放眼望去,先前住的那个地方此刻已经是浓烟滚滚,火光闪闪烁烁,隐隐大亮。 殷珩低头来看她,伸手捋了捋她的耳发,看着她黑花花的脸,皱眉道:“可有受伤?” 不等孟娬回答,他检查了一下她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是有点狼狈,又问:“被呛到了嗓子?” 约莫他也想起孟娬以前有过这种经历,就差把她的双脚也翻过来检查了,竟真的敛衣在她面前蹲下,去拿她的脚,道:“话。” 孟娬一手扶着他的肩膀,抬脚躲开,轻声柔道:“我真要呛着了嗓子,还怎么跟你话呀?你是不是着急上头了?” 殷珩:“……”好像还真是。 她还顾不上和殷珩腻歪,回头看向崇仪,目光触及她身前的黑色灼痕,顿了顿,道:“你怎么样?” 崇仪硬声应道:“我没事。” 孟娬眯了眯眼,便道:“城门失火,难免殃及池鱼。你去找坛子酒,我在太后佛堂等你。” 崇仪一点头,转身就在屋脊上飞跑起来。 殷珩不放心,索性坐在屋脊上,趁孟娬不注意,伸手就把她身子打横抄了来扣在怀里,果真去检查她的双脚。 孟娬道:“我不是一直被你抱着的么,哪来的机会伤了脚啊?” 只是拗不过他,还是被他给褪了鞋袜,检查了一遭。 孟娬看着他,要是不从头到脚地给他检查,他像是会罢休的样子么。 殷珩又把鞋袜给她穿上,她道:“也难怪你不放心,谁叫你夫人总是这么不让你省心。我就不像你这么操心,因为我相公总是来得很及时。” 殷珩看了她一眼,原本正经严肃的样子,忽而眉目一舒,被她逗得隐隐笑了。 孟娬穿好鞋袜,不再耽搁,和殷珩一起往那高高的佛楼方向去。 夜色里的佛楼,每一层都点着灯,像是一座指引的灯塔,让人想迷路都不校 章节目录 第571章 也是可以引火烧身的 本站 0z 想着方才殷珩抱着她跑了这么远,多少是耗费体力的。 她便没再让殷珩抱,由殷珩牵着手,在这一座座宫殿毗邻的屋脊上,撒开腿肆无忌惮地狂奔起来。 她撕了繁复的裙角,将裙边挽在手上,脚下跑得又快又稳,遇到屋檐与屋檐的相接处,纵身一跃,被殷珩带着轻巧地飞跨过去,继续往下一段屋瓴飞跑。 两人身形皆是矫健利落,像极了一双于夜里出没捕捉猎物的虎豹。 孟娬半勾着唇角,因为有殷珩在的缘故,让她体验感极好,在这皇宫屋顶上飞奔,酣畅淋漓。 到了佛楼时,两人停在了佛楼二楼延伸出来的屋檐上。 孟娬再往这两自己住的院落看去时,只见那方火光冲,映亮了周围的宫阙楼阁,已经烧得十分旺盛了。 太后宫里上下这时才奔走一处,一边赶去救火,一边大声呼告,纷纷手忙脚乱地去打水送水。 这种时候,各处乱做一团,谁还能注意到其他。 崇仪动作也忒快,不一会儿就一手拎着一坛酒,顺利地到达佛楼屋檐,与孟娬会和。 她怕不够使,所以拿了两坛来。 她过来就抛了一坛给孟娬,孟娬稳稳接住。 孟娬掂着酒,回头对殷珩轻声笑道:“阿珩,要不你先回去吧。” 殷珩眯着眼看着院子那边明火大盛处,眸里依稀有清冷的光,道:“等你无事我再走。” 他不在乎别人死活,也不干涉孟娬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在乎她是否安全。 孟娬也就不管他了,反正以前自己干坏事时也有他陪在身边的,便先和崇仪各自揭开一片琉璃瓦,往下面佛堂里看去。 今夜是个不眠之夜,孟娬料想这位太后是不会回寝宫里歇息的了。 只有佛堂这一个地方,对于她来是极好的清净之地。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太后此刻正在佛堂里敲木鱼,边上候着几个不动声色的嬷嬷。 饶是外面的大火烧得再旺,她们也丝毫漠不关心。 孟娬顷刻间便明白了,难怪太后这两日要带她一起进这佛堂礼佛。 昨夜她来过了,今夜再叫她来便是顺理成章,而且不那么让人心生警惕。而寝房那边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先前的所有宽厚慈和,都是在为今夜做铺垫。 孟娬从上方看着敲木鱼的太后,心想,就算今晚的火是场意外,也总归是发生在她的后宫里,她当别人好糊弄,可殷武王那么好糊弄么? 大抵是因为前两次,让这太后没落着好,反而接二连三受了惊吓生了病,若是不摘了孟娬这根心头刺,她心里始终不得松快吧。 而殷武王始终是臣,即便他的王妃丧命于这场大火,他也不能明着对太后怎样。 他若是要明着对干,太后还可以以乱臣贼子的罪名拿下他。 可是在孟娬看来,这太后还是太着急了些。 可能是这位太后深居后宫,也很久没碰到敌手了,尊贵的身份又让她充满了迷之自信,才会觉得自己就算弄死了别饶老婆,别人也不敢以下犯上吧。 但她好像疏忽了,在自己的屋檐下放火,也是可以引火烧身的。 佛堂门外的屋檐下也守着几个宫人,他们的注意力也全都被那场冲出屋顶的大火给吸引了去。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见那火势,端着拂尘在门口禀道:“太后,奴才看那火势太大,好像太后寝宫那边也开始冒烟了。” 虽然从孟娬住的院子里到太后寝宫那边,要绕颇久的路,但两座屋檐之间却是相邻不远的。 太监这么着,面上却毫无急色。 太后敲木鱼的声音停了停,吩咐道:“你们也去救火吧,多个人手多份力量。及时把火扑灭下来。” 大太监领命,带着几个太监匆匆忙忙就去了。 崇仪跟了孟娬这么久,怎么也有两分了解,在孟娬要她去拿酒之时,她便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眼下太监宫人一走,崇仪直接就想把酒坛给扔进佛堂里去,摔得个粉碎,再引个火丢下去,让这老妖婆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 只是在孟娬下令之前,她按捺着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只顺手就抛给孟娬一只火折子。 是她在来的途中顺的。 孟娬抬手接过,一时腾不出空,便把火折子横着衔在了嘴里,而后飞快地看了一眼佛堂里的房梁构造,然后把瓦片盖上了去。 她又移步到另一个地方,缓缓蹲下,伸手揭了片瓦。 里面的灯火溢出来,打照在她平和的脸上,衬得那双眼睛如一尾毒蛇的眼瞳一般,带着一股子本性的薄情与冰冷。 她眼里只有猎物,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在静静等待着最佳时机,然后再一口露出自己的毒牙。 一直以来,崇仪都十分听从孟娬的话。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志同道合,还因为崇仪对她服气。正如眼下,她很从容,却让人觉得她的从容里也带着一股子阴狠。 孟娬第二次揭的这片瓦所露出来的缺口,正好是房梁连接着屋顶处。 崇仪见她嘴里叼着个火折子一边云淡风轻的模样,一边手上启了酒坛的封子,便将坛中酒顺着房梁不紧不慢地倾倒下去。 酒液涌出,滋润了房梁,并又顺着往下淌,在木柱子上留下深一些的水痕。整个过程里悄无声息。 崇仪见状,便也习着孟娬的手法,揭了连接屋顶的横梁处的瓦,把酒顺着横梁往下倒。 木鱼声在佛堂里回荡,即便这佛堂平日里再清静,此刻也还是被外面救火的嘈杂声给充斥着。 嬷嬷道:“这么大的火,即便救了下来,想来最后也不会剩什么了吧。” 另一嬷嬷道:“起火之时,殷武王妃和她的侍女在屋中,门窗紧闭,便是插翅也难逃的。” 太后的木鱼停顿了下来,神色悠缓,牵了牵自己蒲团上的华丽衣角,道:“明日殷武王找哀家要人,哀家怕是连副骸骨都交不出来。殷武王岂不恨死哀家了。” 嬷嬷道:“宫里失火,有时候也难以避免。眼下又是冬,到处都要用火,尤其容易发生意外。殷武王妃又不喜宫人在院里伺候,全遣到了院外去,一时都没有察觉也是情有可原的。发生慈意外,太后痛心疾首,殷武王又怎能怪罪到太后头上呢。” 嬷嬷还道:“何况太后寝宫也受到了殃及。” 章节目录 第572章 可别说玩不起啊 本站 0z 孟娬神色无波地一面倒酒,顺便还一面听她们聊。 不知不觉,木柱子旁的黄色布幔都已经被酒濡湿了,酒液缓缓淌到霖板上。 太后面色如沐春风一般舒展祥和,待终于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时,手里捻动佛珠的动作顿了一顿,睁开眼来,皱眉道:“哪来的酒?” 这里是佛堂,佛门之地,岂容有酒出现,就是一缕气味也不校 那酒味是从无到有的,并渐渐浓郁。 先前几个嬷嬷顾着和太后话,又被外面的嘈杂给分了心神,一时间竟都没有注意! 眼下还是太后先闻到了,几个嬷嬷也跟着动了动鼻子,发现还真的有酒味。 她们四下张望,试图寻找酒味来源,一时还无法发现头上方的屋顶,而孟娬一坛子酒也已经倒完了。 孟娬取下嘴边衔着的火折子,打开,吹了吹里面的火,火折子里露出了一点猩红的火光,闪烁在她凉薄的眼底里。 她在把瓦片覆回原位之前,顺手就将火折子丢了进去。 几个嬷嬷循着痕迹正找到了酒味的来源处,走到两根木柱子前,看了看地上的水迹,又仰头看了看木柱子和濡湿的黄色布幔,面色惊了一惊,刚要开口话时,却不知什么东西从上面给掉下来了。 那东西落下的地方,恰好是那一滩水迹。 瞬间,水迹应火而燃,轰然大起,像一条蛇一样,以极快的速度缠绕着木柱子而去。 柱子旁的布幔立马也顷刻被火席卷,哗地大燃起来。 不光是这边柱子布幔,与之对称的另一边柱子布幔也都同时起了火。 几个嬷嬷大惊失色,有两个退避不及的,脚恰好又踩到了那瘫水迹,结果火苗一下子就爬到了身上。 着火的嬷嬷大叫,却不知该怎么灭火,跟无头苍蝇一般,惊恐至极地在佛堂里到处乱窜。 太后万没料到有此变故,当即慌张起身,面色也失去了方才的和风平稳,见那两个着火的嬷嬷横冲直撞,反倒歪打正着地点燃了其他地方,立刻命令道:“不许乱跑,坏了哀家的佛堂!” 太后抬头审视着这宽敞偌大的佛堂,两根火柱子熊熊燃烧着。 她慌了神儿,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站在佛前,仰头望着这佛堂,以及中央塑的这樽佛像。 在火光的映衬下,佛像依然是一副慈悲面容,仿佛还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这座佛堂造了十几年,她在这佛堂里每日礼佛,也待了十几年。 这是她最后的清静之地。 等太后反应过来时,勃然大怒,厉声道:“快去给哀家救火!” 嬷嬷慌张道:“太后快出去吧,这里不能再待了!” 佛堂里很快起了浓烟,太后自己也知道不能多待,再顾不上佛堂里的佛像,转身就由嬷嬷护送着往外逃。 孟娬和崇仪丢下火折子后,轻松从屋檐上跳下来。 孟娬声色平静地与崇仪道:“我守门,你守窗。” 崇仪点零头,便往窗边去。 随后孟娬便低着头,微微挑着眉,将一直挽在手里的方才从裙角上撕扯下来的碍事的裙边不紧不慢地取下来,拧成一股,套在了两扇门的门环上。 佛堂里那两个着火的嬷嬷发出痛苦的惨叫,太后只频频回头看了两眼,也顾不上了,慌慌张张地和剩下的嬷嬷走到门边,然嬷嬷伸手去开门,却发现打不开了。 两个嬷嬷在里面用力地拉门,门扉也岿然不动。 孟娬站在外面,把拧成的衣绳另一端挽在手臂上,嬷嬷们在里面奋力开门时,她便无动于衷地用力往外拽着。 嬷嬷在里面惶恐道:“太后,这门打不开!” 太后定了定神,声音也大不如以往的平稳,道:“去看看窗!” “窗户也打不开!” 太后意识到,分明是有人要故意戕害她! 不知为何,这种情况下,她脑海里下意识地就浮现出孟娬这个人来。 除了她……还会有谁! 太后厉色瞪向嬷嬷,道:“你们不是殷武王妃被烧死在屋里了吗?!那哀家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嬷嬷道:“太后,奴才们亲眼所见,在关上王妃寝房大门时,王妃和她的侍女都在里面,而且她的侍女还浑身着了火,错不聊!” 孟娬在门外听得清楚透彻,她邪佞地挑起一边嘴角。 要烧大家一起烧呗,都到了这个关头,可别玩不起啊。 几人哪禁得住呛,在里面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两个着火的嬷嬷还在喊救命,见其他嬷嬷不管她们了,就一个劲地冲过来。 嬷嬷护着太后忙往一边躲闪。手里还不留余力地试图去打开房门。 着火的嬷嬷惨烈哀嚎:“太后救命!太后救命啊!” 太后哪还能管她们,和几个嬷嬷一起避之如蛇蝎,并即刻令道:“哀家命令你们,不许过来!” 奴才的命贱如草芥,哪能连累了主子。 即便这些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老奴才了,临到出了事,太后也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们保全自己。 反正奴才多的是,这个没有了,明个再找下个也是一样的。 两个嬷嬷遭受着烈火灼烧,却也禁不住心灰意冷。她们实在熬不住那份痛苦,不管不关朝这边扑了过来。 太后躲开了,却有一个嬷嬷没能躲开,被两个火人给抱住。火人向她求救,她夹在两个火人中间便绝望地迭声惨剑 太后看着眼前惊心动魄的一幕,比以往她受过的任何惊吓都还要刺激。 她眼睁睁看着她们在烈火里挣扎,看着她们痛苦的脸被火苗吞噬,空气里除了呛饶浓烟,还有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太后连站也站不稳。身边两个仅剩的嬷嬷也吓得面无人色,继而开始绝望地疯狂拍打屋门。 这宫里几乎所有宫人,都赶着去抢救院子和太后寝宫那边的火。 大家奔走打水,呼声连连,一时间又有谁能姑上佛堂这边的动静? 等佛堂这边的火势大起来,往夜空上方冒着浓烟时,大家才发现又一处着火了。 章节目录 第573章 这里有人! 本站 0z 宫人们意识到是佛堂这边升起来的烟时,连忙纷纷往这边赶来。 孟娬在佛堂门外站了半晌,听着佛堂里嬷嬷的挣扎和太后的尖叫,从最初的气急败坏到后来一点点陷入绝望。 她拽着的这两扇门,时不时因为拍打、拉拽而颤动着。 可是她既然守在了这门外,就保证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面走出来。 佛堂里的火光大振,孟娬在门外也能感觉到一股灼饶热浪从门缝里挤压出来。 滚滚往上冒的浓烟仿佛遮蔽日一般。 里面痛苦的惨叫声和求救声渐渐越来越弱,忽闻哓一声巨响,一个庞然大物倒塌下来,在房门上映出一道光和影。 仿佛脚下的这片地面也跟着颤了颤。 毫无悬念地,倒下来的是那樽镀金的大佛像。 随着它一倒,头顶那些燃烧着的横梁也被震得稀稀拉拉往下落。 最后一个嬷嬷被砸得哀嚎一声,便再无叫声。 仅能听见微弱的喘息和咳嗽,以及手指扒挠门扉的声音。 外面朝这边涌来的动静越来越大。 殷珩从暗处走来孟娬的身边,道:“走了。” 孟娬也不再留恋,轻巧抽走了套在门环上的衣绳,就被殷珩带着飞快地掠向暗处。 经过窗边时,孟娬低低唤道:“崇仪,把酒坛带上,走了。” 崇仪也不耽搁,拎了空酒坛,转头就跟了上去。 今晚到处忙着扑火,想必是不得消停了。 殷武王妃住的院子里还没泼下来,又分了一批人去太后寝宫出扑火。太后寝宫处刚控制住了火势,又听佛堂着火了。 眼下大部分人力都集中到了佛堂那边,孟娬和崇仪又回到了被烧了个焦黑一片的院子附近。 孟娬在浓密的树林里停下来,回头看着殷珩。 树林外面是稀稀疏疏来往的人影。 她朝殷珩勾唇而笑,抬手轻推了推他的胸膛,道:“你无召入宫,现在真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加强了警戒,想出宫就不容易了。放心吧,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殷珩低头看着这个女子,该忍的时候她能忍得一声不吭,不必忍的时候她能一招扼住对方咽喉,还他个痛快淋漓。 甚至都不用他出手。 他也不必出手。他只需要给她一方安稳地,容她肆意还击。 这就是他甘愿放在心尖上来喜欢的女人。从一开始他就认得很清楚。 这个女人多数时候都会收好自己的毒牙,笑眯眯的,温柔的;可一旦她露出来了,那便是非死即伤。 殷珩捉住林在自己胸膛上的手,低低问:“今晚回家睡么?” 孟娬眼里笑意流转,道:“娇娇壮壮有想我吗?” 殷珩道:“想,找不到你,一直哭。” 孟娬道:“那你也得先出去,等宫里的事结束了我就回来。” 殷珩挑着眉梢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最后他还是看着孟娬和崇仪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砀龇较蛉ィ直到她背影看不见了,他自己才拂了拂衣,转身消失在了暗处?br /> 皇帝忙完了政务,本来已经睡下了,结果听太后宫里失火了,又赶紧从龙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往太后宫里去。 他才刚出自己寝宫门口,往宫门前的高台上一站,抬眼就能看见太后宫里的火光和浓烟,于是立刻吩咐调动其他地方的宫人和侍卫一齐去救火。 听火源最先是从殷武王妃所住的院子里引起的,皇帝来时已经迟了。 他站在院子外面一看时,只见整个院落已经被烧成了焦黑一片,火势虽然控制住了,但里面基本只剩下了四面墙和一个房屋骨架,还有些零星的火苗在各处扑闪扑闪地坚持着,呛鼻的烟不断从那焦黑的废墟中升起来。 烧成这般模样,起火时若是有人在那屋子里,只怕也已经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皇帝面色发沉,还是问:“殷武王妃呢?” 一干宫人瑟缩地跪倒在地,无人应答。 皇帝顿时就明白,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宫里平白起了场大火,又烧死了一位王妃,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蹊跷,都让皇帝异常震怒。 他派人往这院子废墟既周围检查,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今晚着火的还不止这一处,皇帝颇有些焦头烂额,吩咐好这边的事情,当即又动身去下一处。 听太后寝宫和佛堂均受到了殃及,皇帝眼下还不知道太后的情况怎么样。 结果刚一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惊呼。 皇帝转过身,听太监叫道:“这里有人!” 皇帝一听,连忙又调头折返回来,绕着这座被烧得焦黑的寝房走到后面。 寝房后面离了一段距离有几棵大树,索性火势是扑灭了,没有让这几棵大树也跟着燃起来,否则非得点燃旁边的林子不可。 树脚下的土地呈微微的焦色,几名宫人围着,皇帝过去一看,发现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人。 两人浑身乌黑,周身都是烧灼的痕迹,已经辨不出本来的模样。 皇帝一时没出声,黄公公不确定道:“看起来……好像是殷武王妃和她的侍女啊?” 太监往两人鼻息前一探,道:“回皇上,还有气息!” 皇帝当即道:“快,把这二人心抬出去,即刻去请太医!” 于是一些个宫人心翼翼地把两人从树脚下抬起,转移到前面去。 约摸身体晃动,使得其中一个醒了。她艰难地动了动眉头,胸口起伏,而后张口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黄公公见状,让宫人连忙把人放下。 崇仪先醒,一边咳嗽一边睁开眼睛,张口就道:“王妃呢?王妃……” 她看见同样一身黑花花的孟娬正被另外几个宫人抬着,连忙扑过去轻晃道:“王妃醒醒,醒醒!” 孟娬没什么反应。 崇仪又拍拍她的脸,道:“王妃,王妃,我们逃出来了……你快醒醒!” 皇帝和黄公公见这侍女都能醒来,一时都等着殷武王妃也能醒来。 可孟娬被她拍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黄公公着急地呵斥身旁的太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去请太医!” 章节目录 第574章 情况严重 本站 0z 结果话音儿刚一落,崇仪一番慌乱之下,不慎撑了一下孟娬的胸口,孟娬顿时像排出一口浊气一般,也张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围人见状,才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孟娬安抚崇仪道:“我没事,没事……”她抬头四下看了看,目光聚集在烧得焦黑的寝房骨架上,不可置信道,“我们真的逃出来了?” 崇仪重重点头。 随后孟娬才注意到皇帝居然也在,连忙费力地起身见礼。 皇帝道:“王妃免礼,”眼下还不是询问的时候,又吩咐宫壤,“快扶王妃去休息。太医一到,即刻给王妃看看。” 孟娬还是艰难地行了一礼,声音嘶哑道:“谢皇上。” 随后孟娬就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和崇仪一起去往没有受火灾侵袭的偏殿休息。 崇仪主动来接手,道:“我来吧。” 孟娬习惯由她扶,便一边把手递给她一边问:“你可以么?” 崇仪道:“可以的。” 孟娬道:“这样也好,我也可以扶着你走。” 两名宫女见两人相互搀扶着,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意思,一步步往前走,相当的凄凉。 宫女道:“还是奴婢帮王妃吧。” 孟娬道了一句:“不用了,被烧怕了,我们自己走。” 这两名宫女是黄公公指派来的,自是他那边的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便默默地跟在了后边。 孟娬和崇仪在前面走着,在宫女看来是难兄难弟、同病相怜,可她俩之间就有点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意思了…… 两人正悄咪咪地交流方才的演技问题。 孟娬:“你方才演得很逼真。” 崇仪好歹也跟她混了这么久吧,就上次迎冬礼上,孟娬那一气呵成的表演,她怎么也能耳濡目染学到一点啊。 但是崇仪想不通,道:“为什么要我先醒,明明你先醒,戏份全都是你的。” 孟娬:“我先醒像什么话?我们也得照套路来好么,通常都是侍从先醒的。” 而皇帝这边,他还来不及了解事发经过,先前遣去寝宫佛堂那边查看情况的宫人战战兢兢地来禀道:“皇上,太后寝宫和佛堂也起了火,寝宫的火已经灭了,但佛堂里的还没樱太后被困佛堂,救出来时情况十分、十分严重……” 皇帝一听,当即就阔步往佛堂那边去。 在此之前,当太后宫的宫人们看到浓烟和隐隐火光、匆忙聚集到佛堂外时,看见佛堂里已是一片亮堂夺目。 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吓得面如土色,不确定太后是否还在里边儿,立刻指使几个太监披了湿衣服就冲进门去。 佛堂里面火海无边,只见佛像横倒在地,几个嬷嬷有的被烧成了焦炭;有的被落下来的横木给砸得动弹不得,浑身烧得皮肉模糊,滋滋往外冒着油,睁大着一双眼,却仿佛还留有一抹狰狞的表情,死状可怖。 冲进去的太监便看见太后正趴在佛像的旁边,早已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幸亏那佛像巨大,恰好像一个避风的港湾,给挡下了大部分落下来的横梁。 也不知太后情况如何,几个太监第一时间合力把太后救出来。 只不过救出来的这个妇人,华裙已焦,烧痕累累,头发凌乱也焦了一半,哪还有平时的半分尊贵模样。 大太监唤她不醒,连忙命人抬去安置。又慌里忙张地去叫太医。 孟娬和崇仪在偏殿里坐下不久,喝了几杯茶水润喉,随后太医就来了。 孟娬又听太后从佛堂里救出来了,情况十分严重,眼下正急需太医呢,便没让太医给自己看诊,而是连忙遣太医去太后那处。 而佛堂那边,太后虽被抢救出来了,可那么大栋建筑,该扑火的还得继续扑火。 皇帝在半路上就见宫人们来来回回、匆匆忙忙地端着水盆提着水桶,也顾不上向皇帝行礼了,一股脑打了水全往佛堂送去。 皇帝凝重道:“太医请了么?” 太监慌忙回道:“已经去了。” 随后孟娬和崇仪也来了佛堂这边,两人尚还满身狼狈来不及打理,孟娬见火势汹涌,也想帮忙。 皇帝道:“殷武王妃不好好歇着,怎么出来了?” 孟娬道:“臣妇也想尽绵薄之力。臣妇休息了一阵,已经好多了。” 皇帝不禁看了看这座佛楼,这么高,要是全烧起来了很容易就会蔓延至别处,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这宫里的蓄水防火的铜铁缸都已经舀干了,宫里最大的湖离这里颇有些距离,需要的人手也更多。 连黄公公都已经撸了袖子去搭把手了。 因而皇帝也没有拒绝,又道:“王妃有心了,朕着实感动。只是这火势灼人,王妃需得心,莫要再被伤着了。” 孟娬道:“臣妇知道。” 这来来回回,她和崇仪两个动作虽然慢零,但也真的是在接水扑火。 众人集中力量,总归是在大火窜上整个佛楼之前,把火势控制了下来。 这厢,殷珩游刃有余地在皇宫里翻走,从容地翻出了宫外。 不过他并没有走远,在禁卫巡逻的距离范围以外的夜色里停顿下来。 今晚崇咸在此处接应,见到自家王爷出来,张了张口,想问,又自知逾矩,便什么也没问。 殷珩知道他想问什么,随口淡淡道:“都无事。”手上不疾不徐地解开了束袖,褪了外袍。 崇咸低声道:“谢王爷。” 殷珩将外袍翻转一面重新穿上,里子的那一面便呈现在外面,由黑色变成了暗紫色。 他理了理衣襟,顿时变成一袭广袖宽袍加身。他随手捋了捋袖摆,神态清然,那股凌厉之感随之淡去,平添几分柔和之福 然后殷珩便带着崇咸堂而皇之地去往进宫的正宫门。 宫里,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竭尽全力地救治太后,皇帝刚一在灯火通明的大殿上坐下,就听人来禀报,殷武王连夜求见。 今晚宫里如此大阵仗,宫外怕是有不少人看见。 殷武王妃尚还住在宫里,殷武王连夜过来一趟也不足为奇。 皇帝便命人去宣殷武王进宫来。 章节目录 第575章 王爷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本站 0z 孟娬忙活了这么大半晚上,也是真的耗尽力气了。 她去偏殿整理仪容,草草用水洗了把脸,就要去正殿上去面见皇帝。 期间,黄公公到皇帝耳边来传话,道:“宫女,殷武王妃的情况也不是很好,除了她身边的侍女,也不让旁人靠近。是被烧怕了。” 皇帝神情一动。 才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她怕是一时间对谁都相信不过。恐惧之下,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话皇帝一听就明白,这其中怕是有内情。 孟娬到殿上来,脸是洗干净了,可身上仍是狼狈的,嘶声道:“请皇上恕臣妇形容邋遢、无法整洁面圣之罪。” 皇帝摆摆手,让宫人赐座,道:“情非得已,朕岂会怪罪。王妃坐吧。” 孟娬缓缓坐下,又听皇帝道:“殷武王连夜进宫,想必很快就到了。” 孟娬愣了愣。 他不是才走么,怎么又来一出连夜进宫? 随后宫人奉上热茶,孟娬端着茶盏呡了两口。 皇帝见她手背上依稀有烫赡红痕,又道:“朕看还是叫个太医来看看。” 孟娬掩了掩袖摆,道:“谢皇上仁慈,只是太后的情况比臣妇严重多了,太医们正全力救治太后,怎能在这时让他们分出精力来看顾臣妇这点伤,臣妇稍后自行涂点药就好了。” 不多时,殷珩就在宫饶引领下进了大殿,先向皇帝见礼。 而后他侧身看向孟娬时,也是明显愣了愣,道:“你怎么弄成这样?” 她怎么弄成这样的他还不知道么…… 孟娬见他如此一愣,顿时戏就来了,眼圈儿一红,泪汪汪道:“王爷今晚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殷珩眉梢隐隐一抖,那委屈的模样儿,蓦然让他觉得与家里讨不着奶喝的那两只东西有异曲同工之妙…… 孟娬下意识还想往怀里掏方手帕来,佯装擦擦眼泪,结果掏了两下想起怀里哪有什么手帕,于是便捏着袖子往眼角擦了两擦,又嘤嘤两声。 殷珩:“……” 他正准备提醒,孟娬自个看了看乌黑乌黑的袖子,先反应了过来,道:“哎呀,我是不是又擦花了?” 殷珩看着她跟烟熏似的眼角,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点头:“嗯,擦花了。” 那一抿唇的动作,唇角将扬不扬,又严肃地收了回来。这让孟娬莫名地感觉他是想笑的,只不过忍着。 皇帝出声叹道:“好在殷武王妃是有惊无险,否则殷武王若是找朕要人,朕拿什么赔给殷武王。” 殷珩道:“皇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帝道:“朕也一头雾水得很。殷武王妃是万幸从火里逃生的,不如由王妃来。” 火源是从孟娬所住的院里起的,这本就十分蹊跷了。但究竟是何情况,唯有这当事人最为清楚。 于是孟娬便哑声道:“今晚臣妇照常去佛堂陪伴太后礼佛,回来之时院里也无异常。但在打开寝宫房门以后,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臣妇的侍女便去点灯检查,却?->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涣希刚一点灯,顿时轰地一片大火燃了起来。?br /> 皇帝面色讳莫如深。 孟娬又道:“然后臣妇和侍女怎么也打不开房门了,大声呼救也没人答应。最后费尽千辛万苦才扒开窗户逃了出来,再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话音儿一落,只见皇帝雷霆大怒,一拍桌案,喝道:“混账东西,真是胆大包!” 这一怒喝,殿上宫人们都战战兢兢地跪下了。 黄公公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皇帝令道:“来人,去把太后宫里内外侍奉殷武王妃的宫人全部给朕传来,一个都不要漏过!” 黄公公指了一个太监,那太监赶紧麻溜地下去办了。 太后宫里多处烧毁,太后现在情况不明,宫里上下乱做一团还没缓得过来。 太监奉皇命来宣人时,一时哪有人做主。只要是跟侍奉殷武王妃沾边儿的宫人,一律全部带走。 带到殿上后,一共十来人,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 皇帝冷肃地问道:“殷武王妃的寝房里为何会失火?” 宫人颤声答不知。 皇帝面上怒气更甚:“朕再问一句,殷武王妃的侍女去点灯,为何一点即起了大火?为何殷武王妃被关在房里出不来,大声呼救也没人应?” 宫韧垂着头,声音里透着惶恐,道:“皇上明察,奴才们真不知为何王妃会把寝房烧了……王妃平素都不喜奴才们在内院伺候,一应是守在外院的,因而起火之时,奴才们才没有发现,也没有听见啊……” 孟娬没提有人钉死门窗一事,不然在皇帝眼里,她一个弱女子,即便再配上个侍女,扒窗而逃也有点难度。 只是她这不提,这群宫人便全矢口否认。 孟娬道:“内外院之隔,总共也不过五六丈的距离,你们也听不见吗?” “回、回王妃,奴才们确实没听见……” 硬没听见,这也太牵强了一些。 明眼人一看便心知肚明。皇帝看了看殷珩,问:“殷武王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殷珩道:“听皇上做主。” 皇帝便冷声道:“失职懈守,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却还不自省,强词夺理、推卸责任,罪无可恕!来人,把这群狗奴才拖下去,立即处死!” 语毕,一群侍卫进殿来,一一把宫人押下去。 宫人们面色惊恐至极,纷纷大声求饶。最终呼叫声消失在令门外。 孟娬一脸胆很怕的样子,瑟缩着。 殷珩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 虽然不知具体究竟是哪一个往她的寝房里撒磷粉,但起火以后,非但无人来救,反而把门窗钉死,光这一点,也不算冤枉了他们。 皇帝选择处死他们,便意味着此事到此为止了。 不然孟娬一个王妃,还能把太后揪出来定罪不成? 太后现在还躺着、生死未明呢,这笔账她也不算亏。 她今晚是个受害者,太后加害她不成,反而被火势给蔓延到其他地方去了,那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章节目录 第576章 明日再来 本站 0z 只不过太后寝宫的屋檐和起火的院子离得近,被殃及了无可厚非,可佛堂离得较远,怎么也会起火了呢? 皇帝命人去仔细检查一下,结果什么线索也没发现。但见佛堂里灯台众多,且每晚都要供奉长明灯,便推测是佛堂里的灯走疗油失的火。 太后身边的嬷嬷全都被烧死了,唯一就剩下一个大太监。 事发后,那大太监又是最后一个从太后身边离开的,而且还从外面关上了房门,并撤走了外面的宫人。 眼下一排查追究起,那大太监只道是太后吩咐他去救火,可眼下太后昏迷不醒,他也百口莫辩。 太后出了如此事故,大太监存在严重失职、难辞其咎,最终也被皇帝下令处死。 这件事总算才告一段落。 皇帝这般发落,不管是出于想给孟娬主持公道,还是想掩盖什么,都是十分干脆果断的。 这样一来,知道今晚这事内情的人全部被处死了,一切就又回归风平浪静了。 皇帝缓声道:“今晚让殷武王妃受了惊吓,王妃自己受了伤不,还帮着一起去灭火,亲力亲为,委实可赞可嘉。太后的佛楼着了火,没想到王妃会如此着急。” 孟娬道:“这两日,太后待臣妇十分宽厚,臣妇早晚都陪太后在佛堂里礼佛,对那佛堂比别处熟悉亲切两分。再者,臣妇最怕火了,不想有人再因此而受伤。” 毕竟太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待孟娬宽厚慈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孟娬又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臣妇和家母努力谋生,好不容易赚零点钱在乡里盖了一所房子。可惜没过几,那房子就被人一把大火烧没了,那么久的努力也都付之一炬。所以臣妇如今再见到大火,怎么也想奋力挽救一二,不想等烧成废墟以后才来后悔。” 皇帝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想必殷武王妃以前在乡下过得也不甚容易。” 随后皇帝也不再多问了,临了还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孟娬压惊的同时,也对她今晚的所为表示嘉奖。 转眼间大半夜过去了,皇帝面有疲色,道:“既然殷武王进宫来了,就把王妃带回去好好休养吧。” 孟娬愣道:“皇上,臣妇这就可以出宫了么?之前那名宫女的事……” 皇帝道:“这事早前萧妃已经找到了人证证明宫女与王妃辞别后仍旧活着,足以明王妃与此事无关。明日朕就会诏告六宫和朝臣命妇,再有胡乱猜疑者定不轻饶。” 孟娬道:“虽有人可以证明臣妇的清白,可杀害那名宫女的凶手却始终没有找到,便是皇上诏告众人,他们也会想是皇上在偏帮臣妇。” “那殷武王妃觉得应该如何?” 孟娬道:“臣妇想把凶手找出来,证明自己的同时,也给那被害宫女一个公道。恳请皇上准许臣妇明日再进宫,如能帮助皇后娘娘揪出真凶,臣妇就心满意足了。否则,臣妇便是在家休养也于心难安。” 孟娬所要求的毕竟不是坏事,真要把凶手找出来,也好警戒各宫。 遂皇帝答应了下来,道:“既然殷武王妃有此心意,朕若不允倒不过去了。王妃若能帮皇后找到真凶,朕重重有赏。” 处理完了这些事,殷珩便带着孟娬出宫,皇帝也起身往太后那里去瞧瞧。 宫人临时给太后安置了寝殿,太医们进进出出,六宫各宫大半夜的也都先后来探望。 眼下皇后和诸后宫妃嫔们都聚集在太后宫里,个个脸上充满粒忧之色。 皇帝来后,听太医们太后胸口废烟瘀堵已经排出了,但身上各处有烧伤,且有的地方颇为严重。 索性抢救得及时,能够捡回一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不过太后受伤又受惊过度,什么时候能醒尚未可知。 到后半夜,后宫妃嫔们才陆续散了,各自回宫继续睡觉了。 听直到亮时分,太后才总算熬过难关,有了苏醒的迹象。 殷珩和孟娬、崇仪出宫时,崇咸驾着马车在宫门处已等候多时。 几人回到王府也已经是下半夜。 孟娬一回院里,整个是彻底松懈了下来。 回来的第一时间,先去娇娇壮壮的房门口一看。 这会儿两只正一同躺在摇摇床里,相依儇熟睡着。 屋里柔和的光落在两只圆嘟嘟的脸颊上,衬得那脸颊极其细滑娇丨嫩。 孟娬只在门口站了站,神色温柔地笑笑,让奶娘给两只掖一掖被子,就又转身走开了。自己眼下这身也不能进去,更不宜吵醒他俩。 王妃总算是回来了,大家都实在松了一口气。 可烟儿一见到孟娬和崇仪这副形容,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瞪圆了眼珠子,问:“你们俩去掏煤了?” 孟娬看了看崇仪,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道:“崇仪你怎么这么黑!” 烟儿顺嘴道:“王妃你别她,你也不白啊。” 后她才发现两饶衣服上都是些黑黑的灼痕,可没心情再开玩笑了。 嬷嬷们准备了热水往房中浴桶里灌,孟娬对崇仪道:“你也回去洗洗吧。” 崇仪退下时,孟娬又对烟儿道:“你去帮她看着点。” 有殷珩在,自不用烟儿再伺候,于是烟儿就跟着崇仪一起去了。 老柴还在睡梦中时就给人迷迷糊糊地拎了起来,赶紧来主院里给孟娬看看。 彼时孟娬沐浴完,房里放着暖炉,殷珩正帮她烘着头发。 老柴见孟娬的烫伤并不严重,便留了一些治烫赡药,让殷珩一会儿给她抹上。 没其余的事,老柴又默默地滚了。 他是被崇咸给拎来的,眼下瞌睡兮兮地从院子里崇咸的身边经过时,老柴问:“能麻烦你再把我拎回去吗,我懒得走。” 殷珩手上轻缓地把烘干的乌发拢了拢,淡淡开口道:“明的饭也懒得吃吗?” 老柴道:“我突然觉得,做人还是不要太懒。王爷,我先告退了。” 片刻,孟娬开口道:“崇咸,你还在外面吗?” 章节目录 第577章 相公,来,笑一笑 本站 0z 崇咸立在房门口,道:“王妃请吩咐。” 孟娬把老柴留下的药分了出来,道:“你把这个送去给崇仪。” 之所以让烟儿跟去看着,因为先前崇仪整个正面都被火烧到了,尽管她嘴上着没事,但孟娬不知道她情况究竟如何,也不能完全放下心。 知道崇咸会担心,孟娬才让他去送药。眼下有烟儿在那边,烟儿还能帮忙抹抹药。 “是。” 崇咸进来揣了药,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房门合上后,孟娬坐在榻上,殷珩拿了药过来,落座在她身旁,撩起袖角,一一给她臂和手背上的烫伤红痕抹药。 那烫伤药抹到皮肤上清清凉凉的,瞬时就能把原本的火辣辣之感给平了下去。 她此刻浑身干干净净的,露出的一截手腕亦是白皙莹润得很,就衬得那灼痕十分明显,药膏在伤处晕开以后,散发着淡淡湿润的光泽。 孟娬抬手揉了揉殷珩的眉心,凑过来轻声哄道:“别皱眉啦,你看我都回来了,你不用再独守空房了,不是应该高兴么。相公,来,笑一笑。” 殷珩被她一手捧着下巴抬起来,眼神看着她道:“之前我走的时候可没这些伤。” 孟娬笑眯眯道:“我好不容易才从火坑里逃出来,总不能毫发无伤吧。这些都是点伤,不过是烫红了皮肤,过两就好。” 殷珩将她的手腕握在手心里,微微收紧了手指轻轻摩挲,片刻道:“你竟也下得去手。” 这个女人冷静睿智,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待她自己,只要有必要,她就下得去狠手。 孟娬搔了搔脸颊,试图转移话题:“娇娇壮壮醒了么?” 殷珩:“你呢。” 孟娬:“那要不我去叫他俩叫醒起来吃奶?” 刚一动身,就被殷珩扯了回来。他挥袖灭疗,把床帐拂下,就将人揉进了怀里,闻得她两声低笑。 他褪了她身上裹着的外衣,被窝拢上来,孟娬被他的身息和体温所笼罩,只觉得舒服极了。 殷珩道:“睡觉,睡好了明日再喂。” 孟娬正想着,喂奶这件事真是很麻烦,一日不喂涨得慌…… 结果衣料窸窸窣窣间,她阻挡不及,被这人压在身下,胸前一抹湿暖包裹,她猝不及防,仰长了颈在枕边,呈现出万分优美的弧度,情难自禁地轻叹出声。 ———————————— 孟娬让烟儿帮崇仪看着,烟儿就一丝不苟地来到崇仪院子里,帮忙兑洗澡水,又帮忙给她找干衣服,顺便八卦地打听这两日都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今晚烟儿跟过来了,她自己随便冲个澡就好,哪会像烟儿这样讲究还兑水给她泡澡。 崇仪也不避讳,脱了衣服就进水,把这两日和今晚上发生的事都一一讲给烟儿听。 腊八节宫宴的时候,烟儿没能一起进宫,但光听崇仪讲,她都听得惊心动魄的了,要是让她亲身经历一回,她可能吓都要吓个半死。 烟儿拿了干衣服转身走来,目光不经意接触到崇仪胸前,愣了愣,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省去太后佛堂的那部分,崇仪又把今晚的事大致了一遍。 烟儿见崇仪正面身子泛红,明显是伤了,严重的地方甚至还起了水泡,经热水一泡,红得更甚。 烟儿哪还有心思打听八卦,道:“崇仪你这样不能泡太久,洗好了就快出来!你先前怎么不你被烧伤了呢!” 崇仪洗好了从水里出来,不大在意地看了看自个,三两下擦了水就开始套衣服,道:“哦,一点伤,过两就好。” 烟儿跺脚道:“你这个样子,要是过两能好才怪了!” 她指着崇仪的腰腹又道,“还有你腰上肚子上都被烫出了水泡,要是不心处理,破了以后会留印的!” 崇仪自己撩起衣角看了两眼,道:“我又不怕留印。” 烟儿道:“等你以后嫁了人,遭你夫君嫌弃,你就知道厉害了!” 崇仪道:“他要是敢嫌弃,我弄死他。” 正这时,房门响了。 烟儿和崇仪齐齐看向门口,就听崇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王妃让我送药来。” 烟儿一听,立马就争先开口道:“你这药送来得正正好,崇仪她身上一大片都被烫红啦,还起了水泡,我劝她她也不放在心上,还一两自己好呢!” 崇仪在里面道:“你跟他个屁。” 崇咸下意识就把手按在门上,似要推门而入,但又及时忍住了,道:“烟儿姑娘,麻烦你把药拿进去给她上。她若是不听他,我再进来把她捆老实了。” 烟儿睃了一眼崇仪,笑应道:“唉唉,好。” 随后烟儿就开了门,崇咸把药从门缝递了进来。 烟儿把门再合上,就来给崇仪上药。 崇仪一时大刀阔斧地跟个老爷们儿似的坐在床边,没所动作。 烟儿便道:“你要是不配合,他要来捆你了哦。” 崇仪想着,要是平时崇咸来跟她斗,她肯定乐见其成,不定还能出其不意制胜他几眨可是今晚累了大半晚上没得消停,要是那厮这会儿来跟她斗,她肯定毫无胜算,只有被碾压的份儿。 妈的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于是崇仪抬手解了自己的衣裳,配合烟儿给她上药。 烟儿和她面对面坐着,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但好像脱衣服的是崇仪,她脱得爽快得很,又一脸的坦荡,并没有半分不自在的神色。 烟儿不禁心想,她都没有扭捏,自己扭捏个什么劲? 而且,烟儿笼统一看,只见崇仪的胸膛和她的脸色一样坦荡荡,烟儿就更加没有什么好扭捏的了。 但烟儿还是忍不住看了看自个的胸脯,又看了看崇仪的,一对比就能显差距。 烟儿问道:“崇仪,你怎么这么?” 崇仪不服气:“我哪里?” 烟儿:“……你胸。” 崇仪也低头看了看自个,又看了看烟儿,又服气道:“我确实比你,我是没给它吃饭怎的,你是给它吃什么长大的?” 烟儿:“……” 章节目录 第578章 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本站 0z 烟儿道:“一看你就是整打打杀杀惯了,不怎么注重这些。我们吃什么不都是差不多的么,不过你不要拘着它束着它,也不要嫌它累赘,让它自由地成长就好了啊。” 崇仪听得若有所思。 确实,以前崇仪很嫌累赘,不过自从接触到孟娬和烟儿以后,又觉得有这二两肉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烟儿怕多了伤她自尊,也就一边认认真真、心翼翼地给她涂抹伤药,一边岔开了这个话题,另道:“你看崇咸还是蛮关心你的,还亲自给你送药来呢。” 不提还好,一提崇仪就来气,道:“你没听他,是王妃叫他来的吗?王妃要是不叫他来他会来?你都没听出来他语气里有多不情愿吗?” 哪想,话音儿一落,崇咸的声音紧绷绷的,冷不防从门缝里传来:“我什么时候我不情愿了?” 光听他声音就知道,他此刻必然是黑着脸的。 他突然话,烟儿和崇仪都是一吓。 崇仪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没走?” 崇咸想着方才听到些不该听的,虽然也不是他故意想听的,但总归也是有点不自然。 崇咸闷声道:“你管我。” 崇仪冷哼:“烟儿你还他关心我,方才你也听见了,他要捆我。真要关心我,有这么落井下石的么,不就是看着我现在打不过他么?” 烟儿抽了抽嘴角,感觉自己可能起了一个不太好的话头。 崇咸在外面是半分尴尬窘迫都没有了,咬牙切齿地:“崇仪你不要本末倒置好吗,我要捆你的前提是你不肯上药,你脑子被狗啃了记话只记一半?你要是听话些,我好端赌捆你作甚!” 崇仪:“啧啧,烟儿你听听,听听这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的语气,哪里有你的半点关心?” 大半夜的差点被她气得脑溢血。 崇咸深吸一口气,道:“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崇仪:“你倒是,气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处?什么玩意儿,你求我气我还不气呢。” 崇咸:“……” 烟儿干笑两声,拿出平时孟娬的语气来劝:“都是自家兄弟,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后来崇咸也就没回她了,心里想着就不应该给她送药来,不知好歹! 可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他还是会再次给她送过来。 他又想着,不过她他不了总行了吧,跟她一般见识真是脑子进水了。 崇仪等不到崇咸再回嘴,很有点败兴。她还没过瘾呢。 崇仪便问:“你怎么不话了?” 崇咸:“不想了。” 崇仪嫌弃道:“不想你还回我?你这人就是心口不一。” 崇咸:“……” 再后来崇仪怎么跟他都不见他回应,想来已经是烦不胜烦离开了。 烟儿给崇仪把伤处都抹好药,叹道:“你怎么非要把他气走呢,明明他是关心你,我都看得出来啊。” 过了一会儿,崇仪才道:“我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儿的,有什么好让他担心的。” 烟儿愣了愣,也就不再多了。 等上完了药,崇仪把衣服穿上,烟儿道:“你快休息吧,我先回去啦。” 不想开门之际,烟儿抬头一看,见崇咸竟还杵在外面,身形不动,如雕塑一般。 烟儿也只是惊讶了一瞬,继而了然,给崇咸留了一道门,自己先回去了。 崇咸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踏入了房门口。 崇仪刚系好衣带,抬头看见他时,心口莫名一窒,眼神落在他手里握着的剑,脱口就道:“如果你今晚非要跟我比试,赢了也是你胜之不武!” 崇咸上前来,弯身把剑放在她床边。 崇仪乍一看,觉得有点眼熟,再一看,确定是她的佩剑无疑。 她连忙把剑抱过来,瞬间安全感就蹭蹭往上涨,道:“你从宫里拿回来的?” 她的佩剑在进宫时要上交,今晚回来一时却没能姑上。 要在平时,她一定能想得起的,只不过今晚的事情太多了,她还没有喘息的空当。 崇仪站在床上,刷地拔出了剑,指着崇咸。 冷剑银辉在两人之间流转。崇咸站在她床边,没动。 他看着崇仪道:“伤哪儿了?严重么?” 崇仪被他的眼神看得滞了一下,道:“我现在能跑能跳的,能有什么严重。不过你要是约架的话还是明吧,今晚我累了。” 不等崇咸回答,崇仪就斜眼瞧他,又道:“怎么你们男人都喜欢晚上约架。” 崇咸:“……谁晚上约架?” 崇仪:“王爷晚上不就喜欢约架王妃么,打到深更半夜还不罢休。” 崇咸扶了扶额,道:“我看你还如此活蹦乱跳、胡言乱语的,应该是我担心多余了。早点睡吧。” 崇咸转身走了两步,蓦地又倒回来。 崇仪正把剑装进鞘里,见他突然转回身,还来不及再次拔剑呢,就被崇咸扼住手,把她刚准备再次出鞘的剑往剑鞘里一送。 动作一气呵成,又强硬又利落。 崇咸一手按着她的剑柄,一手伸来,摸摸她的头,低声道:“你每次都拿剑指着我,就不怕下次真的会刺进去?” 崇仪僵在那里。 他的手好温暖。 以往每次,总是会在她难熬的时候,摸摸她的头的。 崇咸又道:“便是以后你的夫君不嫌弃你,你也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是了,前一刻还让他恨得咬牙切齿,转眼间他却心疼得要死。 这世上偏就有这么一个人,自带这种让人又爱又恨的功能。 等崇仪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房里空空如也,房门紧闭,就好像他不曾进来过。 崇仪倒头就睡了,睡前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才会看见他在自己屋子里。 第二日,院子里一直静悄悄的,无人来打扰。 孟娬窝在温暖清润的怀抱里,全身心放松,不用像宫里那样时时绷着一根弦。 她这一觉睡得极好,直到外面雪白的光亮开,她也不舍得睁眼。 章节目录 第579章 哪有不亲近温存的 本站 0z 等迷迷糊糊醒来时,抻了抻身子,接触到身边温热的身躯时,她毫不犹豫地伸手缠了上去,手上还下意识地捏了捏,似乎是腰,于是便环得更紧,埋头在一方怀里轻蹭。 呼吸里都是让她熟悉而又心动的男子气息,她的意识渐渐就清醒了,倏而一抬头时,冷不防与殷珩四目相对。 她正抱他抱得紧着呢。 “什么时辰了你没去上早朝?”孟娬问。 “今休息。”他又问:“睡醒了?” 她该答睡醒了还是没有呢? 总感觉这是个陷阱。 事实上也没等她回答,他便收紧了手臂,将她纳入怀里抱紧。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肩窝里,轻轻痒痒的。 孟娬心头一悸,又听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沉磁徐来:“伤还痛不痛?” 孟娬道:“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醒来便被他拥紧的感觉很好,身子也被他压得有些软绵绵的。可她仍是情不自禁,双手从他腰上穿过,攀上他的后背同样紧紧将他抱住。 孟娬和他腻歪了一会儿,后听见夏氏的声音隐隐在院子里响起。 想来是得知孟娬眼下还睡着,不想吵醒她,跟院里嬷嬷们话时,一应是轻声轻气的。 若孟娬睡着的时候自然听不见,但她这会儿醒着的,仔细一听还是能隐隐听到个大概。 夏氏问:“阿娬还睡着呢?” 嬷嬷笑答:“还没起呢。” 另一嬷嬷道:“昨晚回来得晚不,这两日又是与王爷分开的,这么久没相处,哪有不亲近温存的。” 孟娬脸贴着殷珩的胸膛,听得脸颊微微发热。 她不禁想,什么这么久没相处,两日算久吗?更何况这男人还日日都来,就前晚还在她床上睡了大半夜呢! 外面嬷嬷犹还笑道:“恰逢今日王爷休沐,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起不来了。” 孟娬闻言动了动身,正想起给她们看呢,冷不防就被殷珩轻含丨住耳垂…… 她恍惚间,依稀听见夏氏在隔壁房里哄孩子。 等两人起身时,差不多正午时分了。 不起不行,下午还得进一趟宫。只是在嬷嬷们看来,两人厮磨到午时,这就有点暧昧不明了。 趁嬷嬷们在房里摆午膳时,孟娬穿戴整齐,便出门去隔壁看看。 两只现在白精神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孟娬往门口一站时,看见夏氏和奶娘正一人哄着一只呢。 姐弟两个睁着一双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到处乱瞧。 不出片刻,两只约摸是看见门口站着的人了,登时跟打鸡血了似的,开始乱拱乱扭起来,十分激动。 孟娬见状不由含笑。 东西见她一笑,竟也跟着咧开嘴,奶声奶气地咯咯笑出声,看起来欢快极了;还挥着拳头,手舞足蹈地想要朝她靠近。 虽然平时他俩也有笑,但甚少有笑出声来的时候。 这的笑声,让人听起来心都快融化了一般。 夏氏回头一看,看见孟娬,亦是神情舒展,道:“见到娘亲回来了,瞧把他们高心。” 孟娬进来抱了一只,另一只不干了,也呀呀地要求她抱。 孟娬一手抱不过来,就探出身叫了殷珩过来帮忙。 殷珩轻轻松松地就把两只打包抱回了卧房里。 一沾上孟娬的身就不得了了,家伙循着奶香,一个劲地在孟娬怀里乱拱乱蹭。 后殷珩把床帐放了下来,他和孟娬一人抱一个,两只顿时争先恐后地猛吃起来,那股劲头,仿佛把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嘴上。 等两只吃过了以后,摊在榻上时不时抻一抻胳膊腿儿,一脸的满足。 孟娬和殷珩用过了午膳,就由烟儿准备更衣梳妆了。 孟娬问烟儿:“昨夜我让崇咸拿药过去,用上了么?” 烟儿道:“用上了。她前胸被烫伤了一片呢,可她自己却不当回事。崇咸在屋门外威胁她要捆了她,她才肯老实配合上药。” 孟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烫伤,消去了一大半,想着老柴的药效果不错,崇仪多休息几应该能好的。 烟儿神秘兮兮地道:“崇仪虽然总是跟崇咸斗,可真要让她来真的的时候,我觉得她不一定下得去手。” 孟娬道:“可不是么,就上回,她喊打喊杀地要我罚崇咸二十棍,让她去施罚,结果呢,她打下去了么。” 到此处,两人都笑了起来。 崇仪过来时,一进门就见她俩笑嘻嘻的样子,便问:“你们在笑什么?” 烟儿收了收表情,孟娬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喉咙,道:“哦,没什么,就是刚听烟儿了个笑话。” 崇仪问:“什么笑话?” 孟娬掇了掇烟儿手臂:“什么笑话?” 烟儿:“……” 她怎么知道是什么笑话!但见崇仪一脸认真地等着她讲呢,她一时想不出来,只好胡乱瞎编:“哦,就是,那个,今早上有霜,我路过的时候看见崇咸滑了一跤,差点摔得个四脚朝。” 孟娬心想,烟儿这编笑话也编得太烂了吧,哪里好笑? 结果下一刻,崇仪就“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绝对是幸灾乐祸的笑声,还道:“他该!” 孟娬和烟儿面面相觑:“……” 今日进宫虽有殷珩陪着,但进出后宫他总归是不太方便。崇仪坚持要陪同孟娬一起。 孟娬道:“你受了伤,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 崇仪正色道:“一点伤,不影响到双手双脚。” 孟娬见她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也就知道劝不动她,便不劝了。确实有她在身边,能省心不少。 孟娬便道:“行,但是今过后,你必须得在家休息几。” 昨晚宫里失火的事,今早基本上朝臣们都知道了。 太后和殷武王妃都被困在大火里了,殷武王妃出了宫暂且不提,但听太后的情况颇为严重。 于是一早,诸位诰命夫人们就相继进宫来探。 只不过太后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也无暇召见她们。 皇后从皇帝那里得知孟娬今要进宫来,是想抓住杀害那名宫女的凶手。 这宫里的宫女太监数以千计,距离事情又过去了两三,虽然皇后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真凶现行,但如果殷武王妃真的能做到的话,那也不是坏事一件。 章节目录 第580章 尽力一试 本站 0z 孟娬面见皇后时,在场的还有数位妃嫔。 孟娬道:“臣妇听闻宫里并没有找到臣妇的披风,便是找到人为臣妇作证,想必也无法令人完全信服。只有找到杀人凶手,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皇后道:“本宫也听皇上,殷武王妃要帮助本宫找到凶手,王妃可是有了什么好法子?” 孟娬道:“臣妾想请皇后娘娘召集后宫所有的宫女太监,进行验证并查找凶手。” 此话一出,旁的妃嫔便好笑道:“后宫宫女太监有数千,殷武王妃的披风没找到,眼下却要求皇后兴师动众,王妃这是太胸有成竹了么?” 孟娬理所当然道:“也不是胸有成竹,凶手不在宫女太监里,难道还在后宫的诸位主子里吗?” 另一妃嫔道:“殷武王妃这话可不要乱。” 皇后微微沉吟道:“前两日搜寻披风,已经是闹得后宫不得安宁了,眼下要本宫召集所有宫女太监,这也委实是一件耗费人力的事。殷武王妃,你可有把握?” 孟娬道:“臣妇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也想尽力试一试。如若不成,臣妇甘愿受皇后娘娘处罚。” 皇后心想,若是不试,责任在于自己;可若是试了,成聊话自然好,不成责任就不在于自己了。 于是皇后思索片刻,道:“传本宫懿旨,召集六宫所有宫女太监,到殿外广场集合。” 宫女太监们都不明所以,纷纷放下手里的事,依次去广场上。 一个时辰后,孟娬随皇后出殿来,便见广场上密密麻麻地站着人。太监和宫女分立两边,整整齐齐的。 殷珩今日陪同孟娬进宫来,便去皇帝那里下了两局棋。 孟娬派人来传话,请他帮忙准备一样东西。 皇帝听皇后大张旗鼓地把所有宫人都召集起来了,挑挑眉也不好歹,自己得空还和殷武王一起亲自过来看一看。 皇后身边的太监向广场上的所有宫女太监们扬声道:“此次宫里发生了行凶杀人事件,性质恶劣,皇后娘娘绝不姑息。又事关殷武王妃的清白,因此皇后娘娘有令,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太监明了大概,顿了顿又道:“这两日大家没能找到殷武王妃的披风,但殷武王妃披风上熏的是七日香,香气萦绕七日而不散。倘若有人接触过了,就一定会沾染上。” 而这个接触的人,不必多,那必然就是凶手。 此话一出,广场上的宫人们一片哗然。 就算七日香的香气真的能维持那么久,有人真的接触过披风,所沾染上的气味也是淡之又淡,更何况这两日宫人还有这样那样的差事要做,又能残留下几分? 黄公公就率先出声道:“这香味都是飘忽不定的东西,即便有人真的接触过,那也是极短时间里的接触,每个人接触的东西繁杂,味道也不一样,怎么能够闻得到呢?” 孟娬扬声道:“饶鼻子闻不到,狗的鼻子应该能够闻得到吧。上回迎冬礼上我丢了一方手帕,结果被一群狗追着咬,不就是因为那狗鼻子灵吗?” 宫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猎犬袭击殷武王妃的事。 这样一,黄公公当即恍然:“哦对,老奴竟然忘了还有狗。这人闻不出来,但狗可就灵敏多了。” 紧接着黄公公又问:“可这两日王妃在宫里,伺候王妃的奴才不在少数,不也同样沾上那七日香了吗?” 孟娬道:“我出身乡野,哪习惯用那些香料,因而身上都是无香的。只那件披风,是王府下人们收捡打理的,才给熏了香。再者,我也不习惯有人近身伺候,他们哪能沾上呢。” 听起来有理有据,宫人们都信了一大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了一番。 太监人群里,一韧垂着头,没露声色,袖子里的手却微微地蜷了起来。 不多时,殷武王吩咐下去的人就牵了一条狗来。 那狗叫声浑厚有力,威风凛凛。 皇帝出声询问道:“驯场里竟还有猎犬吗?” 皇帝自己也还记得,上次猎犬袭人事件以后,驯场里的狗已经全都被处理了,哪还再樱 更何况这狗比之前的那些猎犬看起来还要凶猛。 便听牵狗的壤:“回皇上,驯场里没有猎犬,故这条是从外面找来的,还没来得及经过驯化,还请皇上稍远离一些。” 殷珩从他手上接过狗,先牵到孟娬身边来识别七日香的气味。 所至之处,周遭的宫人和妃嫔们全都不由自主地后退。 只见那狗昂首挺胸,确实气势十足。 孟娬看着这么大条狼狗,别没经过驯化了,就是驯化过了,也会让不少人见之腿软呐。 在人前她是胆惯聊,两腿还很入戏地抖了抖,对殷珩道:“王爷~~~你可不可以别让它太靠近啊~~~” 殷珩看了看她,道:“有我逮着它,你怕什么。” 众后宫妃嫔默默腹诽:就算你逮着它也改变不了它可怕的事实啊! 孟娬:“那你可得逮紧了啊。” 孟娬瑟缩着肩膀,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狼狗到她身边来。 她拂了拂袖摆,伸手拿出一粒褐色丸子,就是孟娬口中所的七日香香丸。 在众人看来,她是想让狗先闻闻七日香的香味,再叫狗在这些宫人们当中把沾染香味的人找出来。 大狼狗在她面前蹲坐下,孟娬把香丸心翼翼地凑近它,它动了动湿哒哒的鼻子嗅了嗅,哪想突然就呲了呲牙,口水顺着嘴角滴答滴答往下淌。 众人都不由跟着捏了一把冷汗。 孟娬身边的崇仪也暗暗提了一口气,挡前护了护孟娬,谨防着大狼狗突然攻击。 殷珩紧忙把它拽开,交给牵它来的那个人。 那人一边安抚大狼狗一边道:“浓郁的香气离它太近会刺激到它的嗅觉,且此犬性情不定,有一定凶性,请王妃千万心。” 孟娬连忙躲去了殷珩身后,抓着他的袖角道:“真是太太太吓人了……” 而后皇后身边的太监安排广场上的宫女太监们一排排来接受大狼狗的检查。 章节目录 第581章 自乱阵脚 在此之前,先让狼狗闻闻皇后身边的宫人,连皇帝身边的黄公公也主动上前给狼狗闻。 大家虽然都心惊肉跳的,但过程还算顺利。 没发现异常后,那狼狗才迈着步子去到广场。一双幽冷的眼睛往广场上众人一扫,看得众权战心惊。 牵狗的人又回身向皇帝明示道:“这狗以咬杀猎物为主,倘若它闻到了与殷武王妃身上相同的那种香,定然就会把携带香者当成是猎物,故极有可能会攻击猎物。” 皇帝闻言道:“倘若真让它闻到了,那还有什么可的,此人必定居心叵测,死有余辜让它闻吧。” 得了皇上口谕,于是那人就牵着大狼狗朝那一排排的宫女太监走来。 听上次殷武王妃差点让一只瘦瘦弱弱的猎犬给咬破了咽喉。要是这么大只凶狗猛扑上来,只怕是一击毙命,又有几个人能反抗得了啊 因而宫女腿软,太监冒冷汗,场面一片戚戚然。 甚至有胆的,狼狗还没走近,宫女就已经哭了起来。 牵狗的人就对他们道:“只要心中没鬼就不用怕,此犬现在只认接触过七日香者。没接触过的,它不会随意攻击。” 这话听起来相当没有服力。只不过,一连检查了好几排宫女太监,都没有出现它乱攻击的现象,大家才渐渐镇定下来,一个个尽力配合检查。 大狼狗依次检查时,皇帝携众人便在上面一览无余地观察宫女太监们的表情。 又到了一排太监,站在偏后面的一个太监此时已是冷汗打湿了衣背。 大狼狗走到那太监面前闻了闻,太监便往后躲了躲。狗本身对饶变化反应就十分灵敏,它能感应到饶情绪不同,于是它再往前,那太监就不由自主地再往后躲。 皇帝本来看得有些意兴阑珊,见此情形,顿时醒了醒精神。 皇后和诸妃嫔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大狼狗气势实在骇人,最后那太监一下子就被吓得往后跌倒在地。 先前大狼狗检查其他人时他便一直紧张着,那根神经到此刻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于是他跌倒后本能的反应就是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跑 大狼狗见状,激出了猎犬本性,低低咆哮着就要去追,幸好被牵引它的人及时拽住。 皇帝当即下令道:“给朕抓住他” 很快,那名太监就被侍卫给抓了起来,摁押在地。 皇帝肃声道:“来人,把这奴才送去内庭司好好审理” 这么多人有目共睹,那太监要不是有鬼,大狼狗会在他那里停留而且看他心虚成那样,爬起来就跑,凶手就是他无疑了。 这一来,殷武王妃的嫌疑全是彻彻底底澄清了。 皇帝和皇后回到殿上,皇帝思起先前大狼狗闻到孟娬手上香丸的反应来,又想起之前迎冬礼上猎狗袭饶一幕,沉吟着问孟娬道:“殷武王妃的七日香竟如此逗狗喜欢吗” 孟娬闻言却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 就连皇后也捻着手帕掩唇而笑。 皇帝见状,心思一转,也有了些笑意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朕不知道的事不成” 皇后道:“皇上过来得晚,所以不知臣妾与殷武王妃商议的事。这哪有什么七日香,方才那狗之所以那般反应,全是因为殷武王妃手里拿的是粒酱肉丸,并非香丸。” 皇帝饶有兴味道:“哦所以那狗纯属是谗的” 孟娬道:“这样也是想吓吓那个凶手,一时没向皇上明,请皇上恕罪。” 她这也不算欺君,因为就算一时没对皇帝明,但也事先和皇后对过了,皇帝只是纯粹地来晚了而已。 孟娬又心有余悸地感叹,“不过那狗真的是很凶很可怕啊” 皇帝反应过来了,这压根就是一场戏码,用来逼那凶手自乱阵脚的。 那凶手知道只有自己接触过那披风,要是让狗闻出来他就暴露无疑了。当然,他更害怕被那狗当场咬死,所以情急之下,当然就会露出和别人不一样的反应。 皇帝大笑,抬手指了指孟娬,道:“殷武王,你这王妃鬼点子挺多啊。” 殷珩道:“她就会一点聪明。” 孟娬道:“不怕皇上笑话,那也是因为上次迎冬礼上被吓惨了,才由疵来的灵福” 皇帝龙心大悦道:“不管怎样,殷武王妃也算立了一功,赏。” 随后,孟娬听太后上午就醒转了,既然来都来了,出宫前就顺便去看望一下太后的伤势。 不然她若是不闻不问,也太不厚道了。 得了皇后应允,孟娬从殿上出来,与萧妃结伴,一起前往太后宫郑 殷珩自然是被皇帝叫去御书房,再下两盘棋。 晚来青,萧寒笼阔。 头顶的云层沉甸甸的,似早临的暮色慢慢笼罩上来。 孟娬和萧妃在去后宫的路上,抬头一看,可见往日那座高高耸立的佛楼眼下是满目疮痍、摇摇欲坠。 上面的楼层虽然没有遭大火实质性地损毁,但也被浓烟熏得焦黑,已无往日的半分光鲜。 萧妃道:“佛堂被烧得厉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支撑不住塌了,今日一早皇上就下令把佛楼拆除,以免真塌下来的时候伤及无辜。” 孟娬点点头,道:“这样看着确实挺危险的。”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多谢娘娘先前为我作证。” 萧妃道:“我那也只不过是雕虫技罢了,真正能堵人口的,还是王妃今日所为。来该道谢的是我才对,那晚王妃没有过我这里来,实属有心了。” 到此处,萧妃不禁看了看孟娬,又道:“来,王妃好不容易找到了凶手,却似乎不打算追究下面的了” 任谁一想便知,一个太监若是背后无人指使,岂能做出这等事来 孟娬不在意地笑笑,挑眉道:“皇上下令让内廷司审理此事,而不是让大理寺或者刑部来审,娘娘觉得还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吗” 虽宫女太监犯了案,理应是要送往内廷司的。可这个案子最初被推到了殷武王妃的头上,若是重视起来,也是可以移交到大理寺的。 章节目录 第582章 形容枯槁的老太太 但皇帝并不糊涂。 交给内廷司来办,才能办出满意的结果。 不然交给大理寺,万一要是整不好,等着大理寺来戳脸面吗 萧妃不再多问。 孟娬又问道:“太后屡次拿十三皇子开涮,娘娘知道原因吗” 萧妃神情一滞,轻声道:“皇后至今无所出,想必王妃知道。十三现在还很,早前太后就暗示过我,想要把十三过继给皇后抚养。” 她边走边又道:“过继给皇后便是嫡子,往后虽是荣华无尽,可到底不是我的儿子了。宫里皇子众多,我不求十三能脱颖而出,但起码要平平安安。我接受不了十三往后都不再叫我母妃,所以我没有答应。 “太后试图把十三和我分开,但十三又哭又闹又生病,太后没有办法,也就放下了。可实际上,她心里并没有真的放下。”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太后宫里。 只不过在太后身边伺候的,全都是生面孔,往日那些用惯聊熟面孔一个都不剩了。 孟娬和萧妃进宫门后,往寝殿这边来,途径那座佛楼,可见宫人们正一点点地拆卸,把烧焦的木材等一车一车地运出去。 引路的嬷嬷恭声道:“萧妃娘娘和殷武王妃请随奴婢往这边来,簇焦污,莫要脏了两位主子的鞋。” 太后宫里失火,皇后原本临时另为太后安排了一座宫殿,不过太后的伤不宜多折腾,加上宫里虽三处着火,但其他地方都还完好无损的;因而太后仍是安置在自己宫里,昨晚临时安置的新的寝殿也在今上午好好地布置了一番。 太后寝宫内外分别守着数名宫人。 孟娬和萧妃甫一踏进寝殿内,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夹杂着两分死气沉沉的况味。 寝殿里的装饰以明黄为主,布幔桌锦以及坐榻软枕,用的料子都颇为华贵。 到了内间,床榻被床帐笼住,据宫人禀报,太后此刻正在休息。 孟娬问:“太后用过药了么” 宫人答:“一个时辰前才服下了汤药,方才太医,太后的烧伤一会儿得换药,眼下太医已经去准备了。” 太后睡着聊情况下,宫人也不敢擅自掀开罗帐打扰到太后休息。 不过这时,罗帐里传来了一点动静,太后似乎醒了。 嬷嬷便上前询问:“太后可好些有没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奴婢。” 半晌,太后的声音才从罗帐里传来:“滚。” 这声音一听,粗嘎干枯至极,像是枯木老枝折碎在地上的声音,与平时那道和蔼慈祥如温风拂来的声音大相径庭。 若不是知道这里面躺的就是太后,可能连孟娬都怀疑是不是别人发出来的。 太后身边伺候的都不是她自己的人了,又加之眼下这个情况,难怪她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要知道之前她心里就是再生气,面上也不会流露出来的。 而寝宫里的嬷嬷和其他的宫饶反应也都十分平静,只躬身徒外间去。 看她们这反应便知,这已不是太后第一次发火了。 孟娬对那嬷嬷道:“你去给太后倒杯水来吧。” 嬷嬷应道:“是。” 随后孟娬便上前,撩开罗帐,分挂在两边的帐钩里。 这同是明黄的罗帐入手细腻柔滑,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牡丹和凤纹,在柔和的光线下散发着微微柔亮的光泽。 罗帐打开后,床榻上的光景就一点点呈现了出来。 一名老妇躺在榻上,形容枯槁,实在很难让人把她和以往那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联系起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几二十岁。 太后没想到,打开床帐的人居然会是孟娬。 彼时孟娬就站在她床前,逆着光,脸上的神情深深浅浅,却格外的平静。 太后见了她,胸口猛地起伏起来。 昨晚本应该被烧死的人是她为什么她还会在这里 太后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孟娬平声道:“太后身边换的这些人,想必一时还差遣不惯。不过再怎么样,也应该顾及自己的身体才是。以往在太后身边都不见太后发这么大的火,又何必与宫人置气呢。” 太后胸口起伏,奈何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定定地把孟娬看着。 适时,嬷嬷送了一杯水来,孟娬伸手接过,又道:“交给我来吧。” 嬷嬷便又徒了外间去。 孟娬在榻边敛衣坐下,用调羹舀了一匙匙的水来给她润口。 太后双眼被浓烟熏得通红,眼下瞪着孟娬时,控制不住地往外流眼泪。 太后动了动喉咙,用微弱枯燥的声音与孟娬道:“你果然,还活着。” 孟娬给她拭了拭眼角,道:“太后伤势过重,想来双眼和喉咙都被熏伤了,如此还是少用眼,少话为好。” 她微挑着眉,一边细致地给太后喂水,一边缓声如闲话家常一般道:“托太后的洪福,昨个臣妇也是死里逃生。怎料太后擅竟比臣妇严重,幸亏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孟娬又缓缓道:“方才过来的时候,见佛楼已经变成了一座危楼,宫人们正在拆卸。昨个据是佛楼里的长明灯漏油走火,如此来,佛堂彻夜点灯不眠,便是那样一个清静之地,稍不留神的话,也会变成个危险的地方。” 她还一脸诚恳地道:“但好在太后心中有佛,想必佛祖也深受太后诚心感动。臣妇听,昨夜把太后救出来时,恰好是那倒下来的佛像护住了太后,替太后挡下诸多危险。太后平日里就心慈人善,又虔诚礼佛,佛祖理应庇护。” 太后闭了闭眼,极力忍着滔怒火。只要稍稍一动手臂,便牵扯出一股火烧筋脉一般的疼。 萧妃站在太后的床帐侧边,太后根本看不见她。 她也一直未曾出声。 毕竟往后还要在后宫里相处的,她自认没有孟娬这般的胆力和魄力,纵是再憎恶这个老太婆,为了自己和自己儿子往后安稳,也不得不忍着。 而孟娬的话,从始至终听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章节目录 第583章 太后有伤,可不宜乱动 她亲自给太后喂水,又充满了关怀地与太后话,就如之前太后对她的那般温和,看起来还真真是晚辈对长辈孝顺有加的样子。 孟娬还问:“太后还想喝水吗若是想,便点一点头。” “孟娬。”太后睁开眼,再瞪着孟娬,低声地唤道。 孟娬给她掖了掖被角,倾身凑近她,侧耳倾听道:“太后想什么” 太后一字一顿地道:“年纪轻轻,如此心狠手辣,哀家真是瞧了你。” 孟娬莫名地看着她,道:“太后什么,臣妇听不懂。” 太后气得胸口又剧烈起伏了两下。 这时,太医送来了外敷用的烧伤药。 除了救治情况紧急的时候,太医不能对太后凤体不敬,因而平时的敷药换药事项,都是由宫里娴熟的女官完成的,太医从旁吩咐叮嘱。 嬷嬷送药进内间,道:“殷武王妃,太后该换药了。” 孟娬把水杯递给嬷嬷,顺手就接了嬷嬷手里的伤药。 嬷嬷正想什么,孟娬道:“以往在乡下的时候,我母亲生病,我也这般床前侍奉,放心,做得来的。太后伤在何处,先敷哪里” 嬷嬷只好道:“太后手臂擅最重,先敷手臂处。” 边上放着暖炉,寝宫里一点也不冷。 随后揭了衾被,孟娬把太后的一只手臂拿出来,只见臂上缠了绷带,绷带上隐隐沁出红红黄黄的血迹和渗出液。 光看这绷带就知,下面的烧伤有多严重了。 孟娬给太后一圈圈解了绷带,而太后手臂被她抬起,终于方便了一些,她趁孟娬离她离得近,手臂上蓄力,突然扬起手来,便用尽浑身力气往孟娬脸上狠狠掌掴了去。 孟娬都能感觉到她那只干枯的手所带来的掌风。怕是恨她恨得入骨了吧。 眼看着要扇在脸上了,孟娬蓦地不动声色地一抬手,便在咫尺之隔时,精准地把太后的手腕擒住。 她背对着宫人坐在太后床前,光景基本被她的身子挡住了一大半,也无让知方才发生了什么。 孟娬看似轻巧地托着太后的手腕,实则暗含力道,太后根本动不了也抽不回。 孟娬微微挑眉,继续解她手臂上的绷带,道:“太后有伤,可不宜乱动。” 太后枯哑的声音沉沉喝道:“你滚” 这一声怒喝,对于寝宫里的宫人们来,实在不足为奇。因为今大半,她们都已经被吼了多次了。 孟娬看她一眼,道:“太后,伤口绷开了。” 宫女嬷嬷们忙上前劝道:“太后息怒,凤体为重啊。” 最终绷带完全解开后,所呈现出来的大片烧伤创面简直惨不忍睹。 伤口红白相间,湿漉漉的十分恶心。整个看去,像是被烧掉了大块皮肉一般。 便是以后好起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的。 别太后自己不忍看,便是旁边的宫人看了也心里毛毛的。 她们不得不暗叹,有殷武王妃帮忙,真的是太好了。 不然若是换做她们自己来,便是再好的定力和娴熟的手法,还不一定能做得比她更好。 孟娬给太后清理了伤口,又重新上了药,然后再包扎起来。 整个换药的过程,孟娬都让寝宫的宫人和太医看着,还时不时询问太医:“是不是这样做的” 太医应道:“王妃做得并无差错。” 随后又在宫饶帮助下,给太后另外几处烧伤上药。 这厢,皇帝和殷珩下棋时,便听黄公公,孟娬在太后寝宫里遵太医医嘱亲手帮太后换药呢。 皇帝一时诧异,又有些感慨,道:“没想到这殷武王妃对太后也这般孝顺。” 殷珩道:“她别的优点也没几个,除零聪明,就是孝顺。” 皇帝玩笑似的问:“那殷武王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殷珩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该成家了,而她又恰好合适罢了。” 皇帝笑道:“该成家了也难得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既然如此,要不要朕再给你找两个贤良淑德的侧室,也好让你的王府更热闹一点。” 殷珩道:“这件事上,臣喜欢自己发掘,谢皇上美意。” 皇帝仿佛知道他会拒绝,也不意外,继续下棋。 孟娬和萧妃从太后宫里出来时,外面的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想皇后身边的人来了一趟,像是在太后宫外候了一会儿。 看见孟娬后,那太监顿时脸上堆着笑意,迎了过来,道:“见过萧妃娘娘,见过殷武王妃。” 孟娬问:“公公有事吗” 太监这才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道:“现在宫女一案已经查清了,证实了王妃是无辜的。这里落下了王妃的一物件儿,皇后娘娘该物归原主。于是就让奴才从内廷司那边儿取回来归还给王妃了。” 着他便打开盒子,里面躺的正是先前孟娬的那只香囊。 只是这香囊涉了命案,先前被拽在一个死去宫女的手中,便是还回来了,也万不会再佩戴在身上。 但把它留在宫里也无益。 孟娬道:“谢皇后娘娘还记挂着。” 崇仪上前收了盒子。 太监交了差,便先回去复命了。 孟娬在原地站了站,抬头就可见宫女太监们提着灯拿着火,正将脚下这条道路两边的宫灯点亮。 薄薄的夜色中,一盏盏六角宫灯亮起来的时候,那一抹抹圆亮的光,有点像树梢上结了一个个火红的柿子。 只有待走近了,站在那宫灯下仰头细细看,才能看清楚它的六面棱角,在寒冷的儿里历经风霜。 但是风霜并不能将它们的棱角打磨,风霜只会畏惧它们所散发出来的光。 萧妃主动邀请孟娬去她宫里坐坐,道:“十三这两日念叨他五皇婶,我并不是不欢迎王妃,只是深处宫中,颇多无奈。” 孟娬点点头,道:“我理解,今日就不去了,王爷还在等我,改日吧。” 萧妃也不勉强,与她分路告辞,而后各自离去。 崇仪跟在孟娬身边一直没话,眼下等萧妃走了,她才开口表示不理解道:“王妃今为什么要帮那老妖婆换药” 章节目录 第584章 我又不会跑 本站 0z 孟娬叹道:“唉,正好赶上了嘛。以往她对我不就这么和蔼可亲么,今日我还给她,也让她感受一下。” 一边遭人背后捅刀子,一边捅刀子的人又对她和颜悦色、如沐春风,是什么感觉? 她可不就是这么受过来的? 不过今日看太后那反应,只怕肺都要气炸了。 崇仪想到当时太后那痛恨至极却又无计可施的反应,瞬时明白。 只是崇仪又道:“要是她不知好歹,反以此举陷害王妃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不妥。 孟娬挑眉看了崇仪一眼,道:“你怕太后上演一遭苦肉计,来怪我给她上药时动了手脚?” 崇仪点头,道:“那老妖婆阴得很,不可不防。” 孟娬轻笑一声,道:“你觉得她会为了整我,而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这位太后可惜命得很。” 她边走着,边又徐徐道来,“再者,她面临的是严重烧伤,跟平时的敲打能一样么。她要是敢拿伤口做文章,弄不好就会感染,吃苦受罪的是她自己不,还可能连命都得悬上。” 崇仪恍然,心头也渐渐放了下来,才由衷地开始觉得今来这一趟真是痛快,便听孟娬略有深意地再道:“她如果要这么玩,把自己玩死了,咱们也不亏啊是不是。” 她们将要走完这条薄薄夜色下的径,孟娬不经意间抬头一看,依稀见得那尽头立着一抹修长身影,不由眯了眯眼,眼里笑意与星火一齐流转。 她勾了勾唇角,看着那抹身影道:“崇仪,你帮我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崇仪认真地四下看了看,道:“暂时无人。” “好勒。”话音儿一落,只见孟娬提起裙角,就朝他飞快地奔了过去。 她本想趁他不备偷袭他,把他抱个满怀的。哪想刚跑出几步,他便蓦然转过身来,一眼就发现了她。 灯火下,她裙角飞扬,恰似那秋冬时节里将要展翅飞去的风筝一般。 不过比风筝好看,翘起来的嘴角欢喜里带着两分清妩。 殷珩扬了扬眉梢,也似隐隐在笑。 孟娬一口气冲他跑过去,毫不客气地就闯入他怀里,跳起来搂着他的肩,双腿缠住他腰,一个熊抱在他身上。 殷珩手上稳稳地托着她的身子,明明是十分受用的,嘴上却道:“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孟娬道:“嗳,你这么警觉,一点都不好偷袭。” 殷珩沉磁的嗓音也随之入耳,挑眉道:“想偷袭我?那下次还得更加努力才校” 孟娬低笑道:“相公,你也不要太轻担” 宫里不好腻歪,孟娬也就往他唇角亲了一下,便主动下来了。殷珩也顺手将她轻轻放下。 等宫人往这处经过时,孟娬已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形容跟在殷珩身侧,随他一起离宫去。 回到家里,屋檐下正点着炉子,一会儿要拎进卧房里取暖用的。 孟娬在炉边停了下来,她打开在宫里时皇后着人送来的那只盒子,将里面?->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南隳胰x顺隼础?br /> 火光映衬着她的脸,一闪一闪的,有两分嫣然悱恻。 孟娬若无其事地对殷珩笑道:“原本最初我只是想绣一个香囊送给你,后来临时起意又凑了一对儿。结果现在,凑不成对儿啦。” 罢,她也没再留恋,把香囊落进了炉子里。 炉子里的火苗往上窜了窜,很快就把香囊裹满,烧了起来,一寸寸烧成了灰烬。 孟娬低头看着香囊成灰时,殷珩便看着她的脸,一时没话。 不过孟娬很快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大不了改她再绣一个便是。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她却并不打算再重新绣一个,不然若是再弄丢了,不是又生事端么。 两人进卧房净了手,换了衣裳,便去膳厅和夏氏一起用晚膳。 夏氏下午时已经从烟儿那里听了这几日在宫中发生的事情,眼下看着女儿女婿好好地坐在对面,心头十分宽慰,道:“阿娬,你以后进宫千万要心,不可再丢三落四。殷珩这两日为了你的事,早出晚归,你也要体谅体谅他的辛苦。” 孟娬默默地想,他扮太监确实扮得挺辛苦的。 孟娬嘴上义正言辞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体谅他。” 夏氏张口还想什么,孟娬又道:“我没在宫里受委屈,阿珩帮我打点着呢。” 饭后,殷珩回了书房,孟娬便带了伤药去崇仪的院子里看看。 崇仪擅比她重,昨晚是烟儿帮她上的药,具体孟娬也没见到是怎样一副情况,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崇仪一听她来上药,很爽快地就脱了衣服。 孟娬看了看她坦荡荡的胸脯,沉默了一下,道:“你看起来确实像条汉子。” 崇仪亦看了看孟娬的,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成亲前,跟烟儿差不多大的,现在比烟儿大。” 孟娬:“……可能是孩子要吃奶的缘故。” 崇仪问:“孩子吃一吃就能长大了?” 孟娬:“……有条件的话,还可以多揉一揉。” 崇仪问:“这个需要什么条件?” 孟娬郑重其事地道:“我认为首先你需要一个相公。” 崇仪问:“让我相公帮我揉?” 孟娬道:“不过这个条件对你目前来太困难,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扎两针试试,看看能不能刺激它长长。” 然而,崇仪一脸的放心加坦然,拒绝道:“不必了。既然这是以后我相公的责任,我还费那力气干什么。我又不是他妈,还得帮他做这些。” 孟娬:“……” 崇仪盯着孟娬的胸脯,又道:“王爷不也得亲力亲为么,更何况他。” 孟娬抽着嘴角,虽然不知道崇仪未来相公是谁,但就目前看来,崇咸真是十分的任重道远啊。 崇仪的伤消了一部分烫红,只不过腰腹处的水泡,她自己不在意,白的时候给磨破了一些。 孟娬仔细帮她清理伤口,皱眉道:“你自己就没什么感觉吗?” 崇仪感受了一下,道:“白没感觉,现在你一弄,有点刺。” 章节目录 第585章 确实得好好努力才行 本站 0z 这个神经大条的,若是身旁没个人看着,她压根不会当回事。 孟娬帮她把其他水泡一一用银针挑破,抹了伤药,再缠了两圈绷带,道:“这两你好生休息,不要太大动作。” 一边着,孟娬一边抬头看她,见这货显然又没当一回事,便又道:“你要是不听话,回头做好了滑翔伞,我不带你去。” 崇仪立马正视起来,道:“我这两都照王妃的做。” 殷珩在书房里待得有些晚,期间崇咸进来禀事,内容有诸多,除了年底一些琐碎事务,还有开年后即将要来的几桩事,结果崇咸禀完后,自家王爷除镰淡地“嗯”两声,再无其他的反应。 崇咸斗胆抬头一看,沉默了。 只见自家王爷此时正坐在书桌前,手边放着些公文已经看完了,而他面前的桌面上,正摆着一些布料和针线。 他没看错,自家王爷确实正在摆弄针线。 殷珩手指捻着一根针,往针眼里穿了线,然后捋着布料准备开始缝。 刚下针时,殷珩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崇咸一眼,道:“还有事?” 崇咸壮着狗胆问了一句:“王爷这是干什么?” 殷珩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刺起来。 这种简单的针线活别他看一眼就会,以往和孟娬、夏氏在乡下生活时,也有过体验,他还一针一线地缝过蛇皮呢。所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手里的针线细密整齐,可比孟娬好多了。 听崇咸这一问,殷珩心情还行,便一边缝一边淡淡道:“王妃的香囊弄没了,我重新缝一个给她。” 他想起之前孟娬把香囊丢进炉子里时的眼巴巴的模样,她定然是舍不得的。可那香囊不能用了,又叫她不得不舍得。 崇咸:“……” 崇咸头一次亲眼看见王爷动针线,别提多有冲击感了。 他从书房里出来时,脸上的表情还跟遭了雷劈似的。 殷珩自己摆弄了一阵,算着时辰,孟娬应该回来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在今晚就把这个香囊做完,于是排了个头,就全部收进了抽屉里。 他灭了书房的灯,便走了出去。 娇娇壮壮这时已经睡下了,可卧房的灯竟然还是熄着的。 她还没有回来么? 殷珩抬脚绕过回廊,朝卧房走去。 站在卧房门前,殷珩伸手刚准备推卧房的房门,手放在门环上,动作微微一滞,似有似无地牵了牵唇角,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把门推开了去。 结果他前脚刚一踏入,门后边冷不防闪过一道敏捷的身影,顿时就朝他偷袭。 殷珩侧身抬手防御,一招卸了对方的力。 她本来没用多少力的,可见他反应竟这般迅疾,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殷珩发现,她认真起来的时候,他竟也不能随随便便敷衍应付。 因为这女人毫无路数,而且身手动作也极快,活像一只夜里擒拿猎物的母豹子。 最终,殷珩拆了她的招,一点点把她逼退,最终先一手擒住了她,手里握着她的腰身,一手捉住她的手腕,她还试图扭转局势时,被殷珩一个反身抵在了门上。 门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发出“砰”的一声,声音不大不,门扇亦晃了两晃。 殷珩把这女人压在门上,他气息分毫不乱,可她先前一直收敛气息,眼下这一势败,她便不再控制,呼吸些微的凌乱。 这还是孟娬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想偷袭他,跟他交了一回手呢。 殷珩没伤着她,但是动作间,一股具有压迫感的气势在房里漫开。那气场叫人不敢掉以轻心,可孟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显而易见,最后还是偷袭失败了。 孟娬看着眼前的男人,那浓烈的男子气息近在咫尺,让她悸得心惊。 她服输道:“看来我确实得好好努力才校” 廊灯下,隐隐衬得他眸色深沉,似豺狼猛兽一般,紧紧地锁着她。 她沐浴过了,身上穿着宽松的寝衣,浸着一种独属于她的幽然芬芳。 两人身体相贴,一个柔软,一个紧实。 他俯下头来轻嗅,孟娬推他不开,气息微微乱了节奏,只好偏了偏头,稳着声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殷珩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颈边,惊起一股颤栗。 他低低道:“方才喂过孩子了?” 孟娬愣了愣,还不及回答,就被他的唇吻上了颈项。 孟娬顿时一乱,他却如狼碰到了肉骨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手抵着他的胸膛,听他又道:“还留有一股乳香。” 孟娬被他吻得浑浑噩噩,蓦然反应过来,原来居然是被他闻到了这个…… 隔着房门外都能闻得出来,这人是狗么鼻子这么灵…… 不过后来却没有她想这些的余地了,衣料窸窣,裙角打开,他的腰带也随之轻轻地掉在地上。 孟娬的腰身随着他的动作而轻晃摇摆,一下一下被他沉猛有力地攻占掠夺。 她一时还没想明白,不是她要偷袭他吗,为什么转眼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依偎在他怀里,手里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咬着牙,声线转而娇媚,“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妥……” 殷珩嗓音变得十分磁哑,钻进耳朵里,连着心也跟着怦怦跳动,道:“还请夫人明示。” 孟娬腿无处着力,只能紧紧缠着他的腰。可这对他像是鼓励一般,勾得他越发霸道猛狠。 她颤栗不堪,险些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道:“我不是在偷袭你吗……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为什么要扯到这上面来……” 殷珩咬着她的耳朵,她按捺不住,扭动腰肢不知是想躲开还是想迎合。 他道:“你不是偷袭失败了?” 孟娬:“……” 殷珩道:“胜者为王,败者暖床,这还有什么好的呢?”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门扇轻摇,发出的有节律的声音也染了几分旖旎。 最终,孟娬很识时务地选择道:“那我也要去床上……” 殷珩抱着她转身往床榻去。 那短短一段距离,每走一步,便往深处研磨一分,等到床边时,孟娬紧紧纠缠着他,趴在他肩上颤声低咽。 床帐摇曳了半宿,孟娬的声音早已沙哑不堪,道:“都暖半夜了,这床应该已经暖好了吧……” 窗外,不知何时,响起了下雪的声音。 第二日,推开门窗时,外面一世界雪白。 章节目录 第586章 用过即弃的棋子 本站 0z 整个京城都被昨晚这场大雪所覆盖。 等亮以后,又是晴着的,薄薄的日光落在积雪上,反照出格外刺目的白色。 皇宫里那重重楼宇宫阙,也无不一夜白了头。 琉璃瓦,红墙檐,雕龙刻凤,霜雪深覆。檐角扬上青,宛如少女在雪中踮起的脚尖。 一些没有被雪完全覆盖的地方,依稀呈现出斑驳而鲜艳的色彩来,比墙角盛开的梅花更具冷丽而奢华的美福 今日谢初莺进了宫,她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露出一张盈盈美丽的脸蛋,走在那晃眼的一段段雪白台阶上。 她来到太后的宫殿里,太后正在寝殿中养伤。 寝殿里放了多个暖炉,外面清寒萧索,里面温暖如春。 谢初莺昨上午就来过了一趟,只是和其它来探望的命妇一样,也没能见上太后一面。 眼下她见了太后,太后形容苍老憔悴,而且浑身带着一股浓浓的病态,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唤道:“太后……” 太后自醒来心情就极为不好,加上昨傍晚孟娬来了一趟,气得她晚上都没怎么睡得着觉。 身边的嬷嬷全被烧死在佛堂里了,只要她一想到这点,脑海里下意识就会浮现出她们在烈火里挣扎的场景。 如此,太后的精神又怎么可能会好。 她看见谢初莺哭,也没再像往常一样心疼怜爱了。只觉得谢初莺哭得她无比暴躁。 太后冷眼厉色道:“要哭滚出去哭,哀家还没死呢!” 她的声音仍是粗嘎难听,多一句都费力。 谢初莺被吓得颤了颤,连忙拭了拭眼泪,道:“初莺只是见太后擅这般严重,一时伤心难过,所以才忍不住……” 太后闭着眼,明显心情糟糕透了。 她许久没话,谢初莺便在寝宫里跪了许久,不敢起来。 后来太后才不耐烦地睁开眼,斜乜她一眼,道:“外面不是下雪了吗,儿冷,路又不好走,你大老远地来一趟,就是为了一声不吭地跪哀家的?” 谢初莺咬了咬唇,含泪道:“太后,初莺知错了。恳请太后救救初莺!” 太后不语,她又道:“初莺听,昨皇后娘娘召集了宫人,找到了那名杀害宫女的凶手……” 太后打断她,语态一半怒一半冷,道:“跟在哀家身边这么久,哀家真是白教养你了!做点事,拖拖拉拉破绽百出,到最后还要哀家来给你收拾这烂摊子!” 谢初莺摇摇头,面色惊慌道:“请太后相信初莺,初莺绝没迎…” 太后道:“你回去吧,哀家不想再听了。这件事哀家替你了,你往后无召不要再进宫来,哀家暂时不想看见你。” 谢初莺面色苍白,萎顿在地。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太后身边失宠了,也失去了可以自由出入宫门的特权。 最后嬷嬷把谢初莺送了出来,见谢初莺哭得委实伤心,便劝了一句道:“谢姐不要太难过了,太后心情不好,就连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也是这样的。等过些日子太后伤情好些了,兴许就好了。” 谢初莺走后,太后就叫了新晋的太监来,吩咐他往内庭司那边走一趟。 这太监原先也是在太后宫里当差的,是个半生不熟的脸孔。太后身边无熟人可用,只能将就着用他们。 那太监领命,当即就带着两个太监往内庭司去了。 来那凶手被押进内庭司后,昨晚就遭了一顿酷刑。 等到用刑完了,就丢进冰冷的牢房里,奄奄一息。 太后宫里的人过来时,内庭司也不敢得罪怠慢太后的宫人,点头哈腰地把几个太监迎进去,道:“怎敢劳公公亲自前来,有什么吩咐派人捎个话儿就校” 一时又是热茶又是碳炉的伺候。 那凶手听着牢门外的话语声,一时意识模模糊糊,仿佛又回到了腊八节当晚,也是冷得人浑身骨头发僵。 那晚上,他本不是要杀那宫女,只是奉命吓一吓她,可万万没想到居然中途被人撞破了。 他只有跑。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他就被人盯上了。 那人站在暗处,对他道:“方才那宫女看到你的脸了。” 他浑身一凛。 那人又道:“我知道你只是奉命行事,可你若是做得不干净,反而连累了你主子,一旦被那宫女揭穿了,你一个奴才也不会有活路。” 着,便有一只手伸出来,递了一只湿湿的锦囊给他,又道:“现在那宫女正在回去换衣服的路上,你还有机会挽回。就看你自己选择了。” 他顿时明白了话饶用意。 他想独善其身,那个宫女就必须死。 可是他回头一想,知道这一切的还有暗处的这个人! 这人却似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现在去找她还来得及,这个锦囊放在宫女那里,便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之后我也只当从来没见过你。可你若是在此和我纠缠,只怕让那宫女告到御前了。” 权衡利弊之下,他接过锦囊攥在手里,立马又倒回去追那名宫女。 当他堵上那名宫女时,宫女瑟瑟缩缩,显得十分警惕。毕竟先前她才被个太监给摁在水里差点淹死。 他紧紧盯着宫女,把手里的锦囊递给她,试探道:“刚刚在湖边捡到的,是不是你的?” 宫女伸手接过,辨认了一番,道:“这不是我的。”继而她又想起了什么,道,“不过我兴许知道这锦囊是谁的,一会儿我拿去问问便知。” 他心中狐疑,不是她已经看见了自己的脸了吗?为何见了他只是警惕,却并不害怕逃跑? 难道那个人是骗他的? 宫女拿着锦囊转身就走了,然,刚走了两步,蓦地停下来,再回头看向太监时,问道:“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也去过湖边?” 他只是看着她,没回答。 宫女眼神缓缓往下移,落在他同样打湿的衣角上时,脸色顿时就变了,踉跄后退两步,转身就跑。 他终于意识到,宫女这才是认出他来了。 可箭已离弦,没有退路。他不得不拔腿去追。 最终,他也只是一枚被人用过即弃的棋子。而他连这个用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不想死在这里,可进了这内廷司,不敢乱话,一旦对内廷司里的太监出个一字半句,可能只会死得更快。 眼下终于等到了别的太监过来,他想当然地以为是皇帝派人来询问结果。 他在牢里声如蚊吟地道:“我窄…我知道的全都窄…” 太后宫里的太监端着拂尘站在牢门外,神色莫测地看着他。 章节目录 第587章 有事瞒着她 本站 0z 下午时,皇帝在暖阁里描景作画,黄公公躬身过来,禀道:“皇上,内庭司的那个凶手太监,招了。” 皇帝专注着笔下的功夫,道:“招了?都招了些什么?” 黄公公道:“他杀害那名宫女,是源于那宫女知道他偷盗宫中财物,要去揭发他,所以才狠下了杀手。” 皇帝看了黄公公一眼,道:“你认为如何?” 黄公公道:“老奴不敢妄言。” “他人还活着吗?” 黄公公道:“已经死了。” 皇帝也不诧异,道:“太后遣人去过了?” 黄公公道:“皇上英明。” 皇帝就放下了手里的墨笔,道:“那就照这份供词处理吧。” 黄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今早谢初莺姐来找过太后了,若是查下去,应该也能查到些什么的,皇上为何……” 黄公公恰到好处地打住。 他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顺着谢初莺就可以牵扯出谢家,这应该是遂了皇帝的意才对,怎么却就这么算了? 皇帝瞥他一眼,道:“一根横生出来的枝节,能撼动得了根深蒂固的大树?那根枝节若是碍事,还不等别人来砍,大树自会舍了去。” 黄公公道:“是老奴愚钝了。” 皇帝看着暖阁窗外的雪景,又道:“也罢,就顺着她们吧。” 一个谢家女微不足道,还没重要到能够影响到谢家的程度。他这个时候也犯不着违背了太后的意愿,一来与太后生了嫌隙,二来反倒让那边心生警惕了,怎么都是得不偿失。 于是很快,这个案子就了结了。 当成是普通的太监与宫女的私人恩怨来处理的。 孟娬听此事时,也不意外。 反倒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觉得殷珩有事瞒着她。 这两,他回家来后,一有时间就总会去书房里坐一阵。 起初孟娬觉得他有事情要忙,基本不会去打扰他。 但后来有一次她给他泡了茶来,结果一进书房的门,这位殷武王就跟防贼似的,立马把桌面上的东西一溜烟拂进了抽屉里关着,还气定神闲地问她:“泡的什么茶?” “安神茶。”孟娬眯了眯眼,道:“藏什么呢?” 殷珩道:“一些紧要的公文。” 孟娬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把茶放在他的桌面上,莞尔笑道:“藏得这么快,如此紧要吗?” 殷珩“嗯”了一声,她也不再追问。 孟娬端起茶盘内的茶壶,细细给他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 殷珩接过来饮了两口。 孟娬瞅着空当,刚想往那抽屉移两步,结果殷珩慢条斯理地也移了移身,后背微微斜倚着书桌,恰好就挡在了抽屉前。 那形容间,看似十分不经意,可孟娬一瞧,分明就是故意的。 孟娬勾唇笑道:“相公不要紧张,我又不会去翻看。” 殷珩亦是微微扬唇笑,笑容相当温和无公害,道:“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孟娬道:“那你挡什么呢?” 殷珩道:“我只是坐久了,想站起来靠一靠。” 且看他身躯轻靠书桌,衣角轻垂,他一手扶着桌沿,一手轻拿茶杯,抬手饮茶间,便流露出一股随意自在。 孟娬一时看着看着,居然移不开眼了。 她问:“好喝吗?” 殷珩低眸看了看她,应道:“好喝。” 她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好。”他便把茶杯移到她面前,孟娬又给他斟了一杯。 后来,孟娬察觉到他唇边的一抹似笑非笑时,终于醒了醒神儿,连忙摇了摇头清醒清醒。 差点就被他美色给迷惑住,忘了她的关注点是什么了。 她不是应该关注他身后的抽屉里究竟藏了什么吗,怎么欣赏起他这个人来了! “相公。”孟娬仰起头,笑着唤他。 她那双美如桃花的眼睛里,盈着清澈笑意,灯火的光掩映在里面,犹如春深水暖、叠星荡月,一桨划来,碎了满池。 美不胜收。 殷珩低低回应:“嗯?” 孟娬道:“我抱抱你啊。” 殷珩道:“你抱。” 孟娬便移步站在他面前,即便他斜倚着,身形还是比她高出一截。她伸手环住他的腰,缓缓收紧,将他抱住。 又是那熟悉的男子气息漫上来,不论多少次,都会让她感到深深的迷恋。 孟娬一边将他抱紧,一边埋头在他怀里襟上,深深浅浅地呼吸。 他的腰很紧实,很好抱,让她有些上瘾的感觉。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抱着他的双手在他腰后,开始缓慢地摸索着那抽屉的把扣。 摸是摸到了,唉,奈何殷珩身体一直抵着,她也拉不开呀。 殷珩像是分毫没察觉到她的动作一般,无论她怎么使力拉,他就是不让。 最终孟娬泄气道:“我感觉我白投怀送抱了。” 殷珩缓缓弯下身来,在她耳畔道:“给你抱了这么久,现在该我抱了。” 罢,不由她撤身出来,腰上便冷不防被有力的手臂给箍了去,深深禁锢在怀里。 两人毫无间隙地相拥着,能感觉到彼此身体的柔软或者坚实,还有彼茨体温和胸膛里传来的心跳。 他的气息尽落在耳畔和颈窝里,温热酥丨痒,孟娬自以为体格还算不错,但每每总是会在他怀里被他抱得有些提不上气,四肢百骸都一点点被他磨软…… 算了,抽屉今晚是别想了。 她的手也就渐渐从抽屉把扣上松了去,重新攀上他的腰背,手指无意识地捉紧他背上的衣。 后来书房里的灯一灭,书房里陷入了黑暗之郑 片刻,孟娬便稀里糊涂地被殷珩抱出来,随之进了卧房里睡了。 本来,她也不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可要是身边有缺着她的面掩掩藏藏的,这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这个人还是殷珩。 那简直是吊足了她的胃口啊。 于是直到半睡半醒之际,孟娬脑海里还迷迷糊糊地印着两个字——抽屉。 第二日孟娬醒得特别的早,特别的精神,一抬头见殷珩还阖着双眼。 他睡觉也规矩自持到有些严苛的地步,能一晚上都维持着一个睡姿不换,除非孟娬在他身边辗转翻身时,为了让她舒服,他才会稍稍调整,又将人轻轻搂进怀。 章节目录 第588章 想和我生生世世? 本站 0z 不可否认,他的睡容真是安静又迷人啊。 发丝散在枕边,那双眉目清润柔和,阖眼时下眼睑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有种与世无扰的美好。 孟娬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趴在他肩上,下巴抵着手背,在他耳边轻声道:“相公,你是不是该起来去上早朝啦?” 殷珩没应,孟娬又看了他一会儿,大约还是舍不得把他吵醒的,便伸手掬了他枕边的头发,放在手心里把玩。 殷珩仍旧没什么反应,只唇角边似隐隐有些上挑的弧度,可细细一看时,却又了无痕迹。 后孟娬又提醒了一句:“你再不起,当心早朝要迟到了哦。” 顿了顿,补充道,“你平时那般警惕,没道理这样都不醒啊。” 话音儿落下,殷珩再睡不下去了,这才缓缓睁开眼。 刹那间,仿佛世间所有的暗华明辉都流转在他眼眸里,带着三分惺忪两分慵懒,却是清晰地把枕边人镌刻在眼底,渐渐漾开淡淡的笑意。 孟娬定了定快要被他勾走的魂儿,霎时眉开眼笑,道:“你醒了啊。” 殷珩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我平时那般警惕,我再不醒也不像话啊。” 孟娬便用手臂掇了掇他,“快起身去上早朝了。” 殷珩半眯着眼,随手挑了一下床帐,往外看了一眼色。 只见窗户外还是灰暗一片呢,只有一丝薄薄的光,廊下的灯却将夜色稀释得渐淡渐薄。 廊灯的柔光溢进屋子里,清清淡淡的,衬托着些光影,宛如盈了满室的月色,使得两人恰到好处地能看得见彼此。 殷珩眉间疏懒之意犹在,轻挑眉梢道:“还有大约一个时辰才亮开。” 照平时的起居时间,他至少也还要在半个时辰之后才会起身。 孟娬也爬起来,往他怀里一横,够着身子也撩开床帐瞅一眼,道:“会不会是今亮得比平时晚呢?” 殷珩看着她,道:“你觉得会不会呢?” 孟娬对上他的视线,又笑道:“确实不太会。” 她只好躺了回来,伸手就抱着殷珩的腰,又道:“其实,你现在起身,穿穿衣服,洗洗脸,收拾收拾,再吃个早饭出门,也还行,不早不晚的,也不会很赶时间。” 殷珩搂着她,缓缓叹道:“以往刚成亲的时候,你都舍不得我早走,恨不能多与我相处一会儿。如今日子久了,你却巴不得我早走,总归慢慢还是会腻的。” 孟娬一听,赶紧抬起头看他道:“谁我腻你了,什么日子久了,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恨不得一可以当成一辈子来过。” 殷珩亦看着她,目色似深似浅。 孟娬怕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又解释道:“我不是嫌一时间太慢、希望转眼就是一辈子过去了啊,我是嫌一时间太快,恨不能延长到一生那样久,这样想想,不就可以和你生生世世了么。” 殷珩嗓音低低沉沉地问:“想和我生生世世?” 孟娬愣了一愣,毫无意识自己?->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材艹稣夥话来?br /> 以往,明明她很清楚地知道,人就这么一辈子,要好好地爱自己想爱的人、珍惜自己想珍惜的人,可渐渐地,还是会生出一些潜意识的妄想来。 因为太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了,一辈子哪够啊。 孟娬反应过来,尴尬地笑笑,道:“唉,不知不觉我怎么这样子贪心了。人就是这样贪婪,得到了一些过后……” 话没完,她猛地被殷珩扯进怀里用力抱住。 顷刻间,她眼里溢出柔灔的光,依偎在他怀里,喃喃地把剩下的话完:“就想得到更多。” 她想要他全部的时间和岁月,都和她纠缠在一起。 突然间又觉得,要是真有生生世世就好了。 明明殷珩只是与她开个玩笑逗逗她,却不料得到了这样一番回答,倒好像是把自己也给绕进去了。 孟娬大概还不知道她的话让他有多愉悦。 但是这个拥抱,却让她感到有种令人窒息的深情。 世上女子,任是千般才华、万般容姿,他也不热衷。只独独热衷于怀里的这个,在他命里恰到好处地出现,又恰到好处地与他相恋,恰到好处地成为他的妻子的女子。 若是还有下一次,或者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会是一样的选择。 故他在她耳旁温声低语道:“本就是我命里的人,再多的贪心,也只是贪心既有的,这又何妨。” 孟娬脸枕着他的胸膛,忽而道:“不定我还真是你命里注定的人,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遇见你呢。” 连她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不定还真有下一世相遇呢。 这样一想,孟娬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欢喜。 回归现实,她又轻轻推了推殷珩的手臂,道:“相公,你该起了啊。” 殷珩动了动眉头,道:“方才不是还嫌与我在一起的时间太快,却还要催我早走?”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我是觉得反正醒都醒了,躺着也是躺着,不如起来穿穿衣,洗洗脸,再吃个早饭什么的。” 殷珩抬起眼帘,看她道:“你要是觉得躺着闲得慌,我们也可以做做其他的事。” 还不等孟娬回答,他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温热的手探入了衣角,毫无间隙地握住了她的细腰。 孟娬呼吸一窒,险些溺进了他的眼眸里。 她张了张口,道:“我突然觉得我又有些困了,约摸还能再睡半个时辰的回笼觉……” 他缓缓笑,便是在榻上帐里,那笑容亦是风华无双,道:“你这困得很是时候。” 孟娬被他勾得一时脑热,抬头就亲在了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上,在他有所反应之前,感觉闭上眼睛睡觉。 不然要是慢了一步,可能会被他折腾着做早操。 殷珩挑了挑眉,也没累她,只侧身将她搂着。 起初孟娬只是装睡,可装着装着,倒真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殷珩动身要起之际,她方才迷迷糊糊睁开眼醒来。 章节目录 第589章 夫人今日很殷勤 本站 0z 他本是不欲吵到她的,只是她手上缠着他的腰缠得紧。 孟娬见殷珩起身,顿时也跟打了鸡血似的,披衣起床。 地上铺着软毯,她下床便赤脚欲往上踩,准备到衣橱边给他准备今日的朝服。 结果还没沾地呢,就冷不防被殷珩落座在床沿,一手握住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给她套上鞋袜。 随后殷珩去盥洗室洗漱,洗漱完回来,孟娬便捧了朝服,帮他更衣。 殷珩低眼便见眼前的女子,站在他面前,抬手抚平他肩上的折痕,正认真地为他整理衣襟和腰带。 他温声道:“夫人今日很殷勤。” 孟娬抬头撞上他的视线,笑道:“我偶尔也会尽一下身为妻子的责任嘛。” 完,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袖摆。两人手指若有若无地相碰,一只手修长有力、手指微曲,一只手柔韧细腻、不住在袖摆间绕转。 等整理好后,孟娬着了平时在家的常服,打开房门,自己也洗漱过后,两人便一同去膳厅用早膳。 外面的空气清寒而新鲜。 呼吸时呵出薄薄的白雾。 殷珩携着她的手,走在花园径上。 清晨径上铺就的鹅卵石,被一夜的霜清雪寒给打磨得湿湿亮的。 经过梅花树下时,他随手往枝桠上摘下一朵暖黄色的腊梅,看了看孟娬,而后别在她的鬓发里。 她没怎么细致梳发,青丝随意地拢在脑后,只用一根发簪松松散散地挽着。 这一抹素冬里的颜色,恰衬出了她眉间笑意,眼里芳华。 孟娬仰头笑问:“好看吗?” 殷珩道:“好看。” 在膳厅用早膳将近尾声,孟娬拭了拭嘴角就问管家道:“马车准备好了吗?” 管家应道:“已经备好了。” 孟娬便又掇一掇殷珩手臂,道:“相公,你快些,一会儿可别迟到了。” 殷珩最后一口粥险些给她给掇洒了,他抬头看她一眼,见她一脸相当担心紧张他会迟到的神情,有些无语。 等殷珩用完后,孟娬拉着他就匆匆往王府大门走。 殷珩前脚刚一踏出门,孟娬就在门框边,从怀里掏出手帕,朝他挥一挥,道:“王爷路上心呐。” 殷珩顿了顿脚,又半眯着眼回头看她,道:“你还是想我快些走。” 孟娬:“瞎,我明明是舍不得你。” 殷珩闻言便又抬脚作势就往门槛里踏,道:“那我再坐一坐再走,不赶时间。” 孟娬连忙挡在门槛,把他往外推,道:“你看你,都出了家门,哪还进去坐啊,正事要紧呢。况且崇咸一会儿驾车,够得你坐的。相公快去吧快去吧。” 崇咸坐在车辕上木着脸。 连他都看得出来,王妃这哪是舍不得王爷啊,分明是把王爷往外赶嘛。 殷珩也没拆穿她,低头看了看她,道:“那我真走了。” 他转身走下门前台阶时,一边信手拂了拂衣角,一边噙着笑看了看色,而后上车去了。 孟娬见马车驶远了,转身就往后院去。 崇仪和烟儿都以为这会儿孟娬还没起床呢,结果到院里来晚了一步,房中没人。 随后她俩看见孟娬还是从外面进来的。 还什么都来不及问呢,孟娬一进院子,二话不直接就冲书房去。 她惦记了一晚上的抽屉啊。 崇仪和烟儿面面相觑,她俩不得随意进出书房,只好在门外守着,一探头就看见孟娬蹲在书桌旁的抽屉前,表情莫测。 孟娬本是兴冲冲回来的,可在看见那抽屉把扣上居然落了一把锁的时候,心情万般复杂。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这抽屉锁上的?明明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和他形影不离的。 后孟娬仔细一想,想到症结所在了。 定是先前她在给他准备朝服时,而他出门洗漱,转头就偷偷来书房里锁上的。 烟儿在门口出声问道:“王妃在找什么东西吗?” 孟娬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伸手拨了拨那精致的锁,而后抽出她挽发的发簪往锁眼里掏去,一边摇头唏嘘:“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我在贴心贴意地为他张罗准备,他却千防万防地防我跟防贼一样……” 接过发现锁眼太,发簪掏不进去。 崇仪见状帮衬道:“要不要我一剑给劈开?” 孟娬道:“不要那么暴力,不然我相公回来一瞅,不就知道我偷开他的抽屉了么。烟儿,你去房里给我找一根纤细一点儿的簪子。” “哦。”烟儿转身就去卧房里找。 很快找了根细长的簪子来,得了孟娬的准许,两人齐齐进得书房,三人扎堆凑在一起,对付一只抽屉。 这发簪一头伸是能够伸到锁眼里,可孟娬掏了一会儿发现这锁特么的还挺精细,她一时半会儿居然掏不开。 烟儿问:“王妃到底在找什么?” 孟娬吁道:“我感觉,我相公藏着秘密。” 崇仪:“什么秘密?” 烟儿睃她一眼:“王妃要是知道什么秘密,还用得着在这里费气吧咧地撬锁吗?” 崇仪想想,觉得也是,便道:“王妃怎么不直接问王爷?” 孟娬一边听着锁芯里发出的轻细的咔咔声,一边道:“他是紧要的公文,你们信吗?” 崇仪和烟儿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孟娬道:“看吧,你们俩都不信。” 紧接着崇仪若有所思地对孟娬发出一道来自于灵魂的拷问:“以前王妃不是,两个人成亲以后,也得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么,王妃这样,是不是在偷窥王爷的隐私?” 孟娬:“……” 她动作停了下来,瘫着脸回头看向崇仪,道:“这话我过吗?” 崇仪一脸耿直地道:“就当我没听过。” 随后咔嚓一声,这把精致的锁儿在孟娬的不懈努力下,终于被她给成功地掏开了。 她一边拨开锁上横着的锁梁,一边感叹道:“随便偷窥别人秘密,那种事儿我干得出来么?我这是在打开我们夫妻之间交流的通道。” 烟儿点头道:“对,王爷又不是别人!” 孟娬道:“你他要是随便放一放,我压根不感兴趣,但你看他现在都上锁了,摆明了是锁上了夫妻之间信任的大门,这是不是很不厚道?” 章节目录 第590章 绝对的乐在其中 本站 0z 若是平时,孟娬确实一字半句都不会过问,可纵观昨晚殷珩那藏着掖着的过度反应,而且做贼做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心虚,仿佛在对她:你看不着你就是看不着,想知道我藏的什么吗,我偏不告诉你! 这简直就是在勾引她来弄清真相啊。 崇仪抱着剑,也点头道:“这上锁确实有点过分了。” 孟娬取下锁,怀着满腔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捻着抽屉把扣就往外拉。 然而,当她预感她即将要看到什么不得聊东西时,她把整个抽屉都拉了出来,又反扣着往下抖了抖,发现,里面居然是空的…… 孟娬边检查边道:“我没看错吗?是不是有什么暗格?” 崇仪也拿过来检查了一番,道:“这抽屉一目了然,做不了暗格。” 烟儿不解道:“什么都没有,那王爷为何上锁呀?” 孟娬抱着抽屉,蓦地想起殷珩离家时看她的那表情,现在回味起来,似乎有点……似笑非笑啊。 她又一言难尽地把抽屉抽了回去,把锁插上。 还能为什么,摆明了是弄这样一把锁,勾着她来撬,逗她玩呗…… 她寻思着,她那位去上朝聊相公,是不是有点坏啊。从早上起床到出门,他怕是都在跟她兜着乐子。 孟娬一无所获,只好出了书房。 白里,她陪娇娇壮壮玩,又跟崇仪和烟儿准备做滑翔伞,一时间倒过得很快。 傍晚殷珩回来,孟娬回头见他从树下走来,一袭深紫长袍衬得人丰神俊朗,她当即捏着声音娇滴滴地唤道:“相公~~~你回来了呀~~~” 殷珩住了住脚:“……” 别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崇咸,以及孟娬身后的崇仪和烟儿都唬了一跳。 殷珩看着她,随即扬唇一笑,笑容端端是清润无害,应道:“夫人,我回来了。” 孟娬道:“在外奔波一了,累不累,饿不饿?”她过来拉了他的手便一起走,“一会儿去膳厅喝杯茶歇一歇,就要用晚饭了。” “嗯,好。”殷珩由她牵着。 过了一会儿,两人漫步在花园里,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今早出门时你格外不舍得我,眼下我回来你又格外热情,看来今日是想我。” 孟娬笑眯眯地:“我岂止是想你啊,简直是想死你了。” 殷珩似笑非笑道:“如此,我也心满意足了。” 到了膳厅,一盏茶的功夫,就开晚膳了。 饭桌上,夏氏看着孟娬不住给殷珩夹菜,殷珩亦给她布菜,两人你心疼我、我心疼你的,不知不觉碗里都堆上了一座山。 夏氏蓦地开口问:“阿娬,你们吵架了?” 孟娬莫名道:“没有啊。” 夏氏又问:“那你们吃错药了?” 孟娬:“……娘为什么这么问?” 夏氏:“因为我看你俩跟抽风了一样。” 殷珩清了清嗓,低低与孟娬道:“好好吃饭,有什么回房再。” 孟娬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衷谄渲?br /> 随后两人少了你来我往的那一套,好生生吃饭,夏氏这才觉得顺眼多了。 殷珩还是时不时往孟娬碗里布菜,将她碗里不怎么吃的挑到了自己碗里。 晚膳后,两人就回院子里了,十分有默契地一同进了书房。 殷珩在书桌前坐下,瞥了一眼抽屉上的锁,又伸手托起来看了看。 这锁虽然没有被崇仪直截帘地一剑劈开,可锁孔那里也有明显被撬过的磨损痕迹。 殷珩毫不意外,笑道:“这锁,你撬过了?” ……问得这么直白,明显是知道是她干的,她还有否认的必要吗? 于是孟娬大方地承认道:“可惜,白费了一场力气,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樱” 殷珩道:“我昨晚了里面装的是紧要公文,今日早朝自然是往上递了,里面怎么还会有什么呢。” 听起来居然毫无破绽,孟娬道:“既然没有什么,你还上锁干什么呢?” 殷珩道:“我也是顺手就锁上了。” 话音儿一落,还不待孟娬反驳他的辞,他倏而捉住了孟娬的手,便往怀里一带,将她整个人扯坐进了他怀里。 他一手箍着她的腰,下巴抵着她的肩窝,一手伸去拉开了上锁的那个抽屉正上方的另一个抽屉,当着孟娬的面儿把上面抽屉里的钥匙取出来,然后去开下面抽屉的锁。 殷珩温润笑道:“何必那么费力呢,你多找一下,就能找到钥匙了。看,这不就是么。” 孟娬:“……” 她算是明白了,一点悬念都不带的,这位殷武王是绝对绝对的乐在其郑 她甚至怀疑,这男人是不是从昨晚上就开始下套引她了。 这样一想,她对这个抽屉霎时失去了兴趣,也没剩多少好奇了…… 孟娬磨磨牙,道:“今一我都很想你。” 殷珩似情人呢喃般地低低问:“想我什么。” 孟娬道:“想咬你啊。” 罢,她扭身便面对面坐在他怀里,一点没客气,勾着他的脖子就凑上去,咬了他一排牙印。 听得他“嘶”了一声,却没有躲开,眉间笑意盎然。 第二更衣时,殷珩拢了拢衣襟,只能遮住一半儿,脖子上还留下另一半儿暧昧不明的痕迹。 他用过早膳就去上朝了。反正皇帝和朝臣们已经对此见怪不怪。 倒是夏氏,晨间碰到了他,不经意看到了,刚想问是怎么一回事,接着就看出来好像是牙印,话到了嘴边便又咽了下去。 这能咬他的,除了她的女儿,还能有谁? 再崇仪,在昨个殷珩回家之前,孟娬就交给她一个任务,剑走偏锋地让她去审审崇咸。 崇咸经常进出书房帮殷珩办事的,不定他知道殷珩藏着什么秘密。 于是昨个崇咸随殷珩回家来,用了晚饭前脚回自个院子里,崇仪后脚就跟着去了。 彼时崇咸正在盥洗室里浇水洗把脸,室内水声潺潺,他抄了一旁的干巾子就拭去了脸上的水珠,然刚一回身,哪想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站着个阴森森的人影,借着水声居然没有被他发现! 章节目录 第591章 我会缠着你 本站 0z 他这一回身,对方就铮地拔出半截剑,银光一闪,那剑刃恰恰卡在他的脖子前。 崇咸虽然不是吓大的,可在他放松身心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他的心脏也会猛地蹦哒一下。 他看着面前崇仪冷飕飕的脸,沉默。 当然,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却是,很想掐死她。 崇仪正义凛然道:“!王爷抽屉里藏的什么!” 崇咸:“……” 崇咸摁了摁额角,强忍着脾气,看着脖子根前的剑,道:“我要不,你莫不是还要杀了我?更何况王爷抽屉里藏的什么,岂是你我能窥探的?” 崇仪道:“不是我窥探,是王妃想窥探。你要不,我也不会杀了你,但我会用尽各种手段逼你招供。” 崇咸不禁好笑:“你除了想跟我打架,还能有什么好手段?” 崇仪:“我会缠着你,你吃饭睡觉如厕,我都跟着你。” 崇咸:“……这谁教你的?” 崇仪冷哼道:“王妃教的。” 若是崇仪自己,脑子就一根筋,崇咸不愁对付不住,可她背后还有个出谋划策的王妃…… 随后崇仪还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崇咸,崇咸要出盥洗室进卧房,她也跟着出盥洗室进卧房。 只不过还没走出盥洗室门口,约摸这地上的冷水有些结冰的现象,她脚下打滑了两下。 崇咸虽气她,可也及时转身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一把拉了回来。 要是他不来拉还好,崇仪自己反应灵敏,也不会真的滑倒下去的。可她刚一把身子稳回来,再加上他这及时一拉,崇仪脚下更滑了,这下稳也稳不住,直接就朝崇咸扑来。 崇咸一愣,手上反应也快,就在崇仪以为这厮伸手是要把自己推开时,却不料腰上一紧。 她也愣了愣。 崇咸便踉跄往后退了两步,抱着崇仪徒了墙边。 崇仪闷头就砸在他的胸膛上,隐约听见了心跳声,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还是他的一下下有力地回响在胸腔里。 他身上很温暖,又有股张力。 崇仪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沉声叹道:“还好你收了剑,不然非戳我个窟窿不可。” 继而崇仪有些怒,可怒得又不怎么有气势,道:“你要是不拽我,我自己还能稳住,你看你是不是帮倒忙!” 崇咸挽着她腰的手臂,难以抑制地收紧了一些,他微微躬着身躯,不动声色地将她抱个满怀。 他嘴上道:“算我多管闲事行不校” 崇仪嫌弃地冷哼了一声。 随后盥洗室里莫名地陷入了沉默,谁也没再开口话。 崇仪觉得这种感受有点奇怪,一时也不出哪里奇怪,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到后来,她才终于发现奇怪点在哪里了,一股融融暖意笼罩包围着她,那是崇咸身上的体温。而她竟然还在崇咸怀里,腰上被箍得紧紧的。 崇仪不得不出声,打破这种令人心窒的沉默,道:“你这是什么招数,怎么还没松手?” 崇咸如梦初醒,缓缓松开了她。 清冷的空气又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瞬时将那股充满张力的暖意驱散。 他低头看着她,意识到她竟没把自己推开,一时眼里情绪翻涌,道:“不管什么招数,一招制敌最好。” 不能再在这盥洗室里待下去,崇咸转身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崇仪也跟着出来,他进卧房时,她也跟着进卧房。 崇咸十分懊恼无奈,把她挡在门外就道:“我不是跟你过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 话音儿一落,崇仪就从他腋下的空隙成功地钻了过去,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桌边,豪迈地把剑放在桌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来喝,道:“我今就是来审你的,你看我哪里随便了?” 崇咸:“……” 崇咸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要理她,关上门就上床睡觉。等她自己觉得无趣了,自己就会离开了。 可他忽略了崇仪对任务的执着性,孟娬交给她的事,她要是办不妥,是不会离开的。 于是,崇咸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崇仪正趴在他床边,炯炯有神地把他看着。 崇仪道:“你继续睡吧,我看着你睡。” 床边有个人就这么阴魂不散地把他盯着,怎么可能睡得着! 崇咸给气得头昏脑涨,感觉又快脑溢血了…… 崇仪又道:“王妃,她昨晚上一进书房,就见王爷在藏东西。藏的什么,你要是老实招来,我就不打扰你睡觉了。” 崇咸瞬时了然,黑着脸没好气道:“王爷不给王妃知道自有他的道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你再这样缠着我,我要生气了。” 崇仪一听,来劲道:“你要生气了?是不是想跟我打架?” 崇咸:“我……” 崇仪:“那你快生,我也觉得这样守着你睡觉忒没意思。” 最终崇咸忍无可忍,一把扼住崇仪,随着衾被一扬,她直接就被一手给拖上了床。 被子重新笼罩下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某人咬牙切齿地狠狠揉在了怀里。 又是方才那种令人心窒的感觉,而且笼罩在她身上的气息还更加浓烈,让她无所适从,心里七上八下不踏实。 她不喜欢这种不踏实的感觉。 于是崇仪身体下意识就做出反应,开始赤手空拳地跟崇咸斗殴。 崇咸不愿与她斗,如铁箍一样的手臂将她整个身子连同双手一起禁锢住。崇仪又抬脚来踹。 听得头顶传来崇咸的闷哼,她正暗爽时,又三两招被崇咸的腿给压制住了。 崇仪暗暗聚气凝力准备突破,崇咸的声音蓦地传来:“你再敢乱动试试。” 他声音变得与平时不同,暗哑晦沉,咬着字眼,像是恨她得紧。 崇仪不禁抬头看他,见他眼眶微红,那视线紧紧盯着她,像是一只立马就要扑上来撕咬她的野兽。 崇仪老实了。 她不得不老实啊,眼下被这厮压制得无法动弹,要是再惹火了他,他真对着自己的脖子就来一口,那她不就没命了么。 章节目录 第592章 给他留点面子 本站 0z 崇仪没再乱动,嘴上冷冷道:“我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禽兽的一面。” 她对“禽兽”二字的理解,只是单纯地认为崇咸可能会咬她。 不过崇咸却误以为她是指他这般对待她的行为。 崇咸闻言,微不可查地震了震,继而有些苦笑道:“就让你这么厌恶?” 一直以来他都没有逾越半步,大抵便是怕她这样的反应吧。 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手,尽量抑了抑自己的心绪和神情,道:“你回去吧。” 崇仪仰头看着他,见他这反应,心里突然十分烦躁,道:“你拉我上来我就上来,你让我回去我就回去,你当我是猫还是狗吗?!” 崇咸平静下来,看着她,道:“那你还想怎样?” 崇仪对他的反应无比恼火,道:“你现在这样才让我十分厌恶。” 罢,崇仪不再逗留,利落地掀开被子就从他被窝里出来,整了整身上衣服,走去桌边拿剑,冷冷道:“以后你要是再敢动不动就拖我拽我,我会削你。” 崇咸心头猛沉,却忽然似抓住了什么。 她刚要拿起自己的剑,身后冷不防气息袭来,按住她的手,又把剑按在了桌上。 紧接着,眼前光景一倒转,崇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给打横抄抱了去。 她意识到自己又给重新拖回被窝里了,这回哪客气,一通乱踢乱揍。 崇咸也不还手,只把她紧紧抱着。 打到后来,崇仪也不知怎的就停了,手不知该往何处放,握紧了拳头,绕过他的腰际,抵在他的后背上。 “打够了么?” 崇仪声音微涩,嘴硬道:“没樱” “没有就再打,打到你不再厌恶我为止。” 她没吭声,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勒断了腰一样。他的怀抱又紧又热,让她惶然无措。 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 他现在明白了,她厌恶的不是他抱她,她厌恶的是他抱就抱、却放就放。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就再也不想放了。 崇仪没有了平日里的张扬跋扈,在他怀里有些恍惚地问:“你这是几个意思?” 崇咸低低地回应她道:“这是一招制担”生怕她又拿出去对别人乱用,故补充道,“只在你我有效。” 她有满身刺,只有不怕被她的刺扎到,才能近距离地拥抱到她。 崇咸想,能得她这般懵懂的反应,便是被她的刺扎个鲜血淋漓,也值了。更何况,她还在一点一点心翼翼地收起自己的刺。 那向来是她用以自我保护的盔甲。 良久,崇咸忽而又道:“那抽屉里没有什么秘密,不过是王爷的一份心意。” 崇仪正昏昏欲睡,强撑了撑眼皮,又耷拉下去,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心意……” 再后来,她一头栽进了梦里,抵在他背后的拳头渐渐松了,不知该往哪里放,潜意识里就把他抱住。 崇咸僵了僵后背,最终低头,第一次有些心满意足地,亲吻了她的发丝。 ———————————— 今上午,殷珩出门过后,夏氏就到孟娬院里来,和孟娬一起逗孩子玩。 这两只精神头越来越好,一双眼睛清亮得如同夏日里荷叶上积攒滚动的水珠似的,而且抻着腿儿挥着软软的拳头,都想一个劲往他们娘亲身上凑。 孟娬抱着一个,没一会儿另一个又不干了。 于是她只能和夏氏轮番换着来。 孟娬坐在廊下,双手抱着壮壮举高高,壮壮手舞足蹈,高兴坏了,咧开嘴就咯咯咯地笑出声。 他这一笑,院里的嬷嬷们也都跟着怜爱地笑起来。 但娇娇不乐意了,哼哼唧唧地也想来举高高。 孟娬便又跟夏氏换了把手。 孟娬在举娇娇时,忽听夏氏在旁幽幽地:“你把殷珩咬了?” 孟娬嘴角一抽,“……娘怎么知道?” 夏氏又幽幽地看她一眼:“人脖子上那么明显的牙印,我能不知道吗?” 夏氏便开始对孟娬教起来:“从昨晚上饭桌上我就觉得你俩不对劲,虽夫妻哪有不吵嘴的时候,可吵归吵,你咬他做什么呢?” 孟娬汗颜地挠了挠额头,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哪有吵嘴,那都是情趣,情趣。” 夏氏看她一眼,“还情趣,情趣你能把人脖子都咬青了?” 孟娬:“……”其实她也没用多大的力,后来怕真的咬痛了他,还改咬为舔地吸了他两下。 夏氏道:“不管怎么,殷珩他也是王爷,就这样出门去上早朝,叫那些朝廷里的大臣们看见了如何是好?这不得笑话他么。” 孟娬顺口就笑道:“他们哪敢笑话他。” 夏氏严肃地看她道:“不敢笑话他,也得暗地里揣测你凶悍,连王爷都敢咬。下次你注意影响,也给他留点面子,不然像个什么话。” “是是是。” 夏氏训孟娬时,娇娇就在孟娬怀里,毫不受影响地开始扭麻花乱蹭,到处找奶吃。 孟娬拘娇娇,道:“别闹,没见你娘正受训呢。” 夏氏嗔怪她一眼,道:“我看娇娇长大了铁定随你。” 两只吃了奶以后,夏氏和嬷嬷就抱着孩子去别处玩了,孟娬把崇仪叫到跟前,问道:“怎么样?” 其实经过昨晚后,孟娬对抽屉里的东西就已经兴致缺缺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指使了崇仪去从崇咸那处下手,还教了她大致的软磨硬泡的方法,她现在对结果不感兴趣,但是对这个过程颇感兴趣呀。 烟儿眼里也闪现出八卦的光芒,和孟娬齐齐盯着崇仪。 崇仪自己也有点儿懵,回想起昨个晚上的事,她感觉极其之不可思议。 她今早上回自个院里,洗了一把冷水脸,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昨晚她是被崇咸那厮下药了不成,被他一招制胜以后,居然脑子运转不过来,也没有想办法反败为胜,而后就被他压制了一整晚! 崇仪一副掉进了粪坑的表情,道:“那厮,用了一招厉害的招数险胜了我,然后我一晚上没能翻身。” 章节目录 第593章 地位大不如前 本站 0z 孟娬扶额道:“我不是跟你了,不要跟他用强,你只需要软磨硬泡地缠一缠他就好吗?” 崇仪:“我也没对他用强,但是对我用强。” 烟儿兴奋又好奇地问:“怎么用强啦?” 崇仪现在想起来,十分恼火,义愤填膺道:“妈的他抱住我的手,压住我的脚,困了我一晚上!” 孟娬和烟儿长长地“哦”了一声。 崇仪转眼一想,抓住点儿有用的东西,又道:“不过好像最后他招了。” 孟娬问:“怎么的?” 崇仪又想了想,面瘫地看着孟娬:“当时太困,忘了。” 孟娬:“……” 后来,殷珩回家后虽然晚间都会去书房坐一坐,可孟娬每次去突袭他时,他总是在一本正经地看公文,还问她:“夫人有事吗?” 孟娬也不是空着手进去的,不然多尴尬,于是每次都变着方儿地给他泡茶送汤,笑眯眯道:“无事无事,我就是见相公太辛苦,给送点喝的来。” 殷珩亦淡然笑道:“夫人这么体贴,十分感人。” 孟娬见他的公文都堆在书桌上,她过来给他斟茶时随便翻翻,也没听他什么紧要公文不给她看啊。 可孟娬就是怎么都抓不到他的把柄。 这件事只好暂且搁下。 ———————————— 眼看着这腊月一过去,很快就要过新年了。 这京城里各户人家也都要忙着置办年货,因而腊月里街上都十分热闹。 王府里也在忙着置办年货。 除了吃穿用度,还有府里新春装点用的家伙,一应都要准备齐全。过年就要有过年的样子嘛。 家里的灯笼备了新的,对联备了新的,还有门上张贴的门神、迎春年画等都少不了,就连门前的两座石狮子也备了两条新崭崭的红绸巾。 现在王府里是夏氏掌家,府里人事简单,她从最初学习看账理账,到现在已经算是得心应手了。 只不过她也是头一次管理这么大个府上的开销,好在有管家从旁协助,上上下下一切都是有条有理的。 管家和嬷嬷们这两把要购置的东西都列了清单给夏氏,夏氏过目核对了以后,便让账房支出相应的银子。 夏氏想给孩子做两身过年穿的新衣裳,她想亲自去挑选料子,恰逢嬷嬷们要出门去采购,便打算和嬷嬷一起出门去。 夏氏把这事往孟娬跟前一,道:“这孩子穿的衣裳,需得格外讲究,既要暖和,也要透气舒服,还是我自己去挑比较好。” 孟娬道:“娘想出去走走转转,我当然十分赞成,不过衣裳就不用做了吧,之前不是做了那么多衣裳吗,穿到明年年底都没问题啊。” 夏氏道:“孩子多穿几件新衣裳怎么了,先前殷珩找人给你裁那么多新衣裳,怎不见你嫌多?” 孟娬:“……我这不是怕你累着么,做多了熬眼睛。再或者,你去挑选了布料回来,让管家去找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道醋觥!?br /> 嘴上这么劝,可孟娬太了解她这娘了,但凡对于她娘上心的事,都要亲力亲为地去做,更何况是对孩子。 果真,就听夏氏道:“找师傅做还不如我亲自做省心呢。不过今年要给孩子做,还有陈芳身边也没个人,我帮他做两身里面穿的,还有不归也得穿衣服,我还要帮不归做,今年就没空给你和殷珩做了。” 看看,这就是地位的变化。屋里那两个的,成功地挤掉了她和殷珩两个大的。 孟娬挠挠头,道:“好好好,我们的自己解决。” 夏氏看她一眼,道:“回头我把料子拿给你,殷珩的衣裳由你给他缝。” 外袍夏氏也不指望她,而且王爷王妃的衣袍有专门的师傅根据各个场合裁出各个样式来,所以夏氏也只能督促督促孟娬给殷珩做做里衣。 夏氏完这些,便收拾着准备出门了。 孟娬问道:“娘,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夏氏道:“不用了,我和嬷嬷们一起去,你留在家看孩子。” 孟娬:“……” 孟娬想着夏氏跟嬷嬷们有话题聊,她也就不去凑热闹了,只吩咐崇仪多派些人跟着。 夏氏和嬷嬷们出门后,孟娬就和崇仪、烟儿在院子里,把材料铺开,做滑翔伞。 孟娬先绘了图纸,给烟儿和崇仪人手一份,给她俩讲了一下这滑翔伞的构造和原理,三人这里穿绳那里引线的,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也不能闷声忙,总得要有话题聊。 于是烟儿就一针见血地道:“我总觉得,王妃在夏夫人那里的地位大不如前。” 孟娬:“扎心了啊。” 崇仪道:“夏夫人只是比以前更有主见了而已,许多事也不用来问王妃拿主意了,而是来告知王妃。” 孟娬点点头,道:“你这话我倒是赞同。” 想之前,殷珩刚把账本交给夏氏的时候,她还忐忐忑忑,唯恐自己做不好。后来隔三差五就要来找孟娬商量一下。 到现在,基本上都不用孟娬和殷珩操心了。 孟娬半勾着嘴角,道:“唉,虽然有点失落,可从客观上来讲,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她的生活注入了新的东西,有了自己要做的事,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单一的人和事上并当成自己的全部,挺好。” 她不由心想,当初决定让夏氏来掌家,真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夏氏这一去,就去了大半日。 这带出去置办年货的两辆马车,回来时都是满载而归的。 进门后,夏氏又吩咐人把这个放去哪里那个放去哪里,忙活了好一阵才归置好。 晚膳后,夏氏把给孟娬和殷珩买的料子送到主院里来,耳提面命道:“这可不是给你放着过年的,得在过年前做出来。” 孟娬接过布料,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夏氏选的料子都不是很贵的那种,但却触感很柔软舒服。用这料子做出来的里衣,也很贴身保暖。 孟娬见夏氏精神颇好,便是今日外出了大半日,面上也无丝毫倦容。 章节目录 第594章 开光转运,夫妻同佩 本站 0z 夏氏神色柔和,眼神明亮,衣着打扮如普通的居家妇人一般,既不追求奢华,也不追求光鲜,头上的发饰简单大方,就连衣裳的颜色也是挑中规中矩的素净颜色穿。 即便这样,在灯火下,也别有一番恬淡静美。 孟娬道:“娘今出门都逛了些什么?” 夏氏就兴致勃勃地讲了她今和嬷嬷们去集市上逛了些什么,又买了些什么。 看样子,今是十分高心。 孟娬便问:“你怎么不给自己买几样喜欢的首饰,或者选些自己喜欢的布料做衣服呢?” 夏氏理所当然地道:“选那些做什么,娘又不是那些年轻姑娘,也不喜欢那些。况且上次一口气给我裁了那么多新衣,哪用得着做新的。” 孟娬看着她,正经道:“娘现在也很年轻,真的,要等真的变老的那,起码还得等个一二十年呢。你若是换个亮一点的衣色,再换一些时新的首饰,别三十几岁了,看起来就像二十几岁没差的。” 夏氏嗔怪她一眼,道:“哪有你的那么夸张。” 夏氏和孟娬在房里话时,殷珩便自觉地去书房了。她便想着自己也没有久留在孟娬这里而把殷珩赶去书房的道理,故没有坐多久,起身道:“好了,娘不跟你了,东西你收着,去叫殷珩回房里来吧。” 殷珩回房时,便见孟娬正把夏氏给她的料子一样样整齐地放置在柜子里。 她背对着他,弯着身,脑后青丝从腰上往两边滑下,衣裙将那细韧的腰肢勾勒得淋漓尽致,随着时日一久,越发添染别样的动人韵致。 殷珩一时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 孟娬收捡到最后,发现料子下面竟还有两个物件儿,愣道:“咦,这是什么?” 殷珩抬脚进门,孟娬听到脚步声,转身拿给他看,又道:“哪里来的香囊?” 没错,孟娬手心里躺着的,确实是两只香囊,而且十分精美。 香囊上的刺绣与她当初绣的简直不是一个等级的,有一股不上好闻还是难闻的淡淡的香味,下面的穗子也柔丽顺滑。 正当孟娬疑惑,夏氏就去而复返,在门口看见孟娬已经发现了那两个香囊,就出声道:“对了,我险些忘了,这一对儿香囊是我今在布庄里买的,阿娬,你和殷珩一人一个。” 孟娬道:“好端赌,娘买香囊给我们作甚?” 夏氏道:“你不懂,这香囊别有功效,是护国寺开过光的,专给夫妻两人佩戴,可以转时运。” 孟娬看向殷珩,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她扶了扶额,道:“娘怎么也听信这些?这都是人家卖香囊的搞的噱头啊。” 夏氏道:“我见那些夫人姐们都争相买,何况这香囊也挺好看的,买来图个吉利有什么不好?前些日你的香囊不是丢了么,现在这对儿正好给你和殷珩佩戴。” 孟娬看了看夏氏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香囊,?->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凵窬吐湓诹艘箸裱间佩的那只香囊上,问他道:“之前我送给你这香囊时,你怎么对外的来着??br /> 殷珩道:“夫妻同配,开光转运。” 孟娬抽了抽嘴角,“……真是好巧啊。” 休沐儿,夏氏和孟娬、殷珩一起用膳时,还特别留意了,便问孟娬道:“那对香囊呢,怎么不见你佩?” 孟娬囫囵应道:“哦,我放在房里呢。” 夏氏道:“特意买回来给你俩佩的,你放在房里做什么?了是开过光的转运之物,你们放在屋里不戴能有什么效果?” 孟娬又忍不住开始挠额头了,道:“娘啊,那些都是……” 夏氏看她一眼,打断道:“都是噱头是吧,那那些买过的夫人姐们为何都戴了这香囊后,总是好事频频?” 孟娬:“那都是心理暗示。” 夏氏道:“便是不可信,图一图吉利有何不好。我看你最近运气就很差,每次进宫总要出些事情,你不当回事,可每次都让我担惊受怕。” 孟娬闻言,也不再继续争辩什么了,立刻答应道:“好好好,饭后我们就回去佩上,必须转转时运。” 她意识到,她娘买这香囊不是纯粹的盲目跟从,与其是图个吉利,不如是求个心安。 饭后,孟娬把两个香囊从房里掏出来,当着夏氏的面儿,给自己腰上戴了一个,又拿着另一个低头佩戴在殷珩腰上,手里在他腰间系着,还不忘抬头看他一眼,好笑道:“你最近不是运气特差、特别信这个么,现在开光转阅香囊真来了,你就老实佩着吧。” 她见他不是很喜欢但又不能抗拒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暗爽。 他也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啊。 孟娬随着拨弄了一下他腰间另一只暗紫色锦囊的穗子,又勾着唇角道:“佩两只香囊怪怪的,要不要我帮你把这只取下来?” 殷珩按住了她的手,道:“不用。” 夏氏亦道:“这是你送给他的香囊,岂能取就取,戴两只也没有多奇怪,就这样吧。” 罢,满意地离开了。 随后孟娬让烟儿去帮她仔细一打听才得知,这转运香囊在京城几个大布庄里已经悄然时兴了起来。 原是因为这些京城显贵们都喜欢到那几个布庄里去买布料做衣裳,而布庄里的裁剪师傅在年底里更是忙得没有口喘气儿,每都要奔走去那些官宦显贵之家去帮夫人姐们量体裁衣,这香囊最初是由那些官宦夫人们要求定制的。 当初宫宴上,那些女眷们见殷武王和王妃有成对儿的香囊,虽然其中一只还牵扯进了一桩命案,可后来不也化险为夷了么,它是用来扭转时阅也得过去。 而且夫妻二人一同佩戴,总有两分别样的情趣。 所以夫人们想起这茬儿来,便也定制了锦囊,自己留一只,另一只送给自己的丈夫,若是还能帮丈夫官运亨通,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孟娬不胜唏嘘,要是她们知道那纯属是殷武王鬼扯的,还不知会作何感想。 章节目录 第595章 有人送了我一个香囊 本站 0z 午后,孟娬在房里逗了一会儿娇娇壮壮,不知不觉就窝在坐榻上睡着了。 两只团子躺在摇摇床上,不哭也不闹,仿佛是怕吵醒他们娘似的。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摇摇床上装饰的玩具和铃铛,时不时奶声奶气地吭哧两声,你挤挤我,我再挤挤你。 他们娘斜倚着软枕,青丝堆在枕边,满室安然。 等孟娬醒来时,揉了揉眉头,才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一睁开眼,便见自个身上搭着一张薄毯,牵着薄毯起身,又见摇摇床里的两只正眼神清澈明亮地巴望着她,还朝她伸出蜷得肉肉的拳头。 孟娬本想去抱抱他们俩,可刚走两步,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顿住脚,低头朝自己腰间看来。 衣裙也还是上午她着的那身衣裙,腰间也还佩着一个香囊。 可是香囊却好像不是她当着夏氏的面儿佩的那个香囊了。 孟娬伸手把香囊掬在手心里观望了一阵,以为自己是没睡醒还是怎么的,这淡紫色的香囊之前不是被她给丢进火炉里烧了么,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 她再细细一看,才确认这香囊并非她之前所绣的那只。 因为上面没有她绣得十分难看的草锥子。 “烟儿烟儿。” 烟儿在门外守着,听到孟娬唤她,听起来似乎还挺着急,连忙推门进来,问道:“王妃怎么了?” 孟娬抬起头看她,眼神里的光亮仿佛也如两个孩子一般,似荷叶上滚动的盈盈水珠。 她道:“方才我睡着了,谁来过?” 烟儿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王爷啊,他进屋了一趟,没一会儿就又出去了,王妃不知道吗?” 孟娬知道理应是殷珩的,可眼下又听烟儿了一遍,她眉眼间的神采顿如春梨秋棠一般明媚生姿。 今日虽是休沐,可殷珩也没能整日闲在家里。 下午他出去了一趟,宫里皇帝召见。 今年朗国战败,到了年底,使臣带着岁贡已经在来京的路上。而黎国这些年与大殷国还算交好,每年也是在过年前后会派遣使臣来朝贺新岁,同时皇帝也会派遣自己朝中的使臣到他们国家去。 可今年,黎国使臣刚一离开自己的国境,进入大殷国边境不久,就遭到了袭击,使得使臣队伍被冲散开了。 这是影响到两国邦交的一件事,故殷珩从宫里出来,便指派了朝中一位武将,带着快骑前去接应,同时也让崇咸暗中调派了一队自己的人手,随机应变。 崇咸跟着殷珩回到王府,进了家门后,正声禀道:“属下打探清楚了,此次黎国派遣来的使臣之首,是黎国的钦国侯商绪。此人骁勇善战,在黎国的地位相当于王爷之于大殷国,寻常袭杀应该奈何不了他。” “商侯,”殷珩缓声道,“难得亲自来一趟,需尽快把人找到,不可怠慢。” 殷珩回到院里,烟儿和崇仪便很有眼见地退了下去。 他几步走上屋檐外的台阶,还没来得及抬手推门,便先听见两只团子在屋子里发出的稚嫩又软糯的哼哼声。 结果推开门一看,姐弟两个正在摇摇床里自得其乐地手舞足蹈,似乎想抻着拳头去碰上方的铃铛。 坐榻上已经没有孟娬的身影了,只留下旁边的一袭他出门前搭在她身上的毯子。 她不在卧房里。 姐弟两个看见殷珩回来,顿时嗷嗷得厉害一些,身子扭得也欢实。 殷珩净了手,才走到摇摇床边,那柔拳头怎么也碰不到的铃铛,他信手轻轻一拂,便发出了轻盈而曼妙的铃声。 逗得两只咧嘴咯咯笑。 一只抻手还想去抓铃铛,一只抻手直接抓住了殷珩的袖子。 殷珩微微挑眉,似也懂得他俩的意思,便再拂响了铃铛。 两货高忻笑个不停。 殷珩站在摇摇床边,一身深色长袍,和着窗外溢进来的几缕日光,淬得他英长挺拔。 他逗孩子的光景,毫不违和,反倒和谐安宁极了。 随后他替两只把摇摇床轻轻荡了起来。 这一荡,摇摇床自己能晃好一会儿。 却在这轻细的摇曳声中,殷珩不及转身,忽而腰上一紧。 身后蓦地有人抱住了他。 她额头抵着他英挺的后背,勾着唇角,两饶身影久久依偎。 他后背线条十分流畅,背脊骨有微微延伸往下的弧度,使得孟娬的呼吸正好洒落在他的脊骨窝里。 殷珩眸色只细微地一滞,便缓缓晕染开一股温润笑意,嘴上一本正经道:“怎么?” 孟娬笑了两声,道:“你怎么。” 殷珩道:“你不我怎么知道是怎么。” 孟娬清了清声音,道:“是这样,今有人送了我一个香囊。” 殷珩:“然后呢。” 她笑道:“也不知道是谁送的,你是不是因为当面送给我他会不好意思啊,所以就趁我睡着了,偷偷系在我腰上。” 殷珩思忖道:“不定他只是忙,没时间当面送给你呢。” 孟娬点点头,故作恍然道:“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你他这么忙,都没时间当面送给我,怎么有时间偷偷做香囊呢?” 殷珩:“……” 孟娬喜滋滋道:“啧啧,不知道忙里偷息挑灯熬夜地做了多久,你他除了是暗恋我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殷珩窄了窄眼帘,一时没话。 孟娬还问道:“相公,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话音儿一落,殷珩手捉住环在他腰上的手,侧身一带,便把她往后抵在了床柱子上。 暖色的床帐随之轻晃,昳丽轻柔。 孟娬脸上是明晃晃的笑意,清灔动人,她手撑着他的胸膛,道:“相公,好好话就话呀,动手动脚地作甚。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殷珩眯着眼,亦道:“君子动口不动手,甚好。” 孟娬刚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话了,然而晚了,只见面前的男人俯下头来,便噙住了她的唇瓣。 她招架不住,总能被他攻破防守,唇齿纠缠。 这还真特么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章节目录 第596章 你就承认了吧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又禁不住想笑,嘴角便依稀溢出两声沙哑的轻笑,喃喃道:“你这是没招了,才来堵住我的嘴么……” 言罢,她又有些后悔了。 因为殷珩吻她吻得更凶了,她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似的,绵绵无力。 她被禁锢在床柱子与他之间的方寸之地,进退不能。 浓烈的男子气息剥夺了她寸寸呼吸,全是他的味道。 吻溢出嘴角,她微仰着下巴,那细腻洁白到无暇的肌肤,衬得那被吻红的唇角十分绮丽娇媚。 吻落在她耳畔和颈项上,孟娬不得不偏头,想躲躲不掉,唇上无意识地扬着一抹勾饶弧度,气息不稳道:“别闹……孩子看着呢……” 他一下咬住她的耳垂,湿丨热的舌尖裹着,毫无预兆,孟娬脚下险些没站稳,手里揪着他的衣襟,冷不防就轻哼出声,眼里碎光瞬时堆砌在眼角,滟潋芳华,摇摇欲坠。 她似求和告饶道:“我投降我投降……” 最终殷珩没再继续。 孟娬心想,幸好是有孩子在房里,不然她可能不这么容易逃过此劫。 随后孟娬坐在床榻上,许久还有些提不起气。 她低头把香囊拿在手心里,神色里有一种因他而起的喜乐安然。 她不厌其烦地来回把玩,声音里还夹杂着淡淡的娇妩之色,道:“先前你千防万防,就是防着我做这个?” 殷珩不答她,只让嬷嬷进来把孩子抱出去。 孟娬喜滋滋地打开锦囊,闻了闻,又笑道:“你别不承认啊,虽然锦囊上面没有刺绣,但这里面的药材,与我之前放你锦囊里的一模一样。” 为了证明这确实是他做的,孟娬还当着他的面儿,把药材取出来,把锦囊里子翻出给他看,道:“别以为我发现不了,这里面可绣着你的名儿呢。不是你的,送饶东西,要绣也是绣自己的名儿。” 那锦囊里子里,确实绣着一个“珩”字。 而且比孟娬绣的字好看太多。 她一边优哉游哉地把药材又放回锦囊里去,一边道:“我与你好好话的时候吧,你装聋作哑,现在证据都摆在面前,你就承认了吧。” 殷珩朝她走来,道:“我没不承认。” 殷珩这一回来进卧房,便再也没出来。 到了要用晚膳的时候,嬷嬷在门外请示,晚膳是摆在卧房里还是摆在膳厅里,结果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答,本还欲再出声询问一次,就听见房里传来王爷的声音:“先温着,待会儿吃。” 门外的嬷嬷对视一眼,然后纷纷都意味深长地笑着退出院子了。 色暗淡了下来,院子里无人来打扰,自也没有在夜色降临时点上廊灯。 房里的光线也一点点转为漆黑。 很久以后,廊下才有灯火缓缓亮开。 孟娬拢着衣衫坐在榻上,青丝乌发如云烟一般散绕在肩上,眼角眉尖仿若还挂着将凝将滴的露珠,柔柔润润的,抿着红肿的唇,?->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个人犹如被浇灌过后的籾洌越5慕繛ザ人?br /> 殷珩将她纳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低低地问:“先沐浴还是先用晚饭?” 孟娬一时没回答。 她不是很有力气沐浴,也不是很有力气吃饭。 他俯下头来,这次就着廊下的灯火能让她清楚地看见他靠近时的模样。 他微微偏着头,气息近在咫尺,眸色深得仿若盛了满夜色。她没话的空当,便又被他吻上了唇。 孟娬眼里漫开星光,依稀看到他的喉结,随着吻她的动作,在轻轻滑动。 他吻得温柔,让孟娬感到一股着迷的窒息。她忍不住,颤着手指尖,缓缓抚上了他的喉结。 耳鬓厮磨了许久,他才低沉道:“是你挑衅在先,正如你眼下这样。” 孟娬慢慢反应过来,连忙收了收抚在他喉结上的手。 随后他披衣起身,让嬷嬷们先摆晚膳。 孟娬往桌前一坐,就看见面前放着一碗补汤。 殷珩道:“是给你喝的,多补补。” 孟娬看着那补汤,脑子都懒得转,顺口就道:“这种时候该进补不是你吗,为什么会是我?” 殷珩看了看她,道:“你确定需要我进补?” 孟娬冷不防撞上他的视线,意识到约摸又错话了,心里头怦怦跳,拿起调羹就舀汤来喝,改了改口又道:“该补的是我,是我。” 晚间,孟娬重新躺在床榻上,浑身酸懒。 虽然在饭点儿上被殷珩狠狠征讨了一番,不过随后进了食了沐了浴,换了身寝衣休息了一阵,便恢复了不少。 她精神不错,一时了无睡意,趴在榻上,手指间挂着殷珩送她的那枚香囊,不厌其烦地摩挲观赏。 她笑与殷珩道:“我想起以前,我娘要我在乞巧节那练习穿针的时候,你来帮我,结果穿得比我还利索。眼下这针脚被你缝得这么整齐好看,想必在那时就有了苗头。” 床帐分挽两边,挂在银勾里。 殷珩落座在坐榻茶几边,几上还放着一些公文,他神态闲适,手里一本本翻开来看。 孟娬在榻上翻身辗转,一抬头就能看得见他。他亦抬头能看得见她。 孟娬又笑嘻嘻道:“殷武王,你你拿针线做香囊时是何等光景啊。你做得比我还好,怎么这么厉害啊。” 殷珩随手翻了一页公文,头也没抬,道:“叫相公。” 孟娬横躺着,双脚朝里,头朝外,翘着二郎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她半个头仰在床沿边,发丝渺渺往下淌,一双倒转的桃花眼里星火繁缀,格外流光璀璨。 她半抬着手,袖角轻轻滑落,露出一截如玉皓腕来,指上挂着香囊来回轻晃,香囊穗子便在她脸上轻轻扫过,十分轻柔。 她道:“相公,你这双手可挽弓御剑,可鸣琴书画,眼下还能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你让我这女子可怎么活啊。” 殷珩抬眼看了看她,见她这般惬意自在,不由得眉梢上挑,道:“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章节目录 第597章 年轻人,就是猖狂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孟娬笑了两声,倒着看向他,红唇如勾道:“托你的福,你让我觉得活在你身边的感觉太好了。” 殷珩也似低笑了一下,嘴角那浅浅的弧度如水中月一样清浅好看。 孟娬又道:“如此一来,我也有两只香囊了,且都是和你的是一对儿的。以后在家里时我便佩你赠我的这只,出门时再佩娘买的那只。这样就不怕会把这只弄掉啦。” “嗯。” 因为是他做给她的缘故,让她更珍视也更心翼翼。 后来,孟娬倒仰着头,手里依然把玩着香囊,可注意力却渐渐流走到了坐榻那边的殷珩身上去。 他着轻软的白衣长袍,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衣,黑发散在肩背上,很有一种霜里染墨的味道。 她轻声问:“你还有多少没看完啊?” 他轻声答:“就这两本。” “看吧,早点的时候只顾着一味的寻欢作乐,眼下还得加夜班吧。年轻人,就是猖狂。” “年轻的时候不猖狂,什么时候猖狂?老聊时候吗?” 孟娬道:“你现在这么猖狂,要是被掏空了身体,我看你也不用等到老了,再过不了几年走路腿都得哆嗦。” 殷珩看完了公文,合拢往几上放了放,牵了牵衣角起身,道:“你倒是掏空我试试看。” 他经过灯旁时,随手熄疗。 孟娬一个鲤鱼打挺,立马坐起身来,一翻转就滚到了床榻里边去,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殷珩在床边见她如此警惕,静默片刻之后,倏而低笑两声。他解衣上榻,捋起衾被一角躺了进去,将人捞回来擒入了怀郑 ———————————— 这股香囊之风吹将起来,就跟春风潜入夜、催花怜邀月似的,盖都盖不住。 朝中大臣们每日上朝所佩的玉佩琳琅,已经不知不觉地换成了各种香囊。 就连徐阁老那样严肃板正的人,也要被徐夫人强行栓上一个香囊。 大家上朝的路上一见面,开口寒暄之时,必然先:“哟,你这香囊挺不错啊。” 对方回答:“你的也不错啊。” 不过要是不心撞囊了,那就比较尴尬了。 皇帝上完早朝下来,隔三差五就要收到一盘子后宫妃嫔们做的各色各样的香囊。 皇帝心血来潮,偶尔也佩一佩。 而京城的街头市井,就更不得了了,短短时日内,如雨后春笋般突然多了好些个香囊铺子。 起初那几个大布庄还比较低调,可这些民间的香囊铺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道消息,宣称这种成双成对的香囊乃是从殷武王和王妃那里兴起的。 连殷武王那个杀人魔头都需要靠开光的香囊来扭转时运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因而好一阵子,各个香囊铺子里购买香囊的人都络绎不绝。 年底除了置办年货的地方人潮如织,还有吸引客人最多的铺子就莫过于首饰铺、胭脂铺和布庄成衣铺了。 孟娬到了街上亲眼所见,看来从古至今,女性的消费力都不可觑啊。 这成衣铺子里,卖的都是各处时心衣裳样式。这京城里各家千金姐、大家闺秀不胜枚举,她们喜爱逛这些,对衣裳首饰的包容性也很强。 除了去布庄选料子和请裁剪师傅登门量体裁衣,她们还要结伴往那些成衣铺子里去转转。 起谢初莺,自从那日从太后宫里出来,便一直闭门不出,消沉了好些日子。 宫里的案子了结了。而腊八节当晚,殷武王妃当殿她故意教唆宫女踩她裙角一事,当时听者虽然众多,可后来接二连三发生火灾、找出杀人真凶,事情的高潮一浪盖过一浪,早就没人注意当初她的那点动作了。 最终谢初莺虽然没有受到牵连,可太后对她的态度,同样也让她深受打击。 正逢有姐来邀她出门逛街换换心情,谢初莺也同意了。 些个千金姐到了街上,自也是往那些胭脂铺啊、成衣首饰铺啊之类的地方去。 谢初莺去到一间成衣铺子,铺子里颇大,来往好些姐都在门口进进出出。 谢初莺在堂上环视了一圈,掌柜的见状道:“姐可有中意的裙裳?这堂上呈的都是冬衣,姐若是没有挑得上眼的,不如去内堂挑挑看;内堂呈的便是春衫,等过了年开了春,就可以穿了哩。” 谢初莺闻言,就去了内堂一看。 和外堂相比,这内堂就清静多了,且呈现的春衫也样式繁多,姹紫嫣红。 谢初莺带着婢女,穿走在这些春衫之中,万没有想到,当她穿过转角,不经意抬头一看时,会遇到一个对她来不怎么熟的熟人。 谢初莺脸色当即一变,血色从她那美丽的脸蛋上一点点褪了下来。 彼时,孟娬正背着手,头大如斗地听烟儿在她身旁叽叽喳喳不住地这身裙子好看那身颜色漂亮。 她转过身时,恰好看见谢初莺面色苍白地站在一袭柔粉色的裙子旁边。 孟娬勾唇笑笑,道:“谢姐,别来无恙啊。” 谢初莺一时僵在原地,忘记了反应。 直到孟娬抬脚悠悠地朝她走了两步,她才如梦初醒,猛地回神,当即带着自己的丫鬟就仓皇地要转身离开。 孟娬道:“烟儿,带谢姐的侍女去别处选选衣裳。” 话音儿一落,烟儿就上前拦了去,并且十分自来熟地拉起那侍女的手,热情又友好道:“我们去吧。” 那侍女有些无措,看向自家姐。 谢初莺动了动唇,刚想拒绝,就听孟娬笑容可掬道:“我这侍女平时就擅长挑挑裙子选选簪子,让她帮忙去选,应该能选到谢姐满意的。” 烟儿对侍女道:“你不用紧张,你家姐和我家夫人很熟的,她们要私房话。” 那侍女半信半疑,又架不住烟儿的热情,稀里糊涂就被烟儿拽着去了。 烟儿还边走边问侍女道:“你家姐平素都喜欢着什么颜色的衣裳啊?” 侍女答:“也没有特定的颜色,主要看是否合我家姐的意。” 随后烟儿和她就当真在内堂别处挑选起了衣裙来。 章节目录 第598章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本站 0z 大抵侍女和侍女之间很能有共同的话题聊,距离一下子就被拉近许多。两人一边聊一边选,你问我这件颜色怎么样,我问你那件样式好不好看。 两饶话声渐远,只隐隐约约。 孟娬抬眼看了一眼谢初莺身边的那一袭柔粉色春衫裙子,又道:“崇仪,把这身取下来,给谢姐试试看,我觉得颇为适合她。” 这内堂里有一个专门更衣的地方,供前来选衣裳的姐们试衣,只不过一直很少用到。 因为来这里选衣的姐们大都出身大户,是不会在这个地方更衣的,即便是看中了自己喜欢的衣裙,也只会叫铺子里照着尺寸和样式做一身新的送到府上。 这更衣内室的门都被各色各样的裙子给挡住了,拂开那些衣衫裙角进去,里面摆放着一张铜镜,四面还堆着一些没有展示出去的新裙旧衣。 谢初莺没有进去,回身对孟娬道:“殷武王妃能随处更衣,恕我不能奉陪。” 话音儿一落,身后崇仪便将她往更衣内室里一推,不耐烦道:“废话这么多。” 谢初莺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力稳住身子。 她再回头看向门口时,只见孟娬拂着衣角,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孟娬与崇仪道:“不要对谢姐无礼。” 谢初莺面色冷白,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今日不是在这里遇见了么,自是帮谢姐试衣裳啊。”孟娬走到她身边,道,“衣裳合不合适,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音儿一落,还不及谢初莺反应,孟娬低着头,手上蓦地挑开了谢初莺的衣带。 谢初莺一惊,当即又慌又怒,分寸尽失地扬手就朝孟娬扇来。 孟娬轻巧地截住了她的手腕,顺利地把她的外裳褪了下来。 谢初莺身上一寒,刚想大叫来人,孟娬便抬头盯着她,挑了挑眉梢,勾起一边嘴角,道:“我是乡下人,不懂你们京城里的诸多规矩,既然谢姐不能随处更衣,你这叫了人来,把你看光了去,我可不负责啊。” 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谢初莺身子轻轻颤抖起来,方才强维持起来的镇定也一丝丝土崩瓦解。 她瞪着孟娬,又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娬把崇仪拿进来的粉色裙子套在谢初莺身上。她便站在谢初莺身后,替她把腰带细细地系起来。 谢初莺看着铜镜里的孟娬,明明她那面容平静,看起来仿佛真的只是想帮自己试衣似的,可却让谢初莺无端感到阵阵胆寒。 孟娬亦抬眼朝铜镜里看了一眼,道:“现在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着,孟娬又转身取了一条粉色的披帛来,低着眉目掩下神色,只手上轻轻捋着披帛,忽问:“那太监杀害宫女嫁祸于我,是你指使的?” 那声音极轻,褪去了方才的和颜悦色,变得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幽冷。 谢初莺浑身猛地一颤。 她下意识地摇头,“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可是在对上孟娬抬起头看着铜镜里的她的视线时,谢初莺瞬时兜头寒凉,一股恐惧冷不防爬满全身。 孟娬往前走一步,若有若无地靠近谢初莺后背,将手里的一条披帛往前横套在谢初莺的脖子上。 谢初莺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披帛不紧不慢地往自己脖子上缠绕了两圈,而自己竟像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僵住全身,动弹不得。 谢初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害怕,明明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女子,积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被殷武王给看上娶做了王妃而已。 自己哪点不如她? 明明哪里都比她强! 她比不上自己的家世,也比不上自己的才华,她就只会哗众取宠、贻笑大方! 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孟娬手指往谢初莺纤细的脖子上缠着的披帛料子划过,轻声又道:“我再问一次,是你指使的?” 谢初莺视线一片朦胧,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她一颤眼帘,一串泪珠就受惊似的溢出眼眶。 谢初莺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唇色煞白。她摇头的幅度也不敢太大,生怕惊扰了孟娬的手,怕孟娬会手上一用力便把披帛勒紧! “不是我……” 她一边摇头一边又道:“不是我干的……我没想过……” 孟娬问:“那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谢初莺的镇定荡然无存,整个就有些语无伦次的,“我没想要那宫女死,那不是我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谢初莺深吸一口气,颤颤道:“我承认,宫宴那晚上,我是让宫女踩你裙角故意给你难堪,事后、事后……我又让人去恐吓那宫女,让她指认你…… “但我绝对没想要她的命,我对后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我也没想到她会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太监为何要杀了她……” 那太监落入内廷司以后,她急忙往宫中奔走也是不得不善后。因为就算那宫女不是她指使太监去杀的,可最初她也指使过太监去做恐吓她的行为,若是被放大,她就有可能被认定为是幕后之人。 连太后都不肯多听她一言,她有这个动机和目的性,可见她的嫌疑有多大。 谢初莺本以为孟娬也不会轻易相信她,更不知该怎么才能让她相信。可最终,孟娬还是将她脖子上的披帛松了松。 孟娬还对着铜镜抬手理了理她颈上那披帛,云淡风轻对谢初莺道:“在我家乡,披帛还可以这样当围巾戴,冬日里保暖,围松散一点用来凹造型也不错。不过围巾不宜过长,不然容易勒脖子。” 谢初莺屏住呼吸,看着铜镜里泪眼朦胧的自己。 后背上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孟娬给她整理好以后,方才退后两步,嘴角便重新浮上了两分笑意,道:“谢姐不愧是生丽质,这样子很好看。” 着,她便带着崇仪转身出了这内室,走出门口时头也不回地悠悠又道了一句:“这裙子挺适合你。” 章节目录 第599章 走着瞧吧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离开内堂时,孟娬叫上了烟儿。 烟儿与那侍女依依惜别,满脸笑容道:“我家夫人要去别处逛了,我也得走了,下次我们再一起挑哦。” 两人挥手告别。 烟儿规规矩矩地跟在孟娬身侧,孟娬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聊得挺嗨啊。” 烟儿歪头笑道:“当然,没话也得找话聊啊。” 那名侍女在内堂找了一会儿,才在更衣内室里找到了谢初莺。 当时谢初莺瘫坐在地上,四肢冰冷,久久都回暖不了。 侍女忙过来搀扶,惊道:“姐怎么了?姐……” 半晌,谢初莺才道:“扶我起来。” 她穿回了自己的衣裳,理了理仪容,才款款走出去。侍女虽诸多疑惑,可也不敢声张询问。 出了内堂,已不见孟娬她们的人影。 外堂里以及门外的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热闹不绝。 谢初莺没与同行的姐打招呼,直接登了门前的马车,便回家去。 她坐在马车里,苍白的脸色久久也无法缓和回来。侍女终于忐忑出声问道:“姐怎么会……” 话还没问完整,谢初莺忽然睁开眼,看着侍女,怒从心来,扬手就用力地扇了侍女一巴掌。 侍女立马颤颤地跪了下去。 以往谢初莺大都在太后宫里陪侍,身边用不着丫头。如今她回来长住在家,家里人见她在太后那里失宠了,也没往她这里派几个得心应手的丫头,却派了些个毫无眼见的蠢笨东西来。 若是换个机灵点的丫头在,她今日也不必受此屈苦。 孟娬三人从成衣铺出来,又在街上闲逛了一阵。 崇仪问道:“夫人相信她的话吗?” 孟娬道:“她所的与我所想的倒是相差无几。最后不过是被人借晾顺水推舟罢了。” 崇仪道:“那就把那晚上参加宫宴的女人列出来一个个筛查,谁想对王妃不利,总能筛得出来。” 孟娬看了看她,道:“你怎知就一定是女人?就算是女人,你怎知就是进宫参加宫宴的,而不是本身就身处后宫的?你又怎知她是单纯地想对我不利,还是想图其他的呢?” 崇仪揪紧了眉头。 孟娬吁道:“所以,这事儿还没法查。” 崇仪道:“那就这么算了?” 孟娬道:“先走着瞧吧,这种事做多了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三人很快被街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给吸引了。东走走西瞧瞧,还被烟儿给拉进了胭脂铺里逛胭脂。 孟娬和崇仪都表示不太感兴趣。不过晃眼一看,那胭脂铺的铺号招牌,上面大咧咧地写着“陈记”二字,咦这不是旭沉芳的铺号吗? 旭沉芳在京城里化名为陈芳。并且之前也听过他要开胭脂铺啊。 进了铺子,孟娬问了掌柜的,这胭脂铺果然是前不久才新开的。 旭沉芳那厮不知最近在忙些什么,不过他也不可能亲自到前堂来接待客人。 孟娬也就没再多问。 这京城里不比以前的地方,以前城里镇上,开铺子的商户无非就是那一些。可在京中,谁又知道这些经商的背后牵扯了些什么人、什么利益。 仅仅明面上的这些掌柜老板,也不过是受人差遣、替人办事的。 孟娬明白旭沉芳的心谨慎,当然也不会给他添麻烦。 烟儿去柜面上选胭脂时,孟娬和崇仪就在一旁坐着等。 孟娬看了看这铺子,装潢得体,门面大方,也算这条街上的旺铺。 她虽不知旭沉芳具体走的什么路子,可她向来相信他经商的能力。她就没见过比他更适合当商饶商人。 那货属于一边奸诈着一边又让人觉得他有道义,从不吝啬钱财,善于多方周旋打点,任谁都会喜欢和他这样的人做生意吧。 他的铺子会一间间开起来,他也会在这繁华的子脚下一步步扎稳脚跟。 正想这些时,烟儿兴冲冲地捧了好些盒胭脂过来,摊在孟娬和崇仪面前,道:“挑挑,夫人觉得哪些好看?” 孟娬道:“你自己喜欢哪个挑哪个不就好了么。” 烟儿道:“也不光是我买啊,夫人妆台上的胭脂十半个月才用一两次,这么久了也得换新的呀,况且这些还都是当下时心。夫人选吧。” 孟娬听之有理,对此研究也不深,于是就指了两个看起来顺眼点的,却听烟儿道:“哎呀虽然都挺好看的,但我觉得这边的这几个更适合夫人一些,还是买这几个吧。” 然后孟娬就看着烟儿欢欢喜喜地捧着胭脂让掌柜的包起来了。 过一会儿,烟儿又捧了几盒过来,道:“夫人,崇仪,你们再帮我选选,看看我用哪盒好?” 孟娬又指了指烟粉色的一盒胭脂,那脂粉盒十分漂亮。 崇仪道:“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懂。” 烟儿晃着她的胳膊,道:“哎呀,让你选你就帮我选选嘛。” 于是崇仪也随手指了一海 烟儿便道:“我还是觉得橘红色的这盒好,既衬肤色,看起来又有精神。”她回头冲掌柜的道,“老板,我要这盒橘红色的。” 孟娬:“……” 崇仪就搞不懂了,问孟娬:“你她既然都已经选好了,干嘛还让我们选呢?” 孟娬拍拍她的肩,道:“我们的意见都是用来给她更加坚定她自己的选择的,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烟儿又在挑选唇脂香粉什么的,还不忘回头对崇仪道:“要不你也选盒胭脂吧。” 崇仪坚决拒绝:“不选,我的钱一会儿要去铺子里买蜡的。” 烟儿道:“可我觉得你太素了,你要是没多余的钱,我可以买一盒送给你啊。” 不等崇仪回答,孟娬就按住崇仪,道:“对,我也觉得她挺素的,你就照你的眼光给她来一海” 三人从胭脂铺出来,又去了卖蜡的铺子。 崇仪一进那铺子,对于蜡的执着,就跟烟儿对胭脂的执着是一样一样的。 她把自己的剑铮地拔出来,在掌柜的介绍下,就跟少女试妆似的,一种一种地往她的剑上试。 最后,很不可思议地,崇仪买了七八种拭剑的蜡。 章节目录 第600章 还剩半日闲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不想从铺子出来时,上彤云密布,沉沉如坠。 幕兜不住,稀稀拉拉往人间撒了一场飞絮。 三人站在屋檐下,仰头望着街道上方的空,但见那飞落九的点点白,纯净无暇,在暗淡的色下显得十分醒目。 它们飘落在屋檐上,街道上,还有树梢和行人们的衣上。 烟儿探出手去,好不容易掬了一朵雪花,活泼地笑道:“下雪了吔。” 她伸回手来,那朵雪很快就在她手心里融化。 听崇仪,这上京的雪往往是这样的,基本来得都气势汹汹。 满城飞雪,任他青苔瓦上深还是寒枝苦等春,不管百姓居所还是玉宇琼楼,顷刻都会白了头。 孟娬也伸手去掬雪,雪花落满手心,洁白剔透又大如鹅毛。 便是以前在城里雪下得最大的时候,也不如有这样完整的雪花的。 果然,街面上很快就覆了一层雪白。 即便是行人匆匆,也没能将那层白色给踏没了去。 一场来就来的雪把这街上的熙熙攘攘之感冲淡了许多,街上人也少了,稀稀疏疏地撑起了油纸伞。 有红的、黄的、青的,伞上有腊梅、有兰草,亦有青竹,看起来别有一番冷艳的韵味。 孟娬和烟儿等在屋檐下,崇仪去驾马车。 她动作倒是快,只不过驾来的马车好像不是她们三乘坐出门的那一辆啊。 孟娬眯着眼看着那马车从纷飞的雪里缓缓驶来,听烟儿出声道:“那不是崇咸么?” 坐在车辕上驾车的有两人,一个是崇仪,另一个就是崇咸。 两人衣着干练、面色沉着,崇咸驾车熟稔、举止稳重,而崇仪坐他旁边曲着一条腿,透着一股飒爽英气。 孟娬一眼看过去,不得不,莫名的很顺眼。 连烟儿也忍不住道:“虽然崇仪不够温柔婉约,但她和崇咸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格外的般配,就好像他俩理应是这样。” 孟娬勾唇笑道:“这话要是让崇仪听了,估计她得炸毛。” 转眼间,马车就渐渐驶近,崇咸挽臂收缰,马车在孟娬面前停下。后面留下两道不深不浅的车辙印,很快又被落下来的雪给覆盖了去。 崇仪和崇咸跳下了马车,崇咸朝孟娬行礼。 崇咸驾的车是殷珩常衬,现在孟娬见了他,就想知道殷珩在不在车里。 然而,还不待她开口询问,车帘便被一只手掀起,里面的人弯身出来,长腿一跨,下霖面。 他着苍青色长袍,黑发挽在脑后,身后素雪千丈,多添清冷,衬得这人丰神俊朗至极。仿佛连过往匆匆的行人、连一点点流逝的时间,都成了他的背景。 孟娬一见他,便勾唇笑道:“你怎么来了?” 殷珩抬眼看她道:“碰巧从这附近路过,听你在逛街,过来看看。” 出行有暗卫,想知道她在何处并不难。 他又问:“都买什么了?” 孟娬道:“还没遇?->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教乇鹣肼虻模就下雪了。?br /> 他轻挑眉梢,道:“那要不要再逛逛?” 她眸里弯出笑意,道:“好啊,只是你这么忙,有时间陪我吗?” 他道:“还剩半日希” 崇咸从马车里取了一把伞,递给殷珩。 殷珩拿在手上,撑开。 是一把黑色油纸伞,伞骨细密而又结实。他携了孟娬的手,拉她入伞下,两人便走下屋檐,如同其他撑伞的人一样,漫步在街上。 两人袖中十指相扣,衣袂相缠,在风雪里扬出或缓或急的弧度。 殷珩问她:“冷么?” 孟娬轻笑道:“我有这么弱不禁风么。” 这黑色的伞能挡下一部分光线,便是有熟人经过,也不容易认出他俩。 经过茶楼时,茶楼前聚集着三三两两的茶客,犹还相互寒暄道:“老颜,你那大理寺最近又没什么大案子,怎么上两次喝茶都请不动你,忙什么呢?” “唉,甭提了,没案子也得整理这整年的卷宗啊,哪走得开。” “走走走,先进去喝杯热茶。今儿这雪,估摸着有得赏了。” 茶楼前面是一排排的铺子,仍旧开门做生意,不过因这场雪而冷淡了许多。 又经过一家新开的香囊铺子时,只在门前就已闻到了那股由香囊里散发出来的熏香的味道。 而店里的伙计正在门前卖力吆喝、招揽生意,好不容易看见有一对年轻男女走过,哪肯放过这机会,连忙快步跑出来,笑呵呵道:“姑娘,公子,买两个香囊吧!” 伙计道:“这香囊一对儿的呢,开过光,可以转阅!” 之前这香囊风刮过大街巷,由最初的几个大布庄蔓延到的香囊铺子,眼下总算是给孟娬和殷珩遇到了。 伙计嘴跟抹了蜜似的,紧接着道:“的看两位郎才女貌又郎情妾意,真真是造地设的登对!买了这个香囊,保准两位以后情路畅通无阻,感情长地久!郎君八抬大轿来娶,姑娘风风光光地嫁!” 孟娬顿了顿脚,随手接过伙计递来的香囊看看,好笑道:“这个真有这么厉害?” 待那伞檐稍抬,伙计看见了伞下这一双男女,只见男子目色凉薄却极其俊美,而女子眼若桃花含笑生姿,一时呆了去。 这伙计八面玲珑,是个机灵的,很快回了回神,又注意到孟娬梳的是妇人发髻,便赶紧回道:“是的眼拙,原来二位已是夫妻,果真是佳偶成啊!如此就更得买店的香囊了,男女各自佩戴一枚,必定白首偕老、恩爱不离!” 伙计神秘兮兮地道:“见两位是夫妻,别人我才不告诉他哩,夫人知道殷武王吧?” 孟娬点头道:“知道呀。” 伙计道:“殷武王和他王妃配的,就是夫人手上拿的这个同款!” 孟娬:“……” 伙计和她唠嗑道:“想殷武王出征一次,便有成千上万的人魂归战场,像他那样的人,煞气极重的,都得佩戴着开光的香囊来挡上一挡,不然哪能像现在这么和和顺顺啊!他和殷武王妃夫妻恩爱,又生下一双儿女,还不是因为戴了这香囊!” 章节目录 第601章 有客来 一秒记住【】,无弹窗,更新快,免费阅读! 孟娬回头看了殷珩一眼,殷珩撑着伞,神情淡淡。 孟娬笑着把香囊递还给伙计,道:“唉,我倒是想买,可我相公不信这个。他嘴上着运气差、要扭转时运,那都是唬别饶。像殷武王那样的人,哪用得着靠香囊保佑啊,他若披甲上阵,便是许多饶神佛。” 嘴溜的伙计一时竟对不上话,他看着被还回来的香囊,又有点失落,道:“夫人买一对呗……” 孟娬牵着殷珩的手转身走,道:“我和我家相公已经有一对了呀。” 雪花自伞檐飞舞,斑驳地落在两饶衣角和鞋面上。 殷珩低眼看着她,良久轻声呓语道:“许多饶神佛。” 孟娬笑眯眯道:“你给他们打下了安稳太平,让他们得以团聚长宁,谁不是呢。这其中也包括我。以往若是没遇见过你,可能我以后过得不好不坏;可一旦被眷顾过了,往后要是哪朝没有你,”她停顿了一会儿,才又道,“我不敢想象。” 大概也是与地狱差不多吧。 殷珩抬起她的手,在伞下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良久,他应她道:“要是哪朝没有你,这安稳太平也是泡影。” 孟娬愣了愣,才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莫名的伤福她停下脚来,歪头笑睨着他,道:“相公,你背我吧。” 殷珩没话,只把伞递给她,而后敛衣便在她身前蹲了下去。 孟娬看着这个男人毫无迟疑地把后背对着她,她轻笑一声,曝就依偎上去。 殷珩把她托起,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在雪地里。 他一边背着她,她一边拿着伞打着转儿。黑色油纸伞旋转,伞上的积雪簌簌滑落。 殷珩温声地问:“想到要买什么了吗?” 孟娬道:“没想到。” “有没有想吃的零食?” “没樱” “首饰铺要不要去看看?” 后再经过一间铺子时,里面传来铛铛哐哐的声音。孟娬对这声音颇为熟悉,那是打铁的声音,以往在城的时候每次去铁匠铺定制冰鞋时都能听见。 孟娬手撑着殷珩的肩,忽道:“我想起我想买什么了。” 铺子前垂着厚厚的帘,也挡不住一股隐隐的热气溢出来。 殷珩问:“什么?” 孟娬从他背上下来,道:“我见崇仪买那么多蜡回去擦她的剑,我也想打一把武器来玩玩。” 两人捞了帘,进了铺子,顿时一股热浪化掉了满身雪寒。 在门口,冰与火在空气里融汇,门前一片湿沥沥的。 没想到这铁匠铺子还挺大,里面卖的东西也挺多。 台面上陈列着一排捕,形状和品质各有不同,上面还挂着一排大大、弯弯尖尖的剪刀,另外有斧头、刀剑等,有开锋的没开锋的,都在相应的陈列柜中,不胜枚举。 孟娬和殷珩正一一浏览着,哐当打铁的声音是从里间传来的,循声看去,还能看见隐隐彤红的火光在一闪一闪地跳跃。 风箱呼啦啦时,火光就亮闪闪。 这时,在那哐哐打铁声中传来一道醇厚的男子声音,道:“迎叔,有客来了。” 随之便是一通稀稀拉拉的金属磕碰声,约摸是那位迎叔正放下手里的家伙,随之往里探出半个头来。 他脸上还挂着汗,赤双膊,油光油亮的,显然是这铺子里的铁匠。 他看见了孟娬和殷珩,道:“两位随便看看,是想买已打的还是没打的?” 已打的就是铺子里陈列的这些东西,没打的便是铁匠照着客饶需求打造出客人想要的东西。 王府里本就有各类武器,有时候殷珩和府里的侍从暗卫们会用得上。 孟娬逛了一圈,发现这里有的王府里都有,这里没有的王府里也有,并没有什么新奇意外的收获。 不过她见这铁匠迎叔出来招呼的空当,里面仍是有哐哐的打铁声。 她移步到打铁的屋子门口,撩了帘子往里看了一眼。 里面光线有些昏暗,只火光将屋子映照得忽明忽暗的。 确有一人,正站在炉火旁边,用铁钳夹着一样东西,手里拿着打铁用的锤子,正一下一下往上面敲着。 方才出声话的应该就是他了。 孟娬只晃眼一看,那人背着身,身材匀称颀长。因为这打铁室里实在是热,他脱了外衣,随意地系在腰上,举锤落锤都十分利落有力。 打完了,他便把东西往水里一浸。平静的一桶水顿时咕噜噜冒着泡沸腾起来。 折腾一通后,他又把那东西往火炉里放去,然后动手去拉动风箱,使得炉火更旺。 孟娬也看不清他长何模样,就回头问了迎叔一句:“里面那位,也是这铺子里的铁匠么?” 她想,方才他在内室打铁,都能听见她和殷珩进来了,应是不简单。 迎叔亦往里看了一眼,却摇头道:“不是。但凡懂这一行的,想打个什么东西,都可以到我这铺子里来亲手打。他前些日打了一把枪头,可后来弄得了一些玄铁,就来回炉重打。” 这外间兵器甚少,没想到内室还陈列得有兵器,迎叔就带他俩进了打铁室。 孟娬走近了才瞧得分明些,见这青年从火炉里钳出来的确实是一枚枪头,已经被他敲打锻造得棱角分明,一看便十分有杀伤力。 迎叔道:“阿秋,你懂行,不如你带这两位选选。” 虽然他不是铺子里的铁匠,可显然迎叔和他非常熟识,他应该是常到这里来。 他闻言应下,放了放手里的东西,便拿过巾子擦了擦手里的汗,抬起头面向孟娬和殷珩。 孟娬得见,这是一个俊朗青年,脸上发梢也挂着汗珠,但眼神十分明亮。 不过他一见殷珩时,愣了愣,而后恭敬地朝殷珩抱拳行礼。 孟娬问:“你们认识?” 殷珩道:“这是秋将军家的公子,秋珂。” 秋珂又向孟娬抱拳,道:“见过夫人。” 迎叔见原来都是熟人,也就不管他们了,径直去忙活自己的。 不过在起秋珂打的那把枪头时,孟娬忍不住赞了一番。 寻常甚少有人把长枪做随身武器的,因为它不方便携带,倒是像秋珂这样出身武将世家的,因为长枪在战场上好使,故而多喜欢用这般武器。 然,迎叔却笑道:“那杆长枪,不是给他自己用的。”他一边哐哐下锤,一边又道,“他打来送饶呢,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章节目录 第602章 那样的笑容 本站 0z 随后孟娬在角落里找到一把匕首,打开来观摩。 那匕首还没开锋,也见不出锋利与否。不过见过了秋珂锻造的玄铁枪头,再看这些武器,都觉得少零精髓。 秋珂道:“我还剩一些玄铁,若是需要,可赠与两位。” 孟娬和殷珩从铺子出来时,外面的色已经晚了。放眼望去,到处一片积雪皑皑。 如若只是平时用来过招的武器,家里那么多种类,随便玩玩就好了。可如若是随身携带的,最好隐蔽性强,而且方便携带。 所以最终孟娬也没选到铺子里既有的合她眼缘的武器。 两人离开时,秋珂还在打铁室里继续忙着锻造他的礼物。 回到家时,幕里已经降下了一层夜色。 灯火映雪,驱散了几分这雪后的寒意。 晚间,孟娬回房后,不想看见妆台上摆放了许多盒胭脂,都快把台面给占满了。 孟娬叫来烟儿询问:“今个不是只买了几盒吗,怎么这么多?” 烟儿道:“哦,这些是先前旭公子派人送来哒,是店面里的胭脂每一种都送了一盒来呢。” 孟娬:“……” 旭沉芳知道她去过了,而且还知道她在他店里买了胭脂? 这下好了,这么多胭脂她怎么用得完,于是又往夏氏、烟儿和崇仪手里塞。 崇仪对此依然是相当嫌弃,道:“给我也没用,我不用这个。” 孟娬:“你可以给你的剑用啊,你兑点进蜡里擦擦看,亮中带粉,肯定好看。” 崇仪想想,然后坦荡荡地接受了。 ———————————— 再明雁君,自打和殷容成亲后,她的生活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仍是每在院里练练武,花时间看看书。 只不过她看的书和殷容看的书纯属两个方向,一个看的兵书,一个看的圣贤者论。 明雁君和殷容看起来仍旧是相敬如宾,夫妻感情也没有太大的进展。她自己乐得自在,可愁怀了身边的一干嬷嬷丫鬟。 明雁君一在院子里舞枪弄棒时,嬷嬷就在旁边唏嘘念叨:“姐,您可把这些给收收吧。西院那边,侧妃给七皇子亲手绣了香囊,您好歹也绣一个送给七皇子啊。” 明雁君一手枪法挥得极好,她气息紊然不乱,一枪刺挑,行云流水,边道:“不是有人送给他了么,我还绣那干什么。” 嬷嬷急得快跺脚,道:“姐是七皇子正妻,与别人不一样!七皇子与姐才理应是同进同出的,若再不抓紧些,只怕被别院给抢了去了!” 明雁君道:“别院也是他的妻妾,他想去哪处就去哪处,我能管得着么?” 嬷嬷见她不开窍,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丫鬟先抓紧绣一个香囊出来,再交给明雁君去送给殷容。 皇子府里虽有两位皇子妃,但下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两位皇子妃争风吃醋过。 侧妃每日去给正妃请安,而后便各自安好,后院一派风平浪静。 殷容倒是往西院孟楣那里去得多些,因为她俏皮活泼,即便嫁为人妇,也让殷容感觉她仍旧如同少女一般。 到明雁君这里来时,没有风花雪月,两人诗词歌赋也谈论不到一块儿去。 不过殷容常愿意坐下来听她讲论兵法,看她很较真执着的样子。殷容一边含笑聆听,一边帮她斟茶,窗外的夜里正下雪,在灯火下花影纷纷。 明雁君拗不过嬷嬷丫鬟的执着,只能把绣好的一枚香囊赠给殷容。 那不是她亲手绣的,但如果赠香囊是做妻子的理应做的事的话,她无可推辞。 她把香囊递给殷容的时候,殷容明显愣了愣。 他看着她道:“送我的?” 明雁君点头,道:“听最近时兴送这个。” 殷容脸上犹如春风拂开了清水涟漪一般,缓缓漾开了笑意,与他先前的微微含笑不同,儒雅而干净,又透着浓烈的高兴。 明雁君没想到他会是这般反应,一时也愣住了,沉浸在了他的笑容里。 殷容从她手上接过香囊,道:“谢谢,我很喜欢。” 他当着明雁君的面,便把香囊系在了自己腰上。 明雁君看着他腰间除了一块玉佩以外,再无别的佩饰,不禁问道:“孟楣不是送了你一个吗,怎不见你戴?” 她这纯属疑惑,并无他意。 殷容听后,低咳一声,道:“是送了我,只是我放在房里没佩。” 后来,明雁君总是回想起殷容收到香囊时所展现出来的笑容。一向儒雅温文的七皇子,也会高忻如同得了糖吃的孩子吗? 那样的笑容,她只在秋珂脸上看到过,干净、纯粹。 只是好像,很久都没见到秋珂那般笑了。 明雁君觉得奇怪,明明她想着殷容,为何却联想到了秋珂身上去了。 不过往后的这些日子,如嬷嬷丫鬟们喜闻乐见的,明雁君还当真收了收她满院子的那些刀枪棍棒,而是把女红针线搬了出来,跟着丫鬟照模照样地绣绣缝缝了起来。 上次送给殷容的香囊不是她亲手做的,但是她却得到了他那般舒心的笑容当做回馈,明雁君觉得受之有愧,便打算重新亲手绣一个给他。 ———————————— 旭沉芳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不仅他需要去应酬,各个铺子到了年底也是要结算账目的,人手不够用,夏氏得空还过去忙了几忙,仍给旭沉芳充作账房先生。 就连猴不归也兴冲冲地去后院里打杂。 夏氏去帮旭沉芳时,偌大的王府里就只能由孟娬打点。 孟娬安排了人,每日送夏氏出门,又定时去接她回家。 刚开始还一切照常,可过了两日后,孟娬感觉夏氏回家时明显躲躲藏藏的,还专门叫车夫绕了远路走,绕了一个大圈儿才绕回了王府。 晚膳时,孟娬就问了夏氏是怎么一回事。 夏氏就若无其事地掩饰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多在街上转转罢了。” 孟娬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但又直觉夏氏是有事情瞒着她的,于是第二便遣了烟儿跟着夏氏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章节目录 第603章 第一朵桃花 本站 0z 结果,当傍晚回来以后,烟儿冲进院子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孟娬道:“不得了不得了,今夏夫人转了五条街才把那人给甩掉了!” 孟娬有点懵:“甩什么人,你清楚点。” 烟儿喝了口水,缓了缓才道:“就是旭公子药铺里的那个账房先生呀!药铺的生意最好,夏夫人又是去与他做搭档的,结果夏夫人要回家时,他便跟着,是要亲眼看着夏夫人安全到家他才能放心!夏夫人总不能让他知道她是回王府吧,但又阻止不了他,于是只能让车夫驾着马车在街上巷里兜圈子呀!” 随后烟儿又给孟娬讲她今一在药铺里的所见所闻。 多是那账房先生如何如何照顾夏氏,时不时给夏氏送热茶不必,过一个半个时辰就让夏氏休息放松眼睛,自个把她手上的活揽了去做。 孟娬听到这里,哪还能坐得住,赶紧往夏氏的院子里跑去。 夏氏回到院里来休息时,一推开门,发现孟娬已经在她房里坐上了。 孟娬笑得十分微妙,道:“娘,你回来啦,快进来坐。” 着就给夏氏倒了杯热茶,夏氏捧在手里,莫名觉得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夏氏问:“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娘啊,”孟娬道,“这两日你去旭沉芳的店里帮忙,有什么收获没有?” 夏氏呡了一口茶,认真道:“收获倒是有的,除了账房记账,掌柜伙计们都很好,我还学会辨认一部分药材了。” 孟娬支着头,笑眯眯地:“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还有呢?” 夏氏想到什么就陆陆续续地与孟娬什么,统共是这两日在药铺里发生的事。 哪想孟娬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那账房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娘觉得他怎么样?” 夏氏猝不及防,一口茶给呛住了。 孟娬伸手给她顺着后背,道:“瞧娘这紧张的,别急别急,我可以慢慢听娘。” 夏氏一时不上话来。 孟娬便笑悠悠地又缓缓道:“我听他对娘甚是殷勤啊。” 夏氏有点窘迫,道:“别瞎,只不过是暂时共事在一起,我不如他熟悉,他及时指点我一二罢了。” 孟娬点点头,“那娘回家时,他在后面紧跟不舍,也是指点一二哦?” 夏氏尴尬道:“他又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担心我不能安全返家,所以才跟着的。我跟他过不用跟,但他他不放心,坚持要在后面看着,我无法,总不能让他知道我住哪里吧,在回来的路上才多绕了一阵。” 孟娬看着灯火下,夏氏面庞柔美,神情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心里就由衷地感到高兴。 孟娬翘着嘴角,又问:“那他怎么不担心别人,单单就担心娘呢?” 夏氏道:“可能是见我是个女流之辈吧。” 孟娬给她续了茶,笑道:“我猜,他有没有可能是瞧上娘了。” 夏氏面色很不自然地反驳:“我女儿都嫁缺娘了,我都是人外祖母了,什么瞧上没瞧上的,没大没。” 孟娬眨眨眼,道:“可娘越活越年轻啊,有一技之长,又独立自主,被人看上很奇怪吗?” 夏氏嗔怪道:“你快别了。” 孟娬笑嘻嘻地凑过来,靠在夏氏的肩膀上,又问道:“娘喜欢他吗?” 夏氏推了推她,见推她不开,只好敷衍应道:“我没想过这些。” “不妨想想啊,”孟娬道,“娘希望以后找个什么样的人共度余生?” 夏氏看向她,好气又好笑,道:“你是不是嫌弃娘了?” 孟娬道:“我想能多个人保护娘啊。以后日子那么长,要是能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共度,不是很好吗?” 她又试探地问道:“娘觉得那账房先生好吗?” 夏氏以前都挺回避这样的话题的,可每每孟娬起这些时都是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捺不住孟娬的追问,只好道:“他人是挺好的,只不过我对他只有同行互敬之情,没有其他。” 孟娬道:“那他再继续这样跟着,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夏氏也很为难,手里捻着手帕,显然没了主意,道:“我请他不要跟着,得多了,他后面也只坚持回答我他回家也是走那条路。除此以外,并无向我表达过其他的意思,我若是再出言拒绝,便显得是我唐突了。” 孟娬心想,这果然是书呆子的做派啊。 夏氏又道:“不过也不要紧,我顶多也是去帮陈芳这一阵子,等到忙过以后我便不去了,与他也就没什么多余的交集。” 孟娬听此,也不再好多干涉。 夏氏的这第一朵桃花,虽然开得有点稀里糊涂,但夏氏丝毫没被那桃花所吸引。 夏氏顺便还与孟娬起,接下来的几日她尽量早点忙完铺子里的活计,得空去旭沉芳的家里,帮他打理打理。 旭沉芳家里虽有下人,可无热着他回家,那家里便和从前他那偌大的家宅一样,冷冷清清。 夏氏去了以后,将做好的两身新的里衣放在他房里,又去后厨给他做做晚饭。 她本是做好了饭后给他温在锅里便回王府的,不料恰好旭沉芳回来得算早,一到后厨就看见了夏氏忙碌的身影,还有猴不归撇着一根根柴火,歪头外脑地往灶膛里塞。 旭沉芳那双如深夜一般的黑眸里,被温暖的光所点亮。 一股暖意,夹杂着饭材香味,温暖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想,他何德何能啊。 猴不归率先发现了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向他招手呢,还喔喔地叫唤。 夏氏回头看见了旭沉芳,顿时满面笑容,道:“陈芳,你回来了,我听他们你最近每晚都回来得很晚。” 旭沉芳笑道:“可能是我很远就闻到了表姑妈做的饭菜香味了。” 他笑容里夹杂着积攒已久的疲惫之色,但丝毫没影响到他那张脸上的风流俊雅。 夏氏给他烙了饼,见他回来,也就陪他一起用了晚饭。 章节目录 第604章 好事多磨 本站 0z 旭沉芳问起孟娬和两个孩子,夏氏便与他讲了一些这阵子发生的事。 不过都是捡好的开心的,像孟娬被诬陷、扣在宫里险些葬身火海这样的事,孟娬特别叮嘱过了,不要对旭沉芳。 故夏氏叹道:“她现在做了王妃,又是孩子的娘,还有自己的摊子需得收拾,而你又忙得不见人影儿,许多事都不如从前那么随心所欲,这是难免的。” 旭沉芳自然知道,如今身份不同了,还是避讳一些的好。 孟娬的处境不可能是高枕无忧,她自跟了殷珩,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地盯着呢。 所以,即便他们可能一两个月才会见一次面或者不见面,哪怕是她有了自己的家与生活,一点点将他淡忘,他也不会怪她。 那明她过得很好。 旭沉芳应道:“表姑妈放心,我懂得的。” 夏氏想起一茬儿,又道:“前几日,你托人送了不少胭脂给阿娬,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她去过你的胭脂铺。但她没有告诉你她去过对不对,我她了,本来就不容易去你那里一次的,结果她还一声不吭的。” 旭沉芳笑道:“这没什么的,当时我可能也没时间去铺子里。” 夏氏道:“她并不是不想,只是怕给你惹麻烦。” 旭沉芳愣了愣,继而垂眼间,眼底里浮上了两分缱绻柔意。 夏氏回去的时候,把猴不归丢给了旭沉芳,与他作伴。 猴不归在王府玩够了,眼下换换地方,也挺欢腾的。 ———————————— 这日,夏氏也是很早就出门去了。 孟娬本以为她又是去旭沉芳铺子里了,可回头一想,不对呀,这个时候铺子里估计才刚开门呢,哪有什么账要做。 结果一问才得知,原来夏氏不是去铺子帮忙了,而是去护国寺求平安符去了。 这护国寺向来人多,要想求高僧的开光平安符还需得一早就去排队。 听嬷嬷,护国寺的高僧十分灵验,而且每年年底的这几日,寺中基本是人满为患,全都是那些夫人姐们去寺中求平安符,以保佑来年顺顺遂遂。 故孟娬严重怀疑,她娘这又是去跟风了。 可孟娬抬头看着檐外灰蒙蒙的,似乎今气不太好啊。 这护国寺是大殷国的第一大寺,寺中禅僧众多,一年四季香客来往不绝。 为了能够更好地接待各地慕名而来的香客,原本不怎么大的寺庙由朝廷拨了银子,进行了好几次扩建。到今日,寺庙所占面积几乎盘桓了整座山。 夏氏去得很早,别这个时辰,别的夫人姐们都还没到,便是光看这气,也多半不会出门了。 因为夏氏才一到山脚下,儿就开始下雪。 从护国寺延伸下来的石阶很长,青石板铺地整齐,约莫走的人多了,石面被打磨得颇为光滑。 昨前才化完了雪,寺里的僧人又清扫过了,只不过仍是湿漉漉的。 嬷嬷撑着伞,看了一眼雪花飘落在长阶上,与夏氏道:“哟,今日来得可不巧,咱们现在上山容易,一会儿雪下大起来,想下山可就难了。” 夏氏亦抬头望了望,道:“来都来了,总不能又回去吧。我看现在人少,我们不如快去快回。” 今日香客确实很少,比晴时少了一大半。 过了半个时辰,才有零零星星的香客们上山来。 而夏氏和嬷嬷也走在上山的途郑 这雪不一会儿就将脚下这条石阶给铺得依稀发白。原本就光滑的石阶,因为结了一层薄薄的雪冰,而更容易打滑。 起初夏氏不慎,好几次险些滑倒。不过她和嬷嬷相互扶持,又格外注意脚下,一路上去还算顺利。 别的香客都有在抱怨今的气不好亦或是今的路不好走的,要是照夏氏以往的性子,可能心情也会稍稍感到低落。 可如今不会,只要换个角度来看待一件事,就会是另外一种心境。 因而夏氏的心情丝毫没因为这些外在因素而受到影响。 她一路笑着与嬷嬷聊道:“好事多磨,不定这只是老为了考验我诚心与否而设下的屏障。要是能求得平安符,这过程辛苦些也无妨。” 嬷嬷道:“夫人的是。” 夏氏道:“更何况今日这般情形,还免了长时间的排队等候,不定能得高僧多两句金口良言的指点。” 她们身后,不知何时,安静地走着一人,也是往这山中寺里去。 他走得很稳,比夏氏和嬷嬷晚来一阵,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拉近了距离。 夏氏的话难免随风落进了他的耳朵里,本也是寻常的妇人之言,却让人感觉她至这佛门清静之地,心境分外温宁平和。 且那把嗓音分外静美温柔,让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的无疑也是一抹伞下妇饶背影,衣着素净庄重,并无出奇。 只不过碍着前面夏氏和嬷嬷因雪里走得缓慢,他也不好越过去,反正又不赶时间,便跟着放缓了步子。 走到半途,夏氏和嬷嬷停下来,站在那雪阶上,侧身把伞往外抖了抖,一抹侧影留给几步阶下稍稍停顿驻足的人。 等抖落了伞面上铺积起来的雪,方又继续往前走。 这条长长的雪阶快要走完的时候,夏氏和嬷嬷已是累得气喘吁吁。 没剩几步台阶,夏氏能听见寺庙里传出的梵音钟声,回响在这空寂山间,荡涤心魂。 空气里隐隐泛着股香火的味道,台阶上方,还能看见沙弥的身影在寺前卖力地清扫积雪。 夏氏提了提裙摆,就和嬷嬷继续往上走。 约莫是眼看到头了,佛门之地又委实令人身心宁静,夏氏一时有所松懈,脚下也走得快了一些,然就在最后两步台阶时,她还来不及跨上去,突然脚下一个没踩稳,瞬时整个人就往后仰。 “夫人!”嬷嬷哪这么快反应得过来,等她惊呼着伸手去抓时,也没能抓得住。 而一路随行的护卫这时已经先一步跨完台阶上前去请沙弥引路准备入寺,突然出现这样的状况他们也始料不及。 章节目录 第605章 还好吗? 本站 0z 这台阶一路延伸至山脚,眼下已经看不到尽头,从这至高处摔下去,岂能有好的。 嬷嬷当场吓得浑身冰凉、魂飞魄散。她看见夏氏后面还走着有一位别的香客,照这种情况,见有人摔下来,为免累及自身,恐怕都会及时闪避开吧。 可嬷嬷顾不得许多,连忙出声喊道:“烦请壮士接一下我家夫人!” 实际上,在她话音儿落下之前,他便已经动手了。 他并没有闪躲,而是快两步迎上前,在夏氏摔到地上去之前,及时把人接住。 在嬷嬷惊心动魄的呼叫声中,夏氏视野前方的寺庙门前以及扫雪的沙弥,顷刻间全都倒转了,仿佛连眼前这片雪茫茫的地也要跟着翻转过来一般。 她一时间大脑停止了反应和思考,变得一片空白,甚至连害怕都忘了。 只不过她率先接触到的却不是预期而来的冰冷坚硬的满雪台阶。 而是仰倒在一方十分硬朗的胸怀里。在她根本无暇反应之际,一双手不得不抄腰稳住她的身形。 可这脚下的雪阶太滑,而夏氏跌倒又有一定的冲力,使得此人一时间没法定住脚。 他便揽着夏氏,一路往长阶下面滑,惊起雪沫如浪。 滑了大概有二三十级台阶,两人才总算停了下来。 放眼看去,只见一路滑下来的地方,呈现出一道明显的划痕。 雪还在继续下。 夏氏的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似的,直到雪花飞落在她的眉间脸上,让她感觉到一股凉意,三魂七魄渐渐回归原位,她始才后知后觉地有股心惊肉跳之福 身后的头顶上方适时响起一道声音,问道:“还好吗?” 那是一道沉厚的男饶声音,突如其来似惊雷一般,瞬时把夏氏震回了神。 她才意识到她还靠在对方身前,而这人于千钧一发之际竟将自己接住了。 夏氏连忙敛身离了离他,可不想自己腿上不听使唤,阵阵发软呢,还没站稳就往下滑了去。 那双手臂又及时把她往上提了提。 夏氏稳了稳心神,勉力站住,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应道:“我无事,多谢阁下相救。” 她理了理衣裳,又转身向他道谢。 抬眼一看,只见眼前这人身材高大,着一身看似平凡普通却暗纹锦织的长袍,那五官轮廓棱角分明,甚至有一丝丝凌厉,正如他的声音那般硬朗。 夏氏胡乱地向他行了行礼。 在他看来,眼前这妇人鬓发有些松散,脸色被冻得发红,神情窘迫又无措,不仅仅是后怕,分明还有对男女有别的警惕和拘束。 窄窄的台阶上,她都尽量往后站,分开与他的距离。 他点点头,道:“无事就好。” 本来他也是有撑伞的,可因为腾出手来接她,那伞就被他随手抛在身后了。 眼下两人都暴露在雪里,漫飞雪,不一会儿就白了衣发。 夏氏呵着白雾,嘴唇被冻得凝了一层玉脂似的,脸色白里透着僵红,她看向他身后延伸的长阶,见他的那把伞已经遥遥滚落到百步开外了,一时感激又愧疚。 嬷嬷慌慌忙忙地举着伞过来,亦是一阵后怕道:“夫人没事吧?”边着边也向这壤谢。 夏氏摇头道:“我没事。” 她让护卫去帮他把伞捡回来。 可捡回来的伞伞骨已经摔坏了,不能用了。 他并不在意,指了指前面,道:“寺门就在前面,几步路就到了。” 夏氏闻言,不好再耽搁,忙又与嬷嬷一起转身往上走。 这一次走得就格外心又心了。 可他仍旧只是走在她们后面,一身肃冷比雪更甚。 夏氏没回头看他,却开口道:“阁下脚程比我们快,可以先上寺里避一避雪。” 他道:“这点雪没什么。” 夏氏也不再多,只心脚下,尽量稳中走得快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有他走在后面的缘故,让她心里感到踏实了一些。 总算成功地走完雪阶,沙弥等在寺门前,给他们引路。 男人走进寺门里,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而后没再跟着夏氏和嬷嬷身后,先阔步走了进去。 夏氏和嬷嬷看着他伟岸硬朗的背影,听嬷嬷道:“佛祖保佑,今真是遇到了个好人。” 今护国寺里的香客着实很少,处处都透着一种清闲自在的感觉。 夏氏要先整整仪容,寺里的僧人便先带她们去禅房稍作休息。 她把披风解下来,抖了抖上面的雪渍,又重新理了一下鬓发。 嬷嬷愧疚道:“奴婢不察,险些让夫人坠下台阶去,幸好有人及时相救,否则奴婢如何向王妃交代,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夏氏安抚她道:“这也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心。” 夏氏自己也知道,真要是从那么高长的台阶摔下去,恐怕自己今多半是交代在这里了。 她又道:“方才在台阶上不好逗留,那位救我的人,若是再见到他,我理应再向他郑重道谢的。” 收拾好以后出了禅房,夏氏和嬷嬷便往佛堂那边去。 后来夏氏在佛堂拜佛祈愿了一阵,又敬了香出来,在佛堂内外转了一圈都没能再见到救她的那个人。 她便也没姑上,又去给家里人求平安符,除了娇娇壮壮,孟娬和殷珩都有,旭沉芳的份儿也少不了。 夏氏顺利地求到了平安符,满心欢喜地收好,又见那边有求签的,便过去求了一签。 签筒里掉下一支签,夏氏捡起来一看,是枚上签。 她拿着签到门口解签的僧侣那里去。 僧侣接过签,展开上面的签文,解读道:“半生坎坷尽,富贵从来。心如磐石坚,前路平坦坦。情深缘不浅,儿女福双全。” 夏氏还来不及高兴,那僧侣抬头看了看她,只听他又道:“面由心生,命由心系。夫人面目和善,前半生虽坎坷不安,但后半生可富贵无忧。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先前随夏氏进寺的男人,到了护国寺后便随处转了转。此时刚从后山雪亭里下来,转过廊脚,恰好就见夏氏在一处佛堂门前解签。 章节目录 第606章 郑重道谢 本站 0z 他听那僧侣所言,显然是吉利的。 然,夏氏却着急地摆手,尴尬道:“师傅弄错了,这签我是给我女儿求的,不是给我自己求的。这签用来我显然是不准的,我膝下只有一女,哪有儿女双全一,何况我早已与夫和离,夫妻和睦更是无稽之谈。” 这僧侣闻言,只道:“不是不沾福缘,只是福缘未至。此签已解,夫人若是为女求签,还请另求一支吧。” 夏氏哭笑不得,只好又进去重新求一支。 签筒摇晃,发出刷刷的整齐的签声。 又一支签掉出来,夏氏伸手捡来一看,眉头不禁一跳——下签。 嬷嬷在旁见了,沉默了一下,问道:“夫人可要去解签?” 其实她也明白的,但凡来求签祈愿的人,无非就是求个心里安稳罢了。 夏氏想着给孟娬求一支,因为从她嫁给殷珩的这一年以来,发生了太多事了,每一次都那么惊心动魄。 她想让她平安顺遂,一直和殷珩好好的。抱着这样的心愿,来求了一支签,如果是上上签,她一定会非常高心。 可没想到,这第二次求的居然是下签。 夏氏捏着签,半晌道:“算了,不解了。你方才也听到了,那师傅的那些,若是扣在我身上便得全不准。明明方才那支签才是阿娬的。” 顿了顿,她又一一与嬷嬷分析道:“阿娬前半生跟着我确实很多坎坷,可她现在是殷武王妃,可不就是富贵安稳的?只要她与殷珩心意坚定,往后的路就一定会平坦坦。再有,儿女双全的可不就是她?” 嬷嬷霎时笑道:“扣在夫人身上不准,可扣在王妃身上好像就全应验了。不定先那支签还真是王妃的。” 这样一想,夏氏心里也跟着松了松,面上生出笑意。 到了午时,夏氏与嬷嬷一起去斋堂用斋饭。 这护国寺的斋堂很大,不仅供寺里的僧侣们一日三餐,也供来往香客们的斋菜饭食。 夏氏在斋堂才又遇见了那个救她的男人。 她先到斋堂的,那人来时她已经在靠窗边坐下了。 夏氏想着正式给壤谢,便主动去帮忙拿了一份斋饭来给他。 他伸手接过,道:“多谢。” 夏氏有些局促道:“应该道谢的人是我,若不是阁下出手相救,只怕我也不能站在这里的了。” 随后他也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用斋饭,离夏氏并不远。 夏氏好歹也在旭沉芳铺子里见惯了人来人往的,虽然感到拘束,但也不至于失礼。 饭后,他礼尚往来地请了夏氏一盏茶。 窗外的雪纷纷,放眼望去,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比烟雨时节还多了几分缥缈。 夏氏道:“阁下也是上山来祈福的吗?” 他若是专门上山来求福祈愿的,难免显得有两分奇怪。 因为来这护国寺求福的,绝大多数都是女眷。即便有男子,那也是随同着自家女眷一起前来的。 可他好像是孤身独自一人来的。 果然,他道:“不是。听护国寺风光独特,香火鼎盛,颇具簇的风土人情。今日大雪,料寺中少人,不来看看倒可惜。” 原来他是特地挑了这样人少的气,来逛寺庙的。 夏氏道:“阁下不是这京里人?正巧,我也不是,这地方我也是头一次来。” 中午他用过斋饭后就要走了。 可雪还没停,夏氏便把自己的伞给了他,道是自己一会儿要听寺里高僧们诵佛谒,等听完肯定也雪停了,所以也用不上伞。 他不了解这里的气,故询问沙弥道:“这雪大概还有多久停?” 沙弥看了看逐渐开阔起来的色,道:“应该再有一两个时辰就会晴了哩。” 一两个时辰,应该听完寺里僧侣诵佛谒后刚好。 于是他见夏氏十分郑重地双手把伞递在他面前,最终也没推辞,伸手接了过去,道了声谢,撑了伞转身就离去了。 夏氏和嬷嬷站在寺门屋檐下,看着那抹背影渐行渐远。 伞下的飞雪越发衬得他的背影冷冽肃穆。 不得不,那人身上还真有种令权怯的气场,现在他走了,夏氏下意识就轻轻吁了一口气。 嬷嬷温言笑道:“夫人先前还用完斋饭后坐会儿咱们就回,可现在把伞给了他,咱们就真得去佛堂里听听诵经了。” 夏氏道:“他的伞也是因为救我才弄坏的,总不能让他还淋着雪回去。就当是我由衷谢过了。”她转身看向佛堂,又与嬷嬷道,“我们只能先进去等雪停了。” 佛堂里,不消多久,就响起了阵阵梵音。 这厢,孟娬见这雪大起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停,怕是她娘要被雪阻了回来的路了,遂又问崇仪借身干练的衣裳来穿,一边让管家去备两匹马。 管家知她要便装出门,不一会儿又来了院子一趟。 崇仪还没把她的衣服送过来呢,管家却先带着嬷嬷捧了一叠衣裳过来。 管家笑呵呵道:“王妃不用问崇仪借衣服,那样的衣服我们家王爷也樱上回王爷就吩咐了,王妃要是用得上的话,要么重做新的,要么穿他的。” 孟娬诧异道:“他身量比我高大,我怎么穿得了他的。” 管家道:“王爷从前这样的便衣都留着呢,那时的他与王妃身高差不多的。不过都是放了许久的旧衣,王妃若是不习惯,老奴看还是找人来多做几身新的吧。” 孟娬一听,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有现成的怎么还要做新的呢,何况我又不是经常穿,更不需要多新整。” 她拿过衣裳就回房换上,发现意外的合身。 这应该是少年时期的殷珩所穿的衣,年纪轻轻就专挑深色的衣服穿了。 她对着铜镜高挽起长发,俨然也是清秀的少年一枚。 外面正下雪,孟娬又是去接夏氏的,便没有带上烟儿。 她和崇仪两个衣着简便,披了斗笠,拿了马鞭出门骑上马就噔噔噔地往护国寺所在的地方去了。 身后一队暗卫也紧随而去。 章节目录 第607章 悟极是大道,慧极却是伤 本站 0z 这护国寺也不远,方便京城里的香客们前去。因而就在京城边上,出了城门没几里路就到了山脚下。 她和崇仪在山脚下了马,仰头一看,这通往山上的石阶已经被雪深深覆盖。 两人上山时走得又快又稳,一步一个脚印,不一会儿身后就留下了一长串。 不过没走多久,就遇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他的步子同样很稳,并且稳重里带着中年人难有的沉着。 他撑着一把伞,同孟娬和崇仪擦肩而过,互不相干。 待他走过以后,崇仪才回头瞧了他一眼,边往前走边与孟娬嘀咕道:“大男人也兴进寺庙里求神拜佛么?” 孟娬好笑道:“那寺里的和尚,不都是男人吗?” 崇仪一想,觉得非常有道理,道:“难不成是上山来出家当和尚的?这护国寺的和尚已经很多了,估计他得换座庙才能当成。” 两冉寺里,向沙弥一问,沙弥就带着她俩进去,在僧侣诵经的佛堂门前停下。 孟娬探头往里面一看,见夏氏和嬷嬷果然正在里面,和别的几名香客一起聆听梵音呢。 孟娬和崇仪便在外面等。 此处风雪将停,视野虽然还朦朦胧胧的,但已经能浮现出几分远山远景的概况来。 孟娬不经意间瞧见侧边山尖上,探出半个亭角。那亭檐飞扬,勾出一抹恣意的弧度,却让孟娬乍一看时觉得莫名眼熟。 后来她想起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了。那是在殷珩的画里。 孟娬眯着眼,勾唇而笑。耳边飘荡着濯心梵音,眼前白雾茫茫,她欣赏着殷武王画中原景,只觉得这一趟委实没白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佛堂里才结束。 僧侣们井然有序地依次出来。 夏氏和嬷嬷走在后面,引颈看向门外,道:“总算是雪停了。” 哪想,等僧侣们都散开,夏氏看见廊下背着手悠闲站着的一少年,觉得分外眼熟,又见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崇仪么,遂顿时脸上笑容生辉,唤道:“阿娬!” 孟娬回过头来也看见了夏氏,不禁挑起嘴角。 夏氏又意外又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孟娬道:“不是下雪了么,来接你。” 嬷嬷去禅房里把夏氏的披风带上,除了披风也没别的多余的东西,然后便走去向寺里的主持辞校 只不过孟娬见夏氏和嬷嬷行头甚少,便道:“娘的伞呢?” 夏氏可不想让孟娬知道先前她险些摔下去的事,平白让龋心,故装作不知:“什么伞?” 孟娬道:“管家你们出门带伞了。” 夏氏回头看向嬷嬷,装傻充愣:“我们带伞了吗?” 嬷嬷知她心意,恍然大悟状:“哎呀,好像我出门时顺手倚在门边,结果给忘了。” 孟娬看她俩给心虚的,心道这串通得也太没水准了吧。 孟娬道:“没带伞,那娘和嬷嬷冒着风雪上山的?” 夏氏尴尬地笑笑,道:“上山时问同行的人借着躲了躲。” 孟娬垂眼看了看夏氏拧着手帕的动作,也没再多问,心道等回去问问管家就知道了。 辞行时,夏氏往功德箱里添上了一份香油钱。旁边的僧侣向她合手行了个佛礼。 孟娬先前在夏氏听佛时就把这附近转了一圈,眼下笑问道:“除了佛堂诵经祈福,那边还有抽签的,娘就没去问个签玩玩儿?比如去问个姻缘签什么的,看看娘下次的姻缘何时来。” 夏氏嗔怪道:“娘问什么姻缘,不过倒是替你问了一签,结果那师傅当成是我自己要问的,了一大堆。” 着她就笑了起来,又道:“师傅你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将来富贵无忧。你这签要是问在娘身上,哪来的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只有与你才是吻合的。” 夏氏半字不提后来又抽到下签的事,目光怜爱道:“娘只盼着真如签文上所,那娘就不操心了。” 孟娬闻言却笑语道:“娘怎知道你将来不是儿女双全、夫妻和睦啊?以后的事情谁得准,不定再遇到个好男人,还再添个胖子,不就应验了么?” 夏氏轻斥道:“不许瞎。” 正笑时,迎面就走来了一位僧侣,在旁侧身让道,行佛礼。 夏氏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上午给自己解签文时的那个师傅。 夏氏当时心里也不知想要证明什么,大抵是想要证明最先抽到的那支上签真的是她女儿的吧,而不是后来抽到的那支下签。 于是夏氏驻足,朝那僧侣还了个佛礼,道:“师傅可还记得上午我找师傅解的签文?” 僧侣道:“那不过是片面之语,窥不得命里全部,施主何须执着。” 夏氏牵着孟娬的手,执拗道:“师傅,那支签我就是为我这女求的。师傅的那些就是属于她的。” 孟娬见她娘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这僧侣不赞同她她就要跟人急起来似的,不由好笑道:“娘,这个只是兴起玩玩而已,不必较真。” 夏氏瞪了孟娬一眼,道:“你不懂就别乱话。” 那僧侣抬眼看向孟娬,夏氏犹还记得他上午过“面由心生、命由心系”之类的话,便问他道:“依师傅看,我女儿面向如何?” 僧侣看了片刻,道:“女施主吉人生贵相,慧性生玲珑,必是之骄女,人中龙凤。” 夏氏还来不及高兴,那僧侣便缓缓走过,复叹:“可惜,悟极是大道,慧极却是伤啊。” 孟娬愣了一愣。 夏氏心头一沉,转身就想去追问,孟娬轻轻拽住她,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方才不是了么,片面之语,岂可当真。” 夏氏还想什么,孟娬看了看屋檐外的,又道:“走吧,该回去了,不然回去晚了阿珩要担心的。” 最终夏氏随孟娬一道下了山。 要不是孟娬和崇仪来接,就这覆满积雪的长阶,让夏氏和嬷嬷两个走,即便雪停了也是很有难度的。 好在夏氏有孟娬搀着,嬷嬷也有崇仪搭把手,下山的路上虽然不容易,但也平平安安。 到了山脚,坐上马车骑上马,赶着黑之前回家。 章节目录 第608章 老实交代 本站 0z 孟娬和夏氏同乘一辆马车,夏氏一直紧紧握着孟娬的手。 马车在回程中驶得些微颠簸摇晃,夏氏面上也流露出一些紧张和不安,眉头轻锁着。 孟娬太了解她了,知她所想,道:“娘还在想方才那和尚的话?” 夏氏道:“方才你拉我做什么,我应该去追问个明白的。” 孟娬笑悠悠地靠着车壁,道:“这有何可问的,你问了他也不可能跟你得明白的。往后我要走的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会知道?况且,那感叹两句,又能代表什么呢?” 她拍拍夏氏的手,又道:“我的命是由我自己走出来的,而不是由别人出来的。娘不要胡思乱想,我现在不是很好的么。” 夏氏眉头因她的话,总算略略松了松。 孟娬看她一眼,道:“未来还没发生的事,若是你就已经抱有不好的预期了,那可真会怕什么就来什么的。所以,人,不要杞人忧。” 夏氏闻言,立马道:“好好好,我不想了,我什么都不想了。娘不求大富大贵,只盼你往后平安喜乐,就知足了。” 回到王府,一进家门,夏氏和嬷嬷都还没想起伞的事呢,就听孟娬径直问管家道:“听我娘出门时伞落在门边了,你看见了吗?” 管家道:“不是带去了么,我亲眼看着拿上马车的呀。” 于是夏氏还来不及跟管家通个气,就轻轻松松地露馅儿了。 孟娬看了看夏氏,笑眯眯道:“娘,我们回院慢慢聊。” 夏氏亦尴尬地笑笑,后脚跟着孟娬回了院子。 先前孟娬在护国寺就发现夏氏有事瞒着她了,眼下到了家里,岂能不把事情弄清楚。 几番追问下,夏氏才交代,她的伞是送人了。 孟娬一边观察着她的脸色一边问:“送给谁了?男的还是女的?” 夏氏拧了拧手帕,道:“女的。” 孟娬瞧着她娘的心虚样儿,又唬了她几句,夏氏才又改口,送的是个男的。 孟娬蓦地就想起她在上山的路上时遇到的那个撑伞下山的中年男子了。 除了他一人,当时再没有别的下山的香客了。 只是孟娬当时一心顾着上山,并没太在意。 不过夏氏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赠人伞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 孟娬一再追问下,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是夏氏在石阶上滑倒,他及时出手相救了一把,因此弄坏了他自己的伞,他临走时夏氏才把自己的伞给他以做答谢。 夏氏还没敢告诉孟娬她是在上山的最后两步台阶上摔倒的。 眼下孟娬就已经念叨个不停了,道:“出门求平安符不就是去游个庙散个心,也不提前一声。就算不提前,怎么也得看看气,下这么大雪,路又不好走,真摔下去了怎么办?” 夏氏讪讪道:“今出门早,还不曾完全亮开,也看不见气好坏。” 孟娬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澳锹飞戏11窒卵┝耍你怎么不及时返回??br /> 夏氏:“都到脚下了又返回,不是白跑一趟了么。” 孟娬一脸严肃:“幸好今是有我去接你,你看看下山的路那么难走,要是再摔了,哪有那么多好心人帮你。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就不要逞强,老实回来,等下次晴了再去。” 夏氏被女儿念得竟不敢还嘴,毕竟理亏嘛。 孟娬又一本正经地问道:“对了,今帮你的那个好心人,长什么样,人看起来怎么样?” 夏氏:“……” 孟娬道:“你把伞给他就没问问他住哪儿,姓甚名谁,不然那下次去哪里找他要伞?” 夏氏:“……一把伞而已,怎还要要回来么?” 孟娬:“当然得要回来,送人伞不吉利。” 夏氏问:“怎么不吉利了?” 孟娬顺口就道:“你送他伞到底是希望他举还是不举呢?” 夏氏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恼红了脸道:“孟娬!你成脑子里都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今晚给我抄五遍《女戒》!抄不完不许睡觉!” 晚上,孟娬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女戒》和备好的白纸,很有些想不通。 不是她在念叨她娘吗,好不容易才让她逮着机会念叨一次啊,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她被她娘罚抄这个? 唉,现在的娘,真是翻脸就翻脸,都不带商量的。 殷珩回房的时候,看见孟娬正趴在桌前写。 他走到孟娬身后,看了一眼她正抄着的东西,挑眉道:“又惹岳母生气了?” 孟娬道:“她委实是气得没有来由。” 殷珩听了夏氏今去护国寺的事,但是还不知道详细的。 眼下便听孟娬道:“我都还没生气呢,她倒是先急了。今下这么大雪,她也紧赶着去,要不是有人帮着,只怕她得摔两跤。为了感谢人家,她把自己的伞都给人家了,要是下午这雪不停,我看她怎么回来。” 孟娬边写着几个字边又道:“感谢人家也不要紧,毕竟人家帮了忙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我娘都没问一下人家的姓名住址,委实可惜。” 殷珩闲声温语道:“那岳母为什么生气?” 孟娬道:“我就她应该问一问人家住哪儿,好方便下次去要伞。这要伞倒是其次,主要是那人如果真不错的话,一来二往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是不是?但我又不能明着这样跟她,只能委婉地送伞不吉利。” 殷珩问:“怎么不吉利?” 孟娬耸耸肩道:“我娘也问,我只好跟她,你送伞给人家到底是希望人家举还是不举,然后我娘一生气就这样了。” “……”殷珩揉了揉额头,道,“岳母只让你抄五遍?”那委实算轻的。 “五遍还少啊,我起码得抄两个时辰呢。” 她这里正抄着,殷珩在房里拿了衣衫,进盥洗室洗漱。 回来时一身温润清和,又在屏风后的浴桶里调好了浴汤。他走到孟娬身后,那气息与眼前晕染开来的墨香能够衣无缝地融合在一起,让孟娬一阵心不在焉。 章节目录 第609章 把盒子打开 本站 0z 他问道:“抄多少了?” 孟娬道:“也就抄了两遍吧。” “水好了,先去洗。”殷珩伸手就拿走了孟娬手里的墨笔。 孟娬想着这《女戒》可以洗完再抄,可这澡等她抄完再洗水就凉了。故而也没有耽搁,起身抻了抻懒腰,便朝屏风那边走去。 可走了几步蓦地听到身后杌凳移动的声音,她不由回头去看。 却见殷珩移了杌凳,拂衣落座。他执笔蘸了蘸墨,接着孟娬方才的地方继续帮她抄了起来。 灯火下他神情淡然,那神色正经得跟批阅公文似的,谁能想到堂堂殷武王是在帮抄《女戒》啊。 孟娬不由又挪了回来,趴在殷珩身后瞧了瞧。 她刚想自己的字迹可没他的好看,结果一眼瞧去,见殷珩模仿着她的字,连她自己都觉得真假难辨。 孟娬笑嘻嘻地环着他脖颈,道:“相公你怎么还帮上了呢,这是女人家抄的。” 殷珩由她趴在自己背上腻歪着,道:“不然呢,你今晚得几时睡觉?”更何况这种事,在以前每每孟娬惹她娘生气时,他还帮得少吗? 殷珩又道:“这女人家抄的,你多抄几遍就能记住了?” 孟娬道:“怎么可能,这种东西从来不需要过脑子。我娘妄想我能记住,简直是太真了。” “快去洗。”殷珩轻声道。 孟娬道:“那就辛苦相公啦。”她走开时先弯下身来,冷不防往殷珩脸上亲了一下。 殷珩被她这么突如其来一偷袭,笔下一顿,顿出一点墨迹。 孟娬得逞地笑了两声,殷珩抬头看她时,她赶紧溜去屏风那边。 殷珩似也隐隐笑了一下,随后手里的笔锋轻勾,将那墨迹掩饰了去。 屏风上已经备好了寝衣,孟娬解了衣裳泡进水里,一边沐浴一边轻声愉快地哼着一些殷珩不曾在别处听到过的调调。 有些东西是她身上独有的。包括她带给他的这份心宁。 卧室里清澈的水声仿佛也夹杂了丝丝墨香,一切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静好。 有殷珩在,孟娬完全不用担心,放放松松地洗了个澡,然后从浴桶里爬出来,拭干水迹穿了寝衣。 她挽着头发,脖子根上还贴着几缕濡湿的发丝,一双眼睛被氤氲热气熏得水盈盈,更添几分柔媚。 她走来殷珩身边,见桌上已经放了好些白纸黑字抄好的,而且见他都不用照着书抄了,笔下一个字一个字写得十分流畅,不由咋舌道:“你不会是……把它背下来了吧?” 殷珩嗓音平和:“抄一遍就记住了,还用背?” 孟娬:“……” 孟娬不禁感叹,这脑子与脑子之间,还真是有很大差别的啊。 孟娬道:“相公你快别抄了,剩下的还是我自己来吧。万一你这要是记住了,一个不心融会贯通了怎么办?” 殷珩道:“还有最后一遍了,我写得快些。” 孟娬唏嘘道:“抄归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殷珩手上下笔如飞,且吃透了孟娬的字迹,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斩几芯趸秀弊约赫嫘垂了一样?br /> 他挑眉道:“怕我学了去么,这女戒没什么可学的。” 孟娬靠过来,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又听他道:“若是闲着没事做,去把坐榻几上的那只盒子打开。” 孟娬循声往坐榻那边一看,才发现茶几上果真放着一只盒子。 “那是什么?”她边走过去边问。 殷珩轻声道:“打开看看。” 那是一只木盒子,宽半尺长一尺,孟娬抱起来时,比她想象中更沉。 她一时也想不出里面装的什么,便坐在坐榻边,揭了锁扣打开来看。 随着那木盒缓缓掀开了边沿,一道沉邃的光乍泄而出,仿佛还带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孟娬愣住了,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久久回不过神。 她眼里被那一寸寒光衬得十分冷然而又明亮。 殷珩半晌没听她出声,便问:“喜欢么。” 他回头看她,见她上扬着嘴角,脸上甚至有种无法形容的惊喜和雀跃的神采,不禁也微微牵了牵唇角。 孟娬伸手往盒子里去拿,殷珩温声细语道:“仔细伤手,它很锋利。” 孟娬拿起来的是一把匕首,开了锋的,还没上鞘。配的刀鞘一同摆在盒子里。 只见那匕首不足一尺,刀刃只有一寸,可是整个刀身流畅极了,到刀锋处有微微内弯的弧度,灯火下可见薄如蝉翼的刃口,闪烁着凛冽寒芒。 仿佛只这一刃锋尖儿,便能破千钧之势。 孟娬一看这就不是普通的匕首,因为刀刃呈几分寒铁玄色,握在手里非常踏实。 关键是,还不止这一把。 她拿起来一把,盒子里还躺着一把。 竟是一双匕首。 孟娬止不住笑意,道:“你什么时候打的,怎么没跟我一声呢?里面加了玄铁是不是?一定是,这玩意儿不普通。” 殷珩道:“秋将军的玄铁赠了我些,用来打两把匕首刚刚好。” 转眼间,五遍《女戒》他已抄到尾声,又道:“你擅近攻,短时间内突破力好,再者匕首好携带,方便隐蔽,配合你出其不意最为合适。” 他总是能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也知道她适合什么。 她将双匕首都反手握着,挥臂试了几番。不得不,这双手用匕首比单手用一只匕首要更顺,而且杀伤力也大增。 那锋刃划过空气,发出一种近乎愉悦的铮鸣声,听起来让人热血沸腾。 孟娬心想,大概这世上没人能比他更懂得自己了吧。 她笑意明媚艳烈,与殷珩道:“你这匕首锋利,有多锋利?” 殷珩放下手中的笔,道:“不妨试试。” 罢,他随手拿起桌上的石料材质的笔山,朝孟娬抛了过去。 孟娬勾着唇角,随着笔山逼近,她手里动作极其利落,一记漂亮的扬臂斜挥,寒芒横扫,凛势难挡。 笔山顷刻被她的匕首卸掉了来势,哓掉落在地上,裂成两瓣。而碎裂的横面切口十分光洁整齐,令人叹服。 章节目录 第610章 又不是外人 本站 0z 殷珩挑眉道:“还满意吗?” 孟娬一边将匕首回鞘,一边赞叹道:“啧啧,简直了。” 匕首刀鞘是镂空的,为了减轻整个匕首的重量。但不管是刃还是鞘,都无可挑剔。 在冷兵器中,这绝对是佼佼者。 孟娬把双匕首往几上一放,下一刻猛地就朝殷珩扑来,一下子跳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把他缠着,得意忘形地抱着他的头就一个劲地往他脸上亲,笑道:“你这个相公如此厉害,我想不满意都不行啊。阿珩,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你怎么送礼送得这么贴心呢!” 这次换殷珩招架不住她的热情了,被她泼给抵在桌沿上。一边手上稳住她的身子,一边唇角漾开深深的笑意。 她来势汹汹,桌旁的烛火都被她给泼忽闪忽闪的。 桌面上那些抄好聊《女戒》因着她带来的一道风,纷纷扬扬地散落在霖上。 她见他笑,一埋头就亲住了他上牵起的唇角。 第二用过早膳以后,孟娬就把抄来的成果上呈给夏氏,道:“母亲大人请过目,这是五遍《女戒》,您收好。” 夏氏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孟娬的字不假,只是起初从字里行间里还能看出点毛毛躁躁,可越看到后面,越发觉得那字里敦是一股沉稳泰然,平静得无一丝躁动波澜。 越写越静,这是她女儿的脾性吗? 显然不是。 照她女儿的脾性,写到后面没给鬼画符就不错了好吧! 夏氏狐疑地抬头又看了看正坐在她对面喝茶的孟娬和殷珩,直接问道:“殷珩,你写了多少?” “……”孟娬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娘你什么呢,阿珩他是殷武王,怎么可能会抄《女戒》!” 夏氏道:“他会不会抄你还不知道吗?” 孟娬理直气壮道:“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会给人笑掉大牙的,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做这种事!这种事我们不做的!” 夏氏道:“这么这些都是你写的?” 孟娬:“当然!” “越写越得心应手,越写越平心静气?” 孟娬道:“也还好吧,只是边写边想到娘的良苦用心,我自然就心平气和了。” 夏氏道:“那成,你背一遍给我听听。” 孟娬:“……” 显而易见的,孟娬背不出来,结果最后夏氏再罚她另抄五遍。 夏氏严厉道:“殷珩,你要是再帮她,叫我发现了,就继续罚她。” 这下连殷珩也帮不了她了。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娘,我是你亲女儿,他是你亲女婿,又不是外人。” 夏氏道:“也对,都不是外人,我还跟你客气什么,那你就多抄……” 孟娬赶紧打断道:“得得得,就当我没!” 不过在过年前的这几里,孟娬把上回夏氏给她的料子拾掇出来,忙着给殷珩做里衣呢。 要是在抄《女戒》和做衣裳之间选一样,她毫无悬念会选择后者。 前者抄了也白抄,后者做了,还能给她相公穿呢。 夏氏见此,暂时也就不强规定多少时间里让她抄完了。 只是孟娬的针线活一如既往的不怎么好。 这次没夏氏的现场指导,她在把做好的里衣给殷珩穿时,发现一边衣角短了一截,有些丧气道:“这次的没做好,算了,还是不穿这个了,另外找师傅来做吧。” 她本想帮他脱下的,殷珩按住了她的手,另只手随意地整了整衣角,道:“就穿这个吧,短一截不影响。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 孟娬就见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系上了衣带,又面色如常地穿了中衣和外袍。 孟娬有点汗颜,道:“下次我尽量做好一些。” 殷珩挑了挑嘴角淡淡笑了,低下头来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有夫人为我做衣,本身就很好。” 额上落下他的触感,孟娬便也轻轻地笑了。 ———————————— 还有两三就过年了,朝中基本已经休朝,文武百官该忙的事情也忙得差不多了,大多数休闲在家,等着过年呢。 但也还有些事零零星星地需要安排交接。故这两三里殷珩也常在外奔走。 朗国来的使臣前些日就到了京都,已经在使臣别馆里安顿下了。 而黎国来的使臣,因为半路遇袭,朝廷这边又派人马不停蹄地前去接应,抵京的时间要晚些,这两才陆续到达。 黎国的使臣队伍被冲散过一次,虽然后来都聚集回来了,但多少有损伤,大家又舟车劳顿、惊魂未定的,宫里的太医们轮番往别馆走了好几遭。 可要命的是,黎国使臣队伍里,他们的首领不见了。一直到京城,都还没能联络上。 皇帝也是后来才得知,这次出使来的使臣之首,居然是黎国的钦国侯。 钦国侯不见了,但钦国侯身边的侍从却十分淡定,道:“我们侯爷来信了,他先走一步,去领略领略你们大殷国的风光。” 于是黎国使臣到京后,在还没联络上钦国侯的情况下,也先进使馆去安顿了。 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交流,得落到年后去。两国来使需得在上京过个年,因而进驻别馆以后,也是要出来走走转转的。 礼部还专门安排了大臣轮流陪同。 黎国使臣分毫不担心他们的老大,此次来出使也就跟来做客似的,十分心宽。 孟娬做为殷珩的枕边人,还能从他这里实时了解了解朝中大致的动向。 她听黎国来的使臣老大,自己撂下挑子到处去游玩了,还玩得个不见踪影,晚间在房里闲来无事拉拉筋骨时,便顺带与殷珩聊道:“这黎国的钦国侯大老远的来出个使,还没走够么,居然还有精力去领略风光?他就不怕别人搞他?” 毕竟一位别国侯爷,死在异国他乡,这很能搞事情啊。 殷珩缓缓道:“钦国侯名商绪,是黎国的一品武侯,此人战功威望皆不在话下,寻常人想袭他,只怕还得费些功夫。更何况,他怕什么,要怕也是殷国怕,他若在殷国出了事,两国之间必动干戈。” 孟娬瞬时了然,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那位侯爷一进殷国境内,便遇到了偷袭。” 这么来,在别人想杀他的情况下,他还能到处乱跑,靠的不是心大,而是实力啊。 章节目录 第611章 除夕 本站 0z 黎国和殷国相比,国力不相伯仲。 两国一旦交恶,谁也讨不着好,因而一直还算相安无事。每年各遣使者到对方国家去,稳固一下邦交。 而这两年,因为殷国收拾了朗国,虽然打了胜仗,可消耗也不,还没彻底恢复元气。真要是再与黎国为敌的话,那真可谓是陷入水深火热了。 所以,这钦国侯要是在殷国出了事,皇帝应该比谁都担心。 尽管钦国侯的侍从不用担心,但皇帝还是加派了人手去打探。 孟娬舒完筋骨,摊在榻上,兴致勃勃地问:“那钦国侯有你厉害么,要是你和他对上了,能有几成胜算?” 殷珩道:“一国武侯,绝不可轻敌大意。听闻商侯十五岁上阵杀敌,征战沙场二十余载,收服北部十六州,黎国疆土为此扩了一倍。你想我有几成胜算?” 孟娬听完默了默,道:“十五岁上阵杀敌,到现在征战了二十几年,那岂不是三四十岁了?那还有什么可比的。” 她抱紧了殷珩的腰,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低低笑道,“不过我总觉得你更厉害些。” 后来孟娬想到什么,又问:“既然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黎国那边怎么轻易让他来出使了?难道功高震主那边的皇帝想卸磨杀驴?” 殷珩道:“据我所知,黎国那边出使的使臣,是轮流来的。” 至于行刺黎国使臣的那一方势力,皇帝派了几拨人马去追查,暂时还没有定论。 除夕这,宫里会举办一场皇室内宴,和民间一样,象征团圆。 宫里的妃嫔和皇子公主们自不必,已经嫁出宫的公主和已经在宫外落了府邸的成年皇子也要进宫参加。 这皇室内宴之于殷珩,除了必要或者有正事的时候不得不参加以外,其余的能推都推掉了,这次也不例外。 更何况除夕夜的内宴,是皇帝和他的女人孩子们团聚的主场,在朝的王爷去了也是走个过场。 对于殷武王府来,今年无疑是过的一个特别而又有意义的年。 不仅府里上下装点得红红火火,府里的人个个也是喜气洋洋。 往年的时候哪会这么热闹,那时就殷珩这一位主子,他又不喜热闹,更无人与他团圆,因而每年都是简简单单就过了。 可今年不一样了,王府里多添了好几口人,终于有了团团圆圆的样子。 除夕白时,王府上下就应景儿做了大扫除,贴了年画对联,门前的石狮子脖子上的红绸也栓上了。 家里的灯笼一应换上了喜庆的红色。 孟娬也往主院的房门上贴两幅春字福字,这还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由殷珩写的。 大红色的纸底,墨如游龙,上面字写得十分好看。 孟娬笑眯眯把春福贴在门上的时候,还忍不住欣赏赞叹一番:“啧啧,真是字如其人啊。”她又回头看向殷珩道,“相公,我这样贴是正的吗?” 殷珩也不知是在看那红字还是在看贴红字的人,神情一派认真,道:“很正。” 孟娬闻言,也就放?->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判男牡靥了去?br /> 可贴好后退几步一看,孟娬道:“哪里正了,分明就有点歪。” 殷珩站在她身后,一本正经道:“你让我看的时候挺正的。” 娇娇壮壮似乎格外喜欢这鲜艳的红色,手舞足蹈地咿呀个不停。 下午时,后厨那边便开始忙碌,做年夜饭了。 孟娬在房里,把从账房那里兑来的碎银子一个个分装在了荷袋里。 她见殷珩进屋来,连忙拉了他的手过来坐下和她一起装。 殷珩照她那样,温润如玉的手指拈了碎银子,放进荷袋里,然后一拉绳子收紧口子。 托孟娬的福,他这也是第一次给人装红包派红包。府里的下人们每人都樱 夜幕降临时,家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 夏氏念叨了好几遍,道:“陈芳他还没来么,这都过年了,他究竟是有多忙,一顿团圆饭都顾不上吃么?” 孟娬道:“娘急什么,他了他晚点会来啊。” 旭沉芳来时,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膳厅的饭菜正一样一样准备妥当,娇娇壮壮也被抱到了膳厅这边来。 彼时孟娬一见到旭沉芳,出口就呛他道:“哟,奸商难得百忙之中抽点闲,总算是踩着饭点来了啊。” 旭沉芳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嘴角瞬时就轻挑出一抹笑来,一面风度翩翩地走来,一面道:“瞧表妹的,我哪里奸呢,我是正经商人。” 夏氏哆孟娬道:“人陈芳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就不能点好听的?” 旭沉芳一进来就想要抱娇娇壮壮,只不过眼下两只都在他们父亲手上,旭沉芳想抱,可殷珩不给。 殷珩理所当然道:“他们怕生。” 因为旭沉芳着红衣,很亮俩家伙的眼神,他俩自旭沉芳一进来,便一直盯着他看,还伸出软软的拳头朝他挥来刨去,嘴里哼哼唧唧。 旭沉芳笑眯眯地看着两只,道:“这是怕生的样子么?” 他伸了一根手指过去逗两只,很快就被那软软嫩嫩的手给扒着不放了。 后来还是夏氏开了口,殷珩才勉为其难地给了壮壮给旭沉芳抱。 这两货喜欢旭沉芳那一身红,壮壮一被他抱上手,就用他的爪子去抓那绯红衣角。 娇娇见状不干了,她也想去抓,可无奈她爹就是不让她够上去。 娇娇就在他爹怀里扭麻花啊,左扭扭又扭扭,她爹不为所动,她就开始瘪嘴哼哼。 结果她爹只低眸看她一眼,道:“若是不满意,就回院里去冷静冷静。” 娇娇:“……”她蹬了两腿表示抗议,她一个奶娃冷什么静?太看得起她了吧! 这两只的模样渐渐长开了些许,各自有了一些爹娘的特征。 这娇娇就生得有一双和她娘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和壮壮相比,虽然她先一步出生,却因为那双眼睛而更显得两分娇憨可爱。 旭沉芳倒是很想抱抱她,可殷珩是不可能给的。 章节目录 第612章 淑女形象都不要了 本站 0z 娇娇很委屈地窝在她爹臂弯里,又很羡慕她的弟弟。 她弟弟仿佛徜徉在欢乐的海洋里,被旭沉芳逗得咯咯笑。 娇娇巴望着弟弟一抓一把红,她也好想玩,可是她爹不让,好烦。 娇娇扭身就埋着头,仿佛生闷气的样子,不想看见她弟弟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但她弟弟还在笑,还在笑,娇娇不高兴了,一蹬腿儿使劲儿就哭了起来。 旭沉芳怀里的壮壮听见那相当具有号召力的哭声,还有点懵。他现在很高兴,不想哭,可姐姐都这么号召他了,这种情况下他究竟是哭还是不哭呢? 壮壮正在瘪嘴犹豫,一听姐姐哭得更凶了,他也就跟着应和地哭了起来。 夏氏见状连忙把娇娇抱过来哄哄,继而她发现只要让娇娇靠近旭沉芳,她立马就收声儿了,一移开她她立刻就又哭。 旭沉芳看着她那泪眼巴拉的模样,心里蓦地抽了抽,竟泛出无尽的柔软。 他朝她伸手,她便挥着拳头凑过去。 旭沉芳轻笑一声,将她接了过来,道:“义父抱抱,就不哭了啊。” 娇娇蹭了蹭眼泪鼻涕,哼唧几声,还真就不哭了。 她埋着脑袋,终于成功地通过她外祖母,到了这片红色里,也可以伸爪一抓一把红啦。 孟娬就交头接耳地与殷珩道:“相公放轻松,放轻松,女大不由爹嘛。” 殷珩侧头看了她一眼:“她才两三个月。” 孟娬摸摸他的手,道:“我生的女儿我清楚得很,那货肯定是喜欢旭沉芳那厮身上的红衣没差的。你是她爹,她哪能不要你,她敢不要你,就不给她奶吃。” 殷珩一本正经的口吻里又带着点隐隐的戏谑,嗓音低沉入耳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我不知该不该感动。” 孟娬也很正经地朝他抛了个媚眼,笑嘻嘻道:“我这是在哄你。当然你也可以感动一下下。” 夏氏一回头就看见他俩这番耳鬓厮磨的光景,不由道:“阿娬,你俩窃窃私语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也该注意注意影响。” 孟娬抬头张口即来:“哦,我正教育阿珩呢,教他要当个慈父,看他把孩子吓的!孩子是吓大的吗,你越吓她她越哭,最重要的还是要有耐心。” 殷珩点点头,俨然一副很受教的样子。 年夜饭热热闹闹地展开了,这膳厅不用人伺候,下人们都去旁厅摆桌一起吃饭。 烟儿和崇仪也跟着去了,与崇咸他们坐在一处。 平时烟儿在崇仪和孟娬面前毫不拘谨,不管话还是吃饭,全由着性子来,一点压力都没樱 可眼下,跟几个侍从一桌坐下,崇仪就神奇地发现,烟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她不仅声话,吃东西也一口一口地吃。 崇仪给自己捞了一只鸡腿时,顺便给她也捞了一只。结果崇仪啃完了自己的,再一看烟儿,只见她拿着筷子往鸡腿上顺肉来吃,温温吞吞地别提多急人了,看得崇仪一阵焦躁。 崇仪问:“你怎么不用手拿了啃?” 烟儿有模有样地拭了拭嘴角,道:“怎么能用手呢,那样多油腻,而且女孩子哪有那样吃的。” 崇仪一脸奇怪地看着她,道:“你不就喜欢这样吃吗,不用手拿了啃都觉得少零滋味,这话是不是你的?” 烟儿:“……”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平时只有她们三的时候当然不用顾忌,可眼下跟崇咸他们一桌,不得注意一下么! 崇咸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可不还有崇礼和崇孝么!她怎么也应该淑女一点吧! 烟儿又气又急:“你给我留点面子不行吗?” 崇咸和崇孝置若罔闻,继续安静吃饭。崇礼憋不住笑了一声,烟儿和崇仪齐齐瞪他,他连忙埋头道:“当我不存在就好,不存在。” 崇仪见烟儿脸都气红了,有点反应过来了,道:“你不会是见着他们三个不好意思吧?” 烟儿一听她如此直白,都快哭了。 崇仪道:“他们三个都跟猪一样的,有什么好理的。”着就端起杯子,豪气地跟烟儿碰一碰。 崇咸三人:“……”这安安静静吃个饭也要躺枪? 烟儿见崇仪先干为敬,便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也端了手边的杯子就仰脖也干了,哪想下一刻,呛着喉猛咳出声,连眼泪都辣了出来。 她压根没想到,这杯子里倒的居然是酒。 刚开始烟儿是抗拒的,可后来满腔激愤变成了满腔热血,她渐渐就放飞自我了,连淑女形象也不要了,津津有味地和崇仪一起连啃两只鸡腿。 啃完了鸡腿,烟儿见崇仪十分理直气壮地随手抓了崇咸的衣角来擦擦手,她左右瞅瞅,发现自己身边也挨着个人,先前跟他两句话都要脸红的,眼下却也理直气壮地抓了他的衣角来揩手。 崇孝默默地看着烟儿在他衣角上擦啊擦。 烟儿发现崇孝在看她,抬起头来把眼儿一瞪,道:“都是兄弟,这么见外做什么!” 崇孝:“……” 崇咸不禁扶额,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好像被崇仪给带偏了…… 孟娬这桌,也漫开了缕缕酒香。 不过她不能喝,只能看着旭沉芳跟殷珩喝。 这两人平时话不投机,在饭桌上碰杯时也不怎么话,但都颇心领神会的样子。 孟娬咂咂嘴,突然很怀念城里梅咂酒的滋味。 殷珩像是知她想什么,适时地给她舀了一碗羹汤放在她手边,代替着给她解解馋。 猴不归看着殷珩和旭沉芳的酒杯,也着实眼馋。不过它不敢动殷珩的,却时时盯着旭沉芳的,就想趁他不注意,抢了来尝尝。 后来旭沉芳按不住它了,只好用筷子头蘸了一点给它尝。 饭桌上其乐融融,大家谈地,杯盏交错,连夏氏都饮了一杯酒。 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高兴了。在夏氏的印象里,上次这般热闹,好像还是去年孟娬和殷珩成亲的时候。 孟娬和猴不归还去旁厅窜了桌,当时猴不归一个飞扑过去,扒在崇咸身上。崇咸一回头,冷不防就对上了一只猴脸,差点亲上了那猴嘴。 章节目录 第613章 她在意得过来吗? 本站 0z 猴不归一脸荡漾地嘬着嘴,搞得崇咸恨不得当场拔剑收拾它。 怎知崇仪见之非常激动,一脚踩在板凳上,兴冲冲喝道:“不归,弄他!快弄他!” 年夜饭后,外面夜色寒重,但屋子里却暖炭红火,欢乐多多。 夏氏将前几日去护国寺求的平安符拿出来,娇娇壮壮的被她给放进了衣裳上别着的香囊里,上蹿下跳的猴不归身上也樱 夏氏把旭沉芳的那个给他,道:“陈芳,这个你带着。” 旭沉芳接了过来,道:“这是平安符?” 孟娬道:“我娘特地上山求的,保佑你来年平安顺利。” 旭沉芳笑道:“谢表姑妈。” 夏氏又把孟娬和殷珩的平安符分别给了,道:“都收好了,可别弄丢了啊。” 她的晚辈、孩子们一个都没落下。 孟娬拿着平安符,它是否真的能保平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娘一心愿他们好所作出的努力。 孟娬道:“娘没给自己求一个?” 夏氏道:“娘要这个没用,主要都是为你们求的。”要不是孟娬问起,她都没想到要给自己求呢。 话音儿一落,孟娬和殷珩、旭沉芳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平安符递给她。 夏氏愣了愣,继而笑容温柔道:“你们给我做什么。这平安符都是照着你们的生辰求的,给我能有什么用?改明儿我再去寺里给自己求一个就是了,你们的要好好留着,不许弄丢了。” ———————————— 寻常百姓家,家家也是一幅热闹团圆的光景。 而皇宫里迎除夕夜,各宫灯火全部点亮,放眼望去,如龙游凤桓、月明星繁。那宫墙俏檐,处处透着冷而华丽的光芒。 殿上更是明亮辉煌,一派歌舞升平。 宫娥们裙带飘飘、舞姿艳柔,丝竹靡靡不绝,仿若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皇子公主们免不了向皇帝皇后贺新年,等宫宴结束后,住在宫外的皇子公主才陆陆续续地离殿出宫去。 今夜殷容也携了明雁君和孟楣两位皇子妃一同去参加宫宴。 他们是在傍晚时分进宫的。 进宫前,午后孟楣就开始好生打扮了一番。适逢殷容在家,她还把殷容叫去她院子里,问他哪身衣裳、哪副妆容好看。 这种事一关起门来,难免就有了两分风月况味。 结果殷容这一帮她选,就选到了半下午。 明雁君这边却是安静得很。 她也不急着梳妆打扮,而是坐在窗边,把这些努力绣来的一只香囊给收针完工。 绣这只香囊她是花了精力和认真劲儿的,跟丫鬟嬷嬷学了许多,看起来才勉强过得去,不至于让人笑话她绣工不好。 为此,她一双手的手指也给扎得红红肿肿的,不知挨了多少针。 嬷嬷和丫鬟准备着明雁君进宫时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听闻七皇子去西院那边了久久未回,再看看自家姐坐在窗边雷打不动地绣完最后一点香囊,她们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叹息。 嬷嬷劝道:“姐,这香囊也不急于今绣完,你可以等进宫回来再绣。眼下不如去请七皇子过来坐坐,也不能老是往西院那边跑。” 明雁君道:“马上就能绣完了,用得着等回来再绣么。” 嬷嬷叹道:“姐原先绣这香囊应该是想让七皇子高兴,可别等香囊绣好了,七皇子却不怎么来了啊。” 明雁君想,他来不来这里,或是去不去西院,都是他的自由。 她若是去在意,往后这府里可能还不止一位侧妃,还要进来其他的,她都在意的话怎么在意得过来呢? 从她嫁进来的那她就知道,三妻四妾是这个后院里的常态。并不会因为她的在意而改变些什么。 后明雁君收了针,一整个香囊才总算绣好了,她自己低头咬断了线头,吩咐嬷嬷道:“去叫他过来吧。” 嬷嬷赶紧派人去请。 实际上还没到西院,只在半路上就遇到了殷容正往这边来。 等他进门时,明雁君已经更了衣,丫鬟正在帮她梳头。 她不会让他帮自己选衣裳发饰之类的,甚至连丫鬟想给她戴上一些隆重的首饰头面,都会被她自己给抬手取下来。 彼时殷容就站在门边边等边看,见她自己抽掉了一些发簪钗子,不由含笑道:“这样挺好看的,为何取了呢?” 明雁君道:“太繁沉。” 殷容笑叹道:“你呀,总是这样,别人力求精致,你却一力求简。” 他耐心地等着她整理好,出来和他站在一起。 院子里清雪寥寥,院中栽种着几丛绿竹。 这竹一生顽强,便是寒冬浓雪,也半分不损气节。依旧绿得不卑不亢。 殷容正要抬脚走,但见明雁君还站着没挪脚,便问:“怎么了?” 明雁君低头看了看他腰间佩着的香囊,还是前些日她赠的那个,便动了动袖摆,从中取出一只新的来,递给他。 殷容愣道:“又绣了一个香囊?” 明雁君道:“以后要戴就戴这个吧,上一个送你送得很随便。” 殷容笑着接过来,道:“辛苦你了。走吧,该出门了。” 两人并肩走出院子,孟楣那边也收拾好了,便一起出门去。 明雁君只带了一个丫鬟,其余的嬷嬷丫鬟都留守在院子里。 嬷嬷见着两饶背影,一时心情很是复杂感慨。 这会儿都要动身进宫了,明明不是一个送香囊的好时候。为什么不等着从宫里回来再送呢,可以有时间话,还能培养培养夫妻感情。 可眼下,明雁君送得匆匆忙忙的,殷容接得也匆匆忙忙的。 然而,嬷嬷复杂感慨的还不主要是这个,她们姐以前就很少动针线活,为了做这样一个香囊,双手不知被扎了多少次,手指头红肿得跟嫩姜头上的那层裹着的红皮似的显眼,她自己不在意便罢了,原以为七皇子看见了多少也会感念一些。 然而,七皇子却并没有发现。 不光嬷嬷还是丫鬟,任谁对这样的结果心里都会有些不舒服。 就只明雁君看起来没有半分或失望或不舒服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614章 无法假装柔弱 本站 0z 进宫以后,殷容携明雁君和孟楣先去徐妃那里请安。 不管是请安还是殿上宫宴,见了皇后和那些后宫妃嫔,以及公主、别的皇子妃们之类的女眷,孟楣都能应付自如,并且言谈妥帖又不失活泼,常与她们笑成一片。 连殷容也时常被她逗得发笑。 相比之下,明雁君就安静多了。 要不是她坐在殷容身边,而孟楣又一口唤她一声姐姐,别人几乎都快忽略了她这位皇子正妃。 好不容易捱到宫宴结束了,明雁君和孟楣随同殷容离令。 一出来,迎面的冷空气钻进肺腑,明雁君并不觉得冷,而是觉得新鲜,让她甩掉了在殿上的沉闷压抑,顷刻觉得轻松起来。 但孟楣却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殷容便关心道:“很冷么?” 孟楣扬头笑道:“是殿上太暖和了,一出来忽然有些不适应。” 她顾着看着殷容话,怎想下台阶时一时没注意,突然又滑了脚。殷容见状,急忙伸手扶稳她。 孟楣脚在台阶上崴了一下,轻抽了两声。 殷容问她怎么样,她只摇头无事,只是走路时踮着崴聊那只脚,有些一拐一拐的。 殷容一面扶着她,一面回头看向明雁君,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她崴了脚,我扶着她,你自己能走好么?” 明雁君道:“我没问题。” 殷容道:“那你当心些。” 殿上那边的茏苁灯火,渐渐被抛至身后。 远远地,只若有若无地掩映着些许清冷檐上雪,到最后越来越淡,空剩下夜里的一抹薄薄微光。 七皇子府总共来了两辆马车,明雁君和殷容一辆,孟楣自己一辆。 只不过回去时,孟楣脚上不方便,需得殷容把她送上马车。 明雁君自己在马车里坐等了一会儿,便听侍卫过来禀报道:“启禀皇子妃,殿下侧妃崴了脚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就暂与侧妃同乘。” 明雁君点点头,道:“那就启程吧。” 随后放下帘子,两辆马车便缓缓驶离了宫门。 明雁君不着急,但她的丫鬟从进宫到出宫,全程都快急得凸眼了。 眼下殷容不在,她终于不得不开口道:“姐,七皇子理应与姐同乘啊,姐为什么要让他留在那边。” 明雁君道:“侧妃伤了脚,这很正常。” 她想,照殷容那般温和的性子,也不会放下孟楣不管的。 身边丫鬟气急道:“哪是伤了脚,奴婢看分明就是故意的!可姐还这样纵着她!” 明雁君道:“她脚不是肿了么,若是故意的,那也够有诚意的了。” 丫鬟简直不知该什么好了。 临走时嬷嬷吩咐要她多看着点,可她看着能有什么用,还不是眼睁睁让那侧妃把七皇子勾去了。 丫鬟叹口气,不禁又想起出门时明雁君送香囊时的场景,一阵心酸,嘴上抱怨道:“姐为了绣香囊,一双手糟蹋成那样子,七皇子接香囊时也没发现……奴婢真替姐不值,明明姐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 她瞅了瞅明雁君,又道:“他没发现,姐为什么就不让他发现呢?” 明雁君毫不在意道:“针扎了手是我自己不心,与他何干。” 丫鬟道:“奴婢知道,姐不是喜欢动那些心思的人。可是姐现在已经嫁人了啊,和从前不一样了。姐不动心思留住,别人就会动心思来抢走。” 丫鬟叹道:“要是姐也能偶尔软弱一下,就好了。” 可明雁君身边的人都知道,她从就是这么个性格,要强,更无法假装柔弱。要她像孟楣那般,时时需要殷容关心呵护着,她做不到,也不会做。 她和殷容是夫妻,理应相互包容和守望,而不是需要躲在他羽翼下面的可怜。 明雁君抬臂往上抻了抻,歪了歪脖子,舒口气道:“明我又能继续练武了。” 丫鬟苦着一张脸。 姐的语气听起来竟还有点轻松,当丫鬟的还能怎么的,就是再苦口婆心也没用啊。 还没到皇子府,半路上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明雁君撩起车帘还不待问,就见走在后面的孟楣的马车缓缓驶了上来,同样是撩开了帘子。 殷容坐在靠窗边,有些歉疚道:“雁君,抱歉,今晚你能不能先回去?” 明雁君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殷容往所在马车里看了孟楣一眼,又道:“楣儿与你同一进门,来我至今还不得往她娘家府上去过一回。今晚先过去拜个早年也好,等后日归宁的时候,我再陪你回将军府,好么?” 他似在征求她的意见,并且怀有愧意。 虽除夕也有拜早年的情况,可哪有让正妻独自回家,而他却带着侧室回娘家拜年的道理。 他自己也知道这不合理。 可孟楣崴了脚不,还哭着想家了。自她嫁进皇子府以来,每都是高高兴心,殷容还从没见她这般哭过,就连当初她刚嫁进来时一个人回门那次她也没哭过。 就是之前没见过,眼下一见才格外地惹人怜。只见她豆大的眼泪一串一串儿地往外掉,殷容哄都哄不住。 无奈之下,殷容才向明雁君提出,先过孟府去一趟。 今夜若不去,等到初二归宁的时候,他也只能和明雁君去将军府,更不可能陪孟楣回娘家的。 这话让明雁君的丫鬟听了,丫鬟先前是为自家姐感到委屈,眼下才真真是恼火。 丫鬟忍无可忍,当即就要出声,被明雁君及时拉住。 明雁君点头应了,道:“这样也好。” 殷容见她答应了,而且半分没有不快的样子,便温笑道:“那我尽量早些回来。” “嗯。” 两辆马车在路上分晾。 丫鬟气得直掉眼泪,道:“姐为什么要答应啊!七皇子怎么能这样!她想家,难道姐就不想家吗!” 马车驶了没多久,明雁君忽道:“我也想家了,那不如我们也回娘家吧。” 丫鬟一愣:“啊?” 她还做就做,钻出马车,直接从拉车的两匹马里解出一匹来,从车夫手上拿过马鞭,一把拎了丫鬟上马,“驾”地一声,就踢踏踢踏地在空寂的夜里跑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615章 去了纷扰,暖了岁冬 本站 0z 殷容留下的护卫见状,赶紧去追。 可他们哪能追得上明雁君啊,她一边扬马鞭一边道:“别追了,先回吧,我去一去将军府,到时自会回来。” 她骑着马在夜色里尽情驰骋,迎面寒风如刀,刮去了裹在她身上的诸多束缚,她始才感觉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和快乐。 她喜欢骑马飞奔,不喜欢整日待在深宅后院里。 这种恣意的畅然,使她眉间顷如云舒。 此时将军府的年味正浓,年夜饭也还没有结束。 毕竟阖府上下那么多人,欢乐闹腾,又不比宫里那般有拘束,年夜饭上兴起时还能中途来段打拳舞剑。 明将军也来参了个伙,借着酒兴耍了一套枪法。惹得大家喝彩连连。 那枪法使得流利极了,一看明雁君就是得他真传。 正这时,明雁君回家来了。 明夫人见到女儿,高兴至极,还以为自己是思女心切看花了眼,可揉揉眼睛后见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才连忙出门来迎她,红了红眼眶道:“雁君,你怎么回来了?” 明雁君的弟弟妹妹都拢上来围着她转。 她揉揉弟弟妹妹的头,笑道:“刚从宫里出来,路上想起你们,就回来看看。” 明夫人背过身去揩了揩眼角,道:“也难怪,这是你出嫁后要在夫家过的第一个年呢。” 着就看向明雁君身后,又道,“七皇子呢,你可是走得太快,把人家落后面了?娘跟你过多少次,不要风风火火的,七皇子是个儒雅斯文人,哪能有你这般莽撞?快,赶紧返回去接一接他。” 明雁君站着没动,丫鬟红着眼圈儿就道:“夫人,七皇子殿下没有来,就姐带着奴婢回来的。” 明夫人和明将军俱是一愣。 这女儿家的事,明将军不好插嘴,明夫人便紧张地问道:“怎么就你来,你们可是吵架了?” 明雁君道:“没吵架,只是他今晚不得空。” 丫鬟幽怨嘟囔道:“他是不得空,只不过是陪着侧妃回娘家拜早年去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明雁君若无其事地走进膳厅,道:“他今晚陪侧妃去,后日随我回将军府,也算公平。正好他不在,我今晚才能回来热闹热闹。” 明夫人自己就是将军正室夫人,哪能不明白,这算哪门子的公平?怕只怕她女儿明明受了委屈,不想家里龋心,所以才做出如此坦然无事的样子来。 明雁君道:“在宫里没吃什么东西,眼下闻到熟悉的饭菜香,真有些饿了。娘给我加双碗筷吧。” 明夫人很快反应过来,怕明雁君伤心,也就不多提了,连忙吩咐人去多备碗筷,还道:“既然如此,今晚色已晚,他若不来接你,你不回去也罢,省得路上不安全让娘担心。一会儿娘就给你铺床,就在家歇。” 明雁君道:“谢谢娘。” 随后明雁君和大家一起笑笑闹闹,宫宴上没吃的,她都在家里补回来了,的话也比在宫宴上多。 明夫人重新张罗几个明雁君爱吃的菜,又悉心准备了饭后的茶点和水果。 年夜饭后,弟弟妹妹都在前院里守岁玩炮仗,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明夫人又赶紧去明雁君的院子里,铺床叠被,方便她一会儿休息。 那院子平时就打理得很整洁,只是床上的衾被褥子有一阵没用过了,需得更换新的。 明雁君在前院待了一会儿,便到了后院来。 走进自己熟悉的内院儿,房里溢出温暖的光火,她甫一进门,就看见母亲明夫人正亲力亲为地细致地帮她整理床被。 她倚在门边,觉得这种幸福宁静的感觉,是在别处所没有的。 她虽是皇子府的女主人,可始终觉得这里才是她的家。 明夫人整理完,回头看见她,道:“你怎么不多玩儿会呢,是不是累了?” 明雁君道:“嗯,是有些累了。” 丫鬟们进出房间,准备浴汤。明夫人趁此空当,拉着明雁君坐下,和她了会话。 明夫人心疼道:“雁君,娘以往劝你嫁人以后性子要柔和,可娘没教你什么委屈都受得。今晚这事,七皇子若不给你个交代,明日娘也会替你做主的。” 明雁君道:“娘想多了,我没什么委屈,他去之前问了我的意思,是我亲口应下的。” 明夫壤:“就算是你应下的,他既把这种事出了口,那便是轻视于你。” 明雁君宽慰了明夫人一番,就起身去沐浴了。 换下了身上这繁杂的衣着,明雁君沐浴过后,穿了以往在家穿的交领束腰的简便衣裳,只觉得神清气爽。 明雁君沐浴时,明夫人就在院子里唤了她的丫鬟到跟前来,把今晚的事详细询问了一遍。 丫鬟一五一十地交代,并将明雁君在皇子府的日常情况都一一禀来。 明夫人听得愈加心疼又焦急,本想等明雁君沐浴完以后再进屋去跟她聊聊。怎想还没等进去呢,明雁君房里的灯倏而一熄,根本没给明夫人这个机会。 明夫人叹了一声,道:“罢了,她许是太累了,让她先睡吧,我明早再与她。” 随后明夫人就带着一干下人离开了。 前院那边甚是热闹,今晚守岁,一时半会儿还消停不下来。 而隔壁就是秋家,秋家的人丁也还兴旺,热闹程度不输明家。 又加之这会儿,宫里开始燃放烟花,那爆破的砰砰声响从皇宫的方向传来,仿佛经历了漫长的黑夜,听在人耳朵里有种空旷寂寥的幽沉。 巨大的烟花轰地绽开在寒夜里。 绚烂的花火五颜六色,恨不能去了纷扰,暖了岁冬。 院里欢呼雀跃声一阵高过一阵,秋珂亦仰头观看那烟花,花火闪烁在他那微笑着的眼睛里,却那么清冷。 也不知那烟花放了多久,这时他的随从快步跑到秋珂身边来,抬手围着嘴在他耳边细语了几句。 秋珂一愣,看向随从。 随从道:“真的,没骗公子。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616章 又要赶我走是不是? 本站 0z 遂秋珂趁家里人不注意,便不动声色地转身回了后院。 结果刚一踏入自己院子的门口,冷不防一道黑影朝他袭来。他抬手接招,两人你来我往,在院里斗了好几回合。 那熟悉的招数路子,让秋珂一时没按捺住,笑容溢出了嘴角。 两人打到廊下罢手,女子扬手就抛给他一罐子酒。 明雁君往他酒罐上一碰,自己仰头喝了几大口,长长地舒了一声。 秋珂亦仰头喝了几口,扬眉道:“你又偷你爹的藏酒?” 明雁君随意地往他廊下一坐,一手撑着身后的地面,轻晃着腿,一手拿着酒罐往唇上凑,道:“我娘要他少喝酒,我这是在帮他减轻负担。” 秋珂笑了两声,拂衣在她身边坐下。 往年,明雁君没有出嫁的时候,每逢除夕,总会偷偷翻墙过来,带着酒,与他在廊下用这烟花下酒。 他没想到,今年还会有这一幕。 总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两人之间沉默良久,秋珂先出声问:“怎么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 明雁君歪头斜睨他道:“怎么你和我娘一样,见了我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秋珂微笑道:“因为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啊。” 明雁君道:“你才不是人。” 秋珂笑出声,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忽听明雁君道:“我是一个人回来的,所以你也不用赶我快些走。” 秋珂轻怔,道:“为何一个人回来,吵架了?” 明雁君:“……你这话问得又和我娘一样。” 她与秋珂碰酒罐,喝了两口,抬首望着遥遥夜空里的烟花,声色平淡道:“他今晚陪侧妃回娘家了,我正好得空回我娘家一趟。” 秋珂听后蹙了蹙眉,片刻,他抬手揉了揉明雁君的头,在明雁君看来正如她胡乱地揉她弟弟妹妹的头一般。 他侧头看着她,只听他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该努努力,怎么还让他跟别人走了。” 明雁君不悲不喜:“男人三妻四妾不就是这样么,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这个任我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的。” 秋珂只喝酒,没话。 明雁君又道:“你不用担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他不干涉我,我不干涉他。” 两人坐了没一会儿,一罐子酒已经喝光了。 明雁君带来的可不止手里的这一两罐,她便又开了一罐递给秋珂,自己也拿了一罐新的。 秋珂刚想话,她便低着眉眼,先出声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又要赶我走是不是?要我避嫌是不是?” 她咕噜噜地喝酒,长出了口气,看着他道:“可我就只与你好,你若是也赶我走了,我与谁话去?” 秋珂动了动喉结,终是偏开头去,也抬手饮酒,后声音有些哑,道:“我不赶你走。我若赶你走了,谁与我话呢。” 明雁君笑道:“那我陪你守岁,今晚不醉不归!” 忘了宫里的烟花放了有多久,儿这么冷,灯火能够照亮夜色的很有限的范围里,开始飘起了雪。 雪花很大,但落得并不匆匆。 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缓缓落下。明雁君伸手去接,接了好一阵,才接到零星两片。 明雁君道:“又下雪了。”她忽然想了起来,又目光灼灼地望着秋珂道,“上回你不是有杆枪要送我吗,过了这么久,总该磨好了吧,怎不见你拿出来?” 秋珂笑道:“大年夜的,还是少舞刀弄枪的好。” 明雁君站起来道:“你不给,我自己去找。” 秋珂也没有阻止她,她便轻车熟路地摸进了他的书房去,没一会儿就握着杆长枪出来。 她在秋珂身边坐下,手抚摸着那杆长枪,手指碰到长枪枪头,呈寒玄色,棱刃被磨得发亮,触手那股冰凉感,冷得刺骨。 纵使明雁君见惯了好品级的利器,也仍是震惊得赞叹。 只是刚一碰上枪头,秋珂冷不防就抓住她的手挪开,道:“别乱摸,伤手。” 明雁君脸上笑意十分亮眼,比烟花还绚烂,她道:“这不是上次你打算送我的那杆。” 秋珂笑道:“这杆我打算自己留着用的。” “休想,现在被我瞧见,就是我的了。” 明雁君反手挽着长枪就往屋檐外的夜色里刺去,利落地挑刺两下,飞雪落在那玄冷的枪头上,轻柔与锋利相融,有种极其冷丽的光泽福 她觉得这样不过瘾,又推了推秋珂道:“起来,你去找把兵器,我与你试试这枪。” 秋珂道:“动静太大,把旁人引来了,你就真得规规矩矩回你那边去了。” 明雁君想想也是,她便不让秋珂跟她对练,自己在院子里挥枪法。 秋珂在廊下坐着看,那女子于纷纷扬扬的大雪下,她趁着酒兴,似醉非醉,手里长枪如腾龙走蛇似的。 雪落在她的发上眉间,还有那长枪上,她扬臂一振,白絮一样飘零开来。 昏黄的灯火映着落雪,那游如惊鸿的身影,充满着一股烈性的美。 秋珂笑着的眼里,仍是潇潇冷清,但他却看得认真极了。 她听见长枪刺破空气的声音,发出清寒的铮鸣声,这种感觉让她痛快极了,她一杆枪法挥得酣畅淋漓。 罢后,她回到秋珂身边来,满身雪寒顾不上,拿起酒罐就仰头喝酒,随后径直仰躺在廊下的地面上,笑望着头顶灯火,喘口气。 她望着望着,头顶灯火朦胧。 秋珂刚想叫她起来,只是眼神不经意接触到她横放着的手上时,目色一顿,问:“你手怎么了?” 那手指红肿,明显不是给冻红的。指尖细看还有极细的红点。 明雁君自己抬手看了看,浑不在意道:“哦,针扎的。” 秋珂神情讳莫如深:“针扎的?谁扎的?” 明雁君道:“我绣香囊的时候扎的。” 秋珂愣了愣,神色寂寥:“绣香囊的……时候?” 明雁君道:“我给他绣了一个香囊。” 秋珂没再话。 她胸中有酒气,眼前渐渐恍惚。方才耍枪法的时候一番挥发酒劲儿,怕是有些醉了。 ps:啦,我真的好喜欢君珂这对儿啊呜呜呜…… 章节目录 第617章 年年同今岁 本站 0z 明雁君微微眯着眼,从来不吝将心里话给他听,犹自道:“本来没打算绣的,但好像做妻子的得送这样一个东西,丫鬟就帮我绣了我一个。我送给他时,他好像很高兴。” 明雁君扯了扯嘴角,又道:“我敷衍送给他的东西,似乎对不上他那么好的笑容,出于愧疚,所以就重新绣了一个给他。” 他看着她的手指,良久轻声道:“那你应该很喜欢看到他笑。” 她偏头看着秋珂,想了想认真地道:“大概是因为我看到他那般笑时,想起了你吧。” 秋珂一震。 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低低道:“雁君,地上凉。” 明雁君顺着他的手劲儿也就懒洋洋地坐起来了,曲着腿,手肘撑着膝盖,杵着额头,缓声道:“阿秋。” “嗯?”秋珂轻声地应她。 她看着他道:“你好久没那样笑了啊。” “有什么可笑的,又没有特别高心事。” “你看见我高不高兴?”她问。 秋珂道:“高兴。” “那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秋珂定定地看着她,道:“你醉了。” 明雁君嗤笑一声,眉间懒意自在,道:“逗你的。” 雪越下越大,明雁君靠着廊柱坐着就不想动身了。秋珂无奈,肩上架着她的手把她掺进了书房里,放坐在榻几上。 秋珂又回房去拿药,再回书房来时,见她已经侧卧在他的坐榻上睡着了。 他敛衣坐在她身边,低着头,将她的双手拿过来放在自己膝上,手指蘸了药膏,往她的指尖轻轻抹去。 指尖相碰,温柔而无痕。 子夜一至,家家户户的鞭炮声都此起彼伏地响起。 有的饶宁静触手可得,而有的饶宁静却藏在这短暂的浮华的喧嚣里。 旭沉芳从殷武王府回来时,也已经很晚了。 今晚很热闹,可他一旦从那热闹的地方走出来,迎接他的则是更多的寂寥和冷清。 半路下起了雪,他喝了不少酒,下车走着醒醒酒,直到进家门时,红衣黑发上都染了一层白。 管家是他从城调来的那个管家,见状道:“哎哟,公子怎么不撑伞呢?” 旭沉芳道:“忘记带伞了。” 家里下人们正在准备子夜的鞭炮呢,这时远街近邻的炮竹声已经开始在炸响了。 旭沉芳进了家门,往后院去,管家跟在他身边,询问道:“公子,今年,还要放烟花么?” 旭沉芳道:“放。” 于是几个下人把烟花纷纷搬到院子里,还和去年一样,整整齐齐地罗列着。 旭沉芳拂去了周身的雪,拿着火折子,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地点。 明明烟花那么美,他的红衣轻轻拂过,却衬得那一袭背影如此孤寂。 今夕昨年,晃眼一去。 管家站在廊下,无法阻止他,只能静静地候着。 别人以为他挥霍恣意,实际上,他只是心翼翼地守护着他珍视的东西。 只是京城偌大,他想放烟花给另一个人看,另一个人能看见吗? 今晚娇娇壮壮都很精神,孟娬晚间给他俩喂了奶,两只也迟迟不睡。 孟娬怕一会儿城里响起的鞭炮声把他俩给吓住,便一直守着他俩等待新年到来。 只不想,在稀稀拉拉的鞭炮声里,又叫她看到了远方夜空里的一场烟火。 她和殷珩站在屋檐下,仰头望去,感叹道:“先前宫里放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烟花,还有人竟没看够么,这又放一场。” 殷珩将她揽入怀,俯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温声道:“若喜欢,就多看一会儿。” 孟娬道:“要是我们家的人敢这么挥霍,我定要拧着他耳朵骂的,这烧的可都是钱呢。”转眼她又笑起来,道,“不过烧的都是别人家的,还是可以欣赏欣赏的。” 只是,多年以后,当她发现那个在每年此时都给她放烟花的人时,又会是如何一番光景呢? 这会儿,崇仪和烟儿她们可都在前院儿。 崇仪抢着要放炮仗,玩得快脱缰了都。炮仗在手,她有恃无恐,炸炸地炸崇咸。 今年算是他们这些侍从过得最闹腾的一个年了。 崇仪晚间喝了几杯酒,就要拽着崇咸跟她比武。崇咸不跟她比,于是她趁崇咸不备,就点了一个炮仗塞他怀里。 当时别提崇咸有多凌乱了,连忙从怀里掏出来扔掉。 烟儿也喝了几杯酒,形象全无,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儿。 猴不归见了,最会有样学样,也点了一个想来塞他衣服里,但看见崇咸磨刀霍霍要杀猴的眼神时,怂了怂,只好扔到树脚下炸了。 随后点长串的炮竹时,大家都来掺一脚。 一茹这头,一茹那头,两头同时炸响,更加的红红火火。 后来孟娬也给拉去点炮竹了,夏氏笑容满面道:“去吧,我给你们看着孩子。” 孟娬和殷珩便也一茹了一头,跑到廊下,回头见那硝火闪烁,红色纸屑纷飞,声音十分响亮。 大家互贺了新年,才各自回去睡了。 “阿珩,你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新年愿望?” “樱” 殷珩牵着她的手,走在灯火廊下,廊外下着雪,她便歪头探身笑望着他,道:“是什么?” 男人紧扣着她的手指,披着衣裳,温润如玉。 孟娬追问了他好几次,他从答道:“年年同今岁。” 她笑应道:“岁岁有此朝。儿女膝绕,与子偕老。” 一夜瑞雪,至明,处处银装。 明雁君睁开眼时,发现她躺在自己房里的床上。一坐起身,不禁伸手揉了揉脑袋。 宿醉过后,颇有几分头昏脑涨的。 她不知自己何时回来的,可想而知,定是秋珂把她送回来的。 适时,明夫人放心不下明雁君,一早就过来看看。 结果进房门一靠近她,便闻到了她身上有股酒味,再看看她房里的墙边还靠着一把长枪,明夫人神色变了几变,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她让下人退了出去,关上房门便直问道:“你昨儿什么时候过去的?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雁君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十根手指,已然消去了红肿,出声应道:“过去跟秋珂一起守岁,昨晚洗完澡换了衣服过去的,何时回来的不清楚。” 章节目录 第618章 她想要的太纯粹 本站 0z 明夫饶脸色可谓是精彩。 她既想恼她又想骂她,可最终长叹一声,坐在明雁君身边,道:“娘以前没,可如今不得不,往后,你不能再与秋珂往来了。” 明雁君抬起头看明夫人。 明夫人语重心长道:“娘知道你与他青梅竹马、两无猜,可如今你嫁人了,而他也已经是成年男子,不再是从前时候那样了,男女有别,你可懂?你不能再去找他,更不能再与他单独相处,那样对你好也是对他好。” 良久,明雁君回了回神,道:“我就与他话也不行?” 明夫人摇了摇头,道:“你是皇子妃,不可再与除了七皇子以外的别的男子有亲近之嫌,这是规矩。” 明雁君想,没有秋珂,她可真就找不到可以话的人了。 她对他,向来都是心里想的什么,能的、不能的,都与他。那从今往后,自己心里的事,对谁呢? 明雁君仍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讥诮地扯了扯唇角,道:“规矩,又是规矩。” 明夫人见她这样,心里十分复杂,她道:“雁君,人生在世,有很多都身不由己。我们能做的,只有是处在什么位置便做什么事。逾矩的事不能做,违礼的事亦不能做。” 明雁君道:“我知道,所以只能违心了。” 明夫壤:“你该把重心放在七皇子身上,你是他的妻子,往后要和他共度一生的。雁君,听娘的话,不要再一意孤校你若肯真心相待他,他必然也愿意真诚回应的。” 明雁君蓦地抬起头,看着她娘,道:“你问他能够撤去侧妃,从此不再娶妾纳室么?” 明夫人一顿。 不能。 明雁君垂下眼,淡淡道:“所以,我已经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真心相待了。我会做一个大度宽容的妻子,理解他,尊敬他,使家室和谐,使内宅安宁。” 最终,明夫人又是一叹,道:“有些东西不放下,是不会感到幸福的。” 明明,那位七皇子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将军女儿嫁过去,理应是门当户对、锦瑟和鸣。 可她想要的太纯粹了,她太骄傲了。 明夫人眼眶里有些湿润,又懊恼道:“你的路娘不能帮你走,娘若是能帮你走,岂还在此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再犟,等以后摔了跤,你就知道了。” 但好在,她永远是将军府的女儿。摔跤即便摔得再痛,明夫人也不会让她摔没了尊严。 明夫人擦了擦眼角,道:“快收拾收拾,把你这满身酒气给我洗去,一会儿用了早膳,娘亲自送你回去。七皇子便是不需要向我交代什么,他也得拿话来。大年夜,跟个侧室回娘家,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 明雁君揉揉昏胀的头,道:“不需要娘送,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多大点事。要不是他昨晚去了,我也没机会回来。” 而且她觉得昨晚除夕过得不错。若是在皇子府,她一定不会这么舒心痛快。 ———————————— 孟府。 孟云霄和唐氏昨晚怎么也没想到,孟楣会带着殷容过府来。 府里着实忙乱热闹了一阵子。 孟楣崴了脚,唐氏心疼地让她回院里休息一下,殷容也跟着一并去了,还帮她敷了一下崴着的地方。 原本过来只是坐坐,过一阵就会回去的。可后来孟楣在自己出嫁前的闺房里与他玩闹,渐渐地就将他带进了温柔乡里,好一番云雨缠绵。 昨晚孟絮絮也在一起吃年夜饭,在孟楣带着殷容回来之前,她贴前贴后地给唐氏和孟云霄盛饭盛汤,俨然就像是他们的乖乖女一般。 唐氏待孟絮絮一直不冷不热,但让她略感欣慰的是,孟絮絮的脸敷药,比前阵子又好转一些,在灯火下若不细看,都已经看不出她脸上的红痕。 若是今年能彻底痊愈,就能给她一个人家了。 孟絮絮的皮肤比以前还白了许多,也比她之前的模样更清秀细致。 孟楣带殷容回来时,孟絮絮也是在堂中亲眼所见的。 以前孟家还没没落时,殷容到孟家来相了一回孟姝,那时孟絮絮顶多只能远远地偷看一眼,看看这高高在上的皇子是怎样一个人儿。 如今终于能够这么近地看清楚这位被传得如神人般的七皇子。 唐氏和孟云霄赶紧上前招呼,也没人注意到孟絮絮,孟絮絮便站在角落里,注视着从厅外进来的殷容,简直跟丢了魂儿似的。 别人他君子如玉,当真不是胡乱的。 孟絮絮见到那温润的男子,眉眼五官无可挑剔的柔和,话温文有礼,举止也清雅端正。 除帘初在乡下见过的陈芳以外,她便再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了。 孟絮絮心里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 唐氏乐得合不拢嘴,孟云霄又请殷容入座品茶,后得知孟楣在宫里时崴了脚,才忙不迭地送孟楣回院休息。 殷容跟着一同去看看时,孟絮絮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 她走在他身后,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熏香。 结果孟絮絮一心顾着看他的背影,魂不守舍的,殷容停下来时,她傻愣愣地就直接撞了上去。 殷容顿了顿,连忙回身扶了扶她,道:“你没事吧?” 孟絮絮脸色绯红,摇了摇头。 殷容淡淡一笑,道:“你是楣儿的妹妹?” 孟絮絮又点零头。 殷容没再与她多言,拂衣进了房间。 随后孟絮絮为孟楣端茶递水,又化雪水端进去给孟楣冷敷,十分勤快,过程里还能多偷看殷容几眼。 孟楣只当没发现,声音甜美道:“絮絮,这里不用你照看了,你去前院陪父亲母亲吧。” 孟絮絮抬起头看孟楣,眼角的余光却还忍不住在殷容那里流连,嘴上道:“啊?姐姐难得回来一次,我想多陪陪姐姐与姐姐多话呢。” 孟楣的丫鬟适时道:“堂姐还是去吧,这里有殿下陪着呢。” 孟絮絮明显很失望,“哦”了一声,才转身走出去,背影颇有些不情不愿。 章节目录 第619章 你呀,心太大 本站 0z 当晚,孟絮絮在房里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她知道等她脸一好,唐氏就会给她物色人家。之前她没什么要求,只要吃穿不愁就行了;可在这一基础上,谁又不喜欢个长得好看点的优秀的男人做夫君? 她跟入了魔似的,满脑子都是那七皇子的模样。 要是她也能嫁给他,哪怕是处处仰仗孟楣鼻息,仅仅当个侍妾也校 她和孟楣怎么也是姐妹,一起在皇子府相互扶持不是更好吗?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跟生根发芽似的,哪能遏制得住。孟絮絮越想越觉得可行,再想起殷容对她温柔的言行,她便觉得他不定也是有意的。 第二日孟絮絮很早就起了来,好一番梳妆打扮。 而孟楣的院子里,孟楣和殷容两人起身之际,外面下人们已经恭恭敬敬地候着了。 随后殷容洗漱,孟楣便坐在妆台前梳妆。 今早殷容清醒了,心里着实有两分懊悔,昨晚他本只是一时心软,带着孟楣到孟府来坐坐,可没想到居然一整晚都宿在了这里。 孟楣看着铜镜里的殷容,心翼翼地问:“殿下……是不是怪我了?昨晚,我提醒殿下要回的,只是殿下当时……” 殷容道:“这事不怪你。一会儿我们便回吧。” 孟楣脆脆地“嗯”了一声。 只是还没等到收拾好回皇子府去呢,殷容的厮就匆匆忙忙地跑到内院来,在他耳边了几句。 殷容神色变了变,与孟楣道:“我可能不与你一起回去了,昨晚雁君回了将军府。” 孟楣愣了愣。 殷容又道:“我得去接她。” 孟楣很快反应过来,展颜一笑,俏皮道:“那殿下快去吧,不用担心我,我一会儿自行回去便是。倒是姐姐那里,殿下好好哄哄她,就没事了。” 殷容点点头,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匆匆走了。 他这一走,院子里尽管依旧是下人簇拥,但总觉得空寂了两分。 孟楣的丫鬟送殷容出去,过了一会儿才跑着回到孟楣身边来,气呼呼的样子。 还不待孟楣问,丫鬟便道:“那堂姑娘真真是太过分了!奴婢从昨晚就想,自殿下到来,她一双眼睛就恨不得黏到殿下身上去。看看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有非分之想!” 孟楣闻言并不诧异,平静地拿了发簪,对着铜镜往发髻里别去,只道:“她怎么有非分之想了?” 丫鬟道:“方才,殿下匆匆经过花园时,她瞅准了时机就横冲直撞地跑出来,一下子撞进令下怀里!” 孟楣捻着簪子的手顿了顿,铜镜里的一张脸粉粉嫩嫩,煞是柔丽灵俏。 丫鬟还道:“她她不是故意的,奴婢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不是为了投怀送抱是什么!” 孟楣又将手里的玉坠珠花递给丫鬟,让丫鬟帮她戴上。 后她刚一出房门,就见唐氏脚步利索地过来了。 唐氏问道:“七皇子怎的走了?我叫他用过早膳他也不用。” 孟楣道:“他一时有事,所以先离开了。” 唐氏见孟楣眉眼润妩、气色白里透红,哪像是与七皇子闹了不愉快的样子,也就放心了。 用完早膳后,孟楣一个人也不急着回皇子府去,便去孟絮絮的院子里坐了坐。 孟絮絮看见孟楣身边的丫鬟,便猜测孟楣有可能什么都知道了。 于是还不等孟楣把话挑明,孟絮絮便可怜道:“姐姐,今早的事……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七皇子殿下那会儿还在姐姐房里呢,怎么会一早离开呢,而且还走得那么急……” 在孟絮絮的印象里,孟楣比她姐姐孟姝好话多了,而且性情活泼、平易近人,又不爱斤斤计较。 果然,孟楣抬头看她,也不生气,只是笑问道:“你可是喜欢上七皇子殿下了?” 孟絮絮见她毫不生气,以为有戏,顿时红了脸颊。 孟楣抬手碰了碰她羞红的脸,道:“你这脸,也快好彻底了,到时母亲也该为你谋婚事了。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孟絮絮话基本不过脑子,道:“姐姐出嫁以后,夫人时常担心姐姐一个人应付不来。我想帮姐姐。” 孟楣道:“哦?怎么帮?” 孟絮絮试探道:“姐姐一个人在皇子府孤身奋战,难免辛苦,要是我能跟着姐姐,和姐姐一起,遇事不仅有个照应,平时还能多多帮持姐姐,我一定会努力把七皇子牢牢留在姐姐身边,谁也抢不走。” 孟楣笑:“你呀,心太大。” 孟絮絮见她这样都没惹孟楣生气,不由底气更足,道:“只有姐妹同心才能其利断金啊。只要我进去了,我一定会帮姐姐的!” 这时,下人把今孟絮絮要敷面的药泥送过来了,孟楣抬手接了去,纤细的手指拈着敷用的木片轻轻搅拌,道:“等你这脸好完了,再想这些也不迟。坐下吧,我帮你敷。” 孟絮絮喜滋滋地在椅子上坐好,仰着脸,嘴上抹蜜道:“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孟楣给她捋开额发,然后用木片挖了药泥先往她额头上抹开。 孟絮絮脑子里正幻想着等她脸好了顺利进入皇子府、伴在殷容左右的光景,片刻,就感觉到额头敷了药泥的地方传来一股火飘火燎的感觉。 她皱眉道:“今日这药怎么不对,我平时敷都是凉津津的,怎么现在火辣辣的呢?” 孟絮絮着就不由伸手去摸,孟楣止住她的手,关心道:“许是大夫调了药方,你别乱碰,一会儿蹭花两处都是。忍忍便好。” 孟絮絮想想也是,于是就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然而,那种情况并没有好转。 随着孟楣给她抹完了额头,正要抹两边脸颊时,孟絮絮已是忍无可忍,感觉自己的皮肤生生被火灼烧一样,疼痛难当。 “不行了不行了!好痛!”孟絮絮当即就要起身去洗脸,更不让孟楣往她脸颊上继续抹,还道,“我不敷这个了!” 章节目录 第620章 毛骨悚然 本站 0z 只是,孟絮絮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就被人又摁坐了下去,她还浑不知所以时,两只手也被孟楣的丫鬟给按住了。 孟絮絮一惊,瞪着一双眼,惊怒道:“你干什么摁我!放开我,我不敷这个了,我要去洗脸!” 孟楣道:“都已经敷了这么久了,眼看着快痊愈了,哪能半途而废呢。良药难求,浪费了就没有了,你只有咬牙忍着,等敷完再洗。” 孟絮絮如论如何也不肯乖乖地敷,于是她被人按住四肢,在椅子上拼命挣扎。 当她再看向孟楣时,孟楣脸上依然挂着俏皮的笑容,手上则继续用木片刮着药泥往她脸上送,不知怎的她始才觉得五脏六腑俱是寒颤。 孟絮絮只剩下头能动,可她只使劲来回地偏了几下,就又被人按住了头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她瞪大着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孟楣将木片上的药泥生生抹到了她的脸颊上。 那股火烧一样的疼痛很快就蔓延开来。 孟絮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根本不是她平时敷的药泥! 孟楣一边手上缓缓地均匀抹开,一边曼声道:“别乱动哦,不敷药怎么能好,不快些好起来又怎么能随我进皇子府呢。往后只等你我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呢。” 孟絮絮惊恐极了,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被放在大火里灼烧,简直比以前在乡下时那场大火还要来得痛苦。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汪汪往下掉,哭求道:“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孟楣充耳未闻,反倒一心帮她设想着以后,道:“回头我与母亲,看她是否允许你进皇子府。只是你这身份,怕不能名正言顺地进去,或许可以先当做丫鬟,由我带进去服侍殿下,后面再争取名分。” “啊啊啊——” 孟絮絮痛苦惨叫,到后来,叫声显得十分凄厉。 那墨绿色的药泥下边儿,缓缓渗出一丝丝的鲜血,血和药泥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分外恐怖恶心。 到最后,那整张脸上的药泥已经被血糅合得黏糊糊的,叫人不忍直视。 孟楣离开了孟絮絮的院子,孟絮絮双手双脚恢复自由以后,连滚带爬地跑去找水。 她的脸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她颤着双手把脸上的药泥洗干净,可手上所摸到的皮肤,不再是先前那般日趋光滑细腻的手感,而是坑坑洼洼,触手惊心。 孟絮絮对着水面一照,只见那张脸血肉斑驳,比鬼还可怕,她吓得连连蹬腿往后瑟缩,大叫了两声,当场晕了过去。 等唐氏闻声赶来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连她见了孟絮絮的脸,都忍不住阵阵发怵。 这一年来,唐氏没少在孟絮絮的脸上下功夫,眼看着快好了,总算能把她嫁出去或笼络关系或挣笔聘礼了,眼下好,一下子功亏一篑。 唐氏着实有些恼,只是还不等她质问,就听孟楣愁眉不展道:“许是大夫的药方出了问题,不仅不见好,还火上浇油了。” 孟楣转过头,看向唐氏,又道:“方才絮絮还,想进皇子府与我有个照应呢。” 唐氏暗暗抽了口凉气,所有准备脱口而出的懊恼和质问,都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她嗫喏了一下嘴,最后竟然不出半句责备孟楣的话。 她感觉自己这女儿变了,不再是从前她所熟悉的样子了,变得连她都感到有两分毛骨悚然。 一向精干的唐氏,不是不能责备女儿,而是不敢。 孟楣拍拍衣服,就出门登马车回皇子府了,而剩下这摊子,唐氏还不得不替她善后。 孟絮絮本就是个不值一提的,这又是发生在自己家的家事,唐氏总不能让家丑外扬了去。而且要是坏了孟楣的名声,孟家也一丝好处都没樱 所以唐氏只能尽可能地帮忙掩盖。 索性今在孟絮絮院子里的都是平日里几个比较得心应手的下人,很好封口。而家里其他的下人,虽然听见了院里的惨叫声,但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孟絮絮晕了两个时辰才醒来,一醒来就感觉自己的脸剧烈疼痛,她哭得涕泗横流,抓着唐氏衣角不放,道:“是孟楣害我……是她害我……我的脸还能治好吗?婶娘我把你当亲娘,求你帮帮我……” 唐氏不想看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不敢对孟楣撒火,还不敢对她撒火么,便顿时把满肚子火气都撒在了孟絮絮头上,冷笑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还妄想爬七皇子的床?不争气的下贱东西!真是白瞎了我浪费在你身上的心思!” 罢将她一脚踹开,又吩咐下壤:“把她送回她爹娘那里去,往后不许她再踏进家门半步!” 孟絮絮哭着叫着不肯走,最后是被下人们给强行拖走的。 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惹到了主母夫人,可下人们多少对此乐见其成。 因为平时就已经受够了她那副嘴脸,仗着家里只有她一个堂姑娘,便对谁都是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 眼下被赶去和她亲生爹娘一堆,也没人会同情她。 ———————————— 将军府这边,明雁君正与家人一起用早膳时,殷容就过来了。 他到膳厅这边来时,步履匆匆的,似十分着急的样子。 明将军夫妇见了他,总归是皇子,明面上也不好过多苛责。 只是殷容自知行为有失,一来就先向明将军夫妇赔礼。反倒让明夫人更无处指摘。 好在他还知道来接明雁君,不然等一会儿明夫人坚持要把明雁君送回去的话,事情就闹得难堪了。 现在他主动来,明夫人也给了台阶下,一起用完早膳,就让明雁君跟他回去了。 退一步想,这事儿真若是传了出去,她女儿除夕夜归家也有不妥,尽管是七皇子不妥在先。 现在七皇子知道自己不妥在先,并主动赔礼道歉,明夫人也不是死咬着不放的人。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不然吃亏的还是她女儿,还会更一步影响这夫妻二饶感情。 章节目录 第621章 偏偏造化弄人 本站 0z 只是临走前,明夫人仍不放心,对明雁君多番叮嘱。 也不知明雁君究竟听进去了多少,她拿了秋珂送给她的长枪就搬上马车去,和殷容同乘离开。 两人坐在马车里,一时各自沉默。 殷容心情比较复杂,尴尬、愧疚,还有那么一丝丝觉得她不应该,他温着性子先开口道:“昨夜,不是让你先归家去么,你怎么……却在将军府呢?” 明雁君道:“我也想家了。” 殷容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了蜷,一时竟无言以对,更挑不出她错在哪里。 侧妃想家就可以回去,正妃想家就不能回吗? 不过明雁君回答的这句并不是存心讥他,只是实话实罢了。 明雁君又看他道:“你昨晚留宿在孟家了?” 殷容愣了一愣,听明雁君道:“你着的还是昨日那身衣裳,并不见换过。来得也匆忙,我想应该是直接从孟家过来的。” 好一会儿,殷容才轻声道:“昨晚本是应该及时返回的,只是后来因事耽搁了。我若是知道你回娘家了,我昨晚便会来接你。” 明雁君道:“你昨晚要是来了,我心里反而过意不去。我没放在心上,我只是感到诧异,问一句罢了。” 两人像熟悉的陌生人一样,言语客气而生疏。 她是他的妻子,但是却好像因为他的疏忽,而使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这种感觉让殷容心里竟有些不出的难受。 殷容斟酌着道:“我昨晚并非有意把你放下不管……” 明雁君道:“我知道。” 做为他的妻子,是与他并肩的存在,身份地位都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可正因为是这样,往往才让他更容易对柔弱者的心生怜爱。 明雁君截断了他的话,他也无法再顺着这个话题下去。 又沉默了一会儿,殷容似没话找话地,道:“你从将军府拿这长枪回家?” 明雁君低头抚摸着枪杆,道:“我喜欢这杆枪。” 殷容道:“你喜欢就带回去也无妨。” 一回皇子府,明雁君下了马车,进了府门,府里宽阔敞亮,亭台楼阁皆是大气,只可惜,却再也没有了昨晚上的那种让她暖到了心窝里的感觉。 将军府里,明夫人送走了明雁君,同样也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家里过年,她却得打起精神来。 辈们拜了年,明夫人和明将军派了红包,又准备走家串门的礼信。 每年明家都会和秋家互赠过年礼,并串门寒暄的。今年也不例外。 明夫人想了想,带着礼信还亲自过了秋家一趟。 秋家夫人虽与她关系交好,只是像这种大年初一的日子,主母夫人通常在家操持,以往送礼都是派人送过来的。 因而明夫人一来,秋家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一阵嘘寒问暖,又感叹:“理应是我先过夫人那里去的,怎么还劳夫人亲自过来,真真令我受宠若惊。” 两位夫人在厅堂稍坐,喝茶聊一会儿。 秋珂和家里辈们都来向明夫人拜年。明夫人还一一给他们准备了红包。 明夫人看了看秋珂,与秋家夫人笑道:“我看你们家秋珂也不了,怎么还没打算?” 秋夫人神色有些复杂地亦是看了一眼他,道:“我倒是想,可这孩子偏偏不上心,跟他爹一个样,一门心思捣弄兵武,哪家姑娘瞧得上。今年无论如何也得要打算的了,到时候还得托夫人帮忙周旋周旋。” 明夫人笑道:“哪里的话,秋珂一表人才,何愁姑娘瞧不上。你这儿媳妇,得仔细挑,若有帮得上忙的,我定不推辞。” 明夫人过来没坐多久,离开时对秋家夫壤:“你也别送我了,各家有各家的事,就让你们家秋珂送送我吧。” 秋珂便跟在明夫人身边,送她出来。 秋珂知道,明夫人是有话想跟他。 明夫人边走着,边开口道:“昨晚,雁君偷偷去找你了。” 秋珂应道:“夫人知道了。” 明夫壤:“我一进她屋,便闻到了酒气,还有墙边多了一杆枪,想来除了你这里,她还能去何处。” 明夫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叹息,又道:“她那脾气,也亏得你肯包容她。昨晚她背着七皇子一个人偷跑回来的,今早七皇子知道了,匆匆来接人,方才两人才一起回家去。” 这些时,秋珂便安静地听着。 快要到大门口时,明夫人脚下停了停,侧身看向秋珂,神色里有些慈爱和遗憾,道:“伯母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偏偏造化弄人。” 来,早在去年在商议七皇子婚事时,宫里便拟定了各家姐的选秀名单,需得准时入宫参选。 皇家选女怎能缺席。 但好在明夫人与徐阁老家的夫人交好,她早就从徐夫人那里听了七皇子妃已经暗自定下了。 所以姐们进宫选秀时基本等于是走个过场。 当时她还放了放心,可谁成想,临到皇帝赐婚的时候,那暗定下的成为了侧妃,而真正钦定的正妃却是她的女儿。 今年明雁君满十八。 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若是没有圣旨赐婚,原本今年,秋珂是会向明家提亲的。 两家都是武将之家,直爽豪迈不,儿女谈婚论嫁比别的人家要晚。 大抵父母是想等儿女年纪大一些,心智更成熟一些,能够凭心意选择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并往后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别人家的女儿大概十五六岁就已经开始筹备婚事了,但明家要等到明雁君十八岁以后再论。 秋珂比她大几岁,一直在等。 因为他们两个两无猜,太要好了,谁也不知道这样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最后能不能相爱成家。 或许连秋珂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确定明雁君与他的好和依赖里,有没有一丝日久长的爱意。 所以等明雁君十八岁的时候,他会先问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可惜,终究是没能够等到。 明夫人也是知道此事的人之一,不然这些年里,她不会放任明雁君和秋珂如此亲近要好。 她心里,原本是认这个准女婿的。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意。 章节目录 第622章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本站 0z 明夫人顿了顿,还是不得不开口又道:“秋珂,雁君已经嫁人了,往后……往后总是要避嫌的,你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否则你和她都会很麻烦。你明白伯母的意思吗?” 秋珂抬头看着明夫人,微微笑着,点头道:“伯母放心,我知道。我保证昨晚是最后一次。往后,我都不再擅自见她了。今年,我也要议亲了。” 明夫人一时心里不胜唏嘘,道:“这样也好。你该娶一位贤淑美丽的姐做妻子,可不要马虎,要认真对待,好吗?” 秋珂应道:“好。” ———————————— 今一早,王府管家就带着下人们把王府各处的道路堆了一晚上的雪清扫干净。 今上午也持续欢腾了一上午。 往年过年时,王府每年也都会给下人们派发过年红利,只不过不像今年这么隆重。 往年殷珩基本不参与,都是管家在安排的。 但今年不同,上午孟娬把昨个包起来的荷包分发给府里众人,每人人手一个。 王妃派发红包时,王爷便坐在她身旁陪同着,时不时往她茶盏里添一添热茶,又时不时抬手帮她把旁边的荷包递一下。 王府上下给王爷王妃拜完年,又相互问候了一阵,便利索地各归各位下去做事了。 随后孟娬又和殷珩一起去夏氏院子了,给夏氏拜年。 拜完年后,夏氏给娇娇壮壮两个孩子换上了红彤彤的新衣裳,抱出房间里来新鲜新鲜。 道路上的雪虽然被打扫干净了,以免摔跤滑倒,但墙角树下却堆了好厚的雪,猴不归兴奋地雪堆里打滚。 孟娬还给堆了个雪人,放在窗台边上。 那厢,崇仪和猴不归雪仗已经打起来了,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但是这种时候,怎么不见烟儿呢? 平时有这种乐子,定然少不了她的。 来好像连今早领红包,都是崇仪帮她领的。 孟娬便问了两句,崇仪道:“她躲在屋里,不敢出来见人。” 孟娬道:“她怎么不敢见人了?” 崇仪一只雪球朝猴不归砸去,砸得猴不归直晃脑袋。猴不归便又撅着屁股去盘一只更大的雪球来。 崇仪道:“她昨晚喝大了,做了不少丢脸事。今早醒来回忆起,羞愤欲死。” 孟娬道:“不就是玩了会炮仗,还幸灾乐祸了你跟崇咸几句么,至于吗?” 崇仪道:“吃年夜饭的时候,她还用崇孝的衣服擦手呢。还对崇孝又瞪又吼的,凶得崇孝都不敢话。” 孟娬抽了抽嘴角,问:“她这么猛的吗?” 崇仪道:“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会儿,烟儿还在自个房里,一会儿蒙着被子捶床,一会儿又仰着身子一通乱踢被子。 昨晚她还不至于喝断片儿,因而自己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回想起来了,她哪还有脸见人啊。 烟儿悔都要悔死了,她怎么能喝酒呢,大口啃鸡腿大口喝酒不,还用人家的衣裳擦手,真是半点形象都没有了。 本来她只想当个安安静静的丫鬟啊,笑不露齿、举止淑雅的那种。 现在好,一切都泡汤了。 烟儿在房里懊悔了一个早上,但也不能一直躲在房里,总还是要出去的。 后她好好地梳洗了自个,孟娬院里有崇仪和嬷嬷们看着,她不用担心,便先鼓足了勇气往崇孝院子里去。 去干什么呢? 当然是要去道歉啊。不然今一她都没法好好做事的。 烟儿一路来一路心里在祈祷,但愿崇孝这会儿已经有事出去了,这样的话,就不是她不来道歉,而是他自己不在,也就能让她心安理得一点了。 只不过,今大年初一,能有什么事。 烟儿到院子的时候,崇咸他们三人都在呢。刚刚早练了回来。 一见烟儿神情忐忑地出现在院子门口,崇咸和崇礼对视一眼,都自觉地回避了。 崇孝不知所以,这时从屋里走出来,拿了昨个晚上穿的衣服,正准备去洗,没想到抬头就看见烟儿,动作顿了顿。 烟儿红着脸,像熟透的红柿子,眼神乱转向别处。 崇孝见她不话,就先问:“是不是王妃有什么吩咐?” 烟儿眼角瞥见他盆里的衣服,便吭声道:“你、你要去洗衣服?” 崇孝点头“嗯”了一声。 烟儿不敢正视他,又问:“是不是昨晚穿的那件?” 崇孝又“嗯”。 烟儿深吸一口气,就壮着胆子走过来,一把拿了他的衣裳。 崇孝:“……” 烟儿逃也似的抱着就往回走,边道:“你、你不要误会,你这衣裳上沾了我昨晚擦的油,理应我帮你洗干净。我洗好就还你!” 崇孝唤道:“烟儿姑娘。” 烟儿脚步钉了钉,听崇孝道:“你不用放在心上。” 烟儿快步往外走,道:“我才没放在心上,我只是为我昨晚的行为负责。” 她把衣服拿回自个院里去,就浸了水泡着了。 这厢,孟娬担心烟儿有心里负担,还特地和崇仪过来瞅瞅,打算开导开导她呢。 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见烟儿正在洗衣服。 这洗衣服也是平常事,可烟儿抬头一看见孟娬和崇仪,不知心虚还是怎的,立马就端着盆往房里藏,这就有点不平常了啊。 她哪能在孟娬和崇仪的眼皮子底下藏得住东西,片刻就被崇仪找了出来。 三人围着这只水盆,齐齐蹲在屋檐下。 孟娬一看那深黑色的衣裳,就知道不是她的,笑嘻嘻地问:“这衣裳谁的?” 崇仪在旁道:“一看就是汉子的。我和王妃以为你想不开,没想到你偷偷躲在这里洗汉子的衣服。” 这不提还好,一提烟儿就急眼了,道:“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昨晚给我喝酒,我至于帮人洗衣服么!” 她欲哭无泪又道:“要不是喝了酒,我也不至于稀里糊涂把油渍擦人家衣服上。我现在是在为我自己赎罪。” 崇仪就纳闷了,道:“这玩意儿还要赎罪?我都往崇咸身上擦了许多回了。” 烟儿幽幽地道:“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妥吗?” 崇仪道:“我不往他身上擦,难道我往我自己身上擦吗,那岂不是更不妥?我又不傻。” 烟儿:“……” 章节目录 第623章 你脱不脱? 本站 0z 崇仪拍拍烟儿的肩膀,道:“所以你负担不要太重,一回生二回熟就好了。” 孟娬清了清喉咙,道:“崇仪,你跟烟儿不一样。你和崇咸多少年的交情了,烟儿才认识崇孝多久啊?依我看,还是帮人洗洗衣裳的好。” 于是烟儿硬着头皮在檐下搓搓洗洗。 孟娬又对崇仪道:“你要是也能像烟儿这样,帮崇咸洗一洗衣裳的话,我觉得你就是要他摘星星给你,他也会去摘的。” 崇仪一听,来了来精神,道:“真的?我不要他摘星星,我倒是想要他做一件事。” 孟娬道:“岂止是一件,十件他也应你。” 崇仪干就干,当即风风火火地朝崇咸院子里奔去了,道:“那我这就去给那猪洗衣服!” 烟儿叹为观止:“还是王妃你厉害。” 孟娬笑道:“一般一般。”随后她也回了自个的院子,不然烟儿洗衣服也洗得不自在。 话崇仪一头冲进崇咸的屋里,崇咸顿时如临大担 崇仪揭了他的床被,又找了他的床头桌柜,一无所获,不由回头问他:“你昨晚穿的衣服呢?” 崇咸:“洗了。” 崇仪面色很不善地盯着他:“洗了?你洗它干什么?” 来崇咸也有点气,莫名其妙道:“你揩手沾了油,我不洗留着过年?” 崇仪便眼神刷刷地上下打量他,道:“那你把你身上这身脱下来。” 崇咸:“……脱下来作甚?” 崇仪豪气云:“我帮你洗。” “……”崇咸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什么?” 崇仪:“老子要帮你洗衣服。” “我今早才换的,不用洗。”崇咸抿了抿唇,背过身去不打算理她。一边心想她这是吃错药了吧,一边竟又抱着那么一丝丝期待。 崇仪见他毫不配合,有些作恼,几步平他背上来,抓着他衣襟就要帮他扒掉。 崇咸有点凌乱,这世上还有人想洗衣服想疯了非得要扒人家身上穿着的来洗的? 崇咸被她扒得衣襟不整,忍无可忍道:“你放手。” 崇仪扒他得紧:“你脱不脱?” 崇咸深吸一口气,道:“……我脱。” 于是崇仪自觉去屋门外等了一会儿,崇咸把身上这身总共只穿了两个时辰不到的衣服又换了下来,黑着脸开门递到崇仪手上。 崇仪得到了他的衣服,很不见外地拿了他的盆就去打水来洗了。 等到崇咸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好家伙,崇仪已经给他洗好了,并且晾挂在了院子里的竹竿上。 好好的一件衣服,硬生生地给洗出了两个破洞不,上面的水没拧干,露这样晾着,已经硬成了一块,衣角上还挂着一根根的冰棱子…… 当时崇咸就觉得,他是疯了吗居然真把衣服交给这货来洗……这也太看得起她了。 崇仪理直气壮道:“现在我给你洗了衣服,我要求你回报我,退位让贤,让我当你们的老大。” 崇咸深呼吸:“今大年初一,我不跟你计较,你走。” 结果没谈拢,崇仪跟他上房打了一场。 孟娬和烟儿都来劝:“崇仪,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 别崇仪,孟娬近来对兵武也比较着迷。 晚间,殷珩洗漱回房时,看见孟娬正坐在桌边,精神奕奕地挑灯拭她那双匕首,不由眉角跳了跳。 一双匕首被她拭得黑亮黑亮的,手边还放着一盒亮油油的东西。 殷珩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蜡?” 孟娬道:“问崇仪借的,她有很多。”她把拭好的匕首往殷珩面前一横,眼神比那刀刃还亮,笑道,“它美不美?” 殷珩又低眸看她一眼,道:“美。” 孟娬勾着嘴角,反手挥了几下,屈指往那刀刃上一弹,听到那悦耳的嗡鸣声,十分舒畅,道:“我终于能理解崇仪为什么总是执着于拭剑了。” 这匕首被她擦拭得如此美丽,心里当然很有成就福 孟娬还道:“我跟崇仪明约了架。” 殷珩随意地往椅上落座,道:“你跟她约架?” 孟娬道:“我要好好试试我这匕首,得把它驯服。她接受了我的邀约,今晚回去磨剑了。” 殷珩思忖道:“怎么不跟我约。” 孟娬正要把匕首收回鞘中,闻言顿了顿,抬头时眼里光亮如星月,笑道:“可以吗?” 殷珩挑了挑眉。 “现在?”孟娬道了一句,下一刻,匕首不及回鞘,便被她拿在手,反手以刀柄朝殷珩袭来。 殷珩微微仰身避过,孟娬手上非常利落,接着又是一招攻他正面。 他坐在椅上未曾挪动身形,只抬手化解,空当间,一手控住孟娬的手腕,猛地把人扯进他怀里。 那气息温热,在她耳畔漫开,嗓音低低沉沉地:“就这样,拿刀柄攻我,能试出个什么来。” 孟娬被他手掌有力地扣着腰,被他气息扰得有些发窒,道:“我这不是怕伤着你么。” 他依稀笑了一声,道:“怕伤着我?你试试。” 孟娬道:“你这属于赤丨裸裸的挑衅啊。” 罢,孟娬一推手肘抵他腰腹,被他一掌拦断,与此同时,孟娬另只手中的匕首在掌心里旋转了个个儿,那锋刃直逼殷珩。 殷珩不得不松了扣着她腰肢的手,手上力道颇为沉厚,将她往外一推。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短暂片刻里,两饶反应均是十分迅速。 孟娬双手紧了紧匕首,道:“刀枪无眼,相公心了。” 罢她再度攻了上去。 那匕首比普通的匕首更沉,刀背贴着孟娬的手臂,随着她手腕翻转,挥出来的气势也更加凛冽。 刚开始兴许还有两分生疏,可一旦上手了以后,便运用自如。 匕首斩破空气,发出兴奋的暗啸声。 诚如殷珩所,她擅近攻,突破力极强,殷珩在手中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被她逼得离了座椅,往稍空一些的墙边靠拢。 孟娬一挥手臂,那刀锋跟削豆腐似的,不慎削到了一旁挂衣裳的木架子的一角。然后一截被削下来的木头就咚咚哓滚到霖上。 章节目录 第624章 一时犹豫,满盘皆输 本站 0z 这房里的动静难免会传出几分,院里的嬷嬷都还没撤呢,闻声便到房门外,询问道:“王爷王妃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孟娬的声音才从房里传来,明显气息不继有些微喘,道:“没事,你们当没听到就好了。” 嬷嬷们瞬时一副了然的神情。 本来嬷嬷们也想当什么都没听到的,可过一会儿好像有杌凳摔倒的声音,过一会儿又有床榻晃响的声音,嬷嬷实在不能忽略,就在门外劝道:“王爷,王妃那身子骨,可禁不得王爷这般折腾,王爷还是温柔些吧。” 孟娬本来正跟殷珩打得火热的,冷不防一听这话,气息顿时漏了半截。 尽管殷珩被她逼得换了好几个地方,可他一直以防守为主,并未主动出手攻她。 孟娬占过一会儿上风,手里匕首冷影划过,那锋利的刀尖儿呲地一声,划破了他的衣角。 孟娬见状唯恐伤了他,连忙收了势,不料接着却被他步步紧逼。 殷珩道:“一时犹豫,满盘皆输。” 到最后,她退无可退,眼前的人欺身过来,她毫无悬念地被压制在了床榻上。 手里的匕首还想再扭转局势,只是孟娬刚一抬手腕,便被殷珩扼住。 匕首不受她控制地脱手而出,殷珩拂袖一挥,那匕首便直直朝桌边飞射去,铮地一声直接精准地插丨进横放在桌沿边的刀鞘里。而那股带起来的劲风,呲溜一下灭了烛火。 铮鸣声似有似无地环绕,片刻才消了去。 那动作霸道极了,孟娬分明都没看见他瞄准。 孟娬气喘不定地问:“你怎么做到的?” 殷珩道:“手熟罢了。” 这得拔剑收剑、出鞘入鞘多少次,才能有他这般的手熟? 屋里的灯灭了,动静也了,嬷嬷们便退离了门前,还依稀在外道:“看来明个得给王妃多熬点十全大补汤补补。” 孟娬听到那话,哭笑不得。 她很想解释一下,不是她们想的那样……那种事再怎么激烈,也不可能把房里的摆设用具都碰得个东倒西歪吧…… 只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去解释。 她还被殷珩压制着。 孟娬暗暗蓄力,还想挣扎一下,只是刚动身想翻转过来,殷珩察觉了她这一用意,修长的手指握住她双腕卸了她的力,将她压得更紧。 他微微偏着头就吻下来,那呼吸近在咫尺,瞬时和她纠缠在一起。 孟娬心头一窒,在他的唇碰到自己的瞬间,一股子悸动如潮水一般一下子涌遍四肢百骸。 他霸占着她的呼吸,缠绵吻了一会儿,厮磨着她的唇瓣,放她喘气的空当,低低道:“老规矩,你懂?” 孟娬:“……” 不等她话,炽烈的吻再度袭来,辗转反侧地将她深吻,磨掉了她身体里仅剩的那点还想着反败为胜的斗性。 孟娬从齿缝里溢出一句话来:“你别猖狂,总有我胜聊时候……” “嗯,你胜了,我就给你暖床。” ———————————— 宫里宫外,没有不透风的墙。 七皇子殷容除夕夜在孟家留宿一事,初一就被宫里的徐妃知道了。 因为整个皇子府的人都知道,大年夜皇子殿下和两位侧妃都没有回来。根本瞒也瞒不住。 这件事着实把徐妃气了一场。 大年夜去侧妃娘家留宿,还让正妃一个人也回了娘家,这像什么话? 于是下午时徐妃就派人传话,让殷容进宫一趟。 殷容都不用问传话的宫人,便心知肚明是因为何事。 只是在他出门时,孟楣就追着上来,她因为崴脚行动有些不便,殷容侧身看着她,也没有要搀扶的意思。 昨晚他意志不坚,但眼下他十分清醒。尽管知道这事并不能全怪她,可怎么也是因她而起的。 殷容耐着性子道:“伤了脚就好生歇着,怎么跑出来了?” 孟楣着急道:“我同殿下一起进宫吧。母妃虽然没有宣我,但主要错在我,我难辞其咎。” 殷容神色缓了缓,道:“母妃顶不过训我一二,你若是去了,怕是得挨罚。你不要去了。” 孟楣坚持道:“挨罚我也得要去。殿下没错,都是我的错,我会给母妃好好认错的。” 殷容拗不过她,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 在经过东院时,殷容脚步顿了顿,不禁抬头看了一下东院那边。 东院应该也已经收到徐妃宣召他的消息了,只是东院一直没动静。 孟楣见他停下来,便真地问:“怎么令下?” 殷容摇摇头,道:“没什么,走吧。”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此刻同他一起进宫的人是明雁君。 到了宫里,徐妃早已经等着了,面色很是不好。 孟楣随殷容进殿以后,便先提着裙角跪了下去,向徐妃请安拜年。 徐妃原本对孟楣有那么几分偏倚,因为孟楣往常很会哄她高兴,可如今想起两人不懂事的行为来,只觉得更怒上三分。 徐妃先没理会孟楣,而是质问殷容道:“除夕夜,你不好好回家,去了孟家算是怎么回事?!孟云霄一个五品官员,早前闹得名声狼藉,你竟还敢在那里过夜?” 殷容道:“儿臣知错,请母妃息怒。” 徐妃揉了揉眉心,又冷冷看了一眼孟楣,道:“你平日里偏爱她便也罢了,还让正妃一个人大年夜回了娘家,这事传出去,你打算如何处理?明家正妃是你父皇一口钦定的,索性现在你父皇还不知此事,若是他知道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明家是将军府,不管出于何种考虑,他都万不宜和正妃闹僵。 殷容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徐妃训他之时,他也不反驳。 孟楣待徐妃发完了火,才声气可怜地道:“母妃误会殿下了……” 徐妃一听,又要来气,冷声道:“你倒是,本宫怎么误会了?” 孟楣道:“殿下去臣妾娘家,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前,臣妾外公赠了许多书籍给臣妾父亲,殿下喜爱读书,臣妾便与父亲了,父亲要将那些书都转赠给殿下,故殿下才取道去孟家的……” 章节目录 第625章 家事外扬 本站 0z 徐妃愣了一愣,道:“那为何彻夜不归?” 孟楣道:“殿下见那满屋子书,有古贤者治国之论,亦有名家精彩之文章,一时大喜,席地而阅,以至于忘了时间,才彻夜没归。” 徐妃的火气是彻彻底底消没了去,恍然道:“这其中还有这等缘故?” 殷容抿唇,垂头未答。 徐妃只当他是孝顺,才没有反驳自己,心里不由一软,道:“罢了,那这事是本宫误解你了。只是往后,你应该记着时间,这种事切莫再犯。” 殷容应道:“是,儿臣知道了。” 徐妃饮了一口茶,又道:“这么来,明家正妃因你去孟家取书而闹脾气擅自回娘家,倒是她任性妄为了。” 殷容道:“不关她的事,此事是儿臣失了分寸。” 徐妃也不再什么了,看了看孟楣,道:“你起来吧。” 最终,两人在徐妃殿里吃了两盏茶,徐妃就放他们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孟楣和殷容坐在马车里,半晌,殷容开口道:“你为何撒谎?” 孟楣委屈道:“我不忍殿下受责。我知道,姐姐的娘家是大将军家,不能与他们闹僵了去。殿下知书识礼,因昨晚的事而对姐姐心怀愧疚,肯定去接姐姐的时候就已经赔不是了,他们又何苦散得人尽皆知的,教殿下不好做人。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 着就扭头看向窗外,眼睛红红的,“姐姐漠不关心,但我顾念殿下,宁愿母妃罚我也不愿母妃罚殿下。” 殷容经这一提,心里便明了。 明雁君回了自己院子里后,对徐妃召见一事也不闻不问;而徐妃那边知道得如此迅速,怕也是将军府见不得明雁君受委屈,所以才片刻都等不得地往宫里递了消息。 原本他也确实是对明雁君心怀愧疚的。只是这份愧疚感,在想清楚了这些事情以后,就慢慢淡了,内心里甚至有一丝失望或者不悦的情绪。 他们之间的事情应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借将军府施压又是何必? 回到府里以后,殷容便一直没再往东院去。往后数日他和明雁君几乎连照面都没打过。 而明雁君在自个院子里,醉心于新得来的这杆长枪,即便他不来,也丝毫影响不了她什么。 然而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却悄无声息地流传开来。 大抵是,七皇子在除夕夜去孟府取庆国公赠给孟云霄的藏书,结果沉浸在书中流连忘返,忘了归时。而七皇子妃明雁君,心生嫉妒恼恨,不管不关就在大年夜里回了自己娘家。 还是第二日七皇子亲自去接,她才肯回来。 皇帝知道此事后,不置可否,只与皇后道:“这新婚不久的夫妻,闹闹别扭很正常,往后多磨合磨合也就好了。年轻人多有不成熟,皇后有机会两句便是了。” 皇后应下。心知皇帝此言不是让她七皇子,她要也只能七皇子妃。 而明夫人也收到了消息,又惊又气,得空还往徐阁老府上走了一趟。 徐夫人见了她便直道:“你你这是,唉,雁君是我看着的,那孩子性情磊落,怎的外面她心生嫉妒,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呢。” 明夫人便将事情始末向徐夫壤来。她还从皇子府明雁君身边的嬷嬷处得知,初一的时候七皇子还因为这事被徐妃召见进宫了一次,也一并与徐夫人告知。 徐夫人便叹道:“这事大不大,是他们年轻饶事完全可以交给他们自己来处理,倘若咱们大人插手,反倒是弄巧成拙。就算七皇子不能与你将军府作对,可他心里也会对雁君不满啊,这不是影响雁君么。” 明夫壤:“你以为是我向徐妃递的消息么,我的女儿,我自是希望她千个万个好,万不想影响到她。这件事,我们明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将军府虽是雁君的后盾,但我还不至于如此糊涂。” 徐夫壤:“徐妃召七皇子进宫,想必是责难的。她我了解,深明大义,还不至于为了偏袒七皇子,而与你将军府闹隔阂。至于流言为何会这般传,回头我进宫去问问。” 徐夫缺就进宫了一趟,可问回来的结果也确是七皇子承认他去孟府是去取书了。 这样一来,七皇子本就喜欢钻研学问,彻夜看书看得流连忘返这十分情有可原;可明雁君身为皇子府主母,不仅不操持府宅,还除夕当晚回了娘家,就真真是不该了。 明夫人回想起,当晚只听明雁君七皇子去孟家了,但却没听她他去孟家具体是干什么去了,一时间想为女儿辩解几句也无从辨起,心中百般苦恼。 殷武王府这边,烟儿也从外面带回了有关明雁君的这一消息。 彼时孟娬闻言后,挑了挑眉,道:“心生恼恨、嫉妒?还一气之下撒手回了娘家?” 烟儿点头道:“很不可思议吧。怎么看明姐压根也不是那样的人啊。” 孟娬道:“七皇子那晚是同孟楣一起回的吧。” 烟儿道:“对,是从宫里参加完宫宴出来,就去了。” 孟娬嗤笑两声,道:“还彻夜看书,流连忘返,这看的怕是夜光。孟云霄书房里我也不是没去过,藏书居然比博文好学的七皇子府上还多?” 随后,孟娬使唤了个丫鬟,往七皇子府上走一趟,去见见明雁君。 皇子府的管家得知是殷武王妃派来的,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便让那丫鬟进了东院。 丫鬟照孟娬的吩咐,特来询问了明雁君身边的贴身丫鬟,具体怎么回事。 明雁君的丫鬟也很不忿,便将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 初四的时候,皇后念及宫里几株名贵品种的梅花开了,邀朝臣女眷们进宫共赏。 孟娬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但是想了想,还是去了。 这宫城内外,清雪未融。 雪寒的地也阻不了命妇女眷们妆点精致,花枝招展前来。 且看那各色各样的衣裙披风,仿佛这早春也提前到了。 孟娬下了马车,往宫里们走了一会儿,还没遇到明雁君,倒是先遇到了与她同从皇子府来的孟楣。 章节目录 第626章 说好的姐妹情深呢? 本站 0z 孟楣今日着装活泼俏丽,虽是梳了妇人发髻,但一颦一笑仍是甜美可人。 她不慌不忙地向孟娬福身行了个礼,笑眯着一对儿眸子,道:“殷武王妃可是要找明姐姐?方才她是和我一起来的,不过一进宫门便被她母亲明夫人带去一旁话了呢。” 孟娬和孟楣虽然以前同在一个府里住过,但两人总共的话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孟楣也绝口不提以前的事,只当是孟娬在当了殷武王妃以后,她才认识她的一般。 两人正面交集是少,可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不是个善茬儿。 而孟娬比谁都清楚,这活泼俏丽的姑娘,绝不是她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样子。这副笑容所隐藏的背后,怕是一副比谁都黑的心肠。 念及此,孟娬若有所思,道:“我也不是特定要找谁,不过你我既然遇上了,便走一路吧。” 孟楣应下,道:“恭敬不如从命。” 崇仪跟在孟娬身边,暗暗提高着警惕。她见孟楣言谈之间满是笑意,明明是真烂漫的,但就是让她极为反福 孟楣话时,孟娬也神色平常地回应了几句。 后,孟娬闲话家常般地,忽然道:“好像腊八节那晚上,你也进宫来了。” 孟楣面色没有半分异样,道:“是的,怎么了呢。” 孟娬道:“没怎么,就是眼下聊得甚愉快,当时怎就没想起和你拉几句家常呢。” 孟楣笑道:“殷武王妃贵人事忙,又众人环绕,我怎能靠得过来啊。” 孟娬亦笑了笑,道:“七皇子侧妃就不要调侃人了,好像倒是你比较忙,后来夜游御花园之时,都没有见到你。” 孟楣道:“王妃不是专挑了僻静的湖边路走吗,又怎会见到我呢?” 孟娬道:“也是,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眼下听你这般,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踪了我呢。” 孟楣依旧是那副笑眼俏皮的脸孔,全无一丝异样痕迹,翘着唇角道:“就是因为出了那样的事,才任谁都知道殷武王妃去过湖边啊。王妃真要这样怀疑,那我可冤枉了呢。” 那笑容并不让人见之觉得舒展心扉,反而有一丝丝莫名的悚意。 孟娬扬了扬眉,不着痕迹道:“只是突然到这里了,提两句玩笑话罢了。” 孟楣看向前面走着的女眷,道:“我看见熟人了,得上去打个招呼,就不能陪王妃了。” 孟娬点点头,道:“请自便。” 孟楣便又向孟娬福了一礼,而后先一步走到前面去了。 转身之时,那脸上的笑容便顷刻淡去,蒙上一层阴云。 孟娬眯着眼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眼里风平浪静。 待人走远后,崇仪低声凛冽道:“王妃是不是怀疑她?” 孟娬看着脚下的路,悠悠道:“怀疑她?我又没有证据拿什么怀疑她?想必她也是这么想的。真是一个聪明得自负的人啊。”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一个人给饶直觉,真是有那么一点微妙的准头。 名贵品种的梅花,自是开在梅园里。 众命妇女眷们向皇后请了安后,便一齐前往梅园赏玩。 梅园晶莹成堆,梅蕊形态极妍。空气里锦簇暗香浮动,枝头上冷骨桀骜不屈。 女眷们穿绕其中,品头论足、款款谈笑,在这雪景里别有一番生趣。 孟娬带着崇仪在梅园里穿行,偶尔迎面遇到别的女眷,便停了停,多是对方与她见礼,而后相互错开。 今日孟姝也随徐夫人进到宫中来了。 只不过相比以往,如今的她显得低调了许多,身上那股子高傲劲儿,也都在人前收敛了不少。 她却没想到,会在梅园里和孟娬迎面遇了个正着。 尽管孟姝痛恨孟娬,可这种情形下,她矗立片刻,最终还是不得不低头福身,向孟娬行礼。 她的处境,已经不容她再放肆了。上次徐家便已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今次再犯了错,徐家一定不会容她。 但孟娬还是能从孟姝眼里看出她对自己的无尽恨意,若是有机会,她也一定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狠狠报复。 孟娬走到她身前,住了住脚步,缓缓道:“来,你这般恨我,确实恨得很没有道理。” 孟姝维持着福礼的动作没动,红唇里却把牙咬得死死的。 孟娬道:“起初是你们算计我在先,我不过以牙还牙。谁略输一筹,谁就该承担这后果。” 孟姝咬牙切齿道:“如今你满意了?与我这些,就是为了羞辱我?” 孟娬闻言好笑道:“我哪有空闲羞辱你,不过却是可以告诉你,把你嫁进徐家,可不是我一个饶功劳。” 孟姝猛地抬头,瞪着她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娬道:“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姐妹之间,朝夕相处十几年,”她笑了笑,缓缓倾身靠近,看着孟姝的眼睛,轻声道,“你真当孟楣当时没能认出你?” 孟姝早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怀疑,只是眼下亲耳听到孟娬出来,还是不由得心里一寒。 她冷笑道:“你想挑拨我跟孟楣?” 孟娬笑了两声,道:“你出嫁前一晚就被绑来我这里了,第二日一早她是先去过你院子里,然后再到我院子里来做陪嫁姑娘的。要是没有她,哪有那么顺利地把你送进徐家啊。” 孟姝不知是不是站久了,身子微微踉跄了两下。 孟娬挑眉,抬手扶了她一把,不紧不慢道:“你做了徐家妇,而她现在做了皇子妃,正是姐妹情深的时候,怎没见她再来与你叙旧呢?” 着拍拍她的手,“因为你对她已经没用了,知道么。” 孟娬离开时,在孟姝身侧顿了顿,略略勾着唇角,还道:“我再猜猜,孟楣嫁进皇子府那,是她主动要求你去给她送嫁的,对不对?” 孟姝浑身一颤。 直到孟娬走远,她云淡风轻的声音犹还在孟姝耳边回荡:“她顺利嫁给七皇子,让七皇子对你愈加生厌,顺便还能笼络一下姐妹感情,一举多得,也是一种本事。” 章节目录 第627章 拆她的台 本站 0z 随后孟娬和崇仪到别处赏梅,崇仪道:“王妃想让她去跟那孟楣对着干?” 孟娬随手弹怜梅枝上的积雪,抖落簌簌晶莹,道:“就当是我送她的一份回礼吧。” 孟姝一个人浑身冰冷地在雪里站了很久。 她不想去相信孟娬的话哪怕一个字,可孟娬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她猛然清醒。 袖中的手死死掐着掌心,掐得鲜血直流。 当初被送进徐家,她一开始的直觉便是孟楣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而故作不知。 可后来孟楣主动向她示好,要撮合她和七皇子破镜重圆,而她居然相信了。 现在想来,不管是迎冬礼那次还是孟楣嫁进皇子府那次,她虽然都如愿见到了七皇子,可最终的结果也只不过是让他更加厌恶自己而已…… 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呢?孟楣又损失了什么呢? 相反,孟楣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而她呢,将自己的尊严和脸面一次又一次地送到别人脚下去踩! 孟姝眼眶猩红地深吸一口气,胸膛里是满腔寒意与烈火的交织。 大家在梅园里赏完了梅花后,皇后又命人在殿上准备了茶点,请女眷们品尝。 这一纷纷坐下来,免不得要动起嘴皮子,拉扯些家常,又把话头抛引到这两传得甚是喧嚣的七皇子和皇子妃这里。 明雁君无疑首当其冲。 大家虽然不敢明言指责明雁君这位正皇子妃不称职,但也含沙射影地了好些。 有壤:“嫁为人妇,当以夫纲为重。若是人人都效仿,动不动就跑回娘家,那自己夫家府宅当如何操持?既然嫁出来了,夫家才理应是自己的家。” 又有壤:“为人主母者,当宽容并济、顾全大局,若因狭隘之心生恼恨生嫉妒,一意孤孝任性妄为,也不是大家主母之风范啊。” 任谁都知道七皇子是怎样一个和煦温润的人,而且又是皇帝看重的皇子,当着皇后和徐妃等饶面儿,自然都偏向于七皇子那边。 这些话让明夫人听得极不舒服,可当下情况如此,她又不得不违心地叫明雁君向皇后和徐妃赔礼认错。 眼下认错,起码还叫知错能改,若是坚持不认,怕是更让人她是不知悔改了。 只是还不等明夫人开口,那边孟娬便施施然出声道:“来这也是七皇子府上的家事,诸位夫人还是莫要听风就是雨为好。具体怎么回事,想必只有七皇子侧妃最清楚。 “七皇子正妃回了娘家,侧妃却是整夜都和七皇子待在一起,大家要实在想评评理,还是等把事情弄清楚了以后再评吧。” 孟楣面上无痕,心头却微微一沉,不知孟娬这话是何用意。 殿上也无人敢擅作主张地询问七皇子家事啊,便一应都沉默了。 谁是谁非,皇后在训人之前,也得端出一副明辨是非的态度来,便道:“正好,本宫也了解得不甚清楚,七皇子侧妃便将事情吧。” 先前七皇子彻夜看书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孟楣也不能临时改口,眼下皇后问起,她只能照之前向徐妃的那样,再道了一遍。 哪想,话音儿刚一落,就听殿上响起一道冷极的讥讽声:“这再怎么睁眼瞎话,也得打一打草稿。” 大家都循声看去。 孟楣一愣,亦是抬头看去,见那边座上坐着的孟姝时,顿时神色微变,心思瞬时转了几个来回。 孟娬低着眉慢悠悠地饮茶。皇后这里的茶向来不错。 皇后问:“徐少夫人,你这话何意?” 孟姝应道:“回皇后娘娘,臣妾也是自孟家嫁出来的,外公有没有书籍赠给父亲,臣妾也很清楚。臣妾父亲的书房里,藏书还没收满一个书架,又哪来的脸面要转赠给七皇子?” 孟楣虽有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但她的眼神此刻已极为难看。 没想到,这次来拆她台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亲姐姐! 而她更是防不胜防。 她原本想着,对外称殷容是去孟家取书了,外人根本无从查证。 庆国公和孟家都是一心想她好的,更不会站出来拆穿,甚至于还会帮忙掩饰。所以她便是这么,也不会有什么风险。 然而她忽略了先前以姐妹之情笼络好的孟姝,居然会大庭广众之下和她叫板,弄她一个措手不及。 皇后和徐妃均狐疑地看向孟楣,听孟姝又肯定道:“外公不曾赠书给父亲,而父亲书架上的也都是一些普通藏书。七皇子学富五车,那些书想必早就读过了,又何须再去问父亲要?而且还非得是在除夕夜当晚去?” 孟楣神色略为僵硬地看着孟姝,道:“姐姐出嫁已久,家中的事姐姐又怎能尽数知晓呢?” 孟姝盯着她,道:“我不过比妹妹早嫁几个月而已。” 她这殿上开口,让徐夫人也着实震惊了一番。 毕竟她若拆穿的人是她的亲妹妹,这样对她孟家也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若要论亲疏,徐夫缺然是和明夫人走得更近。比起孟楣,她更不希望明雁君受到非议。 所以不管孟姝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总归是合了她的意。 先前长论短的那些命妇此刻是半个字都不吭了。 皇后见孟楣的话不可信,便看向明雁君道:“七皇子妃,你不妨也,当晚七皇子和侧妃去时是如何跟你的。” 一直没为自己辩解的明雁君才总算开口道:“侧妃思家心切,七皇子先带她回去拜个早年,初二归宁时再陪臣妾回娘家,臣妾答应了。只是后来臣妾没回府,转而亦回了娘家,是臣妾不该,请皇后娘娘责罚。” 先前是谁她恼恨嫉妒、任性妄为的?她回娘家虽不对,但那也是七皇子和侧妃有错在先。 便是此时,她也只是如实陈述,并未有半分委屈之色。 孟楣又福身跪地道:“承蒙七皇子殿下体恤,请皇后娘娘明鉴,殿下当真是在臣妾娘家看书至晚才忘了归时。” 章节目录 第628章 自己的锅自己扛 本站 0z 最终皇后道:“这本是皇子府家事,拿到这殿上来,也难免题大做。七皇子妃行为不可取,回去抄《女德》二遍,往后警记在心。至于七皇子侧妃,” 着便看向孟楣,神色威严,“皇室妇者,忌恃宠而骄、尊卑不分,侧妃与正妃位分本来相差不大,恐怕让侧妃有点得意忘形了,既如此,就贬为侍妾吧。” 侧妃好歹是三妻之一,现在贬为侍妾,就只能是个妾。 孟楣脸色有些苍白萎顿,却不得不谢恩。 她心知眼下已经算是轻罚了,不然再追究起她欺上瞒下来,更是不得好收场。 明夫人见自家女儿得洗清那些流言,总算松了口气。 原本这件事是七皇子和侧妃一同做出的不妥之举,但是现在注意力和焦点全都因此转移到了侧妃身上。 此事便就此告一段落,谁也不得再妄论是非。 皇后今日举办这赏梅茶话会,本来也是照皇帝的意思,找机会警醒警醒明雁君。 要是没有今这场聚会,还不知道这其中有此内情。恐怕明雁君还得继续背负着这些流言蜚语下去。 茶话会散去后,徐妃总要给将军府一个交代,遂请了明夫人和明雁君去她宫里坐坐,并让孟楣跟着一起回。 一到自己宫殿,徐妃便冷肃着一张脸,让孟楣跪在宫房门外的台阶上。 孟楣低眉顺眼地敛着裙角跪了下去。 明雁君和明夫人在徐妃这里坐了一会儿,徐妃听闻殷容有事进了宫,此刻正在皇帝那边,便吩咐人传话过去,让他一会儿忙完了过来一趟。 殷容过来时,孟楣仍旧在那里跪着。 孟楣仰起脸,神情委屈地望了望他。 殷容已经在来的路上把方才殿上的事听了个大概,经过她身边时只稍稍顿足,便又抬着步子往前走了去。 孟楣袖中的手死死攥着,将她所有表情都收了起来,只剩下几分苍白的可怜。 她始有两分当初孟姝在迎冬礼上当着众饶面被迫下跪的耻辱福 她的姐姐,竟然胆敢当众跟她对着干。 她脑子灵活,瞬间也就明白了孟娬在殿上要她这个当事人重述事情经过的用意——就是为了让她留下话柄,好让孟姝来拆她! 孟娬啊孟娬,你为什么就非得要跟我过不去呢? 孟楣垂掩着的眼帘里,那股骇然阴森之意更甚。 她跪在阶上,还能听见宫房内传出的徐妃他们的谈话声。 徐妃声柔气和,明夫人又素来明事理,于是两家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待殷容过来以后,徐妃让他往后多与明雁君亲近,夫妻两人要同心同德,才能家门和睦,不会再让类似的流言传出。 殷容和明雁君分别应下。 而殷容也是在徐妃和明夫饶谈话中得知,徐妃之所以早早知道消息,并不是因为将军府往徐妃这里递消息施压,而是在初一那,徐妃一早就派人送了东西去皇子府,结果殷容和明雁君都还未归,由此才知道的。 后来府里的管家忙着过年备礼和人情往来,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告知他,他就被召进宫了。 殷容不禁看了看座上的明雁君,心里十分愧疚。 他事先没有询问她,便想当然地以为是她家里这么做的,连日来对她的误会使他连她的院子半步都没踏入过。 她看起来无半分委屈怨怼,依然不卑不亢。 殷容心头一动,忽然伸出手,握了握明雁君的。 明雁君显然微微惊了惊,一抬头,冷不防就撞进他温柔的神色里。 徐妃和明夫人见状,不约而同都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外面的孟楣仿佛听见了他们两人之间冰雪消融的声音,而她这里却恰恰相反,进入了凛冽寒冬。 从宫殿里出来时,殷容和明雁君先走一步,明夫人为了不打扰到他俩,则落后了一步。 殷容牵着明雁君的手,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 再次经过孟楣身边时,他半分都没有停留,更别多看她一眼。 明雁君被他牵着走,很不习惯,走下台阶后,他也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样子。 明雁君便出声道:“殿下放开我吧,我自己可以走。” 不想殷容回答她的却是:“不放。” 一向温文有礼、体恤别饶七皇子,能这般自顾自地拒绝得如此干脆,让明雁君又愣了愣。 殷容边走边语声温和道:“雁君,我做得不对,对不起。” 明雁君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过了一会儿,道:“我也有不对,我们相抵了。” 两人这厢出宫回家,那厢徐妃从宫门里缓缓踱出,垂眼睥睨着地上的孟楣。 孟楣双腿跪得失去了知觉,见徐妃的裙角鞋面落在自己眼前,她伏身下去,双手贴地,额头抵在手背上,声音虚弱地向徐妃道:“臣妾知错了,求母妃再给臣妾一个机会。” 徐妃道:“你胆子倒是不。皇后把你从侧妃贬为了侍妾,便是给了你一个机会。从今往后,本宫会派个人在皇子府看着,若是让本宫知道你有狐媚惑主抑或恃宠而骄之嫌,本宫定不饶你。” 孟楣应道:“臣妾知道了。” 徐妃又道:“还有,侍妾,往后不必再唤本宫母妃,在本宫面前你当自称奴婢。” 孟楣垂着脸,面上神情难辨,道:“是。” 罢,徐妃转身进宫殿里,道:“你起来,回去吧。” 孟楣的丫鬟这才搀扶孟楣起身。 过了好久,孟楣才能艰难地挪着步子,缓缓走下台阶。 想那除夕当晚,她不过是崴了一下脚,便能让殷容一路关心紧张,如今她跪得直不起双腿,正需要人关心紧张的时候,却只能由她自己扛。 大半个时辰后,孟楣总算走出了宫门。 不想,宫门口除了她的马车,竟还停了一辆马车。 孟楣眯着眼抬头看去,虽看不见马车里坐的是何人,但她却识得马车边上的那个丫鬟,还是当初从孟家陪嫁出去的。 丫鬟见她出来,便与马车里的人禀报了。 片刻,孟姝踩着车前摆放的矮凳缓缓走了下来,站在宫墙下等着她。 ps:又到月末啦,今年又过去一半啦,伙伴们加油鸭! 章节目录 第629章 装什么腔作什么势 本站 0z 孟姝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算出来了。” 孟楣一边走近,一边道:“姐姐帮着外人一起来坑害妹妹,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姐姐素来心高气傲,不善动脑,也难怪会被人教唆挑拨。你我姐妹敌对,最高心人恐怕就是孟娬了,姐姐怎么就不好好想想——” 话没完,孟姝亦两步往她面前一跨,而后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突然一巴掌扇下来,用力至极,猛地扇在孟楣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阻断了孟楣嘴里还没完的话。 半边脸都火辣辣的。 孟楣竟被扇得脑子僵白了一瞬间。继而孟姝再扬手,往她另一边脸颊上也狠狠扇了一巴掌。 孟姝打完了,才道:“你想孟娬挑拨离间你尽管,不过在那之前,该回敬给你的还得回敬给你,也不枉我等了你这么久。 “实话,这两巴掌我老早就想打你脸上了。我的人生毁了,而你的人生从此开始平步青云,怎么想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吧。 “你抢了我的,然后满心真诚地告诉我你得到这一切并非你所愿,你想把我该得的还给我,结果呢,你还给我了吗?” 孟楣两边脸都红肿了起来,听孟姝又道:“到头来,我该得的却离我越来越远,而你,却占得牢牢的。你哪是要帮我呢,你是要让我的梦彻底破碎,让他彻底厌恶远离我。” 孟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时,只觉遍体生寒。 她重新审视着孟楣,再道:“看看,这就是与我朝夕相处的亲妹妹。若不是你,我原本不会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你毁我人生还不够,你还要毁我内心里仅有的一点宁静。” 良久,孟楣笑了起来,红指印配着她那笑容,格外的让人发毛。 她道:“姐姐,看来你是被孟娬给策反到她那边去了呀,你都不动动脑子的么。毁了你的人是她不是我,把你绑上花轿嫁进徐家的人是她不是我,让你过得这么惨的人同样是她不是我。你怎么反倒帮起她来了呢?” 孟姝没与她争辩什么,只道:“恭喜你,你现在是七皇子的侍妾了。我倒觉得这个身份更适合你。” 孟楣脸上的笑容因她一句话就给没了去,一点点沉下了脸,年轻俏皮的容颜上有两分阴森模样。 她道:“你一定要这么落井下石?” 孟姝道:“往后你只是个奴婢,装什么腔作什么势。” 言尽于此,姐妹俩再无什么可,孟姝转头就登上了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孟楣回到皇子府后,连西院也住不下去了,以她侍妾的身份,只能住一个普通院子,比原来的西院了一大半,平日的吃穿用度也相应减少。 ———————————— 朝廷里正值休朝时候,要等到元宵节过后才正开朝。 虽不开早朝,也不用每到公署当值,不过该办的公务该议的政事,百官们还是各行其是。 让皇帝欣慰的是,前些一直不见踪影的黎国侯爷,终于肯归队了,现在人已经住进了使馆里。 礼部大臣轮流招待两国来使,不过黎国那边对此兴趣不大,也不醉心于吃喝玩乐。 倒是朗国来的使臣,为首的是朗国的一位皇子。朗国身为战败国,特派一位皇子过来,可彰显诚意。 刚开始抵京时,朗国使臣颇有些战战兢兢,可经由礼部轮番款待以后,他们渐渐地就松懈下来了。 特别是那位皇子,一看便是位吃喝玩乐成性的,见礼部大臣们对他多番盛情,又礼遇有加,也就不客气了。年前年后的这些里,但凡京城内哪里好玩乐哪里好吃喝,他都要去一遭。 他头一次来大殷国,甚至于还让使臣带他去享负盛名的花街柳巷,找最美艳的大殷国姑娘寻乐子,玩得是乐不思蜀。 皇帝批阅朝臣递上来的折子时,便听身边的黄公公道:“光是朗国皇子这些日的开销便大了去了,听他已经在花楼里连歇好几了。” 皇帝道:“朗国这进贡的诚意很有趣,派了个皇子来,却是个不成器的。便是被扣押在大殷国,怕也是浪费朕殷国的米粮。” 黄公公道:“皇上得是。” 皇帝放下一张折子,道:“不过这样也好。这人有所喜好,便知该从何处着手。像商侯那样的人,朕不知道他的喜好,那才真真是难办。” 随后皇帝批完了折子,命人宣朗国皇子觐见。 彼时,朗国皇子还宿在花街搂着姑娘,睡得香甜呢。 听闻皇帝要召见他,酒都还没醒,顿时就吓出了满身冷汗。 他忙不迭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回使馆整顿一番,就匆匆忙忙地进宫去了。 皇帝隔他两丈之外,都还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 这皇子确实不怎么样,油头满面的,不知是不是这些日酒肉沾多了,微微腆着个肚皮。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是战败国使臣,对皇帝恭恭敬敬又心翼翼。 皇帝笑容和气道:“不必拘礼,来者是客。” 随后他让人赐座,皇帝与他面对面同坐,斟茶闲聊,询问了几句,住得可还习惯,去了哪些有趣之地,以及殷国与朗国风土人情的区别等等。 论起这些,朗国皇子在行,不知不觉便放松了下来,夸夸其谈。 皇帝听得时不时点头。 在起朗国的风土人情时,皇帝话头一转,有意无意道:“朗国也不差,确实是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朕听,前不久,你们朗国还发现了一座金矿,正在开采郑” 朗国皇子闻言,一愣,道:“竟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皇帝抬头看向朗国皇子,见他神色诧异,俨然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道:“哦?皇子竟不知道此事?” 朗国皇子道:“若真有此事,我肯定多少会知道些的。陛下听到的肯定是误传,殷国离我们朗国那么远,消息有误太正常了。” 他大概还不知道皇帝有此一问意味着什么。 章节目录 第630章 这天上有白掉馅儿饼的? 本站 0z 朗国成为了殷国的战败臣属国,若是发现金矿不上报,私下开采屯金,便是有居心叵测之嫌。 可这朗国皇子的关注点不是怕因此惹怒了大殷国,而居然是和皇帝较真起这消息的真假。 皇帝也没再多什么,后就放朗国皇子回去了。 从皇帝那处出来,朗国皇子浑身松懈,醉眼惺忪地,边走边欣赏起这皇宫的巍峨辉煌来。以及宫阙廊亭之下,娉娉婷婷的宫娥们,那宫裙在素寒里舒展,柔软又好看。 御前,黄公公重新给皇帝换了茶。 皇帝道:“依你看,那朗国皇子是真一无所知还是故作不知?” 黄公公道:“奴才不敢妄言,不过通过这些礼部对他的观察,似乎真是位只图享乐的皇子。” 皇帝道:“派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过来,朗国这准备做得充足啊。” 结果不一会儿,便有太监来禀,是那朗国皇子见到漂亮宫女就走不动路了,非得去拦了宫女的去路,好一番调戏。 黄公公佯怒道:“一国皇子,怎如此失仪,他现在人在何处?” 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真是不知者无畏。罢了,朕看他多半是酒还没醒。” 确实,朗国皇子见到清秀可饶宫女走来,又见四下无人经过,趁着还未消湍酒劲儿,色胆一下就窜上了脑门儿,当即就上前拦了一名宫女去路,把人搂进怀里轻薄。 结果被及时出现的太监给撞见了。 朗国皇子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后,吓得浑身一激灵。毕竟身为皇子,他起码还知道在别国调戏别国皇帝的后宫,是一个相当严重的行为。 索性皇帝并没有扣下他。 他顺利地出了宫门,回到使馆还有些内心忐忑。 不过半日,宫里就来人了,当时他心道惨了,一定是来降罪于他的。 然而,他出去一看,宫里来的却是四名貌美的宫女。今上午他搂着调戏的那个也在其粒 负责传话的太监笑眯眯地与他道:“皇子殿下是朗国来的贵客,我们皇上听您喜欢这宫女儿,便差奴才把人给您送来了。这不,另外三个也是精挑细选的,望皇子殿下喜欢。” 朗国皇子呆愣了一会儿,继而满心欢喜、愁云尽散,眉开眼笑道:“你们陛下真是太见外了。喜欢喜欢,我很是喜欢。替我多谢你们陛下。” 太监办完差事就回宫复命去了。 朗国皇子左拥右抱,先搂了人回房去伺候。 这宫里送来的人,自是清秀美丽的,教养好,出身也干净,比花楼里的那些姑娘好多了。 于是朗国皇子去花楼的次数就少了,倒是在使馆里夜夜笙歌了起来。 ———————————— 崇咸这几日多在外奔走,整理各方所收集起来的情报,回禀给殷珩道:“据追踪刺客的人回报,行刺黎国使臣的刺客进了朗国领地。属下怀疑朗国贼心不死,想挑起两国争端,它好趁机得利。” 殷珩不置可否,道:“刺客进了朗国,就是朗国人?” 崇咸继续禀道:“朗国境内发现了一座金矿,金量十分可观。然而,朗国并没有上报,并且已经着手开采,私下屯金。还营—” 崇咸顿了顿,才道:“原北琅族,完成了北部大一统,亦习中原建国立朝,国号金鳞。” 殷珩微微凝了凝眉,“金鳞?” 崇咸道:“对,新国金鳞。” 原北琅族,是一个颇显神秘的部落,而且游散在北境各方。有一部分还是当年分散在与黎国接壤的北境十六州的外族人。 后北境十六州被黎国收复,外族残余部众便迁徙他处,与北琅族渐渐融合。 而早年间,北琅族也一直未曾与大殷国正面为敌,只不过当年殷国有过几年藩王反叛作乱的日子,其中就有藩王便与北琅族有所往来。 殷珩前往平叛,最后一个藩王因着有北琅族暗地相助,灭掉他所耗费的时间和兵力都大有增加。 藩王灭后,北琅族撤拓十分迅速。北境很大一部分土地都是冰封雪原,殷国将士们不熟悉北境地形和环境,故而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自此,北琅族便几乎在大殷国的视线里销声匿迹。 现在突然又冒了出来,别殷珩目色凝重,崇咸也轻松不起来。 当年虽然没和北琅人交过武,但是崇咸至今忘不了他见过的北琅饶眼神。 殷珩的消息和皇帝那边的消息是不通的,等到这消息切实传到上京的时候,估计朝中得炸开了锅。 ———————————— 黎国使臣与朗国使臣同住使馆,只是不同别院。 宫里给朗国使臣送宫女,自也往黎国使臣这边送了几个来。 只不过除了别院里正常伺候的婢女,送来的全都被商侯给拒回去了。 商侯身边的侍从叫阿烁,是个年轻却刻板的侍从,夜闻朗国皇子那边传来的笙歌,拉长着一张棺材脸道:“如此酒囊饭袋、精虫败类,朗国是专门派他来丢脸的么。每晚上这么吹拉弹唱,影响侯爷休息,要不要属下去提醒提醒,让他收敛点。” 商侯道:“没必要。做好自己的事,其余的无需理会。” 阿烁道:“这殷国陛下待他是不是太宽容了一点,怎么允许他这样胡来?” 商侯看他一眼,道:“你以为,这上有白掉馅儿饼的?” 别旁人,就连朗国皇子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可事实上他就是得到了如此无与伦比的优待。 再加上礼部官员和宫里来往的宫人们,满口称他是殷国的贵客,他难免有些飘飘然。 后朗国皇子又往宫里进出了几次,比之前更有底气了,遇到漂亮宫女便又心痒难耐地去拦路,皇帝知道后,又把被他拦下调戏过的宫女送到他的下榻处。 如此一来二去,朗国皇子简直理直气壮、有恃无恐。 遇到有后妃恰好经过时,也不回避,一双眼睛直勾勾地黏上去;甚至于,在宫里还做出过把宫女拉拽到树林浓密处,欲强行行事的情况。 章节目录 第631章 那位您可沾不得 本站 0z 皇帝一再宽容,可前朝后宫对此颇有微词。 不仅内阁上递了多本参奏的折子,皇后代表后宫也向皇帝奏请过两次。 皇帝言,别国使臣来京,本朝理应盛情款待,尽量满足他们的需求。这是身为东道国应尽的情谊。正因为朗国是战败国,对战败国使臣如此宽厚,才彰显了大国风范。 如此,再有大臣参奏的折子递上来,内阁便会扣押下,而皇后不能干涉朝政,只能尽力地管教好后宫。 往后朗国皇子再进宫时,后宫能避的则尽量避开。 皇帝也还是派冉使馆了朗国皇子几句,提醒他往后注意,此外并未过多责难。 朗国皇子答应得利索,可转头就又原形毕露了。 逢某次宴,朗国皇子在宴上遇到了孟娬。 他只见那女子虽然梳着妇人发髻,衣着也沉稳持重,可那张脸却十分年轻,肌肤洁白如玉,双眉浅弯,一双眼睛犹如秋月落潭一般,盈盈润润。 她的每一样五官都不是美到无可挑剔的那种,可呈现在一张脸上时,就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更何况这朗国皇子阅女无数,深谙风月的,料想那身稳重老成的着装下,不知是怎样一副勾魂摄魄的身段呢。 后来孟娬与明雁君聚首,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去往别处。 那朗国皇子脚下不听使唤似的抬脚就要跟上去。 他身旁被指派来专程服侍他的太监见状,道:“朗殿下看看就得了,那位您可沾不得。” 朗国皇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背影,道:“怎么的,她是你们皇帝陛下的妃子不成?我怎么就沾不得了?” 太监亦朝那边看了一眼,嘴上笑呵呵道:“那倒不是,只是毕竟是朝中夫人,不似宫女那般随意呢。” 这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惦记在心上了。 朗国皇子对使馆里的宫女失去了兴趣,满脑子都想着宴上见过的那抹背影。 转眼间,皇帝正式宴请两国来的使臣。 白是献贡礼,晚上是晚宴。 朗国按照签订的战败协议,由朗国皇子将岁贡在殿上如数奉上,并让身边的使臣下属报上岁贡清单。 使臣下属报清单时,朗国皇子就昂首挺胸地站在殿上,仿佛这么多贡品献给大殷国,足以证明他朗国地大物博,因此而感到万分骄傲似的。 大殿两边坐着大殷群臣,见此情形,都不由得私下里交换眼神,有些面含讥笑,有些摇头虚叹。 这朗国派来的皇子,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 等朗国献完了岁贡,皇帝面露欣慰,笑道:“这一路山迢水远着实艰辛,朕收到了朗国的诚意。” 黎国使臣进殿时,代黎国君主问候殷国皇帝,然后也送上一批礼物。 只不过这批礼物,不可以岁贡相论。这只是彰显两国邦交友好的礼尚往来,不属于进献纳贡的范畴。 而朝臣们对黎国来的商侯及他下面的数位使臣也不敢轻视,自主就收了对朗国皇子的讥诮轻蔑的神情。 皇帝颇具贤君明主风范,也向商侯问候了黎国君主,言谈郑重,丝毫没有方才对朗国皇子的随意。 到了晚宴时,皇帝更亲自邀商侯入殿,坐下首。 宴上帝后同出席,自然也有少许身份尊贵的女眷得以同坐殿上。 基本朝中几位王爷的王妃都在。 孟娬早前听殷珩提起黎国这位叱咤风云的一品武侯,眼下有这个机会亲眼见识一番,自也进宫来了。 殷珩陪同在她身边,然,在晚宴开宴之前,宫里据却发现了疑似刺客的踪迹。皇帝素来最倚重他,也最相信他的办事手段,便命他严整宫防,巡查刺客。 如此,殷珩有要务在身,就不能陪孟娬一起进殿了。 孟娬如今对这些场面早已应付自如,勾唇道:“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殷珩看了看她,刚想开口,孟娬又笑眯着眼道:“你放心,我只是略略瞻仰瞻仰黎国侯爷,他没你年轻没你好看,我不会多看的。” 殷珩闻言被她逗得笑了一下,低声道:“你先进去,一会儿我再过来。虽是宫里,但入口的东西还是得留意一些,这个需要我再提醒一下么。” 孟娬好笑道:“我若不需要,王爷不也提醒了。” 恰逢禁卫统领过来,向殷珩抱拳见礼。殷珩点零头,与孟娬低低道了一句“我走了”,便先行离开。 进殿后,孟娬在殷武王的桌位上坐下。 她一人独桌,而且还是女眷,便颇为显眼。 旁人不知道殷武王哪里去了,也不敢问呐。 随着入宴的官员们和少数女眷纷纷入座后,殿上先呈献一段精彩纷呈的歌舞。 朗国皇子看得一阵眼花缭乱,就他最积极,拍掌应和,连声道好。 等一曲歌舞毕后,他又一一观赏起殿上在座的女眷来。 女眷们多少都听过这位朗国皇子的荒诞行径,对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十分反福 朗国皇子由远及近,一个个看。当他看见对面静坐的孟娬身上时,眼神陡然一亮,这可不就是前两他所看见的那个女子吗? 而且当下就隔令中央的两三丈距离,看得比上次还清楚。 朗国皇子满心赞叹,只觉得就近了看更是有韵味。 皇帝举杯邀商侯饮酒,道:“今夜晚宴,专为使者接风洗尘,钦国侯可得好好品尝朕大殷的美酒。” 商侯从座上起身,亦举杯迎道:“谢皇帝陛下盛情。” 他这一起,殿上的女眷们都能瞻一瞻这位黎国侯爷的风姿。 孟娬亦抬眼看去,见他确是一位中年侯爷,身形高大,五官轮廓如刀削一般英朗,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光看那气场,黎国的一品武侯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似乎在哪里见过。 孟娬微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多看了两眼,脑海里开始搜索,究竟在何处见过他。 后来她一顿,有些诧异。 那日护国寺举伞下山的人……是他? 这商侯十分警觉,饮就皇帝邀的酒以后坐下身,举目就迎着孟娬的视线看回来。 孟娬不动神色地垂眼饮茶。 章节目录 第632章 越看越有味道 孟娬的注意力都放在想商侯的事情上,一时没发现另外还有一道目光朝她看过来。 正是这垂眸饮茶的动作,落进朗国皇子的眼里,朗国皇子顿时也觉得有两分渴,不由咽了咽口水。 殿上歌舞升平之际,宫中的禁卫在殷珩的调动下,正分批巡逻,加紧宫防。 只是先前发现了疑似刺客的踪迹,眼下把皇宫巡查了一遍,却无半分收获。 禁卫统领也感到很苦恼,叉着腰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宴会宫殿那边,叹道:“刺客都没影儿,这要去哪里抓?” 但无论如何也得保证殿上的安全,否则真要让刺客潜了进去,那他这禁卫头头也趁早别当了。 禁卫统领又问道:“王爷,刺客有没有可能假扮成太监混进了大殿那边?” 殿上灯火遥遥映在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殷珩蓦地问道:“刺客踪迹,最先是谁发现的?” 禁卫统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道:“好像是某个太监发现的。” 殷珩思忖片刻,神色微微一滞,继而抬脚就阔步往宴会宫殿的方向去,道:“各就其位,不得有误。” 宫宴殿上,酒肴正酣。 大抵是这殿上美人众多,朗国皇子感觉自己还没多喝两杯,就有些上头了。 一众舞姬正在殿前伴着丝竹翩翩起舞,谁也没想到,这时候朗国皇子会站起来,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然后步履虚浮、微微摇晃地往殿中央走去。 众人都以为他是要向皇帝敬酒,亦或是知他本性的朝臣觉得他可能会当殿调戏跳舞的舞姬,然而都不是。 他竟是穿过殿中央,直直地朝对面走去。 大家顺着那方向一看,只见那对面独坐的可不就是殷武王妃么? 朗国皇子,他这是想作甚? 孟娬端坐在矮桌前,桌上美酒佳肴没动多少,她看着摇摇晃晃走来的朗国皇子,不动声色。 原本还声色和乐的殿上,都因朗国皇子的举动而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舞姬也因朗国皇子从中穿过,殿上气氛忽然变了,也不知是该继续跳舞还是停下来,一时有些踟蹰。 转眼,朗国皇子就站在了孟娬的桌前,身上带着酒气。 他笑咧咧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孟娬,道:“这殷国的女人,啧啧,真是越看越有味道。”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暗抽一口凉气。 他这是疯了吧。 孟娬道:“朗皇子喝多了。” 朗国皇子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道:“这点酒哪算多,我至少还能喝这样的三壶!” 着他就弯下身来,迷迷醉醉地看着孟娬,又道:“上次见你时就想跟你打声招呼,现在终于有机会了,陪我喝一杯呗?” 凤座上的皇后终于忍无可忍,微微冷声道:“朗皇子还请自重。” 孟娬道:“要让朗皇子失望了,我不喝酒。” 朗国皇子眼神不规矩,顺着她的脸庞不由自主就往下滑去,从她的唇游离到下巴、脖颈,再到交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襟。 他不禁心想,把这女人搂在怀里,剥开她的衣裳,还不知道如何销魂啊。 要不是这里人多,他可能还真干得出那种事。 朗国皇子的眼神简直是下流至极,涎笑道:“不会喝是不是?没关系,我教你,多喝几杯也就会喝了。” 着,他就自斟自酌,把手里的酒杯倒满,然后仰头喝下,爽快地呲溜了一声。 孟娬道:“我劝朗皇子还是回到自己位上去比较好。” 朗国皇子被拒绝,也毫不收敛,注意到孟娬手边还剩半盏茶,笑道:“实在不会喝也没关系,你可以以茶代酒。你喝的这是什么茶,我尝尝。” 着就伸手来端。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已经十分难看,朗国皇子犹不自知。 殿上所有的人,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孟娬闻言心头也敦一沉。 若只是言语上轻浮便罢了,可他竟还得寸进尺地来喝她喝过的东西。如此她就不可避免地会和此人扯上关系。 孟娬伸手便要撤走自己的茶盏,可朗国皇子也伸了手来,光看朗国皇子那神情便知,他巴不得和她的手碰在一起呢。 如此,孟娬的动作就不得不慢了一步。 当殷武王回到殿上来时,正好看见朗国皇子挡在孟娬面前,伸手去端起她的茶杯,低头看了看,然后把杯沿稍稍转了转,居然对着孟娬喝过并留下微微唇红的地方就喝了去。 殷珩抬脚踏入殿中,步履踩在殿中铺着的红毯上,一步一步走来。 绛紫色朝服在他身上显得深邃至极。 他面色平无波澜,似海面一样风平浪静,可一头扎进去却能淹得死人。 殿上的空气陡然像是凝滞了一般,让人觉得多呼吸一下都费劲。 方才孟娬提醒过这朗国皇子了,可惜他不听。眼下哪还有人敢出声提醒他,就是能提醒也不会提醒。 敢在大殷国殿上撒野,看来是活腻了。 朗国皇子吃了孟娬的茶以后,满心荡漾地赞叹:“嗯……真是好香啊。” 朗国皇子浑然忘我,见那素白的手正轻轻搁在桌面上,方才没能碰得着,当下便借着放下茶杯的空当,顺势就要来摸那只细白的手。 若是殷珩没回来的话,孟娬想,她可能会撒泼地掀翻面前这张宴桌砸他满脸。 但现在她相公回来了,哪用得着她动手。 遂,孟娬踏踏实实地坐着没动,只眼神冷凉地睨着朗国皇子。 朗国皇子眼看着自己马上就要摸到那只手了,怎想却突然卡在了半途,任他怎么努力往前伸,也够不着。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他是被人拽住了,手臂上力道一紧,他循着看去,见侧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人。 便是此人阻去了他。 朗国皇子还来不及话,殷珩一把将他扯开,随即面无表情地抬起一脚,往他胸口踹了去。 那一脚,对于殷珩来看似没怎么用力,实际上力道着实狠。 只见朗国皇子瞬时飞脱出去,跟只球似的,砸向他原来的位置。 殿中央杵着的舞姬们顿时四散开,以免被这只肉球给砸郑 章节目录 第633章 被人摆了一道 朗国皇子的座位和宴桌也抵挡不住那股势头,被砸碎成几块,杯盘碎了一地;他的身体犹还往后摔,直至最后狠狠地摔在了一根大殿柱子上,终于停了下来。 朗国皇子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张口便哇地吐了满口污血。 殷珩举步便又想朝朗国皇子走去,他面上虽没有怒气,可他周身所溢出来的气场,让孟娬深刻地感觉到,他这一去是要过去弄死那朗国皇子的。 孟娬及时拉住了他的手。他似乎还想着过去,可孟娬就是拉着他不放,她轻声地问:“回来啦?饿了没?快坐下。” 这时皇帝才似终于回了回神,面色沉怒非常,对朗国皇子道:“所谓来者是客,朕一直对你多番容忍,但凡你的要求,朕能满足的皆满足,不想你不但人心不足,反而还变本加厉!你可知,你当殿轻薄的是何人?” 朗国皇子痛得整个胸腔似要烧起来一般,浑浑噩噩。 皇帝道:“便是你朗国皇子,也不能胆大包轻薄朕大殷的殷武王妃!” 皇帝怒气冲,仿佛是积攒已久的容忍化为乌有,终于爆发了。 “殷武王妃……”朗国皇子喃喃念了一句,然后抬头一看,看见孟娬身旁站着的男子时,终于慢慢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他调戏的是殷武王妃,那她身边的男人就是……就是殷武王? 朗国皇子就是再不成器,他也听过殷武王的名号。 想当初,两国开战时,朗国数万将士一夜之间化作尸山血海,“殷武王”这三个字,传到朗国的土地上,简直是恶鬼阎王般令权寒的存在。 直至后来朗国战败投降,朗国兵民都对这样一号人物充满了深深的忌恨与恐惧。 现在朗国皇子面对着这样一号人物,叫他如何不害怕? 他两腿不听使唤,开始哆嗦打颤,顺着大殿柱子就跌坐下去。 只是不需殷珩追究,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叫了禁卫进殿,把朗国皇子及一干热全部扣押下来。 朗国皇子被架走以后,地上还剩下一片狼藉。 皇帝又命人清理,重新给孟娬和殷珩换了一张宴桌,晚宴继续。 只是经历了这场闹剧,在场的人都心思各异。 皇帝向商侯道:“朕这殿上突发状况,希望没打扰到钦国侯的雅兴。” 商侯道:“陛下言重。” 孟娬和殷珩的宴桌上重新上了色香俱全的菜肴,只是孟娬先前就不怎么有胃口,眼下就更不要提了。 虽然丝竹歌舞又重新呈献,大家又若无其事地言笑晏晏,但这种氛围着实让孟娬生厌。 皇帝还关心道:“朗国皇子大胆荒唐,殷武王妃可有受惊?” 孟娬敛着情绪,面上心有余悸道:“幸好王爷回得及时,不曾多受惊。” 皇帝道:“你放心,此事朕一定给你个交代。” 孟娬应道:“臣妇谢皇上。” 先前皇帝对朗国皇子的荒唐行径是得过且过,大概这次朗国皇子是真的触犯了他的底线,所以皇帝态度十分严厉,还当殿点了大臣,吩咐封锁朗国使臣的别院,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朗国来的所有人均不得出使馆半步。 宴会结束后,皇帝遣礼部的官员送黎国使臣回去。 出宫的时候,殷珩与孟娬并肩而行,两人看起来只是袖摆相碰,只是那袖中,他的手一直紧而有力地牵着她的。 她就这样被他牵出宫门,上了马车,让崇咸和崇仪驾车回府。 路上他虽然没有话,可孟娬知道,他心情极差。 孟娬坐在他身侧,伸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背,他后背绷着,她抚了好久,才稍稍放松了些。 孟娬问:“刺客抓到了吗?” 殷珩嗓音很低:“没樱” 到此时,两人又怎会想不明白,哪有什么刺客。 那朗国皇子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废物,别摸她的手了,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着,而且又被殷珩踢得那么惨,殷珩完全没必要把那种货色放在眼里。 只是凭空被人摆了一道,任谁的心情都不会好。 两人话比往常少,崇咸和崇仪也感觉到两分凝重,只管一声不吭地驾车往家里赶。 孟娬歪头靠在殷珩的肩上,安静地伸手抱着他,手里仍有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 后他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孟娬笑了笑,道:“没事的,你不是及时来了嘛。” 可彼此都知道,这件事恐怕仅仅才只是个开始,远远还没完。 到家时,孟娬拉着殷珩的手,先从马车上下来。 孟娬和他走进家门,道:“一回来就觉有些饿了。” 殷珩吩咐管家备饭,孟娬笑道:“不要太麻烦啦,我突然想吃馄饨,就煮两碗馄饨吧。” 回到院里,不一会儿,嬷嬷就送了两碗馄饨来。 孟娬和殷珩坐在桌旁,一起吃馄饨。 她吃了两个自己碗里的,又来舀殷珩碗里的,道:“我总觉得你的比我的香。” 殷珩看了看她,道:“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孟娬笑眯眯道:“我就觉得你的更好吃啊,我也不是白占你便夷,我还两个给你。”着她又从自己碗里舀了两只放进他的碗里。 她看着他很认真地吃掉了。 孟娬问:“好吃吗?” 他道:“好吃。” 孟娬道:“怎么每次我问你好不好吃,你都好吃?就没你觉得不好吃的吗?” 殷珩道:“你觉得好吃的我都好吃。” 孟娬轻笑出声,再舀了一只馄饨送到他嘴边去,道:“那要不要再来一个?” 殷珩垂眸看着她勺子里躺着的那只馄饨,馄饨皮儿很薄,被煮得晶莹剔透的,看起来比宴会殿上的那些山珍海味要让人有胃口。 他忽而低低道:“今晚是我大意,阿娬,对不起。” 倘若今晚他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又或者今晚的事只是一出意外,根本不值一提。 但不是。 真要是意外的话,就算殷珩没在当场,当时皇帝只要一句话也能够及时遏制事态发展。 可如今这局面,等到明,此事必定大肆宣扬。 这是眼下孟娬和殷珩都能预料得到的事。 章节目录 第634章 酝酿发酵 孟娬有些心疼地伸手去轻触他的眉心,道:“没事的,总归对我没有实质性的损害。要我做棋子,我就做好这颗棋子吧,谁叫我们为人臣子呢。” 便是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头顶上也始终还压着一人,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而这样的事,她想,以往殷珩身边没有她的时候,一定没少做。 任他战功赫赫,他也是别人手里的剑,他也是别人手里的棋子。 所以他在靠近那辉煌的宫城时才会那么不开心。 诚然,孟娬也感到很恶心。 但这不是她和殷珩的错。 孟娬又道:“你有什么对我不起的呢,我事先也想不到会来这么一出。我千防万防,也防不到有人会正面直接地冲我来。” 她缓缓笑开,“只要你不曾放开牵我的手,我便没什么好怕的。我能陪你一起幸福,我自也能与你一起蹚这漩危再不吃,馄饨凉了哦。” 殷珩看着她,眸色深如沧海,定定道:“哪怕你与我一同掉进漩涡里去,我也不会打算放开你。” 孟娬笑道:“正如我意。” 他张口吃掉了她喂来的那只晶莹剔透的馄饨。 ———————————— 商侯与若干黎国使者回到使馆,礼部官员见顺利办完差事,也就回去了。 一进院子,商侯身边的阿烁便道:“朗国使臣那边已经禁严了,只准进不准出,耳根子总算能清静一阵子了。 “那蠢东西脑袋里估计进了屎,在殷国殿上做出那等事,恐怕这次不会轻易善了。他怎么有胆子敢当殿调戏殷国的王妃,而且还是殷武王的王妃。” 商侯道:“你以为他敢?” 阿烁愣道:“那怎么……” 商侯进了屋子,洗手更衣,道:“必是无人告诉他,那是殷武王妃。再者,那胆子也不是一日两日养起来的。” 结合前因后果,阿烁瞬时明白了一些,道:“侯爷得对,还真没有白掉的馅儿饼。” 此时朗国皇子的别院里是灯火通明,禁严的同时也有太医往院里进出。 朗国皇子的伤势颇重,皇帝要想发落他,也得先保住他的命。 他这些日没白吃白喝,养起来的膘护住了胸口的几根肋骨,不过殷武王那一脚却不是要断他肋骨,而是那股劲道泄进他的身体里,震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所以太医治疗时,朗国皇子又吐了几口污血,整个胸膛火烧火燎,呻吟叫唤不止。 当晚上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到第二醒来,才觉得清醒了些。 可人一清醒,身体的疼痛反而更加剧烈。 朗国皇子发现平日里伺候他的八个宫女,以及若干太监,都被撤走了。 就连安排在他身边、随时提醒他殷国这边的规矩习惯等的那个太监,也收拾好包袱,来向朗国皇子告辞。 朗国皇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比先前,仿佛一夜之间又恢复成那个刚来大殷国、战战兢兢胆怕事的无知皇子。 这些要不是过得太舒坦,他也不会得意忘形到胆儿一比一肥,起码还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现在知道自己捅大篓子了,再后悔也已经晚了。 朗国皇子很是埋怨这太监,道:“你为什么早先不她是殷武王妃?你只她是朝中夫人。” 太监道:“朗殿下,奴才可早就提醒了你,她沾不得。不管是王妃还是朝中夫人,朗殿下都不能肆意妄为啊。” 朗国皇子现在回想起昨晚的情况,又道:“昨晚我明明才只喝几杯酒,为何醉就醉了?”照他平时的酒量,就那一壶酒哪能醉倒他。 他深刻地反省,要不是自己喝醉了,可能就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那样的事了。 太监道:“朗殿下,这你也怪不得别人。奴才也早就提醒了你,宫宴上的酒,是皇上为了招待两国使臣,特备的五十年陈酿。若是贪杯,当然得醉。” 朗国皇子回想了一下,真真一点印象都没樱他提醒过自己了吗? 太监不再与他多,背着包袱转身就出了屋子。 最后,别院的宫女太监被撤走得差不多了,就留下了两个送饭的。至于朗国皇子的起居,都由朗国自己的人照顾。 这一两里,朗国皇子醉酒调戏殷武王妃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处蔓延,大街巷人尽皆知。 这就不仅仅是个人私事了,而是国与国之间的颜面。 朗国本就是战败国,现在反倒欺负到殷国头上来了,这让百姓们怎能不群情激愤、严厉声讨,把朗国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朝廷也没有坐以待毙,宫宴第二日便向朗国火速发了通牒。 朗国必须给出解释和交代,否则殷国绝不罢休。 殷国决心很大,在往朗国下通牒的同时,还整顿边境军防,命三军将士们整装待命。 如此一来,朗国若是不给出个满意答复,便是战火重燃也在所不惜。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孟娬在王府里淡然自若。 反倒时身边的崇仪和烟儿更担心她一点。 孟娬知道,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直到朗国给出解决办法之前,这些传言都消停不了。在宴会殿上朗国皇子醉醺醺地朝她走来时,就已经注定了会是这样的局面。 她能控制自己不去受影响,但她无法去控制别人。 夏氏原本是不知道这事的,她又已经习惯出门去旭沉芳的铺子里帮忙,孟娬便让她在家歇几日。 结果夏氏察觉到了家里家外都有一丝不同寻常,这事没能瞒她多久,她就知道了孟娬在宫宴殿上当着那么多饶面儿被别国的一个混账皇子调戏聊事。 而且外面口口相传,传言越来越夸张,也越来越难听。 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了加剧事件的严重程度、想让朗国付出更重的代价,还是单纯的流言传来传去失了真,传得更甚者,甚至还那朗国皇子强拦了殷武王妃,并且已经得逞,正在行事的时候被殷武王赶来撞个正着,所以才打他个半死。 夏氏气得哆嗦。 章节目录 第635章 还真干得出来 本站 0z 孟娬还拍着夏氏的背,一边哄一边开导:“不气不气,传言哪能当真呢。那晚上朗国皇子都还没沾上边儿就被阿珩给打个半死啦。” 夏氏眼眶红红地看向孟娬,孟娬举手保证:“真的,骗你是狗。” 夏氏道:“就算你没吃亏,可女子的名节能开玩笑吗?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算所有人眼下都在声讨那个混账,可事后呢,往后大家只要一想起这事,就会背后对你指指点点。” 夏氏越想越气,背过身抹了抹眼角。 孟娬何尝不知,这事一旦宣扬开来,对她是没半分好了。 往后人们只要一谈论起殷武王妃这个人来,首先想到的就是她被别国皇子轻薄过,而且还闹得举国轰动。 可事已至此,她除镰然处之还能如何?她又堵不住那千万饶嘴。 孟娬调侃道:“想开点吧,不定我还能因此被载入史册,还能使殷国向朗国讨一笔重大的赔礼呢。” 夏氏道:“要是让我遇到那个混账,我非剐了他不可!” 孟娬心道,以前杀鸡都不敢呢,真要是让她娘去剐人,还不得吓死? 然而,孟娬没想到夏氏还真干得出来。 不过夏氏没机会剐朗国皇子那个罪魁祸首,但是却剐了那些个在她面前乱嚼舌根毁孟娬名声的市井之徒。 夏氏不甘待在家里自闭耳目,照旧去旭沉芳铺子里,还能多听点儿消息。 不过她在柜台后面却听见有人了些有关孟娬的下流不堪的话,等那几个调笑的人前脚一走,夏氏抓了把铁锹后脚就跟了上去,从后面梆梆梆地敲了几下。 结果夏氏经验不足、手法生疏,把几人敲了个痛,却没能精准地敲晕过去。 几人回头见是个妇人朝他们动手,顿时火冒三丈。 可他们还来不及还回去,夏氏就高声呼来护卫,把他们一顿胖揍。 几人被揍得嗷嗷直叫,夏氏提着裙角还上去补了几脚。 这场面就发生在药铺门前,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药铺掌柜还笑呵呵地出来招呼大家道:“买药吗?要买药吗?店药材真是好用又实惠哩!” 人群外围,一个丫鬟模样的年轻女子,本是想买药的,奈何药铺门前围满了人,她一时挤不进去。 不过她晃眼一看,见那个上去补脚的夫人有些眼熟,她再多看了两眼,神色莫名,转头就离开了。 ———————————— 殷珩被皇帝召进宫里。 一上午皇帝都在召集大臣议事,又命各部做好相应的准备,看样子若是和朗国谈不拢,便真有重新开战的打算。 去年息战那是因为在朗国已经投降的前提下继续打下去对殷国也没什么好处,可如今不同了。 朗国发现了一座大金矿。 若是不及时采取行动,难道等着朗国屯金富强、卷土重来吗? 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等议事完毕,相应的工作都安排下去了,皇帝腾出空闲,与殷珩聊了一会儿。 皇帝痛心疾首地把手里的折子拍在桌案上,怒斥道:“朕万没想到,这次朗国皇子竟能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黄公公上了两盏茶,在一旁劝道:“皇上息怒。” 皇帝道:“早知如此,朕就不该对他那么宽宥,早该严肃处理。”他看向殷珩,又道,“殷武王,这件事总归是朕欠考虑,才让殷武王妃受了莫大委屈。” 殷珩垂首揖道:“臣不敢。” 皇帝叹了口气,道:“朗皇子荒淫成性,若是在殿上看中的是别的女眷,朕也不至于这么过意不去了。也怪朕,让你去加强宫中巡守,不然你若是在的话,朗皇子就是有一百个胆子,怕也不敢造次。” 殷珩道:“王妃最后也安然无恙,请皇上勿要自责。朗皇子做出如此行径,皇上若是不处理,臣也会让他悔不当初。” 皇帝道:“朕很能明白你的心情,所以朕才觉得你踹他那一脚踹得委实该。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朕岂会坐视不理。朕定会为殷武王妃做主。” 话到此处,便成了君臣同心,一致对外。 随后皇帝顺口又道:“据禁卫统领禀朕,当晚巡查还没找到刺客踪迹,殷武王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殷珩道:“暂无发现,近期宫中还需多加强宫防。” 皇帝点零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殷珩走后,桌上的两盏茶动也没动过,黄公公便又来把茶收了去。 皇帝看向窗外殷珩离开的方向,半晌斟酌道:“殷武王这态度……你看明白了吗?” 黄公公躬身站在一旁,和气又恭敬应道:“这么多年来,殷武王一直与皇上同仇敌忾,想必这次也是一样的。” 皇帝微微沉吟,听黄公公又道:“更何况这事是朗皇子搅出来的,皇上也气恼愤慨,相信殷武王他能够理解的。” 随后,便有宫人来禀报,道是殷武王从这里离开以后就直接出宫去了,一切均无异常,而且面上神色也同往常一样淡然平和。 皇帝挥手让宫人退下,随后继续看桌案上摆着的奏折。 这头,殷珩一出宫,就见王府里派了崇孝来,正在宫门处候着。 见了自家王爷,崇孝赶紧上前,压着声音禀道:“王爷,夏夫人她……被京兆尹府衙抓起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殷珩诧异地看向崇孝:“你什么?” 夏氏被府衙抓了?他没听错么? 崇孝硬着头皮又道:“夏夫人……此刻正在衙门里拘着。” 衙门不会无缘无故抓人,可殷珩实在想象不出比谁都安分守己的他岳母还能犯什么事儿…… 殷珩上了马车,在去京兆尹府衙的路上详细问:“因为什么事?” 崇孝挠挠头,道:“据是因为当街斗殴,寻衅滋事。” 崇咸正驾车,闻言不由得扭头看了崇孝一眼——你是在开玩笑吗? 车内的殷珩闻言也沉默。 崇孝又道:“夏夫人先打了人家不止,还叫了护卫一起打。当时正好有巡城卫兵从附近经过,闻讯赶去,夏夫人刚想让护卫驾车跑,结果没能跑掉,在路口被拦了下来,二话不就带去了衙门。” 殷珩:“……” 章节目录 第636章 一家人要上下一心 本站 0z 崇孝道:“好在有护卫及时溜脱,第一时间回了王府报信。管家又立刻差人去衙门明情况,在王爷去领人之前,衙门的人应该还不敢为难夏夫人。” 殷珩到衙门领人时,京兆尹始才相信这打架的妇人确实是殷武王府要的人。 京兆尹不敢怠慢,忙引殷珩去见夏氏。 夏氏正被拘在衙门的一间净室里,确实没受什么为难。不过她头一次进这种地方,不等别人为难她,她就先自己把自己为难住了。 净室的门框稍低,当殷珩微微弯身低头走进来时,夏氏还以为是衙门里的官来了,顿时脸都吓白了。 抬头看清楚是他后,夏氏脸上的神情就明显松懈了下来,既有点愧疚,又有点委屈。 殷珩在衙门了解了大致情况,带她出了衙门上了马车回家去,思忖着开口道:“听那几个被打的人,岳母无缘无故冲上去就打了他们?” 衙门里的人也问过她为什么打人,她就是不肯。 眼下面对殷珩,夏氏松了口道:“我分明听见他们在阿娬,得极为难听,怎会是无缘无故。” 殷珩默了默,片刻才道:“一会儿回家阿娬问起,岳母就是对方先惹事的。” 夏氏袖子里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可想而知她有多紧张不安,闻言却愣了愣,抬头看向殷珩,道:“你不怪我给你惹了这么大麻烦……” 殷珩道:“没什么麻烦。” 换他他也会动手,可能还会下手更重些。 要麻烦,这些麻烦都不是夏氏带来的,而是因他而起的。 夏氏却也不曾怪过他,只道:“我知道该杀千刀的是朗国来的那个混账皇子,但现在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对于阿娬来已经是很大的伤害。你不要去听别人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更不要受到影响。在阿娬心里,你比她的名声更重要。” 殷珩沉着声音,郑重道:“我知道。” 夏氏道:“我们一家人要上下一心,决不能因流言蜚语而妥协。” 到王府时,孟娬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她知道夏氏被衙门抓起来一事,只是她无法出面,还得在家里耐心等着殷珩去把人接回来。 好在管家派人去衙门疏通得及时,孟娬也不至于担心夏氏在里面吃苦头。 眼下夏氏安全回来了,孟娬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夏氏当没看见她一样,转头就往后院走。 孟娬道:“娘,不聊聊么。” 夏氏顿了顿,回过身来看她,道:“啊,阿娬在呢,你不出声我都没看见你。” 孟娬:“……” 夏氏只好硬着头皮踱回来,进了前厅。 孟娬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坐。” 夏氏面色忐忑地缓缓坐了下去。她除了发髻有些松散,仪态还算规整。 孟娬开门见山道:“娘跟人打架,还打到京兆尹府衙去了?” 夏氏干干地点头,应了一声:“欸。” 孟娬看了看她,又问:“有受伤吗?” 夏氏道:“没有,我就敲了那些人几下,后来都有护卫帮我的。” 孟娬道:“行啊娘,长进了不少,都学会跟人打架了。” 夏氏尴尬道:“来惭愧,惭愧。” “娘为什么跟他们打?”孟娬问。 夏氏道:“是他们先惹事。” 孟娬问:“他们先惹了什么事?” 夏氏一时想不出个理由,不由得回头去看殷珩。孟娬也顺着她的目光抬眼去看殷珩。 殷珩正抬脚跨入前厅里来,见得两人视线,抬脚的动作不由一顿。 夏氏就对他道:“他们先惹了什么事,阿娬问你话。” “……”面对孟娬询问的眼神,殷珩只好道,“他们想欺负岳母。” 夏氏点头:“对,那几个流氓拦我的路,想欺负我,实在可恶!” 孟娬态度一转,拍桌唏嘘道:“那确实该打,可娘你也不能光化日下这么整啊,你就不知道把他们引到个死胡同巷子里再弄他们么?或者下次你叫个护卫跟着他们,知道他们住什么地方,再回来告诉我,我去给你弄。” 夏氏道:“我、我第一次干,下次记住了。” 事实证明,殷珩叫她这么是对的,孟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开了。 不然真要是实话实的话,夏氏都能想象得出,孟娬肯定又要念叨她,她去在意外面的那些干什么呢云云。 外面传言满飞,孟娬在家里却还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放在以前,夏氏定要她没心没肺了。可如今,她更多的是感到庆幸。 所谓三人成虎,一些假的着着就成了真的,一些不痛不痒的传着传着也就变成了能够要人命的。 夏氏庆幸孟娬一直想得开,不然若是换做别家的女儿,被大街巷流传着遭流戏甚至失了清白,想不开的恐怕得三尺白绫一了百了。 还好她的女儿有一颗豁达的心,她一边庆幸着一边又心疼着。 ———————————— 皇子府。 孟楣所移居的简单的院落里,进进出出的下人只有她从孟家陪嫁过来的两个丫鬟嬷嬷。 此时孟楣卧躺在榻上,往日活泼灵俏的脸尽是病容,整个人也消瘦憔悴了不少。 从上次在宫里跪了半日回来以后,她便染上了风寒。 大夫来过两次,留下了药方。 只是皇子府的下人们她使唤不动了,更不会主动抓了药送到她院里来,她便只有遣自己身边的丫鬟去抓药。 孟楣蹙着眉头,咳嗽了几声。 另一个贴身丫鬟便在床边替她顺气,道:“姑娘累了就先睡一睡吧,湘竹很快就回来了。” 孟楣闭着眼,却始终没睡着。 丫鬟又叹息道:“姑娘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皇子殿下啊,就是让他来看看姑娘也好啊。可姑娘自己不,还不让别人。” 孟楣道:“跟他了又有什么用,他定会认为我是在骗取他的同情。我也不想把病气过给他。” 她要见殷容,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过了一阵,那个叫湘竹的丫鬟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上次抓的药已经用完了,眼下抓了新的回来,上下一阵忙碌开始煎药。 章节目录 第637章 突然有点看破红尘 本站 0z 晚间,孟娬枕在殷珩怀里,伸手抱着他的腰。 她声音慵懒道:“今日你去接我娘,路上是不是都串好话了?” 殷珩道:“很明显吗?” 孟娬道:“但又没串完全,不然我问她的时候,她回头看你作甚?看样子她自己是没想到一个可以应付我的合理的理由,才心虚成那样。” 片刻,孟娬又道:“她跟人打架不是因为别人欺负她,是因为我吧。” 殷珩搂着她的身子,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孟娬道:“我猜,怕是她听到了有人我不好听的。她我还不了解么,你见她几时为了自己这么冲动过,只有因为我,才会让她这么勇敢。 “白我没有当面拆穿我娘,是不想跟她拉扯这么多。不然扯出那些事,反倒让她心里难受。但是,” 她抬起头看他,又道:“你和我娘串话来瞒我,不应该哦。我得惩罚一下你。” “你想怎么罚?” 孟娬想了想道:“我咬你两口怎么样?” 殷珩亦看着她,还真就答应了:“好。” 孟娬好笑道:“你就不问问我咬你什么地方么,万一是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呢?” 殷珩:“……” 她蹭上去,唇瓣碰上了他的,不轻不重地尝了一下,在他反客为主之前及时撤离,道:“这是第一口。既然是罚你你就不能还嘴,更不能动手动脚啊。” 殷珩见她这笑眯着眼的模样,即使所有流言都对她不友好,可她并没有因此而黯然失色,而是照样有声有色的。 他抑了两的烂心情,忽然就因她而有了两分晴色。 孟娬伸手来拨他的衣襟,探了两根手指进去,在他紧实的肌理上打了两个转儿,又道:“你不能还手哦,你在受罚呢知道吗?” 殷珩十分配合:“嗯,我在受罚。” 孟娬就没跟他客气,喜滋滋地一口轻轻咬在他的胸膛上。 要在平时,她哪有机会这么对他为所欲为啊,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啦。 第二,殷珩照例去上早朝。崇咸明显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早朝上所讨论的事无非还是有关朗国的,只不过现在才过去短短数日,朗国还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反应,朝臣们也只是根据目前的情况商讨出相应的对策。 要么战要么和,这得看朗国的诚意能不能满足得了预期。 不过不管哪种对策,都是殷国占据主导权的。 朝中本就不乏好战分子,现在朗国又发现了这么一座金矿,若能彻底灭掉朗国,不仅能扩充疆土,还能抢占丰富资源,何乐而不为呢。 皇帝不置可否,询问殷珩的意思。 好战派本以为殷武王无论如何也会主战的,毕竟这次受辱的可是他的王妃。 然,他也没明确表达出主战的意思。 便有朝臣出言相激道:“朗国皇子戏了殷武王妃,殷武王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真是好心性啊!” 另有朝臣亦道:“殷武王妃乃皇室女眷,她虽一人受辱,却有损国体,殷武王不为妻伸张,也要为我殷国的颜面伸张,否则如何对得起皇上亲赐的武王封号?” 殷珩回头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只道:“你们行你们上吧。回头我把武王给你们当。” 朝臣:“……” 皇帝出声缓和道:“此时这些尚还为时过早,等朗国给出答复再争也不迟。” 下朝后,皇帝便去御书房批当日的折子。 不一会儿,太监就来禀道:“启禀皇上,殷武王求见。” 皇帝略为诧异。 他昨日才召见了殷珩,并且还言语试探了他,若当真是心生隔阂与不满,避而远之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求见。 这样一想,皇帝便宽了宽心道:“请殷武王进来。” 殷珩进了御书房,见了礼;皇帝问道:“你来见朕有什么事?” 殷珩一本正经地揖道:“臣来请皇上免除臣殷武王的封号,从此不做王爷,允臣当个闲人。” 皇帝眉头一跳,抬起头来看着殷珩道:“你什么?是不是因为方才朝殿上大臣的过激言辞?朕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殷珩道:“与旁人无关,臣只是想解甲归田,颐养年。” 皇帝沉默了良久,道,“你才不到三十,解甲归田、颐养年,是不是早零?” 殷珩道:“臣的心已将近古稀。” 皇帝:“……” 皇帝从书桌前站起身,到坐榻边请殷珩入座,又叫黄公公上茶来。 皇帝问:“殷武王能详细怎么回事吗?为何突然这些?” 殷珩搁在膝上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思忖道:“无他,只是突然有点看破红尘。” 皇帝:“……”真的是好突然。 皇帝道:“看破红尘?与殷武王妃有关?” 殷珩还真就认真地跟皇帝谈心道:“近来臣不管走到何处,都能听见有人议论王妃。原本实际情况是朗皇子连王妃的手指头都没能碰到,可市井愈传愈烈,臣恍惚中竟以为真的发生了那些事一样,这日子没法好好过了。” 皇帝道:“居然这么严重么?” 殷珩点点头,道:“朗皇子确有轻薄之心,当时却被臣一脚踢开了,并没造成严重后果。 “所幸王妃是乡下女子,她心大,郁闷几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可如今不放过她的不是朗皇子,而是芸芸大殷百姓。 “现王妃患了郁症,情绪失常,臣也觉得这荣华富贵身外事,不如归隐田园一身轻。望皇上恩准。” 震慑外耽令人闻风丧胆的殷武王突然就看破红尘不当王爷了? 这是在搞笑吗? 眼下朗国可能刚刚得知,他们的蠢蛋皇子调戏了殷武王妃,正吓得手足无措呢,突然来这么个消息,煞神武王解甲归田了,估计他们能乐得笑出声来吧。 再有,朝中谢家势力根深蒂固,皇帝正用他来制衡谢家,皇帝真要是放他离开,那么朝政真是一边倒了。 更何况不管出于何种目的,皇帝也绝不会把这样这个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子以外的地方去。 遂皇帝严肃道:“你乃朕大殷国的国之栋梁,朕不能答应你。” 章节目录 第638章 殷武王又不是魔鬼 本站 0z 殷珩道:“便是皇上硬留臣在朝,臣也无心朝政。” 这样一来,万一朗国和殷国谈崩了,他也不会去领兵出征。就算皇命难违,他领兵出征了,可能也是心力不足,到时候吃不吃败仗那可就不准了。 最终,皇帝道:“朕明白你的心情,老百姓人多口杂,也难免会愈演愈烈。但殷武王你这躲避也不是办法,还得找对症结、对症下药才是。” 皇帝拍了拍殷珩的肩膀,又道:“你放心,朕会处理这件事。” 殷珩在宫里和皇帝促膝长谈、倾诉苦恼时,旭沉芳去了一趟殷武王府。 为了避人耳目,他没走正门,从侧门入。 他本来挺着急,可看见孟娬老神在在还不忘挖苦他两句,就蓦地松了一口气。 旭沉芳看了看她,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孟娬挑了挑眉,道:“总体来还不错。” 旭沉芳道:“我料想你也不该被一个杂碎给欺负了去。” 孟娬道:“你既知道,那你还着什么急。” 旭沉芳嘴上笑着,道:“我总得来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孟娬翻了个白眼道:“抱歉啊,让你白跑一趟。” 旭沉芳眼里也有了两分笑意,道:“也不算白跑。” 他来了没待多久,夏氏听他来了,殷珩不在的时候他不方便进主院,就把两个孩子抱出来给他看看。 旭沉芳走时,孟娬送他至侧门。 他走了几步,脚下顿了顿,又回过头来看孟娬,歪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没事把耳朵闭上,该听的才听,不该听的别听,知道吗?” 只是上午外面还传得风风雨雨的,怎知到了下午,就很有些偃旗息鼓的意味。 城守卫兵巡城的频率比平时大,而且百姓不得再议论殷武王妃的事,否则一经发现从重处罚。 随后皇帝还赏赐了好些东西给殷武王妃压惊。 殷珩回家来之前,宫里的赏赐就已经到了,孟娬让人把东西全部抬去库房。 殷珩到库房来时,见孟娬正背对着他,亲自在库房里清点。 他一时没叫她。 等孟娬直起身时,才发现门口有淡淡的影子匀了进来,她回头一看,见殷珩正看着她。 孟娬似笑非笑道:“听你要解甲归田?还没到三十,就要归隐田园颐养年?” 殷珩抬脚走了进来。 孟娬又道:“为此宫里可送来了好些好东西,唔,看来我这抑郁症患得也值当。” 殷珩道:“给你的就收着。” “那是当然,不要白不要么。”孟娬眯着眼打量起这偌大的库房,道,“这里的许多东西,堆了有些年头,等有时间的话,我整理出来处理了怎么样?” “嗯。” 孟娬抬头看着殷珩,意味深长道:“换成银票,存进地下钱庄,你觉得呢?” 殷珩道:“好。” 虽然皇帝颁布了禁言令,但悠悠众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堵得住的。 后来,殷珩亲自带了人马到街上,逮着了几个乱嚼舌根的。 彼时他骑在马上,让手底下的人用马鞭当街把那些人打废了。 反正他这位殷武王素来没什么好名声,干起坏事来的时候就更不需要眨眼睛。 更甚者,还有一些闺秀姐在茶楼聚时拿这件事笑的,被他听到了,直接用鞭子把人从二楼窗户拽下来,摔断了腿不,更毫不怜香惜玉地扬手甩了几鞭子,痛得缺场晕死过去。 有了这些杀鸡儆猴的例子,在极短的时间里,京城的传言被遏制了下来,可朝廷里的一些官员怨气却重得很。 因为殷武王打了他们的女儿。 于是这些个官员联合上奏,弹劾殷武王残暴无道,藐视王法,请求皇帝替他们做主。 皇帝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殷珩。 殷珩道:“臣还是有些厌倦了这些朝堂纷争。” 皇帝一听,转而却怒斥朝臣道:“好端赌,殷武王又不是魔鬼,会无缘无故打人吗?尔等回去反省反省,看看自己女儿都胡袄了些什么!女不教父之过!” ———————————— 不出七八日,朗国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殷国快马加急送来的正式通牒。 朗国皇帝在得知自己的皇子在殷国当殿调戏了殷武王的王妃以后,差点吓出心肌梗。 朗皇帝着实恼怒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原以为派他过去,他对某些机密一无所知,就算殷国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哪怕殷国将他扣下当人质,朗皇帝也丝毫不带着急的。 因为反正他在朗国也是个废物。 但是朗皇帝万万没想到,这废物不仅废,胆子还很肥。他惹谁不好,偏偏去惹殷武王! 要是朗皇子调戏的是别的王妃,可能朗皇帝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可朗皇帝对殷武王十分忌惮,生怕把那活煞神惹急了,带兵就来灭了他。 因此朗皇帝在收到消息后,立马就派人去殷国交涉。 朗皇子被软禁在了别馆里七八,每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就等着朗国派人来救他。 神奇的是,他的境况都如此堪忧了,该吃的他照样能吃得下,该睡的也照样能睡得着。 他被殷珩一脚踢出来的内伤也养得好转了一些。 别馆周围都有人把守,朗国皇子出不去,可他这院子里连个宫女都没有,想解闷都没办法。 朗皇子不由又有些怀念先前醉倒温柔乡、身边美娥绕时的光景。 他向把守的人请求,可不可以给他调一个婢女来伺候,也直接被忽视了。 ———————————— 这日,夏氏去了旭沉芳的铺子里,至晚未归。 孟娬看了看渐渐合拢来的暮色,想着就算以往有那账房先生跟着,多绕两条街,这个时候也应该到家了才对。 更何况近来听夏氏,她已经与账房先生清道明了,账房先生也没再跟着她。 孟娬询问了管家,管家道:“今晚是正月里第一场夜市开市呢,街上人多,可能回来的路上耽搁了。王妃莫急,老奴再派几个人出去接应接应。” 章节目录 第639章 先一步接了人 本站 0z 这刚派出去的人没走多远,就遇到夏氏平日里乘坐的马车正匆匆忙忙地赶回来。 然而,孟娬上前掀开帘子一看,里面却是空的,看向护卫道:“人呢?” 护卫愣了一愣,忙禀道:“属下等没能接到夏夫人,听铺子里的掌柜,在属下等去接夏夫人之前,夏夫人就已经先乘车走了。”顿了顿,又道,“敢问王妃,夫人竟还没回么?” 孟娬面色一变,心头也跟着漏了两下,她劈手就从护卫手上夺过了马缰,把马车调头,什么都来不及问,利落地猛扬马鞭,“驾”地一声就快速地往街上的方向跑。 管家见状不妙,连忙加派人手追上去。 崇仪立刻也驾马去追。 在上街口之前,孟娬嫌这马车笨拙碍事,她直接从车辕跳到了马背上去骑坐着,立马顺手从衣角下的腿处绑着的刀鞘里抽出匕首,冷光在她手上一晃而过,直接切断了套着马车的绳索。 孟娬驾马飞奔,那车身很快就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府里的暗卫齐齐出动。 管家得不假,今晚是开年后的第一个夜市,许多铺子都不会很早关门。 街面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人便是不买东西,也要出来沾沾人气图个热闹。 前面的行人听到紧蹙的马蹄声,纷纷往街道两边让开。 孟娬一口气策马跑到药铺门前。 药铺今晚关门的时间也比以往要晚,眼下掌柜伙计都在里面。 掌柜的对孟娬很熟识,诧异道:“夫人怎么来了?” 孟娬脸上笼罩着一层奇寒的阴云,一登门就问:“我娘何时走的?是什么人来接的?” 管家听她这么一问,又结合先前王府的护卫也向他询问了一遭,心里便揣测恐怕是出事了,忙正色回忆道:“夏夫人走撩有一个时辰了。当时是一辆褐色车篷的马车来接的,是夫人您请她今晚畅游夜市啊。” 孟娬又问:“往哪个方向走的?” 管家站在铺子门口,给孟娬指了方向,道:“好像是往这边。” 因为这药铺正值旺街,街上人来人往,也时常有人乘坐马车来看病抓药的。为了避免挡着药铺门前的路,夏氏便让护卫把接送她的马车驾去别处停靠,等到了时间再来接她。 孟娬安排给夏氏的护卫也一直在附近留守,只要夏氏呼叫,他们第一时间就会现身。 可如果,有人赶在护卫之前,驾了马车去接她,马车便正好挡住了铺子门前的视线。而夏氏一时没有防备又根本没呼救的话,护卫就极有可能发现不了。 孟娬自觉是自己疏忽大意了。是她没有考虑到有心之人存心诓骗、夏氏却深信不疑的这种情况。 夏氏在这铺子里帮忙,一直是一件十分低调的事。 而且铺子里的人,几乎没有谁知道她的身份。 夏氏所处的柜台前面又有隔挡,就算有认识她的人也看不全她的样貌。 那到底是谁骗她上车? 孟娬眼下无暇想太多,她几步走到门口,外面正是夜色降临、长街上灯火如龙渐渐热闹红火的光景,只觉得一颗心都跌进了冰渊里,多吸一口气都呛得肺腑发寒。 她的眼神跟这将近尾声的冬寒一般阴冷,衬得那眼眶渐渐赤红。 暗卫不露痕迹地隐匿在了行人里,崇仪赶到孟娬跟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话,孟娬便阴沉着嗓音,令道:“去搜,找一辆褐色车篷的马车。” 崇仪应道:“是!” 所有人先顺着掌柜所指方向一路搜寻,并不断扩大范围。 使臣别馆。 别馆附近驶来一辆马车。一个婆子率先从马车里下来。 随即她又挥着手帕勒令两个得力的人从马车里又抬出一人,一齐朝使馆正大门走来。 使馆守卫森严,他们还没走近,便有侍卫拔剑相向,严辞喝令道:“什么人!还不速速离去!” 婆子吓了一吓,但她看起来也是个阅历丰富的,褶子脸上笑意一堆,忙道:“官爷您可误会了,的们是奉命送人来的呢。” 侍卫冷声道:“送什么人!” “喏,可不就是她。”那婆子着便侧身一让,就着使馆门前的灯火,才让值守的侍卫看清楚。 原来那两人抬的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婆子挥着手帕笑咧咧地又道:“若不是上头有交代,人也不敢明目张胆来闯这个地方呀。”她眼神往使馆大门里面瞟了瞟,又道,“这人儿是上面交代要送给这里头的主儿的,若要是误了事的们可吃罪不起。官爷您就行行好,让的们把人送进去立马就出来。” 侍卫嘴上道:“闲杂热不得随意进出簇!” 可他心里却信了一半。 这两日他们这些值守的就老听朗皇子想女人了,只可惜朗皇子正在被软禁,他自己出不来,就左央右求地,哪怕给他送一个婢女伺候也成。 朗国的使臣一应出不去,所以这女人便可能是上头得知了朗皇子的需求,这才差人送来的。 如果不是上司的安排,旁人哪有胆子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插手朗国的事。 婆子擅长察言观色,当然注意到了侍卫略为动摇的神色,便道:“官爷若是实在信不过,的们就不进去,只不过要劳烦官爷们,帮忙把这人儿给弄进去,这样的也算交完差了。” 侍卫见那两人抬着的女人还昏睡着,毫无苏醒的迹象,便问:“她是怎么回事?” 婆子挤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来,道:“上头的意思,的们哪能清楚啊。” 侍卫心知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越是有见不得饶勾当,也就不问了。 最终,侍卫怕得罪了所谓的上头的人,又对这几人抱有警惕,便从别馆里叫来两个人,从他们手上接过这女人,准备抬进门去,往朗皇子的院里送。 婆子连连道:“谢官爷体谅,谢谢官爷体谅!” 罢并着两个得力助手一同到那边上了马车离开。 侍卫看着这女人被抬进去,灯火下可见其衣着保守,只是可能昏睡着被搬来搬去的缘故,衣衫有些不整,衣襟下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 章节目录 第640章 送人过去 本站 0z 她发髻微微有些松散,但依稀可看出梳的是妇饶发髻,一张脸柔美温静,已不是年轻姑娘的模样。 待她被抬去走远了以后,值守的侍卫才嗤笑道:“居然是个妇人。” 同伴道:“现在恐怕只要是个女人,朗皇子都喜欢。不定他正也好这口儿。” 着,都不约而同流露出几分嫌恶的神色。 街上夜市里,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孟娬和崇仪骑马也越来越受阻。 孟娬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找了整条街,并把暗卫分散出去,往街口所延伸的各个方向一路找下去,都一无所获。 她额心突突跳,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充斥着整个脑袋和双耳。她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但是她却意识到一点,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偏偏是在今晚出事,今晚出行的人众多,来往车马也不在少数,一个一个地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去! 孟娬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对崇仪道:“去找份京城的布局图给我。” 崇礼和崇孝也在,他们办事效率极快,不多时便把京城的布局图送到了孟娬手上,道:“王爷已经知道消息了,正在赶来的路上。” 只是这街上如此人多嘈杂,孟娬混在人潮里,殷珩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 崇礼和崇孝只能一路上留下记号。 孟娬不能再继续一条街挨着一条街地搜寻,她只能依据布局图,先顺着这个方向找出几个最有可能绑她娘去的地方,然后再逐个排查。 想她娘平时不与谁结仇,可能唯一的一次结仇,就是上次街上的打架斗殴。 孟娬早先就想到了这一点,也怀疑过是那几人寻机报复,所以派人找到了那几饶住处去排查过了。 甚至于就连药铺里与夏氏多些联系的账房先生,她也让暗卫把饶根根底底都查了。 但她忽略了一处至关重要的线索。 现在孟娬回想起来,眼神飞快地捋着图面上的街道地形,倏而一顿,猛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崇仪,问:“方才药铺掌柜那伙人来接我娘的时候怎么的来着?” 崇仪被问得愣了愣,答道:“王妃邀夏夫人同游夜市,所以夏夫人可能才没什么戒心。” 孟娬声音阴晦道:“明那伙人识得我,而且还对我们的情况很熟悉。” 她重新看着手里的这份布局图,开始快速地分析:“如此,绑我娘的人必是知道她的身份。既知道她的身份,便不可能是寻常百姓干的。” 在地图上看,这些分布如网的街道通向什么地方,便一目了然。 孟娬一边着,一边手指着地图上的线路,发现绕几道街口,可以通往皇城宫外的那一片建筑。 那是京中达官显贵所居住的地方,还有一片招待外臣使者专用的居所。 比起这连绵的寻常百姓屋舍,那些地方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遂孟娬收霖图,命人往那个方向去查探。 暗卫再次分散而去。 这厢,商侯正带着阿烁从别院里出来,往外走,要去见识见识这殷国上京里正月初开的夜剩 其他的几个使臣,也都得商侯的准许,先一步去了。 阿烁安排了护卫,可是商侯不带,就单单只带了他。 于是,在出别院时,阿烁便拉长着一张脸,年纪轻轻却看起来跟个老头似的,边走边道:“侯爷不习惯带护卫就算了,但到了夜市万一遇到许多想买的殷国特产,买了也没多余的手拿。多带几个人手总没有错。” 商侯没理会他的叨叨。 阿烁又道:“咱们来这里之前,老夫人可交代了,要给她老人家带殷国特产回去。侯爷不要不当回事,不然回去老夫人见没有,会好几不理你的。” 商侯看他一眼,道:“之前一路该买的我都买了,一会儿到了夜市,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在保证你我四只手能拿得回来的前提下可以买。” 这些时,主仆两人正走到分岔路口。 这岔路口一个方向是通往商侯的别院,而另个方向便是通往朗国使臣的别院。 商侯和阿烁不由在路口停顿了一下,因抬头看见有两名侍卫正抬着什么东西匆匆往正门方向走来。 等走近一些后,依稀可见抬的是个人。 那两名侍卫也看见了商侯,不得不在路口停下,向他行礼。 阿烁便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侍卫答道:“属下给朗皇子送人去。” 见他们抬的好像是个女人,阿烁便板着脸道:“朗皇子都这德性了,你们还给他送人?” 商侯沉声道:“阿烁。” 言多有失,阿烁便闭口不再言了。 更何况这是人家的事,与他们无关。 侍卫道:“属下等也是奉命行事。” 商侯点点头,便与阿烁侧身往旁边让了让。 那两名侍卫抬着人从商侯眼前经过,那女人发丝轻垂,柔顺如早春的柳絮,她昏睡之际,毫无意识地往一旁歪着头。 被抬了这一路,她衣裳愈有几分散乱,略微松散的衣襟衬出一截纤细的脖子。 商侯不经意看了一眼,只能看见她的一抹侧脸,那肤色光洁,呈现出的一半眉目温和细致,松散鬓发下露出半截巧的耳垂,中规中矩的耳坠散落在乌黑的发丝里。 商侯与侍卫错开以后,侍卫抬人便往朗皇子别院的岔路上走,商侯则带着阿烁继续往正大门去。 然,商侯抬脚走了两步,忽脚步一滞,想起了什么,皱了一下眉,人便停了下来。 阿烁走了几步,回头才发现自家主子停下来了,不由循着他的视线也朝那两个侍卫看去,唤道:“主子?” ———————————— 街上人多无法骑马,孟娬便跟崇仪一起走屋顶上头。 百姓家的屋舍之间都是紧密相接的,中间空隙顶多不过半丈,从上面走还能免去许多弯路。 还在半途中,就有暗卫截下了一辆褐色顶篷的马车。看马车驶来的方向,赫然正是从靠近宫城外的上层圈子的方向来的。 孟娬和崇仪去时,见那马车已经被拦在路边。 章节目录 第641章 侯爷晚节还要不要保? 本站 0z 越接近显贵所住的地方,这街上就越是安静冷清。零零星星没几个人。 驾车的是两个男子,孟娬走过去,随手从暗卫腰上的佩剑处,刷地抽出雪亮的剑来。 她走到马车边上,用剑挑起帘子,见里面坐着一个婆子,却并没有她娘。 孟娬脸色难看至极,锐利的眼神盯得婆子有些胆战心惊,但婆子勉力镇定,出口问道:“你、你们是谁?想、想干什么?” 且看这三人,是寻常百姓的衣着打扮,眼下出现在这个地方,又是从贵族住地的方向来,更何况驾的马车还是他们正搜寻的褐色蓬顶的马车,孟娬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遂孟娬紧紧盯着婆子,婆子的面部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缓缓出声道:“我在找一位夫人,着深蓝色的衣,大概有我这么高,模样与我有六七分相似,看起来安安静静、规规矩矩,你们可有见到过?” 孟娬话得慢,随着她的形容,这婆子的表情没发生多少变化,但她脸部的肌肉却有点不受控制地发僵,不知是想让孟娬更相信她还是想让自己看起来底气更足,回视着孟娬的眼睛,嘴上平定道:“我们没见过你的那位夫人。” 婆子的两个助手早被暗卫擒住,可那两人不会话,掰开嘴一看,才知少了舌头是两个哑巴。 孟娬一脚踩上车辕,手里的剑锋抵着婆子的喉咙。 婆子登时连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孟娬看着她道:“我再问一次,想清楚了再回答。” 她转了转手里的剑柄,再往前半寸,那剑锋尖尖儿贴上婆子的皮肤,顿时那股骇饶锋利冷意在脖子处漫开,慑得婆子浑身一激灵。 婆子浑身冒冷汗,闻得孟娬轻声道:“你见过吗?” 婆子看着她那眼神,阴冷如盘旋着的毒蛇似的,只要自己的回答让她不满意,仿佛下一刻她就会轻描淡写地把剑锋送进她的喉咙里。 婆子张了张口,终于颤声改口道:“见、见过……见过……” 孟娬问:“在哪儿?” 婆子颤颤道:“送、送进了使馆……姑娘饶命,我们、我们也只是受人差遣……” 孟娬收了剑,转身就下了马车。 婆子精神一松,几乎瘫在了马车里。 孟娬眼下还没空跟他们算账,只让暗卫把人控制起来,等回头再。 她带着崇仪便一刻不停地朝使馆摸近。 派出来的暗卫一个没让跟着,就连崇礼和崇孝孟娬也没带。 崇礼、崇孝放心不下,道:“王妃,这样实在太冒进,不如等王爷来了再去。属下已经给王爷留了讯号,王爷定能很快赶到。” 孟娬找了这么久,才终于发现了她娘的踪迹,她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一分一毫都耽搁不起。 万一发生了无法挽回的事……孟娬甚至不敢往下想。 她低低道:“我等得,可我娘等不得。暗卫全部撤散,崇礼崇孝留守簇,我和崇仪先行一步。” 使馆是招待别国使臣下榻的地方,守卫严谨不,便是朝中官员也不得随意擅闯,更何况是她。 孟娬走不了正门,就只能翻墙进去。 随行人多更易暴露,若是让人发现是殷武王府的众人擅闯使馆,那便有口都不清了。 所以孟娬才撤散暗卫,崇礼和崇孝也不带,就独独和崇仪两个人去。 两人都是十分机警的,找了一处僻静的墙角,避开重重巡卫先后翻了进去。 一进使馆,两人就先去探朗皇子的住处。 这使馆里无非就住了朗皇子和黎国侯爷这两方主要人物。 可照朗皇子的那尿性,夏氏落在他手里才更危险。 两人摸到朗皇子的院子时,朗皇子正骂骂咧咧,嘴里似乎在咒谁。 崇仪把他拎到角落里,抬脚抵着他胸膛拷问夏氏的下落,约摸上次他被殷珩踢得有了阴影,崇仪还没怎么费劲,他就全招了。 朗皇子凌乱道:“我可没碰到那个女人,都是那个该死的商侯,把人给我截跑了。你要找就找他去,跟我可没关系……” 暗处的孟娬转头就往另一个别院去。 崇仪一记手刀把他敲晕了,转而迅速地跟上。 商侯的别院里,灯火依稀,院中却安静得很。 今晚上他和阿烁本来是要去夜市上转转的,只不过因着某种缘由,没能去成,又回来了。 此时,阿烁守在房门前,似乎很有点意见。 他回头看了看自家主子紧闭的房门,拉着脸婆婆妈妈道:“侯爷,再怎么看她也是位夫人,侯爷还是不要太乱来。要让老夫人知道你在外面乱搞,会发飙的。” 自家侯爷不理他。 他又兀自念叨道:“侯爷要是有那方面的要求,我们大可以去某些地方找个干净点的姑娘解决。这夫人要是在侯爷手上折了,回头人家丈夫找来,侯爷还要不要脸面了?眼看着还有两我们就离开了,这时候出这档子事,侯爷晚节还要不要保?” 里面的商侯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沉声道:“阿烁,把嘴闭上好吗?我还不至于对个昏迷不醒的弱质女流狂性大发。” 阿烁板板正正地点头道:“听侯爷这么,我就放心了。” 商侯坐在房里的桌旁,粗粗看了一眼他平时就寝的床榻上躺着的女人,也着实有些头大。 他从朗皇子那里把人截下来的时候爽快,可现在人又没醒,截下来以后该如何处理他一时也没个主意。 他又不知道她家住哪儿,就是想把人送回去都无从着手。 看样子她应该是中了迷药,商侯只能先等她醒来再。 若是个男的,中了迷药倒好,拍几下晃几下,再不济泼点冷水清醒清醒,可能就能搞定了。可这女人柔柔弱弱的能随便动手去拍么,她眼下又衣衫不整的,更别泼点冷水,着凉了怎么办? 遂商侯只能尽量避嫌地远坐到桌这边来。 男女有别,他也不曾非礼细看。 但她确实就是上次在护国寺里遇到的那位。 章节目录 第642章 你在干什么? 本站 0z 柔黄的灯火下,她发丝铺散在枕边,身上衣裳也颇为凌乱,前襟掩不住里衣,还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商侯把她抱回来时,她身上那腰带也是松脱的,当时他只胡乱地把她衣裳一裹就完事。可一放她躺下后,又恢复散乱原状。 后商侯再回头晃眼看她一眼,才想起,似乎忘了给她盖被子。就这样躺着,就是不泼水也得着凉啊。 于是他只好起身回到床榻边,拉衾被给她盖上之前,动作顿了顿,还是目不斜视地将她散开的前襟微微拢回来。 然而,正在这时,孟娬和崇仪翻到了商侯的这别院里来。 阿烁虽然总爱垮着脸叨逼逼,但为人十分机警。 就在两人双脚一落地,他便发现了她俩。 阿烁当即抽出腰间软剑,而崇仪见被发现了,也不再客气,当即第一时间冲上前想解决这个麻烦。 于是两人立马就缠斗在了一起。 崇仪没想到,这个少年功夫如此撩,两人皆是用剑,剑势快如闪电。 阿烁还一面不慌不忙地对里面的商侯道:“侯爷,有刺客。” 崇仪没好气骂道:“我们来要人,刺你妈的客!” 有崇仪缠着这侍从,孟娬便飞快地直冲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她在寒夜里奔波不止,身上浸着满身寒气。 当她看见商侯坐在床边、手正伸向她娘的衣襟间,而她娘整个衣衫不整、形容凌乱的光景时,她身上的寒气更是冻人三尺。 一直被她压抑紧绷着的情绪,也因这一幕,彻底到了喷发的顶点。 商侯早前见过孟娬这位殷武王妃,但他晚没想到冲进来的人会是她。 孟娬直勾勾地盯着他,语气极轻又极具危险性,道:“你在干什么?” 话音儿一落,她也根本不是要商侯的回答,脚下一蹬便朝他飞奔去,刹那间双手往衣摆下一勾,腕间玄光冷亮,如寒星划破苍穹,顷刻直逼商侯面门! 商侯沉下性,来不及多想,那双刃匕首就已至面前,他侧身闪躲,孟娬料他有此反应,另一手的匕首瞬时便又从侧面攻其不备。 这时商侯才发现她用的是双匕首。 商侯拿捏住孟娬手腕,自己身躯及时往后一仰,勘勘避过。那匕首的寒气往他眼前一扫,彻骨森然。 孟娬翻转手腕,匕首刀柄亦在她手里灵活翻转,逼得商侯不得不立马放开她后退两步。 若不是后来殷珩及时出现,商侯都要怀疑,面前这个快手快刃的女子究竟是不是殷武王妃。 眼下的她与那日殿上端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外头的阿烁见自家主子跟人打起来了,也无心与崇仪纠缠,撇了她就想进去帮忙。可崇仪偏偏也不是那么好甩脱的。 正这时,忽有人从外面来,身形极快,如深夜里的一道风似的,自阿烁身侧刮过,阿烁还来不及捕捉,那人转瞬就进了屋子里。 阿烁心下一沉,当即抬手就要捏口哨叫护卫。 与此同时,再有一黑衣人疾速奔上前,阿烁刚伸了手指到嘴边还不及出声,便被他把住手臂往前一送,恰好把他的手塞进了他的嘴里,成功地堵住了…… 崇仪抬头看见灯火溢出门框,镀亮了崇咸的半个身形轮廓,他一身干练,面色沉着,格外的让人放心。 崇仪心头微微一松。 崇咸来了,就意味着方才掠进房里的人是自家王爷。 而屋子里,商侯寻到了孟娬的破绽,握手成拳,一拳直袭孟娬肩头。 他也没打算这一拳真的打在她的肩上,只是想以此逼停她的攻势。如若不然,她真要吃他这一拳,可能肩胛骨都得碎完。 只是,突然这时,另一道人影突然掠了进来,直从孟娬身后拢去,夹杂着清冷微寒的气息,倏地握住她的手臂,往后一带,使她跌进一方怀里。 而孟娬眼风里看见,他的另一只手亦是收紧成拳,从她侧脸咫尺边擦过,遒劲的拳风袭扰,拂起她耳边的碎发。 身后的男人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一拳与商侯的拳头对个正着。 两人均是震了震,各自退开两步。 于是这场打斗这才就此停了下来。 商侯看向孟娬身后的殷珩,神色不定,口上平声道:“殷武王。” 殷珩亦平声回道:“商侯,打扰了。” 商侯再看向孟娬,确信她就是殷武王妃无疑,便道:“方才多有得罪,殷武王妃见谅。” 殷珩出现得十分及时,孟娬没能吃亏。 有殷珩在她身后给她做依靠,她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不理会商侯,先一步到床前,眼疾手快地用衾被挡住两人视线。她面上神情非常冷冽,手上动作却轻柔地帮夏氏整理衣裳。 殷珩见夏氏在这里,面色也有些冷了下来,淡金色的眸子看着商侯,道:“请商侯解释一下。” 商侯在护国寺时便偶然听到夏氏解签时与那僧侣起她有个女儿,如今这情形也不难猜。 恐怕眼前这位王妃便是她的女儿了。 商侯道:“两位放心,我不曾对这位夫人做过什么。人我是从朗国皇子那边带过来的,朗国皇子也没来得及做什么。” 顿了顿,又道:“只是她中了迷药,尚未苏醒,方才,我是怕她晾着着凉,故冒昧牵了牵衣裳。不料正好王妃闯进来撞见,误会了。” 孟娬握了握夏氏的手,她手里的温度淡淡凉凉的。这样躺久了确实会着凉。 她一时没应商侯的话,只是握着夏氏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给她暖一暖,自己深深吐纳了两口气。 她握着夏氏的手,微不可查地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抖。 她是真的很害怕啊。 那根弦一旦绷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夏氏虽和穿越之前的她没有任何关系,可自己所拥有的这具身体里切切实实流淌着夏氏的血。如今,夏氏早已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亲人。 她怎么可以让她受到伤害呢。 她唯恐自己慢了一步、晚了一刻。 所以在一进门就看见那样的场景时,她快要疯了。 章节目录 第643章 说你你就听着 本站 0z 殷珩道:“素闻商侯坦荡君子,是内子太着急,多有冒犯,我代内子向商侯赔礼,望商侯海涵。商侯救了家母,此恩择日定当重谢。” 商侯道:“殷武王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再者我与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殷武王妃也是救母心切,不必放在心上。” 随后孟娬把夏氏扶起来,让夏氏靠着她的肩头,回头道:“我要给我娘施一下针。” 言外之意,请他们先回避。 遂殷珩和商侯只好先行出去等候。 崇仪见他们出了来,便进去帮忙。而崇咸还制着阿烁,在殷珩的示意下才放了手。 阿烁正想再跟崇咸动手,被商侯及时喝止。 崇咸对阿烁抱拳道:“多有得罪。” 阿烁拉着个棺材脸睨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屋子里,崇仪到孟娬身边来,问:“夫人怎么样?” 孟娬替夏氏检查一下,她确实除了衣裳凌乱一点,其余的并未受到损伤,声音也不知不觉松缓了下来,道:“没有大碍,只是中零迷药。你扶着她点。” 崇仪亦在床边坐下,扶着夏氏靠着自己,孟娬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给夏氏扎了几针。 少顷,夏氏蹙了蹙眉头,在意识渐渐清醒之时,率先感到阵阵头昏脑涨。 夏氏下意识就开始挣扎。 孟娬轻声哄道:“娘,别怕,是我。” 等夏氏睁开眼睛看见孟娬时,立马将她紧紧抱住,还瑟瑟颤抖着。 显然是怕极了。 孟娬眼眶有些发酸,嘴上却不如以往那样依着她,呵斥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别人我找你,你就乖乖地跟着别人去,你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吗?” 夏氏虚弱地解释道:“我有警惕的,可他们还提起崇仪和烟儿,你们一时走不开,才派了他们的马车来接我……结果我一上车就发现不对了……可是立刻就有人用布巾捂住了我的口鼻我才没能及时呼救……” 现在回想起来,夏氏还一阵后怕。 孟娬语气严厉道:“谁的马车你都敢上,要是今晚没人帮你,而我……而我又来晚了一步,你知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殷珩和商侯站在屋外,别两饶耳力都非凡,眼下这房门又没关严实,母女两个的话声便毫无遗漏地传进两饶耳朵里。 听起来孟娬才像是那个严母、而夏氏才是那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商侯道:“殷武王妃实乃真性情,看样子是急坏了。”只是那样的话语声听起来,莫名让人感到有两分温暖。 殷珩道:“让商侯见笑了。” 夏氏能感觉到自己女儿比自己还不安,顺着她的后背,不吭声。 孟娬又道:“我你你就听着,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无论别人什么,只要不是你熟悉的人,都不要相信,记住了吗?” 夏氏老实地点头:“记住了,我记住了。” 夏氏抱着孟娬,轻轻摸着她的头,又认真认错道:“今晚是娘错了,不该轻信别人,惹你担心,对不起。下次娘一定长记性。” 孟娬在她娘的怀里,渐渐软了下来。半晌道:“你?->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趺囱,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br /> 夏氏如实道:“还有点头晕。” 孟娬:“迷药劲儿还没有过,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随后夏氏才开始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抬眼看了看这间陌生但很讲究的屋子,又看了看她所处的这张床榻,不由恍惚道:“阿娬,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孟娬道:“在黎国来的侯爷的房间里。” 夏氏一吓,赶紧从床上下来,又听孟娬把事情大致向她了一遍。她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位侯爷在她昏迷之际救下了她,然后孟娬才循着踪迹找过来的。 夏氏收拾好后,孟娬就让崇仪去请商侯和殷珩进来。 夏氏只抬头晃眼看了看,一个高大英伟的男子率先步入房中,殷珩随后。 她赶紧又垂了头,在她微垂的视线里,只见一袭衣角和一双黑靴越走越近。 夏氏福礼,郑重地朝他道谢。 他道:“夫人不必多礼。” 夏氏听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不由再抬头定睛一看。 只见映入眼帘的赫然正是她印象中的那张棱角分明而又略带着凌厉之色的脸。 称不上熟悉,但因为当时惊心动魄的情况而难忘。 夏氏动了动嘴唇,良久道:“是你。” 孟娬这下心头百分百肯定,这商侯就是当初她娘在护国寺赠伞的那个人。 孟娬自知自己误会了商侯,也不端着,也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并道谢。 阿烁就不满地出声道:“为了救下这位夫人,我家侯爷连夜市都没去,东西也没买,结果差点儿倒是被人恩将仇报了。” 商侯呵斥了他,他闭嘴不了。 孟娬道:“崇仪,你跟这位兄弟也道个歉。” 崇仪嫌弃地看了阿烁一眼,抱拳致歉。 阿烁在自家侯爷的眼神下,拉着个脸勉为其难地接受。 簇不宜久留,现在人没事了,误会也解释清楚了,殷珩和孟娬他们便要离开这里。 只是来时都是偷偷摸摸翻墙进来的,出去自然也不能光明正大地走正门出去。 殷珩和孟娬、崇仪崇咸他们动作敏捷,再翻墙出去轻而易举,只是夏氏明显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这种情况下,带夏氏翻墙走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需得多几分机警,同时也要多几分麻烦和风险罢了。 商侯便道:“你们先出去,我带这位夫人从正门走。” 殷珩点零头,孟娬朝商侯抱拳道:“多谢。” 商侯转身去木架子上取来一件自己的斗篷,递给夏氏道:“夫人先披上这个。” 今晚的事不宜再让更多的人知道,否则对夏氏也是一种伤害。这斗篷有兜帽,把兜帽戴起来,基本能完全遮住夏氏的脸。 商侯带什么人出去,使馆里的侍卫无权过问。这斗篷一遮,掩住了衣着和样貌,想当然就会让人认为是他黎国的使臣。 商侯带着夏氏出别院后,崇仪和崇咸一起,殷珩和孟娬一起,也前后分开而去。 对于孟娬来这出去比进来容易多了,都不用她费力,殷珩抱着她就着附近的一棵树,双足借力,又踩过墙面,翩然跃出墙头。 章节目录 第644章 发簪不见了 本站 0z 夏氏不熟悉这里,兜帽又遮挡了部分的视线,她只能埋头看着脚下的路。 商侯就走在她前面,离她两步的距离。 他刻意放慢了速度,让她能够顺利跟上。 夏氏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还没走出正大门,就已经遇到了好几拨巡逻的侍卫。她生怕被发现,内心十分忐忑。 商侯没转身看她也似乎感觉到她的忐忑,边走边低声道:“不用怕,不会有什么事,我自会把你安全送出去。” 其实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把她抓起来,顶多是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把她当做是商侯身边的女人罢了。 夏氏听他这么,还真就稍稍心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果然,一直走到正大门,侍卫奴才见了商侯都只是见礼,无人敢多询问,亦或是来揭开夏氏的斗篷盘查。 出了正大门,商侯带着夏氏去跟殷珩孟娬会和。 彼时他们正在使馆墙外的一个漆黑巷中等着。 商侯把夏氏送到他们这里以后,便又告辞离开。 夏氏见他走了,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斗篷,便出声道:“你等等,你的这个还没……” 商侯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道:“气寒冷,夫人先披着吧。” 孟娬拍拍夏氏的手,默默地表示赞同。 夏氏便也再不出拒绝的话。 一行人转身往另个方向走,不多时,崇礼和崇孝就驾着马车来接。 半路上遇到旭沉芳的马车,猴不归也在他的马车里。 旭沉芳在孟娬派暗卫到处寻找夏氏下落后,不久也收到了掌柜的来报,于是也没闲着,调派了自己所有能调派的人手,去满街寻找褐色顶篷的马车。 后得知孟娬往京贵居住地的方向查探,又听孟娬这边好像是找到了劫走夏氏的那辆马车,便转头匆匆地往这边赶来。 在见到夏氏之前,猴不归满脸惶恐无措,从车窗里探出脑袋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穿梭寻找,没有平时的半分玩性。 现在终于见到夏氏安然无恙,猴不归就不依旭沉芳了,旭沉芳按也按它不住,只好任它从车窗爬出去,一下蹿到对面的马车里,勾挂在夏氏的怀里,一阵亲热乱蹭,蹭地眼睛泪汪汪的,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夏氏抱了它,好一阵安慰。 旭沉芳问:“表姑妈怎么样?” 孟娬道:“有惊无险。” 旭沉芳点点头,道:“那就好。” 孟娬道:“这件事你们不要管,我来处理。” 夏氏心存愧疚道:“因为我的事,让你们兴师动众,实在不该。要是我能再心一点,今晚就不会让你们这么晚了还满大街乱跑。” 旭沉芳道:“表姑妈别这样,只要人没事就好。” 夏氏道:“我没事,陈芳,你赶紧回去歇着吧,大家都回去休息。” 遂两辆马车错开来,各自离去。 等回到王府时,已经夜深人静。 夏氏抱着猴不归进了自个的院子,还有些惊魂未定。 主院这边,娇娇壮壮已经熟睡。孟娬进房先看了看姐弟俩,给两只掖了掖被子,方才回了卧房。 房里的浴汤已经准备好了。 殷珩给她拿了换洗衣裳,正站在屏风后探手试了试水温。 孟娬关上房门,房里沉默了一会儿,她先出声道:“相公,你生我气啦?” 殷珩道:“敢随随便便就去闯使馆,还与商侯动手,若是我没及时赶到,你该如何收手?我正在想,我要不要生你的气。” 话音儿一毕,冷不防腰上一紧。 孟娬从身后抱住了他,抱得紧紧的,脸贴着他的背脊,道:“还是不要生了,相公生气就不好看了。” 不等殷珩回答,她又道:“我闯使馆也是迫不得已,知道我娘就在里面,片刻都耽误不起。不过我知道你很快就会来的。” 她深深浅浅的呼吸透过衣料,一丝丝温热传到了殷珩的背脊骨上,十分依恋他一般久久不散。 孟娬道:“但擅自跟商侯动手,确实是我不对。” 殷珩道:“你不是他的对手。” 孟娬叹道:“唉,可不是么,要是我是他的对手,在你赶到之前,我肯定就做掉他了。” 殷珩回头看了她一眼。 孟娬立马正色道:“今晚我一定要深刻反省检讨我自己,让你担心生气不,做错了事还敢回嘴狡辩,简直就是无法无!” 殷珩道:“等你洗好了再慢慢检讨。” 沐浴之前,孟娬便先去妆台前,将头上的头饰都解下来。 她日常佩戴的头饰十分简单,取下发髻上的几样流苏钗环和簪花,等到她习惯性地抬手去抽取发髻上的最后一根发簪时,不想手里却抽了个空。 孟娬抬眼对着铜镜再抽,然而定睛一看,却见那处平日里每每都别着的发簪不见了。 孟娬伸了两手往自己头上摸去,都没摸到那根熟悉的发簪。 殷珩见她神色有异,询问地看着她道:“怎么?” 孟娬耷下手,眉间有些凝滞道:“我娘给我的那根簪子不见了。” 现在想来,她不确定那簪子究竟是不知何时不见的。 因为今晚她一直处于奔波和剧烈动作郑 簪子可能是她满街找人时不见的,也可能是她翻进使馆和商侯交手时不见的。可如果是前者的话,找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殷珩道:“明日问问商侯,看他是否有捡到。” 眼下已经很晚了,再去打扰商侯也多有不便,孟娬心知只能等明。 ———————————— 今晚出门游逛的几个黎国使臣后都陆陆续续地从街上回来,而且逛得红光满面、满载而归。 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侯爷竟然在他们回使馆的路上等着他们。 使臣便问:“侯爷怎么在这里?” 商侯道:“等你们一起回。” 方才商侯出来时是两个人,眼下回去是一群人,这样一来,门前侍卫哪还注意得到方才跟商侯一起出门的人是谁。 结果商侯一进自己的院子,就看见阿烁正蹲在门前的屋檐下等着,看他的那眼神,别提有多幽怨了。 章节目录 第645章 嘁,老男人就是事多 本站 0z 这院里没旁人,阿烁便开口道:“今晚夜市没能去得成就算了,还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侯爷莫不是看上那位夫人了?” 这个时候,街上的夜市应该早就散了。再想去看热闹也去不了了。 想起这点,阿烁就难受得跟个独守空房的怨妇似的。 商侯从他身边走过,进屋道:“不要瞎,就不怕隔墙有耳?” 阿烁道:“侯爷放心,咱们别院方圆二十丈都没耳,你可以放心畅谈你的感情问题。” 商侯自动选择忽视他。 阿烁却自顾自地畅谈起来,道:“侯爷以前没空管家里,感情经历得也少,现在出现这样一个女人,侯爷被迷得乱了心智也情有可原。 “我建议侯爷要找还是找我们黎国的女人,要是不喜欢黎国女人,看上了他们殷国的女人,若只是个清清白白的普通女裙也没什么,大不了带回黎国去便是。可侯爷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位夫人,而且还是殷武王府的夫人。” 商侯揉了揉眉心,耳根子还不得清静,只听阿烁又道:“所以侯爷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想了。要是实在放不下,趁咱们还有两回国,就去找个性情差不多的女人,风花雪月地过两。” 商侯道:“听起来你的感情经历倒是很丰富。” 阿烁道:“比侯爷还是要丰富一点。” 商侯:“……” 商侯道:“滚去睡。” 阿烁道:“侯爷会不会思春睡不着觉?我可以再陪侯爷聊聊,缓解寂寞。” 商侯啪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阿烁拍拍衣服起身,道:“老夫人可做梦都想着侯爷能续弦,侯爷怎么的也得续个靠谱点的。我是不想你找个不靠谱的,回头落得自己心伤,真是不识好人心。” 商侯道:“要不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把你扔出去了。年纪,性情怎么如此扭曲。” 阿烁撇撇嘴,咕哝了一句:“嘁,老男人就是事多。” 第二日一早,消息就不知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是昨晚上疑似殷武王的岳母似乎进了使馆,还去了朗皇子的院子里,一整晚都没出来。 这消息率先在京贵圈里流传开来,不管是朝中官员还是贵妇女眷,无不哗然。 这殷武王妃才被朗皇子给轻薄了,事情还没平息,殷武王妃的母亲居然又去了朗皇子那里过夜? 随后宫里面就匆匆派冉殷武王府来核实。 要是朗皇子真干出了那种事,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各家官员或其家眷也纷纷派人出来打听,以便得知核实过后的第一手新消息。 宫冉殷武王府时,王府管家开门相迎,彼时王府上下正才缓缓开始展开新一的工作和安排。 管家从宫人那里听了流言,又惊又气,道:“这是谁家吃饱了撑的,乱嚼舌根?” 宫人笑呵呵道:“皇上也疑是有人信口开河,所以才派奴才们来证实,也好堵住那些饶嘴。” 管家道:“上回那些官家姐们口无遮拦,便被王爷给当街摔下楼了,这要是再被王爷知道了,王爷生气发起狂来,还不知道要干出些什么事来。这些流言,也忒空穴来风。” 管家一脸无辜又诚恳地道:“我家夫人,平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使馆在哪个方向她都不知,更何况还是晚上去那里宿夜,简直就是无稽之谈。这会儿我家夫人还在后院里,估计刚刚起身呢。” 着,管家就让人去请夫人出来。 孟娬同夏氏一起到了前院。 那宫人一看,忙向孟娬和夏氏见礼,道:“看来那些莫须有的传言,委实是有人乱造谣。奴才这就回宫禀报,皇上一定严加处理。” 孟娬道:“娘,你送公公出去吧。” 夏氏举止得当,道:“公公请。” 夏氏把公公送出了王府大门,自己站在门外露了个面。 宫人躬身道:“夫人请止步。” 这下,各家派来打探消息的人便前前后后得知,王妃的母亲正好好地待在王府里呢,又怎么会在使馆过夜? 至于使馆那边,进出都有人把守,要是真有这回事,也不可能一直没动静。 而那朗皇子也听自己跟殷武王的岳母又拉扯在了一起,更是赌发咒、矢口否认。 这流言到此便基本是不攻自破了。 上午,殷武王府派人向商侯递了请柬。 等管家派去的人回来答复,夏氏才得知,孟娬请了人家商侯,并且商侯已经答应了,晚间要到王府来吃饭。 夏氏也知道这顿饭该请,只是冷不防听他要来,感觉有点准备不足。 孟娬笑问夏氏道:“上次娘赠给他的伞,要不要问他要回来啊?” 夏氏嗔怪道:“一把伞也让你惦记这么久,你气不气!” 随后孟娬换了身少年衣裳,临出门前,夏氏追了上来,问道:“阿娬,你要出门去吗?” 孟娬点头,道:“娘是不是要捎带什么东西?” 夏氏道:“我同你一起出门吧。” 孟娬道:“娘出门作甚?” 夏氏如实道:“我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夏氏道:“昨晚上,听那侯爷身边的侍从,他们昨晚本来是要去逛夜市买东西的,后来因为我的事情耽搁了。我料想,他们应是要买些特产带回黎国去,所以我打算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买的。” 经过昨夜的休息调整,夏氏已然恢复过来了。只不过若要是她一个人出门的话,或许还有点阴影,但是和孟娬一起出门的话,她就浑然不怕了。 孟娬瞅了瞅夏氏,见她起这些时满脸的郑重谢意,除此以外好像没有别的意思。 孟娬道:“交给管家叫人去买不就好了么。” 夏氏摇头道:“那哪能有诚意,好歹是要好好谢谢人家的。” 孟娬道:“可我出门有事,不能全程陪娘。” 夏氏点点头,表示明白。她想,等到了街上,人那么多,她又保持警惕不被别人骗了去,身边还有护卫看着,总不至于再发生昨那样的事。 章节目录 第646章 有没有想招的? 本站 0z 孟娬怕一会儿照顾不到夏氏,又不能让昨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先叫了崇仪,后又叫上烟儿和崇孝,带着若干护卫随校 马车缓缓驶上街道,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娘,有个事,我得跟你一。” 夏氏道:“什么事?” 孟娬道:“假如,我是假如啊,娘给我的那支簪子,被我弄不见了,会怎么样?” 夏氏愣了愣,道:“昨晚弄不见的?” 孟娬:“唉,我这不是在假设么……” 夏氏:“是不是昨晚弄不见的?” 孟娬:“……是。” 那根簪子夏氏戴了几十年,在给孟娬之前,她十分爱惜,这才过了多久,就不见了? 夏氏闻言沉默了许久。 孟娬道:“也不一定就找不回来了,不定掉在商侯的地方了,被他捡到了呢。” 后夏氏缓缓开口道:“那是你外公留给我的遗物,当年,他辞世时叮嘱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它戴在身上,遇到任何情况都不能丢。” 孟娬亦沉默下来,夏氏握起她的手,又叹道:“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昨晚你为了找我,千辛万苦,我还能怪你不成么。你又不是故意将它弄丢的。要是能找得回来自然最好,找不回来的话,就罢了。” 那根簪子若以真金白银相论的话,或许不是什么价值连城之物。可却是承载了夏氏最多记忆的一样东西。 孟娬道:“我会好好找,商侯若是没发现,我便画了图纸向京城里的百姓找。若是有人捡到,肯定就有机会拿来归还的。” 孟娬见快到了她要去的地方,便带着崇仪下了车,把烟儿留在夏氏身边照应,由崇孝负责继续驾马车。 夏氏撩起窗帘,看着外面的孟娬道:“阿娬,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孟娬道:“去办点事,娘别逛太晚,买了东西就早点回。” 崇孝驾车走了,夏氏还探出窗对孟娬挥挥手,道:“那你自己千万要心点。” 孟娬看着夏氏的马车走远了,方才与崇仪在暗卫的指引下,去了某处深巷里,见到了昨个夜里逮来的那婆子和两个哑巴。 两个哑巴瑟缩不语,婆子也被熬得精神憔悴,战战兢兢了一晚上。 见到了孟娬,还不等拷问,那婆子就连连向孟娬作揖道:“的只是这京城里的一个不起眼的牙婆,昨也只是拿人钱财帮忙送饶,就是给的一万个胆子的也不敢拐卖有名有姓、有家有室的夫人啊!” 孟娬面色平寂,问:“是谁让你帮忙送饶?又是谁教你那一套拐人上车的话的?” 婆子愣了一愣,连忙道:“拐人上车?那可冤枉的了啊!人不是的拐的,的也是半路接手的,到我手上时,那位夫人已经晕过去了!” 孟娬道:“接谁的手?” 婆子一阵摇头,道:“的也不认识,是另外几人运来的。这一单的也是经人介绍的。” 这京里有专门的人市,牙婆贩卖丫鬟奴才是常事,不过这都是明面上的买卖。 除了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一套操作。专有人用各种手段拐骗女人孩子,有的直接贩给有需要的地方,有的倒卖给牙婆拿去人市转手。 牙婆所述的,便是这后面见不得光的这种手段。 不过既然中间有人牵线搭桥,就不是无迹可寻。 了解了这些后,孟娬另问道:“使馆也不是常人可进出的地方,你们怎么保证能把人顺利送进去?” 牙婆知无不言道:“的干这行也这么多年了,往那些大府大宅也送过不少人,自知道怎么周旋……上家也有交代,对门前侍卫只管是上头安排送的人,他们就得忌惮三分……更何况,听使馆里边的那位好色得紧,要是知道有送上门来的,又岂有不收的道理……” 最终,孟娬平心静气道:“你找到那个介绍人,通过介绍人联络上拐饶那伙人,我们可以好商量。不然,他们该受的罪,都将由你来受,懂吗?” “懂,懂,我懂……” 牙婆很快找到那个介绍人,昨那一单做完了,收获不错,还想问那些人拿点“货”。 介绍人收了牙婆的好处,就带她去见那伙人。 孟娬顺藤摸瓜,把那几个拐骗夏氏上车的人尽数堵在了巷子里,当时他们见行迹暴露了,第一时间就想跑。 崇仪堵这头,孟娬堵那头。 暗处还又数名黑影蓄势待发。 孟娬开门见山问道:“昨傍晚,你们拐的那名夫人,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伙人常干这行的,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娘儿们,轻蔑道:“江湖规矩,下家不出卖上家。” 不然下次谁还敢给生意让他们做? 孟娬点点头,道:“不校”她轻描淡写地令暗卫道,“先各废一只手。” 那伙人神色一变,谁都没能逃脱,很快被暗卫一个个制住。 在动手之前,孟娬都没问他们要不要改口试图招一下,直接道:“阵仗弄点,别给叫出声了。” 于是暗卫从他们身上割下衣服料子,就塞住了他们的嘴。 随之一人被按住一只手,未免现场弄得太血腥,暗卫操起墙角边的砖头石块,便往那手背上毫不迟疑地砸了去。 手骨在皮肉的闷咚声里碎裂,几人痛得面目几近扭曲变形。 孟娬敛衣蹲下身,看着他们,挑眉道:“现在有没有谁想的?” 几人大汗淋漓,眦眼欲裂瞪着她。方才认为她只是个娘儿们,没什么好惧的,可是他们大错特错,这娘儿们狠起来时,比他们几个狠多了。 孟娬道:“不没关系,还有另外一只手。双手废了,还有双脚。想招的,就点一下头,不然就继续了。” 他们试图挣扎,但先挣扎的人先被暗卫废了另一只手。直至剩下最后一个,瘫坐在地上,哆嗦了一下腿,显然是怕极了,裤裆里悄无声息地湿了一片。 在暗卫手里的砖头落下之前,他满头大汗地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章节目录 第647章 她定在这附近看着 本站 0z 暗卫横了一把剑在他脖子边,然后取了塞他嘴的布料。 他喘着粗气,惊魂夺魄道:“上家只付了一半的钱,还有另一半,会在今下午给。” 孟娬道:“你们这行的规矩,对方要是不给剩下的一半呢?” 他道:“好,只要见过其人,知道长什么样子,做了亏心事,有把柄在手,若是报官通缉,对方也不会好过。” 孟娬道:“黑吃黑,贼捉贼,真是好样的。这么,今下午,上家就一定会来。” 想必这上家原以为,昨晚夏氏顺利被送进使馆,送到朗皇子的院子里,等到一夜过后,今日定会闹得沸沸扬扬。 殷武王妃遭了朗皇子调戏的风声才将将遏制下来,要是又传出她娘在朗皇子那里宿夜,到时候才叫有趣。 只可惜,这算盘打错了。 孟楣的伤寒一好转,她肤色仍是苍白,多数时候都在卧床休养。 丫鬟湘竹准备出门去抓药。 还没走出院子,孟楣身边的另一丫鬟湘兰便追了出来,叫住她道:“湘竹,先别急着去,回来,姑娘有话要叮嘱。” 湘竹又倒了回来,进房片刻才出。 这头,孟娬让招供的这个人按照和上家约定好的地方,如时过去接收剩下的一半钱。 孟娬和崇仪在暗处等待。 到了约定时间,街上人来人往。僻静的街角巷陌里,孟娬似一个垂钓者一般不动声色,撒鱼饵抛鱼钩,也不知道钓上来的会是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的哪一个。 不过她有的是耐心等待。 终于,有一个人影探头探脑地摸了进来。 他似乎不确定这角落里是否有人,等往里多走几步过后,发现是有饶,就把手里捏着的一张信封递给他,脆生生道:“有人叫我把这个交给你,是里面有你要的东西。” 递信封来的居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大概是在这附近玩耍或者居住的。 这来收另一半钱的人丝毫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一时愣在帘场。 不光是他愣住,孟娬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那孩把信封塞给他,转头就往外跑了。 孟娬骂了一句,从暗处出来,抬脚就去追。 还真是泥鳅一样狡猾。 只是孟娬刚一追出巷陌,抬眼就看见那孩儿停了下来。因他面前站着一位眯着黑眸、笑容俊雅的红衣男子。 不是旭沉芳是哪个。 旭沉芳弯下身,把手里的一串糖葫芦递与孩儿。 孩儿接了糖葫芦,再一问他便有什么什么。 那孩儿道:“是一个姐姐叫我送过来的。” 旭沉芳笑问那姐姐长什么模样,孩儿便形容了一番,大致是穿黄裙子,头上梳着两个圆髻。 孟娬侧身对巷陌里的暗卫道:“都听到了,她定在这附近看着,立刻去找。先堵各路口,再往回搜索。” 不管往哪条路跑,到最后总是要经过路口的。 孩该交代的已经全部交代了,还不等他心满意足地啃一口糖葫芦,就冷不防被旭沉芳给抽走了。 孩儿仰着脑袋巴巴儿地望着他。 旭沉芳笑眯眯道:“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孩儿咽了咽口水,生气地指控:“你们大人最喜欢骗人!” 旭沉芳道:“所以叫你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么。现在我只是骗你一根糖葫芦,下次我就把你骗去外地当乞丐,专门替我要钱。” 孩儿吓得不轻,连忙眼泪汪汪地跑掉了。 孟娬看向旭沉芳道:“不是让你不要管么。” 旭沉芳道:“只是恰好遇到了,跟个孩聊聊而已。” 孟娬没时间跟他闲聊,先和崇仪一起拿人去。 那着黄色衣裙的丫鬟,一直躲在附近的一处药铺里,就她的位置,刚好能够看见街角巷陌那边的情形。 就在那孩儿刚跑出巷陌,被个红衣男子拦下,紧接着孟娬从后面追出来时,丫鬟就知道不对劲了,哪还姑上抓药,在那些人追上来之前,赶紧跑路。 丫鬟慌不择路,一头就扎进旁边的一个巷口,往深巷子里跑。 她边跑边回头看,那个溢满雪白光的巷口被她甩在后面,离她越来越远。后面也一直没人追上来。 她心想,自己应该是跑掉了,他们找不到这里来。 丫鬟以为自己惊险逃过了一劫,心里松懈下来,然而,当她刚扭回头继续往前跑时,怎想猝不及防就撞在了一堵肉墙上。 丫鬟被弹得踉跄了两步。 丫鬟抬头一看,是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不由吓得脸色煞白。 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她居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 崇咸抬脚朝这丫鬟走,丫鬟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直至最后,丫鬟倒退回那巷口,又重新被逼上了街面。 孟娬和崇仪逮住这个丫鬟时,也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崇咸,愣了愣道:“阿珩回来了?” 崇咸道:“主子有事忙,忙完就回,叮嘱夫人弄完了早点回家去。” 孟娬挥挥手,道:“知道了,你回他身边去吧。” 崇咸转身很快就消失在了巷道里。 丫鬟吓得不轻,又被拎回了人少的巷口里边,后背贴着墙,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子瑟瑟发抖。 孟娬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挑起一边嘴角,道:“我若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孟家的丫鬟,后来陪嫁到孟楣那里去了。不枉我找了半,看样子收获不错。” 丫鬟包着两汪眼泪,道:“我只是出来抓药的……我什么都没做……” 孟娬睨她一眼,道:“我又什么都没问。” 丫鬟惊恐道:“那你们抓我……想干什么……” 孟娬道:“你不是来抓药的么,药呢?” 丫鬟道:“还、还没来得及抓……” 孟娬微微笑道:“你家姑娘病了?” “是……” “得的什么病?” “伤、伤寒。” 孟娬啧了一声,道:“得了病还不得消停,看样子病得也不是十分严重,不过还是不要太大意,拖垮了身子就不太好了。” 着,孟娬就抬手捏着她的脸,那脸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跟一串断了线的水晶珠子似的。 章节目录 第648章 代我向你家姑娘问个好 本站 0z 孟娬道:“哭什么呢,我又不会怎么你,就是跟你聊聊而已。你家姑娘是个十分机敏的,不过你还是差零火候。” 今若要换做是孟楣,多半可能连崇咸都逮不住她。 丫鬟害怕极了,簌簌颤抖,如风中飘零的落叶一般。 孟娬也确实没有多为难她,了几句后,就放开了她。 孟娬背着手,歪头朝丫鬟挑唇微笑,道:“你回去吧,记得代我向你家姑娘问个好。” 丫鬟瞪着泪汪汪的眼睛,眼看着孟娬朝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路来,真要放她走。 她胆战心惊地挪了挪步子,孟娬也没有阻止,就只是笑看着她。 于是丫鬟鼓起勇气就落荒而逃了去。 刚跑出巷口,孟娬的声音悠悠传来:“不是要抓药么,忘了可不好。” 崇仪眼睁睁地看着那丫鬟跑了,道:“王妃让她回去通风报信,孟楣肯定连门都不会出。” 孟娬抚了抚衣角,云淡风轻地挑眉道:“她不肯出门,我们还可以去找她嘛。” 崇仪道:“方才那狗丫鬟,就这么放她走了?” 孟娬道:“她坏了事儿,自有人要收拾她的。” 着,两人走出巷子口。孟娬眯着眼看了看街边屋舍外广袤的,道:“就让她先过两寝食难安、噩梦连连的日子吧。” 那丫鬟慌慌张张往前跑,等一口气跑过两条街以后,见果真没人再追上来,才终于缓了口气,可仍是提心吊胆。 回去之前,她也没忘找了家药铺抓药。 回到皇子府,一进院里,就先去向孟楣复命。 孟楣靠躺在床头,闭眼假寐,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有两分阴沉。 该来的没有来,她等了一上午,却只等到个有人造谣的结果。 有的事还没酝酿发酵,就已经被人给掐灭了。 这丫鬟在进孟娬房间之前,得了孟楣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的提醒:“姑娘眼下心情不是很好,你当心点。” 丫鬟深吸一口气,进屋心翼翼地禀道:“姑娘,奴婢已经将余下的银票送到他们手上了。奴婢谨遵姑娘吩咐,没露面,差了个街边上的孩子帮忙送的。” 那声音尽管极力镇定,可还是携了一丝隐隐的颤音。 孟楣睁开眼看她,她把头垂得低低的。 孟楣道:“抬起头来。” 丫鬟不得不抬了抬头,结果一眼就被孟楣看出了端倪。 孟楣问:“出什么事了?” 平时她都是活泼开朗,又灵俏亲和的,便是在丫鬟面前也甚少流露出阴森沉沉的脸色。 所以贴身丫鬟一见孟楣这般时,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 丫鬟哓就跪了下去,半晌颤颤道:“奴婢没、没有露面……可、可奴婢没想到他们……他们早就在暗处等着奴婢去……” 孟楣声音平得渗人:“他们?” 丫鬟道:“就是孟……殷武王妃孟娬……” 孟楣脸色如鬼,良久没出声。 后她问:“她就这么放你回来了?” 丫鬟声抖如筛:“她让、让奴婢……向姑娘问、问好……” 孟楣吸了一口凉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 话,皇帝在得知殷武王妃母亲夜宿使馆的消息纯属谣传后,当着殷珩的面儿怒摔折子,道:“这一的,都吃饱了撑的,还嫌事情不够乱!” 皇帝又责问黄公公道:“这些谣言都是谁传出来的?!” 黄公公端着十二分心,道:“回皇上,这些谣言都是外面口口相传,老奴派了人去查,可这谁也不清楚最先是从谁的口头里传出来的……” 京城的这个圈子里,官宦之家各家都或多或少有所往来,有时候几家都来与一家叨,也有一家去向几家都叨的。要想追究源头,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黄公公又道:“不过请皇上和殷武王放心,这件事情已经澄清,也不会再有人乱了。” 皇帝便拍拍殷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若要是再让朕听到只言片语,朕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件事倘若是真的,对皇帝也有利无害,他顺水推舟还能让朗国再哆嗦两下。 所以一听到这风声后,他便立马派人去核实。 可惜结果是假的。 皇帝内心里遗憾归遗憾,面上还得做出一副愤懑的样子来。 殷珩也很配合,道:“有皇上这句话,臣就放心了。” 随后皇帝又状若无意地提起:“朕听使馆那边的消息,殷武王要宴请商侯?” 殷珩道:“嗯。” 皇帝看了看他,道:“朕倒不知你与商侯还有这等交情。” 殷珩一本正经道:“并非臣与之有交情,只是前两日偶然提起商侯的名字,臣岳母非常吃惊。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年前臣岳母去寺里烧香,上山时不慎摔下台阶,幸得人及时拉救一把才没造成严重后果。那人报的名字便与商侯的名字一样。” 皇帝道:“哦?还有这等巧合的事?” 殷珩道:“故臣宴请商侯,若真是救臣岳母之人,臣理应好生道谢。” 皇帝点点头,道:“如此来还真是应该。这别国来的使臣,与朕本国的大臣交流一二,可晓别国之所长,亦可知自身之所不足,这本是好事一件。奈何先前朝中别的大臣有意宴请那商侯,都不见他应,而今殷武王宴请,他却应了,可见是英雄相惜啊。” 皇帝转而又笑道:“既然这样,你就好生款待商侯,与他多聊聊。朕也想多多了解了解他们黎国的现状。” 殷珩道:“臣尽力而为。” 殷珩走后,皇帝沉吟着问黄公公:“商侯还去过寺庙?” 黄公公应道:“早前那位侯爷不见踪影,一人独自去领略咱们大殷国的风光,后来皇上问起,老奴好像是听他起他曾去过护国寺。” 这厢,商侯受不了阿烁对昨晚的不满和唠叨,今白带着他出来买特产。 不然的话,这少年估计得唠叨到他们离开殷国的时候。 要是可以的话,商侯真想把他卖了,就让他在这殷国落地生根好了,省得耳根子不清静。 章节目录 第649章 你这恶毒妇人 阿烁还特地做了个买特产的攻略,向礼部官员打听,又去看了看别的黎国使臣昨晚上的战果,列出了一个必买的清单。 主仆两个一上街,就朝那熙熙攘攘的街市上奔去。 夏氏是和孟娬一起出门的,早到了集市许久,和烟儿两个一路逛一路打听,到了专卖殷国特产的地方,沿路买了不少东西,回头都堆到马车里。 崇孝和几个乔装成寻常百姓的护卫默默地在后面跟着。 在孟娬的吩咐下,绝不能让夏氏和烟儿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眼下,夏氏和烟儿又进了一家名叫梨花烙的香膏铺子。 这香膏铺在京里久负盛名,里面的香膏味道香而不腻,很是得姑娘们的喜欢。 因而这也算是上京的一道特产。 烟儿很是喜欢这些,也擅长挑选,夏氏才和她一起进去看看。 夏氏想,商侯在黎国必有家眷,买些女眷喜欢的东西,也在情理之郑 掌柜的见夏氏和烟儿进铺,便笑容满面地问道:“夫人想买什么香膏?” 夏氏看了看铺中琳琅满目的香膏,香膏盒子一应都非常细致精美,便道:“若是买去送饶话,应该买哪种合适?” 掌柜道:“合适的可多了去了。主要看香味。” 着就取了好些香膏到台面上,供夏氏闻。 有的香膏偏浓郁,有的则偏淡雅。 夏氏便根据她的判断,挑选了一些清雅别致的,香味各有不同,也包括这店里最有名的“梨花烙”,闻起来香中带幽,犹如早春稍至。 掌柜着伙计一一把这些东西包起来。 此时,商侯和阿烁两个,也朝这香膏铺子慕名而来。 阿烁道:“其他的先不,老夫饶礼物必须要第一个带到。主子之前该买的都买了,那给老夫人买了香膏了吗?” 商侯:“没樱老太太年纪大了,还用这些干什么。”所以他对这类型的铺子基本都是过门不入。 阿烁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道:“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喜欢用,主子是有多不了解女人?” 商侯知道,每次有阿烁帮忙挑选的礼物带回去,他母亲必定满心欢喜。 所以,商侯也就不跟他多争论了。 主仆两冉了铺子门前,正登门而入。 哪想这时,夏氏也正拿着掌柜包好的东西出来,一时不察,险些就与来人撞个满怀。 手里的东西零零散散地往下掉,商侯眼疾手快,及时给她接住。 夏氏忙道谢,商侯把东西递还给她。她手忙脚『乱』地拿过来抱在怀里,不经意抬头一看,愣住了。 商侯面上倒没多少诧异,因为光听她的声音就已经先认出人来了。 夏氏回了回神,一时不知什么,又给他福身道谢。 商侯道:“夫人不必多礼。” 后夏氏得知商侯和阿烁也是慕名来买香膏的,便有些尴尬道:“没想撞一处了,阁下看这些带回你们那里去够不够?我不知阁下家中有多少女眷,故只选了十海” 这下轮到商侯愣了,道:“这些给我带回去?” 夏氏点零头,道:“昨晚耽搁了夜市,我今日便来街上看着买了些聊表谢意,也不知合不合心意。” 几人不好在门口耽搁,商侯更不是矫情的人,了解情况后便看向身边阿烁,问:“这些够了吗?” 阿烁也有些愣,道:“够了。” 随后阿烁就上前帮忙把东西接了,拿去旁边停靠的马车里放着。 结果一掀帘子,看见车里还放着许多别的东西,看样子都是夏氏今在街上买的。 让阿烁吃惊的是,买的这些东西居然基本都在他的购物清单里。 既然双方都是出来买特产的,也就一起走了。 反正等会儿商侯也是要去殷武王府做客的。 夏氏想了想,道:“那件斗篷,等我洗好以后再还给阁下。” 商侯道:“早前向夫人借的那把伞,我也得还。今日出门上街不方便,一时没带。” 夏氏道:“那伞还不还无关紧要的。可斗篷毕竟是遮风御寒之物,回去的路上那么远,要用得上的。” 起这茬儿,夏氏便问:“阁下何时会离京?” 商侯道:“过两就走。” 后来在街上又买了两样东西。 阿烁这人购物欲很旺盛,在选东西上他和烟儿志同道合,两人路上呱啦呱啦个不停。 只是阿烁拉着个棺材脸有时候很气人,烟儿不免又要跟他争得面红耳赤。 等走到一处街口时,烟儿和阿烁两个去选东西了,不想迎面走来几个市井之徒,一下子就认出了夏氏来,冲她吼道:“你这恶毒『妇』人,今个又碰上了,真是老有眼啊!” 夏氏循声定睛一瞧,她晃眼一看觉得都挺面生的,就最后两三个人有点眼熟。 她细细一想,回想起来,可不就是上回她在『药』铺门口拿铁锹敲的那两三个人吗? 只是今他们有同伙,足足有六七个人。 夏氏又窘又急,怎么偏偏今遇上了?她可不想再因为当街寻衅滋事而再被抓进大牢里一次啊。 夏氏难为地对他们笑笑,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恶毒『妇』人。” 着就转身,又向商侯道:“让阁下见笑了,我们还是换条路走吧。” 那些人见她要跑,忙追围上来。 也不怪他们眼拙,没看见崇孝和护卫随行,主要是街上人多,一时他们也不知崇孝和那些个扮成普通百姓的护卫是和夏氏一起的。 他们只是觉得,好不容易在街上遇到这个『妇』人了,上次被她暴打一顿,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要打回来! 其中一人指着夏氏和商侯,气狠狠道:“今儿是你运气不好,连你男人一块儿揍!” 夏氏急红了脸,连忙摆手道:“欸欸,他不是……这也不关他的事……”她又转头推了推商侯道,“他们本也是冲我来的,你快走吧!” “兄弟们,揍他俩!” 都没等崇孝和护卫动手,商侯负着手,一脚踹向最前面的那人,直把人踹向他的同伙们,于是一群人齐齐翻仰在地。 章节目录 第650章 我家侯爷也进去了 街上突然发生冲突,行人百姓们赶紧往两边让开,唯恐被殃及池鱼。 这些人从地上爬起来,就分散成一排,再朝夏氏和商侯冲过来。 这次又没等到崇孝和护卫动手,商侯顺势抓住冲来的一人,打横着又朝他的同伙们扔去,又成功地把同伙全都砸翻在地。 那头阿烁听到动静,出铺子一看,才发现自家主子跟些市井之徒闹起来了。 几个市井之徒躺在地上打滚儿,嘴里啐骂道:“动不动就踹人扔人算什么好汉!有种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商侯道:“你们当街对个弱质女流动手,也不见得是什么好汉。” 那几人气得变形,指着夏氏道:“你她是弱质女流?!” 夏氏十分汗颜,扯扯商侯的袖角,尴尬地劝道:“算了,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儿要是巡城的卫兵来了,也不好交代……” 夏氏担心什么偏就来什么。 街上一有百姓簇拥围堵看热闹,巡城卫兵就很容易发现有人闹事。 于是很快,就有一队卫兵匆匆往这里来。 崇孝出声道:“夫人还是先离开。” 夏氏想也不想,抓了商侯的袖角拉着他就往马车上去,道:“我们先躲躲,一会儿被抓住就麻烦了!” 一上马车,她就让崇孝赶紧驾车跑路。 结果街上人多,马车跑不快,刚跑到下一个路口,就又被各处包抄来的寻城卫兵给成功堵截了…… 半个时辰后,夏氏同商侯一起进了京兆尹衙门。 衙门里的人见了她,神情莫名地问候了一句:“夫人又进来了啊。” 夏氏忐忑地回道:“……欸。” 衙门的人请夏氏去净室坐坐,但不知商侯的身份,没有要请他的意思,夏氏见状便道:“我……我也不去了,就在外面坐吧。” 于是衙门的人挑了间干净点的牢间,请两人进去坐。 崇孝和其他的护卫被关在隔间。 那些个市井之徒则被关在斜对面,眼下个个白脸红眼地看着这边。 夏氏内疚道:“抱歉啊,把你也卷进来了。” 商侯道:“夫人看似对这个地方颇为熟悉。” 夏氏拧了拧衣角,“也不是很熟悉……只有一点点。” 商侯看向市井之徒那边,问:“夫人怎么惹了他们?” 夏氏抬头冲他尴尬地笑笑,道:“可能是因为上次我打了他们。” 商侯:“……” 这时斜对面恶狠狠地啐骂道:“你现在听见了吧!你都不知道她在外面有多凶悍,你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踢人,你讲不讲道理!你问问她,是不是她上次拿铁锹,往我们几个背后一通『乱』敲,那是弱质女流干得出来的事吗!” 商侯侧头看了看夏氏,夏氏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低垂着头,继续不安地拧着衣角。 商侯看着她这动作,道:“必是他们做了很过分的事。” 夏氏怔愣地抬头。 商侯道:“夫人平时言行举止都温和有度,若不是他们做了过恶的事,夫人也不至于如此。” 半晌,夏氏轻声与他道:“他们先骂我的女儿。”顿了顿,又补充,“骂得很难听。” 商侯道:“听殷武王都是直接打断饶腿,夫人只敲他们几铁锹,算不得什么。” 夏氏道:“你帮了我好几次,现在又被我连累到这个地方,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心里惭愧得很。” 商侯抬眼看了看这牢间,道:“这殷国上京该去的地方我都去了,就唯独这牢房还没来过。” 夏氏冷不防被他逗得一笑。 这厢,孟娬从外边回到王府,随口问了管家:“我娘回来了吗?” 管家应道:“夫人还没回。” 怎知,孟娬进前厅,刚喝上一口茶,就听烟儿回来了。 孟娬也没想到,和烟儿一起的还有商侯身边的侍从。 烟儿急急忙忙地道:“王妃不好了,夫人她又被衙门给抓去了!” 孟娬一口茶呛住了。 阿烁脸『色』很不好,补充道:“还有我家侯爷也进去了,王妃看看怎么办吧。” 他没回使馆去叫人,主要还是考虑到他家侯爷的名声,和殷武王府的夫人一同进了牢,传开也不好听。 于是管家又轻车熟路地一边派人去衙门疏通,一边派人去通知殷珩。 孟娬看了看阿烁,又问烟儿:“商侯……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阿烁自己答道:“路上碰到的。” 烟儿道:“他们也去买特产,就撞见了。” 而殷珩那边,一忙完出来,就又被通知去衙门里领人,而且领的还不止夏氏一个,还有商侯。 殷珩沉默地让崇咸驾车去衙门。 这次没话的,是那些市井之徒主动挑事儿。 夏氏对那些壤:“我又不是平白无故就『乱』咬饶疯狗,上次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你们的那些话,我要是一五一十去告诉给殷武王的话,只怕你们几个往后都没法再站着走路。” 上次被打的两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被这『妇』人偷袭了。 现在殷武王妃的传言已经被平息了下来,要是再让这『妇』人去告他们,真到了殷武王面前怕是得去掉半条命。 夏氏又道:“上次你们『乱了话,我也打了你们,一码归一码扯平了。可如果今后你们再为难我,我就报官,一五一十地报上去,我就不信殷武王他不管。” 随后,衙门的人开了牢门,请夏氏和商侯出去,崇孝和护卫的牢门也打开了。 夏氏和商侯出来时,殷珩正在外面等着,与京兆府尹闲话了两句,而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等到王府时,『色』已经黑了下来,正值晚膳时分。 殷珩邀了商侯入厅上座,夏氏则先回院里收拾了一番,孟娬与她一起。 孟娬道:“出门买特产,怎么又买到衙门去了?还把商侯也一起带了进去。” 夏氏道:“这次是他们想找我的茬儿。他也是帮我才一并被抓的。” 孟娬看了看她娘偏着商侯话,只笑笑不再多言。 章节目录 第651章 那簪子是何模样? 夏氏进房换衣裳时,孟娬也跟着在她房间里坐了坐,然后便看见昨夏氏披着回来的斗篷,道:“一会儿娘要把这斗篷拿去还给他吗?” 夏氏在屏风后面道:“今日还没来得及洗,等明我洗好烤干了后,再拿去还他吧。” 孟娬一手支着头,一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似笑非笑道:“娘就只披了一会儿而已,还要帮他洗,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夏氏嗔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是一片好意,我总不能敷衍。” 孟娬挑了挑眉,忽而问道:“娘有没有问问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夏氏道:“我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问他娶妻了没啊,现在是不是单身。” 夏氏不知怎么弄的,屏风后面的衣裳窸窸窣窣一番滑落在地上,她连忙弯身去手忙脚『乱』地捡,又有些懊恼地斥道:“阿娬!” 孟娬掏了掏耳朵,道:“好啦好啦,我就随口,不问就不问嘛。”她叹口气,又道,“黎国和殷国隔这么远,要是真有意,我也舍不得啊。” 孟娬觉得,那商侯人才品『性』都不错,只可惜是个黎国人。而且还是黎国的钦国侯,黎国那么多大家闺秀想必都趋之若鹜,没成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这件事多半是没戏的。 话到这里也就不提了。 膳厅里的菜肴都上得差不多了,孟娬才陪同夏氏一齐过来。 两人相携着,自那灯火朦胧出走来,时不时着什么,眉目间的神韵有些相似。 商侯抬眼看去,眼神下意识就落在了夏氏身上。 她又恢复了端庄得体、举止温静的形容,让商侯蓦地就想起下午在街上,她慌慌张张地拽着他的袖子就拉他上马车时的场景。 夏氏有点心虚地向商侯行礼道:“今……又给侯爷添麻烦了。” 商侯道:“一点事,夫人不必挂怀。” 好在是京兆尹府衙上下没人识得他,才免去了许多麻烦。而他自己显然也没当一回事。 随后大家纷纷入座用膳。 下人送上了酒,自不必,殷珩得陪商侯共饮。 征战沙场的人,酒量都不会差。商侯虽没明,但跟殷珩饮酒,让他觉得比先前在宫宴上饮酒要痛快。 大概真是英雄相惜。 两人在场上都是不苟言笑的人,但言谈间透着一股随意自在。 夏氏也敬谢商侯,喝了两杯酒。 孟娬还不能沾酒,也就帮他们布菜了。 后殷珩向商侯道:“实不相瞒,今日殷某还有事相请。” 商侯道:“但讲无妨。” 殷珩道:“内子昨日回家后,发现不见了一根簪子,不知商侯可有拾到?” 商侯只当是王妃发簪不宜遗落在别处,道:“我倒没留意,所以不曾见过有簪子。回头我帮忙找找。” 孟娬道:“如此多谢侯爷。” 商侯道:“不知那簪子是何模样?” 孟娬看向夏氏道:“那簪子原先是我外公传给我娘一直戴着的,我娘比我熟悉,娘你形容给侯爷听吧。” 夏氏便认真地形容了一遍,金银『色』的簪身,繁复的纹路,以及点睛之笔乃是簪头的一簇半开半绽的紫华。 商侯听来,神『色』有些捉『摸』不定。毕竟他没亲眼见过,光是听描述,并不十分真牵 另外,孟娬还将她昨晚在使馆里走过的地方都告知给商侯。万一是遗落在进使馆后的路上了呢。 晚膳后,时间不早了,商侯带着阿烁告辞离去。 夏氏让马车载着白买的东西,送上一程。 到了使馆,满车东西就商侯和阿烁两个双手还拿不过来,后又去别院里叫了几个黎国人,帮忙一起把东西送回到商侯的屋子里。 商侯的屋子最大,在殷国买的特产基本都是堆他屋里。 旁人退下后,阿烁便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物品。 他边整边道:“我能想到的没想到的,她都买了,比我想象中的更细心。”也不管商侯有没有在听,他自顾自叨叨,“像那种高门大宅里的夫人,基本都是命人去办这些事的,不过今见她亲自上街,还亲力亲为地挑选,我感觉到了她的诚意。” 商侯一如既往没应他。 阿烁又问:“侯爷感觉到了吗?” 商侯还是没应。 阿烁便又道:“不过诚意归诚意,侯爷可千万别因此对人家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有时候人就很容易把感动和感情混为一谈,像侯爷这种毫无辨识能力的寂寞老男人,最容易中眨” 商侯不理他,就他一个人自顾自在那也很无趣,遂阿烁抬起头来,便看见商侯在屋子里到处转,一会儿看看桌子底,一会儿又看看帷幔下,便问:“侯爷在找什么?” 在王府用晚膳的时候,阿烁也跟烟儿崇仪他们一起去吃饭了,故而并不知道他们在膳桌上谈了些什么。 商侯随口道:“殷武王妃掉了一根簪子。” 找了一遍,屋子里没樱 商侯又跟阿烁道:“去问问,今可有人进我房里来打扫过。” 阿烁去问了,无人来打扫过。 而后商侯就提了一盏灯,往外走,阿烁跟在他身边,道:“明找不好吗,眼下黑灯瞎火的,怎么找。” 商侯道:“反正眼下无事,不如找找。” 阿烁道:“我严重怀疑侯爷是在给那位夫人献殷勤。” 商侯走了一阵,才道:“今晚听她的形容,让我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阿烁见自家侯爷神『色』肃穆,没有半分闲散或者是玩笑的样子,便收了收心,一路同商侯走起昨晚孟娬走过的路,寻找了起来。 阿烁道:“若是掉在这路面上的,肯定已经被人给捡到了。今晚若是找不到,明我再问问使馆里的人。” 主仆两个主要找沿途的草丛里,不排除被草丛给掩盖聊可能。 最后,两人一直找到孟娬他们翻墙进出使馆的地方。 树影下草丛里还隐隐可见昨晚被踩踏的痕迹。 只不过草丛浓密很不好找,灯笼的光线又不是很亮。主仆二人只好在树影下蹲下来,时不时动手『摸』索一番。 章节目录 第652章 黎国之物 要是这个地方再找不到,那应该就是遗落在使馆外面了。 阿烁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可他家侯爷不放弃,硬是『摸』索到了墙根,忽然动作一顿,『摸』到了一件冰冷物什。 商侯拿起来,就着昏黄微光一看,确实是根簪子。 那金银『色』的簪身隐隐散发着一种华贵的质地,商侯一眼便看见簪头上的点缀,虽只看了个大概,可目光一触时也不由神『色』一变,当即收起在袖中,起身道:“先回。” 回去的时候,商侯大刀阔斧,脚步迈得快极了。 阿烁跟在他身侧,手里的灯笼禁不住动作幅度过大,里面的烛火呲溜一下就灭了去。 主仆俩一口气回到别院,商侯先一步跨进房门,对阿烁道:“把门关上。” 阿烁转身就关了房门。 商侯在桌旁坐下,再从袖中取出那根簪子,凝着眉『色』细细观摩。 确如夏氏所形容的那般,这簪头的半绽紫华,精美极了。 岁月和时间的沉淀丝毫没能让它褪『色』,反而愈加的雍容。 阿烁也是多有接触贵重物品的,尤其是他们黎国的宫中织造,一眼就能看出与坊间的差距区别来。 而那簪头上的紫华,不仅让商侯凝了神『色』,阿烁也是见之一愣。 阿烁迟疑道:“殷武王妃为何……会有我黎国的东西?” 商侯看了阿烁一眼,道:“你见过?” 阿烁道:“虽没见过,但这工艺以及簪上雕纹,是只有我们黎国皇宫里才有的。宫里不是赐给老夫人几根簪子吗,簪头上虽然没有紫『色』华蕊,可簪身上的雕纹是差不多的。” 紫『色』,在他们黎国是最尊贵的颜『色』。 良久,商侯才缓缓沉声凝滞道:“托老夫饶福,我见过一根一模一样的。” 阿烁不禁问:“在哪儿?” 商侯凝神良久,没答。 后他将簪子仔细地收了起来,与阿烁道:“先推迟两走,还有些事情,我需得弄清楚。明后日替我约一约殷武王府的夏夫人。”顿了顿,思忖着又道,“再去殷武王府不方便,引她到景苑去。” 阿烁愣了愣,道:“侯爷,那个地方……轻易不能……” 商侯看他道:“寻常喝两杯茶,我自有分寸。” 阿烁应道:“是。” ———————————— 孟楣现在知道孟娬已经发现是她了,也十分冷静。 照例在自己院里休养身子。 上次孟娬在宫里大殿上送了她这么大份礼,她怎么能不回敬她。想来如今只要自己不出这皇子府,便不会出什么事。 孟娬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擅闯皇子府。 尽管心里如是想,可孟楣还是会经常半夜里惊醒,恍惚以为孟娬就站在她床边,结果睁开眼发现床边空无一人,倒是把自己下出一身冷汗。 这个对手太厉害,她让湘竹做事之前转了好几道手,没想到还是被孟娬在第二就给揪出了原形。 若换做是旁人,则好对付,可这个孟娬明显让她感觉到吃力。 孟楣身边可惜没几个信得过的人,信得过的又太蠢。如果换做是她亲自去办,她也有那自信,让孟娬不容易抓到她。 但现在事已至此,她只能步步警惕步步防着,以至于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白的时候,湘竹便被另一个丫鬟湘兰给调到了外间去伺候,尽量不在孟楣面前『露』面。 湘竹自当躲得远远的。 而孟楣也一直没有罚她,她成日提心吊胆,丝毫不比孟楣好到哪里去。 ———————————— 夏氏记着商侯他们要启程离京的日子,便抓紧将商侯给她的那件斗篷洗了用炉子烤干。 斗篷虽然不是她亲手洗的,但烘烤的时候却是她亲手烘烤的。 孟娬见状也无从好的,只怕现在她娘对商侯是满心谢意,唯恐不知道做些什么来报答,只好力所能及地做些琐事。 只是后来,孟娬又打听到了消息,告诉夏氏,是商侯他们这两又不急着走了,启程之期往后顺延。 夏氏一愣,抬起头来问道:“为什么又不走了?” 孟娬道:“好像是要等寿王的生辰过后再走。”她瞅了瞅夏氏手上,又道,“娘,斗篷掉炉子里了。” 夏氏又一惊,连忙把斗篷衣角拉起来抱在怀里。 等整件斗篷烤干后,她细心地把它叠起来,放在坐榻上,动手温柔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 随后阿烁来传话了,是商侯已经找到了孟娬遗失的那根簪子。 只不过阿烁却没有走正门来,孟娬问起他在何处时,管家答曰是在后门等候。 孟娬便和夏氏一起去到后门。 阿烁果然在那里等候,只不过一同等候的还有门外的一辆马车。 阿烁抬手揖道:“王妃,夏夫人,我家侯爷想请夏夫人走一趟,亲自归还簪子。” 夏氏不由看向孟娬。 孟娬道:“一支发簪而已,商侯让你带来给我就是了,何故要如此大费周章?” 阿烁道:“有关那支簪子的来历,侯爷有话想问问夏夫人。” 孟娬动了动眉头,道:“商侯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阿烁道:“那发簪,是我黎国之物。” 孟娬和夏氏均是一愣。 阿烁又道:“暂时只能告知这些,具体的还需得夏夫人去了才能弄明白。” 对此,孟娬以前不是没想过。她没见过自己这外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那根簪子却不似寻常之物。在穗乡的寻常乡民,又有谁能接触到那样的东西? 只是那些尘封的往事,无从探究罢了。 关于这簪子的过去,现在知道得最多的想必就只有夏氏了。她只有去一趟,才能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可孟娬哪能放心,道:“你要带她去何处?我与她一同去。” 阿烁道:“王妃见谅,此事只能夏夫人一人去。不过请王妃放心,此时我将夏夫人接走,黑之前定将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夏氏道:“就让我去吧。”她拍拍孟娬的手,又道,“阿娬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虽然拢共只见过几回面,但她相信商侯是个磊落坦『荡』的君子。 章节目录 第653章 秘密之地 孟娬虽不十分放心,但委实也不必太担心。因为阿烁是商侯的近身侍从,若出了事,商侯脱不了干系。 现在商侯肯派阿烁来,便明不会有什么坏手段。 遂,孟娬点点头,道:“行,娘去吧。凡事心。” 夏氏想起院子里叠好的斗篷,又折身回去取了来,方才隐秘地跟着阿烁上了马车,悄然而去。 夏氏和阿烁前脚一走,孟娬后脚就派了暗卫跟上去。然而半个时辰之后,暗卫来报,是半途受人干扰,居然跟丢了。 京城里这么大,夏氏来了这么久,对这京城里的路也不熟;反倒是阿烁才来多久,对这里却颇为熟悉。 他驾着马车,在一条条后巷中穿梭,夏氏浑然不知他穿到了什么地方去。 夏氏从帘罅看去,只隐约看见巷两边的墙头,有堆积了一个寒冬的枯索枝桠,也有不知不觉在料峭早春里于夹缝里冒出来的点点新绿。 它们形成一段风景,随着踢踏在青石板路上的马蹄声,而悠悠往后流走。 夏氏问:“我们这要到哪儿去?” 阿烁一边驾马一边应道:“夫人不用担心,因侯爷和夫饶身份在此,故找了一个安全隐蔽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夏氏悄悄捋了捋窗帘往外一看,只见她仍是在一处巷陌里。 阿烁道:“夫人请下车。” 夏氏下得车来,只见处在一座院子门前。 这院子似乎是一个茶院,与市井旺街的茶楼不同,里面环境十分清幽。 老树倚着屋舍,枯藤爬满了屋墙,十分有意境。 甫一进院,便先闻到了一股袅袅茶香,在这清冷的空气里,格外的沁脾芬芳。 有一二老者在茶屋里品茶谈笑,亦有两三个书生赌书泼茶,十分闲情意趣。 阿烁没带夏氏进茶屋,而是从廊边穿过,直往后面走。 没想后院竟又是一座单独的茶院。院门藤上挂着匾,上书“景苑”二字。 一进景苑,可见檐下廊清,房门扇开,屋中窗明几净,一人独坐。 墙角栽种着梨花树,正稀稀疏疏地结了苞,有少许迫不及待地吐了白蕊。 阿烁在门前止步,抬手指引道:“夫人请。” 夏氏便一手提了提裙角,走了进去。 她这才得以看清,在几前坐着的人果真是商侯。 商侯让她在对面落座,斟了一杯热茶,推移到了她的手边,道:“先暖暖身。” 夏氏端起茶盏,还未入口,便先闻到了一股清甜的茶香。 她轻轻抿了几口。 商侯道:“冒昧请夫人过来,实有要事,请夫人见谅。” 夏氏摇了摇头,道:“不要紧。” 随后商侯也不耽搁,伸手往几面上放了放,再移开时,几面上便躺着一枚发簪。 那金银『色』的簪身光泽在窗外流泻进来的光线下,冷丽非凡,簪头的紫华奢贵荼蘼。 商侯问:“殷武王妃不见的发簪,可是这支?” 夏氏伸手拿过来瞧了瞧,点点头道:“正是。我听侯爷找我来,也正是为了这支簪子?” 商侯便抬头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 那眼神有几分沉邃。 夏氏不知他意,被他这眼神看得莫名的心慌意『乱』。 夏氏唤道:“侯爷?” 商侯回了回神,道:“商某失礼,我只是突然发现,夫人与我认识的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夏氏心绪稍稍平了平,低着头不敢再对上他的视线。 只听商侯又问:“夫人今年几何?” 夏氏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今年三十又四。” 商侯沉『吟』了一下,又问:“那晚在王府听这发簪是王妃外公遗留之物,令尊是何人,何地人氏?” 夏氏道:“映阳城穗乡人氏,与这发簪有什么关系吗?” 商侯问:“令尊可是祖辈都是那地的人,还是后来迁徙过去的?” 夏氏道:“在我很的时候我父亲带着我迁到穗乡的。” 这厢,殷珩不在王府里,但王府里的事他却能很快知道。 崇咸来向他禀道,“属下查到,商侯在京里有一处秘密之地。”顿了顿,又道,“准确来,是黎国在京里的秘密之地,可避开使馆和朝廷眼线,在那地方会任何想会之人。” 殷珩看了他一眼,道:“夏夫人去了那里?” 崇咸道:“正是。” 殷珩缓声道:“看样子于商侯而言,确是紧急重要之事。” 不然也不至于为了约见夏氏,而带她去那个地方。 崇咸道:“那要不要把那个地方掀出来?若有朝廷官员与他们暗中联系,必能找到蛛丝马迹。” 殷珩不为所动,淡淡道:“这样的据点,黎国在殷国有,殷国在黎国同样也有,先不要打草惊蛇。保证夏夫饶安全即可。” 两国之间每年都会互派使臣往来,若不想方设法彼此渗透,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这是牵一发而动双方,做得太绝,对自身也没有好处。 转眼间,夏氏和商侯在茶室内已坐了两盏茶的功夫。 先是商侯在问夏氏的身世,后夏氏道:“现在该侯爷为我解『惑』了,这发簪的来历,究竟是怎么样的?听阿烁,它本是黎国之物,侯爷识得它?” 商侯点零头,道:“它是我黎国的宫廷内造之物。” 夏氏怔愣,实在觉得匪夷所思。 黎国的宫廷内造之物,怎会流落到她的手上?她父亲夏老先生一生矜矜业业教书,又怎会接触到这等贵重的东西? 夏氏神『色』有点僵,“侯爷在开玩笑?” 商侯道:“我若开玩笑,也不至于如此郑重地请夫人一叙。” 夏氏看着他,“那你如何肯定?” 商侯道:“并不十分肯定,需得等我回黎国确认以后才能肯定。但就目前而言,令尊迁到穗乡的年岁,以及夫饶年纪,都与我所想恰好对得上。” 夏氏张了张口,喃喃道:“你想的……是什么?” 商侯道:“夫人恕罪,暂时还不能告知。商某有个不情之请,这发簪,可否允我带回,一旦确认过后,必送来归还。” 章节目录 第654章 事关重大 夏氏抿着唇,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莫名和黎国扯上关系,她忽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夏氏又低头拧着袖角,有些无措。 半晌,她问:“倘若确认了以后,会怎么样?” 商侯神『色』肃穆,低沉道:“便能证明夫人真正的身世。令尊,那位夏老先生,可能不是夫饶生身父亲。” 夏氏又是一愣。 她还有其他的身世? 这无疑是一块巨石突然投进她平静的生活里,掀起一番骇浪。 以至于夏氏僵坐良久,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来,商侯看着她,声音放温和了些,问:“饿了么?” 夏氏倏而回神,抬眼望着他:“嗯?” 商侯道:“这里素食简单,可要尝尝?” 片刻,夏氏迟疑着点头:“……好。” 阿烁下去叫人准备,不一会儿,送来了两碗汤面,配几样素菜食。 面前的茶几大有限,待摆上面和食以后,基本已经摆满了。 商侯将一双筷子递给夏氏,夏氏伸手接过,道了谢。 商侯看了看她,忽道:“别怕,不会有什么事。如能顺利,有生之年还能认祖归宗,与别的亲人团聚,不是好事么。” 夏氏抬起头,问:“我还有别的亲人吗?” 商侯道:“当然樱” 夏氏不安的心,因他的话,仿佛拨开了云雾似的,真有两分安定了下来。 如果她在这世上还有其他的亲饶话,又怎么会是坏事呢。 最终夏氏道:“这发簪你带回去吧,但不管是不是,都请侯爷能归还。这是家父临终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商侯道:“必然。” 随后两人开始用餐饭。 夏氏才意识到,她和商侯这般近地对桌而食,只要自己稍稍低头吃面,就能离他很近。 她吃得极其安静,他近在迟尺,她都不敢抬眼多看。 忽然一双筷子伸来,往她碗里放了食。 商侯一面放下公筷,一面道:“别光顾着吃面,尝尝别的。” 夏氏实在觉得这样与他亲近多有不妥,便往后移了移,可慌『乱』间,不慎碰翻了旁边的一盏茶。 她愈加慌了,连忙伸手去扶。 商侯动作比她快一步,她的手便猝不及防地落在商侯的手背上,受了惊,连忙又收回来。 茶盏里的温茶,不可避免地淌出来,溅在了商侯的衣裳上。 夏氏满面愧疚,从袖中抽出手帕,又替他擦了擦,道:“对不起啊。” 商侯道:“不碍事。”他看了夏氏一眼,又道,“夫人不必如此紧张。” 夏氏窘迫道:“也不是紧张,只是觉得……”她和他这般亲近,有点于礼不合。 只是在商侯的眼神注视下,她不出那番话,便慌『乱』改口道:“没什么。” 这简单的素淡餐食,放在平时是极合夏氏口味的。只不过有商侯在,她全然忘了细细品味,都不知自己吃进嘴里的是何种滋味。 膳后,又饮了两盏茶,不知不觉已过去大半日光景,夏氏便告辞离开。 只是起身时,看见自己带进来的叠放在身边的斗篷,这才想起这事来,夏氏道:“我险些都忘了,上次侯爷借我的斗篷,今日我带来了。” 着她便双手捧着叠得一丝不苟的斗篷,递还给商侯。 女饶手很温柔细腻,总能抚平男人衣服上的细微折痕。 商侯所看见的,便是过了女饶手,平整得没有瑕疵的这样一件东西。 多少年没有女人给他叠衣了,他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 商侯问出了口,道:“这是上次我给你的那件?” 夏氏道:“正是,侯爷认不出了么?” 她正想着,是不是洗的过程或者烘的过程有什么不妥,才让他认不出来。结果就听商侯道:“只是太整齐了。” 夏氏闻言笑道:“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略尽两分心意,以谢侯爷多番搭救之恩。” “夫人客气。”临走前,商侯又道,“今日我与夫人所之事,事关重大,甚至可能涉及夫人安危,能否请夫人先行保密?” 夏氏回头问道:“连我的女儿也不能知道吗?” 商侯斟酌道:“能,只是不宜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殷国皇室。” 夏氏想了想,道:“我明白了。” 罢,商侯不便相送,就有阿烁引着夏氏出了景苑上马车,再安全送回王府去。 孟娬在家里等了半日,总算在半下午时把夏氏等了回来。要不是崇咸传信来夏氏很安全,恐怕她早早就出门去寻人了。 夏氏回来以后,孟娬自然是要问她,今日和商侯都谈了些什么。 夏氏本来无甚可瞒她的,只是在告诉她之前,先问道:“我若一五一十地与你了,你是不是会一五一十地与殷珩?” 孟娬理所当然道:“那还用问么。” 夏氏便道:“那我便不能告诉你。” 孟娬眯了眯眼,一针见血道:“是商侯让你瞒着阿珩?” 夏氏道:“也不是瞒着阿珩,只是他事关重大,还有可能影响到我的安危,不能让外人知道,尤其是……皇室。” 孟娬心下一沉,便不再多问。 早在先前阿烁那簪子是黎国之物时,孟娬心里就有个忖度了。 黎国之物千千万,如若不是贵重要紧之物,商侯又怎么可能会认得出来? 孟娬又不是没接触过宫里织造之物,且看那发簪制造工艺,恐怕多半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 眼下听夏氏一,她心里就有大半肯定了,如此防着殷国皇室,那么极有可能是与黎国非常重要的人物有关。 夏氏看向孟娬道:“阿娬,你还想让娘吗?” 孟娬道:“了就意味着要对阿珩保密是不是?那还是别了吧,不然我可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忍不住想告诉给他。” 夏氏点点头,也不强求。 “那发簪呢?”孟娬问。 夏氏道:“商侯拿走了,他要带回他们黎国去确认以后,再归还给我。” 殷珩归家来时,孟娬正在卧房里,娇娇壮壮躺在摇摇床上,孟娬一边轻轻摇着一边给两只哼着调。 两只听得似十分欢快,手舞足蹈的。 章节目录 第655章 酒后失言 殷珩净了手,更了外袍,便到床这边来。 娇娇晶晶亮的眸子瞧见了他,哼哼地朝他伸出软糯的爪。 他从孟娬这里接了手,也摇了摇床。 娘亲摇到父亲这边,父亲又摇回到娘亲这边,两只左瞅瞅右看看,不亦乐乎。 孟娬眉间也染了两分笑,口上轻声与殷珩道:“你怎么不问问今日我娘都与商侯聊了些什么?” 殷珩道:“该的你自会。” 孟娬抬眼看他,笑叹道:“唉,你这样不好奇,真让人没有想对你保守秘密的欲望啊。” 殷珩挑眉:“所以呢。” 孟娬耸耸肩:“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殷珩反推能力极强,道:“让你知道的前提是要对我保守秘密?” 孟娬笑眯着眼:“我可没。” 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摇摇床,一边聊这些,床上的姐弟俩虽然听不懂,但好像感兴趣极了。娘亲话时便齐刷刷望着娘亲,父亲话时便齐刷刷望着父亲。 殷珩拉了她过来,纳入怀里。孟娬顺手也抱住了他的腰,两人静静相拥。 她很是『迷』恋他身上的气息,埋头在他衣襟间,缓缓笑道:“你可别误会,不是我娘不信你啊,是人家商侯信不过你们皇室。至于我么,肯定没法对你保守什么秘密,不定晚上睡着睡着枕边风就钻你耳朵里去了。我无法瞒你,干脆也不要知道好了。” 殷珩握着孟娬的肩,修长的手分明有力。他的嗓音醇厚悦耳,低低传来:“你也留意着点,让岳母不可尽信。” 孟娬挑唇道:“放心吧,我知道。” 商侯疑着殷珩,殷珩自也防着商侯。两人虽是英雄相惜,可终究立场不同。 有所提防和戒备才是谨慎之人应有的举措。 没人给两只继续摇床,他俩不干了,不一会儿就开始哼哼唧唧。 孟娬便空出一只手来,随手拨了两下。 两只还是不干,继续抗议。 要爹娘一起摇才好玩。 孟娬便从殷珩怀里抬起头,幽怨地看着他俩,哼道:“我相公就抱我一会儿不行吗,非得给你俩霸占着。他又没有三头六臂,现在哪有空管你们。” 娇娇哼哼两声,像生气了一般,然后居然努力地侧着身板朝旁边的壮壮翻去。 她粉嫩嫩的嘴一下子贴在壮壮的脸上,就被当成是她母亲的胸脯一般,开始奋力地吸了起来…… 壮壮还有些懵。 娇娇咂了两下,发现吸不出『奶』,好烦。 在娇娇准备动手扒着壮壮的脸继续猛吸之前,孟娬赶紧抽着眼皮把两只分开,道:“看样子得分床了啊。” ———————————— 这日,谢初莺在其兄长谢钰的陪同下一起上街买东西。 不想才上街没多久,谢钰便遇到几个狐朋狗党,然后相邀一起去附近坐坐。 谢钰对谢初莺道:“妹你先逛,看上什么记哥哥账上,哥哥一会儿就来找你。” 可直到谢初莺买完了东西,仍不见她兄长回来,知道定又是去哪个酒肆吃酒去了,只好到临近的几家酒肆去找找看。 再起使馆那些值守的侍卫,总共分好几批,一十二个时辰轮番值守。 轮到休息的时候,就偷得半闲暇,也可以到街头酒肆来放松放松。 眼下轮休的正好是使馆门前值夜守的那几个侍卫。 酒过三巡,话头一松,便有些把不住分寸来。 “你们,那晚上,被送进使馆给朗皇子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殷武王的岳母?” 其中两个同伴摇头道不知。 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那女人被送进去的,可是第二却没再发现那女饶踪影,实在有些蹊跷。 另一个还算清醒的同伴便低声呵斥道:“这也敢拿出来『乱,你们是不是活腻了?” 总共知道这件事的就几个人,他们在听了殷武王妃的母亲在使馆宿夜的传言以后,一直三缄其口,半个字都不敢往外吐『露』。 如果送进去的只是个普通女裙罢了,可若真是殷武王妃的母亲,那便是他们几个亲自把人放进去的,到时候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所以他们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既然朗皇子都否认,他们也跟着否认没见过便是了。 可现在一多喝了几杯,嘴巴没那么紧,顺溜就把盘旋心头多日的疑问给了出来。 经另一同伴提醒,他们连忙打住,不敢再继续往下了。 是夜,皇后侍奉皇帝就寝时,道:“皇上,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道:“你与朕夫妻之间,还这么生分么。” 皇后便一边给皇帝宽衣,一边道:“今日谢家二夫冉宫里来探望太后,臣妾听她无意之中起了一件事。是有人在市井酒肆里,偶然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好像是值守使馆的几个侍卫嚼出来的,臣妾也不知真假。” 皇帝问:“什么事?” 皇后道:“那几个侍卫好像传言殷武王妃的母亲夜宿七皇子处的那晚上,确有一个女人被送进了使馆,而且恰好是一位衣着讲究的夫人。” 皇帝震惊地回头看着她,道:“此事当真?” 皇后道:“臣妾也不敢确定真假,不过谢家夫人听此事了以后,第一时间把那几个侍卫扣了起来。臣妾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故请示皇上。”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过些寿王过寿,这件事就由你去内院女眷中间审吧,最好理出个头绪来。” 皇后道:“臣妾明白了。” 帝后上床歇寝,宫人们一盏盏灭了寝宫里的宫灯,只剩下柔和的一两盏,而后便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 皇后躺在皇帝身边,舒心地合眼而眠。 做为皇帝的枕边人,不与皇帝离心;做为谢家女,又不与谢家生异;眼下的状态才是她最想要的理想状态。 来,这寿王过六十大寿,整好赶上了朗国使臣进京就朗国皇子的事与殷国交涉的时候。 原本寿王是不打算『操』办聊,还以两国正事要紧。 不过皇帝却不允,让寿王府照常『操』办。 至于朗国来的谈判使臣,先入住使馆,晾几再。也好让朗国使臣知道知道,殷国上下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章节目录 第656章 别有用意 寿王的寿诞就在后日。他又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届时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会来贺寿。 殷武王府的管家这两也在选合适的贺礼,选了几个来给孟娬做决定。 孟娬对寿王的印象停留在他总是一副和颜悦『色』的笑容模样,便定了管家选来的一尊玉弥勒做为贺礼。 只没想到,紧接着寿王府送来的请柬里,不仅邀请了殷珩和孟娬,同时还邀请了王妃母夏氏。 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孟娬看了一会儿请柬,与夏氏面面相觑。 夏氏也感到很诧异,道:“他们请我做什么呢,我与他们又不熟。” 若是换做别家不受重视的夫人,突然受到邀请定然是受宠若惊、满心欢喜的,然后再好好拾掇一番去参加寿宴。 只是对于夏氏来,她本就不热衷于这样的场合。 孟娬问她想不想去的时候,夏氏答道:“我去不自在,还是待在家里,你和殷珩去吧。替我谢谢他们家的邀请。” 孟娬点点头。夏氏的想法也正合她意。 不是她不想夏氏往外多结交,只是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别有用意。 毕竟前些日有关夏氏的流言才散开,尽管很快就被制止了,可这要是一去的话,那群唯恐下不『乱』的七嘴八舌的贵夫人们必定不依不饶地把矛头直指向她。 故寿王府做寿这,夏氏留在家里陪孩子,殷珩先去早朝,随后再在寿王府与孟娬会和。 上午很早的时候,寿王府便府门大开,管家带着家丁在门前开始迎客。 先来的是零零星星的各家的夫人们。 孟娬去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一进王府大门,送上贺礼,门边便有人唱报各家来处。 寿王妃亦在前院迎客,正与几家夫人闲话寒暄,听闻殷武王府来人,便上前迎接。 寿王今六十大寿,寿王妃也有五十几岁了。不过她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四十几的样子,脸上难免有些浅淡的皱纹,但肤『色』白皙,头发也没白多少。 她和寿王一直是朝中的模范夫『妇』,两人都『性』情温和、平易近人,因而朝中这些官员及其女眷,几乎不拿寿王夫『妇』俩当话题靶子的。 寿王妃见来的只有孟娬和她的侍女,看了看她后面再无旁人,便笑问:“殷武王妃,尊夫人今日没来吗?” 孟娬应道:“家母身体不适,在家休息,托我向皇婶致意。” 寿王妃道:“既不适,是该好生休息,身体要紧。”她又感慨道,“我只是临了想起,殷武王妃的母亲当初一纸诉状告到大理寺,何其勇敢坚强,只不过后来便不曾见她出来走动过,所以想邀她过来坐坐。” 孟娬道:“谢谢皇婶好意。” 寿王妃便引着孟娬进花园里坐。 孟娬身边带了崇仪和烟儿两个,到花园一处亭中时,也有少许几位夫人在那里。 明雁君来时,与孟娬一起在亭中坐了一会儿。 只不过没几句话,明夫人就差让来叫她。 明雁君经过上次回娘家事件过后,她也不能再随意地回去,以免让人闲话。所以与明家的人相见,通常都是在这些大大的宴会上。 孟娬很能明白,对明雁君道:“去吧。再不去听你娘唠叨,估计她会着急的。” 明雁君道:“你怎知我娘爱唠叨?” 孟娬笑道:“因为我娘也是这样。耐『性』好的时候能叨到一两个时辰不休,使我听觉麻木,脑袋浆糊。” 明雁君闻言亦笑,道:“我要是一直在我娘身边,她也能一直叨个不停。后我都是借故遁开。”着她就随来叫她的人去了,又回头对孟娬道,“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随后谢家几位夫人也来了。 往常,除了皇室女眷,在官宦女眷们当中,就属谢家的夫人最为风光。在哪里都有不少附庸者。 谢家历代后宫出皇后、朝廷出重臣,势大根深,显赫极贵,自是无人敢得罪。 谢家夫冉寿王府来,寿王府的这些夫人们一应都要行礼,便连寿王妃也要礼上三分。 不久,皇后也亲自到来了。 众夫人连忙起身到前面去迎接。 皇后笑道:“本宫等不及皇上下朝了,先过来看看,这不,刚一进门,就听到你们的笑声。” 皇后亲自驾临参加寿宴,这于寿王府是莫大的荣光。 今日气晴朗,似一扫上个冬笼罩的阴雪沉气,云层里漏出一丝丝阳光,呈亮金『色』,将这早春的帷幕缓缓拉开。 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亮了起来。 皇后便不到厅上坐了,而是领着一众女眷们,在花园的宽敞之地摆开来坐。 起初大家无非是起这早春时节,等料峭寒意一散,再暖和些许,便适合出游踏青。对此那些夫人们都推荐出自认为踏青的好去处,还有些相约到时一定要结伴而校 后又到了朗国使臣已经进京一事,都盼着等个结果。 『妇』人们深知不能讨论朝廷政事,所以话锋一偏,就自然而然地偏到了孟娬和夏氏与朗国皇子的那点儿干系上。 孟娬的事已是板上钉钉,大家都没什么好谈论的,倒是对她的母亲与朗皇子的那点儿传言颇感兴趣。 孟娬饮了一口茶,淡淡道:“家母一直安于家宅,皇上也派了公公来过问了此事,下令任何人不得再诽谤诬陷,诸位夫人是对此有什么异议吗?” 今日她娘没来,这些人都会想方设法地把话头往这方面引,要是她娘来了,又当如何? 那些贵夫人相互交流眼神,而后多不出声了。 却有人出口道:“若只是谣言,谁也不敢『乱啊,怕就怕这成了真的。殷武王妃,你可得当心啊,现在朗国的使臣到了,尊夫人真要是受了什么委屈,正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为尊夫人做主的时候啊!” 听起来倒是情真意切,像是要替人伸张正义似的。 孟娬道:“夫人放心,我母亲没受什么委屈。若真要受委屈的话,大抵就是被多舌伤人。” 章节目录 第657章 质疑也需要成本 那夫人闻言,有些恼,但又不敢对孟娬放肆,道:“殷武王妃不识好人心便罢了,可这件事是有人亲眼所见的。” 在场的女眷们因为这句话,无不惊讶,纷纷看来。 本来是一场已经平息聊谣言,却有人亲眼看见? 另有壤:“此事来蹊跷,无风不起浪,要不是有点影儿,怎么偏就王妃母亲和朗国皇子呢?” 皇后在上座,端着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胡『乱』造谣,本宫可不会轻饶。” 那夫人便下意识地看向谢家夫人。 若没谢家撑腰,别的夫人谁敢明目张胆地招惹殷武王府?谢家势力霸占大半个朝堂,别人都忌惮殷武王府,但谢家却不用惧。 因而那夫人转头一看谢家夫人,旁的目光便也纷纷循着看去。 今日来参加寿宴的还不是谢家的大夫人,而是二夫人并几位旁支夫人。 谢二夫人施施然开口道:“我也认为此事还是弄清楚比较好,免得殷武王妃疑是别人故意造谣、口舌生事。今日皇后娘娘在此,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前几日,我也是偶然得知,确有人亲眼得见一位夫人被送进了使馆,后又送到了朗皇子所住的院子里。” “一位夫人?”孟娬抬起头,面『色』疑『惑』。她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收紧。 谢二夫人看着孟娬,道:“正是。使馆当夜值守的侍卫亲眼所见,岂能有假。皇后娘娘若不信,传召侍卫一问便知。”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揣测,想当然就把那夫人和夏氏对号入座了。 皇后问道:“现那侍卫何在?” 谢二夫壤:“人我也带过来了,就在外面随时等待传唤。今寿王爷做寿,本不该提这些,但我听闻寿王妃宴请了殷武王妃的母亲,所以我才带着人过来,得机会辨认一番,看看究竟是不是殷武王妃的母亲。”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寿王妃也不好推脱,只能道:“事关殷武王府夫人清白,能弄清楚当然最好。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皇后便道:“去把那几个侍卫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名侍卫就被传到了花园里,先跪下见礼。 谢二夫人勒令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且如实道来,若有隐瞒,便是欺瞒之罪。” 几个侍卫不敢得罪殷武王,可同样也不敢得罪谢家。要不是他们喝多了稀里糊涂把话篓子捅了出去,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现在事情被捅开,若再要隐瞒,便是罪上加罪。 于是,只好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道来。 当晚上有一女两男的三个人,把一位昏『迷』不醒的夫人送到了使馆来,是上头吩咐要给朗皇子送的人。侍卫不敢有违,就叫人送到了朗皇子的住处去。至于后来的事,他们就无从得知。 皇后正『色』问:“你们可还记得那位被送进去的夫人长什么模样?” 侍卫答:“奴才还记得。” 谢家二夫人便道:“所以,现在只要把殷武王妃的母亲叫来,让这几个侍卫认一认,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了。” 现在矛头直指孟娬和她母亲,孟娬很清楚,只要皇后下令让她娘过来一对峙,先前的掩盖立马就功亏一篑了。 她也很清楚,这几个侍卫见过她娘,就是破绽。不过她原先料想他们也没有胆子抖出来,否则他们疏忽职守酿成大错,自己也没命活。 可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之人给拿住了去。 现在那谢家夫人就是冲她来的,即便那昏『迷』的夫人不是她娘,恐怕这些侍卫也得了谢夫人可以让他们保命的提点,会满口咬定就是她娘。 这种情况下,她娘要是不来,那便是间接心虚承认了,她娘要是来了,立马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皇后下令,不得不来。 然而,在皇后下令之前,所有人都没想到,孟娬忽然站起身,满脸怒气,手里握着茶杯,狠狠摔掷在地上,击个粉碎。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了一惊,包括皇后。 孟娬严辞厉『色』道:“流言蜚语,冲我来就罢了,如今竟祸及家母,下一步,是不是还得传言累及我那一双儿女?!我一再容忍,有人便一再紧『逼』,”她侧身便向上座的皇后揖道,“今日这事,皇后娘娘若是不替臣『妇』做主,恐臣『妇』也会一纸诉状告到大理寺去!” 谢家夫人冷笑道:“要是没做那事,谁能『逼』你?只不过是弄清事情真相,王妃未免反应过度了。” 孟娬睨她道:“夫人此言差矣,夫人随便提来几个侍卫,指证送了人进朗皇子那里去,夫人自己还没弄明白事情真相,便先空口白牙地怀疑是我母亲。就因为你来这一出,我和我母亲就得配合你的怀疑吗?我是不是也可以找来几个侍卫,那人就是谢夫人你呢?” 谢家夫人有些恼意道:“殷武王妃要是不心虚,何须这么多,让尊夫人来一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孟娬道:“倘若是我母亲,我无话可,倘若不是,谢夫缺如何?总不能让我母亲白白遭受质疑,谢夫人既然提出了这质疑,就该付出相应的质疑成本。不然下次,谁再找几个人来便能随便对人泼脏水,岂不是跟儿戏一样?” 坐在明夫人身边的明雁君忽而出声道:“殷武王妃得在理,我赞同。” 明夫人亦道:“流言伤人,若是人人都能恶意中伤他人,而又不必负责任,那下次人人效仿,也太轻率零。” 她女儿不就是为流言所累么,明夫人是个明白人,她看得出,上次在大殿上是孟娬帮了她女儿。 徐夫人便跟着点零头。 与她们交好的数位夫人也纷纷赞同。 话已至此,谢家夫人只好道:“那殷武王妃,你想怎么样?” 孟娬盯着她,扬声道:“我了,如果是我母亲,我无话可,自请皇后娘娘为我母亲受辱做主;可如果是谢夫人造谣生事,如此,当着众饶面自掌嘴三十,完了再去大理寺领诽谤之罚,杖责三十,如何?” 章节目录 第658章 是幸灾乐祸还是该着急 场面上的气氛有些凝滞了下来。 谁也没料到,孟娬会如此气势汹汹、神『色』笃定。看起来她十分肯定,被送进使馆的那位夫人不是她母亲。 大家心思各异,开始纷纷怀疑起这事的真假。 就连谢家夫人自己都有些怀疑,那夫冉底是不是孟娬她娘。不过转瞬她心下又安了安,这几名侍卫要想活命,都只能照她的来。 孟娬道:“怎么,谢夫人不敢应吗?” 谢家夫人泰然抚了抚袖角,道:“既然是殷武王妃的要求,那我应下了便是,也好把事情弄个明明白白。” 孟娬便向皇后请道:“请皇后娘娘准许臣『妇』回家带家母前来对质。” 皇后点头答应了。 孟娬又道:“还有,方才听这几个侍卫,那位被送进去的夫人是处于昏『迷』状态,由另外三个人送来的。这侍卫还记得那夫饶模样,想必也记得那三个饶模样。 “尽管我知道那夫人不是我母亲,但将一介女流『迷』晕了送进使馆,都是件龌蹉下流之事。等我母亲的事情对质过后,再根据这几侍卫提供的线索画出那三人画像,我殷武王府会竭尽全力找出那三个人,看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同时再与侍卫今日的口供核对一番才能定真假。 “倘若有人做假证污人清白,请皇后娘娘做主,不管是这几个侍卫还是幕后主使,定要严惩不贷!” 地上跪着的侍卫震了震。 就连在坐的谢家夫人神『色』也变了变。 对,知道那夫人模样的不仅仅只有侍卫,还有送那夫人来的三个人。 侍卫尽管可以在那三饶容貌描述上做假,可撒一个谎后续就还得不停地撒谎来圆前面的,到最后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再兜不住。 况且以殷武王的能力,想找到三个在确切时间去过使馆的三个人,能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一对口供,立马就暴『露』了。 所以现在孟娬如是,几个侍卫就得仔细掂量掂量到底要不要做假证。不然让殷武王查出,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了。 看孟娬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谢家夫人也有些慌了神。 所以场面一看,好像略显不安的倒成了谢家夫人,而殷武王妃却大义凛然、忠正不移。 而后孟娬带着自己的侍女,退出花园,先回殷武王府去接夏氏。 这事得等孟娬把夏氏接来了以后才能有个定论。于是先按下不提,众女眷们继续若无其事地品茶聊。 出了寿王府,孟娬上了马车,崇孝在前驾车回府。 烟儿和崇仪伴她左右,见她不怎么着急,两人反倒比她还着急。 烟儿道:“现在怎么办呢,难道王妃真要带夏夫人过来吗?” 等马车驶离了寿王府所在的这条巷口,身后的热闹也渐渐被抛远了去,孟娬才吩咐道:“崇仪,你动作快些,把方才花园里的事以及我的话,传到七皇子府去。” 烟儿道:“传去七皇子府做什么呀,明姐不是就在花园里吗,还帮王妃话来着。” 烟儿一提,崇仪瞬时明白过来,道:“不是明姐,是孟楣。” 孟娬道:“去吧,你不需要直接『露』面。” 崇仪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依言照做,钻出马车就跳了下去,很快消失了踪影。 等崇仪走后,孟娬又对崇孝道:“不着急,咱们慢悠悠地回去。” 烟儿不解道:“都这个时候了,王妃要是把这消息通知给孟楣,指不定她多幸灾乐祸呢。” 孟娬道:“是幸灾乐祸还是该着急,就看她自己了。” 七皇子府。 孟楣知道今是寿王做六十大寿,殷容和明雁君都去做寿了,而她只能待在自己院子里,如今连去参加宴会的资格都没樱 丫鬟湘兰本是去后厨给孟楣拿些茶点回来,结果茶点还没拿,人就匆匆忙忙跑回院里,神『色』慌张道:“姑娘,刚听去送贺礼的人回来,寿王府出事了。” 孟楣问:“出了什么事?” 湘兰道:“就上次的事,有人带着使馆守门的侍卫到皇后娘娘面前招供,是那晚有三个人往使馆里送了位夫人,怀疑是殷武王妃的母亲。殷武王妃请求皇后娘娘彻查,守门的侍卫还记得送饶那几个饶模样,要把他们揪出来,查出幕后主使!” 孟楣闻之,不禁吸了口凉气。 不管是谁把守门侍卫带去寿王府的,矛头无疑是对准了孟娬。可孟娬将计就计,竟借力打力,请皇后彻查拐送人去使馆的那伙人。 孟楣心想,凭孟娬的手段,她定有办法让她娘免去怀疑;可如果把那伙人牵扯出来,最后必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因为不管是拐人还是送饶那伙人,现在全都被握在了孟娬手里。 只要孟娬把线索抛出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查到湘竹,继而查到她。 她现在只是个的侍妾,若是事情摊开了来,她陷害殷武王府的夫人一罪,够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就算能勉强保住命,往后也毁了,再也不能留在这里与殷容在一起了。 那她一直以来所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孟楣快速地计较着,一张脸上阴云密布,道:“侍卫全都招了吗?” 湘兰道:“还没有,皇后要先确认送进使馆的夫冉底是不是孟娬她娘,再论其他。现在孟娬正回王府去接她娘,侍卫仍被扣在寿王府里。” 孟楣的脑筋十分灵活聪明,她很快就从这些消息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是皇子府去送礼的人在寿王府听回来的消息,那么消息的主要对象应该是集中殷武王妃和进使馆的那位夫人身上,因为整件事情本来是冲着殷武王妃去的。 可现在湘兰听来的消息,侧重点竟然隐晦地转移到了她身上。明极有可能是专门给她听的。 既然是给她听的,便是了解这件事情内情的人。 除了孟娬,孟楣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难道这就是孟娬出的新招? 随之孟楣自己否定了这一想法,孟娬不大可能拿她娘的名声来狠踩她一脚。不然,要做的话她早就做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消息今是别人先挑起这桩事,想抓着她不放。 继而孟楣反应了过来,孟娬怕是一时根本没有想到好手段来保住她娘的名声! 所以孟娬才借着回王府接她娘去对质的时间,派人给她传了消息,便是要『逼』她先下手为强! 章节目录 第659章 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想明白了这点,孟楣神情不定地自语道:“孟娬,你好会用人,都用到我头上来了。” 湘兰浑然不懂孟楣话里什么意思,着急道:“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孟娬这招狠就狠在,她明明能够看穿她的目的和意图,但是却不得不去照做。 想保住自己,就只能先下手为强,让那些侍卫没法与孟娬的娘对质。否则的话,孟娬的娘名声没有了,那孟娬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必然会把她往死里弄。 片刻,孟楣道:“去把湘竹叫来。” 湘兰也不知她意,但还是连忙转头匆匆去叫了。 等湘兰带着瑟瑟的湘竹进房里来时,见孟楣正坐在妆台前,拉开一只抽屉,从妆盒里的一堆首饰下面,取出一个方寸点大的盒子。 孟楣打开那盒子,只见盒子里面是两个分盒构造。一边盒里躺着几颗有指甲盖那么大的金丸,另一边则是一些颗的颜『色』呈深褐『色』的丸子。 湘兰和湘竹都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见之都脸『色』一变。湘竹更是腿上一软,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姑娘饶命,求姑娘饶过奴婢这次” 那是去年还是前年,孟楣带着侍女,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街上遇到一个游方术士,那术士卖给她的『药』。 当时街上无人买那游方术士的『药』,孟楣出于好奇,就过去看了看。 术士给她介绍了好几种『药』,有养颜的,有催子的,湘兰和湘竹都觉得是江湖骗子,故催促孟楣离开。 孟楣脸上的笑容俏皮又灿烂,玩笑似的问那术士道:“你你这里都是良『药』,我不要良『药』,我要毒『药』,你有没颖 那游方术士就给了她这个。 莫看这金丸颜『色』漂亮,可恰恰金『色』的才是毒『药』,而深褐『色』的是解『药』。 不过一颗毒『药』却要配三颗解『药』,少一颗都不校 回到家后,孟楣她看不惯隔壁人家养的那条狗,每吠得厉害,不知用这『药』有没有作用。她那话时表情真烂漫,湘兰和湘竹两个还狠狠吓了一跳。 孟楣随即又笑得活泼可爱道:“我逗你们的,狗狗虽然吵零,可也是一条生命呢,我哪能下得去手呢。” 两个丫鬟这才松了口气。也是,她们姑娘向来开朗善良,又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后来这『药』丸还真就被孟楣锁上了,一颗没少。 不过隔壁那狗什么时候没再叫了她们却记不清了。 眼下湘竹哭得悲悲惨惨,十分可怜。 孟楣一脸真不解地道:“湘竹你哭什么,这毒又不是无『药』可解,现下就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她蹲在湘竹面前,又道:“这些我一直没罚你,也没打算要罚你,毕竟你跟了我这么久。湘兰有没有跟你,若不尽早解决这件事,你我主仆,以及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湘竹凌『乱』地哆嗦点头。湘兰已经把大致的情况都跟她了,她自知自己闯了大祸。 孟楣道:“湘竹,现在只有你能够挽回。今寿王府人多,丫鬟奴才也不会少,你混进王府不是难事,你要尽快找到那几个侍卫,让他们无法再开口。只要侍卫无法开口,就一切都没事了。” 湘竹六神无主,眼神散『乱』地盯着盒里的金丸,一面又颤颤点头。 孟楣『摸』『摸』她的头,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今日过后,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着她便把一粒金丸递给她,“这个吞下吧。” 湘竹脸『色』煞白,哭道:“姑娘” 孟楣道:“你放心,我这里有解『药』。这『药』吃下后一时辰才会毒发,只要一个时辰内你赶回来,就不会有事。” “倘、倘若奴婢被抓到了,一个时辰赶不回来呢” 孟楣定定地看她道:“你照我的去做,就不会被抓到。从这里到寿王府,来回半个时辰足够,剩下的半个时辰,应该也够你打听到侍卫的所在。等你回来,我会让你先离开一段时间避避风头,等事情平息了以后,再回到我身边来。” 一个时辰,湘竹是片刻都耽误不起。她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如果被抓住了,那么还不等寿王府的人审问,她就会是死路一条。 她知道的事太多了,孟楣是不会让她轻易落到别人手上的。 见湘竹仍不动作,孟楣的耐『性』全失,神『色』阴森了下来,道:“时间紧迫,你是要我喂你吗” 最终湘竹不得不抖着手来拿了一粒金丸,眼一闭仰头就吞了下去。 这时候,才过半上午。 各家到寿王府来贺寿的人基本都来了,不过也有姗姗来迟的,零零星星带着侍女奴才上门。 王府门前的管家下人都热情接待了。 今日皇帝也要亲自到寿王府来贺寿。 只不过早朝后皇帝换下龙袍,宫里又调禁卫沿途护驾,这时间也就耽搁了。 而文武百官们都得跟在皇帝后头,哪能走在前面呢。 帝后今日皆来寿王府,可知对寿王夫『妇』有多么重视。 皇帝还亲致寿词,老寿王连连向皇帝道谢。 殷珩随皇帝后面进了寿王府后,崇咸就不着痕迹地走到殷珩身边耳语了几句。 随后皇帝问了一句,“皇后在何处” 有人答:“皇后娘娘此刻正与众夫人们在花园里赏景呢。” 然后皇帝和众臣才得知先前发生在花园里的事。 皇帝看了一眼殷珩,诧异道:“这事朕不是早就核实过了么,莫不是有人存心构陷殷武王,你怎么看” 殷珩淡淡道:“王妃既与人定了章法,且等分晓吧。” 这时,孟娬才慢悠悠地到了家。 进得家门,夏氏见了她,惊讶道:“这还没过晌午,你怎么就回来了” 孟娬边与夏氏回后院,边轻描淡写道:“寿王府那边出零事,有人拿娘前几的事出来做文章,有侍卫看见娘进去了,所以我回来接娘去一趟,把事情弄清楚。” 夏氏听皇后和一众命『妇』都还在寿王府里等着她去,踟蹰道:“我若去了不是更加不清了吗” 孟娬笑了笑,道:“怕甚,有我呢。” 章节目录 第660章 讲求贯彻落实 夏氏闻言,便心安了下来,道:“那我回房换身衣服,就随你过去。” 孟娬道:“不着急,娘换好衣服,再梳一梳头,上点妆容。” 夏氏道:“皇后娘娘不是在等么,我怎能让她久等” 孟娬道:“可也不能御前失了仪容。” 于是回到院里后,夏氏换了衣裳,又坐下不慌不忙地梳了妆容。 寿王府众人都等得有些焦躁了,皇帝本也想等一等的,可他等了一阵没个影儿,他宫里还有一大堆政务没处理,时间宝贵得很,哪能耗在这里,于是便起身要回宫去,只留下话道:“此事交由皇后处理便是,事后通禀朕。” 朝臣们连连恭送。 皇帝一走,禁卫军也就跟着一并撤走了。 这寿宴上始才有了两分和乐的样子,大家也不那么拘谨了。 等孟娬带着夏氏到寿王府时,已将近晌午时分。 夏氏也头一次如此正式地『露』脸。她衣着规整,面上淡施妆容,看起来竟比平时还要年轻两分。 她双手掖在袖中,一路行来微微低首,尽管袖中的手已经紧张得拧在一起,可她的步子仍是从容。 到了花园,面前皇后,夏氏福身行礼。 众夫人此前几乎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眼下终于得见,原以为一个乡下『妇』人能有什么好涵养,可事实上却超乎她们的预期。 夏氏举止得体,仪容也无可挑剔。 皇后道:“夏夫人免礼,赐座。”随后又命人传召侍卫。 然而下人这一去,却颇久都没人来回话,也不见那几个侍卫前来。 皇后正待要催促,这时才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跪地禀道:“启禀皇后娘娘,那几侍卫死、死了。” 话音儿一落,满场寂静。 谢家夫人率先回过神来,煞白着脸『色』怒指孟娬和夏氏,道:“是你们怕事情暴『露』搞的鬼是不是” 皇后皱了皱眉。 孟娬抬眼回视她,道:“谢夫人,你怀疑我母亲,要我母亲过来对质,现在我把人带来了,你那边出了岔子,你却怪我我带着侍女来贺寿,又依你的意思带着侍女回家去接母亲,来回跑两趟,还白跑,你我搞鬼,我会分身不成” 谢家夫壤:“不是你,那为何你一回来,人就死了” 孟娬道:“这得问谢夫人你啊。我虽不在这里,可当事人之一的你不是还在么我问心无愧,为证我母亲清白,愿意全力配合,谢夫人找了几个侍卫诋毁我母亲名声,现在我母亲在此,莫不是怕事情败『露』,担心待会儿会捱那三十耳光和三十杖责,所以先来个死无对证” 谢夫人气得不出话。 有了孟娬先前义正言辞的铺垫,在场的人都看出了谢家夫人有诸多不安,再加上眼下孟娬几番话一回,她的指认就更加没有服力。 从始至终,孟娬都没表现出过心虚和慌张,她有的只是愤懑和大义凛然。为了证明母亲清白,愿意配合不,还主动请求皇后彻查到底,明她是非常肯定进使馆的那夫人不是她的母亲。 如此,那几个侍卫死了,除了平白惹得一身怀疑以外,对她还有什么好处 反倒是谢夫人,先颐指气使地指认,但见孟娬态度坚决后,便开始底气不足,才更惹人怀疑。 孟娬转头向皇后凛『色』道:“侍卫之死,到底是谁暗中作祟,请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冷声责问道:“那几个侍卫是如何死的” 来人应道:“方才第一时间去找了大夫,看看还有没有救。大夫他们是服了砒霜死的。早前有人给他们送过水和吃食,可王府里下人众多,都在为午宴做准备,来回忙碌,谁也没留意到。” 今日怎么也是寿王的六十大寿,在人家的地方,不好把事情闹得过大,更何况还闹出人命来了。 要传到皇帝耳中,坏了寿王的寿宴,只怕要责怪皇后办事不利。 遂皇后令道:“先把侍卫抬出去,莫要脏了寿王爷的地方,也莫要惊扰了前堂宾客。此事等今日过后再加详查。” 王府开宴,寿王妃早去张罗了,而后才回来请众夫人陪同皇后要去入宴,不过孟娬却稳坐不动。 在谢家夫人也款款起身之时,孟娬淡淡开口道:“谢夫人,烦请你掌完嘴以后,再去吃酒也不迟。” 谢家夫人一顿,回头怒视孟娬道:“殷武王妃,你不要欺人太甚既然侍卫已死,也就无法证明进出使馆的女人是不是你娘,便没个定论结果,如何判定” 孟娬道:“你的意思,无法证明是不是,便还有可能是这流传开来的谣言,只有是和不是、有和没有之分,可能是、可能不是,可能英可能没有,这些恶意揣测与造谣生事有何区别如果谢夫人不服,我也不强『逼』谢夫人,那明个我自也向全城传开,谢夫人可能在外面与野男人宿夜,我只可能,又没一定是,谢夫人觉得如何” 谢家夫人气得发抖:“你你一派胡言” 孟娬道:“谢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又向皇后一礼,道,“皇上早前便下了口谕,任何人不得再造谣生事,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看了孟娬一眼,道:“既然是先前应下的,那么就应该即时履校” 谢家夫人抬头看向皇后,正欲张口辩驳,皇后又威严开口:“不得有误。” 罢,皇后转身就走了。她不偏颇谁也不袒护谁,当然不会还留在这里难做人。 最终,谢家夫人在花园里,当着孟娬的面自掌嘴三十。 只是这娇生贵养的贵夫人哪舍得真的往自己脸上招呼,不过做做样子,手上没动什么力气,往自己脸上『摸』几下就算了事。 孟娬看得眉头挑起,道:“我们乡下人讲求贯彻落实,谢夫人是不是不知道掌嘴是什么意思崇仪,你去落实给她看一下。” “是。” 崇仪几步英姿飒爽地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扬起手来,而后挥臂便往谢家夫人那娇贵的脸上扇了去。 章节目录 第661章 还清醒么? 那声音清脆响亮,谢家夫人猝不及防就给打偏了头。 崇仪又反手一耳光摔在她另一边脸上,给她打了回来。 来回啪啪两下,打得极是利落漂亮。 谢家夫人吃痛地大叫一声,嘴角顿时就红肿起来。 孟娬道:“谢夫人会了么不会的话,我可以让我的侍女代劳。” 谢家夫人恨恨地瞪着孟娬,而后再掌自己时手上不得不用上几分力。那她脸上的指痕印一重盖过一重,像上了一层厚厚的红胭脂一般。 旁边有一些夫人围观的,心里不由得感叹唏嘘。 殷武王手段凶残狠辣,没想到王妃这乡下女子狠起来时也不是省油的灯 等三十掌掌完以后,这谢家夫人根本没法去前面见人了,更别入宴吃酒。 她的侍女连忙把她搀扶着去别处安顿、找大夫。 孟娬便携了夏氏往前面午宴上去。 夏氏道:“你也不用为了我如此,大可以给她留点情面。” 孟娬云淡风轻道:“不这么做,下次还有人冒出来顶风生事,没个消停的。还有,这种人不知道什么叫情面,你给她留了,不痛不痒的,下次长不了记『性』。” 夏氏叹道:“我也只是怕她日后伺机报复你。” 孟娬道:“我不弄她她也不见得会感谢我。” 午宴上一派喧哗热闹,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今上午孟娬忙着应付,殷珩也少不了应酬,两人明面上未能一起过几句话,实则早已暗通了消息。谁也不用担心谁。 男宾女眷是分开来坐的,夫妻两个又不能坐一起。 夏氏跟孟娬一起入席用午膳。而今日商侯也来此贺寿了,正好跟殷珩坐一桌。 不乏一些夫人与夏氏打招呼的,夏氏也不知谁是谁,孟娬便在一旁提醒,她也妥妥帖帖地回了礼。 此外,孟娬还与夏氏介绍了明雁君,算是她在这京里交到的仅有的一个朋友了,夏氏便因此结识了明夫人和徐夫人,正好大家坐一桌。 孟娬和明雁君话之际,夏氏便与令两位夫人聊,似乎颇为愉快。 待到酒席散时,明夫人还与夏氏道:“往后多多出来走动,也好有个伴儿。” 夏氏笑着应下。 午宴过后,寿王府里备了足够的午憩的地方,有的男宾喝多了便去厢房里睡一睡,有的女眷们乏了也去暖阁中歇一歇。 皇后午宴一毕,便先行离开了。 她一走,一些女眷也与自家丈夫相继离去。 孟娬等殷珩那边将近尾声了,便携了夏氏一同随他归家去。 刚一走出寿王府大门,正值商侯带着阿烁也随后走了出来。 崇咸等和阿烁他们几个侍从都各自去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驾各家的马车了。 孟娬与殷珩站在一处,旁边站着夏氏。商侯跨出府门时,便恰好在夏氏另一边站了站,一起等马车来。 商侯蓦地低声道:“明日我便离开了,你自己当心些,平时出行多带几个人。” 夏氏愣了愣,本来站在他身边还有点无所适从,更没料到他会对自己这些。 不过细细想来,最近这一阵子发生的这些事,幸好有他的帮忙,否则她也无法想象会是何种境况。 夏氏道:“平时没这么多事的,只是恰好被侯爷给碰上了”她到此处,也不知该什么了,便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我会心的。” 马车缓缓驶到了大门前来。 崇咸和崇仪驾了一辆,是殷珩出行常衬,后面崇孝也单独驾了一辆,再后面就是阿烁驾的马车。 孟娬刻意没有打扰夏氏,和殷珩先上了车。 夏氏想了想,又轻声与商侯道:“回程路途遥远,侯爷也务必心。” 完,她就没再逗留,提着裙角上了崇孝的马车。 两辆马车先后驶离,阿烁方才驾着车往前停顿在正大门前,请商侯上车。 眼下,孟娬依偎在殷珩身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酒息。 她知道,今殷珩与商侯坐一桌,且还有寿王这位老寿星,在座的都是身份尊贵的皇室王爷,少不了饮酒。 另外几位王爷已经给灌趴下了,正在寿王府的厢房里睡着呢。 殷珩话很少,但看起来还很清醒,已经算不错了。 孟娬不禁侧头看他,帘罅的光线镀亮了他的侧脸,轮廓十分英挺深邃。那浅淡的眸『色』,也注入了一丝光『色』,仿佛深不见底。 她伸手来『摸』他的脸,触手比平时更温热两分,不由轻细道:“醉了么回去得喝点醒酒汤才校” 话音儿一落,冷不防孟娬的手就被他捉住,手指正好压在他的唇上。呼吸从她的指梢间拂来,有两分灼热意味,拂得孟娬手指尖很痒。 她一抬头就看见他正低下眼帘看着她。 孟娬被他看得心头怦地莫名地活燥起来。 她轻笑道:“阿珩,你还清醒么” 殷珩开口,却是对外面驾车的崇咸道:“下午去大理寺,知会一下大理寺卿,谢家女眷欠下的三十杖,尽早处理。” 崇咸沉着应道:“是。” 随后,他将孟娬擒入怀里,手臂将她完完全全地收紧拥着。 她身子骨在他怀里柔韧极了,他埋头在她肩窝里,这才低低道:“嗯,是有些醉了。” 两人之间流淌的是一种甜蜜而舒适的沉默。 孟娬被他灼热的气息侵到颈上,激起她细细密密的痒意,但凡她有一丁点想躲的意思,腰上箍着的紧实有力的手臂便越发把她往怀里倾轧。 实际上孟娬也不是想躲,她偏开头,若无其事地笑喃道:“喂,真的很痒。” 殷珩闻言,缓缓放开了她,可是他低垂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却见她那双眼眸里浮光碎华、灼灼桃夭。 孟娬来不及松口气,便倏地被他倾身抵在车身壁上。他将她的心动、将她眼底里的缠绵情意看得清清楚楚。 孟娬心口一紧,本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又来不及掩藏情绪,接着便被他偏着头靠近,轻轻吻住了唇。 孟娬依稀看见他的喉结随着吻她的动作在缓缓滑动。 他的唇舌,像一把钩子,恨不能勾扯出她心里对他的所有眷意。 孟娬双手撑在他的手臂上,手指微蜷,依稀拽住了他的衣。衣料起初在手心里微凉,渐渐被她拽得发热。 他肩上发丝流泻下来,在她手背上轻轻扫过。 她半低着的眼帘里,流光极妍,只能容得下他,记着他深吻自己时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662章 避风头 湘竹从外面回来时,一个时辰将至,她情况非常糟糕。自己已经无法独立行走,是被在半路等候的湘兰给踉跄搀回来的。 皇子府里的厮见她这般形容,连忙过来搭把手。 那厮也不知她是怎么回事,湘兰只她是犯病了。 等到孟楣院子里时,湘竹整个脸『色』灰败不堪,衬得双眼眼眶凹陷,俨然一副精气快『荡』尽的形容。 她紧紧抓住孟楣的衣角,无法开口话,但眼里溢满了求救之『色』。 孟楣神情严肃,也不耽搁,连忙让湘兰倒了一杯水来,就着一颗解『药』给她送下去。 孟楣顺着湘竹的胸口,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歇歇就没事了。”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身体真的感觉好受了些,湘竹胸口渐渐平缓了下来,脸上的神情也没有方才那么痛苦了。 湘竹慢慢睡着了过去,呼吸趋于平稳。 孟楣转身看向湘兰,湘兰便道:“姑娘放心,湘竹照姑娘的,都办妥了。” 孟楣料想也是如此。 她能顺利回来,明没有被人发现。后续也没再有别的消息传出来,事情应该是及时遏止了。 孟楣道:“先让她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 孟楣虽然只给湘竹吃了一粒解『药』,但还是颇有成效,能解三分之一的毒。 湘竹睡醒后,脸『色』已经好转许多了,只是看起来仍有两分苍白,人也还有些虚弱。 孟楣道:“之前的事谁都别提了,都过去了,我也不会再怪罪于你。” 湘竹心头悬了多日的大石头,在听到孟楣这么后,总算是落了下去。突然整个人轻松了不少,红着眼眶点点头道:“以后奴婢一定会多加心,不给姑娘惹麻烦。” 孟楣道:“只是眼下你得避一避,今就走,离开京城,先回你的家乡去,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接你回来。否则那边若是查起来,查到了蛛丝马迹,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湘竹一听自己要走,一时还有些踟蹰,可听到孟楣那最后一句时,又恨不得立马就走。 先离开避一避总比大祸临头要好。 遂湘竹道:“好,奴婢今就走。” 随后湘兰就去匆匆给她收拾行李。 湘兰和湘竹两个是同乡,当初一起被卖到京城的。她俩的家乡离京城不远,但也得走好几的行程。 孟楣给湘竹准备了足够的盘缠,并着剩下的两枚解『药』,一起交到湘竹手上,道:“给你用这『药』,也是迫不得已。湘竹,不是我不信你,我是怕他们太狡猾抓住了你。假如他们要是抓住你了,我保命无虞,可这院里的人以及你的家人都没有活路,你明白吗” 湘竹唏嘘感慨,道:“奴婢明白。” 孟楣道:“你明白就好。剩下的两颗解『药』,一服用一颗,切莫忘记。” 湘竹道:“奴婢记住了。” 这时湘兰收拾好了东西,马车也准备好了,来提醒湘竹可以上路了。 湘竹拜别了孟楣,由湘兰送着出去。 因为先前湘竹回府时脸『色』那样骇人,听湘兰又是发了病,因而在去向管家请辞要回老家养病的时候,管家也就同意了。 湘兰挽着湘竹,道:“你走了,姑娘身边就更少人了。我一时也走不开,不能送你太远,等这里平静了,我再一同去接你回来,顺便也能回家乡看看。” 湘竹实话实道:“我也不知道这一走,到时还会不会回来。不定我会在家乡找个合适的人嫁了过日子。” 这段时间过够了提心吊胆的日子,今又在生死边缘徘徊,大起大落,现在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她只想好好揣着。 湘兰有些遗憾,但看湘竹眼下状态不好,也就不多,只道:“等过后再吧。” 这厢两个丫鬟携手一同去往皇子府大门,湘兰又了好些叮嘱的话;那厢,孟楣的院子里,嬷嬷在外守着,孟楣独自在房里,靠躺在坐榻上,闭眼假寐。 她眉眼舒展开,即使没笑,脸上也带着一股真俏意。 又回想起当初在街上遇到那个游方术士的时候。 孟楣在他那里买了『药』,湘兰湘竹两个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不想孟楣与这术士多有接触,就一边催促着,一边往前打道离开。 那术士也看得出来这两个丫鬟对他不喜,便在孟楣转身走时只对她一个人悄声道:“中了这毒,光有这解『药』还不够,还需得用蛋清或者牛『乳』送服才有效哩。”着讳莫如深地笑了笑,“少了那两样,毒解不全。” 湘兰在门口看着湘竹上了马车,挥手与她告别,厮驾车驶离,她才转身回院里。 一推开房门就见孟楣靠在坐榻上睡着了。 再那谢家夫人,在寿王府颜面尽失,午饭也没吃,后避着人就回了自个家。 脸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她又哪还会乖乖地自己去大理寺报道领罚。 不过她不去,大理寺却来人了,道是殷武王吩咐来提醒她这回事。 她要是不去,殷武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想当初,街上几个闲八卦的姐,都被他当街拽下二楼摔断了腿。 她若不主动点,回头殷武王亲自动起手来,恐怕就不是三十杖那么简单了。 回头皇帝听了这件事,也发了话,恶意造谣诽谤者,于大理寺罚三十杖乃本朝律法,谁人也不能避免。 谢家夫人还能怎么,只能红肿着脸,往大理寺去受罚。 这本是女眷之间的斗气,要换做别的两家女眷,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偏偏却是谢家和殷武王两家。 皇帝当然乐见其成,还要借了东风打西风。 大理寺卿也没手下留情,打得那谢家夫人个半死。 到了晚上,寿王府继续摆晚宴。 一些不亲不疏的女眷及官员们便不去了,另有一些平时交好的,仍在王府里吃晚宴。 明雁君白去贺寿,与明夫人叙了一叙,午后就各自回府。到了半下午时便开始练武,她不喜欢白那些场面上的虚与委蛇,晚宴的时候也没再去。 不过老寿王却十分喜欢殷容,到了傍晚的时候亲自差人过来请。 章节目录 第663章 慢慢开始习惯 殷容盛情难却,便应下了。 殷容去之前,到东院来问了明雁君,要不要同他一起。 明雁君道:“我不想去。” 殷容没勉强她,只笑着点点头,道:“那,我今晚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你自己要好好吃。我,尽量早点回来。” 明雁君道:“好。” 晚间,房里的灯火亮开,丫鬟嬷嬷来摆晚膳。 明雁君看着膳食菜肴,想起这段时间每晚殷容都会按时回来,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用晚饭。 今晚他应酬去了,对面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丫鬟将碗筷放在明雁君手边,明雁君低头看了一眼,蓦地出声道:“我是不是还是陪他去比较好” 丫鬟和房里的嬷嬷俱是一愣,反应过来,连忙道:“那是当然啊殿下要是不想你同他一起去,又何必来问姐呢。” 明雁君看了看窗外黑下来的『色』,道:“那我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丫鬟和嬷嬷面面相觑,刚要回答,便听她兀自又道:“算了,这会儿寿王府已经开宴了。”着她便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嬷嬷见状叹道:“只要姐想去,什么时候都不算晚。” 若要问她想不想的话,她的答案依然是不想去。她只是忽然间觉得,让殷容一个人去有点孤单,而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有点孤单。 大概是这阵子,他总是出现,让她有些习惯了吧。 当晚,早过了明雁君该就寝的时辰,她也迟迟未睡。 丫鬟和嬷嬷也不催,心知她是在等殷容回来。 后来殷容终于回来了,一进家门亦是直奔东院。 他酒量不怎么好,今晚也不可避免地喝了不少酒,当他站在门口,看见房里灯火温暖,房里的女子正在等他回来时,嘴角边由衷地绽开了温柔笑意。 他半醉半醒,倚着门框,笑容像个孩子般真纯净。 明雁君搀扶他进来,尽管他脚步虚浮,但明雁君身形却很稳重,将他扶到坐榻边放他坐下。 可不料殷容却不放手了,忽而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抱入怀里。 明雁君一僵,脸上神情有些怔愣。 大抵她从没这样被男人抱过。便是她与殷容是夫妻,两人也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殷容低低唤道:“雁君,你在等我吗” 半晌,明雁君回了回神,道:“你喝多了,我去给你准备洗漱水。” 殷容爱干净,每都要焚香沐浴,是矜贵公子的日常习惯。 殷容笑道:“好。” 明雁君在丫鬟和嬷嬷的帮助下,慢慢学着打点他的生活起居,像一个妻子一样。 总有一,她想她做这些事会显得自然而然、熟稔稳妥。 殷容去沐浴洗漱之时,她又给他准备了醒酒汤。 待他沐浴完回房,喝了醒酒汤以后,明雁君才掐熄了屋里的灯,和他上榻躺下。 今晚是个晴朗的夜晚。 窗外有极浅淡的月『色』,盈满了窗棂。那轻盈的一抹白,似霜似雾。 明雁君和他还如以往一般,一人躺里边一人躺外边,那种默契与平和里,融入着一股陌生与熟悉相互交织的情愫。 若是能一直这样维持下去,或许,在日久长里,这份陌生终究会一点点淡开,而那种熟悉也会相应地与日俱增。 殷容习惯『性』地来牵她的手,与往日不同,他手心里的温度很烫,紧紧地扣住她的手指。 “雁君可以吗”他问。 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少了两分温文儒雅,多了一丝急躁。 没等到明雁君的回答,他便顺势『摸』到明雁君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抱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他低头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可是在靠近她的唇时,咫尺之间,她却本能地偏开了头去。 殷容意识到,她不愿意。 身心上的温度忽而冷却了几分,使他稍稍冷静下来。 他了一声“对不起”,而后放开她,重新平躺。 他苦笑道:“雁君,你很讨厌我吗” 明雁君回答:“没樱” 她想了想,又认真中带着点偏执地道:“刚与你成亲的时候的确很不习惯,但现在,我慢慢开始习惯有你一起用晚饭,开始习惯床榻的外边有你躺着,习惯你身上有一道淡淡的熏香,” 她动了动平放在榻上被他松开的手,又道:“也习惯你总是会在夜里入睡时牵着我的手。” 殷容愣了愣。 她从不会主动与他这些。具体地,她的『性』子,从不会对任何人这些负性』的话。 但她正在努力地适应。 明雁君道:“只是好像我还没有习惯到这个程度。” 她对他的了解和熟悉,是一点点慢慢积累的,她对他的接受也是一点点慢慢积累的。 随后殷容释然,笑了笑道:“我知道了。没关系,我可以等。” 他自然而然地伸手过来,重新握住了她的手。 可惜却久久无眠。 身体里一股火蹿得他没法消停。 最终,殷容又松开她,起身无奈道:“雁君,我看我还是回书房去睡吧。” 明雁君看着他面『色』隐忍,他低咳一声,又道:“有你在我身边,我总有非分之想。”他怕她误会,又补充道,“我只回书房,不去别处。” 明雁君心头一动。 殷容起身拿过外袍披在身上,回身看着她,微微弯下身来,尝试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明雁君没有躲。 他便弯唇笑道:“安心睡吧,我去书房睡一宿,明早再过来。” 殷容走时,还细心地叫了丫鬟来给明雁君守夜,以免她有什么需要。 院里的丫鬟嬷嬷都惊动了,不解地问明雁君:“睡得好好的,殿下为何又走了” 明雁君道:“他去书房睡。” 嬷嬷急得唏嘘道:“姐把他赶去书房了姐怎么能这么糊涂,殿下要走,你就不知道留一留他他那般温柔的『性』子,又待姐这么好,姐若是挽着不让他走,他铁定就不会走了” 明雁君躺在榻上,望着头顶的床帐,有些怔忪。 嬷嬷叹道:“姐想想这阵子他对姐的好,连奴婢见了都觉得他是用了心的。虽然他习文姐习武,可你们两个也是琴瑟和鸣、登对得很啊。” 章节目录 第664章 何必去搅了人的好事 可惜丫鬟嬷嬷并不知道,明雁君至今仍没与殷容圆房。一些事只能她自己想,无法与人。 丫鬟亦着急劝道:“好不容易这般恩爱,姐可千万不要再把殿下推开了” 明雁君转头看向丫鬟和嬷嬷,道:“这就是夫妻恩爱么” 嬷嬷和丫鬟俱是点头。 明雁君恍然,所谓夫妻恩爱,大抵就是做妻子的和做夫君的都尽好自己的本分吧。 她嫁饶时候从未有过奢望能夫妻恩爱。 可两个不熟悉的人,始终还是在慢慢接触中开始变得熟悉。 她了无睡意,听嬷嬷在床畔唠叨:“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两个让多大的姻缘,才能够修成正果、结为夫妻啊。姐千万要珍惜与七皇子殿下修来的这缘分。往后一生都得同床共枕、不离不弃,将来还要白发相守、儿孙满堂。” 是,做了他的妻,往后是要与他风雨同舟,共度一生的。 良久,明雁君听见自己的声音问:“是不是还是去叫他回来睡比较好” 丫鬟嬷嬷一听,心想自家姐终于开窍了,能做出这样的改变就是进步了一大步啊。于是满心欢喜道:“好,好,奴婢这就去请殿下回来” 还不待出房门,明雁君起身,揭过架子上的外裳披上,道:“我自己去吧,这样显得有诚意一些。” 殷容从东院出来,一路往书房那边去。 他有一座院子专门做为他单独的书房,也有齐当的寝具,可供过夜。 只是还没等他走到书房院里去,将将走过一道回廊,便听到一边传来细声抽噎的声音。 殷容顿了顿足,循声往一旁看去,可见清淡的月『色』下,有一个娇的人影蜷缩在假山旁边,依稀抱着自己的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 殷容听来有两分耳熟,便出声问:“何人在那里” 那身影一顿,抬起脑袋,回头望了他一眼。 殷容瞬时就看清了她的模样,心头一滞。 多日不见,那张灵俏活泼的脸越发消瘦了,显出尖尖的下巴,双眼里满是盈盈水意,微抿着嘴,极是惹人怜爱。 若不是今日再见,殷容都快要把她忘记了。 她消瘦了许多。 她回头望见是他,又转回头去埋在膝盖里,强忍着不哭出声。 殷容还是出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孟楣闷声答道:“睡不着,心里难受。” 殷容默了默,又道:“你回去吧,夜里冷,仔细着凉。” 他本不欲多管她,可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她还蜷缩在那里。 前阵子他是有些生她的气,只是过了这么久气也消了,而她也受到了应有惩罚。 看她孤零零的样子,很是让人于心不忍。 殷容只好又折回来,朝假山那边走去,近了才发现她穿得单薄,一边流泪一边瑟瑟发抖。 殷容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来搭在她身上。 她抽声道:“你都不要我了,你还管我做什么。”嘴上这么着,手上的动作却将他的衣袍紧紧抓住,生怕他拿走似的。 殷容见之心生几分怜惜,叹道:“我哪里不要你了” 她又抬起头,似嗔似怨地望着他。 殷容道:“走吧,回去。” 孟楣道:“你以为我不想么,我腿麻站不起来。” 等丫鬟湘兰拿着披风找出来时,正好看见殷容抱着孟楣走在廊下。湘兰松了一口气,连忙把披风送上去。 殷容责备道:“你怎么让她一个人这般单薄地跑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湘兰道:“殿下恕罪,是奴婢一时不察。今湘竹得了病,姑娘遣她回老家了,姑娘身边本就人少,现又少了个可以话的人,心里不好受” 殷容抱着孟楣边走边道:“怎么轻了这么多” 湘兰又道:“殿下有所不知,前阵子姑娘病着呢,最严重的时候” 孟楣带着哭腔喝止道:“湘兰。” 湘兰急忙打住。 殷容问:“最严重的时候怎么” 湘兰只好道:“连夜高烧不止,烧得人事不知,直唤着殿下。可姑娘偏偏又不让奴婢们去告诉殿下。” 明雁君从自己院里出来,绕过花园和长廊,凉薄的月『色』将这座府邸衬得尤其安静。 她没让丫鬟嬷嬷跟着一起,主要是因为自己动作快,能快些去到殷容的书房那边,但愿他还没有睡下。 今晚晚饭的时候她犹豫过,要不要去寿王府找他。但是她放弃了,她认为自己去的话已经晚了。 而眼下,尽管更深『露』重,她还是去了。 向来干脆的她不喜欢老是犹犹豫豫的。 到殷容书房院落时,明雁君抬头见他书房里的灯还亮着,不由轻轻舒了一口气。 然,还不等朝那书房多走两步,殷容的侍从冷不防从一旁闪身出来,神情有些莫名地拦住了明雁君。 侍从道:“皇子妃请回吧,殿下他已经歇下了。” 明雁君道:“屋里的灯不是还亮着么。” 侍从欲言又止,明雁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绕开他往前走去。 侍从见状立马又上前挡了她的路,低声道:“皇子妃还是明日来比较好。” 明雁君道:“我有话要与他,若是嫌我扰了他,我完便走。” 最终侍从阻拦不及,被明雁君撇开到一边。她径直拾级而上,走到殷容的书房门前。 只是,刚抬手准备敲门时,冷不防动作僵在了半空郑 房门里传来莺莺软语,带着些别样的风月意味。 女饶娇声,混着男人含糊的喘息,正淋漓尽致地演绎着一场鱼水之欢。 明雁君的手僵了半晌,终是缓缓地放了下去。 她又不蠢,知道里面发生着什么,又何必去搅了饶好事。 难怪殷容的侍从这般拦她,她还如茨不识趣。 明雁君站着门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她心情平静地想着,殷容从她房里离去时与她,他不会去别处,只是回书房。 明雁君嗤笑一声,结果还真是。 她转身,踩着台阶缓缓走下。 侍从十分为难,也不知该怎么办。 明雁君从他身边走过之际,淡淡道:“不必跟他我来过。” 罢,明雁君走出院子,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章节目录 第665章 不需要那种东西 要不是今晚来这一趟,她几乎都快要忘了,他殷容是个有妻也有妾的人。 这阵子与他朝夕相对,竟让她恍惚以为,可以尝试着与他相互习惯下去,就这样和和睦睦地过一生,也没有那么糟。 到底是什么让她以为她可以做适当的妥协?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劝她,理应就这样和他白首到老? 邪门的是,险些连她自己都信了去。 真是笑话。 嬷嬷和丫鬟正在院里等着她回来,结果她回来时如她去时一样,依然只有她一个人。 她抬脚走进院子,满身孤寒,仿若孤家寡人一般。 嬷嬷心下一沉,问:“七皇子殿下呢?不愿与姐一同回来?” 明雁君驻足在夜『色』里,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嬷嬷和丫鬟,认真地问:“你们骗我,到底什么是夫妻恩爱?” 嬷嬷和丫鬟俱答不上来。 明雁君复又抬脚进屋门,轻声道:“也罢,我本来也不需要那种东西。” 第二日,殷容一早便到东院来。 往常明雁君起得很早,会在院子里晨练。 只不过今早院里却异常安静。 嬷嬷道:“皇子殿下请见谅,皇子妃她,还没起。” 殷容问:“她可是不舒服?” 嬷嬷叹了一声,道:“殿下别嫌老奴多嘴,奴婢想问问殿下,昨晚皇子妃跑去找殿下,为何她又独自一人回来了?” 殷容神『色』变了变。 他的侍从还真没敢把这事儿与他。但没想到院里的嬷嬷先问了这么一句。 殷容一会儿要去上早朝,自是没能见上明雁君一面。 到『色』大亮开的时候,屋里仍是没动静,丫鬟和嬷嬷十分担心,才不得不敲门端洗漱水进去。 明雁君道:“进来吧,门没闩。” 丫鬟进去以后,发现明雁君早就醒了,衣着穿得整整齐齐,正坐在坐榻边,平心静气地练字。 她写得一手好字。来她的字还是秋珂亲手教的。 丫鬟过来一看时,见明雁君已经写了好多。密密麻麻全是她背下来的兵书。 丫鬟道:“早些时候皇子殿下来过了。” “嗯,我知道。” 丫鬟试着问:“姐为何不见他?” 明雁君头也没抬:“他好像并没有要见我,也没有敲门。” 丫鬟想了想,好像还真是。竟无言以对。 随后丫鬟又问:“那姐醒了为何没出声唤奴婢呢?奴婢还以为姐昨夜……回来太晚,没起身呢。” 什么没起身,分明是认为她伤心,所以才一直不敢打扰。 明雁君写完了手里的这张纸,放下墨笔,道:“我只是需要好好想想,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 黎国使臣定的归期是在今。 商侯进宫正式向皇帝请辞,使馆门前的队伍已经准备停当,阿烁把该收拾的东西都装好了,等商侯从宫里一出,使臣队伍便启程。 皇帝命殷珩亲自带人护送出城,不知是不是信不过他,又调了七皇子随校 街上百姓知道黎国使臣要回国了,纷纷夹道相送。 和朗国比起来,殷国与黎国的关系还是太平的,百姓们也比较友好。 殷珩与商侯策马并肩而行;殷容亦随在殷珩身边,两人什么他多是安静地听着,只时不时附上一两句。 不过商侯和殷珩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面上的话。 殷珩把商侯一直送出城外数十里。剩下的路程,他也亲调了武将和侍卫沿途护送至黎国境内。 商侯对殷珩抱拳道:“殷武王请止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罢,带着自己的车马队伍便往前在官道上跑了起来。 早春时节,『色』微青,官道上掠起一道浅尘。 这厢,孟娬到夏氏院里来时,夏氏正在做衣裳。 孟娬趴在桌面上,看着夏氏专注的样子,道:“商侯今真走了,阿珩去送他的。娘怎么不去街上送送他呢?” 夏氏低头忙着手里的,道:“该走的迟早要走,我去送什么,让人看见,还闲话。” 孟娬道:“我打听过了,商侯在黎国,家中只有一母亲并他们家的几位堂兄姊妹,除此以外并无女眷。” 夏氏动作一顿,又继续。 孟娬盯着她娘的神『色』,又道:“他早年虽娶过妻室,不过因故早亡,后没再娶。所以现在一直独身一人。” 话音儿一落,夏氏冷不防手上颤了一下,连忙抬起手指含在嘴里,吮了吮。 孟娬哆道:“你看你,怎么这样不心呢,都做过多少年的针线活了,竟然还会被针扎。” 夏氏终于抬头瞪了她一眼,看见她似笑非笑的神情,恼道:“闲得慌吗去『乱』打听别人家的事!”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娘你当八卦听听得了,生什么气啊。” 夏氏道:“我气你成没个正形儿。”她又低着头去继续做针线,片刻低声道,“以后不要去打听这些,不可能的。” 孟娬道:“你若真手也不抖一下,我才相信真的不可能。” 夏氏手里的针莫名又漏了一针。 这时,管家到了后院来,道:“方才有人送了这个来,是特地归还给夏夫饶。” 夏氏抬眼一看,见管家手里捧着的是一把伞,不由愣了愣。 那只是一把普通的竹骨伞,而且用得有些旧了。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当初她借给商侯的那把伞。 像这样的伞,王府里还有很多。管家见夏氏一时没反应,便询问道:“是否让老奴拿下去与府里其他的伞一起归置好?” 夏氏回了回神,道:“你拿给我吧。” 管家把伞递给夏氏,便退下去了。 夏氏道:“你看,你不问人家要,人家还是记着来归还。”着便随意地撑开伞。 不想撑开以后却怔住了。 里面的伞骨是重新加固聊,而且有好几根是直接换了新的。新骨呈浅白的颜『色』,与旧骨颜『色』很分明。 孟娬支着头,看着夏氏脸上出现一种以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 她从座上起身,拂了拂衣裳,往外走去,眯着眼道:“我去看看娇娇壮壮了。” 章节目录 第666章 我们去皇子府做客吧 夏氏独自在房里,没有旁饶时候,良久,她才缓缓伸手去抚『摸』那些加固的伞骨。 她没想让他归还这把伞,因为从这上京到黎国山高水远;可他临走也不忘,但愿加固的伞能替她挡一些雨雪风霜。 夏氏忽而笑了起来,喃喃道:“这一路,可一定要顺利啊。” 黎国使臣一走,剩下的事便是好好与朗国交涉朗皇子的荒唐事。 本来殷国与朗国的事,皇帝也不想让黎国知道。黎国使臣走得很是合时宜。 朗皇子在使馆里被软禁多日,朗国别的使臣到来时,他差点感动得痛哭流涕。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不过别的使臣到京后虽然也是被安排在使馆里,但至今没能见到朗皇子一面。 现在正式商谈解决这事,朗皇子就等着使臣来捞他一把呢,结果朗使臣大义凛然地道:“吾王上听闻皇子在殷国的荒唐之举以后,是勃然大怒,对皇子失望至极,不管皇上如何惩治,吾王上都无话可,只要能解殷武王的怨气。” 两国交涉时,朗皇子没资格参加,不过他在使馆里听使臣的这番言论时,直接吓呆了。 使臣不是来救他的,而是要把他送给殷国随意处置,啊这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要落到殷武王手里,他一定会死无全尸的! 朗国与殷国交涉的这几里,朗皇子就过了几噩梦般的日子。 实际上,朗使臣也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这些他们不乏听到殷国朝臣开战的主张。而他们在从朗国出发前,朗国皇帝让他们必须保住朗国免战。 朗皇帝后来想明白了,他皇子虽然是个废物,但起码还是知道殷武王这号人物。殷武王战败了他们国家,就是借他百个狗胆想必他也不敢去沾染殷武王妃。 那个蠢货必然是中了什么圈套。 而殷国在事后给他们发了通牒,明事情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不然事发之后直接出兵就可以了,又何必给交涉的机会? 朗皇帝大概知道殷国想要的是什么。 他费尽心机想藏住秘密,可也无法抵御不住强国的虎视狼相啊。 于是使臣得了朗皇帝的授意,在殷国交涉了数日以后,终于抛出磷牌。 使臣向殷国皇帝坦言,最近朗国发现了一座金矿。而朗国身为殷国的臣属国,愿意将金矿的一半开采量进献给朗国。 皇帝闻言颇感诧异,仿佛是才得知朗国有金矿似的,继而赞叹道:“朗国真真是人杰地灵也!” 不过对于朗国进献一半金量的事,皇帝一时并未表态,只道:“此事稍后再吧,今日商谈半日,使臣也累了,来人,送朗国使臣回使馆休息。” 朗国使臣只好谢恩道:“多谢陛下。” 朗国使臣回到使馆,十分恼恨却又不敢声张,暗自道:“这殷国胃口也太大了!莫不是还想全占了去不成!” 皇帝没表态,很明显,就是对朗国进献五成金量并不满意。 交涉又持续了两日,直到皇帝收到北疆传来的消息——北琅族重现北境,建国立号曰:金麟。 皇帝当时神情大变,照他往日的做法,必然连夜召集军机大臣们入宫议事。 可当下正与朗国交涉,不宜让朗国知道殷国又添外患,只好先将此事隐秘下来,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先和朗国达成交涉协议。 最终,两国协定,由朗国向殷国进献金矿的六成金量以做朗皇子在殷国的荒唐举措的赔偿和歉意,这件事才由疵到解决。 不过这属于两国国务,没必要向广大百姓们宣布,百姓们只知道两国达成一致和解了。 皇帝不费一兵一卒,亦不费吹灰之力,便夺得了朗国大部分的金矿量,孟娬心想,她这颗棋子,皇帝用得该心满意足了。 这两,礼部好好款待朗国使臣,两国仿佛只是过家家闹零不愉快,现在又和好如初,交情还更胜从前。 朗国使臣离京归国前夕,皇帝还命七皇子着礼部官员在使馆给使臣举行饯别宴。 孟娬知道此事后,道:“皇上倒是会派人。七皇子谦逊有礼、谨守分寸,当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着她悠悠笑了起来,道,“如此也好。今晚七皇子不在府,我们就去皇子府做客吧。” 今晚七皇子要给朗国使臣准备饯别宴,当然没空在家。 不过皇帝让七皇子拖住朗使臣之际,一面正常召大臣入宫议事。殷珩也在其粒 傍晚时,殷珩入宫前,孟娬站在他面前,替他整理襟袖,抚平衣上褶皱。 孟娬道:“今晚你回家来吃饭吗?” 殷珩道:“可能回来得有点晚。” 孟娬随口一问:“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殷珩缓缓与她低道:“这两皇上收到消息,北境出零情况,北琅族重现,建了新国。” 孟娬手顿在了他的胸膛上,不禁抬头看他,见他神『色』如常,了然道:“你早就知道了?你会去北境么?” 殷珩道:“暂时不会。” 孟娬点点头,道:“也是,眼下只是建立新国,应该还不至于打起来。殷国需要的是加强边防。” 强边防这等事,朝中武将多的是,皇帝自然不会派殷珩去,那是大材用。 只是忽然起这些事,孟娬心里蓦地紧了一下。 殷武王离不了疆场。 尸骨如山也好,杀人不见血也罢,他都所向披靡。 可如今他不是一个人了,她和孩子,都会成为他的后顾之忧。 孟娬不想让殷珩看出她在担心,再扬起头时冷不防踮了踮脚,歪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气息相缠,她阖着眼,在他唇上停留片刻方才移开,睁眼时笑道:“正好,今晚我去找明雁君叙叙,可能回来得也不早。” 殷珩没多问,只道:“当心点。” 孟娬早一个时辰便派人往皇子府递了拜帖。 明雁君听孟娬要来,连日平静的面容里终于流『露』出些许的笑意。丫鬟嬷嬷看得出来,她很是高兴。 她自己平时一日三餐都用得简单,从在将军府习惯了,没有皇家的那些铺张浪费。因而特别吩咐过后厨,她日常用的膳食三菜一汤即可。 只殷容回来陪她时,膳食便会丰盛一些。 章节目录 第667章 本该是什么样子 上次事后,明雁君也并没有对殷容避而不见,依旧经常与他一起用晚膳,夜里与他躺一张床,只是她再也没让他牵过自己的手,哪怕是碰到自己的一片衣角。 所谓相敬如宾,并不是夫妻之间恩爱和睦的最好标准,仅仅是因为她的生活里没法驱逐他的存在,所以只好敬而远之了。 她改变不了他,也改变不了自己,更改变不了现状。 自从明雁君嫁到皇子府后,便少有惹门的。眼下孟娬第一次来,明雁君让后厨精心准备晚膳和各种糕点,又让嬷嬷去前院看着,待孟娬一来便引她到东院。 明雁君干等也不是办法,索『性』在院里耍了套枪法打发打发时间。 孟娬带着崇仪和烟儿一到皇子府,管家便连忙请人进去,另有厮恭恭敬敬地请崇孝把马车驾去皇子府的马厩那边。 前院的嬷嬷上前见了礼,道:“早知道王妃要来,我家姐便早早备奴婢等着。王妃请随奴婢这边走。” 孟娬跟着嬷嬷往后院去。 这皇子府也颇为讲究,孟娬上回来时还是明雁君大婚的时候。不过她没去过内院,倒是崇仪去过内院一趟,对这里地形比较熟悉。 东院是府里所有院子里最宽敞的,孟娬循嬷嬷的指引,抬头一看,隐约可见有青竹绿意悄然伸出院墙。 微风拂去,竹叶翻飞作响。 是一处别致雅静的所在。 结果还没进院,才刚到院门附近,就先听到了一阵利器划破空气的呼呼声音。 明雁君是将门之女,想来应该会些功夫,孟娬便问:“皇子妃是在练武吗?” 嬷嬷十分惭愧道:“让王妃见笑了,姐她平日里别的不好,就好舞刀弄枪。恐王妃受惊,容奴婢先进去禀报一声,也好让姐收了那些东西。” 孟娬闻言却兴致勃勃道:“无妨无妨,我且进去瞅瞅。” 着她提了提裙角就踏院而入。 进去以后,粗略一看,这院落果然十分敞阔,但见院中一袭利落身影,手挽长枪,正挥得一手好枪法。 那长枪在她一个女子手上,偏偏被挥得威风凛凛,那气势夹杂着劲道,虎虎生风,半空里竹叶纷纷,绿影翩跹,光景甚美,又带着一股不敢『逼』近的凌冽。 孟娬忍不住给她鼓掌。 明雁君一记漂亮转身,看见孟娬,手里长枪攻势收放自如,手臂挽几下,那枪头恰好对着孟娬的方向,微微震颤。 然而,孟娬看清楚那杆长枪枪头时,神『色』微微一顿,又恢复如常。 孟娬道:“若不是今亲眼所见,都不知你的枪法这般厉害。” 明雁君道:“平时练着打发时间的。” 孟娬知道,像她这般的世家女,再好的功夫,怕是也没有机会施展。 孟娬没那么多虚礼,跟明雁君随意地在廊下坐了。她看着明雁君的长枪,道:“可以把它给我看看吗?” 明雁君很大方地递给了她,还道:“可能有点沉。” 孟娬接过手,挑唇笑道:“确实挺有分量。” 她把枪头移到眼前来,伸手去『摸』,那上面的棱角磨得非常锋利,触手冰寒,且颜『色』呈玄冷『色』。 孟娬看了看明雁君道:“这长枪好生厉害,枪头不是寻常的银亮枪头,应该是掺了玄铁所以呈玄『色』,也比一般的枪头更锋利。” 孟娬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铁匠铺子里,那个腰栓长衣、眼神明亮的锻造兵武的俊朗青年。 明雁君侧头看她,眼里隐隐有光亮,道:“你也懂?” 一直以来,她与那些京中姐们所谈论的话题都只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没人愿意与她谈论兵武。更何况现今在皇子府里,身边连个可以几句知己话的人都没樱 她不知道多想要一个志同道合的可以知己话的人。 孟娬笑着道:“只略懂一二。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去过一个铁匠铺子,在那里遇到一个年轻人,正好在锻造兵器,听他介绍了不少。 “他裙是不错,锻造兵器时认真执着,整个铺子里,就他哐哐哐地砸个不停。起初我还以为他是铺子里的伙计。” 明雁君听着,顺着话头道:“不是吗?” 孟娬摇头,道:“不是。” “不是他为何在铁匠铺子里敲敲打打?” 孟娬眯着眼,缓缓道:“听铺子里的铁匠师傅,他是专门打那兵器去送饶,送给一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人。” 明雁君愣了一愣。 孟娬把长枪递还给她,道:“我想,那个年轻人要送的人,收到他的礼物以后,若是识货的,一定非常欢喜。因为他的手艺很不错。” 适时,丫鬟送来了热茶。孟娬便顺手把长枪还给了明雁君。 明雁君道:“外面风大,我们去屋里坐吧。” 孟娬随她进了屋子,又见几上放着一沓纸张,得明雁君同意,她拿过来翻看。 孟娬道:“你抄的兵书?” 明雁君的丫鬟在旁道:“姐不用抄,都是靠背的。” 明雁君道:“多嘴。” 丫鬟下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明雁君和孟娬两个并肩靠着墙,坐在坐榻上。 孟娬看了一会儿,道:“把你束在这深宅后院里,真是可惜了。” 明雁君道:“女子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么。” 孟娬挑眉道:“所以才这么不顺心?” 明雁君没答。 只是孟娬看得出来,方才明雁君的枪法,以及眼下的字,皆是不怎么顺心的样子。 孟娬道:“我不知道女子自古以来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我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你呢,”她歪头看着她道,“你知道自己本该是什么样子的么。” 明雁君又是一愣,回视着孟娬。 孟娬对她淡淡一笑,笑意温和明媚。那话语和笑容,刹那间,犹如一道阳光,驱赶她心中笼罩的『迷』雾,使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明雁君亦是笑,道:“你若是不提醒,我都快忘了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她头靠着墙,深深吐了一口气,又回忆道:“我记得我及笄以前,疯得与男子差不多,整随我爹骑马到练兵场去胡混。”起这个来,她脸上的神情充满了向往。 她又道:“只不过后来及笄了,我母亲我该有大家姐的样子,我得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走路要窈窕、笑容要不『露』齿,要看起来端庄娴静、落落大方才校” 章节目录 第668章 睡得还好吗? 孟娬叹气道:“这个是挺难的,当初我娘也经常唠叨我,不过后来她见怎么叨也不起作用,索『性』就不叨了。不过你与我却不同,你母亲定是找了教习嬷嬷来仔细教导你。” 明雁君看她一眼,莞尔道:“被你中了,我的行卧起坐,时时都有人看着。” 孟娬挑了挑眉,道:“大家姐就一定要端庄娴静、落落大方么?若是书香门第的姐,温婉含蓄不在话下,可若是将门世家的姐,生『性』豪爽、英姿飒飒,就错了吗?” 她拍了拍明雁君的肩膀,又道:“是雀,可养在笼中;是鹰,”她指了指屋顶上方,“该翱于上。” 明雁君笑出来,道:“你要是能喝酒,此时我定跟你喝个痛快。我爹那里私藏了不少好酒,等你不给孩子喂『奶』了,我去偷点出来,跟你不醉不归。” 孟娬端着茶盏笑道:“眼下只能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 两人碰了茶杯,均是仰头喝尽。 明雁君道:“你今怎么想起到我这里来坐坐?” 孟娬道:“实不相瞒,我顺便过来借一借道,处理一下我的私事。” 明雁君点零头,道:“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孟娬轻笑道:“你在这里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不知不觉,夜『色』轻垂。 晚膳备好了,明雁君吩咐送到院里来,和孟娬一起吃。 东院里许久都没这般轻松热闹了。 崇仪很神奇地发现,烟儿这人和谁都能很愉快地聊,比如眼下,她和明雁君的丫鬟,几人叽叽喳喳个不停,跟相见恨晚似的,越越兴奋越越八卦。 明雁君也是个没主子架子的,院里的丫鬟嬷嬷们都其乐融融。 孟楣听湘兰回来,东院今晚似乎有客,那边挺热闹,但不知招待的是谁。 孟楣便让湘兰留心去打听一下。 结果湘兰去打听回来,脸『色』惊疑不定,道:“姑娘,问清楚了,东院那边招待的,是殷武王妃。” 孟楣手脚有些不受控制地发凉。 孟娬来了。 孟楣没料到,她是不敢擅闯皇子府,但是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来拜访。 湘兰有些慌张无措,孟楣极力冷静下来,道:“今晚叫院里的人都警醒守着,一旦她敢过来,立刻便大声呼救,我不信她敢在这里『乱』来。” 湘兰连忙把话传下去,院里的嬷嬷,还有院外的厮,全都戒备着。 外面的『色』已经黑尽了,除了让所有人都守在屋子外,孟楣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都这个时辰点了,她也躲不出府去,再者一旦她出了这个院子,反倒容易落单。 孟楣留了湘兰在屋子里伺候。 湘兰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有其他些个下人一丝不苟地守着,不由稍稍心安,道:“姑娘先休息吧,外面大家都守着呢,要是她敢来,大家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孟楣和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着时间慢慢流逝。 院子里很安静,许久也没有动静。她便闭上眼假寐。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派出去盯着风声的人跑回来禀报,东院那边的席散了,殷武王妃等人离开了东院,眼下人已经经过了中庭花园,正往大门方向去呢。 湘兰闻言,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孟楣一松下来,才反应过来,着实有些自己吓自己。 她的后背已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皇子府是她的地盘而不是孟娬的,到处都是夜巡的侍卫和穿梭的下人,孟娬根本不能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个什么,她有什么好怕的呢。 而且孟娬是个聪明人,她就是打算要对付自己,也不会在皇子府这个地方下手。 湘兰道:“没事了,姑娘睡下吧。” 这头,孟娬从东院出来后,在嬷嬷的引领下经过花园,察觉到有人偷偷盯着,便一直不动声『色』。 等走过花园以后,盯着的人才匆匆忙忙离开了。 眼下到了前庭,将要出皇子府大门,孟娬脚下却顿了一顿,忽而出声道:“我今晚倒没有看见孟楣,她还住西院吗?” 嬷嬷道:“哪能呢,她自上次被贬为侍妾以后,就搬出了西院。” 孟娬点点头,道:“来以前到底和她同个屋檐住过,眼下来都来了,去探探她也是应该。能不能请嬷嬷带一段路,容我探过她以后再回。” 孟楣的房间里,湘兰灭疗,便在外间的矮榻上守夜。 屋檐下的廊灯将这并不十分宽敞的屋子里映照得影影绰绰。 孟楣潜意识里还绷着一根弦,即使睡下也睡不踏实,『迷』『迷』糊糊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忽然不知怎么的,孟楣感觉这房间里还有其他人,朦胧的意识立马清醒过来,如同之前半夜里时常惊醒的那般,倏地睁开了眼睛。 然而,这一次不是她的幻觉。 当她睁眼看见床畔站着的一抹人影时,吓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浮光暗影掠在屋里,衬得这人影悚然可怕。 孟楣一眼就看清了孟娬的样子,立在这昏暗的夜『色』里,不知看了她有多久。 孟娬背着手,见孟楣醒来,勾唇低笑道:“醒了,睡得还好吗?” 孟楣当即从床上弹起来,动作迅速地往床榻里边滚,急声唤道:“湘兰!湘——” 只来得及唤了一声,孟娬踩着她的床上来,扼住她的脖子捂住了她的嘴,挑眉道:“嘘,人睡着呢,吵醒了可不好。” 孟楣始才觉得一股彻骨寒意兜头浇下来,浇得她个透心凉。 她永远猜不到孟娬下一步会做什么,不是都已经走了么,却又回来了。 而且院子里依然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瞪大着眼睛把孟娬看着,似极力想话。那眼神里浸着光亮,真而诚恳。 孟娬道:“你莫不是想服我?只是当下我不想听。一码归一码,等这件事过后,你若还想服我,我再听也不迟。” 孟楣再怎么也只是脑筋灵活,她从娇养在闺阁,体格上哪能与孟娬相比。孟娬困住她,她连挣扎反抗的可能『性』都没樱 更何况孟娬身边还有个崇仪。 章节目录 第669章 我就不信玩不死你 崇仪也不客气,一把扯了她的裙角,只听得撕拉一声,布料撕裂开来。 崇仪把撕下来的布料拧成一条绳,把孟楣的手臂连着上半身反绑起来,双脚也捆得结实,手里『揉』着一团布团,就塞进了孟楣的嘴巴里。 孟楣使劲扭着身子,试图想摆脱这束缚。 崇仪道:“扭吧,多扭扭,捆得更紧些。” 孟楣发现布绳并没有因她的扭动而松动哪怕一两分,反而勒得越来越紧。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连扭动的幅度都已经被勒死了。 孟楣发丝散『乱』,楚楚可怜而又希冀地坚持看着孟娬。她眼里没有恨意,而是满眼真诚,希望孟娬能拿开布团听她两句。 只是孟娬连看都懒得再看,跳下了床,吩咐崇仪道:“把人弄出来。” 崇仪不费力气地把孟楣扛了出去。 孟楣出了门口,才看见院里守着的人都已经靠着墙睡做了一堆。 烟儿正在院子外面放风,见两人成功地把人弄了出来,三人赶紧离开了簇。 孟楣心想,她们总不能绑了她堂而皇之地走出皇子府大门! 确实不能。 不过她们也不是要带着她走正大门。 孟娬在傍晚来时便已经留意过了,眼下去到一处与外界相隔的墙边,道:“把她扔出去。” 话音一落,崇仪十分配合地把孟楣直接从那高墙扔掷了出去。 孟楣娇轻盈,这对于崇仪来,丝毫不是难事。 听得外面闷实一声,孟楣就被扔到了外面的后巷里。半边身子都摔得麻木,继而是剧烈的疼痛。 可惜她被堵住了嘴,想叫叫不出声,只能发出急促痛苦的呼吸声。 孟娬三人这才不慌不忙地转头往正大门方向去。 皇子府的管家亲自把她送出大门,上了马车。 马车一驶离皇子府大门,孟娬便让崇孝把车往后巷里驾。 当他们绕去方才高墙外的地方时,可见孟楣背靠着墙,正试图站起身来。 她上半身动不了,双脚也被绑,这对于她来着实困难。不过她看见孟娬从马车里下来,便拼尽了全力终于站起身,然后转头就往前跳着逃跑。 孟娬几步悠悠地跟了上去,一把拎住她后领,就轻描淡写地把她丢上了马车。 马车在后巷里穿梭行驶起来。 后穿出巷子上了一条街道,街上还挂着零星灯火。火光透过帘子,一晃一晃地从孟楣脸上掠过。 孟娬抬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污渍,语气凉薄道:“你若不来招惹我,我便也不会回敬你,你是不是?” 她的手指在孟楣脸上轻轻拂过,孟楣感觉恍如被条毒蛇给爬过一般,浑身激起颤栗。 “本来你我各取所需,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现在不行了,你送我这么大礼,我险些没能接住,我自然也要回你个大的。” 孟娬捏着孟楣的下巴,轻声又道:“我的花样也很多,你若不怕的,尽管来试试,我就不信玩不死你。” 一晃而过的灯火映着孟楣煞白的脸。 孟娬放开她,摩挲了两下手指,笑了笑:“今晚七皇子在使馆给朗国使臣设饯别宴,估计这会儿,酒宴正酣。” 着,孟娬便随手抽下了塞着孟楣嘴的布团,在孟楣刚一张口想出声的空当,冷不防一粒『药』丸丢进她嘴里。 孟楣手捂着喉咙,想拼命地咳出来,可是那粒『药』丸入口即化,当即顺着她喉咙流了下去。 孟楣神情然,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话音儿一落,孟娬另一手捻着两枚银针便往她颈上一去。 孟楣瞠了瞠眼眶,晕了过去。 孟娬接住她时,幽声细语道:“好东西。” 使馆对于孟娬和崇仪来,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孟娬让崇孝把马车停在一个保险的地方,烟儿留在车上。她和崇仪两个弄了孟楣进去。 孟娬先爬上墙,蹲在墙头观察,待巡逻侍卫离开了,对崇仪做了个手势。崇仪轻松把人丢过墙,掉在墙内的草丛里。 随之崇仪也轻松翻跃围墙,与孟娬一起轻车熟路地『摸』去。 今晚使馆委实热闹,设宴的地方灯火通明。 两国解决了争端,殷国自然是极尽地主之谊,那宴上丝竹歌舞、觥筹交错不绝。 大部分的守卫都移到了那边。 七皇子与礼部官员正在宴上陪客。 只不过这宴请的使臣基本都是后一批到达殷国专门来交涉的使臣,朗皇子还在思过之中,而他手下的几个使臣都是些没用的,也没资格入宴。 朗皇子待在自己冷冷清清的院落里,心早已飘到了那边的宴会上。 他仍是处于被软禁的状态,除了送饭的人,身边依然没个伺候的人。 不过好在这种苦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等今晚一过,明他就能随使臣一起回国。到时候他就安全了。 回了朗国,他就可以继续过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 朗皇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这样想着,心头的烦闷才消了些。 正这时,院里响起了一道脚步声,很是利落。 紧接着朗皇子的房门就被闯开,朗皇子十足地被惊吓住了,然而,还没等他叫喊出声,只见率先坠进他房里来的便是一名女子。 朗皇子现在对莫名送到他这里来的女人是又爱又怕,生怕这又是什么圈套,于是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朗皇子冲外面问:“你是什么人!” 外面一道声音回答:“七皇子在宴会那边担心朗皇子寂寞,故送了一名侍女来服侍。朗皇子看着办吧,想要的话就留下,不想要就给七皇子送回去。” 等外面没动静了,朗皇子看着地上的女人,一时心绪不定。 若不想要那肯定是假的。 等朗皇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赶紧跑到门边,把门关上,稳妥地上了闩。 再回头来观摩这地上的女人时,只见她黑发遮掩了脸,发丝铺散在地上,身上衣裙很是不整。 朗皇子探手去,拨开她脸上的头发,终于『露』出她那张娇又灵俏的脸来。此刻是蛾眉轻蹙,双颊嫣然,嘴朱红,就连闭着的眼梢也暗暗含情。 章节目录 第670章 诛她的心 朗皇子哪能见得她这般样子,连忙把她抱起往榻上去。 孟楣恍惚中感觉身体里掀起了一阵浪『潮』,很不安,出了一层黏腻热汗。 后来一阵凉意袭来,总算是让她感觉到舒坦些。 可紧接着是更加胶着的热,像要搅糊她的脑袋和意识。 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室内的光景始终模模糊糊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率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人影,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可随着他汗气淋漓的喘气声,自己的身体也不禁跟着一耸一晃。 等孟楣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身上的这个男人,以及她自己,两人都不着一物。 朗皇子满脸快意,在她身上奋力驰骋。 孟楣在那一刻,仿佛连灵魂都给人撕碎了去。 她开始剧烈地反抗挣扎,可是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轻而易举地被朗皇子按住双手。 她张口就大叫,可叫出声的,却是冷不防变了腔调。 孟娬给她吃的那颗『药』! 那颗『药』让她在这样的污辱里,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感受到快意。 朗皇子见她睁开眼睛,不由涎笑道:“你总算醒啦?醒着比睡着有趣一些。” 着朗皇子就把她翻了过去。 孟楣手脚并用地就想爬离这个地方,却又被朗皇子抓住脚踝拉了回来,掐着腰从背后撞了上去。 她双手死死抓住枕头,嘴角溢出破碎的声音,屈辱又难忍。 这厢饯别宴上,歌舞几遭,朗国使臣和礼部官员也你来我往地敬了好几遭酒,双方都畅谈愉快。 殷容在上座,维持着仪度翩翩。朗国使臣敬来的酒也多数被礼部官员给挡了去,因而他虽然也不可避免地染了酒意,但人还算清醒。 这时,有侍卫进来禀道:“七皇子殿下,属下巡逻自朗皇子院外经过,发现里面似乎有动静。” 侍卫这一禀,殿上蓦然就安静了下来。 不管是朗国还是殷国这边,心里皆不由一提。 朗国使臣是万不想朗皇子再惹出什么祸端来,而殷国也不想这个当口出什么对殷国不利的岔子。 殷容问:“什么动静?” 侍卫不便直言,只道:“殿下去看过就知道了。” 于是这殿上宴会哪还能进行得下去,殷容起身去看看,礼部官员和朗国使臣也陪同着一起。 等到了朗皇子的院子里,只见房门紧闭,房里亮着灯,还不等去敲门,就先听见了房里传出来的声音。 自然一听便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了。 殷容在门外听了片刻,面『色』有些难堪,毕竟他一位儒雅皇子撞破这种事,哪能当做没发生。 不过他微微悬着的心却是放平了去。 朗皇子没出什么事,倒是他又犯起了荒唐。这行径怎么也是朗皇子的不对。 朗国使臣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朗皇子擦完了屁股,眼下他就又『乱』来了? 他们唯恐朗皇子房里的女人是个什么有身份的,那他们就别想脱身了啊。 朗国使臣气血直涌,道:“请七皇子殿下移步,以免污了皇子殿下的耳。吾等这就把吾皇子叫出来赔罪!” 殷容往一旁移了两步。 朗国使臣见房门推不开,对着屋里就大声喊起来。 朗皇子正酣畅淋漓,哪想半途被人撞破呢。而且外面的使臣和七皇子都到了,朗皇子吓得浑身一激灵,顿时从方才的飘飘欲仙里清醒了两分。 孟楣的『药』效已经过了最烈的时候,她脸上还残存着激烈过后的红绯,可在听到七皇子就在门外时,她脸上红晕顷刻褪去,换做苍白。 要是让殷容进来撞见,看见是她和朗皇子在一起,会怎么样? 孟楣浑身发寒,简直不敢往下想。 朗皇子吓得六神无主,当即就撤出,手忙脚『乱』地找衣服套上,准备去开门。 孟楣见朗皇子要离榻,当即缠了上去。 不能。 不能让殷容发现。 她使出浑身解数,主动向朗皇子求欢。 朗皇子禁不起这般厮丨磨,很快又坠入了温柔乡里。 朗国使臣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哪想等来的却是朗皇子又一番爽快粗气,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声音道:“很、很快……我马上就出来……” 朗国使臣气得青筋直跳。 殷容道:“罢了,等朗皇子整理妥当了再出来吧。” 他丝毫不用担心,该担心也是朗国使臣担心。 孟楣一面听见殷容的话声,一面在朗皇子身下极力辗转。 直到此时此刻,她终于才彻彻底底地感觉到,孟娬不仅仅是要败她的身,她还要诛她的心! 她爱殷容,一直以来费尽心机,终于嫁给了他。 可是现在,她被别的男人羞辱,她却不能出声,还要听着殷容就在门外话! 身体的快意和心里的痛苦交织,扭曲地浮现在她的脸上。 不一会儿,外面的人声就撤远了去。殷容怎能继续听如此污秽不堪的声音。 等到屋里事儿完了,朗皇子和孟楣都有足够的时间来整理自己。整理好以后再出去见人。 朗皇子看了看孟楣,仍还意犹未尽,欢喜她得紧,她主动的时候感觉快要把他魂儿都勾走了,道:“要不你明跟我回朗国吧,七皇子既然把你送给我,我便会好好待你。” 孟楣一边穿衣,一边垂着眉目嫌恶道:“朗皇子笑了。朗皇子不想祸及自身的话,最好也不要提什么七皇子送人给你。否则明你也别想顺利离开殷国。” 朗皇子心里顿了顿。 他早就发现,这女人比一般的侍女要娇艳妩媚多了,而且身子骨又滑又嫩的,心想她恐怕不是一般的侍女。 现在又听她这般,蓦地又有两分慌了起来。 孟楣从窗户爬出去时,他也愣愣地没有阻止。 等朗皇子出房去时,他屋里已经没有半个女人了。 朗国使臣当着七皇子的面便严厉斥责他,问是怎么回事,朗皇子唯唯诺诺地扯谎,是一个舞女『迷』了路走到他这里来,所以才有了这事。 那舞女脸皮薄,自己先跑了。 章节目录 第671章 明家的女儿 只是一个舞女,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毕竟是朗皇子强要了人家,人家慌不择路地从窗户跑掉也实属正常。 朗国使臣闻言,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礼部官员道:“看来都是事。” 这宴会也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便就此收尾。 孟楣混在那群舞女们中间,顺利地出了使馆。 随后殷容与礼部官员离了使馆,各自乘了马车归家。 殷容坐在马车里有些醉意熏然。 不想快到家时,他却遇到了孟楣。 听得孟楣脆生生又可怜地唤他,他捞起帘子一看,见她冷得裹紧了身上衣裙,正迎面站在街边上,眼里包着泪。 她是真的哭着,眼泪断了线一般。 殷容十分诧异,问:“你怎么在这里?” 孟楣望着他,直白地道:“就是想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出来找你……” 马车前后都有侍卫。 殷容还从没被缺面这样直白地想他过,一时咳了一声,耳根子不禁发烫,嘴上斥道:“真是胡闹,你跑出来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幸好她是走出家门不远就被他给撞上了。 殷容只好让孟楣上马车,载她一起回家。 夜里光线昏暗,他也看不出她身上有什么不妥。只觉得孟楣依偎上来时,她浑身都很冷。 孟楣紧紧抱住殷容,良久道:“殿下,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 殷容一愣。 她又喃喃道:“你肯定不知道。” 殷容心上一动。 温香软玉在怀,让他不禁就联想到今晚在朗皇子处撞破的事,使他生起一丝燥热。 院子里,湘兰醒来时,就发现孟楣不见了。她到门外来一看,院里原本守着的人全都睡着。 湘兰就知道出事了,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想着要不要告诉管家,让管家带人寻找时,结果刚跑出院子,就见殷容抱着孟楣回来了。 湘兰惊疑不定,殷容责问她道:“你家姑娘独自跑出去,你为何不跟着?” 孟楣扯了扯他的袖角,道:“他们睡得沉,是我没剑” 殷容没注意其他几个靠墙而睡的下人,径直进了屋,便再也没出来。 第二日殷容酒醒了,回自己院里沐浴更衣。 上次留孟楣在自己书房里过夜后,殷容不知道怎么跟明雁君解释,明雁君也不曾在他面前提起过半句。 两人都明白,孟楣是他的侍妾,他留她宿夜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殷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理,好像既希望她在乎,又希望她能够理解。 殷容收拾停当,依然会一早先到明雁君这里来。 不过这次,他来了个空。 院里的丫鬟嬷嬷正收拾院子,但明雁君不在院里也不在房郑 殷容询问道:“雁君呢?” 丫鬟看见殷容,道:“殿下来了,姐她出门去了啊。” 殷容道:“出门,她出门去哪儿?” 嬷嬷叹道:“早半刻时辰,姐就出门,去明将军的练兵场了。奴婢们劝也劝不住。” 明雁君走时交代过,如果殷容问起,便实话实话。 下人们知道这事不合规矩,可就是想瞒也瞒不下去啊,明雁君又不是偷偷『摸』『摸』走的。 这下殷容真有些怔愣。 到了前院,管家也如实禀报,皇子妃一早,便去马厩里挑了一匹好马,然后打马就出门了。 别殷容和皇子府里的人感到诧异,就连明将军在教练场远远看见明雁君策马奔来,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明雁君一身立领束腰长衣,长发高挽,眉含英气,褪去了皇子妃的那身束手束脚的繁复衣着,她一手挽缰,一手握鞭,十分干练。 要是明夫人见此,定要大呼不妥,可明将军见之,喜上眉梢。 这才是他明家的女儿。 白一,孟楣的院子里都没什么事。仿佛昨晚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孟楣自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但是她自己知道,那些事就像是在她身上打下了烙印,一辈子都磨灭不去。 湘兰见她脸『色』苍白,以为她是昨晚和殷容累着了,便去后厨给她拿点补汤来。 只是回来时,湘兰的神『色』也有点不对,到了孟楣的跟前,缓了缓,道:“姑娘,殷武王府有人传话给奴婢,让奴婢带给姑娘。” 良久,孟楣才道:“什么话?” 湘兰道:“她,往后她们家的人要是再有任何差池,她第一个会找到姑娘头上。有的事,七皇子殿下应该会很感兴趣。” 孟楣脸『色』刷地像蒙上了一层雪一般,衬得她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朗皇子不知道她是谁,而且今就要离开京城了,往后这件事就只有她和孟娬那边知道。 提起孟娬,她不是不恨,只是单单这一回合,她便已经精疲力尽。 她不是孟娬的对手。 如今,她还落了一个致命的把柄在孟娬手上。 湘兰担忧地唤道:“姑娘……” 孟楣回了回神,道:“我知道了。” 今殷容也没来得及顾上其他,他要负责把朗国前后来的两批使臣包括朗皇子在内送出京去。 只是当初黎国使臣离京回国时,百姓们夹道相送;而眼下朗国使臣回国,就颇有些夹着尾巴的意思了。 尤其是朗国皇子,在京里已经臭名昭着。 队伍走着走着,还不知是谁率先往朗皇子的马车里扔了一个臭鸡蛋。 这一有人带头,旁的人纷纷效仿。场面顿时就有点『乱』。 殷容好不容易才让护送的侍卫把百姓拦下来了。 朗皇子是一点嚣张气焰都没有,只想快点离开这京城。 而百姓如此态度,也让朗国使臣自觉十分丢人。 在教练场上,以前与明雁君熟识的那些人起初还看在她是皇子妃的份儿上,不敢像以往那样随意。 只不过明雁君可没客气,对他们对练时拼尽全力,酣畅淋漓。 渐渐大家伙也就不那么拘束了。 临近中午时,秋珂过了这边来。 他甫一进大营,就有一将领冲上来,一把勾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猜猜,今儿谁来了?” 章节目录 第672章 皇子妃算个什么东西 秋珂问:“上头来检查了?” “不是,再猜。” 秋珂道:“招了新兵待调教?” 那将领一拳抵林他肩膀,笑道:“我量你也猜不着。七皇子妃来了。” 秋珂脚步一滞。 将领道:“你要是早些过来,不定还能跟她练一场。现在不行了,『操』练已经结束了。” 京中大营的练兵场有多个,明家和秋家负责不同的地方。 练兵一事每日不可懈怠,隔一段时间,殷武王就会每个军营地试炼检查。 秋家和明家关系好,所以秋珂偶尔会过这边来,只不过以前明雁君在时,他来得更频繁一些。 平时他若是有事请教,也会积极地来寻明将军。 秋珂进大帐时,甫一拂起帘子,便看见明雁君和明将军正面对面盘腿坐着,嘴里叼着一根笔杆子,手指往桌面上的地形图圈圈点点。 营帐外透进来的光线淬亮了她的侧影。 明将军抬头看见秋珂,连连朝他招手,道:“阿秋来了啊,快来快来,我跟雁君正在看下次演习的地形图,你顺便给她讲讲。” 秋珂点头道:“我也正是为这件事情来跟明叔叔商议的。” 明雁君回头,看见秋珂朝这边走来。他身着戎装,身形笔直,那戎装下的一双腿走起路来时,挺而有力。 两个营的士兵即将要进行一次联合抗衡演练,秋珂得秋将军授意,就一些事情来与明将军确认。 确认完后,明将军适逢有些军务处理,就留秋珂来给明雁君指点。 秋珂在明雁君对面坐下,看了看眼前的地形图,认真地与明雁君了一阵。明雁君也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只是秋珂忽然中途停了下来,明雁君不由抬头看他,道:“你继续,怎么不了?” 秋珂问:“你要去参加演习?” 明雁君道:“不可以么,以往我可没少参加。” 秋珂道:“你现在是皇子妃,不能再像以往那样。” 明雁君挑挑眉,拿着手里的笔往地形图上做了两个记号,然后随手把笔放在一旁,双手撑着膝盖就站起身,伸了个拦腰,边往外走边吁道:“皇子妃算个什么东西,我是明家的女儿。” 秋珂一愣。 明雁君走到大帐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拂起帘子,看了看外面的练兵场,又道:“许久不来,今日来一趟,才深切地感觉到,我是属于这里的。” 她道:“秋珂,你要是精力太旺盛,非得要像我娘一样唠叨,咱们就去那场上打一架,”她回转身看他,“如何?” 秋珂看了她片刻,叹道:“你娘若是知道,该着急了。” 明雁君道:“你要是敢回去告状,我跟你急啊。” 罢,见那场上有士兵练骑『射』,她也去凑个热闹。 一时马蹄奔腾,黄沙滚滚。秋珂站在帐前,看着明雁君的身影在那黄沙里时隐时现。 那股张扬烈烈的神采,是她做皇子妃时所没有的。 秋珂没在这边待太久,就回了秋家那边的营地。 殷容送走了朗国使臣,然后回宫复命,又忙了一些皇帝交给他的琐事,等回到皇子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边隐隐有霞光,徒添一抹艳『色』风光。 回来时,管家在门前迎接,殷容随口问了一句:“皇子妃回了么?” 管家答道:“还没呢。” 正这时,巷中响起了奔跑的马蹄声,错落有致。 等快要临近皇子府大门时,那马蹄声明显被放慢了下来。 殷容循声看去,可不就是明雁君骑马归来。 只不过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人,是明将军身边的一个将领,殷容并不熟悉。 明雁君与军中的好些将领都很熟悉,年纪与秋珂差不多的,明雁君与他们向来也是有有笑。 眼下这将领专门负责送明雁君回来,两人抱拳告辞。临了明雁君还扬手往那将领的马上抽了一鞭子。 那马当即快步跑了起来。 皇子府大门前的柱子,正好挡住了殷容的身影。 只是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明雁君脸上洋溢着的笑意,那挑唇扬眉间,仿佛比晚霞还绚烂。 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笑容。 明雁君策马往大门处来,在看见殷容正站在门前时,那嘴角原本还存留的点点余笑,经风一吹,就淡了。 马蹄声在门前停下,明雁君流畅地翻身下马,随手把马鞭丢给管家。 管家叫厮来把马牵下去。 殷容看着这般模样的明雁君,心里不出什么滋味,出口问的却是:“方才那人……是谁?” 明雁君抬脚跨进大门,道:“我爹麾下的武将。” 殷容看着明雁君的背影,随之也跟了上去,温声道:“听你今去教练场了。” 明雁君:“嗯。” 殷容道:“沙场都是儿郎,你是皇子妃,这样终究不妥。” 明雁君顿了顿脚,回头看他,莫名道:“我是将军府的女儿,最初你不也是因此才娶我的吗?为何现在才觉得不妥?” 殷容抿了抿唇,答不上来。 明雁君继续往前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朗国的人一走,皇帝与军机大臣们商议毕,立刻派兵遣将,前往北境,往边防多加了两成兵力。 这几大营里的士兵调动频繁,殷珩也整日不在家。 现在虽不知金麟国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可凭皇帝的紧张程度可知,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茬儿。 孟娬从崇咸那里了解到,这金麟国的前身,是一个叫北琅族的部落。 北琅部落分散,先帝在时,就多次派兵清剿无果。 因为北境的地里环境着实糟糕,一年四季里有一半的时间是冰雪地,一半的时间冰雪消融、泥沼深潭遍布。 还有一点,那时的北琅族便十分骁勇善战,他们队伍并不庞大,但能够分散在极其险峻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后来北琅族助力殷国的藩王叛『乱』,被殷珩打回去以后就销声匿迹。 又听他们收复了被黎国打得七零八落的北部十六州。 崇咸谈及这些时,神情讳莫如深。 事后,孟娬与崇仪道:“你有没有觉得,崇咸好似也很忌惮北琅族?” 章节目录 第673章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崇仪道:“我和崇礼崇孝他们没接触过,但后来得知崇咸当年差点栽在他们手上,他们也给王爷平叛藩『乱』添了不少阻力。” 转眼间,娇娇壮壮要满百了。 两个孩子比刚生下来时蹿了一大个,眼下生得白嫩漂亮,十分惹人爱。 姐弟俩模子又长开了一些,现今已经分了床睡,而且两只都已经开始在学翻身了。 壮壮安静一些,他自个儿默默地蹬腿,使劲地翻。 娇娇就比较喜欢发号施令,一边翻一边哼哼着,仿佛在对她弟弟:你能不能用点劲!今是没吃『奶』还是怎的! 管家特来询问,眼看百在即,要不要给孩子举办百日宴,如此也好及早做准备,往外派请帖。 白殷珩不得空,孟娬也只有晚间的时候与他。 他回家来以后,通常是先洗漱,再用晚饭,而后要去书房里处理一阵事务。 两个孩子见他回来,十分欢喜,只要一有机会靠近他,肯定就会两手并用地抓着他的衣角,不让走。 于是通常殷珩都是一边办公一边履行他做为父亲的义务。 比如眼下,孟娬送了茶到书房来时,便见殷珩正批阅本子,一边膝上趴着一只团子,正为所欲为地拽他衣裳,放到嘴里去尝尝,发现没味道,顺便就又用来擦口水。 孩子在他怀里安稳得很,一旦两只有往边上栽的趋势,殷珩眼也未抬一下,但手臂总是会稳稳地把东西捞回来。 两只继续探索,从殷珩的膝上磨磨蹭蹭地吊着他的衣襟往上爬。 孟娬哭笑不得地像揭狗皮膏『药』似的把两只先后从殷珩身上揭下来,交给嬷嬷抱去睡觉。 孟娬给殷珩斟了茶,也没打扰他,自己去找了两本书来,倚在坐榻边闲闲地翻了起来。 等他忙完了,径直过来把她抱起,回卧房睡觉去。 孟娬问:“孩子百日宴,要办么?” 殷珩道:“可有想请的人?” 她和殷珩对了一下,真正想请的人也就那么一两个,而且都不在朝郑两人皆不喜欢那些场面,遂决定百日宴不『操』办,只王府里的人自己乐呵乐呵便行了。 随后孟娬又问:“你那边还顺利么,带兵去北境支援边防的人选都定了?” 殷珩道:“秋家将军请命前往。” 孟娬愣了愣,抬头看殷珩,道:“他去?边境换防得三年一换吧,他一去就是两三年不能回。” 殷珩道:“嗯,原本定的人选也不是他。” 孟娬缓缓枕在他怀里,少顷,又道:“上次见他在铺子里打兵器,你知道他打的兵器后来送给谁了吗?” 殷珩想了想,道:“明家之女?” 孟娬又蹭了起来,笑望着殷珩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殷珩道:“以往我去大营时,见过他们关系不错。能让你发现这件事,明是与你有过接触的。你不是才去过七皇子府么。” 孟娬啧啧道:“相公,厉害啊。” 殷珩依稀牵了牵唇角,手扶着她的头又压在了自己胸膛上,道:“还好。” 孟娬道:“确实,我在明雁君那里,见到了一模一样的。”她又问,“他和明雁君,是什么关系?” 殷珩道:“两家交情不错,大抵是青梅竹马吧。今日她也在大营,和明将军一起。” 孟娬愣了愣,意识到他指的是明雁君,便挑唇道:“大概她看清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吧,也不错。” 话,徐妃往皇子府里安『插』了嬷嬷,是为盯着孟楣,以防她又诱使殷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她在皇子府,侍了几回寝,嬷嬷也会如实地禀报给徐妃。 殷容平时多数时候是在东院宿的,不过这半个月来,已有夜与孟楣待在一起。 徐妃正打算让嬷嬷责难孟楣,然而还没开始怎么发难呢,就听孟楣在院子里听训时晕了过去。 后大夫去了孟楣那里诊断,得来的消息匆匆忙忙往徐妃宫里递——孟楣有身孕了。 徐妃先是一愣,继而眉『露』喜『色』。 虽孟楣是侍妾,先前又有错在身,可她怀了殷容的孩子,怎不是一件喜事? 于是立刻让嬷嬷免了对她的责罚,又命皇子府的下人多看顾着点。 东院里的嬷嬷丫鬟却是急得很。 连侍妾都有了身孕,可她们家姐常常和七皇子同床共枕,怎么却迟迟没有消息? 明雁君听到这消息时,正在擦拭她的长枪,手里的动作顿也没顿一下。 晚间,殷容到她这里来,他显然也是知道孟楣有孕聊,只是在明雁君面前闭口不提。 明雁君倒是先提起这件事,道:“徐妃下午派人传了话,既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当格外心。我让管家给她院里多指了些下人使唤,平日吃穿用度,照以往侧妃时候的来,你看如何?” 她这些时,宛如在别人家的事一般平常。 殷容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 随后两人之间便是沉默。 半晌,殷容开口道:“我们也可以要一个孩子,将来他出生后就是嫡子。” 明雁君道:“我不想要孩子。” 殷容执筷的手紧了紧,复又松开了去。 明夫让知殷容的侍妾怀了孕,而明雁君却漠不关心,照样每往她爹的营地里跑时,实在气得不轻。 原本徐妃对此事也是颇为不满的,但她的不满被孟楣有孕的好消息冲淡了许多,也就先不提了。 皇帝听了七皇子府有喜,也十分高兴。随后得知明雁君往大营去的事,直道无伤大雅,他也很能包容。 况且让明雁君随其父多往军中走动,她始终是皇家儿媳,将来也不一定是件坏事。 晨间,营中士兵们『操』练完毕散了场,朝晖才渐渐洒满了整个黄沙铺就的教练场。 气一日比一日暖,就连晨光也一日比一日明媚。 这时节,上京里的姐们都开始换下冬衣,着轻盈漂亮的春衫,并商议着往何处去踏春了。 明雁君难得和秋珂一起在教练场边的沙袋堆起来的丘上坐了一会儿。 金『色』朝晖如水一样漫上来,淬了两人满身。 章节目录 第674章 年少的理想 明雁君道:“听你想去北境?” 秋珂点头:“嗯。” 明雁君道:“男儿志在四方,我知道,只是那个地方苦寒,你做好准备了吗?” 秋珂笑道:“这京里衣食无忧,安享太平,就好过吗?” 明雁君不禁侧头看他,他又道:“走远了反自在些。” 明雁君忽而心头一涩。 无关其他,她只是蓦然想起从前和秋珂在一起,少年和少女两个谈论理想的时候。 她其实和秋珂一样,向往自由。 那时候她年少无知,真地,“我想当一只穿越沙漠的骆驼,可以看看大漠里的日出与日落,我也想当一只飞过春秋的老鹰,可以看人间的花开与叶落。” 秋珂笑容明亮,伸手『揉』『揉』她的头发,道:“傻丫头,能不能有点出息?我们去沙漠里一起骑骆驼,照样能看见大漠里的日出与日落;我们一起熬鹰,一起游历四方,也照样能看见人间的花开与叶落。” 明雁君想了想,望着秋珂笑道:“对哦。” 可惜,她被锁进了牢笼里,套上了镣铐,从此与自由无关。笼子外面,只剩下秋珂一个人。 明雁君仰头望着,上无云,蓝得透彻,轻叹道:“要是我也可以,我也会选择去。” 她想,假如她没成亲,没当什么皇子妃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要跟秋珂一起去,先在外面疯几年再。 但是没有假如。 明雁君拍拍秋珂的肩膀,起身道:“如果你真去的话,记得帮我看看那边的风光好不好,回来讲给我听听。” 秋珂依然微笑着,应道:“好。” 明雁君跳下沙丘,走了几步,停了停又回头望着他。她眼里浸着霞光,对秋珂道:“你不想笑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 秋珂看着她的背影走远了,那眼里的明亮之『色』也随之一点点暗淡了下来。 只不过后来,秋珂还是没能去得成。 本来领兵将军还缺一名副将,秋珂若是顶上,绝对没问题。 只是秋将军受不了秋夫人闹,托明将军帮忙向殷武王周旋,最终派了其他的副将顶上。 明将军,这边防三年一换,下次再让秋珂去。 秋夫人怎么舍得,也发了狠话,红着眼睛道:“你要是实在想去,就今年给我议亲,先娶妻生子,再照你明叔叔的等下次。你要是让秋家绝后,你就是秋家的罪人!” 黎国。 商侯带着一众使臣回到黎国时,正值三月里,草长莺飞,柳绿花红。 商侯先带着使臣进宫复命,向黎国皇禀明此次出使的大致情况。 述完职,商侯和阿烁回到侯府时,老夫人正在门前等着呢。 这钦国侯之母,身份地位高崇自不必,年轻的时候夫婿战死,独自把儿子抚养长大,成为如今坐镇朝堂的钦国侯,便是皇帝也要敬她三分。 所以黎国皇才没在宫里久留商侯,晓得老夫人还等着,便尽早放了他回家来。 老夫人头发虽花白,但精神头十分好,身体健康,气『色』红润。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头,到老来有了商侯依傍,越发有点返老还童的孩子气。 商侯这一趟出门几个月,对于战时来讲时间算短的。 老夫人在门口巴望,总算把人巴望回来了,却又问也不问一句,一双眼睛直盯着后面拉的车,笑嘻嘻道:“阿烁,阿烁,给我带的什么好东西?” 阿烁眉梢也挂了些喜『色』,道:“该带的都给老夫人带回来了。” “快,快拿进去我一样一样瞧。” 侯府的人把车里的东西一一卸下来,全部送去老夫饶院子里。 商侯也跟着去了院子,一边坐在堂上喝茶,一边默默地看着阿烁滔滔不绝地给老夫人介绍各种带回来的特产。 老夫人听得两眼冒光,全然把他这个儿子晾在了一旁。 商侯见老夫人和阿烁如此要好,心里忖着怎么阿烁在他这里嘴巴这么不饶人,到了老夫人这里就这么能哄人高兴? 一旁的嬷嬷见状笑着开口道:“老夫人何不问问侯爷这趟顺不顺利?” 老夫人把头一抬,盯着商侯道:“他不是好好地在这儿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嬷嬷道:“侯爷路上差点遇刺呢。” 老夫人睨了睨他:“刺到你了?” 商侯:“这倒没樱” 老夫人:“这不就得了。你别吵,我和阿烁看东西呢。” 商侯:“……我没吵。” 嬷嬷过来给商侯添茶时,便笑道:“老夫人就是嘴上不罢了,先前听侯爷半路遇袭,急得几晚上没睡得好觉呢。先前知道侯爷大概今回,也时时盼着呢。” 商侯点头,道:“让母亲担心,是我不该。” 两人是母子,即便没那么多关心的话挂在嘴边,在商侯回府就看见老夫人站在门口巴望时,商侯又岂能感受不到。 多少年来都是如此。 老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抑扬顿挫道:“商绪,你个不孝子。” 商侯:“……” 老夫人摊手道:“我还指望着,你这出去一趟,能给我捎个媳『妇』儿回来,结果呢,又是空手而回。难道殷国也没姑娘瞧得上你?这样我是不是到入土都抱不上孙子啊!” 阿烁亦是幽幽地瞧过来,刚一张口,商侯就觉得从这厮嘴里绝对不出什么好话,于是立马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老夫人看了看商侯,见他不吭声,便又看阿烁道:“阿烁,你与我,殷国姑娘有没有看得上他的?” 嬷嬷笑趣道:“老夫人,侯爷怎么也是威风凛凛、一表人才呢,哪有老夫人的那般差啊。” 老夫壤:“我看他就是太耍威风了,这京里的姑娘们才都不敢嫁,要么嫌他老,要么嫌他凶。” 阿烁很赞同地点点头。 商侯深刻地认为,阿烁的毒嘴巴都是老夫人教出来的。 他这一回来,不能在老夫人院里久坐,还得回自个院里处理这阵子堆起来的公务事。 后老夫人接触到了殷国的香膏,打开闻闻,每一种的香味皆有所不同,并且淡雅芬芳,十分好闻。 章节目录 第675章 定然是她! 老夫人喜欢极了,道:“阿烁,你买回来的这些东西,我最是喜爱这个!” 阿烁道:“这些不是我买的。” 老夫壤:“难道是商绪买的不成?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要是闻得出哪种是什么香,我把他名字倒过来写。” 阿烁道:“诚然,侯爷没这种品味。这是殷国京里的一位夫人买好叫侯爷带回来的。” 老夫人:“一位夫人?” 阿烁道:“侯爷因缘际会救过她两次,她便专程挑了殷国的各种特产,送给侯爷做谢礼。别,那位夫人心还挺细,买的东西也很齐。看样子她挑的香膏,老夫人都很喜欢。” 老夫人匀零香膏来往腕上抹了抹,又闻了闻,道:“确实是个心细的人儿。唉,要是位姑娘就好了呀。” 阿烁道:“她要是姑娘,那殷国就没有殷武王妃了。” 老夫人惊讶道:“她是殷武王妃的母亲?” “正是。”阿烁道。 老夫壤:“那往后有机会的话,是得回礼谢谢她。大家都是当了娘的人,她还有这份心意亲自给晚辈挑选礼物,委实是盛情。” 阿烁一听,摇头道:“她比侯爷还年轻呢,侯爷怎么是晚辈。” 老夫人愣道:“比商绪还年轻?我还以为与我一般年纪大呢。” 阿烁煽风点火道:“我看侯爷似乎对人家有意思,对她很体贴。” 老夫人一听,炸『毛』了,叫道:“商绪呢?” 嬷嬷应道:“侯爷回院办公了。” 老夫壤:“去把那个不孝子给我叫过来,放着好好的姑娘不去追求,居然去勾人家有夫之『妇』,谁给他的胆子!” 阿烁道:“那位夫人不算有夫之『妇』,她早已与夫和离了。” 老夫人冷静了两分,又坐回来,喝了一口茶,道:“哦,是么,长得美吗?你可看准了,商绪真的挺喜欢?” 阿烁道:“老夫人别想了,人家殷武王的岳母,是不会到咱们黎国来的。” 老夫人长叹,委顿道:“果然还是没人能看上我儿子。” 阿烁幽幽道:“得咱们侯爷跟没人要似的。” 事实上,钦国侯功勋一等,门户威望都极高,老夫人京里那些世家女要么嫌他老要么嫌他凶,不过都是老夫人想当然的。 只是商侯不重女『色』,对那些娇贵的世家女不感兴趣罢了。 皇帝怕老夫人实在着急,每年都给商侯物『色』对象,请老夫人参考参考,结果老夫人还是尊重商侯的意见。她若看上的,只要是商侯没点头的,最后一个都没要。 老夫人也就过过嘴瘾,实际上她对商侯的决定十分尊重。 因为她知道自己这儿子早就过了冒失冲动的年纪了,他是一国之钦国侯,不需要自己再为他的终身大事做主,他自己能做主。 为此,母子两个也定下了约定,等到商侯四十岁之前,倘若商侯自己仍没遇到个满意的人儿,到时候再由老夫人替他选妻续弦。 眼下离他四十岁还有两年呢。 每每跟宫里的老太妃们聊起此事时,老太妃就劝道:“你你瞎急个什么劲呢,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定是他的姻缘未到。等姻缘来了,自然就是时候了。” 宫里也有太妃神神叨叨的,专门喜欢给人卜卦的。 老夫让空就亲自去给她儿子算两卦,不过神神叨叨的太妃学艺不精,也没算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她这里一共有十盒香膏,自己捡了两盒出来,剩下的都让商侯下次进宫时,捎给皇后以及宫里的老太妃了,另外还把自己得来的好玩的东西都分了去。 商侯归置好了家里,便带着老夫人分出来的礼物又一次进宫去。 以往商侯在外面带了东西回来,老夫人没少往宫里匀,对此皇帝和皇后都已经轻车熟路了。 到了宫里,这份礼物给谁的,那份礼物给谁的,皇后让宫人分别送去给老太妃们。 自然老夫人也有礼物送给皇后,皇后收下了,笑道:“每次都收老夫人这许多好东西,她老人家有心了。”着,也命宫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回礼。 黎国皇与商侯差不多,人至中年,器宇轩昂,举手投足充满鳞王威仪。 皇后见两人相叙,就不便多留,起身欲往别处去。 不想商侯却道:“皇后娘娘请留步,臣有要事禀。” 皇帝见状问道:“钦国侯这一趟去殷国,可是有什么别的收获?” 商侯道:“往年里,皇上每年都派人出去打探的消息,这次臣误打误撞,兴许有眉目了。” 皇帝一听,凝了凝悠然神『色』,正襟危坐,片刻道:“你找到人了?” 商侯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呈给皇帝。 皇帝一看是枚发簪,可他的视线却久久凝固在那发簪上,未动。 等他回过神来之际,一向不怒而威的九五之尊,却红了红眼眶。 他伸手拿过那枚发簪,一直盯着,头也不回地对皇后道:“把母后赠你的簪子给朕瞧瞧。” 皇后亦是神『色』肃穆地从发髻上抽出那根簪子来,放在皇帝手上。 皇后的这根发簪,乃是当年她出嫁时,先皇后赠与她的。那时现在的皇帝还是太子,她出嫁为太子妃。 这簪子是先皇后一直佩戴不离的凤簪,传给现在的皇后,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现皇后也佩戴着从不离身。 现在两根发簪都放在皇帝手上,定睛一看,一模一样。 皇帝神情激动又复杂,兹事体大,又撤下殿上所有的宫女太监,方道:“母后最喜欢的紫烨凤簪,是她,定然是她!母后找了多少年,朕又找了多少年……” 皇帝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商侯,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可还好?商绪,朕命你即刻把她带回来!” 商侯抿了抿唇,揖道:“皇上勿急,正是因为臣暂时无法将她带回,才得她同意抽此发簪回来与皇上确认。等时机到了,臣定让皇上见到她。” 皇帝问:“为何不能把她带回?” 商侯道:“她现在身份不便。” 章节目录 第676章 忆故人 黎国皇后身边的宫人刚见到两根一样的凤簪便被退出殿外了,不知内情,等回到寝宫后,惊疑不定地问道:“奴才斗胆,娘娘的凤簪,这世间为何竟会有两枚?” 岁月流逝,这宫里新人更替了旧人,许多事便跟着埋葬在了过去里。 到如今,知道此事的,也就只剩下宫里的那些寥寥老人。 现在商侯带回了那枚遗失的凤簪,尘封的事便也会慢慢曝在阳光下。 皇后看着自己的凤簪,只缓缓道:“这发簪,是母后传与本宫的,她从前最是喜欢。只是以前弄不见了一支,本宫手上的这支是后来母后照着原先模样打造出来的。” 她怎会不记得,母后在临终前,唯一心心念念、割舍不下的,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遗失的人和簪都找回来。 最终黎国皇准许商侯把发簪又带回去了,商侯还得找时机将发簪物归原主呢。 回府之后,向老夫人禀明,老夫人也得以见那发簪。 白皙但有些苍老的手抚『摸』着那发簪,老夫人神情感慨,似忆故人,眼眶里也泛了些泪意,道:“多少年了。我记得,当年先皇偷偷打了这簪子赠给先皇后;先皇后欢喜得很,挺着个孕肚也要兴冲冲地拿来与我看。” 老夫人思及此,抬手抹了抹眼眶,又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老夫人一向是个乐观明朗的人,她这般神情,让周围人见了也伤福 之所以多亏老夫人,商侯才识得此簪。因为先皇后与老夫人是闺中挚友,当年也是轰动京城的世家双姝。 后来一人嫁给了太子,一人嫁给了侯爷,也算是各自安宁。 只是多年以后,故人已去,如今再见这旧物,不禁潸然。 这是先皇后最喜欢的一支发簪,尽管后来重新打造了一支一样的,可只有这支承载了最宝贵的回忆。 现在发簪找回,事关重大,老夫人提前把院里的所有下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下商侯和阿烁。 老夫人问:“商绪,你可把人找回来了?” 商侯道:“找到了此簪的主人,只是多有不便,故只带了信物回来。” 现在提起这事,阿烁才道:“先前忘了与老夫人,这发簪就是殷武王妃母亲的。” 老夫人神情一动,嘴唇一张一翕合计着,道:“真要是她,今年该有三十四岁了,你问过没有?” 商侯点点头。 老夫人抓着商侯的手,又问:“她长何模样,若是让我见了,我定能认出来。我知道她像她母亲的。” 商侯轻拍老夫饶手,道:“母亲别急,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目前知道此事的就这几个人。以免造成麻烦,知道的人也不能对外任何人提起。 殷国。 暖春已至,终于彻底驱散了一个漫长冬的严寒与阴霾。 太后宫里随时随地都笼罩着一股浓郁的『药』气,宫人们开窗通风,迎了新鲜和煦的空气进来,寝宫里暖帐飘拂,轻盈似舞。 太后在软榻里靠着,刚用过了汤『药』,把黄釉白瓷碗递给旁边的嬷嬷。 她那只手皱纹横生,还留有新鲜的疤痕。不过到底是愈合了,呈新粉『色』。 有些地方结的痂还没有彻底脱落,不过太医了,也就是这段时间的事。 太后经过几个月的调理与休养,元气恢复了不少。她的心态也趋于平和,仿佛之前孟娬来给她换『药』时她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早已不是她自己一般。 宫人躬着身进得寝宫来,细声禀道:“太后,皇后娘娘见太后身子恢复良好,正逢宫中举办游园赏花会,特差人来问问,太后可要去换换新鲜空气?” 太后道:“让皇后好好『操』办吧,哀家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再孟楣,自从有孕的事情传出以后,皇子府上下一应是心谨慎的。 孟楣侍妾的院子很,又重新搬回了西院,虽仍是顶着个侍妾的名分,但在府里的一切已与做侧妃的时候无异。 这也是得了徐妃的默许的。 徐妃的态度也很明了,只要孟楣顺利诞下这个孩子,那么她也是有机会母凭子贵,又恢复以前的尊荣的。 徐妃还特意吩咐过,让宫里举办赏花会时,叫殷容带孟楣一起去,到她宫里给她瞧瞧。 孟楣去到宫中,便先去向徐妃请安,还是乖乖巧巧的模样。 若不是上次她犯了错,险些累及到殷容,徐妃原本还是很喜欢她的。 如今她有了身孕,徐妃便看她又有了两分顺眼,免了她的礼数,给她赐座。又请了太医来替她诊断一番。 让太医确诊,才是徐妃叫孟楣进宫来的目的。 太医看诊后,对徐妃禀道:“恭喜娘娘,庶夫人确是有喜了。” 徐妃脸上『露』出笑容,道:“这头一胎可不能大意,往后太医院需定时去皇子府里例诊。” 今日皇帝得闲,在皇后举办游园赏花会时,他也召了朝中大臣们到驯场去看驯马。 引进的这批马都是配的良种,朝中文武大臣们都可以自己上场去亲驯,若是谁得以驯服座下马驹,皇帝便把良驹赏赐给他。 不过通常都是武将上场得多,文臣们只陪同皇帝在边上观看便是了。 孟楣和殷容从徐妃那里出来时,正好碰到孟娬也到了宫里来。因为殷珩也来了,先与她分道去了驯场那边。 眼下殷容也是要过去一看的。 殷容见了孟娬,抬手作揖,温文儒雅地礼道:“见过五皇婶。” 原本孟楣还满脸的俏皮笑意,在看见孟娬时,霎然有些僵滞。 孟娬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下孟楣,眼神落在她的肚子上,道:“这么巧,听庶夫人有孕了。” 那神情了然,让孟楣如芒在背。 孟楣垂首应道:“是。” 孟娬莞尔道:“那你可得仔细了。” 孟楣道:“我会心的。” 随后殷容和孟楣便先告辞去了。 孟娬侧了侧身,看着孟楣的背影。孟楣暗暗吸了一口气,面上不『露』声『色』。 崇仪也随着看去,待人走远了,方道:“才不久就有孕了,这怀得还真是时候。就是不知亲爹是谁。” 章节目录 第677章 只要往前踏出一步 孟娬笑了一声,道:“谁知道。照她那聪明劲儿,肯定会先混淆到连自己都分不清,才能骗得过别人。” 先前孟楣和殷容去给徐妃请安时,那厢明夫人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就跟明雁君教。 等孟娬碰到她们时,明夫人已经训完了明雁君去教练场的那回事,又恨铁不成钢地训下一件事:“七皇子带着侍妾去请安,你身为他的正妃,你为什么不去?” 明雁君理所当然道:“徐妃想看的是孙子,又不是我,我去作甚。” 明夫人就差戳着明雁君的脑门,道:“那你就不知道抓紧点,赶紧给她生个嫡孙!” 明雁君瞅见了孟娬,如见救星,当即道:“殷武王妃来了。” 明夫人只好敛了敛神情,回身看见孟娬,向她见礼。 孟娬道:“看样子雁君的确是很让明夫人『操』碎了心啊。” 家里边的事明夫人不好再当着孟娬的面,只道:“殷武王妃来得正好,烦请帮我劝劝这个脑子不开窍的,真是让我不知如何是好!” 明雁君朝孟娬使了个眼『色』。 孟娬一本正经地应道:“明夫人别急,我一定好好她。” 明夫人便先行离去,留明雁君跟孟娬话。 两人在亭子里一坐下,孟娬便问:“听你这些日日都去教练场,感觉如何?” 明雁君点点头,眉间稀疏笑意,几分明快,道:“感觉甚好。” 孟娬睨她一眼,道:“侍妾有孕,看来你是真不着急。” 明雁君道:“你莫不是真要帮我娘劝我?” 孟娬笑了笑,道:“劝你赶紧生孩子么。别人劝有什么用,这种事想不想干,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明雁君亦是一笑,道:“你懂我。” 孟娬道:“你我皆一样,喜欢自在。一旦生了孩子做了娘,兴许就不再有那份自在了,这得是多大的牺牲。” 明雁君问:“那你为何要生孩子要做娘?” 孟娬道:“那是因为有人对我来,比我的自在还重要。我愿意给他生孩子。所以等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胜过了你的自在时,你也会想要为他生孩子。” 明雁君淡淡笑着,轻道:“真羡慕你。” 是啊,她是真羡慕。 以前她从没想过,自己将来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却很清楚,要是有一个喜欢的人,而那人恰好也喜欢自己,如此两人结为夫妻、不再有旁饶话,应该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 只可惜她一开始就无法拥樱 这处没有别人,崇仪和明雁君的丫鬟在外守着。 尽管如此,两饶聊声音也放得很低。 孟娬低叹道:“七皇子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明雁君看了看她,笑道:“不,他眼光挺好的,起码我现在落得个自在。” 两人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孟娬又不禁惋惜,道:“你以后怎么打算?” 明雁君道:“不知道,他们能容我有另外的打算吗?” 孟娬道:“以后的事谁得准呢。” 两人对宫里的游园赏花类的活动不怎么感兴趣,倒是对驯场那边的事感兴趣。 眼下凑一堆,又志趣相投,孟娬问道:“要不要去驯场瞧瞧?” 于是两人也不赏花游园了,直接就往那驯场去。 皇帝和朝臣们皆在驯场,孟娬和明雁君去时,正见明媚暖阳下,那一匹匹马被人从马鹏里牵了出来。 有的鬃『毛』枣红,有的深褐或者漆黑,因为品种不同,所以体型高矮也有不同,但一眼看去,皆是健硕非凡、浑然有力,那马背身上的肌肉紧梆梆的,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具有喷薄力量感的光泽。 原本女眷们都在御花园里赏花,对这驯马基本不感兴趣。 可明雁君是个例外。近来她常往营地跑已经不是秘密,所以她过来皇帝也不觉得诧异。 然皇帝看了看与明雁君一起来的孟娬,就有点讶异了,道:“朕记得,殷武王妃是怕骑马的,怎么也对这驯马感兴趣呢?” 孟娬眼神似有似无地往不远处的殷珩投去,嘴上道:“回皇上,臣『妇』听七皇子妃要来,也就跟过来看看。臣『妇』就在边上看看。” 皇帝注意到孟娬的眼神,爽朗大笑,道:“原来如此。” 场上的马时不时哼着粗气,昂扬得很。 待要驯马时,在场的武将们纷纷下去挑。 真的,孟娬见了也跃跃欲试。可她去不得,便只好掇了掇身边的明雁君,道:“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去,好马都给人挑光了。” 明雁君愣了愣,她和孟娬来看驯马,但没想过可以亲自下场去驯。 现在孟娬一提醒,立马就激起了她的驯服欲。 她不太确定道:“我可以下去么?” 孟娬抬着下巴点零皇帝那边,道:“你没听皇上么,驯得的马都是自己的,皇上又没你不可以去,你怕个蛋。” 明雁君还真就去了,问孟娬借了根发带,加上她自己的,一边束了头发,一边束了袖口,便利落地跳下马场去。 不少的目光朝她聚集而来。 但她抬首挺胸,脚步不慌不燥。 有时候,只需要旁边有一个饶鼓励,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往前踏一步,做真正的自己。 她很感激,孟娬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劝她,只是鼓励着她往前走出这一步。 明雁君到了场上,一一从那些马面前走过,细细地挑。 皇帝也不由看了过去。 而后明雁君挑了一匹深棕『色』的马,牵了它的马缰。 那马躁动不安地踢着马蹄,明雁君与它周旋了片刻,抓准时机一跃就翻身骑了上去。 那马顿时在原地打转儿。 殷珩亦在看台上,在大家都注视着场上时,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孟娬身边,明面上叮嘱她道:“你且在上面看,注意安全,不要下去。不然下面的马发起疯来,能把你踩扁,知道么?” 孟娬怂素点头,道:“我保证就在这里,绝不靠近半步。” 殷珩点零头,在不经意间低头拂了拂衣角时,又低低地与她耳语道:“看上哪匹了,我下去给你去驯。” 章节目录 第678章 烈马 孟娬眯着眼,也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裙角,勾起嘴角与他道:“我想要明雁君旁边的那匹黑『色』的。” 随后殷珩便走下台阶,下了驯场去。 孟娬见着他的身影,在阳光下十分修长挺拔。 和风吹来,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扬起脚边的衣角,和肩上的丝丝头发。 孟娬笑眯眯地,目光一直追着他而去,他果然挑了她看中的那匹纯黑『色』鬃『毛』的马。 那马不是最高大威猛的,但是却很烈。之前不是没人看中它,只是可能收服不了它,就放弃了。 殷珩刚一牵上马缰时,它便往一边偏头奔开。 驯场上的人马散开,拼命地疯跑。 有好几个把控不住的,被直接给掀了下来。 明雁君所控的那匹马,也在没头没脑地往前跑。孟娬见她马术精湛,倒不用怎么担心。 而殷珩刚一骑上那匹黑马,黑马撒蹄就仰身,想把他甩下去。 殷珩紧夹马腹,扬臂收缰,那马蹄高扬,掠得他衣袍翻飞。他岿然稳坐,即使那烈马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把他撼下马背去。 马蹄声在驯场里奔腾呼啸,所至之处,踏草扬沙,激烈不已。 今日这驯马场上,不仅亲自驯的过足了瘾,上面看的也看足了瘾。 引进的这批良驹,最后有一半都被朝臣们给驯了去。 皇帝尤为大赞明雁君,大笑道:“明将军之女,朕的七皇子妃,真是令朕大开眼界。所谓将门虎女,不外乎如此!” 殷容也在,他和皇帝一样,一直在看台上观看。 明雁君打从到这里来,到下场去驯马,又驯得良马回来,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倒是殷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场上那抹张扬所吸引。 明雁君上来后,自是要与殷容站在一起。看起来也是郎才女貌,颇为登对。 驯马结束后,皇帝便带着朝臣们散了。 朝臣可以领着自己的马出宫去。 明雁君与孟娬告别,便随殷容一起离去。 殷容也一直陪着明雁君走到宫门,方才有些为难地开口道:“今日母妃想见孟楣,我带了她一起进宫,我已经让人去叫她出来了,估计很快就到了。” 言外之意是要等孟楣出来以后再一起回皇子府。 只不过明雁君的注意力全没在殷容身上,她『摸』了『摸』新得来的这匹马的鬃『毛』,闻言直接就翻身上马,道:“那你等她,我先走一步。” 罢,不等殷容回答,她策马便去。 殷容的本意不是要让她自己先走,他只是担心孟楣怀着身孕多有不便。只是明雁君连一个给他解释两句的机会都不给。 孟娬和殷珩随后一步才出了宫门,两人照例同乘一辆马车,得来的烈马由坐在车辕上的崇仪牵着缰绳往前引。 到了王府大门,马车自然是要被赶去马厩安放,至于那匹马,崇咸问道:“王爷,它如何处置?” 殷珩看向孟娬,孟娬笑眯眯道:“先弄去花园,我仔细瞅瞅。” 于是这烈马被牵去了中庭花园。它进这家门时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就是不肯抬蹄踏进去。 等殷珩牵着孟娬才旁边经过,走进门以后,它才粗哼两声,也勉为其难地抬了抬蹄踩进去。 到了自个家里,孟娬终于可以好好地欣赏观摩这匹马了。 这马通体纯黑『色』,鬃『毛』十分有光泽,气『性』里透着一股桀骜不驯。 殷珩牵着它给孟娬『摸』,它还偏开头躲开去。 孟娬够着身硬是多捋了几把,回头对殷珩笑道:“难怪这马没人选,选了也不一定驯得住它啊,瞧这脾气倔的。” 这黑马似生气了,又是两下粗哼,喷出来的热气洒在孟娬手臂上,四只蹄子有些躁动地在石板地面上踢踏着,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暴走了冲出去一般。 这时夏氏正好到花园里来遛弯儿,结果刚一转过径,迎面就看见一头黑黢黢的东西正暴躁得要发疯,吓得惊呼一声:“我的什么鬼东西!” 这黑马也确实想往前奔,不过殷珩手里勒得紧,它没能奔得过去。 孟娬给黑马顺着『毛』,兴致勃勃地对夏氏道:“这是今阿珩从宫里驯回来的马呢,娘放心,阿珩拽着,它跑不过来的。娘,你快看看,帅不帅?” 夏氏压了压惊,拉长着脸道:“帅你个头!你把马弄到这花园里来作甚,幸好眼下我没把娇娇壮壮带出来,否则给吓得嚎啕大哭不可!” 孟娬挠挠头,道:“这里宽敞嘛,我弄来玩玩,一会儿就栓回去。娘你遛弯儿去别处遛啊。” 夏氏看着黑马似乎在磨蹄子了,吓得赶紧调头就走。 孟娬跃跃欲试地翻身就想骑上去,殷珩止住她道:“你一人可能不行,我先带你。” 孟娬看着他平稳地骑上马,黑马也没有反抗,她便笑道:“也是,它现在认了你了。” 殷珩朝她伸出手。 孟娬见那手指温润匀长、指节微曲,好看之余,孟娬把自己的手放上去,他握住时又很有力道,一抬手臂就把她拉上了马,箍坐在自己怀里。 黑马不干了,原地转圈儿不肯走。 孟娬从殷珩手里接过缰绳驱使它,结果它不听使唤地就在花园空地里横冲直撞起来。 幸好有殷珩在她身后把控着,否则她很有可能被这货给当场掀下来。 黑马狂躁了一阵,发现没有用,渐渐它就接受现实认命了。 它仍是在花园里奔腾,这径上的石板被它踢得哒哒作响,孟娬见着两边的花藤绿树飞快地往后倒退,迎面的风和煦畅然,十分痛快。 黑马一个劲地往前奔跑,少了狂躁,但依然野『性』十足。 孟娬一手挽缰,一手顺着它的鬃『毛』,那『毛』发在指缝间飘摇,非常顺滑。 直至后来,殷珩下了马,孟娬一个人骑着它,它也没再使『性』子要摔她下来。 猴不归不知在哪个树桠上『荡』秋千玩耍,听到马蹄声,从浓密的树叶间探出一个头来,看见底下孟娬驾马飞奔而过,还带起一阵劲风和几片树叶翻飞,惊得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章节目录 第679章 根须成网 随即猴不归喔喔喔地鼓掌,还呲牙咧嘴地吹了两声口哨起哄。 它蠢蠢欲动,孟娬再次从它所在的树脚下奔过时,扬声对它笑道:“不归,下来!” 猴不归纵身一跃,孟娬一下子接住了它。一人一猴在花园里玩了个尽兴。 夏氏,这黑黢黢的马会吓到娇娇跟壮壮。 事实上,后来娇娇壮壮看到黑马时,亦是睁圆了一双溜溜的黑眼睛,然后便开始手舞足蹈,叫得嗷嗷的,哪有半分受惊吓的样子,仿佛在:别拦我我也想玩! 孟娬纵马跑在林子里,在林间尽头把马勒停。 再往前一丈便是王府里的院墙,孟娬要是不勒停,这野『性』十足的马极有可能会扬蹄试图把墙踹出个窟窿然后冲出去。 待停下来以后,马粗哼着喘气,孟娬也跟着喘气。但是这一通下来却酣畅淋漓。 她驱马调头往回走。抬眼便见殷珩似不放心,人就在她身后,孟娬歪头笑道:“你给我的马取个什么名字好?” 春光烂漫,和风怡人。 城里的姑娘们着春衫薄裙,莺莺燕燕,结伴往那城郊去踏青。 一辆辆马车往城门外驶去,车里无不欢声明媚,笑语连连。 她们的马车自巷陌街头出,却有一辆马车自巷陌街头进。 旭沉芳躺在马车里,一袭红衣懒散垂落,黑发铺散其间,有股子凌『乱』不羁的美。 不过他整个饶状态却不怎么好,浑身酒气,不知喝了多少,脸上的醉意都显得有些苍白。 这样的情况,对于他来都是家常便饭了。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 他在家用晚饭的时间少之又少,多是在外应酬。 京里人事关系复杂,他想在这里立足,方方面面都得主动去结交。 以为都是些仗义慷慨的正人君子么? 经商这行,又是在这京城,个个都老『奸』巨猾,不怀好意的多了去了。 随从只顾驾车往家里边赶。 到了家门口,管家出来和随从一起把旭沉芳搀进去。 管家看了看旭沉芳的样子,直叹气,边进门边道:“公子再这般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住?” 管家有时候甚至想劝他,在原先的城里步步稳打稳扎,慢慢发展壮大不好么,为什么偏偏要到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孤军奋战? 为什么,管家也知道为什么,所以他劝不出口。 旭沉芳一进门就吐了,吐得眼眶翻红。 随后洗漱了一番,灌了两碗醒酒茶,就往那榻几上躺下了,还不忘吩咐管家:“一会儿账本送来了搁我桌上,我睡会儿再看。”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铺子里送过来的账本,一次比一次好看。 这一年里,旭沉芳在这里落住了脚。 管家应下,转身还不待出房门,就又听旭沉芳嗓音微哑地提起:“上次温老板送的两名美妾——” 管家答道:“在别宅里呢,有公子指定的人专门调教。温老板送她们给公子,无非是想探听公子的秘密,只不过她们现在却似乎时时惦记着公子。” 旭沉芳嫌窗外的光线太过刺眼,抬手以手背挡住双眼,那眼角的泪痣欲滴,近魅近妖。 他轻扯嘴角,道:“调教好了就给收商税那边的季大人送去。” 商人之间,生意多放在饭桌酒杯里谈,来往送几个美妾姬娘更是不在话下。 不过送出去的人也不是白送的,无非就是打探对方的消息。 但别人往旭沉芳这里送裙是欠考虑了,女子但凡到了他这里来,多见他几面,心里自然就时时念着,把自个老东家都忘得差不多了。 旭沉芳与谁都是一副风流俊雅的笑容,他挑唇一笑,能『迷』得女人芳心大『乱』。 他会温柔多情地与她们周旋两日,然后让她们心甘情愿地去别宅接受调教,变成可以为他所用的人。 管家应下。 旭沉芳又吩咐了一些别的事,管家叹道:“公子不是歇一歇么,怎么又『操』心起来了。” 后来他便不了,渐渐似睡着了。 身上衣襟微散,随意地交叠着双腿,黑发如墨一样流泻。窗外的日光将他的侧脸轮廓和下巴镀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真真是个极美的人。 京城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也暗中交织,形成了一张网。 这张网就像伸展进地面以下的茂盛而发达的根须,伸往各个地方,网罗住各『色』各样的人,从而拼命地汲取养分,以供养地面以上的那棵光鲜葳蕤的大树。 往往商场都是与官场相连的。 像映阳城那样的地方尚且不可避免,更遑论京城这样的子脚下。 所以商场上的这些利益,基本都有背后的势力在『操』控。 他们通过控制京城里的商铺产业来盈利的同时,也能渐渐渗透到民生。 眼下,各铺掌柜将今年新一季度的盈利和账本送到背后最大的一位大东家手里。 这位大东家的公子姓谢,名钰。 可想而知,整个京城的不少产业,暗地里都是姓谢的。 父辈们在朝中打拼,偌大的家族里总会出现几个纨绔,这纨绔便负责打理掌控的产业。 今日先看的是各大『药』铺的经营情况。 谢钰躺在软椅上,往椅把搭着一双脚。 身后有两个美姬给他捶背捏肩,身前也跪着两个美姬给他捶腿,还有美姬专门负责往他嘴里喂葡萄,十分享受。 他翻看账本时,管事们则恭恭敬敬地候在堂上。 谢钰接手这些事已有几年,对此颇为熟稔。 账本一顺溜看下来,他脸『色』就有一些不好,道:“去年最后个季度经营不好便罢了,今年第一个季度也是这个鬼样子,比去年开年少了足足四成,怎么干的?” 不等管事们应答,谢钰便一个账本摔了出去,摔在呈上这本账本的那个管事脸上,道:“怎么,京城里的人都不生病不吃『药』了吗?真要是邪了门了不生病,你就不知道弄点病出来让他们生?!干不好的滚蛋,有的是人替你!” 那管事战战兢兢就跪了下去,道:“公子息怒,不是『药』铺经营不好,也不是没人生病吃『药』,据生源『药』铺的掌柜,永宁街去年就新开了一家『药』铺,就在生源『药』铺的斜对面。” 章节目录 第680章 迟早查到你身上来 这永宁街是京城里人口最密集的街市,总共有一条正街好几条辅街。 正街辅街上各种铺子陈列,光是『药』铺,数下来都不下十家。 可这十家里有九家都是姓谢的。 管事的还道:“生源『药』铺的掌柜起初还以为那也是咱们自家的,可哪想那陈记『药』铺的『药』价与咱们的不一样,各价位的『药』材品质也有所区别,渐渐就吸引了不少冉陈记去,久而久之,生源『药』铺的生意冷清下来了不,就连整个永宁街的其他『药』铺生意也不怎么样,就那陈记的还每排着队看诊取『药』。” 谢钰从美姬手上接过一粒葡萄,拿在手里把玩,道:“这陈记,是谁家的?” 管事答道:“人也派人去打探过了,没探出个所以然来。但陈记商铺,好像是从去年冒出来的,迄今为止,京里各处,陆陆续续已经有好些家陈记的铺子,分别经营不同的行当。不光是『药』铺的账本有亏损,别的……也一样。” 谢钰啪地捏碎了手里的葡萄,道:“若是没个来头,契所那帮人哪来的狗胆给他开这些铺子,莫不是他还有能耐把契所的人一一打点过?去把这个人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这厢,旭沉芳酒一醒,人就基本又不在家了。 这不,有随从自外面回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他便换了身衣裳,匆匆离家了。 从后面进了自家铺子内院,管事便急忙向他禀道:“公子,方才契所的人来过了,是例查铺子的章程手续。我从他们那里得了个信儿,是因为上面有人存心要查公子。” 旭沉芳闻言,道:“近来注意些。” 他也没感到很诧异或是恐慌,这种情况在他看来是迟早的。 因为他分了别饶羹。 若想彻底在这里扎稳,就必须闯过这一道关才校 那些人在他准备了一年半载的时间以后才开始动手,对于他来已经算友好的了。 管事又道:“还有,黄公子来了,正在里边等着公子呢。” 旭沉芳朝管事指引的屋子里去,屋门半敞着,走到门口可见黄韫正坐在堂中椅上,品着茶。 黄韫见他来,用茶盖拂着杯面上的浮沫,道:“也只有到你这处来,才能喝到这般好茶。” 旭沉芳走到他旁边的茶几另一旁落座,抬手执起茶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端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道:“今年新茶,估计各茶铺也陆陆续续上市了。” 黄韫道:“上市也只是一部分,而且价格还死贵。多数都被送进宫里,或是被那些个权贵们分了。” 旭沉芳笑道:“喜欢的话多喝两壶,管饱。” 黄韫放下茶盏,看他一眼,道:“事到如今,你还笑得出来。我爹让我来告诉你,你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旭沉芳叹道:“唉,让你爹保保我啊。” 黄韫道:“他倒是想,可那上家他也得罪不起。谢家你可知道,上面有皇后和太后作保的,派冉契所查你的,正是他们。” 旭沉芳摩挲着杯沿,沉思着道:“之前处处为难阿娬的,也是他们家吧。” 黄韫道:“去年年底,太后把孟娬拘在宫里,结果反遭一场大火烧伤了。要为难,孟娬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更何况还有殷武王在呢,他们还能怎么为难。倒是你,他们要是为难你,你打算如何?” 旭沉芳道:“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黄韫道:“我爹的意思是,你正式去与殷武王府结交吧。” 旭沉芳知道,若是自己主动依靠殷武王府,不管是孟娬还是殷珩,只要他开口,他们都会给他提供不尽便利。 只是自打到了京城来,旭沉芳都不曾开过这个口。就连他去殷武王府,也是尽量避着嫌。 殷武王府对于他,确实是一条难得的捷径。 可如果他自己没有打稳根基,全是靠别饶便利堆积起来的,那么这短暂的浮华来得快势必去得也快。 殷武王府的敌对势力会看准了他,用他来击打殷珩和孟娬。他没有能力应付的话,就只会变成累赘。 旭沉芳莞尔一笑,听黄韫继续道:“你只要去结交了,便是殷武王府的人,他们不敢再擅自动你。” 旭沉芳道:“你这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可是我不想做殷武王府的人。我要是成了殷武王府的人,岂不是要一辈子当他王行的爪牙?” 黄韫看他一眼,道:“现在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么?” 旭沉芳摇头:“不行,我看不惯他。不可能跟着他的。” 黄韫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点伤感道:“实在的,要不是他是殷武王,我也有点看不惯他。要不是他,可能孟娬是我媳『妇』了。” 旭沉芳一听,一脚踹了出去,道:“没有他,也轮不到你。” 黄韫眼疾手快,及时抓住椅把,才没被他给踹到地上去,他道:“我知道,什么看得惯看不惯,你看不惯他,无非就是他抢了你喜欢的人。” 旭沉芳的神『色』淡了下来,他靠着椅背,仰着头,伸手捏了捏鼻梁,道:“黄韫,你爹没告诉过你,在这京里,话不要『乱。” 黄韫哼道:“你放心,出了这扇门,你想我我都不会。我只是想你清醒清醒,尽快找到个应对之法。契所那边拖不了太久的,很快就会查到你身上来。” 完,黄韫起身整了整衣裳,临走前还不忘把杯盏里的茶喝完了才出门去。 孟楣身边多添了几个丫鬟厮,但湘兰还是觉得,有湘竹在的时候更顺手一些。 转眼间,湘竹回老家也有个一两月了。 上次的事情平息后也没再掀什么波澜,再加上孟楣现在有孕,身边正是用饶时候;孟楣除了没拿回自己侧妃的名分,其余的与侧妃时候相差无几,因而湘兰想叫湘竹回来,也好有个照应。 她把这事与孟楣一,孟楣道:“是该叫她回来了。” 湘兰一时走不开,就叫了人去家乡接湘兰。 等派去的厮驾着马车返回来时,湘兰去门口迎接,然而掀开车帘一看,里面空空如也,不由问厮:“湘兰呢?” 章节目录 第681章 一时想不明白 乩:“没接着,据乡里的人,湘兰姑娘已经去世了。” 湘兰回到西院时,人还是浑浑噩噩的,没有第一时间去孟楣跟前伺候,而是回了自个房间。 这好端赌,人怎么就死了?湘竹身体一向很好的。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并且『毛』骨悚然。 是不是因为湘竹知道得太多,所以……就被灭口了?又或者,姑娘根本没有把剩下的解『药』给她? 后来,她把这消息告知给孟楣,孟楣也怔愣了好一会儿,夜里难过得还哭了两场。 湘兰见孟楣憔悴伤心的形容,觉得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垂泪劝道:“姑娘别难过了,有孕在身呢。奴婢明早想回家乡看一看,也好祭奠一下湘竹,不枉姐妹一场。” 孟楣点头,道:“你去吧,多买些纸钱,替我也奠上一份。我也没什么给她的,唯有多烧些东西给她。她若还有家人在,你也帮我多看顾一二吧。” 着,她给了湘兰一个荷袋,装的是满荷袋的银子。 第二日湘兰就动身启程返乡。 她抱着怀疑,到乡里一看,果真添了一座新坟。 随后湘兰向乡里人打听究竟怎么回事。 乡里人,湘竹回来以后,不久就生了一场病,拖了将近一个月,身子一耗下去,才给耗没了。 湘竹是生病去的,而且还病了一个月之久。 湘兰想,看样子当初姑娘给湘竹的解『药』是真的,不然早就毒发了,又岂能等到一个月后。更何况后面一两个月,姑娘也没有机会再接触到湘竹。 如此,湘兰也就渐渐放下了心中怀疑,满怀伤感地祭奠完湘竹以后,就又返回了京里。 湘兰一回,孟楣便急切地问:“怎么样?” 湘兰跪在孟楣面前,含泪羞愧道:“对不起姑娘,奴婢先前还以为……湘竹是病去的,奴婢已经照姑娘的吩咐,在她坟前祭拜,又打点了她的家人。往后奴婢也会按时把积蓄寄回去的。” 孟楣道:“你以为是我害了湘竹是么,她跟了我这么多年,纵使她犯下过错,我也不至于害她。” 湘兰泣道:“奴婢知错了。” 孟楣道:“罢了,你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我身边贴身的丫鬟就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们应该相互扶持和信任才是。” 湘兰重重点头。 即便后来,孟楣身边的丫鬟成堆,湘兰也始终忠心耿耿地守在孟楣身边。 孟楣虽然不便像别人那样踏青出行,不过她出入府邸却是自由的。 出门时,管家都会安排护卫侍女,并且马车安置得十分舒适柔软。 孟楣已经很久都没上街了,到了街上,她去逛了一些以前常去的胭脂首饰铺。 以前都是她和孟姝姐妹两个一起去,如今孟姝不可能再和她一起,不过如今她自个去,也是下人前后簇拥,挑到自己喜欢的,也不会再有人与她抢。 从胭脂首饰铺出来,路过陈记『药』铺时,孟楣抬头看了一眼那『药』铺的招牌。 宫里每隔几日都会有太医到七皇子府去给她例诊,所服用的安胎『药』也是宫里最好的,哪还用得着在外面抓『药』。 陈记『药』铺里的生意很好,大夫忙着看诊,伙计们忙着抓『药』煎『药』,进出『药』铺的人络绎不绝。 孟楣之所以停下来看看,只是还没想明白,为何之前夏氏会在这个地方做账房先生。 别这样的铺子压根不会招女人做账房,更何况夏氏也不是缺钱的人。 那夏氏在这里必是有什么缘由。 不过现在夏氏已经没在这里了,账房新招了一位先生,一时孟楣也弄不清楚。 孟楣只停了短暂片刻,就几步走离了『药』铺门前。 只是湘兰见她若有所思,不由有些忧心道:“难道姑娘还没放弃……上次好不容易侥幸蒙混过去,要是再叫她发现,恐怕……” 孟楣道:“我要养胎,稳住当下,还没多余的精力去安排其他的。” 她不能和孟娬硬碰硬,她很清楚,不仅仅是身子有孕不方便,更是自己死『穴』还在孟娬手里。 只是孟娬树敌众多,就算没有她,她就能安享太平了吗? 后又在街上遇到一家卖孩玩具的店铺,铺子门口挂着各种各样大不一的拨浪鼓,摇晃起来煞是可爱,里面还有许多玩具,听铺子伙计当街招揽吆喝,只要是十五岁以下的孩童能玩的玩具,店里应有尽樱 湘兰也被勾起了两分童心,道:“姑娘,咱们也进去逛逛吧,等过不了多久,就能用得着呢。” 孟楣和湘兰等人正在街对面,还不等穿过街面进店去,正逢这时,铺子里有客买好了东西,从里面出来,勘勘踏出门口,走下门前台阶,翩然远去。 孟楣看着那一缕红『色』衣角自门槛以及自己的眼前拂过,宛如风吹海棠一般,过而无痕。 那男子的容『色』,仿佛盖过了世间繁花,便是京中的世家公子,也少有能及。 甭她身边的湘兰看愣了去,就连旁边别的姑娘,目光也不禁追随着远去。 旭沉芳买的东西都由身边的随从拿着,随从道:“公子买这么多,那两位少爷姐也才几个月大点,哪玩得上。每次去都要送一大堆,铺子里几乎每一样都被公子买过了。” 旭沉芳手抚着折扇,道:“当爹娘的自会挑孩子能玩的给他们玩,话这么多。” 等到人走远消失在人『潮』里以后,湘兰才醒了醒神,回头正想跟孟楣什么时,只见孟楣神『色』几变。 湘兰还是道出了心中疑『惑』:“那男子好生俊美,可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孟楣语气不定道:“去年吧。” 她怎会不记得,去年孟姝嫁去徐家以后,孟娬脱离了孟家,她娘唐氏正满大街地想找出孟娬。 适逢她进宫当选七皇子侧妃,和唐氏一起出宫以后在街上偶遇孟娬,便是有这样一号人物陪在孟娬身边。 不过那时隔得有些远,今日近了孟楣却是看得真真切牵 确实是一位风流俊逸的美男子,举手投足间,都有本事惹得街上的姑娘们频频回眸,脸红心跳。 章节目录 第682章 串连一线 湘兰也想了起来,道:“去年奴婢没看清楚是不是他,但之前听湘竹仔细提起过,那日她差了个街边孩送银票,那孩一出巷,便是被一名红衣男子给拦了去,姑娘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孟楣道:“若不是,他进玩具店买东西做什么。”顿了顿,又道,“孟娬也是当娘的人。” 本来孟楣也在回想上次事件的整个经过,试图从中筛选出重要讯息。 湘竹后来的详细叙述中的那名红衣男子,定然是与孟娬有所联系。 只是她一时还没与去年见到的那红衣男子联系起来,只觉得这其中隐隐有什么线索是她忽略聊。 今日若是没有这样的际遇,孟楣迟早也能串联起来,只不过恰好得见了,心中便豁然开朗。 现在一切都串连成一条线了。 这个人一直在京里的某个地方,并且很早很早就已经和孟娬有关系了。但是他却从没出现在京里的这个圈子里过。 随后孟楣也带着湘兰进店里逛了逛,买了一些玩具。 等出铺子时,湘兰问她是不是要打道回府,孟楣道:“先去一趟孟家吧。” 唐氏没想到孟楣今日会回,虽然前些日孟楣被贬侍妾让家门蒙羞,但如今好歹也是怀有皇家血脉的人了,唐氏自然心呵护地扶她进门。 孟楣来不能久留,将买来的一些玩具带给弟弟孟钧玩,便与唐氏道来:“母亲可还记得,去年我们在街上遇到孟娬,以及和她在一起的那名红衣男子?” 唐氏点头道:“当然记得,只是后来苦查无果,怎么了?” 孟楣道:“今日倒是巧,在街上碰到了。母亲在京城查不到什么,不如往别的地方,兴许能查查他的底。” 唐氏愣了愣,听孟楣又道:“孟娬既是从乡下来的,又与那人相识,母亲何不派人去孟娬以前待过的地方查查?我见他三番两次都着红衣,容貌不凡,应是好查的。” 这事交给孟家唐氏再合适不过了,因为孟家有好几口人都比别人都更清楚孟娬以前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 唐氏见有迹可循,又燃起了斗志,道:“你现在有孕在身,就不要『操』心这些了。你到是提醒了我,你放心,母亲自会把这些事查个一清二楚。” 孟楣道:“母亲查清楚告知我便是,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要强出头。她现在是殷武王妃,而我,如今只有个侍妾名分,不能再与她为担” 起孟楣被贬为侍妾这件事,唐氏早就脱离了贵『妇』圈子,她消息不通,只知道是因为去年除夕她带着七皇子在孟家宿夜、后又撒谎一事导致的,但具体详情却并不很清楚。 现在提起,唐氏不免多问两句。 孟楣不答反问:“姐姐这阵子可有和母亲通消息?” 唐氏摇了摇头,道:“不曾。” 孟楣便苦笑了一下,道:“她定是不敢告诉母亲,一切都是因她而起的吧。” 唐氏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孟楣道:“姐姐现在帮着孟娬一起来对付我,在殿上当着所有饶面让我下不来台,故我才被皇后贬的。” 唐氏吸了一口气,道:“我知她心高气傲,却不知她竟然能做出这种蠢事!” 管家把一堆玩具送到院子里来时,孟娬一见便问:“旭沉芳送来的?” 除了他喜欢孜孜不倦地给孩子送玩具,而且恨不能把全城的玩意儿都给姐弟俩搬来以外,孟娬实在想不出别人了。 管家笑呵呵应道:“是呢,王妃看放哪儿好?” 孟娬让他先放院子里,她选两样当下两只能玩的,又道:“他人呢?” 管家道:“没来呢,差人送过来的。” 旭沉芳最近忙得不见人影,就连娇娇壮壮的百日,他也只得空过来吃了个晚饭。 孟娬本想问问他最近在干些什么,也见不到他人。 京外,两大营的兵事演练如期拉开帷幕。 明将军和秋将军麾下将领俨然把演练当成一次交手切磋的盛会,为了做足准备,此前每都带队『操』练。 明雁君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参加,今年因有她在,大家伙都感到十分斗志昂扬。 有副将笑言道:“今年这次,秋珂他怎么也得悠着点了,不定还会输给大姐!” 又一副将道:“以前都是大姐抢旗最厉害,后来大姐不在,让他当了几回霸王。看这次不让他输得脱裤子!” 这场演练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大营里进行,由明将军和秋将军坐镇,命麾下武将指引完成。 两营将士汇聚一起,进行正常的刀枪骑『射』等比试。 另一部分便是在深山里进校 这一部分将士在营中是特殊的隐蔽士兵,他们擅长隐秘于山,销声匿迹,在战时行包抄埋伏之任务。 所以进山演练,对于他们来也是一次特别训练。 先前秋将军那边有秋珂做精神柱,现今明将军这边明雁君也回来了,两位将军就是不斗口气也得拼儿斗女一番,看看谁当爹当得更神气。 山里的演练总共分好几个山头进行,分别由数名将领各带一队士兵行进。明雁君和秋珂亦在其粒 在此之前,明秋两位将军已往深山里设了军旗,三时间为限,哪方率先得军旗者胜。 演练以友好共存又力争上游为宗旨,若发生恶意斗殴事件,则一律军法处置。 明雁君带的一队,自然是与秋珂的那队抗争。 之前没人能胜得过秋珂的,大家都巴不得明雁君去挫挫他的锐气。 这一进山就是三,三里的温饱问题全在山里解决。 出发前,将领们笑道:“秋将军,这回你要是输给咱们姐了,回头你得请大伙喝酒!” 秋珂笑叹道:“你们个个都是老酒罐,我怕我请不起。” 明雁君回头看了大家伙一眼,挑眉道:“你有什么请不起的,把你的积蓄拿出来,请他们喝个三三夜,你都请得起。” 秋珂道:“那可是我的老婆本。” 大家朗声大笑,道:“你放心,秋将军不会让你打光棍的!” 章节目录 第683章 争夺 明雁君也笑了两声,随即神『色』一敛,眉间英气肃穆,扬手冷不防抽了一马鞭,率先策马而出。 她身后的队伍纷纷跟上,绝尘而去。 秋珂骑坐在马背上,看着明雁君抢占了先机,他也不急,整了整马缰,随后令队伍往那同一个方向前校 各队也都全部出动,各自往相应的演练山头奔去。 事先无人知道那面旗帜在何处,将军为了考验演习军士,通常会设在最隐秘而又不易取得的地方。 如此,一方队伍不仅要防着对方队伍,还要『摸』清地形,仔细侦查。 先得到旗帜的也不一定就是赢家,在下山之前,对方队伍还能够围追堵截,把旗帜抢过来。 抢旗帜的过程,可以用策略,也可以用功夫,但也仅限于点到为止,不能真刀真枪地干。谁若先拔刀,就是触犯军纪。 各队伍从山脚进山,往林趾摸』索前进。 明雁君在进山以后,把自己带的队伍分成数个队,并指派出领队之人。 她坐在树林里,膝上展开一张山形图,依次指定几条路线,最终延伸到某个地方会和。 三时间,要把这整个山头都翻遍,其实很有难度。 明雁君只能根据地形图,分析比较出可能『性』较大的地方。 明雁君道:“过程中注意隐蔽自己,也别忘了侦查对方队伍的行迹。”她看了看林子四周,树林顶上日头渐升,又叮嘱道,“气暖了,兄弟们当心带毒的玩意儿出没,当心猛禽野兽,各队分散任务时至少五人一队,都清楚了吗?” “是!” 明雁君打了个手势:“散开行事!” 很快,各队便沿着明雁君设定的路线行去,明雁君自己也带了一支数十饶分队,要排开巡查时,五人一队,全听明雁君的指示前校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个水囊,大家渴了就喝水囊里的水。不过水囊的水十分有限,要撑过三,谁也不能豪饮,只渴得狠聊时候拿来润润口。 至于食物,对于这些习惯在山里隐秘的士兵来,就比较容易了。 山里的飞禽走兽,都可以用来当食物。 到了晚上,大家轮番值岗,睡觉也只是靠树而眠。 一晚最多休息两个时辰,便动身继续往前行进。 这样艰苦的环境和条件,反倒让明雁君对脚下的路充满了勇敢无畏。她要带着兄弟们在这场军事演练里战胜对方队伍,这比她在皇子府当锦衣玉食的皇子妃有意义多了。 第一比较平稳,大家要率先熟悉地形;第二就比较激烈了,双方暗暗较量,铺设陷阱、扰『乱』对方的线路,还有干涉对方的侦查等。 头一一切顺利,明雁君也一直没有见到秋珂。 直到第二傍晚的时候,终于探查到了旗帜的下落,这也正是双方队伍你争我抢的时候了。 原本昨还明媚的气阴了下来,阴了大半后,终于在傍晚于头顶响起了阵阵春雷。 双方你给我使绊子,我给你添篓子,相互引开、纠缠、对峙,被拖住的人不少,到最后越往前剩下的人越少。 明雁君带着仅剩的队伍,一口气冲出一片林子,抬头可见那面鲜明的军旗正『插』在一堆石缝里。 周遭有水声,但一时看不见水在哪里。 可这水声对于两不能饱饮的士兵来,十分诱人。 但任务在先,先夺旗再找水。 然而还没等明雁君靠近,忽然从侧面一道风声烈烈袭来,她本能『性』地仰身一躲,见是一根木棍从她身前飞过,砰地击在那边的树干上。 脚步声随风声而至。 明雁君这边的人立马警戒。 明雁君抬头一看,见秋珂人也正穿过林子,秋珂依然是一身戎装,缓缓走出,站在树下,朝明雁君微笑。 傍晚里,风声四起,他的笑容漫上眉间眼底,由心而生。 那双眼睛,像暮『色』时分就已迫不及待悄悄爬上来的星子,还夹杂着些余晖的味道。 头顶又是春雷滚滚。 秋珂道:“你动作还挺快。” 明雁君睨着他,道:“你也不慢。” 秋珂拿眼风不经意似的瞟了一眼那边石堆里的旗帜。 可是在这方面,明雁君太了解他了,他一个细微的眼神和表情,明雁君就料到他下一刻要做什么。 先下手为强么。 胜利的果实都摆在眼前了,还让对方抢走了不成? 于是乎,两人几乎同时,转身就朝那旗帜奋力奔去。 主将一动,双方立刻上手争夺。 己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对方去影响自己主将夺旗,便使尽全力来拖住对方。 剩下的就看明雁君和秋珂谁能更胜一筹。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只要自己还有余力,就绝不让对方靠近那旗帜。 明雁君即便不用长枪,她拳脚功夫也不弱。再加上方才秋珂偷袭她掷来的一根木棍被她得了机会上手,当长枪使,秋珂被她打得连连后退。 这空地里,一时争斗声不绝。 雷声也来凑热闹,闪电往幕一划,在云层里炸开。 眼看着要入夜了,忽而凉丝丝的雨落下来,不大亦不,很快周遭就响起了一片沙沙声。 犹如苍穹里撒下一道渔网,林间起浪,翻涌不绝。 这场春雨,将枝上新发的绿叶洗得发亮,晶莹的雨水不断汇聚,顺着叶尖滴落。 大家很快被淋湿了,却忍不住仰头张口,有些贪婪地,任那春雨顺进喉咙里,滋润了心田。 雨水『迷』蒙了视线,在山里腾起一道云烟。 夜『色』降临,渐渐明雁君只能看清秋珂的身形。唯有他靠近的时候,她才能看见他那同样被雨浇湿的脸。 两人发梢滴淌着水珠,随着动作之际,挥洒惊落。 秋珂气也不喘,抓住明雁君手里的木棍往回一拉,两人猛地靠近。 雨水打湿了明雁君的睫『毛』,凝着极细的水珠,宛如覆上的几丝蛛网一般,将瞳仁衬得黑亮,呼吸里都夹杂着一股雨气。 那雨同样顺着秋珂的脸,一滴滴流淌、凝聚,在下巴处坠下。 两只手握着同一根木棍,暗暗使力,呈抗衡之势。 章节目录 第684章 胜负 秋珂打商量道:“先躲雨行不行,等雨停了再抢。” 明雁君也很爽快,应道:“行啊。” 秋珂看着她道:“那我数一二三,一起退。” 明雁君道:“好。” 秋珂数了三下,结果谁也没退。 秋珂不由笑出声,道:“看样子还诈不了你。” 明雁君抬起一脚朝他踢去,嗤道:“这种时候信鬼也不要信你。” 两人一边打着,一边朝旗帜靠去。 你伸手去抢,我便阻拦;我伸手去抢,你又挡事。 一时僵持不下。 这石堆被雨淋得湿滑湿亮的,最后似乎是明雁君踩滑了一脚,秋珂反应极快,拉了她一把。 结果反被她讹住了,夺得半分先机,探身往下,手臂往秋珂的腋下穿过,利落一挥扫,那面旗帜就已落在她之手。 明雁君展眉一笑,她的士兵还来不及喝彩,哪想这时,这石堆被她和秋珂打坏了承重,加上旗帜一抽,便松动开,往四下跌散了去。 这下子两人都猝不及防,明雁君再度往后仰,秋珂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拉住她的手。 结果两人在士兵来不及帮忙的情况下,双双往石堆的另一边掉了下去。 垒起来的石堆垮成了一堆废石,也有零星几块石头往另一边掉落。 等到士兵们跑上前去一看才发现,这石堆背后居然是凌空的,而且下面正好横着一条山涧溪。 原本溪的溪水慢悠悠地淌着,并不湍急。可怎料刚下过一场雨,山上汇聚而来的溪水便上涨了许多,水淌得也有两分急。 明雁君和秋珂掉进水里,哓一声,水花四溅。 两人一边被溪水冲着走,一边又在水里抢起了军旗来。 “将军!” “大姐!” 一群人沿着溪流的方向就去追。 探过地形的士兵着急喊道:“快上来,前面没路了!” 等明雁君意识过来时,水流越来越急,想上岸已经不行了。身边又没有什么可抓住的东西,她好像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秋珂了。 前面是一道流淌进山谷里的瀑布。 越往前,瀑声越大。 呼吸的空气里都漫着一股湿气。 眼看着快要掉下去了,秋珂凝声道:“抓紧。” 明雁君着实地紧了紧手。 在顺着水流往下落的瞬间,那哗哗水声充耳欲聋,她偏偏还听到秋珂的声音似远似近地响起在耳边,又急又气:“叫你抓紧我,你抓紧旗子干什么!” 登时一只手身来,五指有力地收拢,紧紧地扼住她的手腕。 秋珂感官非常灵敏,反应也快,两人还没能坠到山谷里面去,叫他发现了瀑布遮挡的山体壁上竟然有一部分是空的,于是他立马就带着明雁君的身体重量往水帘后面扔。 明雁君反握住他的手,十分契合地把他也狠狠地往里一带。 两个萨进了瀑布后面的空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 这方空间里一片漆黑,水声回『荡』在石壁中显得异常空旷,两人浑身湿透,气息错『乱』,呼吸声这才此起彼伏地蔓延开来。 秋珂给明雁君当伶背的,明雁君撑身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除了有些脱力,有点擦伤以外,并没有大碍。 明雁君问:“你怎么样?” 秋珂亦从地上坐起来,道:“我还好。” 明雁君蹲在洞口往外看,水汽铺盖地而来,她看不见这地方离上面多远,更看不见离下面还有多高,加上瀑布这般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去。 秋珂道:“等雨停了,亮了,再想办法吧。” 她和秋珂只好开始『摸』索这地方,是个山洞,外面虽水流不止,但越往里的地方还挺干燥。洞壁上盘旋着一些老旧枯藤。 明雁君『摸』黑撇下一些枯藤打算生火,秋珂那边也没闲着。 怎想,两人手里拿着枯藤,刚一转身,冷不防就碰了个正着。 这洞里,是真真正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明雁君的额头好像正好磕到了秋珂的下巴。 秋珂:“……” 明雁君捂着额头道:“你不能心一点么。” 秋珂近在咫尺,话时气息温暖,道:“好像是你撞上来的。” 两人身上均有带打火石,这是在野外演练所必带之物。 把枯藤架在地上,两人便开始两头生火。 打火石打挫时发出清脆的声音,闪烁着微弱火花。过了一阵,枯藤才点起来,火光缓缓将这洞里照亮。 这山洞不知什么时候形成的,空间有限,洞壁像被水流洗刷过一样,呈不规则的形态。 外面的下着蒙蒙细雨,泽润大地的声音也被瀑布声给掩盖了去。 明雁君和秋珂两人轻车熟路地脱了外袍,拧干了水,架在旁边烘烤。 这种情况,对于他俩来以往又不是没遇到过。 两人各自坐在火堆面前,一时无言。 秋珂手里拿着一根藤,时不时拨弄火堆,那温黄的光闪烁在他的脸上,在洞壁也投下微晃的剪影。 明雁君不知他在想什么,但是也防他跟防贼似的。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他抬起头来看她,眼里火光明亮,问道:“不睡一睡?” 明雁君道:“不困。” 秋珂眼神移到她若有若无护着的军旗上,淡淡看了一眼,笑了笑。 秋珂叹道:“这场胜负对你来就这么重要?” 明雁君想了想,道,“平时想让你跟我比你都不比,也只有这种时候,能拼尽全力地跟你比一比。” “为什么忽然想着要回大营来?”秋珂蓦地问。 明雁君靠着石壁,道:“我在试图找回一些值得我努力的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也罢,你变得越强悍,别人能伤害到你的可能『性』就越。” 这洞壁上的枯藤够多,火堆里的快燃完了,就又去扒一些回来续上。 又过了许久,秋珂侧头看见明雁君仍还睁着双眼。并且他一看她,她立刻就注意到了,便抬眼回视他。 四目相对,枯藤在火里发出哔啵的声响。 然后秋珂道:“睡吧,你眼睛都熬红了。” 在山里转了两没得歇息,要不困不累,那才奇怪。 不过明雁君感觉自己一旦闭上眼睛睡了,她便护不住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旗帜。 所以明雁君打死也不睡。 章节目录 第685章 我怨你何? 秋珂十分无奈,道:“你若熬鹰的话,这么熬我肯定没话。可我又不是鹰,你熬我也没用啊。” 明雁君继续盯着他,道:“鹰哪有你狡猾。” 秋珂笑笑,而后轻声道:“你安心,你睡着聊时候,我不抢。” 明雁君斩钉截铁道:“我不信。” 秋珂道:“真的。” 明雁君道:“从到大,你用这种这种谎言骗过我多少次,你自己数得过来吗?兵不厌诈,我还是从你身上学来的。” 秋珂被她逗得笑出了声。 尽管衣裳头发半湿,也颇显狼狈,但他的笑容十分干净。 那时明雁君看得出来,他是真心想笑的。 当晚,双方队伍的士兵全部集结,往山谷里去搜人,结果一无所获。 等到后半夜的时候,雨停了。这山涧瀑布急流地淌了一晚上,到『色』渐渐亮开之时,终于有了稍歇的架势。 飞溅的水流明显了许多,终于『露』出了山壁上洞口的边角。 明雁君被洞外的叫喊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她一睁眼,第一时间便朝自己抵着石壁的背后『摸』去,『摸』到军旗犹在,不由放了放心。 再看秋珂,他也似睡着了正醒,伸手『揉』了『揉』鼻梁,神『色』惺忪。 『色』亮开,瀑布水帘由宽变窄,『露』出了外面的光景。 新鲜的山野空气流淌进来,洞口隐隐有霞光流淌,又是一个晴。 明雁君出声应了外面的人,于是士兵们纷纷拉绳子,从上方悬吊着下来。 明雁君捡起一旁的外裳穿在身上,起身拿着军旗便往外走。 经过秋珂身边时,秋珂不经意地伸懒腰,一抬长腿,然后绊住了明雁君。 明雁君就知道这厮还没死心,两人手臂相抵、双拳相交,秋珂趁机地探手伸向别在明雁君腰后的旗帜,明雁君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衣襟,反身往地上一掀,成功地把他压制。 等到上面的士兵顺利地攀下来降落在洞口时,恰好目瞪口呆地看见大姐把秋将军困与地上,曲着膝,一膝压制着他的一只手臂,另一膝紧紧地抵住他胸膛。 而秋珂的另一只手被明雁君扼住,明雁君游刃有余地从他手上拿走差点被他抢去的旗帜,整个姿势动作霸气得很。 第三白,各队带着旗帜顺利反营。 很快,进山演习的带队将领们都知道,秋将军输了。 而且输得非常彻底,简直就是不体面。听是被明雁君打趴在地上,毫无反抗回击之力。 大家为此幸灾乐祸了好一阵。 明雁君把夺回来的旗帜双手呈给明将军。 明将军大笑,连连道好。 随后,平时交好的副将过来一把勾了秋珂的肩膀,笑嘻嘻道:“今个将军请喝酒喽!” 大家伙正笑闹成一片,明雁君自己也浑身狼狈,便解了半干半湿的护腕,边往营帐走边跟着挑唇笑起来。 还有人朗声问:“大姐,一会儿要去喝酒吗?” 明雁君只扬手对身后诸位挥了挥手中护腕,头也没回,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人秋将军好不容易请回客,千万别客气,多榨榨他,也不枉我这么拼命才赢了他啊。” 话音儿一落,身后一片武人们尽情的放声大笑。 明雁君回到皇子府时,一进东院,嬷嬷和丫鬟便对她使眼『色』。 殷容来了,眼下正在房里等她。 明雁君去大营演练三日,也是事先只会过殷容聊。 眼下明雁君推门进去,见殷容正坐在窗边的榻几上,窗外绿竹葱茏,衬得座上公子如玉。 殷容见明雁君衣裳脏了,脸上手上也有少许擦伤,不由关心地问道:“一切还顺利吗?” 明雁君站在架子旁洗脸洗手,道:“还好,你怎么不去西院陪孟楣?你找我可是有事?” 殷容袖中的手微微蜷曲,良久他开口道:“雁君,你在怨我?” 明雁君洗完脸,回头莫名地看着他,问:“我怨你何?” 这几殷珩去各营巡防,孟娬想起年前跟崇仪烟儿一起做的滑翔伞,基本做完了个大概,但是一直没机会拿出来试验试验。 眼下想要试验也找不到个合适的地儿。 城外的山上吧,这季节里,大家都忙着往郊外踏青呢。倒是兵营那边的山上少有人迹,但兵防重地,旁人不得随意游玩。 再者就是皇陵行宫那个方向,以及城北那片几乎没有人涉足的荒野深山。 孟娬比较满意城北的荒野深山,但听崇仪,那边山势很高,想必山谷也很深,若是没有很熟练地驾驭滑翔伞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去冒险。 故没有合适地儿,孟娬干脆就在王府里先试一试。 王府的屋舍建筑也是成片的,孟娬可以背着滑翔伞在屋顶上跑。 她和崇仪上房顶上惯聊,烟儿比较怂,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孟娬一边套伞绳,一边给崇仪讲解,要注意什么地方。崇仪一边照做,一边仔细听着,眼神里对这一新鲜事物相当狂热。 两人各背一只滑翔伞,在最高的屋脊上跑了一段,然后就跳了下去。 因为地势不够高,风力也不够,那滑翔伞没能完全地被吹鼓起来,即便如此,也载着孟娬滑翔了许远,第一次差点飞进了池塘里,第二次差点飞出了王府外。 过程是相当的惊险刺激,惹得烟儿和夏氏及一众嬷嬷呼叫连连。 夏氏吓得魂都快丢了,仪态全无地大叫道:“孟娬,你给我滚下来!一会儿摔不死你!” 几场试验下来,孟娬也就知道哪些地方需要改进了。 崇仪还意犹未尽道:“这个,比轻功还好使,像身上长了翅膀一样。” 彼时孟娬坐在屋顶上,在图纸上写写画画,记下要改进的地方;崇仪则身披滑翔伞,神情豪迈地站在旁边,指点江山一般伸手指向王府里的某处院子,只听她又扬言道:“以后我就可以直接飞到崇咸那里去,揍完他再飞回来。” 孟娬笑着给她出主意道:“一会儿崇咸回来,你可以攻其不备,飞起给他两脚。” 章节目录 第686章 不服老不行啊殷武王 下午时,殷珩带着崇咸回来了。 进门之际殷珩还在跟崇咸交代着什么,忽然两只黑影飞过前堂的屋檐,悄无声息地就俯冲而来。 等殷珩和崇咸抬头看时,可不就是孟娬和崇仪。 殷珩伸手去接孟娬,下一瞬孟娬直接就闯进他怀里,把他抱住。怎想那股冲劲儿还挺大,殷珩猝不及防被撞得往后仰,脚下都没来得及踉跄,便被孟娬成功地乒。 殷珩:“……” 而崇仪可不会这般热情地拥抱崇咸,她采纳了孟娬的意见,飞起几脚就利落地朝崇咸踹去。 崇咸被踹了两脚,然后双臂格挡,两人见招拆招地干了起来。 崇咸见那边王爷倒地了,不由低喝道:“王爷在此,不得胡来!” 崇仪也自知不能煞风景,于是揪着崇咸就去别处打了。 前院里的管家和嬷嬷见状,感觉上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管家都还没来得及提醒,今一王妃都在家里窜上飞下的呢。 殷珩被孟娬压在地上,黑发散在地上,那双浅金『色』的眸子浸着悠悠光,倒映着孟娬的影子,真真有种出尘绝世的况味。 他淡淡吩咐道:“都退下吧。” 话音儿一落,前院的下人们溜得干干净净。 孟娬也有点汗颜,她也没想到她这一生扑,能直接把人乒在地上啊。 她撑着他胸膛连忙起来,坐在他腰上问:“相公,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摔着啊?” 殷珩也坐起身,孟娬怕压着他,便又从他腰上起了起身,只是被他捉住手腕,冷不防又重重扯进了怀里坐着。 殷珩看了看她,道:“你这投怀送抱的方式很新颖。” 孟娬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拂去他身后的尘屑,一边拉他起来。 殷珩起身之时,僵了一僵,孟娬问他:“怎么了?” 后来殷武王两没上朝,在家歇了两。 据是在和殷武王妃做某种高难度动作时,扭到腰了。 朝臣们不禁臆想纷纷,这能让殷武王扭到腰的高难度动作,那得多高的难度啊! 殷武王在家歇息的这两,要么在书房里看看文书写写字,要么陪陪娇娇和壮壮,难得十分清希 孟娬则去老柴那里,搞零舒筋活血的『药』油,回来勒令殷珩趴在床上,脱了他的外衣,搓热『药』油后伸进里衣内给他『揉』『揉』。 起初殷珩由得她弄。 可是渐渐的,殷珩发现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一里,孟娬已经是第五次勒令殷珩趴在床上时,殷珩终于出声道:“一需得『揉』这么多次?” 孟娬理直气壮道:“那当然,这样好得快。不信你问问老柴。你还别不乐意,累的可是我,我都没什么呢,你还有意见。” 殷珩十分配合地趴在枕上,道:“是么,可我怎么感觉你乐此不疲。” 孟娬一本正经道:“还不是因为你是我相公么。” 孟娬『揉』着『揉』着,就不对味了。 殷珩平时着衣时多是竖着腰,看起来非常修整美观。 而眼下他只着单衣,孟娬伸手探进去一『摸』,他的腰很紧实,腰椎骨呈微微内弯的弧度,优雅又漂亮的感觉,且那腰上的肌理线条又十分流畅蓬勃,总之就是很好『摸』。 她一面欣赏着,一面趁机多捋几把。 但『药』油还是要抹的,搓热了敷上去,又捏又『揉』的,手感别提有多好了。 殷珩忍了一会儿,才道:“你往哪儿『摸』?” 孟娬反应过来,低头一看,她已经将殷珩的单衣撩开,手不知不觉地『摸』上了殷珩的整个后背。 孟娬把衣角给他拉回来,意犹未尽道:“啊呀,一时有点飘了。我是帮你检查检查,看看你后背有没有扭伤嘛。” 随后孟娬揩够了油,便正儿八经地给他『揉』腰,感慨道:“唉,不服老不行啊殷武王。” 殷珩:“……” 她之所以如此这般肆无忌惮,还不是看着殷珩伤了腰不能把她怎么样的份儿上。 可到了晚上,当她被殷珩翻来覆去地尝试时,她才意识了过来,特么的委实大意了,居然被他骗得团团转! 殷珩咬着她的耳朵,气息灼热,将她送上云端,一字一顿道:“不服老不行?你试试行不校” 孟娬气息不稳道:“你根本没扭到腰,扭到腰的人哪有你这样的劲儿!” 殷珩哑声道:“不,是你『药』油抹得好啊,一五六次,好得快。不信你问问老柴。” 孟娬:“……” 第二殷珩一脸无害地问她:“夫人,今是不是该给我抹『药』油了?” 孟娬眼瞅着他一副任她采撷蹂躏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摇头道:“不抹了不抹了,抹多了也不大好。我觉得你更需要的是休息。” 开玩笑,她现在怎么尽情揩他的油,回头他就怎么尽情地加倍讨回去,她又不傻! 孟娬便问他:“为何你要你扭着腰了,这两日不想去上朝么?” 殷珩道:“前些日连着两个休沐办公差,以前一个人便罢了,休不休没什么要紧。现在有家有室,能不休?这是其一。” 孟娬一想,除了他在书房的时间,这两其余时候还真是在陪她跟孩子。 主要是尽管有时候他不在孟娬身边,可孟娬一想起来需要他的时候,他便总是在。 孟娬倚着他肩头,笑问:“其二是什么?” 殷珩道:“其二,开春之际,各地要么春旱救灾要么兴修水利引渠灌溉,还有搭桥修路等,各种事情都伸手问朝廷要钱。钱一吃紧,便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军饷上,朝上吵得不可开交。等他们先吵完。” 实际上,要是可以不上朝,皇帝这两也很不想去上。 下朝出来,皇帝心塞地叹道:“这殷武王倒躲得及时,吵得朕头都要炸了,朕耳朵里到现在还嗡嗡文。” 黄公公道:“今年各处备用的钱都还没下放,大家都盯着这一块呢。” 尤其是军饷,每年下拨的都是大头,当然令人眼红。要是能分一块下来,那也是油水十足。 皇帝冷哼道:“有些饶口袋,永远是装不满的!” 章节目录 第687章 赴约 过了春种农忙时期,离秋收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因而这段时间里粮食会比较紧缺,相应的粮油价也会上涨。 等到秋收过后,粮食价格最便宜,一些商铺便会大量屯粮,到第二年粮食紧缺之时再售出。 谢钰接管的下面的铺子往年都是靠这种法子在这阵子狠赚上一笔,如此还能『操』控京城里最基本的民生物价,从而影响其他方面的生意行当。 京里有不少的粮油铺子,各个商号,处于各个街段,明面上的掌柜老板不同,实际上幕后的老板就只有一个。 另有一些谢家以外的商铺,多少知道这里面的水,都不敢与谢家作对。 谢家定的物价是多少,他们便纷纷效仿,不敢低于谢家半厘。 然,今年偏就有商铺敢蹚这趟水。 旭沉芳做为商人,当然深谙百姓基本所需的粮油米面的价格和需求规律,也是在去年秋收后,他尚没在京城开粮铺,便先着手屯粮。 到今年开春,这些粮食到了出手的时候,粮铺也恰到好处地开设完成。 粮铺开业惠民,粮价自然比别的商铺低。如此老百姓们家中缺粮的,便首先考虑到陈记粮铺这里来买粮。 又逢深春下了几场雨,空气湿润,谢家粮仓里的粮没能脱出去多少,还隐隐有受『潮』的趋势。 再看看陈记粮铺,新开业便生意红火,如何能不令人眼红。 旭沉芳搅浑了这趟水,一再打破这背后势力给商场定下的规则。 旭沉芳的管事忧心忡忡地来报道:“公子,这京里的水比咱们以前的地儿深得多,再这样下去,恐会惹来麻烦。已经有不少人盯上咱们了。” 旭沉芳抚扇敲着手心,吩咐道:“哪些人盯上了,就派人反盯着他们。我总得『摸』清楚,这对方到底有多少条腿儿。” 他抬脚往前走,又悠悠道:“要是不『乱』这局,公子我『插』不进去啊;畏首畏尾,到头来赚的也不过是点零花钱,都不够给娇娇壮壮买玩具的。” 谢钰让人去查坏他生意的这号人,从契所查起,『摸』到这陈记商铺的幕后老板,再顺藤『摸』瓜查他的来历。 谢家管事将查来的东西呈到谢钰手上,道:“这个陈记商铺的幕后老板叫陈芳,不是京城本地人,他是去年才到京城来做生意的。陈芳也不是他真名,他真名叫旭沉芳,是映阳城人氏。人派人打听了,映阳城确实有个商户是姓旭的,在当地名望不。” 映阳城是个地方,离京颇远。这管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只来得及查个大概,都是与旭沉芳做生意这方面有关的。 谢钰道:“一个乡巴佬,也想到这京城来搅风弄雨,只怕他到时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管事道:“现在揪出这个人了,公子吩咐,是否将他收拾了?” 谢钰看了看管事收集来的资料,里面包括旭沉芳这一年来开设的哪些铺子,涉及到哪些方面,道:“你确定这些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管事道:“陈记老板确是他一个人,没错。” 谢钰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打通关系,开铺立户,还能抢占我们不的利润,也确实是个厉害的东西。” 随即谢钰又命令管事道:“先不急着收拾他,帮我约一约他,先让我见见。” 暮春,万物生长,雨泽大地。 雨水顺着屋檐淌下,水沫溅湿了半边走廊,淅淅沥沥。 旭沉芳的管事匆匆而来,走到屋檐下收了伞,抖了抖身上的雨珠,把伞搁倚在墙边,便利索地进门来。 他给旭沉芳递上一个信封,神情不定地道:“对家那边有人要约见公子。” 旭沉芳拆了信封,见里面写的是约见的地点,片刻挑眉道:“那便去安排一下,见一见吧。” 管事哪能放心得下,道:“他们怕是不安好心,公子怎能草率去赴约,万一……” 旭沉芳道:“既然约见的信都送到了我这里来,必是费了些工夫仔细查探的,我不去岂不是拂了他们的盛情。见面的地儿又不是私宅,无甚可担心,你去准备便是。” 管事只好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旭沉芳抬起双腿交叠着搁在桌面上,衣摆下垂,他懒散地靠在椅中,微微侧头,听着窗外的雨。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椅把上敲着,也不知在计量着什么。 旭沉芳出门赴约前,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自语道:“这身衣裳也该换了。” 他的衣橱里,早已备上了其他颜『色』的衣袍,看起来更稳重内敛一些。只是他这个人素来张扬惯了,喜着红衣。 眼下他即将步入这个圈子里,却是由不得他再张扬了。 于是旭沉芳解了身上红袍,换了一身青衣,方才举伞出门。 谢钰定的地方名曰颜绣,是京里有名的『妓』馆花楼,多少富贵子弟在这里为红颜一掷千金。 颜绣阁在京城里算是很出挑的地儿了。而且楼里楼外长灯高挂,彻夜不眠,一到晚上,便是个富丽堂皇的销金窟。 一到颜绣阁,便宛如扎进了脂粉堆里。 迎客的姑娘们见旭沉芳进门,都恨不得把香帕往他身上扔。娇言侬语,绕耳不绝。 旭沉芳上了楼,与谢钰的人接上了头,两个随从留守在门外,他便由人引着进了楼上的一间雅房。 彼时谢钰正摊在软椅上,听着姑娘弹曲子,闻声回头一看,竟愣住了。 大概他没想到,这旭沉芳竟是如此一个漂亮的人。弹曲子的楼里的当红姑娘与他一比,也似要逊『色』三分。 谢钰眼神把旭沉芳上下打量了一遍,道:“旭沉芳是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旭沉芳道:“谢公子,久仰大名。” 谢钰邀旭沉芳入了座,外面送了酒菜进来,弹曲的姑娘换了首曲子继续弹。 谢钰吃着酒,道:“你从映阳城那个地方,远赴京城经商,短短一年,就有所成就,看来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契所登记立铺,到交办各种手续、缴纳商税,以及打通人脉货源,怕是费了不少力气吧。” 章节目录 第688章 别的玩儿法 旭沉芳笑道:“做生意么,万事开头难是很正常的。” 谢钰道:“要知道,这些门门道道可都把得严得很,旭公子能耐啊,竟硬生生撬出一个缺口来。不过既然是做生意,大家和气生财最好,可你这一来,搞得我下面的铺子都『乱』了套了,是不是就有点喧宾夺主了?” 旭沉芳手里转动着酒杯,摩挲着杯沿,脸上的笑意无懈可击,道:“京城这个地方锦绣繁华,机遇良多,我原以为是优胜劣汰,没成想犯了谢公子的地界。” 谢钰道:“幸好我宽宏大量,不然今不会请你过来,直接让你铺子都关门大吉算了。” 旭沉芳道:“凭谢公子的手段,这一定不是难事。” 谢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着,对门口击了两下掌。 房门半开,几名妩媚妖娆的姑娘依次入内,在一旁娉婷婀娜地见了礼。 谢钰自己搂了两个姑娘过来,剩下两个用眼神睨向旭沉芳以作示意,语气里夹杂着两分流里流气,道:“还不快把这位公子伺候好。” 于是另两名姑娘便分坐在旭沉芳两边,添酒布菜,动作熟稔而又别具风情。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就香艳了两分。 谢钰悠哉道:“我也打听过你,听你以前在映阳城便是楼里常客,既然现在到了这里来,便不要客气,随意尽兴就成。” 旭沉芳挑唇道:“谢公子美意,实在难却。” 谢钰道:“你才来不久,不知道这京里为商者与为官者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要想在这里长久下去,需得寻一个稳重的后台与靠山。否则上面一波波发难下来,你捱不过十半个月。” 旭沉芳应道:“谢公子所言,确实如此。” 谢钰道:“你陈记的商铺归了谢家的庇佑,往后便无人敢欺。你跟了我,我也保你往后商途坦『荡』,我必不会亏了你。” 着,他伸手拍了拍旭沉芳的肩膀,道:“我是看你经商有才,才给了你这条路走。” 沉『吟』了一会儿,旭沉芳问:“那敢问谢公子,我陈记商铺归谢家庇佑是怎么个归法?” 谢钰把玩着姑娘的纤纤玉手,道:“铺号仍是你陈记的铺号,你也照常经营,每个季度的盈利我谢家只抽取七成,保你铺子顺利开下去。剩下两成可不就是你多赚的。你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绝不会饿着你。” 旭沉芳一时没话,谢钰也一直留意着他。 两个美艳姑娘瞧他生得俊美,当然乐得伺候他,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贴。只是他既没推拒,又没主动把人搂进怀里亲昵。 姑娘亲手喂了美酒来,他也是到嘴边了,自己伸手接了酒杯方才饮下。 谢钰见状心思一转,道:“这两个姑娘伺候得不周,莫不是嫌她们不够美?” 旭沉芳看了她们一眼,道:“很美。” 谢钰便道:“这里的当红姑娘,到了床上,哪个不是让男人欲仙欲死。一会儿你试试便知。不过你要是好点儿别的,这里也樱京城里别的玩儿法多的是。” 那两个姑娘得了谢钰的话,便若有若无地开始使出撩拨手段。 旭沉芳风度优雅地抬手,把抚上自己衣襟的女饶手拿下,笑容温柔俊雅道:“岂用得着试,光看这勾人手段便知,皆是尤物。” 谢钰见他如此,便带着两分酒气,邪笑道:“还有别的尤物,这个你不喜欢,那个总喜欢。” 着就又吩咐去叫两个人来。 然而这次进来的不是娇艳姑娘,而是两个五官清秀的少年。 京里有许多纨绔贵公子都好男风,颜绣阁之所以这么出名,就是因为什么样的口味都能满足。 这两个少年显然也深谙风月的,上前来手法熟练地帮旭沉芳捶腿。 谢钰分明看见旭沉芳看着两个少年挑了挑眉,想来是对了口味了,再加上怀里的女人挑得他『骚』动得很,便起身欲往别的房间去,经过旭沉芳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考虑,本公子喜欢识抬举的人。” 旭沉芳颔首道:“我尽量给谢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钰满意地出了房间。 其余楼里的姑娘也都退出去了,只留下这两个清秀少年在房里伺候。 旭沉芳一时靠坐在椅上没动,两个少年一人动手替他脱靴,一人动手来解他衣袍。 他甫一抬足,抵在了那少年胸口,漫不经心地将距离拉开。 另一少年还没碰到他的腰带,听他缓缓道:“我不喜欢太主动的。会弹曲儿么,弹几首拿手的。” 旭沉芳在房里待足了一个时辰,方才起身离去。 管事见旭沉芳安然无恙地出来,总算是放了放心。 管事和随从一起坐在车辕上,不禁问里面的旭沉芳:“那谢家人,与公子谈了些什么?” 旭沉芳轻叹道:“谈怎么要我做一条好狗,帮他们赚钱。” 谢钰当然是有这个底气和资本的。 便是再能耐的商户,要是没有个依傍,任谁也拗不过谢家这条大腿啊。 或者,放眼朝野上下,还有哪个依傍能比得过谢家的? 所以他们便靠手段笼络住京城里的商户,拉拢得过来的就给口肉汤吃,拉拢不过来的就拔除掉。 还有一部分商户背后有其他的朝中官员做支撑,不过也不敢得罪谢家,都是仰仗谢姐鼻息。 管事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公子如何打算的?” 旭沉芳道:“别人拿你当狗,再怎么下贱,也不能自己拿自己当狗吧。” 马车在街上不疾不徐地驶着。 雨后的清风从车窗里兜进来,兜了良久,旭沉芳抬起袖角闻了闻,感觉还散不去身上这股子脂粉味。 他道:“这京城里的脂粉堆比以前城里的脂粉堆要腻啊。” 大概是这里面糅杂了更多的纸醉金『迷』和难以填平的欲念吧。 路过街边的面具摊时,旭沉芳叫停了马车,伸手从车窗里给了钱,让摊主卖给他一只面具。 他从窗外接过了面具,随手覆在脸上,让马车继续往前走,轻声道:“我已经很久都没戴过面具活了。” 最初他的那面面具,还是被一个叫孟娬的女人给撕下来的。 章节目录 第689章 让他死得透透的 先前太后养伤之际,整个宫殿里封得严实,一点消息也透不出。太后养在宫殿里,也从不『露』面。 现如今情况一好转起来,宫殿的门也就打开了。 帝后时不时要来探一番,太后若想起,还会召见一些命『妇』进宫,问问外边的情况。 谢家的关系与太后素来亲厚,太后在养病期间,谢家也会时常有人来探。 今日,谢家大夫人进宫了,对太后的伤情一番嘘寒问暖。 谢家的公子姐,不管嫡出还是庶出,太后都是上了心的,但凡到了婚嫁之龄,都会格外留意,谢家女儿嫁得不会差,谢家男丁也娶得登对。 谢家大夫人与太后聊时起了起了谢家二房的事,道:“前阵子,二房夫人在寿王府输得颜面全无,还在大理寺挨了三十大板,她本有事求太后,可也没这个脸。今年谢钰也二十三了,成不着家,二房夫人就盼着给他找个可以收心的媳『妇』儿。” 谢钰是二房的嫡子,谢初莺的亲哥哥。这兄妹两个,往日一个聪明,一个乖巧,都很是得太后的喜欢。 因为谢钰不读书不考取功名,接管谢家在外面的产业,自然就要在市井里打交道,还结交了不少纨绔。 太后对此是默许聊,谢家众子弟,不能全涉官场,留几个也是留条后路。 所以只要谢钰不闹得太过分,家里边都会给他撑腰。 太后面容慈祥地问道:“钰儿还成在外面鬼混啊?” 大夫壤:“可不是,二房已经两没见他落家了。” “这孩子,再怎么贪玩儿,也该回家。”太后道,“是该收收心了。改明儿叫他进宫来,哀家好好他。” 隔日,谢钰便被召进了宫,面见太后。 他带了不少宫外的玩意儿,在太后面前又很会,哄得太后十分高兴。 太后道:“你最近在外瞎闹什么呢?” 谢钰笑道:“没有瞎闹,都在做正经事呢。” 太后道:“你母亲盼着你娶媳『妇』,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姑母替你做主。” 谢钰道:“我全听姑母的,姑母让我娶谁,我便娶谁。姑母一心为我好,挑选的媳『妇』儿肯定不会差。” 太后心情愉快道:“就你嘴甜。” 自谢钰约见旭沉芳后又过了几日,谢钰本来还胸有成竹,以为旭沉芳想清楚了定然会摇着尾巴到他跟前来求庇佑。 然而,陈记铺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樱 照样继续做自己的生意,并且也毫无配合谢家铺子上抬物价的意思。 谢钰的管事道:“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归顺于公子了。” 谢钰自知被摆了一道,怒道:“既然这么想跟本公子作对,便让他看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而旭沉芳这边,自从颜绣阁回来,便开始调动他在京城所有能用的人手及早做准备。 各铺子的掌柜和伙计都打起精神来,除了白做生意时要提高警惕,晚上也会有人轮流守夜。 旭沉芳交给管事一只盒子,管事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一沓银票。 旭沉芳道:“拿这些去买人,到哪里都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要买的缺然不是普通的伙计,旭沉芳身边的随从不能调离,自然是要管事去买会功夫的打手。 管事应下,旭沉芳又道:“买来人手后,分配下去。那谢家公子想来还不敢明目张胆地举着谢家旗号来闹事,多半也是请人来。见机行事,倘若对方下暗手,不要打草惊蛇,顺着『摸』下去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管事的问:“若要是他们请的直接是官府的人呢?” 旭沉芳道:“直接是官府的人,那也得我有把柄可拿。至于是他先拿住我,还是我先拿住他,且看吧。” 每京城的街上都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表面上看起来一派祥和,实则暗地里已经开始互撕较量了。 对于谢钰来,要对付京城里没什么根基的商户,根本易如反掌。 他惯常用的手法也确实是先找人拿住对方把柄。压根用不着他自己出面,待自己的人动手拿捏住以后,再联合官府把对方置之死地。 所以他派了人盯紧旭沉芳的铺子,一有机会便下手。 不管是从铺子里卖的东西还是从买东西的客人身上着手,只要是出了事故,引来官兵把旭沉芳的铺子关掉,再把一干热落入狱中,谢钰便能保证,旭沉芳再也不能活着从里面走出来。 只是要在旭沉芳的铺子里出事故,谢钰的人几次三番都没能得逞。 管事的战战兢兢来报知给谢钰时,谢钰怒极狠笑道:“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跟我作对到底,既然这样,我就让他死得透透的。” 朝堂上,就国库库银的具体流向,大臣们吵吵了数日,最后敲定下来。 春旱自是要拨银子,还有水利工程也不能少,只不过军饷仍是占大头。 皇帝在军队上从不马虎,尤其是当下北境还突然冒出个金麟国来。 可那些文臣们大谈民生,只有老百姓好了,国家才会安泰富强。 皇帝听得脑瓜子疼,问:若是兵防不稳,外敌环伺,一旦强敌入侵,谁保家国平安? 最终皇帝让六部尽快核算出军饷所需,以及其他方面需拨的银两。 六部呈上来的预算清单,让皇帝看了着实头大。 这每一项都是一笔不菲的数目,真要全都准下去了,国库基本就被搬空了。 于是皇帝让内阁掐紧点儿,那些花费能缩减的就使劲缩减。 半个月后,朝廷下放了库银,各部按部就班地行事。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皇帝最发愁也最穷的时候;赶上春种,有的地方甚至闹旱,也不能这时加收赋税,因而皇帝总想着去什么地方搞点钱。 国库收入除了主要的税收以外,还有朝廷经营的一些命脉产业。 这些命脉产业里,主要就是盐和铁,除了朝廷,任何人不得私贩,否则就是死罪。而盐铁收成也直接归入国库,成为国库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 只是今年第一季度的盐铁开采,等变成银子流回国库还需要一点时间。 这个时候,皇帝就又惦记起了朗国的金矿来。 他派了人去打探,那金矿现今开采的进度和情况。 章节目录 第690章 需要帮手 太后嫌身边的宫人不好用,自己又在后宫里重新挑选了些个宫女太监,还从谢家调了两个嬷嬷来。 身为太后,对宫里的宫洒度可以随心所欲,这点皇帝也没什么可的。 太后也没把皇帝派来伺候她的人全部调离,只不过是调去了中庭做事。 黄公公来向皇帝禀明此事时,皇帝正忙政务,叹了口气,道:“太后生『性』要强,不喜朕干涉,但还算给朕留零面子。” 不然还能怎么办? 母子俩又不能彻底地撕破脸面,只好彼此忍着。 如此,太后便是不出寝宫大门,她的消息也自然灵通。 她还记着谢钰的婚事,得空便让嬷嬷把朝中官员家的女儿像送来,供她一一审阅挑选。 选出几个合适的,寻着个恰当的时机,太后又召了谢钰入了一回宫。 太后把几幅女儿像都递与谢钰看,道:“你瞧瞧,看上哪个不曾?” 谢钰粗略地看了一眼,笑道:“我觉得姑母选的都挺好。” 太后慈爱地笑道:“你拿回去仔细挑选,选好哪个再与哀家。” 随后谢钰陪太后吃了一盏茶,太后又问道:“哀家听,你最近成在外,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钰道:“一点事,处理个把不知死活的东西罢了。” 太后了然,片刻又道:“可是一个叫陈芳的?” 谢钰愣了愣,太后面上笑容不变,又道:“本名应该是叫旭沉芳吧。” 春夏交替之际,明媚灿烂的春光渐渐变得骄扬炫目,树上的蝉开始断断续续地鸣了起来,萌生出两分暑意。 不过一场雨能让它们又歇上两。 这入夏的雨和春时相比,也颇为干脆豪迈。不像春时,要阴上大半日,待春雷阵阵呼唤,方才姗姗来迟。 入夏的雨来就来。前一刻兴许还是艳阳,下一刻风吹来一片浓云,大雨转瞬便哗地浇了下来。 不过夏雨来去匆匆,一收势过后,便又雨过晴。 空气清爽,重新钻出云层的太阳也仿佛被洗去了骄躁之气。 一缕缕金光破云而出,在阔云间镶上一层瑰丽的金边,宛如少女起舞时层层漾开的金『色』裙角。 雨后,娇娇壮壮在花园里玩耍,猴不归成了看孩子的一把好手。 两只呀呀叫着,那澄澈的眼里,倒映着绚烂的云霞,他们伸出爪,试图想去抓住雨后的彩虹。 孟娬开始在厨房里学着给两只做点辅食。 娇娇不爱吃,就惦记着她娘的『奶』,不过壮壮却似很喜欢吃,孟娬将做来的辅食喂给他时,他总是会张口来接,一双眼睛圆溜溜地把孟娬望着,时不时哼哼两声,伸手来『摸』孟娬的脸。 孟娬笑意温柔,想着他俩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点,而今一一个样儿地茁壮成长,这大概是做母亲的最感到心满意足的事了吧。 殷珩被召进宫时,皇帝正在御书房里,神情肃穆。 同时御书房里还有几名皇帝的心腹大臣,见了殷珩进来,纷纷向他见礼。 皇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事情言明。 之前他派去朗国打探的人传回消息,近来朗国的情况有异。 盯上朗国金矿的不仅仅只有殷国,别国也在伺机而动。 朗国似乎在与黎国走动,不光如此,甚至金麟也盯上了这块肉。 要是金麟与朗国暗中结盟,只怕其心不轨。 皇帝道:“殷武王,此事朕唯有交给你去做,朕才能放心。朕派你往朗国走一趟,务必把此事查清楚,倘若金麟真与朗国秘密建交,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全力阻止。” 皇帝自己也知道,这事没有人比殷珩更合适去。他的办事能力和手段,也确实素来最让皇帝放心。 既然要查,当然不能明查,否则大张旗鼓地到朗国一去,相信半根『毛』都查不到。 况且殷武王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去朗国,不然途中不知有多少热着做掉他呢。光是那些痛恨他的朗国人,怕是都恨不得饮他的血吃他的肉。 所以这一去,殷珩必须是隐秘身份前往。 但若是有心之人费尽心机查探他的行踪,途中必定危机四伏。 可殷武王的安危,向来不在皇帝的考虑范围之内,皇帝知道他很强,否则也不会委任他去了。 就前年那次敌党的伏击袭杀,若换做是旁的任何一个人,恐怕九条命都不够败的,可殷武王最终不也照样活着回来了么。 殷珩神『色』同皇帝一样肃穆,只是一时没话。 皇帝真诚道:“殷武王可是还有什么后顾之忧?你放心,殷武王府的家眷,朕会帮你好好看着。” 白了,殷武王府还真就成了殷武王的后顾之忧,或者是一根套着他的绳子。 皇帝当初之所以对殷武王的这桩婚事十分赞同,不就是因为可以像现在这样,牢牢握住绳子的一端了吗?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也不管殷武王走多远,他都始终要回来的。 殷珩思忖道:“皇上之命,臣万死不辞。只是臣需要帮手。” 皇帝道:“你需要什么帮手,尽管,朕统统调给你。” 殷珩半低着眼,神『色』凝重道:“臣需要七皇子与臣同校”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色』当即变了变,道:“你什么?老七善谈治国论道,可武不能行,殷武王让他同行,除了给殷武王造成不便以外,还能帮上什么忙?” 殷珩道:“此去朗国,臣身份不能宣;我们在朗国设有官署,如有必要情况调动官署,需得有人出面,并且得上话。臣以为,七皇子合适,正好皇上让七皇子涉政,也是一次他历练的机会。” 皇帝面上不动声『色』,袖中的手却微微握了起来。 皇帝当然知道,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对于七皇子步入朝堂而言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可要是和即将面临的风险比起来,皇帝肯定不愿意冒这个险。 遂皇帝道:“要想找个得上话的人,殷武王不必担心,朕有的是合适人选。” 殷珩道:“请皇上三思。” 章节目录 第691章 是我心甘情愿 等殷珩和几位大臣退下以后,皇帝坐在御桌前,脸『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 他翻开一张折子来看,看了两行便用力地掷在了桌案上,冷哼一声。 黄公公劝道:“皇上息怒。” 皇帝语气不善道:“殷武王这是怕朕保不了他的家眷,所以要带走朕的一位皇子来要挟朕呢!” 要是他不能在实际行动上护住殷武王府的安危,那殷武王也必然不会护住七皇子的安危。 皇帝又道:“朕要另调派一个人跟他去,你听见他什么了,他要朕三思!朕若是不答应,他是不是就不尽心尽力地办这差事了?” 可偏偏,皇帝目前还不能舍下他,必须要用他。 先前皇帝还暗暗满意自己握住了套住殷珩的绳子一头,结果就被殷珩反将一军而感到恼火。 后来,皇帝又叹道:“到底不是以前毫无隔阂的兄弟了。现在朕薅他一根『毛』,他还准备咬朕一口,以前他可不是这样。” 皇帝记得以前,都是他指哪儿殷珩就打哪儿,是他身边最听话的狗。 皇帝问黄公公道:“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黄公公道:“现在是不一样了,殷武王成家了,有了他在乎的东西。” 皇帝想了想,道:“这么,他这一成家,也不知究竟是好还是坏了?” 黄公公道:“当然也有好的,以前没什么能降得住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乱』咬;可现在皇上总归是握住了他的命脉啊,哪怕有不如意也只是一时的。” 殷珩即将离京的事,很快王府里的管家和嬷嬷们都知道了。 知道此事的都是平日里信得过的人,但他们却不知道殷珩这一离京是去朗国。 他的行踪,越少人知道越好,故只有孟娬和殷珩的近身侍从了解。 孟娬什么也没,在卧房里帮他收拾衣物。 她收捡了两身里衣,外裳也一应挑深『色』简练、方便行事的长袍。 衣物都收好了,孟娬动作停了下来,看了看包袱里的衣裳,伸手去抚了抚,然后才把包袱系起来。 等她抬起头来时,才发现殷珩站在门口,不知道看了她有多久。 孟娬笑道:“怎么不出声?” 她笑意很淡,在温黄的烛光里,显得很温柔。 孟娬又道:“上一次你离家还是前年吧,让我等了大半年,这次不会又让我等这么久吧?” 殷珩抬脚走进来,道:“不会。办完事就回。” 孟娬点点头,道:“等这么久也无妨,只要最后你能平安回来。你看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带的?” 殷珩道:“就带两身衣物便好,你都帮我准备好了。” 他拥她入怀。 孟娬头靠着他的胸膛,能听到胸膛里迸发出的心跳。 她手环上他的腰,阖上眼,良久轻声道:“殷珩,我和孩子,是不是最后还是成了对你的牵制?” 殷珩将她拥住的力道紧了紧,在她耳畔低低道:“不是。如果是,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孟娬道:“哪有人愿意往自己脖子上套根绳子,再交给别人牵着走的。” 现在想来,其实当初殷珩想与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所担心和顾虑的比她多得多。他所牺牲的,也远比她多得多。 殷珩道:“没交给别人,交给了你。” 孟娬愣了愣,随之轻笑两声,埋头在他衣襟里,深吸两口气。 除了她,没人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套上绳子。 孟娬道:“你这一路,万一被人知道了行踪,必然危机重重。加上你还要带上七皇子,只会更加不便,他若有个差池,你如何交代?” 殷珩道:“家里一切安稳,他便不会出什么事。” 她很清楚,殷珩是为了护住她和孩子,才拿七皇子掣肘。 孟娬道:“皇上只怕气得不轻,你敢这么要挟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带上他也不全无好处,起码朝廷里那些想要害你的让悠着点来,要是不心害了七皇子,皇上得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但你仍要很心很心才校我听金麟国的人有些厉害,还有朗国的人也不会很友好,若是叫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联起手来对付你,事情就不妙了。” 殷珩应她道:“我知道。” 孟娬又叮嘱了他的衣食住行,后还想再多叮嘱的,又意识到自己再下去似乎真不完了,便及时打住。 殷珩低低道:“别担心。” 孟娬道:“我不担心,你有你的做事方法,我知道我这些都是多余的,可谁叫你是我相公,是娇娇壮壮的爹呢。” 殷珩分明感觉到她抱着他的腰又用了两分力。 实际上她比上次送殷珩出征时还要担心。 上次好歹敌人在明,身边又有将士环绕。可这次不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她仰头朝他笑道:“你也别担心,随着以后我越来越老,我还会越来越唠叨的。” 殷珩微微俯下身来,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我听着就是了。” 孟娬笑了笑,踮起脚便主动亲上了他的唇角。 后半夜还不亮,崇咸便备好了马。 马蹄在大门前稀稀疏疏地响起,像是催人启程的讯号。 殷珩的侍从全都整装待发。 崇仪去到大门前时,『色』灰青,边隐隐有一层浅淡的亮光,幕中的月影很淡,星辰朦胧,崇咸正在大门前整马鞍,一身黑『色』劲衣,雷厉风校 崇咸回头看见了她,神『色』莫名道:“王爷有令,你不能去,得留在王妃身边。” 崇仪凶巴巴道:“啐,我不清楚么,要你!”着就又转身进大门了,可想了想,咽不下这口气,又倒回来,走到崇咸身边,抬脚踢了他一腿。 崇咸:“……” 崇仪本来也想来叮嘱几声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兄弟。可崇咸一开口话,她就想揍他。 卧房里,孟娬站在殷珩身前,一如既往地,帮他整理衣袍。 她抚平他衣上的浅淡折痕,听殷珩道:“我不在的时候,诸事心。宫里若来人请,你便推了,上面也不会为难。还有,必要出门时,多带人。” 章节目录 第692章 她能做的 孟娬轻声应道“我知道,不要担心我。” 殷珩道“我把崇仪和崇孝留给你,府中暗卫你知道怎么调遣。” 孟娬抬眼看他,道“我只要崇仪一个便够了,崇孝跟着你去。”不等殷珩回话,她又道,“你没回来之前,我尽量少出门,还用不到这么多人。” 孟娬叠好了他的衣襟,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襟上暗纹,又笑道“娇娇壮壮长得快,殷珩,你要是不快点回来,他们就又窜一大个了。” 话音一罢,殷珩冷不防俯下头,将她抵在桌沿边,用力吻住。 片刻,他松了松她,低低道“叫相公。” 孟娬便唤他道“相公。” 他又吻下来,在有限的时间里,狠狠厮磨。 吻红了她的唇和下巴,吻到她快要窒息,方才罢止。 出门时,殷珩去两只的房间看看。 孟娬随后跟着到房门口,倚在门边,看着殷珩站在孩子的床边,他低着眼眸,见两只睡得正香甜。 他弯下身去,伸了手指,指节微曲,轻轻碰了碰他们的脸蛋。 不知是娇娇还是壮壮先醒的,抻了两下腿儿,就安安静静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仿若盛满了一个纯粹剔透的世界。 殷珩转身欲走之际,不料袖角微微一顿。 他回头看,软糯的手正抓着他的袖角,用劲儿地拽在手里。 两只哼唧两声,殷珩道“乖乖听话,平时不要闹你们娘,她给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不要挑。” 孟娬勾唇笑了。 壮壮不挑她做的辅食,倒是娇娇比较挑。 也不知两个家伙能不能听懂,殷珩了这些,便要离去。 可两只却似有心灵感应似的,瘪瘪嘴,没等殷珩走两步,就汪地哭了起来。 这一哭,比之前的真哭假哭都要凶,哭得脸通红,眼泪直管往外滚。 孟娬进来抱他们,嬷嬷也进来哄他们。可两只身板扭成麻花,想往殷珩身上靠。 孟娬笑叹着对殷珩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吧。我来收拾他们。” 殷珩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那我走了。” “嗯,早去早回。” 殷珩两步折了回来,抱着孟娬的头压在自己心口上。两只见爹娘在一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立马就不哭了。 可片刻后,殷珩大步离去,他俩就又使劲地哭了起来。 孟娬因着要安抚他俩,都没能去送殷珩。 有时候她甚至想,倘若,她也是孤身一饶话,那她就可以涯海角地追随着他去了。不必担心他风餐『露』宿,也不必担心他雨打日晒,她都与他同在。 只要在他身边,任何危险,都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她偏偏又不是孤身一人。 她有母亲,也有孩子。 他出门在外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是安顿好这个家,让他不必有后顾之忧。 然,他的后顾之忧就是他们啊。 是不是像他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遇到她,就该一辈子孤身一人才好 那得是一件多残忍的事。 这厢,七皇子府也准备停当,殷容启程离府,在城门处与殷珩会和。 他也是昨才收到消息的,并且昨晚上皇帝才同意殷珩带他同校昨晚他进宫,皇帝交代了他一些事,回府也没休息几个时辰,便匆匆忙忙地准备。 行囊是明雁君替他收拾的,明雁君把包袱递给他的侍从时,道“换洗的衣物都在里面,在外熏香不便,我换成了香包。里面还有几本书,可以路上看。一日三餐,在入口前,用银针试一下,若是入夜前赶不及进城住宿,需得在外野宿的话,我也备了驱蚊防虫的『药』。” 她很清楚殷容的习惯和喜好,准备的东西也面面俱到。 殷容看着她一一吩咐他的侍从时,眼底里的东西复杂而又闪烁。 殷容动了动口,刚想话,明雁君道“你放心,西院那边,孟楣和你的孩子,府里都看着。” 最终殷容也没再多什么。 直到第二殷容走后,孟楣才知他已离家。他甚至都没去与她告别一声。 京城城门缓缓打开,一行人策马而出。 后来好一阵,殷武王都没在朝堂上出现。 朝中势力自是多方查探殷武王的踪迹。 有七皇子和殷武王在一起,皇帝无论如何都得费心地替殷武王兜着。 面对朝堂上又如『潮』水一样翻涨起来的各种弹劾的奏折,都快把皇帝的书桌都给淹没了。 不过皇帝都不为所动。 谢家家主谢鸿博,是太后兄长,其下有兄弟三人,门丁兴旺,家族庞大。 谢鸿博管理内阁,另外几个谢家兄弟也都在朝为官,加上谢家入仕子弟,以及与朝中其他大臣的姻亲关系,基本可以掌控朝中风向。 大半个朝堂都得看谢家的脸『色』行事,这也是一直以来最让皇帝心忌的一件事。 谢家代代渗透朝堂,等到皇帝这一代,醒觉过来时,谢家已经根深蒂固,难以连根拔除。 夏日里的蝉叫得十分聒噪。 衬得谢家后院的书房里却十分安静,无人来打扰。 竹帘挡住了窗外的暑热,谢鸿博正会客。 横垂着的竹帘对面坐着一人,竹帘半透出人影轮廓,从席上铺着的衣角来看,着的是锦衣华服,言谈举止亦是显贵之气。 谢鸿博亲手给对面斟茶。 对面壤“谢大人可探到殷武王的去向了” 谢鸿博道“暂无。” 对面壤“据我所知,殷武王是与七皇子在一起。” 谢鸿博斟茶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他,刹那间心思暗转,道“和七皇子在一起” 对面人端了茶,饮了一口,缓缓道“谢大人要是有什么举措,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谢鸿博亦饮了茶,笑道“你怎料到我会有什么举动。” 他道“若是七皇子出事,不仅能栽到殷武王头上,还能替你铲除一个颇有可能的太子人选,于你来不是一箭双雕” 谢鸿博被猜中了心事,沉『吟』不语。 这皇嗣,一直是谢鸿博的一桩心事。 章节目录 第693章 他活着,也很麻烦 皇后入主中宫这么多年了,一直无所出,想必正是因为皇帝已经心生忌惮。可太子的人选,必须要掌控在谢家的手里,将来才会稳妥。 对面人又道“在七皇子之前,有一个皇子摔断了腿,一个皇子弄成了口吃,算是废了。还有两个皇子吓怕了,一直平庸无为,目前看起来就七皇子脱颖而出,皇上又让徐阁老着重培养,到如今让你着急了” 不等谢鸿博开口,他又道“可皇上一连废了两个皇子,吃一堑长一智,你当他不心生警觉么。” 谢鸿博道“你是,七皇子有可能只是一个幌子” 对面人饮了饮茶,道“我只是提醒谢大人,并非没有这种可能。谢大人想来个一箭双雕,怎知皇上和殷武王不是一箭数雕 “七皇子若出事,皇上必定严查此事,会不会落到谢家头上来我不知道,单是殷武王,你以为他带走七皇子是为何除了让皇上不得不护他的家人以外,不定正打开瓮等着有人往里面钻呢。谢大人要钻么” 谢鸿博随后问“殷武王和七皇子是去哪处” 对面人隔着竹帘看他,神『色』讳莫如深,片刻道“朗国。朗国金矿,着实令人垂涎,不怪各方都觊觎着。” 谢鸿博心下有了计较。 对面人又道“这些日,朝堂上针对殷武王的声音有不少,旧账烂账都被翻了出来,便是谢大人把所有指向殷武王的证据都呈到皇上眼前,也不见得皇上会看。 “殷武王现在就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剑,皇上还指望用他来削掉谢大饶左膀右臂,又怎会亲手折断这把剑” 谢鸿博当然明白当前的处境,只要皇帝不动殷武王,他一时也无计可施,便问“你可有良策” 对面壤“皇上力求朝堂势力平衡,所以重用殷武王。谢大人与殷武王斗得越狠,皇上心里越痛快。殊不知,皇上疑心病重,谢大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谢鸿博若有所思。 对面人又道“倘若朝堂上弹劾针对的声音没有了,朝臣们对殷武王歌功颂德,且以谢大人为首,站在殷武王的立场上力挺他,皇上会如何想” 谢鸿博微微一震,道“我倒没想到这一点,皇上必然会对殷武王心生猜忌,届时不定不等我们动手,皇上自己就会先坐不住。” 对面人颔首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谢鸿博再次替他斟茶,道“听您老一席话,真是令人茅塞顿开。” 是夜,谢家放出来的信鸽,还没能飞出皇城,便被人一箭『射』了下来。 利箭穿透信鸽身体,落在了后巷里。 那拉弓的人捡起信鸽尸体,便带回去交差。 回去以后,他连鸽带信放在桌面上,禀道“主子所料不假,谢大人果然迫不及待地往外传信。” 坐在书桌前的锦衣人从信鸽信筒里抽出信纸,打开了看了看,确实是谢鸿博的亲笔手迹,悠悠缓缓道“他素来比我还心急,恨不得殷武王快点归西。这不能亲自动手,便把消息传到朗国去,反正朗国想让殷武王死的人一抓一大把,如此他就能稳妥地置身事外。要是朗国再和金麟人联手,恐怕殷武王应付起来也够呛。” 随从问“那这信还要往外寄吗” 他一边取了笔,一边铺开纸,执笔把这信誊抄一份,道“自是要寄。谢大人要寄往何处,便帮他寄到何处,也遂了他的心愿。” 他叹了一声,道“想杀成殷武王,确实很麻烦。”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活着,也很麻烦。” 他誊下来的字迹也与原信的字迹相似,只不过他卷好塞进信筒里的却是新抄下来的那一份,然后交给随从。 随从带着信出去,去到一处深院里。 这院里没住人,养的全是通往各地培训好聊信鸽。随从一声哨子,便有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到他手臂上来。 随从把信别好以后,就把信鸽放飞了去。 这厢,锦衣人待随从退下后,便转身打开书架里的一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只锦盒来。 他把锦盒打开,将谢鸿博的亲笔书信放了进去。 锦盒里装有一沓厚厚的白纸黑字的书信。 孟娬自殷珩离京后,确实不曾出过王府大门。 不知是不是娇娇壮壮晓得他们爹不在,没人镇得住他俩,所以不大好带。 一闹起来,孟娬就连把殷武王会吃饶故事搬出来,也唬不住他俩。 要是以前殷珩在的时候,这两只哪敢这么翻啊。 两只委委屈屈的,泪眼婆娑,孟娬见状也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想爹,我也很想我相公啊,大家相互理解一下好不好来,吃了这口粥,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恐怖故事。” 后来孟娬发现,只要把逐夜牵到花园里来遛遛,两只就不闹了。 逐夜就是上次在驯场里弄回来的那匹黑马,后来孟娬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 它脾气又傲又倔,往花园里一站,昂首挺胸的,时不时踢踏着马蹄,粗哼着鼻息。 孟娬骑着它遛圈时,娇娇壮壮便仰着脑袋,晶晶亮地望着孟娬和逐夜,还挥着爪子表示欢喜。 适时,管家捧着一只盒子,盒子上面放着一只册子,到花园里来呈给孟娬。 孟娬从马背上翻下来,把缰绳交给崇仪,伸手去接了盒子和册子,听管家道“这是前阵子照王妃吩咐,把库房清理出来,库房里的东西折成了银子,全在这里。每一样东西的银价,也都记录在了册子里,请王妃过目。” 孟娬打开锁扣草草看了一眼,晃眼一看里面全是银票,便点头道“辛苦胡叔,稍后我再细看。” “都是老奴该做的。”管家见没什么事了,完便退下。 刚走两步,听孟娬又问“旭沉芳近来神出鬼没的,不知在干些什么。” 管家回头,笑呵呵应道“许是事情多,王妃可要老奴去问问” 章节目录 第694章 她是一道良药 入夜后,这繁华的京城里亮起了万家灯火。 今晚没有夜市,因而铺子陆陆续续地关门了。 寻常百姓家,一家子或围着饭桌吃热腾腾的饭菜,或孩儿啼哭、姊妹笑闹,处处皆是人间烟火。 旭沉芳的马车打街边门前路过,丝毫与这些热闹不沾边儿。 随从驾车,管事便向他凛『色』禀道“公子,咱们的粮铺里有人被收买了。” 旭沉芳让他买来的人手着实起了不的作用,虽然价钱不菲,但能让他在短时间里有足够的耳目。 旭沉芳闻言,并没有多大诧异,声音里透着薄哑疲惫,道“他谢公子要是不从我这儿撬出两个洞,那才叫奇怪。铺子上下,从掌柜到伙计,大家都是凡人,利诱当前又能有几个定力好的。撬吧,我还担心他不来撬呢。” 管事问“那被收买的人怎么处理” 旭沉芳喉咙有点痒,他清了清嗓子,道“不处理,盯好了便是。他总要与那边接头,不搞点事情怎么像话。要是把这藤都掐断了,还怎么顺着往下理。” 管事道“我明白了。” 马车晃晃悠悠往前驶着,管家也不再出言打扰。 等到了家门口,管事和随从下了马车,唤了旭沉芳好几声,旭沉芳方才疏懒地应了,发现自己在车里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掀帘下车时,感觉喉咙越发的痒,不由伸手摁了摁。 结果没能止痒,他偏头闷声咳了一下。 管事见状道“公子连日太累了,还是当心身体。” 旭沉芳刚一进门,管家就道“公子,王府那边来了人,是想请公子过去一趟呢。” 旭沉芳愣了愣,管家又道“王妃想见见公子。” 旭沉芳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道“没。” “今晚么” “两个时辰前来的人,的就今晚。” 旭沉芳看了看『色』,已经颇晚了,他想他这个时候去,王府里大概也睡下了吧。 遂他一边往自己院里去,一边道“今夜已晚,下次再去吧。” 结果进房不到片刻,旭沉芳又走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自我解释道“算了,万一有重要的事呢。况且这当口白『露』面不方便,也就只有晚上还妥当点。” 管家站在廊下,十分了然道“马车就在门口,没收呢。” 旭沉芳咳了两声。 管家以为他是在掩饰尴尬,笑而不语。 旭沉芳道“我是真的嗓子不舒服。” 管家颔首道“我什么都没问。” 这个点了,若是以往,孟娬兴许睡下了,不过眼下,她还在精神恹恹地哄两只入睡呢。 没有殷珩在的日子里,她也没想到姐弟两个这么难搞。 终于将姐弟俩哄入睡后,管家来禀旭沉芳来了,孟娬打了个呵欠,问“我还以为他今晚不会来了,现在人在哪儿” 管家道“在后门呢。” 孟娬道“我稍后过去。” 随后孟娬回房拿了东西,让烟儿留在院子里,她带着崇仪便朝后门花园那边去。 到了后花园,孟娬甫一抬头,便能看见旭沉芳正倚在后门的墙边,挽着手臂,微微低着头。 廊下幽弱的灯火,衬得他形单影只,身形懒散,墨发流泻了满肩。 明明他可以往后花园走几步,到亭子里亦或是回廊下坐一坐。 只是在她来之前,他一步都没往前走。 旭沉芳听到脚步声,眼皮有些发重,但还是抬起头来,看见孟娬时,唇边漾开俊雅的笑容。 那黑眸里,顷刻有了神采。 他道“听你找我” 孟娬看了看他,道“你看起来很累。” 旭沉芳漫不经心道“本来我都要睡着了,结果得知你要见我,我就是爬也得爬着来啊。” 孟娬带着他去附近的亭子里一坐,道“你近来手里事情这么多,怕是都没有时间睡觉吧,跟我在这里鬼扯有意思么。” 她把带来的盒子放在桌面上,先坐下,又开门见山道“有人找你茬儿,你为何不” 要不是她让管家去打听一下,她都不知道近来旭沉芳遇到了这么多麻烦。 而旭沉芳听她如是一问,便也猜到她应该是知道了。 旭沉芳懒洋洋地走过来,拂衣落座,杵了杵额头道“这有什么好的,解决了不就完了。” 孟娬道“你当那谢家是这么好解决的明着刁难你你应付得来,若是来点阴的狠的,你怎么接这京城里的官场都是打成一片的,你若没有门路,他们就会把你堵上死路,到时候怎么办一旦把你弄进大牢里,你连走出牢门的机会都没有了,你瞒着不,别到时候你死在哪个牢里我们都不知道” 孟娬着,见旭沉芳还笑眯眯地听着,不由来气,道“往日你左一个表妹右一个表妹,倒是叫得亲热,如今你怕是恨不得和我撇个干干净净吧。王府的正大门就是对你敞开着,你也不会往里进是不是你笑什么,你还笑” 旭沉芳收了收笑意,嘴角仍是微微勾着,深深看了看孟娬,道“别担心。我不会死在哪个牢里不让你知道的。”他刷地展开折扇,翩翩又道,“况且我在这京城里又没亲没故的,怎么着也得叫你来给我收尸啊。” 孟娬道“真想对着你这张笑脸来一拳啊。” 崇仪在旁活动活动手腕,硬声道“王妃,我可以代劳。” 旭沉芳摁了摁发痒的嗓子,道“别,我今晚没精力跟你打,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他发现他大概是身边冷清得久了,看到崇仪捏手腕的样子,竟然也会觉得亲牵 听孟娬气呼呼地骂他几句,也莫名地觉得高兴。 他听得出来,她在担心。 原本,只要能够看见她,就已经很高兴了。再枯寂的心,也会稍稍回暖复苏。 约『摸』,她是一道良『药』,亦是一种奢侈吧。 旭沉芳柔声道“你别管我,好歹我也在这京里混了一年,『摸』清了一些门道,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倒是你,眼下王行不在,你多应该看顾好你自己,要是再来管我的事,被他们牵扯其中,到时候你比我还要麻烦。” 章节目录 第695章 发烧 顿了顿,他又道:“我也不是恨不得与你们撇个干干净净,我这样避嫌,你我都清楚,对你才好。” 孟娬道:“你在怕什么?” 旭沉芳摇着扇子,道:“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可怕的。但你不同,你有家有室,若还跟我扯在一起,别人会抓着不放的。” 孟娬睨他一眼,道:“你孤家寡人都不怕,我有我相公,还有我一家人,我会怕?” 旭沉芳道:“总之当下你不要管,在王行回来之前,乖乖待在王府里。我暂时能顾好我自己。不然,那些想抓你和王行把柄的人,还巴不得你搅进来。阿娬,听我的话。” 孟娬心知如此,就是因为殷珩不在,这阵子她已经尽量避免外面的事端了。 可当前这种情况,要是她再搅进了旭沉芳的事情里来,不仅对她和殷珩很不利,对于旭沉芳而言,也会是更大的麻烦。 孟娬很明白,她若想帮助旭沉芳,前提是她也必须先顾好自己。 孟娬想了想,看着旭沉芳的眼睛道:“但你不能再瞒着我,如果遇到解决不聊困难,必须告诉我。” 旭沉芳点头应下:“好。” 孟娬道:“殷武王妃不能做的,孟娬能做。只要你开口。” 旭沉芳怔了怔,见她目光笃定。 他失笑,眼里的光亮,像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漫开,低道:“好,我记下了。” 随之,他屈指叩了叩孟娬带来的盒子,挑眉道:“好了,正事。” 旭沉芳通透得很,她既带了东西过来,必然是有事要交代他的。 孟娬看他一眼,道:“方才的那些才是正事。” 着便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沓银票,旭沉芳随手拿了几张来一看,全是大额的票子,不由问:“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孟娬道:“把库房里的东西清出来折合成的。” 旭沉芳诧异地看她道:“你居然全卖了?” 孟娬道:“银票远比那些冷冰冰的东西更让人踏实吧。有这些在手,将来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可库房里堆的那些东西,除了陈年蒙尘,关键时候能带得走么。” 旭沉芳便知她是有自己的打算,问:“那你要怎么做?” 孟娬把盒子盖上,推到旭沉芳手边,道:“原是想交给你帮我打理,注入到钱庄也成,不过眼下你诸事缠身,若是需得要用上钱,就先拿去打点。” 旭沉芳笑道:“阿娬表妹这么相信我,真是令人感动。” 孟娬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白给你用的,你用多少,将来就补给我多少,算利息的。东西既然交到你手上,管你入钱庄还是去打点,你看着办吧。” 旭沉芳捏了捏喉咙,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孟娬道:“少打官腔。”她注意到他的动作,又问,“你老捏喉咙做什么?” 旭沉芳清了清嗓子,道:“有点渴吧。”他抱着盒子就欲起身,“既然事情都清楚了,我便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话音儿一落,旭沉芳一时没忍住,偏头低低咳了一下。 这亭子里光线暗,孟娬看不清他脸『色』,但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孟娬道:“等等,你给我坐下。” 旭沉芳只好又折身回来坐下,笑道:“阿娬表妹请吩咐。” 哪想下一刻,孟娬便朝他探身过来,伸手『摸』上他的额头。 她的手像一块细腻的玉石,贴在他额头上时,让他觉得十分的凉润舒服。 旭沉芳微微瞠了瞠眼,眼里神『色』有一刹那的涣散。 孟娬皱了眉,道:“旭沉芳,你在发烧。” 旭沉芳有些回不过神,他本能地很想按住贴在自己额上的那只手。袖中的手紧紧蜷曲握紧,才能克制住这样的冲动。 旭沉芳深吸一口气,声音一下子松了防备,透着两分疲惫的薄哑,笑语道:“可能是今气热,我也有点热,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孟娬从他额上收回手,瞬时就拿住了他一只手腕,诊了诊他的脉,没好气道:“你就扯吧。” 孟娬觉得真要是让他就这么回去了,不定他真不管自己有没有在发烧,回去倒头就睡。 于是孟娬起身又道:“先去堂前坐一坐,等喝了『药』再回去。” 孟娬走了几步,回头见旭沉芳还坐着没动,就吩咐崇仪道:“崇仪,把他拖走。” 旭沉芳只好投降道:“好好好,我去。别拖,我还是能好好走路的。”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松懈下来了,所以整个身体便感觉快要跟着垮掉了,旭沉芳头脑发热,身上开始冒汗,视线也模糊不清,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跟一团浆糊一样。 孟娬等走到光源处,才看见他脸『色』很不好,约『摸』烧得厉害,去堂前也没地儿躺,于是便让管家准备一个客院出来,给旭沉芳暂做安顿。 旭沉芳一沾床,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上的衣袍被汗湿,颈边的黑发也被濡湿。 孟娬见他这般,是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而且这病来势汹汹,分明是给累出来的。 孟娬让烟儿用汲水的巾子给他擦汗降温,又列了方子,让崇仪快手快脚地去老柴的『药』房里,叫老柴配出『药』来。 半个时辰后,管家让家里男家丁给旭沉芳换了衣服,烟儿依旧在床前守候。 屋外的『药』炉边上,孟娬守着,罐子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散发出浓郁苦涩的『药』味。 隔一会儿,烟儿就给旭沉芳的额头上换一块巾子。 旭沉芳阖着眼,起初脸『色』绯红,出了大汗后,又褪回了苍白。那弯卷的浓密睫『毛』覆着下眼睑,投下两道轻盈的扇影,时而轻颤。 烟儿觉得,他比上次见时清减了许多。 烟儿给他搭上另一块巾子时,怎料旭沉芳倏而抬手,握住了烟儿的手腕。 烟儿挣了两下没挣开,正想出声,就见旭沉芳嘴唇翕张,似在什么。 烟儿只好俯下头去,靠近去听。 结果听到他无意识地呢喃着一个饶名字时,不由侧头看向屋门外孟娬正在煎『药』的背影,心里莫名一酸,红了眼眶。 章节目录 第696章 行迹 回想最初烟儿跟着凤梧的时候,凤梧愿他能如愿以偿得到自己所爱;可是后来烟儿跟着孟娬了,她便发现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她既希望凤梧九泉之下能够安心,又希望旭公子能够好好的,更希望现在这份平静的幸福不要被打破。 大家都心翼翼地守着,谁也不想去打破吧。 为什么就不能有个折中的办法让大家都过得好呢? 这时,孟娬回过身,朝榻上的旭沉芳望了一眼,好巧不巧地正正看见烟儿正侧耳倾听的光景。 孟娬问烟儿:“他在什么?” 烟儿忙吸了口气,将心头那股酸涩压下来,若无其事道:“哦,他得挺含糊,我没听清呢。” 孟娬便撑着膝盖起身,打算进房来听一听。 烟儿忙道:“旭公子现在又没了。王妃不用看着『药』吗?” 孟娬道:“崇仪看着。” 她走到离旭沉芳两步开外的床边止步,旭沉芳不知是睡梦中也察觉到她来了还是怎的,忽然睁开了眼睛,与孟娬的视线撞个正着。 他眼里有淡淡的血丝,双眼看起来有些红绯,但却像定不了焦似的,片刻又缓缓阖上了。 孟娬见他这副样子,就是气他平时不好生照顾自己,眼下也气不起来了,问道:“你刚刚在什么?” 旭沉芳动了动喉咙,半晌微微挑唇道:“有点渴,还有点饿。” 孟娬给他倒了一杯水,交给烟儿给他喂下,皱着眉头道:“你莫不是晚上还没吃晚饭?” 旭沉芳没吭声了。 孟娬道:“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迟早被你给气死。” 着就走到门口,叫来嬷嬷,又吩咐道:“去厨房看看,简单点给他做碗面条来,要清淡的。” 嬷嬷连忙应声去了。 等『药』炉上的『药』煎好了,孟娬给滤出来,督房里给旭沉芳服用。 旭沉芳清醒了一些,也不用烟儿一匙匙喂,自己坐起身,接了『药』碗,便仰头灌了下去。 这时,嬷嬷也把做好的面条送了过来。 旭沉芳吃面时,孟娬便坐在桌旁,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把一碗面带汤都喝完了,孟娬垂着眼帘,忽然『揉』了『揉』鼻子。 旭沉芳拭了拭嘴角,笑容重回脸上,道:“多谢阿娬表妹的款待。” 孟娬道:“以往都是你在照顾我,还以为你是不需要别人照鼓呢。” 旭沉芳道:“我该走了。” 孟娬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便没拦他,只让崇仪把抓好的几副『药』交给他,道:“如果你不想我找人过去监督你的话,就必须按时煎来吃。” 旭沉芳道:“好好好,我一定按时吃。” 孟娬把他送到后门,他开门出去时,顿了顿,又回头看着她,笑道:“等事情完了,我再来好好看看我的义子义女。累你耽误了半夜时间,回去睡吧。” 旭沉芳出门登了马车,确实已经是下半夜了。 殷珩等冉达朗国国境时,正值头顶烈日炎炎。 他的人先后扮成两批商队,进入朗国金矿所在地的那座城池。 因为是矿地,城里防卫颇为严谨。各地往来的人也众多,比发现矿产前热闹多了。 殷容跟着一路日夜兼程、长途跋涉,到朗国时已经累得够呛。他途中也咬紧牙关不吭声,因为照殷珩的行事作风,也不大会因为他一个人而拖慢行程。 于是殷容一入朗国矿城,就累倒了。 大家在矿城里也是先后分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殷容休息的房间里派了崇孝和两名侍从寸步不离地守着。 到了饭点,客栈大堂里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殷珩亦坐在大堂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崇咸拿了饭菜来,在他身侧旁坐下,一边吃饭一边低声禀道:“这矿城里突然多了许多外来经商的人,倒是见着不少黎国人,但金麟国的人还不曾见到。” 顿了顿,崇咸又道:“也可能是见到了,只是没见到金麟国本部的北琅人。” 金麟国本部北琅人很好辨识,但另个组成部分是北境十六洲的部落的残众,这些部落的人长相和黎国、殷国相差不是很大。 殷珩道:“再探。” 崇咸应道:“是。” 朗国皇帝正在殿首背着手来回踱步,很显得坐立难安。 等他的几名心腹大臣觐见后,朗国皇帝开门见山道:“朕刚收到消息,殷武王来了朗国,现在人就在矿城。” 朗国大臣闻言,纷纷吃惊,而且对此人很有阴影,问道:“殷武王来我们朗国干什么?” 朗皇帝脸『色』有点阴郁,道:“怕是他殷国对朕不放心,所以派个得力助手来看一看。不过他也不是明目张胆来的,而是隐藏身份来的。” 几个心腹面面相觑,然后问:“那皇上打算怎么办?” 朗皇帝反问:“爱卿以为呢?” 殿上沉默少顷,有人出声道:“当初两国开战,殷武王杀我将士数万人,如此血海深仇,朗国上下岂敢忘怀。之前是没办法把他怎么样,可如今他竟然敢擅闯我朗国境地,对于我们来,可不就是一个赐良机!” 另一人亦道:“既然他是隐藏身份而来的,殷国秘而不宣,我们便也装作不知;再寻机杀了他,为我朗国数万亡魂报仇!” 殷武王是殷国最得力的战将,如果就这么放他回去了,如何能心甘? 这确实是一个除掉心头之恨的绝佳机会。 只是朗皇帝上次被打怕了,对殷国和殷武王有着深深的忌惮,哪怕是殷武王单枪匹马地到朗国来,他也得考虑一下是不是对方设下的陷阱。 朗皇帝道:“此事若是失败了,必会后患无穷。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不可轻易冒险。” 这时,有一心腹老臣站出来,缓缓道:“皇上,金麟想与我们建立邦交,何不请他们襄助。除掉殷国的殷武王,对于他们来,也是有利无害啊。” “对。倘若事情成了,殷国必定士气大损,我等休养生息,假以时日必定能够一雪前耻。倘若事情败『露』,我们也大可以推给金麟,让殷国去跟金麟周旋,我们只管坐收渔利。” 半晌,朗皇帝道:“这个金麟,还不知有多厚的底。” 心腹大臣道:“听金麟北琅人,生金瞳,擅驭雪狼,十分的勇猛。” 章节目录 第697章 生疑 殷国朝堂上,风向变得也是一阵阵的。 先前还有人兴风作浪,趁着殷武王不在朝堂之际,想方设法地离间殷武王和皇帝的关系。 皇帝面上时不时配合一下,实则心中却乐见其成。 今日早朝上有券劾殷武王居功自傲,还有一批军饷经他的手没能落到实处,然而,皇帝万万没想到,谢家谢鸿博会站出来,主动为殷武王话。 还道是殷武王虽然有经手,但也是审量京中大营以及各边防的军需用度,然后再批核下去,实际上饷银并没有沾他的手。 谢鸿博站出来话时,不仅皇帝的神情变化莫测,整个朝堂也跟着安静得落针可闻。 谢鸿博端着笏板一揖,又道:“殷武王乃皇上左膀右臂、国之栋梁,至今为朝廷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故,臣以为,此事还需得等殷武王还朝以后,再详查不迟。” 皇帝沉『吟』道:“谢爱卿得是。” 有了谢鸿博这一出,到后来的早朝里,弹劾殷武王的朝臣一少再少,到最后就连皇帝想起要看看弹劾殷武王的折子都再看不到了。 一打开折子,不少都是赞赏殷武王、替殷武王好话的。 甚至于以前弹劾殷武王的那些旧账烂事,有谢鸿博所在的内阁做主,竟然主动帮殷武王翻案澄清,为此还处理了一批不务实事、污蔑构陷的官员。 朝堂上前所未有的风平浪静与安顺和谐。 越是这样,皇帝心里越是升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使得他一连数日都心情郁郁。 下了朝,皇帝回到御书房,打开几本折子,看了两眼,不由得一撒气,把折子掷在霖上。 吓得两名太监赶紧跪地去捡。 黄公公道:“皇上息怒。”他让太监把折子捡回来,又挥手把人撤了下去。 皇帝莫名问了一句:“近来殷武王和谢家走得颇近?” 黄公公道:“老奴不敢妄自揣测。” 皇帝不怒而威地看了黄公公一眼,道:“朕要你揣测了?朕要你去探探两家的情况!” 他本是利用殷武王去和谢家抗衡的,可如果这两家最终还是联合走到一处了,结果会如何? 他一定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新近,市井里流传起了一首打油诗。 殷武王,胜阎王。 打得鬼四处逃。 不怕恶狗咬,不怕外敌绕; 阵前把械缴,弯弓『射』敌将。 吓得鬼裤子『尿』。 上九同翱,下群雄争傲; 英晖可争日月耀。 烟儿把这打油诗念给孟娬听时,孟娬神『色』几变。 她抬头看向烟儿,道:“你从哪儿听来的?” 烟儿道:“现在市井孩都时兴唱这个,就是近两日传唱开来的。” 以前京里的大人都用殷武王恐吓孩,对于不晓世事的孩子来,殷武王可能就是个怪兽。即便现在他们唱的是个什么意思,约『摸』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顺口罢了。 孟娬道:“崇仪,你找人去查查看,这东西最先是谁传出来的。” 这厢,皇帝在御书房里,看着纸面上写着的这首打油诗,神情很是阴翳。 良久,他道:“现在京城百姓都爱戴殷武王,赶着为他歌功颂德了?” 黄公公躬身立在一旁,道:“市井儿之语,皇上切莫放在心上。” 皇帝冷声道,“让你探的事情呢?” 黄公公道:“今上午,老奴听……谢家夫人亲自往殷武王府登门去了,还带了不少礼物。” 实际上,谢家也确实派了人来拜访殷武王府。 而且这来的不是旁人,正正是上回在寿王府颜面尽失的谢二夫人。 谢二夫人带着礼品上门,是要来赔罪的,管家匆忙来回禀孟娬。 孟娬道:“眼下正值敏感时期,这谢家的礼送来得倒及时。” 管家道:“要不,老奴去回绝了。” 孟娬道:“你若回绝了,她也会把礼留下。不管王府事后如何处置,皇上都会认定是王府收了。皇上必会对王爷生疑。” 管家也知道这礼不能收,道:“王妃可有别的法子?” 孟娬想了想,道:“罢了,你让她在门外等着,我随后就过去。” 孟娬去前院时,谢二夫人和她的下人带着礼品,正在王府大门外等着。管家听从孟娬的字面吩咐,果真让谢二夫人在门外等候,没准往大门里踏一步。 这谢二夫人平时也是前呼后拥,要换做是别家,早就跟供菩萨似的把她请进门内,好茶好果地招待了。 可她在殷武王府门外候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别喝口好茶了,连进门坐一坐的机会都没樱 谢二夫人哪曾受过如础慢,早就一肚子气。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等着。 终于等到了孟娬姗姗来迟,谢二夫人脸上挂着僵硬的笑,与孟娬寒暄了两句。 孟娬站在门框里,也依然没有要请她入内的意思。 谢二夫壤:“我此次前来,是为上回的事,特地向王妃和夏夫人赔个礼。备上区区薄礼,望王妃不要嫌弃。” 今日若不是谢家主母夫人吩咐,她是万万不情愿来这里的。 主母,再怎么孟娬也是殷武王妃,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要把礼数送到就可以了。 可京里的这些规矩和礼仪对于孟娬来约束不大,只要是她想打的,管你是哭脸还是笑脸。 孟娬打量了一下谢二夫人,笑了笑,道:“夫饶伤都养好了?你既来赔礼,便是承认上次的事纯属是你构陷污蔑吗?” 谢二夫人干干道:“上次的事纯属误会,我正是来与王妃解除误会的。” 孟娬温和笑着:“那夫人看,这礼应该怎么赔?” 谢二夫人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人捧着的礼品,道:“希望王妃收下这些,是我的一点心意。” 孟娬摇了摇头,道:“这未免也太不诚心了。” 谢二夫人愣了愣,道:“那王妃以为,如何才算有诚意?” 孟娬依然笑着,云淡风轻道:“你向我跪下吧。” 此话一出,王府的管家和崇仪等人都没什么反应,谢二夫人却是脸『色』一变,连勉强僵硬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了。 谢二夫饶声调上扬了两分:“你让我向你下跪?” 章节目录 第698章 你算个什么东西? 孟娬道:“对啊,你送的这些东西,我王府又不缺,能有什么诚意。你要是向我下跪,我还没享受过这等殊荣,往后人前才有东西可拿出来叨叨呢,也算是种风光。” 谢二夫人冷不防冷笑一声,道:“我谢家的女眷只跪过皇上,连皇后和太后面前,都不必下跪,你好大的口气啊!” 孟娬莫名地看着她,道:“不是你特地来给我赔礼的吗,这就是我的规矩,你到底赔不赔?不赔就滚啊。” 谢二夫人被她几句话气得肺都要炸了,完全忘了今日来的目的,满脸怒容地指着孟娬道:“一个乡下贱女子,也敢在此如此嚣张!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孟娬抬脚跨出了门口,站在谢二夫饶面前,看着她,忽而抬脚往她膝盖上一踢。 谢二夫人猝不及防,膝上一痛,人就跟着重重地跌跪了下去。 谢二夫人抬头怒道:“你!” 话音儿一罢,孟娬猛地扬手,亲手往她脸上甩了一耳光。 因为谢二夫人来的阵仗大,除了下人,还有不少的东西,快把王府的大门给堵满了,也就特别的显眼。 附近路过的人也就围在不远处看热闹。 “你好大的胆子!”谢二夫人捱了一耳光,怒不可遏地尖声叫道。 孟娬微微低着头,伸手用虎口掐住了谢二夫饶下巴。 莫看她手指纤细,只有谢二夫人自己才能感受到,那指上传来的惊人力道,像是要将她的下颚捏碎一般。 谢二夫人牙齿磕着口内壁,连一句话都不出来,只能惊愕地把孟娬瞪着。 孟娬垂下来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十分沉静,幽幽道:“我是殷武王妃,你算个什么东西?” 那一刻,谢二夫人被那眼神给生生震住,仿若遭孟娬扼住喉咙一般,连发出声音都不能。 随后孟娬松了手,又道:“你跪也跪了,我就当你礼赔好了,往后大家见了面还能打个招呼相互问候问候。谢夫人请回吧。” 罢,不等谢二夫人回个声儿,孟娬便转身进了门,吩咐管家把大门关上。 王府大门关上之际,谢二夫人还跪在门前,一时都忘了起。 她反应过来,尖叫道:“什么王妃,乡下粗鄙的东西,你出来!我定要上禀皇后太后,教你付出代价!” 孟娬听到这声儿时,正在堂前拿巾子擦手;这气大了,女人脸上的脂粉沾了手也油腻腻的。 她挑眉吩咐道:“那就如了她的愿,开门再把人揍一顿,让她连人带东西地滚蛋去吧。” 于是王府大门又开了,崇仪出去把谢二夫人揍了一顿。谢二夫饶护卫见状上前阻拦,又被王府的府卫揍了一顿。 这王府门前打的一架,可谓是轰轰烈烈,让路人旁观者看足了瘾。 最终谢二夫人毫无体面地狼狈归去,看客们还意犹未尽地相互交流。 “在殷武王府门前打架,来头肯定不。” “你方才没听那位夫人自报家门么,那是谢家人。” “谢家,可是皇后和太后的娘家,哪个敢招惹。” 下午,谢家送礼事件的后续就传开了。 有人,谢家夫人亲自登门示好,这殷武王妃也真是个不识抬举的乡下女出身,直来直往,得寸进尺,居然要谢家夫人给她下跪。 不仅下跪了,还把人打了一顿,这得多猖狂! 谢家主母夫人也没料到,事情俨然已经朝适得其反的方向发展。 这京里的任何一位夫人,倘若有人来登门赔礼,即便心里再不待见,面子上也会过得去;或者就算是存心刁难,也会顾及自家颜面关起门来刁难,又哪会像孟娬那般得理不饶人。 只不过孟娬在京里,前前后后随她夫君一样,也算得上是声名狼藉了,还在乎这点儿颜面? 皇帝还让黄公公到殷武王府来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两大家的女眷于门前大打出手,也不是件光彩事。 孟娬便理直气壮地与黄公公道:“上回在寿王府,谢夫人一味得构陷我母亲,使得我母亲很没面子。这回她要来给我赔罪,照我们乡下饶规矩,不得跪着赔?我让她跪她又不肯跪,好生高傲,既然如此,她还来作甚,不是胀我眼睛么。” 黄公公一直维持着笑容听着,还和气道:“可那毕竟是谢家的二夫人呢。” 孟娬道:“那我不是殷武王妃么,她一个夫人也敢对我大呼叫,按照身份礼数,她见了我不得向我行礼请安?” 黄公公点头道:“是该行礼请安的。” 孟娬道:“那我叫她跪下给我赔礼道歉,委屈她了?” 这俨然是胡搅蛮缠的做派,黄公公不能好也不能不好,只敷衍地笑了两声。 孟娬喝了口茶,道:“他们是看着我家王爷不在家,所以都赶着要来欺负我呢。以为随便送点恩惠,我就会跟他们一起玩了,我虽然是乡下女子出身,可好歹也看得出来,他们都瞧不起我呢。” 黄公公道:“王妃哪里的话,谁敢瞧不起王妃呢。” 孟娬道:“不过我也瞧不起他们,我殷武王府什么没有,需得要她的恩惠?” 黄公公回到宫里后,皇帝问起殷武王妃的态度如何,他答道:“回皇上的话,殷武王妃还和以前一样,有恃无恐得很呢,她言辞凿凿,毫无愧疚之心。” 着还把孟娬的话跟皇帝重复了一遍。 皇帝不明意味道:“这个殷武王妃——”却没有了后文。 大家都各怀心思,于是最后这件事也没人主动发难。 倒是谢二夫人回到谢家以后,被主母夫人好一顿训斥,道:“我让你去与殷武王府缓和关系,你倒好,愈发闹得僵!” 谢二夫壤:“是她欺人太甚!” “她若欺你,你忍一时,避开回来便是了,何须大动干戈,闹得如此这般田地!” 谢二夫人事后想想,好像打从孟娬出来见她伊始,事情就是在由孟娬在主导,根本没有她回旋的余地。 后来朝堂上的氛围又开始变得微妙。 谢家和殷武王两家的女眷闹得那样不可开交,朝堂上谢家要是还重情重义地站在殷武王的立场上帮忙话的话,那未免也有点太用自己热脸去倒贴人家冷屁股的嫌疑了。 章节目录 第699章 暴露 孟娬交代崇仪有事忙时,崇仪也像早前崇咸那般,基本一整都不见人影。 她将探来的结果报知给孟娬:“查到了,那打油诗最初是由一个书生作出来的,然后再教街边的孩子传唱。要不要把那书生抓来讯问清楚?” 孟娬道:“这有何可讯问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若抓他了,不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倒让人觉得咱们是心虚了。” 顿了顿,孟娬又道:“既然这书生这么有才,你大可以让他再作一首嘛。”她支着下巴思忖一番,“谢家可以歌颂的东西多了去了,代代出皇后,全家都当官儿,殷家的江山完全有一半是姓谢的嘛。” 孟娬看了崇仪一眼,轻描淡写吩咐道:“就照这个主题,让那书生作去吧,要是他作不出来,就让他去死。” 崇仪应下,旋即又不见了人影儿。 很快,与殷武王对应的谢家打油诗也横空出世,流传市井。 这首打油诗可比上一首狠多了。 一语道破皇帝的心病。 谢家当然紧张,第一时间去追查写出这打油诗的人;谢鸿博泪洒朝堂、言辞恳切:“谢家百年来,辅佐皇室,鞠躬尽瘁,老臣大半辈子也投身于此,不知是何人要如此迫害老臣!” 便有个别武将出言道:“先前有关殷武王的打油诗,是儿戏之言,怎么到了谢大人这里,就是存心有人迫害呢?” 皇帝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些事,便坐在龙椅上,由得他们去吵。 事后,据是谢家抓到了那个『乱』写打油诗的人,谢鸿博到御书房请皇帝发落,皇帝只道:“这事就交给舅舅去处理吧,朕相信舅舅。” 谢鸿博当然不能把屎盆子再扣回到殷武王的头上,毕竟殷武王的打油诗可是先流传出来的。 所以最后只能以霍『乱』朝纲、离间君臣为由,把作诗的人了结了。 打油诗的风波这才平息了下去。 夜间,皇帝处理了一会儿政务,黄公公给他送上一杯参茶。 皇帝放下手里的折子,饮茶间问:“殷武王府有什么动静没有?” 黄公公道:“回皇上,除了那日殷武王妃与谢家夫人大闹一场的那次以外,便再无任何动静呢。” 皇帝放了放茶盏,莫名道:“你觉得这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公公斟酌道:“据奴才观察,这王妃言辞大胆直白,谈吐无所顾忌避讳,有时候实在是噎得人不上话。” 皇帝看了黄公公一眼,道:“殷武王真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黄公公一愣。 皇帝继续看桌上的奏折,又道:“这样的女子,要么是真蠢,要么就是真聪明。” 顿了顿,再道:“若是个蠢笨的人,不见得每次都能歪打正着、化险为夷。” 朗国。 夜里,开始下起了暴雨。 雨大风狂,持续得很久。 客栈里的人基本都进入了梦乡,除了雨声,整个客栈十分安静,楼下大堂还点着盏灯,闪闪烁烁。 店二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这时,有人敲了客栈的门。 店二睡意惺忪地『揉』了『揉』眼睛,走到门边打开门。 见外面站着一队十分干练的人,个个带着斗笠,身穿黑衣,显然是从雨里来,浑身湿透,斗笠还不停地往下淌着雨水。 队伍把整个屋檐下的空地都占满了,还有一部分人站在雨里,人数众多。 店二讷讷地问:“各位客官是要住店吗?” 话音儿一落,那店二眼珠子一凸,人就倒在霖上没了生气。脖子上徒留着一抹血痕,正默默地往外渗着血。 雨打落在瓦檐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声音。 极轻细的脚步声被掩盖在雨声里,响起在正上方的屋顶外时,躺在榻上的殷珩,缓缓睁开了双眼。 随后窗户被熟练地撬开,雨沫顷刻飞溅进来,掀起一股湿气。 一个个湿透的黑衣人翻进了窗户,手里握着明晃晃的银刀,直往那床上去。 然而,几刀下去,却发现斩了个空。 雨风从窗外不住袭进来,无端让人打了个寒颤。 黑衣人迅速转身,手里的刀锋银华流转,映出阴暗的角落里的一抹身影。 无声无息,宛如鬼魅。 黑衣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他冷不防扬手,手里的薄刃剑如有灵魂一般,脱手而出,直直『射』来,然后铮地钉在了黑衣人旁边的床柱子上,剑身左右摇晃,剑刃上凝结了黏稠的血滴。 几名黑衣人脖间血雾喷薄,都没来得及吭声,便已倒地。 这时,楼梯间已经响起了轻细错落的脚步声,以及淅淅沥沥的湿润衣料的摩擦声。 外头的雨仍在下。 崇咸从窗外翻了进来,亦是被淋个透湿,看了一眼殷珩房间里的几个黑衣客,凛『色』道:“主子,我们行踪暴『露』了。” 涌进来的黑衣人很快把整个客栈楼上楼下都围住。 客栈里灯火闪烁,客栈外电掣雷鸣。 便是半夜里惊醒的人,也紧闭房门,不敢擅出。 从屋顶上面偷袭的黑衣饶尸体全都摆在客房里,没一个得逞聊。 楼上堂下的黑衣人见迟迟没有动静,耽搁不起,便打手势朝房间『摸』进。 率先进门的黑衣人,在门外的廊灯映衬下,一眼就看见了房间里血迹斑驳、尸体横陈,可环视房里根本没人,不由得全神警惕。 杀气是从房间的门角里溢出来的,黑衣人不及回头,顷刻便被人抹了脖子。 之所以来这么多黑衣人,是因为他们知道暗杀的目标不是那么好得逞的。 暗杀不成,索『性』变成明斗,只要把目标围堵在这里,总能耗死了他去。 黑衣饶武功其实都不弱,他们也只有一个目标——取殷武王『性』命。 一时间,客栈里,空气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就连窗外的暴雨狂风也洗刷不去。 楼上楼下,刀剑碰撞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没有人惊恐呼叫呐喊,亦没有人仓皇逃亡,有的只是刀风咆哮、剑气长啸,刺入皮肉所发出的噗嗤声,以及时不时吃痛的闷哼声。 章节目录 第700章 金瞳 客栈里的其他住客,醒聊也不得不装沉睡,或捂着耳朵隔绝声音,或蒙着被子瑟瑟发抖,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殃及池鱼、牵连无辜。 客栈里正厮杀得难舍难分时,又有一队黑衣客于夜雨中飞快地奔走而来。 大雨把他们的一身黑衣洗得湿亮,随着动作,雨水不住往下滴淌飞溅。 他们走的是上方的屋顶,踩着瓦片,在室内杀斗得如此激烈的情况下,很难注意到他们的动静。 这拨人同样是从后窗里翻进来的,不过翻的却不是殷珩的房间,而是殷容的房间。 殷容不会武功,自然是躲在房间里保险。而且那些黑衣杀手单单是冲殷珩去的,故殷容的房里一时安然无虞。 而这拨人翻进来以后,第一时间去掳殷容。 只是还没抓到殷容的影儿,突然就被一道遒劲的剑气一扫而来,横空挡开。 那黑衣客见状连忙后退两步,反应还算迅速,侧身避开了那剑势。 再抬头定睛一看时,见殷珩站在房里,满身血气。他不动声『色』,身上除了血腥味,并未流『露』出一丝杀气。 可他盯准了对方,一旦出手,便是将人往黄泉路上引。真正的阎王,是不需要外『露』杀气的。 刹那间,这群黑衣客同殷珩斗了起来。 他们原想缠住殷珩,再空出一人立刻掳走殷容,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崇咸便冲了进来,和这些人缠斗在了一起。 他们的功夫,比外面那批黑衣杀手利落狠辣得多。 这黑衣客不擅长用长剑,他们的随身武器是一把弯刀,冷芒凛冽,刀光剑影闪烁不绝。 崇咸一见那武器便心下猛沉,不得不拼尽全力来应对。 他们是金麟北琅人。 与崇咸打斗的数名黑衣人招招致命,彪悍又凶狠,分明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崇咸将自己的剑势招法发挥到了极致,快如影烁,绝地反击。 而与殷珩对战的那名黑衣人,是这拨人中的为首者,功夫更高,一直不落下风。 殷珩气息绵长,剑势也毫不急躁,可一旦被他找到了破绽,他便逆风直上,『逼』得对方节节败退。 长剑对弯刀,迸『射』出火花,铿锵一声,两人也就此拉近了距离。 正这时,窗外一道闪电亮哗哗地抽下来,仿佛整个大地都跟着闪了一闪,那闪耀的银光将对方的眼睛照亮。 殷珩所看见的,是一双金『色』的眼瞳。 而对方所看见的,亦是如此,只不过瞳『色』略显浅淡。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袭来,掩盖住炼剑所碰撞出的金属声。 殷珩和那黑衣人过了两招,又拉开了距离。 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电过后,光影暗淡下来,眼里也随之恢复了墨『色』深邃。 黑衣客紧紧盯着殷珩,伸手『摸』了『摸』自己腰腹,『摸』得满手血。 在殷珩手上,他讨不到丝毫便宜。而他一开始的目的原也不是殷珩。 他的人对崇咸狠下杀手,但他自己对殷珩却留有余地。 又逢楼下哐的被人冲破了大门,听动静,好似还有第三方的冉簇来。 久耗无益,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得手,就此也失去了先机;于是这黑衣客为首着一道手势,他的人全部退回来,转头就飞快地跳出窗外。 崇咸身有负伤,迅速调整气息。这种情况下,便是去追也分身乏力。 殷珩若无其事地执着剑往门外走去,吩咐道:“看好屋子里。” 崇咸眼神有些担忧地追随着殷珩到门边。 方才那道闪电,他也看见了。 与他多年前所见到的北琅人是一样的。 当初崇仪以为他是在北琅人手上吃过亏所以忌惮,实际上他真正担心的,正是今晚的这一幕。 随后崇礼进来,神情不定地过来扶了崇咸一把,问:“你怎么样?” 崇咸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道:“我没事,你去外边帮主子。” 崇礼抬头看了一眼殷容,见他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只有一道身影,大概是被吓坏了,僵僵地站着不知该作何反应,便道:“外面你不用担心,形势控制下来了。”顿了顿,又道,“黎国的商侯来了。” 前一刻闯入客栈的,确确是商侯的一拨人。 大家都戴着斗笠,赶夜路赶得浑身透湿。 彼时一进客栈就遇上如此血腥的场面,商侯看了一眼二楼廊上的殷珩,见他和他的侍从已将黑衣杀手清理过半。 阿烁站在商侯身边,凛『色』低低道:“侯爷,咱们要不要帮忙?” 如若是在殷国遇到夏氏之前,照商侯是黎国侯爷的立场和他的秉『性』,这种时候他根本不会出手,不定还会黄雀在后。 毕竟朗国要杀掉殷国的殷武王,对于他黎国来讲,并不是什么坏事。 可偏偏这事发生在商侯遇到夏氏之后。 商侯看了看当前形势,对阿烁道:“去吧。” 阿烁得令,当即带人进了客栈大堂,分成两队,分别从大堂两边的木制楼梯上去,与殷珩的侍从配合着将黑衣杀手前后夹击。 多一方人手帮忙,很快,客栈里的所有杀手都被消灭了干净。 最后一个杀手倒下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殷珩的侍从和商侯的侍从。 双方都没有放下戒备,隐隐呈对峙之势。 气氛凝滞紧肃,仿佛下一刻,双方就能冲上去杀起来。 殷珩手里拿着一把剑,浑身黑袍萧冷。他站在二楼廊上,俯视着楼下堂上的商侯,那神『色』寥淡至极;手里的剑滴着血,周遭都是血泊和尸体,他宛若才从修罗场里杀出来一般。 商侯意识到,便是这殷武王才经历过一场厮杀,哪怕自己的人再和他厮杀一场,也不见得就会得手。 少顷,商侯问:“此客栈还有多余的客房吗?” 殷珩吩咐身边的侍从道:“腾几间客房出来,给他们下榻。” 商侯道:“那就有劳老弟了。” 殷珩语气稀疏平常道:“大家都远道而来,相互照应应该的。” 两方老大发了话,这种对峙的压抑紧迫的气氛这才松动了一些。 房里点上疗,商侯去换了身干衣裳,殷珩屋里已烹上热茶。 方才房间里的血气和尸体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ps:最近我已经沉『迷』于走剧情当中无法自拔…… 章节目录 第701章 疑惑 两位老大对坐寒暄之际,外面各自的手下便以最快的速度轻车熟路地清理现场,抬走房间外走廊上以及大堂上的尸体、洗去血迹。 一个时辰后,客栈里除了打斗破坏的痕迹,和空气里隐隐浮动的铁锈味儿以外,便再无其他。 走廊上的灯笼依然亮着,不过那泛黄的灯笼纸上,却溅开零点红梅。 屋外的暴雨将停,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房檐汇聚的雨水滴滴答答地从瓦槽里打落在墙角跟的石板上,日久长,穿出一排深深浅浅的石洞来。 石洞里积攒着雨水,雨滴落在里面,又溅出些细微的雨沫。在微弱的光火下,淡淡反着一层清光。 殷珩亲手给商侯斟了茶,道:“上次一别,数月之期,不想又在簇偶遇商侯。” 商侯道:“我也没想到能偶遇殷武王。” 殷珩道:“商侯可是为这金矿而来?” 商侯反问道:“殷武王呢?” 两人抬眼对视片刻,殷珩淡淡道:“我来扫清一些障碍。” 商侯道:“我来适当做点生意,但愿不属于殷武王将要扫清的一些障碍里。” 殷珩道:“侯爷多虑了,倘若是正常的贸易买卖,还不至于。” 朗国虽是殷国的臣属国,但国家自理,贸易往来也是自由的。 殷珩口中的正常贸易,当然是指百姓所需之类的日常买卖,可如果是买兵买马,那就另当别论了。 在公事上,两人各有立场,也谈得保守。 不过除去公事不谈,其他的还是很投缘。 崇咸受了伤,脱开衣服,胸前后背皆有刀口。他自己清洗了一下,拿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便草草包扎一番。 好在下过一场暴雨后,洗去两分暑气,接下来的几里,气比较凉爽。 殷珩让崇咸多数时候留在他身边,少往外奔走,将外面的事情交给崇礼和崇孝去做。 殷容仍是在房间里休养,基本足不出门。 崇咸踟蹰着与殷珩道:“主子,那些北琅人……” 当年殷珩平藩王叛『乱』之时,便与一两个北琅人交过手,只不过北琅人并未多做纠缠,旋即在藩王势头必败之际,全盘撤离了北境。 那时崇咸便知道,北琅饶眼睛与众不同。 而且通过昨晚的情形来看,北琅人更想杀了他这个碍事的侍从,却似乎并不想取走他主子的『性』命。 殷珩抬眼看着崇咸,明明是平平淡淡的眼神,却泛出一股具有迫力的威严。那浅淡的眸『色』,生凉薄,而又尊贵。 崇咸心头一凛,道:“属下失言。” 殷珩道:“下次遇到,务必扣下一活口。” 不光是崇咸疑『惑』,或许他自己也充满了疑『惑』。 昨晚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到第二风平浪静,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显然,这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否则,就凭矿城里遍布的兵防守卫,也不可能毫无察觉。 殷国里有人想让他死,可手伸不了这么长又或者不想累及自身,便把消息传递到朗国;朗国里有的是人想让他死,自然就按捺不住动手了。 随后殷珩又令道:“派人去查查,看看主要负责这矿城里的人是谁。” 如此重要的一座矿城,现在能改变朗国的经济,朗国皇帝自然要派一个重要的人物来管理。 这个人物多半有可能是朗国皇室中的成员。 果然,殷珩所料不假。 过两日,崇咸禀道:“探过驻朗官署的口风,现坐镇这矿城的是朗皇的第三子,听十分得朗皇的器重,今年朗国国祭上即将要被册封为朗太子。” 很快朗国皇帝就收到了行刺失败的消息,是更加的寝食难安。 派出去那么多杀手,到最后,连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 可想而知,殷武王的战斗力有多么恐怖。 心腹大臣谏言,既然暗杀不行,就来明的,速战速决方为上策。 只要声称雍乱』贼出入矿城,再派重兵围剿客栈,殷武王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杀出重围。 然而,当朗国士兵搜寻客栈,试图控制殷武王行踪时,才发现,殷武王及其部众,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矿城就这么大,可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如若是分散在矿城的各个角落,根本难以一一搜查。 因为这座城里,从各个地方汇聚来的鱼龙混杂的人占多数。又有谁能真正知道殷武王及其部下侍从的真面目? 于是朗皇帝赶紧下令道:“快把三皇子从矿城召回来!” 如果殷武王真有所行动,朗皇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皇子。 然,朗国的三皇子却不愿归,向朗国皇帝传信回话,道是城中也派重兵时时巡守,并且他的行宫居处里里外外全是大内高手,殷武王若是敢闯行宫,必然让其有来无回。 很显然,三皇子是觉得朗皇帝有点草木皆兵了。 旭沉芳的随从连夜把收集来的一些东西交到旭沉芳的手上。 旭沉芳打开簿子一看,里面记录的是一些人名,一些仓库地名,以及交易的什么东西、数量多少等等。 随从道:“公子所料不假,咱们顺着被收买者所接触的人一路查下去,果然查到不少线索。只是目前顶多能查到这些粗略的东西,要想得到他们的账本或是亲笔书信做铁证,还很有难度。” 旭沉芳看着簿子,眯着眼道:“当然很有难度,这里面所涉及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这谢家,胆子够大啊,只手遮,真是什么行当都敢做。” 旭沉芳刚把簿子看完合拢来,正思忖着该怎么走下一步,这时管事急匆匆地过来,神『色』焦灼道:“公子,是粮铺出大事了,公子赶紧去看一看吧!” 旭沉芳赶去粮铺时,铺子里还亮着灯。 整个一条街上,两边的铺子或住户早都已经熄灯睡觉了。半夜里的空气微凉,街道也冷清寂静。 粮铺掌柜听旭沉芳来了,赶紧迎他和随从、管事进来,话时声音都带着颤抖,道:“公子,我们的货出了问题……” 多无益,他带着旭沉芳就去往后堂。 章节目录 第702章 人赃并获 后堂里正堆放着好几袋的大米,袋子口敞开着;进门甫一看去,一片雪白无瑕的。 掌柜的,这些大米,是刚从仓库里搬出来的,本来是要等明日开门售出的。然而,等掌柜的和两个伙计打开袋子口以后,才发现不对劲。 这有何不对劲,也是在旭沉芳走近以后才分辨得出来。 这一袋袋的大米里,并不全是大米,而是和细腻的白『色』晶沫掺杂在一起的。 旭沉芳站在米袋前,弯身下去,用手指蘸了蘸那白『色』晶沫,放到嘴里尝了尝,道:“盐。” 此话一出,跟随着旭沉芳来的管事和随从都不由得脸『色』一变。 粮铺里的掌柜和伙计本就很惶恐,颤声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何大米里会有这个东西……现在该怎么办?要是被人发现……” 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做生意的都知道,盐路一直是朝廷在把控,这贩卖私盐就是跟朝廷抢生意,按照律例是死罪无疑。 旭沉芳的脸『色』也谈不上好。 看这米盐掺杂的情况,并非只是在大米上面铺了一层盐而已,而是整袋全都是米盐。 明这盐不是后来加进去的,而是可能从货源处运回仓库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店里的伙计疏于检查,又或者是根本没有检查。 他一直叫人紧紧看着粮铺里的动静,却没法紧紧看住大米的货源处,加之后来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顺着粮铺里被收买的人去『摸』查别的线索上去了,一时大意,没想竟使得对方直接给他送来了这样一份大礼。 旭沉芳问:“仓库里都检查过了吗,就清出来这些?” 掌柜的点头道:“都检查了一遍,目前就这些。” 想来也是,这盐的成本可不,要是为了构陷他,而把运来的所有大米里都掺上盐,那代价也太高了。 于是旭沉芳当即道:“后院里是不是有水缸?把这几袋东西全部倒进水缸里,把米淘起来,把盐融掉。” 空寂的街道上,跑来一大队官兵,个个一手擎火把,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队伍整齐、步伐有序,那熊熊燃烧的火光顷刻把街道照亮。 掌柜和伙计还没来得及把米盐抬到后院照旭沉芳的去做,紧接着那火光便把粮铺外面照得通透亮彻,并伴随着大力拍打大门的声音。 掌柜的跑去前堂透过门缝一看,忙不迭地跑到后堂来,吓得满头是汗,道:“是、是官兵!好多官兵!” 话音儿一落,那些官兵直接把粮铺的门大力地撞开,然而纷纷涌入。 官兵怎么可能来得如此迅速。 旭沉芳立马反应了过来,怕是一早就盯着他,在他进铺子以后,好来个人赃并获。 管事急声道:“公子,快往后门走!” 旭沉芳黑眸里依稀闪烁着火光,道:“此刻怕是后门也遭人围堵了,既然是来拿我,就万没有让我有机会跑掉的道理。” 他自己若要跑倒是不难,可一旦跑了,很快他就会被坐实畏罪潜逃的罪名。再者留下跟随自己多年的管事,和粮铺的掌柜伙计,也一向不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遂旭沉芳动了动袖中,取出东西不动声『色』地交给身边的随从,抬头看了看屋顶,只吩咐他一句话:“交给黄韫。” 就在官兵大肆涌进来,场面人多杂『乱』之际,那随从悄无声息地从旭沉芳身后隐匿,翻窗上了屋顶去。 转眼间,官兵把整个粮铺都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领队从官兵后面走了过来,看了看现场的几袋米盐,亦是伸手蘸来尝了一口,再偏头啐了去,道:“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子脚下贩私盐,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这一干热全部带走!” 掌柜和伙计叫道:“冤枉啊官爷!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领队道:“冤枉?现在东西就摆在这里,还敢叫冤枉!带走!” 既然是有备而来的,喊冤当然没用。 掌柜和伙计被官兵押了出去。 旭沉芳着一身石青『色』长袍,火光下翩翩端然,因他长相实在出众,领队也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就他这姿容,便是楼里的那些如美玉一般的公子也堪比不上。 很难想象,这粮铺的老板,竟然是如斯一号人物。 只可惜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不用官兵上前来押,旭沉芳自己走了出去。 领头的派几个官兵镇守此处,然后将若干热亲自押送至刑部,直接入了大牢。 若是早些时候,只是犯零事,把旭沉芳弄进了牢里,随便弄死了便了事。可现如今,沾上了贩私盐的罪名,可不能随随便便地了结。 一入刑部大牢,掌柜伙计和管事全部被分开关进刑讯室里,进行分开审讯。 此时,旭沉芳的随从翻到了黄几道的家里,把旭沉芳交给他的东西给黄韫,道:“公子被抓起来了,黄公子一定要快,我怕晚了会出事。” 黄韫哪敢耽搁,连忙爬起来,外衣都来不及穿,就往他爹黄几道的院子里跑,硬是把黄几道从床上拽起来,让他想办法。 怎么,黄几道在京里也是三品大臣,在这种时候得上话的。 黄几道看了旭沉芳送来的东西,神情分外严肃,道:“这可牵扯到谢家,若是你爹我独自去跟他们对着干,胳膊拧不过大腿,得被他们干死!” 黄韫道:“那爹是打算袖手旁观了?你就不怕得罪殷武王?” 黄韫知道,他这半路上认的爹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他真怕黄几道袖手旁观,还准备,黄几道连忙趿鞋,去找衣服穿,道:“你懂什么,这京里的水深得能溺死人。稍有不慎,全家老的『性』命都得赔上!你给我好好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黄韫问:“你要到哪儿去?” 黄几道匆忙扣了衣扣,揣着东西往外去,道:“自是找能够管得住这事儿的人!” 黄几道为官多年,也算是经验丰富。 他可不能当这个出头鸟,不然准第一个被弄死,因而这事不能明日早朝上出来。往上递折子的话,内阁由谢鸿博把控,就更不可能过得了这一关。 但内阁除了谢鸿博,还有一个得上话的阁老。 那便是徐阁老,不仅有威望,而且皇帝也十分敬重他。 黄几道这一去,便是连夜去徐家,面见徐阁老。 徐阁老这阵也早就歇下了,听闻黄几道有极其紧要的事情相商,只好披衣起身相见。 章节目录 第703章 原来如此 一早,宫里就往殷武王府下了懿旨。 管家忧心忡忡地来报知孟娬,道:“王妃,刚刚宫里来人,太后要宣王妃觐见。” 烟儿和崇仪一听,不由都提起心来。 崇仪道:“就王妃身子不适,推了。” 管家也想,但要是能推,他也不会来禀告孟娬了。 孟娬道:“平时宫里的大宴会我不去便罢了,但现在太后既然下了懿旨,便是要我非去不可。” 管家道:“王爷离京前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王妃不要一个人进宫去。老奴差人去禀报皇上,皇上能够理解的,只要与太后一声,想来太后也不会太过为难。” 孟娬看了看外面的『色』,道:“这个时间点,皇上应该上早朝了吧。” 看样子,太后是挑准了时间的。 孟娬又道:“罢了,既然太后身子大好,可以见客了,我去问候问候也是应该。烟儿,替我选身进宫穿的衣裳。” 烟儿有些踟蹰地看着崇仪和管家。 孟娬亦回身看着他们,挑眉道:“我看起来这么好欺负的吗,怎么都这么丧。” 崇仪抱着剑道:“烟儿,去选衣服吧。” 孟娬更衣梳妆后,自后院里出来时,看见太后的宫人也确实一直在前院里候着。 那太监看见了孟娬,挥了挥拂尘,起身见礼,道:“听王府的管家,王妃身子不适,正好可以进宫请太医看看呢。咱家来传太后懿旨,王妃若是不遵,咱家也难做。” 孟娬道:“劳公公久等,走吧。” 孟娬带着崇仪前脚一去,管家立马派人往宫里皇帝那处递消息。 此时皇帝确实已经坐在了朝殿上。 朝殿一派庄严肃穆,文武百官齐聚,正行大拜之礼。 太监先给黄公公传话,黄公公又在皇帝身边耳语了两句。 皇帝牵了牵自己膝上的龙袍衣角,低声道:“太后选的可真是个好时候。派个人过去看着。” 黄公公应下,就走到帷幕旁,差了个帷幕后面的太监,道:“去探探殷武王妃走到哪儿了,跟着她一同给太后请安去。” 太监立马就跑着去了。 这厢,孟娬和崇仪跟着太监进了宫,还没走多远,就见太监往另个方向跑来。 太后的太监当然识得那太监是黄公公的徒弟,是在御前伺候的,怎么也得给三分薄面。 太监陪着笑,圆滑道:“皇上知道殷武王妃进宫,殷武王妃久不进宫,皇上特命奴才给王妃引引路,随时伺候着呢。” 太后的太监一听,也不敢拦下,只好带着太监一同前往太后宫里。 太后正在寝殿里坐着,穿戴整齐,精神头也足。 宫女们将寝宫的香纱镂花窗扇一一打开,让外面的新鲜空气流通进来。清晨的儿比较凉爽,院子里隐隐有霞光。 见得孟娬来,太后脸上绽开了如沐春风的和蔼笑容。 孟娬进殿见礼。 太后抬了抬手,道:“殷武王妃不必多礼,平身吧。”她睃了一眼旁边的太监,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又笑道,“皇上这是怕哀家吃了殷武王妃不成,还要使个人来盯着。” 太监忙道:“太后误会了,皇上早朝不得空,差奴才来给太后请安呢。” 太后道了一声“罢了”,然后让太监到门外去候着。 太后请孟娬落座,打量了她两眼,道:“许久不见你,殷武王妃可好?” 孟娬应道:“劳太后挂念,臣『妇』一切都好。太后气『色』看起来不错,应是调理恢复得也好。” 太后笑道:“哀家现在看起来是不错,不过这个恢复的过程也痛苦,前阵子,哀家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太医来了去去了来,身体被火烧的滋味,穿透进皮肉里,实在令哀家难忘。” 孟娬点零头,道:“往后太后还是得多加心,点的火太多了,确实容易烧着自个儿。” 太后缓缓捞起自己的袖摆,『露』出了手臂。 上有一大片烧痕,虽然痊愈是痊愈了,但留下十分丑陋的抹灭不去的伤疤。 太后把伤疤『露』给孟娬看,道:“你看,这疤痕是去不掉了。可哀家还记得,刚落下这伤时,殷武王妃还亲自来替哀家上过『药』,实在有心。” 孟娬道:“这是做晚辈的应该的。” 皇帝的太监留心在门口听着,发现太后也没有刁难殷武王妃。 无非就是请殷武王妃品品茶,吃吃点心,再聊聊之类的。 直到后来,外面的日头渐渐升高,朝堂那边的早朝差不多也快结束了,太后也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只是许久不见,请孟娬来叙叙旧的。 这时,一名太监躬着身端着拂尘,迈着快步子走到内院,进了寝殿来。 见殷武王妃在场,不好直禀,那太监便走到太后身边,手围在嘴边,对太后耳语了几句,便又躬身退开。 太后看向孟娬,面上和蔼的笑容不变,意味深长道:“想来殷武王妃还有事情要处理,哀家就不久留你了。” 孟娬起身告辞。 从太后宫里出来,孟娬带着崇仪走得很快。皇帝的太监一路跟着,送她们到宫门口。 今这一趟,太后确实没有发难,从进宫到出宫,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孟娬路上一直在不停地想,太后那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事情是需得要她处理的? 家里的娇娇壮壮,还是夏氏?只要他们待在王府里,就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还是殷珩在外出了什么状况? 孟娬和崇仪一出宫门,就见到王府里的府卫,受管家嘱托,来接孟娬的。 府卫也不耽搁,连忙驾车往回家赶。 一至家门,管家就迎了出来,孟娬见他神『色』不对,开口即问:“出了什么事?” 管家道:“老奴也是今早才收到旭公子那边传来的消息,是昨个半夜,旭公子就被官兵以贩私盐的罪名给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消息呢。” 孟娬神情晦暗不定。 管家又道:“若是抓去京兆尹府受审便也好了,老奴可以派人去疏通,可这次直接越过了京兆尹,送去了刑部的大牢。” 孟娬抿了抿唇,抬脚跨进家门,声音透着丝丝冷意道:“太后所言,原来如此。” 章节目录 第704章 总得要见到他 刑部大牢。 从昨夜半夜到现在,管事、掌柜、伙计被轮番审讯,刑讯室里传出一阵阵哀嚎,血腥味都从刑讯室飘散至了牢间里。 牢差拿着得来的供词,站在旭沉芳的牢门边满意地看了看,再睨向旭沉芳道“把他弄进去。” 旭沉芳被牢差押着送进刑讯室。 进去时,正好看见不知是掌柜还是管事正从里面拖出来,浑身血淋淋,已经辨不出个人样儿。 室内一阵『潮』湿的血腥味。 旭沉芳被推上十字桩,那十字桩上还有上个人留下的殷殷血迹。 狱卒正在摆弄刑具,道“该招的都招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嘴硬,趁早招了趁早解脱。否则,”他抬眼狠厉地看了旭沉芳一眼,“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旭沉芳问“他们招什么了” “招你指使他们贩私盐子脚下,也容得你们这群老鼠过街招摇” 狱卒让同伴把事先写好的供词拿给旭沉芳看,他若肯招,直接在上面画押,省得受这皮肉之苦。 旭沉芳伸手接过,看了一眼,然后手指捻着,轻飘飘地就撕了,道“没有的事,我是个做正经生意的商人,不是这供词上所述的『奸』人贼党。” 狱卒见状怒从心起,啐了一口,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把他给我绑上” 随后,刑讯室里的鞭声一记比一记狠。 “好,你不招是吧,我看你能捱到几时” “你以为,进了这个地方,还有你的活路不成你简直是异想开” 孟娬进了院子里,坐在椅上,凝眉思索,久久不发言语。 烟儿急红了眼,却又不敢打扰到她。 良久,她动手摘除了发髻里的发饰,道“烟儿,给我更衣。崇仪,去叫管家准备一下,一会儿我要去见旭沉芳。” 烟儿忙去找合适的衣裙,崇仪闻言,有些凝重道“王妃恐怕此时不宜去见他。” 孟娬摘完发饰,脱掉外衣,道“怕对我影响不好太后已经知道了旭沉芳这个人,我便是什么都不做,你以为她会放过我” 她张手套上烟儿送来的衣裳,又道,“早前阿珩在京里的时候刑部不敢『乱』来,可现在阿珩不在,负责此事的人多半已经是被谢家给打点过,我要是袖手旁观,这次他怕是要活不成了。” 孟娬让烟儿挽了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又低低道“他素来狡猾,我不信他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我总得要见到他,亲口听他。” 崇仪道“我明白了。” 孟娬很快收拾妥当,管家也准备好了一只食盒,道“王妃,老奴跟随王爷这么多年,也算识得刑部的几个旧人,就让老奴随同王妃一起,也好让王妃顺利探到旭公子。” 不等孟娬答应,管家又道“王妃放心,府里老奴都已经安排好了。” 夏氏亦匆匆到了前门来,孟娬便叮嘱夏氏道“我和管家去一趟,娘留在家里,家里的事娘做主,若有家外的任何事找上门暂都不要理,等我回来再。” 夏氏紧紧交握着双手,点头道“好好,我知道了。你们一路心。” 孟娬点零头,管家便与崇仪一起在前驾车。府里部分暗卫隐迹随校 刑部大牢寻常百姓无法探监,不过京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要适当疏通打点,想进去探望不是难事。 管家在刑部大牢外面等着,还使了银子给狱卒,狱卒便引着孟娬和崇仪进去。 关押旭沉芳的是刑部的重牢。 除了他,别的牢间里还关押着其他的重刑犯,基本都是秋后就要问斩的穷凶极恶之徒。 狱卒走到某间牢门前停下,指了指里面的人,问“夫人要探的可是他” 孟娬循着看去,见牢间里的人靠着侧面铁牢栏杆而坐,微微垂着头,身上本是一身浅『色』衣袍,此刻却染透了斑驳血迹,那发梢散落在衣上,也带了两分黏稠。 孟娬袖中的手收紧成拳,浑身气血都仿佛在倒流。 她知道,进了这个地方,受些皮肉之苦难免的,可是亲眼见了,仍是很不能适应。 崇仪亦是重重皱着眉,声音非常不善“你们对他用这么重的刑” 狱卒道“此人犯的可是死罪,进了刑部大牢就得先行审讯,这是规矩。” 崇仪还想再什么,孟娬先开口道“烦请开一下门吧。” 狱卒开了牢门,道“夫人可不能耽搁太久。” 孟娬点头,道“我知道,多谢了。” 狱卒转身而去,孟娬抬脚就进了牢间,崇仪啐了一口,低声道“狗屁规矩” 孟娬在旭沉芳面前缓缓蹲下身来,眉心止不住地突突跳,唤道“旭沉芳。” 旭沉芳没反应。 她又耐着『性』子唤了一声“旭沉芳” 她伸手去拨他侧脸边的发丝时,旭沉芳终于动了动眉头,缓缓睁开眼来。 铁牢墙上有一扇方方正正的窗,这个时候,窗外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有些刺眼,使得他一双黑眸微微眯了起来。 睁眼就看见她在他面前,旭沉芳恍惚还以为自己又做了一个梦。 他挑唇,声音有些嘶哑,带着笑意道“我在呢。” 孟娬看着旭沉芳浑身血痕,连想轻轻碰一碰他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她张了张口,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道“旭沉芳你怎么搞的,你是怎么跟我的,你不是你能解决吗,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生气、愤怒,使得她声音格外的低沉,气旭沉芳不够心,更愤怒于把他弄成这样的那些人。 旭沉芳轻声道“别担心,我不是还活着呢么,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孟娬抬眼,定定地看着他,“我他妈信了你的邪。” 旭沉芳笑了笑,神『色』温柔得仿佛一触即碎。他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凶。” 崇仪把食盒放在地上,孟娬一边打开食盒,一边道“不凶你你长不了记『性』。” 从昨晚到现在,旭沉芳都还没进食。管家准备的都是清淡的饭食,易下口的粥和点心,还是温温热的。 章节目录 第705章 不对劲 孟娬把筷子递给他,又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清楚。” 旭沉芳进了些食,把昨晚的事与孟娬了一遍。 孟娬道“你的狡猾劲儿呢,由得他们这般发落你可做了别的准备没颖 旭沉芳道“还是表妹了解我。”顿了顿,喉间咽下食物,又道,“今日你不该来的。” 孟娬道“我只来这一次,听你清楚,好知道该怎么着手,后面就不来了。”她把食盒最下面一层打开,里面全是备好的伤『药』,示意旭沉芳收好。 旭沉芳便低着头伸手拿了,收在袖中,嘴上细声与她道“我的粮铺被查出了私盐,你当那私盐从何处来” 孟娬看着他道“你查到了” 旭沉芳道“查到了个大概,簿子我已经叫人交到黄几道那里了。这会儿,他应该正在宫里吧。” 孟娬心里飞快地计较着。 如果皇帝拿到了证据,他应该不会放过打压谢家的这个机会。到时候矛盾的焦点就转移到皇帝和谢家之间,旭沉芳便能在夹缝中生存。 旭沉芳道“别担心,等迈过这道坎儿,他能奈我何。” 早朝后,皇帝回御书房处理政事。 不一会儿,黄公公便进来传话道“启禀皇上,徐阁老和黄大人求见。” 此刻,黄几道与徐阁老站在一处,正于御书房门外等候。 徐阁老一身正气,日头渐渐炎热,他的身影也挺得笔直。 黄几道心中正想着,有徐阁老在诸事方便,不然就他一个人来求见,皇帝还不一定待见。 黄公公出了书房门口,恭声道“两位大人请进吧。” 两人进了御书房后,把簿子上呈给皇帝。 皇帝坐在御桌前翻开簿子来看,神情莫测。 御书房里一度非常安静,只剩下皇帝翻看簿子的声音。 气氛也出奇的压抑。 黄几道提着心肝,默默地站在徐阁老身旁。 良久,皇帝合上簿子,道“这上面所载的这些,可经过查证了” 黄几道应道“尚无,臣也只是收到这样一份匿名的举报,拿不定主意,故请皇上做主。” 皇帝翻了翻自己桌案上的奏折,找到了其中批阅过的一份,打开来看,道“正巧,今日内阁也递了折子上来,是民间雍奸』人贩私盐。眼下那人可是收押在刑部” “正是。” 刑部大牢里,孟娬走后,牢里又只剩下旭沉芳一人。 他靠坐着,微微仰着头,刺眼的阳光便能落在他的脸上,照得他的脸异样的苍白。 他袖中的手轻轻摩挲着金疮『药』瓷瓶上的花纹,要想给自己上『药』,也得等到晚上。 牢间过道里这时响起了狱卒的脚步声。 狱卒走到旭沉芳的牢门外停下,再次打开了牢门。 旭沉芳歪头看去,是昨晚和今早刑讯的那个狱卒,便道“又要审讯了吗” 狱卒道“事情查清楚了,看样子你真是被冤枉的,现在就放了你,你走吧。” 旭沉芳缓缓眯起了眼,“放了我” “对,放了你。”狱卒把牢门大大打开,请他出去。 一旦被关押在这重牢里的人,几乎是没有活路聊。听到狱卒要放旭沉芳出去,不仅旭沉芳自己有些诧异,就连这重牢里其他牢间的重刑犯都纷纷闻言侧目,看过来。 有的甚至从牢间里站起身,双手扒着铁牢牢门,似乎也想获得一线生机。 旭沉芳之所以诧异,是因为他没料到会这么快。 孟娬来看了他不久才离开,旭沉芳抬头看向窗外的日头估算着时辰,便是这个时候黄几道把簿子呈给了皇帝,也不可能这么快查清楚 不对劲。 旭沉芳没急着动身,问狱卒道“查清楚了能问问怎么查清楚的么” 狱卒不耐烦道“让你走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挨打挨上瘾了” 片刻,狱卒见旭沉芳仍没有要起身的样子,不由耐心全失,叫了两个帮手来,使了个眼『色』。 这重牢里的牢差都是沆瀣一气的,两人进了牢间,一人拖住旭沉芳,一人趁机在旭沉芳背后,一棒子往他后脑敲去,顿时把人敲晕。 两人合力把旭沉芳拖出了牢房去。 剩下的那狱卒在牢间走道上来回走了两遍,眼神一一审视过其他的重刑犯。其他重刑犯不敢造次,便又各归各位。 市井街头,烈日当空。 有百姓去陈记粮铺买粮时发现,粮铺已经被官兵给围了,官兵正在粮铺里抄东西,所有米面粮油一律搬走,仓库也被清扫而空,也不知是搬去了什么地方。 围观的百姓们不禁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番。 “听是这粮铺里查出了私盐,现在官府要严厉追查,所以抄了铺子呢。” “唉,那可真可惜。这粮铺的价格公道实在,这被抄了,苦的还不是我们。” “我听这陈记老板是得罪了什么人” 官兵扶着佩刀,从铺子里出来时,百姓们哪还敢评头论足,官兵往前一驱赶,围观百姓顿时做鸟兽状散了。 最后,一道封条封上了陈记粮铺的大门。 不光陈记的粮铺,还有其他打着陈记招牌的铺子,也一律全都封了。 彼时,谢钰正在永宁街的街头一处茶楼雅间里品茶。 这雅间的位置相当好,从窗户看出去,恰好能够看见永宁街上陈记铺子被查封的光景。 陪同着他的还有平日的几个官家纨绔子弟。其中有一个便是刑部掌管刑狱的官员家的公子。 谢钰呷着茶,听身边的官家公子奉承笑道“这下你算是除去心头一恨了吧,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往往都是这个下场。” 另一壤“我听这陈记的老板是一个长相漂亮之人,究竟有多漂亮” 谢钰细细想了想,笑道“确实相当漂亮。” “那” 谢钰看了看哥儿几个的表情,又道“就这么让他白白死去确实可惜,你们放心,等这件事情了了,横竖一个死囚犯,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沾沾;不过进了牢狱,身上怕是没几块好肉,你们也下得去口” 章节目录 第706章 沉住气 几个纨绔子弟哄笑道“这有什么,只要脸蛋是好的不就成了。” 谢钰知道他们几个好这口,故特意没让人往旭沉芳的脸上招呼。 随后,谢钰的管事把各家陈记铺子被抄的结果送到谢钰这里来。 前一刻谢钰还心情很好,下一刻看到管事记录的本子后,脸『色』就慢慢地阴了下来。 几个纨绔子弟也是有眼力见的,起身拍拍谢钰的肩膀道“既然你有正事要忙,兄弟几个也就不打扰了,这茶改再继续喝。” 大家伙陆陆续续地离了雅间,房里只剩下谢钰和他的管事。 谢钰抬起头,阴沉沉地看着管事,道“怎么回事,只查抄出这么些点儿东西” 这本子上所记录的正是各家陈记铺子所查抄之物,只是上面真正值钱的少得可怜。 谢钰又语气阴翳地问“陈记的账本呢” 管事道“别陈记各家铺子里真正抄出来的东西不多,铺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账本。铺子柜面上连存银都没有几两,像是早就有所准备搬空了似的。” 谢钰原以为把旭沉芳弄进牢里去了,便可以堂而皇之地接手他的铺子,可没想到接来的居然是个空壳子。 先前陈记铺子也赚了好几个钱,他费气费力地派人搜罗一场,却一无所获。 谢钰气得把把本子摔在地上,道“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你赚来的钱带进棺材里” 孟娬回到王府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夏氏便焦急来问“陈芳怎么样了” 孟娬顺口就道“被人打了一顿。” “严不严重啊”夏氏问。 孟娬神情谈不上轻松,嘴上轻描淡写“他暂时死不了。” 夏氏心神不宁道“什么叫暂时死不了那就是很严重了” 孟娬道“娘不要担心,现在阿珩不在,唯有你管好家里,外面的这些事交给我。我保证,旭沉芳不会死的。” 夏氏红了红眼眶,知道自己担心也无济于事,还给孟娬添『乱』,便应道“好,好,家里的事你不要『操』心,孩子我也看着,还有,你千万要心。” 等回到主院卧房后,夏氏没在跟前,烟儿才忍不住问“旭公子擅有多严重啊” 孟娬没话,崇仪简短道“受了刑,浑身是血。若是不快些出来,想必情况也不会好。” 烟儿急得踱步『乱』转,道“那可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把他救出来啊” 崇仪不得不顾虑道“王妃去看他的时候他还活着,可若是这之后牢里动手脚取他『性』命,我们也不能随时赶到。” 孟娬站在水盆架子前洗手,又汲了巾子拭了拭额角的汗。 院子里的蝉有些吵,令人心烦。 孟娬拿着巾子擦完脸,又擦了擦手上的水迹,道“今日我既然去看他了,他便不会死。纵然伤重濒危,太后也会想办法吊着他的命。” 崇仪和烟儿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孟娬。 孟娬把巾子丢回水盆里,抬头深吸了口气,道“太后今日叫我进宫,是为试探我。现在想来,我去看旭沉芳时,牢里有可能到处是眼线,便是想看看旭沉芳与我的关系究竟深浅。她铺好了这个局,就为寥着我主动进这局里;我这一去,便是自曝短处,给她拿捏。”顿了顿,又道,“可我若不入局,旭沉芳就始终得不到确切保障。” 与其旭沉芳现在处在皇帝与谢家的夹缝中,不如他处在殷武王府与谢家的夹缝郑 从她去刑部大牢的路上,她便想到这些了。 可明知那是个陷阱,她也暂没有别的路走。不管如何,都要先保住旭沉芳的命。 否则,就算等皇帝拿到证据彻查下来,旭沉芳也没命伸冤了怎么办 她转过身,看向凝重的崇仪和烟儿,又道“所以,现在太后打算用旭沉芳来收拾我,放心吧,她不会让他死的。” 崇仪和烟儿一听,不由得更担心了。 崇仪嫌恶道“那老妖婆也就只敢趁王爷不在的时候这么做,要是王爷在,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上次就该一把大火烧死了算了” 孟娬道“来容易,一国太后若真葬身大火,便是国之大案,你我都在场,谁也别想逃脱干系。” 她过来端起一杯茶,喝了个底朝,“还有,记着,在没有铺好退路、做好准备之前,谢家与咱们的关系的最好状态是保持平衡,否则,谢家一垮,下一个就轮到殷武王府了。” 太后是谢家最大的支柱,她若横死,微妙的平衡被打『乱』,谁也不知皇帝会偏向哪一边。 她喝完茶,放下茶杯,又道“我既不想她好活,也不想她好死。如果非要我选择的话,我还是希望她能和和顺顺寿终正寝的。” 孟娬看向崇仪和烟儿,“慌什么,都给我沉住气。” 管家接送孟娬从刑部大牢回来以后,立马便修书,着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出去。 这信毫无疑问是送给远在朗国的殷珩的。 管家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来不来得及赶回来管这件事,更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是何等的激烈。 王府的大门在殷珩离京后,基本都是紧闭着的。只有府里的人有事进出时才会打开。 这送信的人要即刻出府,府卫便要打开府门。 结果送信人才走片刻,家丁便神『色』匆忙地跑着来找管家,道“管家,咱们府门前晕着一个人,好像、好像正是王妃的表哥旭公子” 管家愣了一愣,旋即反驳道“怎么可能,旭公子前一刻还在刑部大牢里呢,你莫不是看错了,休得胡” 家丁急道“怎么会看错,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管家提了提衣角,连忙就随家丁一起快步到前院里去一看。 走到府门前,见门边确实靠坐着一人,正处于昏『迷』状态,府里的其他人正在门口守着,等管家来做决定。 管家见他一身袍子上满是斑驳血迹,心头一跳,便蹲下身去拂开他脸边头发,定睛一看,果然是旭沉芳。 章节目录 第707章 圈套 管家喃喃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但看旭沉芳浑身是血,受的伤极重,要是放他在这里不管,恐怕他熬不过去的。 一时间管家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叫人心地把旭沉芳抬进来,抬去之前安顿过他的客院,又一边差人去叫老柴,一边转头就急忙往后院去。 孟娬这头才叮嘱好崇仪和烟儿,夏氏把娇娇壮壮抱去她院里和猴不归玩耍了,她也没来得及去看一看,只见管家到后院里来时,满头大汗,不由问道:“怎么了?” 管家道:“旭公子他……方才府里开门时,下人们发现旭公子晕倒在府门外。” 孟娬额前有些紧绷,拧着眉道:“你是,他在门外?” 管家道:“确确是他不假,遍体鳞伤,老奴已经着人把他送去客院里了,老柴也正赶过去。” 话音儿一罢,孟娬抬脚就步子极快地往院外走去,兀自道:“他怎么可能会在门外。” 烟儿崇仪和管家连忙跟上去。 一出院子,孟娬几乎是用跑的,动作快得管家和烟儿根本无法追上,只崇仪利索地追了去。 一到客院,房里还有两个嬷嬷看着,正听她们在道:“心点,别碰着伤口,先喂他点水润润口。” 孟娬冲进房门,便见嬷嬷正着手往旭沉芳的嘴边喂水。 她缓了缓气息,走到床边,低眼看去。 管家得没错,是旭沉芳。 她大半个时辰前,才在牢里见过他。 眼下他紧闭双眸,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衣袍上的血渍犹如盛开的曼珠沙华一般,极其艳烈荼蘼。 孟娬动了动口,不出话来。 随后管家和烟儿过来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管家看了看孟娬异常凝重的神『色』,始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时便听孟娬看着旭沉芳出声道:“先不刑部会不会放他出来,便是他能出来,也不可能主动到这里来,而且还是走正门。” 管家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孟娬又道:“是别人送他来的。” 管家脸『色』大变道:“王妃,老奴糊涂,老奴是不是不该把他抬进来?” 这是别人设的圈套,可他一时没想到,竟然往里钻了! 孟娬很快冷静下来,回头看向管家道:“人都送来了,你要是不把他弄进门,他会死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去看看老柴什么时候来。” 正这话时,老柴便背着个『药』箱,在日头下跑进了客院,热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他一进门见了旭沉芳衣袍上的血,神情立马肃了起来,道:“怎么搞成这样?” 孟娬接过老柴的『药』箱,道:“歇一歇,我先帮他处理。”她又吩咐烟儿和嬷嬷,“去打水来,拿两根干净的巾子。” 她这么着时,人已坐在旭沉芳的床边,毫不避讳地伸手来解旭沉芳的腰带。 腰带一松,他的衣袍也跟着散开。 外袍下面的里衣更是血迹渗染开,并且伤口的血迹有些已经凝固,和里衣黏在了一起,十分难脱。 孟娬抬手,老柴就一边抹汗一边想当然地递了一把剪刀给她。 她把旭沉芳的衣衫剪开,里面鞭伤交错,皮开肉绽,十分可怖。 适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以及夏氏担忧的话语声。只不过还不等她进门,孟娬一面专注着手上,一面声音极平稳沉静地吩咐道:“不要让她进来。” 烟儿和嬷嬷端来了水,孟娬用巾子细细给旭沉芳清洗伤口,洗过之后,再用『药』水一一洗过一遍。 伤口深的地方,需得缝针。 嬷嬷和烟儿都不忍直视,孟娬满手鲜血,手里捻着针线,不住地在旭沉芳的皮肉之间来回穿梭,动作手法干脆利落。 不知是痛还是怎么的,旭沉芳轻轻地动了动眉。 不知不觉,孟娬绷着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 旭沉芳覆在眼睑上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而后如蝴蝶的翅膀一般,缓缓打开。 那一双黑眸,在他苍白的脸『色』下,浸着淡淡的光。 他只眯开了一条眼缝,隐隐约约地看见了床前的女子,恍若是他印象里朝思暮想的模样。他轻声地呢喃道:“阿娬。” 孟娬专注着手上,没空应他。 他又缓缓地阖上了双眸。 孟娬必须动作要快,因为时间紧迫,不知什么时候下一波风浪便会朝她袭来。她要是有片刻耽搁,处理不完旭沉芳的伤。 烟儿也努力地适应下来,尽量忽视鼻端浓浓的血腥味,她和崇仪两个手里拿着巾子,一人给旭沉芳身上拭去血水,一人给孟娬拭了拭脸上的汗珠。 老柴歇了一会儿,也满脸严肃道:“王妃,剩下的交给我来吧。” 孟娬淡淡道:“我顺手。你把外敷的『药』准备好。” 老柴净了手,便拿了金疮『药』,爬到旭沉芳的床榻里端去,往孟娬已经缝好的伤口敷上,并用绷带包扎。 果然,还没完事儿,一大队官兵就已经至王府门前了。 他们拍开王府大门,以捉拿重犯及同伙为由,直接闯进王府。 孟娬听到动静,下令道:“让我娘在后院看好孩子,任何情况都不得出来『露』面。” 这时夏氏还守在门外的院子里,一个嬷嬷忙不迭跑出去,拽着她就往后院去。 “阿娬,你怎么办!”夏氏焦急地问。 孟娬的声音从门里淡淡传来:“娘和娇娇壮壮无事,我才能放心。” 夏氏放不下孟娬,可她也不能不顾孩子,她必须要和孟娬分开,一人顾一头。于是最终夏氏狠了狠心,跟着嬷嬷去后院了。 转眼,那喧哗声就在院子外面,管家在外应付,气急道:“你们简直胆大包,殷武王府也敢擅闯!” 官兵首领在外大义凛然道:“捉拿朝廷重犯一事刻不容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殷武王府敢包庇重犯,乃是同伙!贩私盐可是国之重罪,殷武王府也敢视律法为无物,当与民同罪!”着便朝拱手,“此事,稍后自会上禀皇上,眼下还轮不到你一个看门狗在这大呼叫!” 章节目录 第708章 先斩后奏 管家当然竭尽所能地拖延住时间,房里的嬷嬷、老柴及烟儿都有些慌『乱』,就孟娬有条不紊地把旭沉芳剩下的伤包扎完。 崇仪凛声道:“王妃,咱们先翻窗从后门走,王爷带走了七皇子,我就不信皇上真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处置王妃!” 孟娬拭了拭手,道:“皇上当然不会,可若是他们先斩后奏,那就另当别论了。” 崇仪道:“王妃快走!” 不光她劝,嬷嬷和烟儿、老柴也都纷纷相劝。 孟娬抬起眼来,看了看他们,道:“我走了,王府怎么办?娇娇壮壮和我娘怎么办?罢了,既是冲我来的,我接着就是了。” 她视线落在崇仪身上,道:“你立刻离开王府,去找黄几道,他了解情况。算算时辰他这会儿应该出宫了,让他再进宫一趟禀皇上,今日这案子涉及到我这个殷武王妃,理应转接到大理寺。” 崇仪踟蹰,目『露』担忧地看向孟娬,低声道:“那你呢?” 孟娬凛声道:“大理寺受皇上直辖,只要转接到大理寺,他们便没法再把手伸这么长。你若动作够快,就能多为我争取时间,府里有暗卫在,你怕什么,还不快去!” 崇仪咬了咬牙,不得不听从命令,转头就跳出了窗外。 可事实上,府里的暗卫,在这种都已经争锋相对到明面的情况下,是能轻易动的么。 今日暗卫若是一动,则全部暴『露』。 就在外面的官兵纷纷拔刀相向,喝一声“胆敢反抗阻拦者,一律以共犯同罪论处!”,孟娬挥袖将床边用过的『药』瓶全卷进袖摆里,才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来。 孟娬看了看院子外面的府卫和管家,道:“都退下。” 官兵首领见了孟娬,先不急着话,而是打了个手势,差了两个官兵进房里去一看。 官兵出来禀道:“大人,那朝廷重犯果然在里面!” 官兵首领这才义正言辞地道:“殷武王妃,你不仅窝藏包庇重犯,还助其越狱逃跑,便是殷武王也不能这么做的。既是共犯同谋,想必贩私盐王妃也涉在其中,现在只有请王妃跟我们走一趟,协助刑部把事情查清楚。” 孟娬道:“助其越狱逃跑?” 那官兵首领冷声道:“你借进牢探望之机,给他送越狱逃跑的工具,使他弄坏了牢房里的铁栏窗,才从窗户里爬出逃走的!现在人就在你们王府,莫不是还想狡辩?!” 官兵首领深知此事当速战速决,越拖下去越不利。 于是当即命令官兵把旭沉芳抬出来,又严厉道:“请王妃立刻跟我们走,今日若是有权敢阻拦,就别怪刀剑无眼!” 孟娬勾唇笑了笑,道:“胆子确实是挺大的。”她看向官兵首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反正你们要的也只是我一个,你们不得伤我王府所有人一根头发。” 官兵首领道:“王妃肯配合,自然再好不过。” 孟娬道:“管家,去备辆马车,我是殷武王妃,总得要点面子。这里还有一个重伤未醒的,被你们这样拖来拽去的,死了不就可惜了么。” “王妃!”管家和嬷嬷们哪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去。 王府的府卫也全都蓄势待发。 孟娬令道:“照我的去做。在家里舞刀弄枪的,弄得满地血也不吉利。” 打从旭沉芳被王府的人从门口抬进去伊始,这件事便跟她脱不了干系了。 王府的府卫训练有素,若真和这些官兵干起来,也不一定干不赢。 虽然皇帝目前还不知晓,可这些官兵都是朝廷的官兵,王府府卫若真和他们干起来,只会把王府推向新一轮的风口浪尖。 更何况,她也不能让官兵在王府里大闹。 因为顾虑实在太多。 王府的管家、嬷嬷,还有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都可能被这些刀剑无眼所误伤。更甚者,还有后院里的夏氏,和她的两个孩子。 那是她致命的软肋。 所以她宁愿把所有矛头和争端都转移到外面去,也一定要保证家里安稳。 最终,管家准备了马车,孟娬走出王府大门时,回头叮嘱他道:“我走后,大门紧闭,倘若再有人擅闯,王府上下,给我誓死守住!” 这不仅是给王府上下听的,更是给官兵听的。 他们要是敢再对她的家人下手,那也没什么好忍让的了,大不了硬拼,看最后鹿死谁手! 旭沉芳被抬上马车,孟娬也坐了上去,官兵们押着车便迅速地离开了殷武王府,前往刑部大牢。 旭沉芳身上的伤才被包扎好,这一番动作又撕裂了一些。 殷红的血迹缓缓从绷带里渗透了出来。 黄几道跟徐阁老在宫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出宫之际已是将近晌午,日头悬在正上方,又热又晃眼。 好在皇帝看了那大概的证据以后,总算松了口,让黄几道往刑部走一趟,传他口谕,让刑部的人好好看着旭沉芳这个人。 如此一来,旭沉芳的命算是保住了,黄几道悬在心头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霖。 黄几道出宫以后,顾不上回家吃午饭,便又匆匆忙忙地往刑部去。 只是还没到呢,就被崇仪给半道拦截了。 当时崇仪从黄几道的车夫手上抢过马车,一脚把车夫踹了下去,然后调头就又往皇宫的方向去。 黄几道不明所以,在马车里被颠了个七荤八素的,手胡『乱』扒着车壁,叫道:“崇仪姑娘有话好!你怎么会在这里,唉我们这是到哪儿去啊!” 崇仪用力抽着马鞭,猛劲驾车往前跑,道:“王妃命我来找你,她你了解情况,你现在必须再进宫一趟。” 黄几道十分茫然:“我才稳住了旭沉芳那里,皇上命我往刑部传口谕呢,这又进宫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崇仪语气恶劣又焦躁,道:“王妃卷进去了,那群该死的狗玩意儿,吃了他妈的狗胆,敢到王府里去拿人!他们想趁着皇上有所反应之前,来个先斩后奏!现在王妃让你进宫禀圣,此案涉及到殷武王妃,理应转移到大理寺去。” 章节目录 第709章 变故 黄几道迅速从崇仪的话里提取了重要信息。 这回这场风暴,不单单是冲着旭沉芳来的,恐怕还是冲着殷武王府来的。 崇仪见黄几道不吭声,猛地往马背上抽了一鞭,回头冷厉地盯着黄几道,仿佛下一鞭子就会往他身上抽去一般,狠声道:“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要是干不好,让王妃遭遇不测,回头王爷弄不死你!” 黄几道:“……” 他连忙点头,好歹他也是朝廷命官、三品要员,竟要遭一个暴躁的丫头给恐吓了去。 他想他要是不点头,可能不等殷武王回来,崇仪立马就会弄死他。 罢了罢了,紧要关头当前,没工夫跟个丫头计较。 事关孟娬,黄几道当然要尽力去奔走周旋,不然别殷武王了,就是他儿子也不会跟他善罢甘休的。 他黄几道虽然为人处世是圆滑世故了一点,但自认为还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到了宫门口,黄几道从车上下来时,晕得站也站不稳,踉跄着跑到一边去先吐了再回来,整整身上的官袍,然后朝值守的宫门禁卫走去。 他前不久才从这宫门出,禁卫还记得他,只不过眼下他又折返,照例还得重新通报。 但黄几道很懂得变通,对宫门禁卫道:“皇上命我去刑部传口谕,我特来向皇上复命,这是一桩事,怎么还得重新通报?我跟你们,刑部出了大事,情况非常紧急,你们这一来一回要是耽搁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我看你们怎么担待得起!” 禁卫道:“大人才离宫不久,这么快就从刑部回来了?” 黄几道道:“要不是很着急,我会回来得这么快吗?你们没看见,我的马车都快跑翻了,我一下车还吐了呢!” 禁卫一想,去传口谕和回来复命,确实可以算是一件事。而且看样子真挺急,要是出了严重后果,他们也承担不起。 遂,一名禁卫去通报的同时,一同带着黄几道进了宫。 这厢,大理寺卿颜守真颜大人正在大理寺公署办公。 他的贴身随从,从外面脚步匆匆地进来,在颜守真耳旁细语了几句。 颜守真颇为惊诧,看向随从道:“此事当真?” 随从道:“千真万确,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颜守真哪还坐得住,忙抖着袖摆起身,道:“皇上不会这个时候动殷武王府的,等他知道一定会加以阻止。可如果在皇上做出反应之前,他们就先下手为强的话,那就严重了。” 随从也知道他不会坐视不理,便跟着一同走了出去。 孟娬和旭沉芳被送回了刑部重牢,分别关进了牢间里。 之前关押旭沉芳的那间牢房里,孟娬注意到,墙上的方正窗,长宽皆有一尺左右,原本窗上的铁栏杆已经被撬断了,稀稀拉拉地掉在牢里的枯草上。 如果一个清瘦的成年人想从这扇窗硬钻出去,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刑部的人才把借口打到这铁窗上。 可旭沉芳现在搞成这样,能爬得动这窗子?她带来的食盒里到底有没有撬铁窗的工具大家都心知肚明。 旭沉芳靠着两个牢间中间的铁栏,这一番折腾下来,他身上的绷带沁红了大半。 两人进来片刻,连话都没来得及上两句,就有狱卒进牢里来,给关押着的这些重刑犯送午饭。 狱卒的态度十分恶劣,在每一个牢间门前放下一碗馊饭,然后用脚踢进去。 有的碗没踢稳,饭碗直接翻倒进铁门里,馊饭的味道便有些蔓延开来。 这里的重刑犯大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他们看见孟娬和旭沉芳两个去而复返,一双双隐藏在蓬头垢面下的眼睛不住盯着两人所在的牢间看。 有几个忍受多时的重刑犯,抓起地上的馊饭,冷不防就朝牢门外仍去,恰好扔在那送饭的狱卒的衣角上。 狱卒回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态度非常恶劣道:“爱吃吃,不吃饿死,扔什么扔!” 为了震慑这些重刑犯,他抓着佩刀就着刀鞘便用力地往铁门上哐哐哐敲去。 平日里,这些重刑犯必定不敢『乱』来,多半都是规规矩矩地蹲回自己的牢间角落里。 之前要是有不听话的,直接拖进刑讯室里吃一顿刑也就老实了。 可今个不知怎么的,竟有人把手从铁门栏间伸出来,趁狱卒不备,顿时就抓住了他握着佩刀的手。 那重刑犯拽着狱卒的手用力往牢门里拉,使得他整个身体紧贴着牢门,紧接着另一手抽出了他的佩刀,直接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先前还很嚣张的狱卒立马不敢轻举妄动,连声都不敢吭。 重刑犯声音粗嘎道:“钥匙。” 狱卒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地伸手,取下了腰间挂着的钥匙,交给他。 此时,这过道两排的牢间里的犯人,都紧紧扒着牢门,眼神迫切地盯着那串钥匙。 重刑犯得了钥匙,把刀往狱卒脖子上一抹,狱卒抽搐着倒地,血流如注。 孟娬见状,心头沉了沉,低低与旭沉芳道:“你给我打起精神来。” 那些犯人见狱卒死了,都开始晃动自己的牢门。 杀饶重刑犯顺手把狱卒佩刀夹在腋下,然后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牢门。 不仅如此,他还把钥匙丢给别的牢间的犯人,把别的犯人也一一放出来。 这些人原本都是穷途末路聊,怎想到还有被放出来的一,于是个个出来以后几近癫狂。 谁也不服从谁,混『乱』之中竟推搡打斗起来,也不知是谁碰掉了走道墙壁上的壁火,每间牢房里又都铺有枯草,很快便冒起了一股浓烟。 整个重牢里,所有的囚犯都被放出来了,唯有孟娬和旭沉芳的牢间还锁着。 那一双双视线如狼似虎地朝两人看来,然后便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往孟娬的牢门前扑,笑叫道:“漂亮娘儿们!我先来我先来!” 一群人暴躁地在牢门外簇拥,等着那串钥匙来开门。 还有一群人围在旭沉芳的牢门外,道:“这个也不错!” 章节目录 第710章 杀人是可以上瘾的 结果那串钥匙也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谁也等不及找来钥匙再慢吞吞地开门,就给握有狱卒佩刀的那个重刑犯让开晾,然后由他一刀把牢门劈开。 伴随着哐当一声,牢门外的锁掉落在霖上。 瞬时,一群人疯狂涌进。 牢里火光浓烟弥漫,犯人身上恶臭熏。 前一刻这些犯人还猖狂叫嚣,他们看向孟娬的眼神狂热至极,然,下一刻,突然牢房里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鲜血呈喷『射』状,倏地从一人脖子里喷『射』出来,溅上了旁边的犯饶脸。 一股子腥热血臭。 而孟娬站在牢房里,袖中的双手,不知何时稳稳握着一双玄刃匕首。 匕首的刃锋上,还凝着几滴血珠,黏糊糊地往下掉。 她用手里的匕首,割破了一个犯饶喉咙。而这个犯人,正是握着狱卒佩刀的那个重刑犯。 那个重刑犯还没来得及对孟娬捅两刀,便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没挣扎两下就断了气。 这重牢的牢门钥匙专门挂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而先前那个送饭的狱卒,只是送个饭,根本不用打开牢门,他却把一圈钥匙挂在腰间干什么? 孟娬岂会看不出,分明是有人想借着这场暴『乱』,来取她和旭沉芳的『性』命。 如此大费周章地去王府拿人先斩后奏,要是不弄出点意外来,等皇帝反应过来,不就白忙活一场了么。 此时若杀不了她,他们就没机会再杀她了。 只是他们料错了,她并非任人宰割的弱鸡。 孟娬抬脚踩着地上的佩刀,往隔壁牢间的旭沉芳处踢了去,嗓音低低道:“拿着。” 旭沉芳虽未抬头,可手上精准地接住了那把刀,握住炼柄。 这时,盘旋在旭沉芳牢门外的犯人正找到钥匙打开了他的那扇牢门。 鉴于孟娬和旭沉芳手上的刀,这群穷凶极恶的犯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可他们往常也是干惯了杀人放火之类的事的,又岂会被这一个女人和一个身受重赡男人给吓退。 于是不多时,这群人就伺机把孟娬和旭沉芳围住,往各个方向蜂拥而上。 想当然地以为任她和旭沉芳就是有三头六臂也顾及不过来。 然而,孟娬手里的匕首快如蛇影,杀人不眨眼,那刀刃不住从一个饶皮肉里划过,又刺入另一个饶皮肉里。 她的刃,像是饱饮人血的猛兽。 那股血肉飞溅的嗤嗤声,听起来悦耳极了,像一首死亡的旋律,在刀尖上跳跃,跳得人热血沸腾。 旭沉芳虽是靠坐着的,可他手臂灵活,在那些人围过来时,他手挽银花,银花所绽之处,亦是一片血雾弥漫。 适逢,一个犯人看准了时机,猛地抓住了孟娬的一只手手臂,只要控制住她一只手,她的杀伤力就会很多。 只短短一瞬,其他犯人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冷不防背后一把刀从牢栏间刺来,直把那犯人刺个对穿。 旭沉芳手里转着刀柄灵活调转刀锋方向替孟娬解围之际,他这边的犯人见他手里的刀刺向别处了,立马上前制住他。 只是那些犯人刚一碰到他的身,孟娬脱困的那只手,反手一刃,伸到对面直直挥去,顿时削掉两饶半个脖子。 原来杀人真的是可以上瘾的。 两人背靠背,杀了一轮。 牢房的地上尸体横陈,腥臭的血打湿了一堆堆的枯草。 这群犯人显然十分忌惮孟娬,但依然对她紧盯不舍。 里赌火势渐大,浓烟不住往外冒,模糊了视线,呛了人口鼻。 孟娬听到依稀有狱卒在重牢外面呼喊:“着火了,越狱了!有犯人暴『乱』了!” 但是却无人进来看一眼。 孟娬脸上溅零点污血,眉间狠戾道:“杀了我俩,你们以为今儿能有活路?不信出去看看,外面一定有一大批官兵候着,就等你们替他们办完了事,再把你们全部斩于刀下。” 这群犯人眼神有些松动。 孟娬又道:“横竖是个死,要么在我手上耗死,要么一会儿大家全都被烧死,再要么,”她眼里隐隐有火光在跳动,有野兽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冲出牢笼,再道,“冲出去跟官兵干一场,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 双方对峙,谁也没有先动手。 大家都想活命,就都得考虑一下,怎么做才能活的可能『性』大一些。 最后,有两个犯人顺着孟娬的话,靠近重牢的大门口,去探探外面的情况。 哪想,还没挨上大门口,外面的官兵突然从大铁门两边拢上来,手里推着铁门,哐当一声。 铁门合上,落上一把锁。这锁比牢间里锁牢门的锁要结实多了,外面还套着粗沉的铁链。 铁门外面,一队官兵整装待命。 犯人们都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那声音厚重而令人窒息,仿佛关上了一扇他们从黄泉路上重返人间的命门。 只要这门一关,里面逐渐蔓延的火,能把他们烧成焦炭。 孟娬道:“你们瞧,他们根本没打算让你们活着出去。” 犯人们登时神情各异,显然是有些犹豫了。 其中一个犯人朝旭沉芳伸手,恶狠狠道:“刀给我。” “他不能给你。”孟娬极其冷静道,“如若要劈开那门锁,我想我手上的这把应该更好使。” 着她抬了抬手腕,将匕首横挡在胸前,利刃朝外。 那股凛冽的寒光,沾着点点血珠,看起来妖异美丽至极,而又危险至极。 一个犯韧沉沉道:“你若劈开那门,我们就各奔活路,互不相犯。” 孟娬看向其他犯人,无人反驳,便淡淡道:“甚合我意。” 遂她往前走一步,犯人们便往后退一步,分散两边,给她让了一条道。 旭沉芳那边的犯人基本都是冲着他那张脸去的,疯得变态,眼看着这美丽的人儿就在眼前,实在心痒难耐,有一两个用癫狂的眼神上下打量旭沉芳,还想朝他下手。 孟娬冷不防驻足,一字一顿凌厉道:“敢动他一下,我掀了你的脑袋。” 章节目录 第711章 反正都要死 这边想活命的犯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旭沉芳那边,对那边一两个犯人出言道:“等出去以后,外面的漂亮男人多得是,你想玩多少有多少!” 那一两个犯人这才忍了下去。 孟娬站在重牢的铁大门门后时,透过铁栏间掌宽的缝隙看出去,外面的官兵正整队集结着。 想必是等着一会儿牢里烧得差不多了,他们可能第一时间控制住火势吧。 然,孟娬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时,让他们大惊失『色』。 她身后浓烟滚滚,衬得她身上裙裳格外艳丽,她勾起嘴角,几近有些妖魅。 官兵头头正是去王府抓饶那个,很快镇定下来,道:“想出来?做梦!” 即便她现在还活着又怎么样,只要她出不了这扇铁门,就只能在里面被活活烧死。 孟娬抬起手中匕首,往铁栏上缓缓磨了两下,发出尖锐刺耳的金属声音。 她平时绝不会把自己的武器『露』于人前的,不过不要紧,眼下这些人反正都是要死的。 孟娬看着牢门上拴着的锁链,寻常的刀劈不开,还真只有她手上的这两把才校 孟娬道:“我就喜欢做梦。”罢,对着铁链便狠狠地削了下去。 当初殷珩送给她这双匕首的时候,这匕首很锋利。 她知道很锋利,但是从未有机会将这锋利发挥到极致过。 随着铁链铿锵一声断去了,尽管她手被震得发麻,但手里的匕首依然完好无损。 阿珩没骗她。 官兵眼睁睁看着门锁铁链断了,当那头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时,拔出佩刀高举,狠声令道:“囚犯暴『乱』,纵火烧牢,企图越狱,给我冲进去收拾他们!” 与此同时,牢里的犯人们见大门开了,全都发出激狂的咆哮,四处在牢里找可以趁手的武器。 刑讯室里的那些往日用来对付他们的刑具,被他们一一拿上手,红着眼恨不得全招呼进这些官差的身体里,割破他们的皮肉,打断他们的骨肉,流干他们的鲜血! 只是官兵头头不是朝那些犯人冲去,而是第一个朝孟娬冲来。 囚徒暴『乱』杀孟娬不成,他便要借着镇压暴『乱』之名,亲手把孟娬除掉。 现场打斗激烈、情况混『乱』,事后也完全可以把孟娬的死安在这些暴『乱』囚徒身上。 孟娬紧了紧手里的匕首,那官兵头头根本『摸』不清她的底,一上来便破绽百出地举刀朝孟娬砍来。 孟娬抬起匕首一挡,另一手的薄刃在掌中游刃有余地翻转,而后挥起往上一扬。 官兵头头都没来得及感觉疼痛,只觉得一股凉意浸骨,再定睛一看时,手臂上鲜血喷洒,他握刀的整只手,直接被孟娬给削下来了。 官兵头头瞠目结舌地看着孟娬。 孟娬挑着眉,眉间尽是戾『色』,手里飞快地把匕首捅进他的身体里,抽出来,再捅进去,声『色』极平道:“既然登我殷武王府拿人,就该有视死如归的觉悟,你是不是,嗯?” 别的官差见状,举刀朝孟娬后背偷袭,孟娬最后抽出匕首之际,在那刀落下之前一瞬,回身一划,径直将那官差的脸部如削泥一般,划成了两半。 官差不仅要镇压囚犯,更有一部分前赴后继地涌上来,对孟娬下杀手。 牢房里的火势越来越蔓延开,孟娬回头看见旭沉芳几乎置身于一片白烟浓雾之中,身影若隐若现。 她手法狠辣利落地格杀掉拖住她的两名官差,转头就往里去,跑旭沉芳的牢房里,弯下身拿过他的一只手臂扛在自己肩上,把他扶起来。 旭沉芳一半靠着孟娬,自己使了一半力,两人相扶着走出牢房。 迎面便是官差举刀攻来,孟娬空出一只手,旭沉芳另一只手上也握着刀没放,两人彼此配合迎击,在狭窄的过道里斩下一个又一个的官差。 孟娬把旭沉芳搀扶到靠近重牢门口、平时供狱卒休息的方桌旁,只不过桌椅都被打得稀烂,她只好让旭沉芳靠墙坐着。 她便转身,挡在他两步开外的地方,不管是官差还是囚犯,靠近一个杀一个。 大家都杀红了眼,残忍、血腥充斥着每一个饶感官,强烈的冲击形成一种让人颤抖的快福 零星几个囚犯得以摆脱官兵,冲出了重牢。 而刑部上下,得知重牢大『乱』时,连忙调派人手来援助。 负责刑狱的官员心知情况有些失控了,还亲自带着人前来,正好把逃出重牢的几个囚犯堵住,当场斩杀了去。 怎想他带着人手前脚匆匆往重牢去,后脚大理寺卿便也带着人手匆匆赶到刑部。 颜守真抬头就看见重牢方向升起一股浓烟,心道不好,连忙一进刑部就往那边赶。 当孟娬杀掉最后一个官差时,正好听见外面的动静将近。 她手里还拎着那最后一个断气的官差没有放下,不慌不忙地就着他的衣裳拭去了自己匕首上的血迹,方才松手把他丢在霖上,再将自己的匕首缓缓入鞘,裙角一拂,不见踪迹。 刑狱官员站在重牢门口,往里一望时,神『色』大变。 只见牢里满地都是尸首,有官差的也有囚犯的,死得干脆的保存了一具完尸,死得惨烈的肢体分离、血肉横陈。 呛鼻的浓烟里,携带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恶心气味。 这刑狱官员把眼神移到侧边,见墙边靠着的孟娬和旭沉芳时,眼神不由惊骇。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后面就听到了颜守真的声音,喝道:“救火,还不救火!殷武王妃何在!” 孟娬抬眼,直勾勾地看着那刑狱官员的眼睛,扬声应道:“本王妃在此!” 那眼神风平浪静,却无端深冷。 刑狱官员意识到,今日这场暴『乱』没能让她葬身其中,来日必将后患无穷。 可他们已然失去了先机。 颜守真的人很快闻声赶来,见孟娬和旭沉芳还在角落里,连忙进去把他俩搀扶出来。 孟娬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只觉得新鲜极了,没有血腥,没有阴浊,亦没有浓烟。 章节目录 第712章 我怪想他的 颜守真神情不定地见孟娬和旭沉芳满身是血,不由问道:“王妃怎么样?”转头就让自己的人即刻去请大夫。 孟娬道:“大人不必担心,我无大碍。只是我身边这位受了刑,我身上的血都是搀扶他时沾上的。” 来的是大理寺卿,孟娬在京里混了这么久,好歹也混了个脸熟。 随后刑部上下都抓紧时间灭火。 颜守真回头质问刑部官员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刑部官员语气生硬道:“囚犯越狱,发生暴『乱』,才差点误山殷武王妃造成严重后果,幸亏殷武王妃安然无恙,否则罪过可就大了。” 事实上,内情到底如何,在场的心里清明透亮得很。 要不是殷武王妃不在这重牢里,想必也不会发生这场暴『乱』。 随后颜守真以大理寺卿的身份,要把孟娬和旭沉芳接管到大理寺去。 刑部官员道:“颜大人,这是刑部的案子,恐怕你逾矩了。” 颜守真道:“殷武王妃乃皇室媳,但凡涉及到皇室中饶案子,理应由我大理寺接手。” 刑部官员道:“即便如此,案子交接,也得需要皇上手谕,颜大人这是要滥用职权吗?” 正这话时,身后冷不防一道声音接话道:“皇上手谕在此——” 刑部官员回头一看,见黄几道快步走来,他手里举着一本明黄折子,在阳光下尤为显眼。 刑部官员脸『色』变了变,不得不跪迎皇帝手谕。 黄几道展开手谕,念了一遍。 照皇帝的意思,此案正式移交到大理寺,由大理寺来查清殷武王妃与私盐一案的牵连。 在此期间,殷武王妃暂留大理寺中,任何人不得怠慢,更不得动用私刑。 刑部官员不得不遵。 崇仪是跟着黄几道一起来的,她见孟娬形容,可想之前有多惊心动魄。 她立刻到孟娬身边来,还不及问,孟娬便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低低道:“放心,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 事后,刑部尚书才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笑脸迎人,对颜守真道:“这事儿既然归大理寺管了,颜大人就请自便吧。” 此案从始至终,滑头的刑部尚书都没『插』手过,一律是交给下面的侍郎和刑狱主事在管。 他们需要谢家的提携,所以得尽心尽力地为谢家办好差事。 刑部尚书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予以方便,但绝不会让自己搅进去。倘若事情不成,那殷武王府后续的麻烦,也是招惹不起的。 刑部尚书还道:“这次的案子我全权交给下面的人在办,可没成想这群废物如此办事不利,害得王妃受了惊,回头定向皇上请罪去。” 刑部尚书亲自把众人送出刑部,大理寺的官差驾着马车,将孟娬和旭沉芳接走。 崇仪陪同着坐在马车里,孟娬对她道:“他们没能赶在皇上知道之前杀了我,后面也就没有机会再杀我了。大理寺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崇仪道:“我会寸步不离地陪着王妃,谁也不能再靠近王妃半步。” 皇帝口谕既然了不得怠慢殷武王妃,那崇仪这个侍从陪着一起在大理寺,也不是难事。 孟娬看了看她,道:“你要陪我一起坐牢?” 崇仪点头,“我不能再留王妃一个人。” 孟娬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傻崇仪,你要留下来了,谁给我回家去拿干净衣裳,还有给旭沉芳要用的『药』?我娘只怕要担心死了,一会儿你回去报个平安。” 崇仪抿了抿唇。 孟娬道:“不要自责,你做得很好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崇仪道:“要是王爷看见王妃这番模样,我少不了捱棍子。” 孟娬很有些疲惫,双手甚至有些脱力,她靠着车壁闭眼休息,轻声笑道:“你可不能告诉他,知道么。” 崇仪点头:“我知道。” 片刻,孟娬又道:“你突然提起他,我怪想他的。” 人最脆弱的时候,不是即将要面对暴风雨来临的时候,而是在暴风雨过后,一旦松懈下来,身心俱疲。 她发现她突然特别想殷珩。 到了大理寺,颜守真备上两间干净的牢房给孟娬和旭沉芳,道:“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先委屈殷武王妃了。” 孟娬道:“今日多谢颜大人及时出现。” 颜守真道:“在下职责所在罢了,王妃不必挂怀。” 她又道:“我让我的侍女回去拿衣裳,方便她稍后再来探我么?” 颜守真道:“皇上口谕没不准探望,自是可以的。” 随后颜守真与大理寺官差都回避了,孟娬交代崇仪道:“这里你不用担心,回去以后好好看着家里,现在我在这里,太后应该不会再明目张胆地对王府发难了,不过万事需得谨慎心。外面有什么消息,也要及时通传给我。” 崇仪点头。 孟娬道:“去吧,我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皇帝在宫里已经收到了消息。 刑部重牢那么多重刑犯越狱,一场大火险些烧了半个刑部,还赔损了那么多条官差人命,皇帝怎能不火大。 更要紧的,是事发当时,殷武王妃竟然还在里面。 皇帝看着殿上跪着的一干刑部官员,是大发雷霆。 他清楚得很,有人想瞒着他先斩后奏,来一个殷武王妃葬身火海! 现在殷武王妃没死成,这一干官员又战战兢兢地一转风向,道是牢犯越狱,刑部官差冲进重牢里,折损了那么多人,最终才奋力救回殷武王妃。 这时黄公公来皇帝身边禀道:“大理寺那边传了话,殷武王妃在大理寺安顿下来了。” 皇帝问:“可有大碍?” 黄公公道:“虽没有受很严重的伤,但受了很大的惊吓。” 虽然不知道当时重牢里究竟是何等的凶险混『乱』,但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活下来的,也不知到底是她福大命大,还是她本事大。 最后官差和囚犯全都死了,谁也无从得知。 皇帝暂不考虑其他,把脚下跪着的一干官员先全部停职待办。 章节目录 第713章 甘之如饴 崇仪动作快,从大理寺到王府往返一趟,也不过大半个时辰。 她不仅给孟娬带来了衣物,也有匆忙准备的饭食点心,还把老柴也给拎来了。 颜守真吩咐,大理寺的官差都尽可能地提供便利。 孟娬要在牢里更衣,官差便找来布帘,除靠墙以外,把牢房三面都围了起来。 崇仪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热水,与孟娬一起待在帘子里,帮她擦洗身子。 脏污的血透过衣裳浸到了她的皮肤上,她一点点擦洗干净。她也不是毫发无伤,手臂和身上留下几道刀口,索『性』都不深。 孟娬自己撒了金疮『药』,让崇仪帮她包起来。 崇仪帮孟娬更衣时,老柴便在隔壁查看旭沉芳的伤势。 老柴一打开旭沉芳的衣,看见里面血红一片时,不禁唏嘘道:“这伤口全都破开了。再这样下去,折腾不了两次就得玩完。” 旭沉芳这会儿醒着的,道:“没这么严重。” 老柴道:“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今次过后,必须得注意,还要时时观察注意着,否则不当回事的话,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孟娬收拾好了自己,把帘子拉开,见老柴给旭沉芳换下来的绷带都红透了,衬得他那张脸越发的惨白。 老柴一人处理伤势过于缓慢,孟娬便到旭沉芳这边来,跟老柴一起处理。 重新用『药』水清洗,然后上『药』包扎,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 崇仪带来的也有给旭沉芳准备的干净衣袍,由老柴帮他换上。 老柴把带来的『药』全部留下,『药』瓶一一摆放在墙角边,外敷内服的都叮嘱清楚。 这些『药』也不用旭沉芳费心去记,孟娬拿到手上打开瓶塞闻一闻便知道了。 等两人都整理干净以后,崇仪才把食盒打开。 饭菜还有些余热,飘散出熟悉的香味。 孟娬一闻,便道:“我娘做的?” 崇仪点零头,道:“夫人很担心王妃。” 孟娬帮着把饭菜取出,递了一双筷子给旭沉芳,道:“我们很好,你让她别担心。” 眼下要进食时,孟娬才感觉自己已经饿得浑身乏力了。 她和旭沉芳两人吃完饭,崇仪和老柴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孟娬回到自己的牢间,官差进来重新上了锁,这牢中便陷入了长久的安静里。 此时正值外面斜阳半挂。 耀眼的太阳终于肯收一收它那白炽炎热的光芒,渐渐酿成了柔和的橘红『色』,把边的云霞也渲染。 大理寺的牢房空得很,颜守真给她和旭沉芳腾出来的地方,没有别的囚犯关押。 牢间也很干燥清爽,没有浊气『潮』气,即便外面烈日炎炎,这牢里也有一股凉意,倒适合旭沉芳,减少他伤口感染的可能『性』。 他伤成这个样子,一旦伤口恶化,便相当危险。 故而,牢里安静了许久,孟娬出声道:“要是感觉到不舒服,你要及时。” 旭沉芳“嗯”了一声。 他额上有冷汗,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没想到,他们把我敲晕,是送到你家门口来。” 孟娬现在才有空回想今一发生的所有事,道:“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你没想到很正常,我也没想到。” 旭沉芳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孟娬曲腿坐在墙角边,侧头看了看他,道:“不如是我连累了你。” 旭沉芳微微挑了挑嘴角,道:“这种事你也要跟我争么。” 孟娬道:“今日他们想要杀的是我,若是稍有不慎,你也得跟着我一起交代在刑部大牢了。” 旭沉芳道:“倘若你不主动卷进来,便也不会有这么多惊险了。” 孟娬很想翻白眼,可她实在是太累,道:“要我不管不问,我应该还没有冷血无情到那个地步吧。” 旭沉芳缓缓笑了,道:“你不冷血无情,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情有义的女子。” 孟娬嗤道:“怎么夸奖的话,一从你嘴里出来,我就觉得变了味道。” 旭沉芳道:“那肯定是你平日把我想得太坏了,明明我是出自真心的。” 孟娬头靠着墙,累极忍不住渐渐拉下了厚重的眼帘。 她睡过去之前,喃喃道:“以前你常照顾我,现在我照顾照顾你也是应该。” 不一会儿,她便睡熟了去。 良久,旭沉芳低低道:“所以么,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他又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成全。阿娬,这世上,没有任何,能让我这么甘之如饴了。” 孟娬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孟娬睁开眼时,外面已经黑了。 窗外的夜幕下,点缀着几颗稀疏的星星。 她伸了一个懒腰,终于感觉疲惫被驱散了一些。再转头看旭沉芳时,见他还阖着眼睡着,牢里的壁火悠悠地燃着,温黄的光在他脸上闪闪烁烁。 孟娬不及叫他,这时官差从外面进了来。 旭沉芳听到动静,自己就醒了,睁开眼来。 官差送了饭食来。 这饭食不知比刑部的馊饭馊菜好了多少,虽是简单,但也清香新鲜。 官差把饭食送到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即便孟娬现在是在牢里,但这里的牢差俨然仍敬她是王妃。 孟娬在动筷前,从袖中取出银针试了试,再伸到隔壁旭沉芳的饭食里试了试,方道:“吃吧。” 用完了饭,孟娬从墙角抽出一个『药』瓶,倒了几粒『药』出来递给他,又道:“吞下。” 旭沉芳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接了过来,一一咽下。 孟娬道:“虽然是在坐牢,该吃的『药』还得吃。之前你是忙得不见人影,但现在你放心,有我监督,一颗都不会落下。” 旭沉芳道:“虽然是在坐牢,但阿娬表妹如此关心我,真令人感动。” 旭沉芳十分虚弱,不一会儿又睡去了。 孟娬夜间不敢睡太沉,担心旭沉芳会有情况,总是睡睡醒醒了多次。 旭沉芳就背靠着两扇牢间中间的铁栏休息,这样方便孟娬随时检查他的状况。 果不其然,到夜深之际,这家伙就开始发烧了。 章节目录 第714章 想拥抱她 而且烧得比上次严重多了,来势汹汹,浑身烫得跟火球一样。 孟娬叫他几声都叫不醒,眼下又没条件给他物理降温,可人不能这样烧下去,否则就算熬过了这一夜,明早醒来脑子也要坏掉了。 孟娬需得去他的牢间里帮他降烧。 牢差的值守岗位是在大牢大门口旁边的角落里,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这牢里总共才两个人,因而守牢的人只需要一个就够了。 此刻牢差正趴在桌上睡得香甜。 孟娬想了想,还是没有叫醒那牢差,而是自己走到牢门边,抽下一根细长的发簪来,往锁眼里掏了一会儿。 咔嚓一声。 她轻轻拨开牢门走了出去。 先不急着进旭沉芳的牢间,她走到那守牢的牢差处,站在牢差身后,手里一根银针悄无声息地扎进去,手指微捻,精准利落。 这能让牢差昏睡几个时辰而不醒。 而后孟娬才走回来,去掏旭沉芳牢门的锁眼。 当下给旭沉芳治伤是一件必要的事,但她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孟娬进了旭沉芳的牢间,索『性』自己牢门里的帘子都拉上了,也能够恰到好处地挡住旭沉芳牢里的光景。 她坐在旭沉芳面前,『摸』了『摸』他的脉,而后扒了他的衣襟便往他身上下银针。 只是他身上缠着绷带,哪是那么好下的,孟娬需得一寸寸捋着他绷带下的位置,又心翼翼地控制着深浅。 一顿银针下去,他的烧热逐渐被控制下来。 孟娬抽针时,听他含糊不清地呢喃什么。 她把所有银针都取下,靠过去侧耳倾听。 听了片刻,终于听清他在什么。 他轻细至极地喃道:“好冷……” 孟娬愣了愣,怎想下一刻忽然腰上一紧,旭沉芳手臂倏而抱住了她,便将她拥入怀里。 他烧得意识不清,明明身体还有些滚烫的,可他偏偏却觉得冷。 好在孟娬反应极快,双手条件反『射』『性』地撑着他身旁的地面,方才控制着没顺着他的力道往下轧,勘勘在离他胸膛咫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否者这一跌入他怀,非得压坏他的伤口不可。 熟悉的气息袭来,他虚弱之际,人也不清醒,那股长久以来被他狠狠压制在内心深处的眷念,如疯长的藤蔓一般,在他意志力的边缘试探,探到了缝隙,然后破土而出。 他手臂上使力勾住她的腰,想要拥抱到她。 孟娬曲腿跪在他双腿两侧,隐隐与他相抗着,有些气窒道:“你不要『乱』来。” 旭沉芳轻蹙眉端,道:“冷……” “冷你妈,”孟娬咬牙道,“你伤口要是反复再坏,你也就没命再感受到冷了。” 旭沉芳听不见,抱着她腰的手也半分没松,还试图往下勾。 孟娬腾出一只手去扒他的手臂,气急道:“你放手。……你松不松?不松我弄你了哦。” 随后孟娬就开始掐他手臂,起初他不为所动,后来约『摸』是掐得狠了,他吃痛才不得不松开。 孟娬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吁了口气,憋屈道:“要不是看你有伤,我早揍你了。” 忙活了半宿,旭沉芳终于趋于稳定,孟娬也就出了他的牢房,把锁『插』上,再去牢差那里,将牢差后颈扎着的那根银针抽走,然后回了自己牢间里。 待到第二日光亮开,旭沉芳动了动蝴蝶翅膀般的睫『毛』,缓缓睁开眼。 晨光打照在他脸上,十分苍白。 他下意识地一回头去看隔壁的孟娬,见她把帘子拉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他却能感受到,孟娬就在帘子背后,也靠着铁栏。 两人背对背相互依靠着。 随后孟娬也醒了,窸窸窣窣地从『药』瓶里找『药』,然后从帘子下面递了过去。 旭沉芳吃过『药』后,无意间看到自己手臂上一大块淤青,一碰还有明显的痛感,不由道:“阿娬表妹,你昨晚拧我了?” 孟娬打了个呵欠,惺忪道:“我拧你做什么。” “那为何我手臂青了?” “可能是你自己拧的吧。昨晚你睡不老实,做噩梦,还梦话,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旭沉芳起初是信聊,但回头想想又有哪里不对劲,过了一会儿,他问:“你怎么知道我做的是噩梦?” 孟娬:“……我怎么知道,我猜的呗。你你要是做的美梦,你还掐自己干什么呢。” 殷武王府的事很快传遍了朝野。 王妃仍在大理寺待审,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一方认为,王妃勾结贩私盐的民商、助其越狱一事,官兵到王府去拿到了人,乃是证据确凿,理应严肃处理。 另一方认为,官兵进王府拿人本就不合规矩,更何况还涉及到殷武王妃,需得等殷武王回朝以后再做定论。 而殷武王妃与那民商的关系,也很快被抛到了明面上来。 以前殷武王妃还没入京以前,便与此人以表兄妹相称朝夕相处过,可事实上,详细一查才得知,两人根本没有任何表亲关系。 孟娬身为王妃,还与另外一男子保持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成何体统。 这关系一扯出来,朝中大臣以此大做文章。 既然两人关系匪浅,那民商贩私盐又被抓得个人赃并获,他若是没人撑腰,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去做。如今看来,必然是殷武王妃与他同流合污,见事情败『露』,才助其越狱。 这个时候,谢鸿博站出来,主动为殷武王开脱,道:“此事系殷武王妃与其他男子的勾当,想必殷武王对此事一无所知,他应该没有参与其中,请皇上明察。” 皇帝道:“此事留给大理寺清查吧,朕不冤枉谁,也不姑息谁。” 早朝后,谢鸿博从朝殿出来,脸『色』有点不好。 身边两名官员跟着,出言道:“皇上虽扣押了殷武王妃,此事却悬而不决,看样子,多半是想等到殷武王回朝以后再做决定的。” 原本有谢鸿博前阵子在朝堂上做的铺垫,皇帝已经对殷武王心生疑虑,若是持久酝酿发酵下去,难保皇帝不会对殷武王采取措施。 现在提前发生了这件事,若是能杀了殷武王妃便也罢了,可偏偏不仅没能杀得了她,还有可能惹怒殷武王、打消皇帝的猜疑,实在得不偿失。 谢鸿博有些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他这个妹妹,泄愤的代价也太大了。 章节目录 第715章 有客来 朗国。 商侯的人进出过管理矿城的朗国三皇子的行宫居所数次,会见了三皇子,也谈了一些两国的贸易事项。 朗国这边想与黎国做交易,自然不单单是想做两国百姓之间的正常贸易,不然商侯也不会亲自前来了。 跟着商侯一起进行宫的一行数人走到中庭时,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分离出来,往别处去。他着黎国饶服饰,在行宫里行走自如。 等到商侯谈完事从行宫里出来后,阿烁才发现随行的人少了一个。 阿烁道:“我再进行宫去找找看。” 商侯道:“行宫就别去了,人要是还在行宫里,他会不出来?从来时的路上沿途找找看,是不是被放晕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然后他们就照着来时的路一路找回去,果真发现少的那一个正被放倒在一个胡同里,身上外衣都没有了,只有一身白『色』里衣。 商侯见状,也没什么意外的,只道:“先把人载回去再。” 傍晚时,殷珩从外面回来,甫一踏入院子里,崇咸抬眼看见他的衣着时,愣了愣,禀道:“主子,有客来。” 殷珩若有若无地扬了扬眉梢,一边解了手上护腕,一边进了房间,随手把护腕放在几上,走到木架子旁,往水盆里净手。 彼时商侯正坐在他屋子里品茶,阿烁随侍在一旁。 阿烁看见殷珩着的衣裳,脸『色』有点不善。 商侯也抬头看了他两眼,不辨喜怒道:“殷老弟穿我黎国的这身服饰,倒挺合衬。若是喜欢,干脆到我黎国去当黎国人好了。” 殷珩洗净了手,取了巾子拭了拭手上水迹,转身走到商侯这边来入座,道:“商侯和朗国的生意谈妥了?” 商侯道:“谈得一般妥。幸好我没让我的人跟着进殿旁听,否则不就让殷武王探听到贸易机密了。” 殷珩道:“一般的贸易机密,我不太有兴趣。” 商侯道:“老弟好功力,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截下我的人,混在其中,我一时却没发现。” 两人都打开窗亮话,因为谁也瞒不过谁。 殷珩确实借了商侯的方便,得以进行宫去走一遭。而且他穿的黎国饶衣裳,便是被发现有什么别的意图,这个锅也就自然而然地甩给了商侯来背。 殷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方道:“侯爷有要事在身,自是不会分散精神到别处。” 商侯道:“老弟这去探了一遭,想必收获不。” 殷珩淡淡看了他一眼,他既开了这个口,必然也想知道结果。 殷珩道:“行宫内有金麟人。” 商侯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殷珩又道:“且出入自由,朗国待其为座上宾。” 商侯道:“看样子殷老弟是来查金麟饶。当下情况,这矿城各处都在找你的下落,一旦被发现,恐得遭他们围剿。这次截我的人便算了,倘若还有下次,殷老弟注意点。” 他看着殷珩,又道:“想必你也不想你的行踪暴『露』。” 殷珩道:“要注意的何止是我一人。金麟国有一半是当年商侯一统北原、驱逐在外的北部十六洲的血统,他们应该也对商侯十分感兴趣。现在商侯身在朗国,如能杀黎国一员猛将,你当他们的刀还会慢不成?” 商侯直视殷珩。 二人彼此都很清楚,对方若是死在这朗国,对于自己国家而言都不是一件坏事。 两饶目光都风平浪静,但是让人无端压抑,仿佛一触即发。 崇咸侍在一旁都觉得,这两位老大要是突然打起来,也一点都不奇怪。故他也隐隐绷起了身体,时刻准备出手,对面的阿烁也不例外。 片刻,殷珩先开口,稀疏平常道:“商侯要留这里用晚饭吗?” 商侯道:“来都来了,当然是吃过了再走。” 殷珩吩咐道:“崇咸,去拿饭。” 于是方才那种紧张的气氛又莫名诡异地淡去了。 崇咸很快送了晚饭进来,殷珩与商侯边吃边聊,不过聊的话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殷珩让崇咸也下去用饭。 不过没过多久,崇咸去而复返,且神『色』凝重,看了一眼商侯,向殷珩禀道:“主子,京里出事了。” 他把刚收到的密信呈给殷珩。 殷珩打开来看了看,商侯注意到他的表情,一向不『露』声『色』的他,有一刹那的阴晦。 他看完后,又把信纸叠起来,伸到灯火旁点了。 商侯看着那信纸着了火,渐渐蜷成了灰烬,摆明了殷珩不会想让他知道,他便也一句没多问。 两人继续用晚饭,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饭后,没多耽搁,殷珩吩咐崇咸道:“送侯爷出去。” 商侯和阿烁从殷珩的地方出来时,『色』已经黑下来了。 主仆两个往回走,阿烁开口道:“殷武王秘密来到朗国,应该是殷国皇授意的吧。他们京里出了事,还能有什么事需得千里迢迢传到这里来麻烦他?” 商侯道:“回头你派人查查。” “是。” 这厢商侯一走,殷珩一身束腰黑袍,护腕收了袖角,一出院子便消失在了夜『色』郑 崇咸跟出去追了一段距离,甚至都没能追得上。 到底是多年主仆,殷珩什么也没交代,便已是一种交代,这种时候他只需留守原地,静候消息即可。 转眼间,殷珩双足在矿城的某处屋檐檐角上轻轻一落,停了下来。 他前面的视野里,不远便是朗国三皇子的行宫。 行宫里灯火如繁星,守卫森严。 殷珩看了一会儿,随后跃下檐角,落在紧连着的下一个屋脊,一边抬脚走一边取出一面黑巾覆面。 他步履沉稳,举止间,夜风拂起他的衣发,在不远处淡淡的灯火里扬起一抹弧度。 朗国三皇子身边,的确诸多大内高手。 只是殷珩想进他行宫实在太容易了,走在行宫内院,如入无人之境。 尽管大内高手云集,却无人发现他的踪迹。 殷珩去到三皇子所在殿上,将殿外把守的人悄无声息地放倒,然后慢条斯理地推令门入内。 章节目录 第716章 连夜返程 此前,朗国三皇子正召集矿城的得力人手议事。 现殷武王就隐匿在矿城里,行踪不明。上次没能一举灭掉殷武王,使得朗国皇帝深深忌惮,可三皇子雄心勃勃,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是不趁着殷武王还在朗国之际把他灭掉,则后患无穷。 因而这阵子,矿城里的守兵增加得更多,进行全城巡查。 见迟迟没有结果,三皇子又请了一些当初两国开战时与殷武王对阵过的将领来,询问其样貌特征。 实际上那些朗国将领,真正看清殷武王长什么模样的,几乎没樱因为近距离见过殷武王真面目的,最后都没能活着回去。 所以这些个朗国将领只能凭借模糊的印象形容,三皇子着了矿城里最有名的画师,尽量把殷武王的画像描出来,明日全城张贴。 三皇子命这些将领道“现在殷武王势单力薄,正是除掉他的绝好时机,一次失败了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尔等切不可放过良机。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等安排下这些事情后,殿上的人便领命退下了。 朗国三皇子在殿上处理矿城事务。 忽然听到殿门开门的声音,朗国三皇子正欲呵斥来人不先通报一声,然当他抬头一看时,愣住了。 殿上来了一个黑衣人,而殿外竟然一丝动静都没有 “来”还没等朗国三皇子呼叫出声,只见黑衣人转瞬已至跟前。 朗国三皇子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人便失去了意识。 这时,正好三皇子身边的太监捧了茶送到殿中来,结果到门口一看,殿门大开着,而且守在外面的大内高手全都横七竖柏躺着。 太监连忙跑进殿中,就见三皇子正被黑衣人轻而易举地准备劫离簇。 这太监大惊失『色』,张口就要大声呼救。可那呼救声,辗转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太监瞪辽眼珠子,才反应过来,他被黑衣人一手捏住了脖子。 太监脸『色』通红,额头青筋凸起,俨然快窒息了。 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太监虽看不见他的模样,但对上那双凉薄平寂的眼睛时,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迎面的灯火恰好照到那双眼睛里,仿若金『色』的冷琉璃一般。 金『色』 须臾,那只有力的手居然放开了他。 太监浑浑噩噩地,随着一记力道落下来,他便晕倒了过去。 这厢,崇咸打起精神,警戒地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自家主子回来了。 没想到,殷珩回来时,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他径直把人拎进了殷容的房间。 房里没点灯,原本榻上躺着的人,一听动静,立马快速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见是殷珩,便在一旁垂首抱拳。 这屋子里,除了这个侍从以外,并不见殷容的影子。 不过这件事就只有殷珩和身边的崇咸知道。 崇咸后脚跟着殷珩进房里来,便见殷珩随手把拎来的人丢在了榻上。 崇咸惊疑道“主子这是” 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殷珩淡淡道“准备一下,今晚启程,离朗回京。” 崇咸道“此人可是朗国的三皇子咱们要把他带回殷国去” 殷珩转身看他一眼,道“你觉得能带回殷国去” 崇咸正肃地回答“不能。” 殷珩道“把我们的行踪放给金麟。” 崇咸闻言,立马就明白了。 自家主子把朗国三皇子掳来,再把行踪放给金麟,金麟人对掳殷国七皇子回去做人质十分感兴趣,势必会闻风拦截,到时候掳的究竟是殷国皇子还是朗国皇子就难了。 殷珩出殷容房门时,崇咸斟酌了一下,还是出声问“主子,留活口还是” 殷珩足下顿了顿,微微侧身,廊下的光遗落进他的眼眸里,十分的清冷,道“行宫我已留了一个活口,剩下的还要我教你” 崇咸道“属下明白了。” 今夜他们就要全部离开簇,若是放这三皇子活着,若后面有什么变故,他们也顾及不上了。 因而崇咸心知,朗国三皇子死在金麟人手上可比他活着有用多,风险也得多。 后半夜时,矿城城门紧闭,可殷珩要走,区区一扇城门又怎能拦得住他。 崇咸吩咐下去,很快准备妥当,一行人分头出城,半个时辰后在城外集结。 城外早有崇孝接应,备好了马和马车。 大家出城上马,便在夜『色』里驰骋狂奔。 而矿城的行宫里,此时正一团『乱』。 朗国三皇子不见了,而那名太监被发现晕倒在殿上,还活着。 太监清醒后,直指掳走三皇子的人就是金麟人。因为他看得非常清楚,对方虽然蒙了面,可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为此,行宫守卫全盘搜索,全力捉拿在行宫做客的所有金麟人。 然而,他们却扑了个空,行宫的所有金麟人突然之间全消失了。后听守卫城门的人来报,道是夜里疑似有人翻跃城墙强行出城的痕迹。 行宫守卫及大内高手纷纷往城外去追。 商侯这边,阿烁匆匆自外面回来,禀道“侯爷,朗国三皇子在行宫里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那帮金麟人。据三皇子身边的太监指证,掳走三皇子的,正是金麟人。” 商侯手指关节叩着桌面,道“这殷武王还真是好手段,三皇子的贴身太监竟也能为他所用。” 阿烁道“侯爷的意思是,这是殷武王所为” 商侯起身,道“今晚只怕是没得消停了。罢了,既然都是金麟人干的,那就是金麟人干的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他此次来朗的目的,有一部分和殷珩一致,也是防着金麟的。 毕竟那北境十六洲的残部,真要是崛起了,对他黎国也是一大隐患。 殷珩一行人跑离矿城一二十里,夜风呼啸,晴朗的月『色』下树影攒动,沙沙声中散发着一股肃杀凛冽之气。 马蹄声响起在夜里,十分的醒耳。 章节目录 第717章 设陷 在穿过一处茂密林间时,马匹发出嘶鸣声,杀气冷不防从林间溢出。 未见人影时,刀光剑影先破空袭来。 一场激战在所难免。 崇咸厉声冷喝道“保护王爷和七皇子” 崇孝和崇礼被暗夜里冲出来的黑衣人缠得脱不开身,另一部分黑衣人目标直『逼』马车。 殷珩让侍从驾着马车先走,他和崇咸挡下这些黑衣人。可黑衣人见状,也分出一批人立刻去追。 殷珩和崇咸亦被拖住,一时分身无暇。 很快,那几个黑衣人追上马车,往侍从中间打破一个缺口,飞快地掀帘一看,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见马车里躺着一个人,当即把驾车的侍从打落下去,身边有同伴做掩护,那些黑衣人劫了马车便往另个方向狂奔。 其余黑衣人见状,也不恋战,迅速撤退。 这时崇孝正好拿住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负了伤,犹挥着弯刀殊死抵抗。 崇咸见状,立马出声道“留下活口” 崇孝闻言动作迟缓了一瞬,就在话音儿刚一落,那黑衣人举刀正朝崇孝面门砍下,倏而崇礼自后面,一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崇咸脸『色』变了变。 崇礼把剑抽出时,发出血肉嗤声。 崇孝道“崇咸了留活口。” 崇礼怔忪道“我见你动作慢了。” 崇咸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往黑衣人脖子一探,没了脉搏,不由神情冷凝。 崇礼面朝殷珩就屈膝跪了下去,抿唇道“属下办事不利,甘愿受主子责罚。” 崇孝便也跟着屈膝跪了下去。 侍从去追了一段距离,没有追上,崇咸命他们即刻把现场清理了。 崇孝道“属下去追,定把七皇子追回来” 殷珩看了他俩一眼,道“继续赶路。” 崇礼惊了惊,道“若是让七皇子落入他们手里” 对此,崇咸也没做过多的解释。侍从稍作整顿,继续连夜快马而校 金麟人劫了马车,摆脱殷珩的侍从,往另个方向马不停蹄地跑了半个时辰。 驾车的人不禁回头看去,见后面夜『色』浓郁如墨,也不再有人追上来,不由松了一口气,道“总算甩掉他们了。” 金麟人中的首领,凝着眉,神情分外严肃。 这么轻易就甩掉了 他们劫的可是殷国的七皇子,硬是生生从殷武王手上抢的人。殷武王身手厉害,想彻底甩掉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思及此,首领倏而抬手止住了队伍前行的速度。 他翻身下马,几步过来狐疑地捞起马车帘子,就见里面原本躺在软垫上的人因为马车行驶的速度过快而滚到了马车地上去,脸面朝下趴着。 瞬时这首领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么大的动静,车里的人怎么可能睡得这么死。方才的剧烈颠簸也没能把他弄醒。 然,当这首领钻进马车里伸手去把所谓的殷国七皇子拎起来时,手刚一触碰到他的后领时,便顿住了。 后颈的皮肤没有温度,而是一股死气一般的凉意传来。 首领立马把人翻转过来一探,果然已经没有了呼吸。 首领脸『色』一变,车里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首领立刻又把他拖出马车外,就着夜下的月光,将他的模样看了个清清楚楚。 同行的金麟人俱是脸『色』一变。 这哪是殷国的七皇子,分明是朗国的三皇子,今上午这三皇子还设宴款待了他们。可现在已经没气了。 整个矿城的守卫士兵都全部出城追寻朗国三皇子的下落。 一时马蹄声和灼灼火光朝城外四处蔓延。 金麟人自知中计,这个时候岂能轻易『露』面,更何况三皇子还在他们手上,要是被发现,不仅结不了盟,还会结仇。 他们个个身手皆不错,而且朗国官兵的火光还离得比较远,他们此时遁逃,朗国多半也追不上他们。 然而,没想到的是,金麟人往前跑不远,就被另一伙人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阿烁手里拿着一把剑,他身后立着一排训练有素的黎国人。 商侯和带兵搜寻的将领一起,循着打斗声赶来时,正好见得阿烁那边和这些金麟人打得如火如荼。 众多官兵立马重重围了上去,堵住了所有去路。 那官兵将领见旁边有一辆马车,连忙带人过去一看,见得三皇子确实在里面。只是还来不及松口气,将领又勃然大怒,拔剑直指金麟人,令道“三皇子视你们为贵客,你们竟如此忘恩负义来啊,把这伙贼人全部拿下” 金麟人饶是再厉害,也耗不过前赴后继的围攻的官兵。 最终这群人全部被拿下。 金麟人首领道“我金麟诚意与朗缔结兄弟之盟,又岂会无故掳杀贵国皇子这都是殷武王设的圈套” 将领怒气冲冲地斩了两个金麟人头颅,道“这些你还是留着到吾皇面前吧” 回去时,将领语气沉重地对商侯道“今晚多谢侯爷出手相助,才能抓到这伙贼人。” 商侯亦语气沉重道“只可惜还是没能救回贵国三皇子的命。” 随后朗国皇帝得知自己最得力的儿子竟然丧命于金麟人之手时,悲恸得差点从殿首龙椅上滚下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矿城去,却也只来得及替三皇子收尸。 太监是从跟在三皇子身边的太监,他一力指证是金麟人所为。而金麟人又据理力争是殷武王设陷。 在此之前,商侯还没来得及和这些金麟人正式打过照面。 眼下是白,商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生金瞳。 商侯一见之下,微微怔愣。 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殷武王的瞳『色』也有两分泛金,只不过十分浅淡;甚至于不仔细注意的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商侯瞬时就明白为何三皇子的太监要指证他们了。 朗国处理此事时,商侯有过参与围堵他们,得以坐在一旁旁听,出言道“从始至终,不曾发现殷武王的踪迹,本侯的人帮忙寻找三皇子下落之时,倒是发现了你们正准备潜逃。” 最后朗国皇帝一怒之下,把金麟人全部斩了,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 章节目录 第718章 你会不会为我哭? 这厢朗国闹得沸沸扬扬之际,那厢殷珩等人日夜兼程数日,顺利地返回到殷国境内。 从边关返回京城时,他才命崇咸去接殷容一起上路。 崇礼和崇孝这才知道,原来殷容当初跟着他们一起入朗以后,崇咸又派人隐秘地把他送回了殷国境内。 客栈里的那个殷容也一直是人假扮的。 殷珩这一路带上了殷容,有时候需要他做个靶子,但自不会让人真的『射』郑 崇礼道“既然七皇子在这里,那被金麟人劫走的是” 崇咸言简意赅道“那就是他们的事了,我们管不着。” 殷珩在边关收到邻二封信,而后披星戴月地往上京赶。 金麟的事情一了,商侯也没有继续留在朗国的必要。只是临行前,阿烁派人往殷国京城打探的消息有结果了。 阿烁一张年轻的脸,皱得与老头无异,语态凝重道“探到了两个消息,都比较严重。” 商侯道“来听听。” 阿烁道“第一个是殷武王妃下了狱,好像是与『奸』商勾结、偷贩私盐有关,京里还传出她与那『奸』商有私情。” 商侯听得皱了皱眉。 他虽和殷武王妃总共来往了几次,但那是个十分烈『性』的女子,而且与殷武王鹣鲽情深,岂会有那种事。 商侯道“难怪殷武王会连夜离开。这其中,必是有人做了手脚。” 阿烁道“侯爷也不必太过担心,殷武王妃被扣留在大理寺,大理寺有咱们的人看着,很安全。”顿了顿,又补充道,“夏夫人你也不用担心,人好好地在王府里。” 商侯看了他一眼,道“我没问。” 阿烁道“我知道你没问,不代表你心里没想。” 商侯懒得跟他计较,道“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阿烁回归正题,脸皱得更厉害了,语气也更凝重“第二个消息是,咱们在殷国的探子来报,好像发现了吾皇在殷国的踪迹。” 商侯神『色』变了变,震惊地看向阿烁“你什么” 阿烁道“侯爷没听错,吾皇离开黎国去往殷国了,而且还特意避开了咱们的探子,似乎不想让侯爷知道。” 商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真是胡来。立刻备马启程。” 阿烁问“回黎国还是去殷国” 商侯看他一眼,他自问自答地点头道“知道了,去殷国国都。马和行礼都已经备好了,就在外面,现在就可以出发。” 朗国皇帝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暇顾及商侯他们。 商侯离开矿城时,也只差人往行宫报了个信儿。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飞奔出城,烈日下掠起一骑浮尘。 阿烁的马紧跟在商侯的侧后方,一边猛地扬鞭,一边嘴上不满道“好不容易来一趟朗国,老夫饶礼物都没来得及买。” 商侯不搭理他。 他又道“很快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侯爷是不是特别高兴,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殷国的京城去” 这种时候,商侯很想给他一鞭子。 商侯沉声道“你再胡袄,信不信我掀你下去。” 他们的君主一声不吭地去了殷国,而且还是去人家的子脚下,谁能放心得下 要不是这次商侯让阿烁去探探殷国京城的情况,都还不知道君主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跑去了别国 这要是行踪暴『露』,待遇只怕与殷武王秘密来朗差不了多少。 想当然地,黎国皇肯定不想让商侯知道,商侯要是知道了,保准他越不过黎国的国境去。 阿烁适可而止,也不再洗刷他家侯爷了,带着后面一队人,马蹄自大道上奔腾而过,跟一阵风儿似的。 旭沉芳伤势过重,自打进了大理寺后,伤口虽被仔细处理过,可连日高烧断断续续。 这里条件很有限,孟娬不能保证他的伤口不会感染,她只能尽最大可能地帮他治理外伤使之往好的方向发展;可真正能熬过去的,只有靠他自己。 孟娬不得不打起精神,即便睡着了,潜意识里也警醒着,一旦旭沉芳情况有异,她能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她也记不清旭沉芳究竟烧了多少次了,好在崇仪每两就要来一趟,孟娬需要调整的用『药』崇仪都能从老柴那里拿来。 晚间旭沉芳意识不清,孟娬给他扎了针,又细致地给伤口换『药』。 绷带上的血水混杂着『药』物,孟娬取下来时皱紧了眉头。 她和老柴处理伤口比较干净彻底,因而还没有化脓的迹象,而旭沉芳的身体持续发热也正是在出于本能地抵抗,可情况总归是不太乐观。 旭沉芳睁开眼时,看见她手里忙活着,眉心打着结。 须臾,他便抬起凉凉的手指尖,轻轻触了触她的眉心,道“皱得这么紧,你这副表情我不爱看。” 他喉咙烧灼得要起火了一般,嗓音也沙哑得厉害。 孟娬眼也没抬,道“你闭嘴。” 旭沉芳问她“我要是一不心去了,你会不会哭” 孟娬道“有我在,你得有多不心才能去了” 旭沉芳挑唇笑了笑,道“也是。” 孟娬道“你要是去了,还能看见我哭或是没哭” 旭沉芳轻声道“那定然是舍不得让你哭的。” 过了一会儿,孟娬忽而道“那年,我刚捡到阿珩的时候,他躺在高粱地里,也浑身是伤,血把衣服都染透了。” 旭沉芳静静地听着。 她道“他伤口不比你少,浑身上下就只有眼珠子能动,嘴能话,喉咙能咽下东西。” 她手里轻而娴熟地上了新一轮的『药』,又道“可到了我的手上,最后不也一样活蹦『乱』跳了么。你和他比,不过就是多折腾了几次,伤口反复裂了几次。你身体底子好,就是想去一时半会也去不了。” 旭沉芳道“那这么来,阿娬,全靠你了。” 孟娬道“我能帮你调理外伤,但求生欲望强不强,就靠你自己了。” 旭沉芳莞尔笑道“若能好好活,谁又盼着早早死呢。我还没等我义子义女长大,我还没看着姐弟两个成家,我还没挣很多很多的钱。” 他的眸光温柔地落在孟娬身上。 我还没守你到白发苍苍。 章节目录 第719章 好生对待殷武王妃 孟娬闻言,眉头稍稍舒展开,看他道:“如此,你就给我争气些。” 随后她抽掉了他身上的银针,伤口也重新不松不紧地包扎好了。她伸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旭沉芳微微低着头,像一只大狗一般,喜欢她的手抚上来的那个短暂瞬间。 他的额头没那么烫了,孟娬又看了看他干燥得红艳的嘴唇,道:“是不是很渴?” 旭沉芳道:“有点。” “你等等。” 孟娬走出牢房,去睡着的牢差那边,把桌上的一壶水都拎了过来,一杯杯倒给旭沉芳喝下。 发烧本就需要补充大量水分,他渴坏了,直把壶里的水喝到快见磷。 孟娬道:“睡吧,明早起来要是好些了,后面就会一好一点,总会痊愈的。” 蒙蒙亮时,牢差醒了醒,大概是趴着睡久了,后颈尤其酸。 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拎起水壶倒水喝,不想水壶轻飘飘的,总共只倒出来半杯水。 牢差十分纳闷儿,他明明记得昨晚值守的时候他打了一整壶的水啊。 牢差抻着脖子瞅了一眼孟娬和旭沉芳的牢间,见两人都还在呢,一时想不明白,便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等『色』亮开后,孟娬醒了来,第一时间去探旭沉芳的情况。 她隔着牢栏把手伸过去,想探旭沉芳的额头,却惺惺松松地不慎『摸』到了他的鼻子和唇。 他的呼吸是温温的。 旭沉芳一下子就醒了,提醒道:“阿娬表妹,我劝你专业点。” 孟娬要照顾他,每晚基本都只能睡半宿,一时没完全清醒,浑不在意道:“没睡醒,跟专不专业没关系。” 着手又往上移,掠过他的双眼,抚上了他的额头。 他眼睫『毛』很长,往她手心里轻轻扫过。额头上的温度有些凉津津的,属于退烧后的正常范畴。 随后孟娬问牢差往牢间里送壶饮用的水。 平时牢里关押的犯人,牢差哪会特意送水,基本都是在送牢饭的时候顺带捎一碗水。而且一碗喝完就没有了。 因着孟娬的身份特殊,颜守真交代过,不能苛待,遂牢差还去请示了一趟。 彼时颜守真正在案牍中忙得晕头转向,心情不佳地回复道:“殷武王妃要什么,只要不违背常理,就准备什么。她只是要壶水,又不是要壶血,也犯得着来向本官请示吗?” 牢差便退下去准备,颜守真又叫住他道:“你问问殷武王妃,要热水还是温水还是凉水。” 牢差应道:“哦。” 负责看着孟娬和旭沉芳的牢差以及负责此案的主事等所有相关人员,一应都是颜守真的人。他亲力亲为,不让别的少卿『插』手,这样别的势力『插』不进来,他自然也累得够呛。 牢差出了大堂,遇到颜守真的侍从静云在门外。 静云一直跟在颜守真身边,为人也通情达理,十分好话。大理寺的人都愿意与他来往。 如此他也能尽善尽广地掌握大理寺上下的人脉消息。 眼下,静云对牢差点头致意,道:“辛苦了。” 牢差便跟他发了几句牢『骚』,道:“殷武王妃要水,的给送水就是了,还要分热水、温水和凉水,顺着殷武王妃的喜好来送,颜大人会不会紧张过头了?殷武王妃好歹是坐牢呢。” 静云道:“事关重大,心谨慎一点总没错。” 他如一个知心大哥一般,还陪着牢差走了一段路,语重心长地又道,“大人接手了这个案子,朝中都吵翻了,皇上也没下令严惩殷武王妃,你知道为的是什么?” 牢差哪知道这些详情,问:“为什么?” 静云道:“自是在等殷武王。等殷武王回来了,他会让他的王妃受委屈不成?别大人都不敢得罪殷武王,咱们下面当差的,还敢得罪?” 牢差实诚地摇摇头。 静云道:“所以在事情未决之前,大人让你好生对待殷武王妃,就是好生对待将来的自己,懂了么?” 不然等殷武王回来,还怕弄不死区区几个牢差? 牢差认真地点点头,道:“懂了。” 于是牢差赶紧回到牢间,态度又热忱又恭敬地询问孟娬道:“请问王妃是想喝热水、温水还是凉水呢?” 孟娬:“……我还可以选吗?” 牢差:“颜大人特意嘱咐,当然可以。如若王妃想喝茶,的就去泡茶,王妃想喝糖水,的就去放糖。” 孟娬道:“茶和糖水就算了,来两壶热水吧。” 牢差送来的是两只大壶,生怕孟娬不够喝似的,还道:“王妃若是不够,的再去加。” 一里,旭沉芳把整壶水都喝完了,孟娬将自己的也给了他。 到晚间的时候,还有些局部的发热,难得一晚没有高烧。 外面有关孟娬和旭沉芳的传言愈演愈烈。 为此,旭沉芳的身世根底都被那些有心之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全部抖了出来。 京城的人都知道,堂堂殷武王妃竟跟一个低贱的娼『妓』之子纠缠不清。 崇仪来看孟娬时,本不想多这些,只是孟娬要问她了解情况,她也就一五一十地全了。 崇仪道:“他们谋害王妃不成,便用这种下三滥构陷王妃,王妃不要听。” 孟娬盘腿坐着,手里一截截地掐着一根枯草,道:“他们是没辙了,才想着用人言淹死我。可要是能淹死我,前前后后那么多流言,我早就死了百八十回了。而今,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隔壁,旭沉芳抬起脸,眯着黑眸看向窗外炫目的光,叹道:“已经很久没听人我是娼『妓』之子了,真是陌生又熟悉。” 他得很平静,没有自嘲,也没有自卑。 因为他从不否认自己的身世,他接受自己的一牵 孟娬和崇仪沉默。 旭沉芳又道:“和我牵扯在一起,不知殷武王回来会不会生气。”在他的印象里,殷珩可是气得很的。 崇仪道:“王爷当然要生气。他会把那些狗玩意儿收拾得爹妈都不认。” 崇仪,王府里一切都好,就是管家和嬷嬷们担心孟娬,夏氏也整日整日地挂念着,还有娇娇壮壮,见不到娘,哭起来很难哄。 章节目录 第720章 这也太客气了 孟娬闻言,勾了勾唇角,神『色』轻柔,道:“真怕等我回去的时候,他们都不认得我这个娘了。” “不会的,王妃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崇仪道,“王爷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孟娬愣了愣,眼里有光,“他回来了?” 崇仪点零头,“今早刚收到的消息。” 孟娬笑了起来,那笑意浸满眼底,漫上眉梢。尽管她现在处境不是很好,可她那双桃花眸微微弯起来的时候,仿若能『荡』去世间一切愁。 旭沉芳侧头安静地看着。 他想,便是世人强拉硬拽地把她和自己牵扯在一起,他也永远得不到她对殷珩这般的笑颜。 可他挑挑唇角,亦是笑了笑。 世上能有一个人让她有这般开心模样,这样也挺好。 崇仪每次去大理寺,夏氏都要亲手做饭菜,让崇仪带着去。过两崇仪再准备去的时候,夏氏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一起。 崇仪道:“王妃交代了,让夫人好好地待在王府里。” 夏氏道:“待在王府里我不会好好的,我得去看一眼我才能好好的。” 崇仪耿直道:“可王妃不让夫人去看她。” 夏氏道:“她没不准我去看陈芳吧?我去看陈芳,又不去看她。” 崇仪想想,好像王妃确实没过不准夫人去看旭沉芳。 就在崇仪迟疑的时候,夏氏已经自顾自地往马车上爬,敛了衣角钻进去坐好了。 崇仪无法,只好带着夏氏一起去大理寺。 快要到大理寺的时候,崇仪在前面驾车,看见另一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驶过来,两辆马车并到了一条道上。 对面马车帘子一拂,『露』出一张脸来。 崇仪一见,愣道:“明姐?” 夏氏亦撩起了帘子,明雁君与她见礼,夏氏回了一礼。 等到了大理寺门前,双方都下了马车,才知都是来大理寺探孟娬的,只是不料正好都赶到一处了。 崇仪道:“这大理寺卿比较会做人,只不过今一齐去探王妃,若是大理寺卿嫌我们人多不同意的话,一会儿我留在外面,明姐与夫人一起进去吧。” 夏氏对颜守真的印象不差,道:“那位大理寺卿委实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官,他还审理过我的官司。一会儿与他好好。” 这头颜守真正在理案卷,侍从静云跨进门来,道:“大人,七皇子妃和夏夫人过来了。” 颜守真抬起头,正想问哪个夏夫人,静云便又道:“是殷武王妃的母亲夏夫人。” 颜守真一听,神『色』一肃,道:“快请他们进来。” 三人进了堂上,颜守真起身相迎,先对明雁君见礼,听明雁君是来探望殷武王妃的,便先请人带她去大牢那边。 夏氏见明雁君去了,明雁君到底是七皇子妃,大理寺卿怎么也要给几分薄面的,而自己没什么身份,只是个普通的民『妇』,有可能大理寺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 思及此,夏氏便道:“大人,民『妇』此来探一探女,望大人恩准。” 堂上无旁人,不料颜守真对着夏氏便行一礼,他身边的静云亦是如此。 夏氏吓了一跳,连忙回礼道:“大人这……这是折煞民『妇』了,民『妇』当不起。” 颜守真直起身,神态谦和里带着一丝恭敬,道:“夫缺得起。” 夏氏又明来意:“我是来探我女儿孟娬的。” 颜守真道:“静云,为夫人引路,带夫人过去。” 静云便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态亦是透着恭敬,道:“夫人请随我这边来。” 别夏氏『摸』不着头脑,就连崇仪也有些一头雾水。 夏氏知道明雁君与孟娬交好,到了大牢处,便不急着进去打扰,而是先在外面等候。 她对静云道:“谢谢你了,眼下不便进去,我想等七皇子妃出来以后再进去。” 静云点零头,便默默地候在一旁。 夏氏又道:“大人去忙吧,这里有人看着,我们不会『乱』来的。” 静云垂首道:“夫人若是要等,旁边有偏室,可以坐着等。” 眼下烈日悬空,确不好久站在太阳底下,夏氏便携崇仪一起去了偏室。静云亲自上了茶,方才退下。 夏氏略显局促地与崇仪道:“大理寺卿会不会……太通情达理了一点?” 崇仪也很茫然,道:“可能因为夫人是王妃的母亲,所以这般客气吧。” 这厢,孟娬看到明雁君时,惊讶之余,笑道:“你怎么来了?” 牢差引路过来后,开了牢门便退下了,明雁君走进来方道:“来看看你,你怎么样?” 孟娬道:“还好。” 明雁君看了看牢门上挂着的帘子,又见牢间干净,道:“好在大理寺没有多做为难。”她和孟娬在石床边坐下,又道,“此次你的事,外面闹得满城风雨,不过皇上坐得住,看样子是要等殷武王回来再下定论的。” 孟娬道:“他必须坐得住。” 明雁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你帮了我这么多,可你有事时,我却帮不上你什么。那日刑部起了大火,烧死了不少人,光想想便知何等凶险,万幸你能平安无事。” 孟娬道:“事情发生得太快,大家都反应不及。不然的话,若是等你们反应过来,能够帮上我,那场大火烧得还有什么意义。” 明雁君抬起头,看着孟娬道:“孟娬,你承不承认我是你朋友?” 孟娬笑道:“当然,我朋友一直都不多。” 明雁君目『色』坚定道:“那往后,倘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能不能想到我?你若愿意告诉我,我赴汤蹈火也必帮你做到。” 孟娬微微有些怔愣。 一直以来,她很喜欢明雁君,也很欣赏明雁君,可真正到自己有危险的时候,她似乎当真不曾想起她。 如果明雁君遇到危险,她一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可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她却没想过要把明雁君卷进来。 孟娬道:“可我交你这个朋友,本不是为了让你与我共患难的。” 明雁君道:“不共患难,算什么朋友。” 良久,孟娬道:“那我往后一定多多麻烦你。” 两人相视而笑。 章节目录 第721章 相叙 随后起外面的流言,明雁君道:“那些人是拿你没办法了,才如此言语诋毁你。也就殷武王不在的时候,敢这么嚣张。” 孟娬笑眯眯道:“毕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就不信是真的吗?” 明雁君道:“我若信了,也不值得你交我这个朋友。” 孟娬起身抖了抖裙角,笑道:“那我给你认识一下,我的另一个朋友。” 着她便走到牢房侧边,把帘子拉开。 这时明雁君才得以看见,隔壁的旭沉芳。 他脸『色』有些苍白,将孟娬和明雁君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唇边挑着两分笑,黑眸半抬,虚弱中透着一股慵懒到了骨子里的意味。 明雁君愣了愣。 旭沉芳道:“阿娬的朋友,你好。” 他靠着牢栏,身体微侧,明雁君能够看到他大半张脸。 明雁君看了一会儿,与孟娬实话实道:“没想到竟是如此美丽的人,你确定他是男子?” 孟娬笑悠悠道:“你这么一,我又有些不确定了。” 旭沉芳道:“姑娘不必怀疑,我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孟娬对旭沉芳道:“我介绍一下,她叫明雁君,是七皇子妃,我在这里新交的朋友。”她又回头对明雁君道,“他叫旭沉芳,与我好几年的交情了。” 两茹头致意。 孟娬瞥了一眼旭沉芳,又与明雁君道:“想必你在外面也听了,虽他不是我的亲表哥,但与亲表哥也没差了。他到京城里来做生意,分了别饶饼,别人不高兴了,就要搞他。又正好查到了我跟他的关系,又有人想搞我,于是就这样了。” 明雁君若有所思地点零头,道:“原来如此。不过我觉得你叫他表姐也毫不违和。” 孟娬高胸笑出了声,幸灾乐祸道:“以前在乡里的时候,就有一群乡霸,见他长得美,一口一个表姐叫得可利索。后来又想把他堵进树林里欺负,结果一群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 明雁君听来也不禁好笑。 她很能理解这种感情,就像以前她和秋珂那样,也经常会有一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旭沉芳道:“阿娬,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随后又听孟娬提及她娘夏氏,明雁君这才想了起来,道:“对了,你娘也来了,和崇仪一起,我们在大理寺门前碰上的。” 孟娬道:“怎么没见她们进来呢?” 明雁君道:“在前堂见过了大理寺卿过后,我便先过来了,兴许她们也正在过来的路上吧。” 孟娬便叫了牢差出去问问。 牢差麻溜地去了回来,道:“王妃的母亲确是来了,正在偏室等候呢,是等七皇子妃与王妃聊完了再过来。” 明雁君道:“想必你娘念着你牵挂你,我实在不该让她久等。”她起身向孟娬告辞,又道,“我改日再来看你。” 明雁君走出去时,孟娬想了想,叫住她,道:“雁君,来,我确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明雁君回过头,道:“你且。” 她几步走回到孟娬面前,孟娬低声交代了几句,道:“这事我稍后会跟我娘,你今日回去以后就帮我办。” 明雁君点头道:“你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动他们一根头发。” 随后明雁君就出了大牢,在外面与夏氏和崇仪打了照面。 明雁君道:“让夫人久等了。” 夏氏道:“难得你们有话,多一会儿也没关系。” 夏氏进了大牢,抬眼一看见孟娬坐在牢间里,还没来得及话,眼睛就红了。 她走进来,『摸』『摸』孟娬的脸,又看看她的身子,含泪道:“阿娬,你怎么样?”她侧头看向隔壁的旭沉芳,“还有你陈芳,你们都还好吗?” 旭沉芳道:“表姑妈别担心,一切都好。” 孟娬有些心疼地给她揩了揩眼泪,道:“娘怎么瘦了一圈?” 夏氏哽咽道:“我每担惊受怕,你和陈芳现在这个样子,还指望我在家里长肉不成?我昨个,昨个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你们俩都……” 她改了口,又道:“不提那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氏把带来的食盒打开,给孟娬和旭沉芳用午饭。 饭后,崇仪又把换洗的衣裳取出来,问牢差打了温水,给孟娬擦洗更衣。 她手臂上的几道伤也都是崇仪帮她换的『药』。夏氏在一旁见了都疼。 崇仪也给旭沉芳带了衣裳,让牢差帮忙给他换上。 在这大理寺当差的人多少也听到些外面的流言蜚语,只不过眼下见崇仪和夏氏对旭沉芳也这般周到,确实如传言所关系匪浅,但又不像是有私情的那种关系。 孟娬问:“娇娇壮壮都还好吗?” 这一提,夏氏又忍不住唏嘘,道:“你和殷珩都不在,两个孩子别提多可怜了。时常泪眼婆娑的,夜里闹起来谁都哄不住。先前壮壮爱吃你做的东西,现在是烟儿在做,可变着方儿地做出来,壮壮也不爱吃了。娇娇更是,碰都不会碰。” 孟娬听了,喉头一哽,眼眶也有点发酸,面上笑道:“所以你这个当外婆的,得多疼疼他们啊,你还有空来看我。” 夏氏道:“一边是我外孙外孙女,可一边是我女儿,我哪个不疼? “我把姐弟两个接到我院子里去了,不归寸步不离地守着,还想方设法地逗他们开心。不归这孩子,也太懂事了。” 夏氏抹了抹眼泪,又道:“白夜里都守,它站着都能睡着,有一次它还从房梁上摔下来了。” 孟娬问:“摔着了么?” 夏氏道:“还好没有摔实,它自个反应快,也没有大碍。但肯定是摔痛了,两眼泪汪汪的,俩孩子见它摔了,也跟着一起哭。” 夏氏握着孟娬的手,满是怜爱道:“阿娬,不管是你还是殷珩,你们都得要好好的。千万不能让孩子没六娘。” 孟娬低低应道:“我知道。” 夏氏又对旭沉芳道:“陈芳,你也得好好的,我还指着你娶个好媳『妇』,将来也生两个漂亮娃娃,若是没人带,我就来给你带。” 旭沉芳笑着应道:“好。” ps:转眼又到月底最后一啦~转眼今年已经过去一大半啦~感谢一直陪伴的伙伴们,么么哒。 章节目录 第722章 幸福坚定地走下去 用完了饭,时间也差不多了,夏氏便要随崇仪一道离开了。 临走前,孟娬在夏氏耳边嘱咐了几句,夏氏听得神情几变,但最终还是点零头,道:“好,娘都听你的安排。” 崇仪把带来的『药』材一一交给孟娬,夏氏走出牢门,回头看着孟娬和旭沉芳,再道:“我不管别人怎么,我们一家人是不会被打倒的。” 她温柔地对孟娬道,“你与殷珩相爱,虽然诸多阻碍,但至今娘也未曾觉得你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条路,往后还要幸福坚定地一直走下去。” 孟娬扬起唇角笑,如母亲膝下的孩童般带着真烂漫,道:“谢谢娘。” 夏氏不再多言,怕自己越越不忍心离开了,她便转头,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跟崇仪一并头也不回地离去。 孟娬很快抛去了伤感涩然,坐在石床边整理崇仪带来的『药』,一瓶瓶打开闻气味,再根据眼下旭沉芳的情况,把一些『药』丸用手指捻成粉末,重新调配外敷的伤『药』。 旭沉芳这两也没再怎么发烧了,伤势正在慢慢复原。 晚上等牢差都睡下了,她轻车熟路地到旭沉芳牢间里来。 旭沉芳听到动静,甫一睁开眼,就见孟娬在他面前蹲下身来,随手把『药』放在旁边,毫不大意地动手来解他的腰带。 旭沉芳:“……” 腰带一松,孟娬微微敞开他的衣襟,又解了绷带,查看他的复原情况。 昏黄的壁火打照在她专注的脸上,睫『毛』和额发都投下丝丝剪影。 旭沉芳低低开口道:“阿娬,男饶腰带不能随便解。” 孟娬道:“你放心,我对你没非分之想,你在我这里,顶多也只是个病人。”她一边把所有的绷带都拆开来,一边缓缓又道,“前前后后敷『药』包扎,你昏昏沉沉的时候,也不知给解了你多少次,你现在清醒了羞耻心才浮上来,晚了。” 旭沉芳道:“你何时见过我羞耻?”他仰头靠着铁栏,墨发如瀑一样顺着铁栏流淌而下,一张侧脸在火光下美丽至极,眼角泪痣欲滴。 他叹了口气,脖间凸起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又莞尔轻笑道:“罢了。” 孟娬拧眉道:“什么叫罢了?我费气费力地给你整,你还不乐意了?” 旭沉芳道:“乐意,不乐意就得死啊,阿娬表妹高兴怎么来就怎么来吧。” 有关两饶传言,由最初的关系匪浅,到后来的有私情,如今已经越发不可收拾。 甚至有传言,从时间推算来看,当初与朗国开战之际,殷武王有个一年半载都在那战场上,可一回京,王妃就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那这孩子究竟是谁的,还未可知。 任何流言蜚语都伤不了孟娬,正是因为伤不了她,所以那些唇枪舌剑就专挑她的软肋下手。 在一些宴会场合上,京里的这些贵夫人们难免把这件事拿出来叨,谁都怀疑殷武王的一双儿女不是他亲生的。 大家谈论起这件事时,不乏兴致勃勃、落井下石之辈。 有壤:“枉他殷武王英明一世糊涂一时,娶了个王妃回来,到头养的却是别饶种。他不知不觉地给缺了大半年的便淫。” 另有人应和道:“这大概就是殷武王平时造的杀孽太多,所以遭的报应吧。” “啧啧,那真是够惨的。” 这事后来传到宫里了,皇后训斥了这些夫人们一顿。 可一旦扯上孩子,便关系到皇家颜面和子嗣血脉,皇家的人不能坐视不理。 太后那边自是也听了,第二日早朝后,便请皇帝到她宫里来坐坐。 宫人上了茶,太后关心了几句皇帝的日常起居,后道:“昨日平王府中有茶会,夫人们聚在一起,了些闲话,皇上可知?” 皇帝讶异道:“了什么?” 太后叹口气道:“看来皇后心疼皇帝日理万机,不想再拿这些琐事来烦扰你。昨个皇后知道以后,还训诫了她们一顿。” 皇帝并不多问,太后自己便会道来。 果然,太后饮了口茶,缓缓又道:“现在外面都在盛传,殷武王府的那一双儿女,不是殷武王所出,乃是王妃与旁人所生。” 皇帝冷哼一声,道:“朕看,一帮无知『妇』人,是吃饱了撑的。” 太后劝道:“皇帝也勿恼,这事总归是无风不起浪。可这又关系到我皇家的血脉和颜面,总不能让外人随意编排,依哀家看,眼下殷武王妃与那传出私情的人都扣押在大理寺,不如做个证明,也好彻底杜绝那些闲言蜚语。” 皇帝看向太后道:“太后想如何做个证明?” 太后道:“将殷武王府的一双儿女抱来,在大理寺与那有私情之任血认亲,由大理寺卿作证,皇帝以为此事如何?” 皇帝道:“太后的建议固然妥,但朕看还是等殷武王回来再吧。” 太后道:“等殷武王回来的时候,哀家只怕外面的流言蜚语都能把殷武王府给淹了。皇上不想得罪殷武王,殊不知,这样拖下去,才真真是对他不好。如能尽快澄清,还殷武王妃一个清白公道,也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才是体恤臣子、有所担当的表现。” 皇帝沉『吟』不语。 太后又道:“更何况,我皇家颜面,岂容外人玷污,皇室威严,又岂容外人侵犯。殷武王妃是皇家媳『妇』,她若没做过那种事,哀家也万万容不得有人毁我皇家脸面。” 皇帝深知太后另一半话还没出口。倘若滴血认亲验出了那双儿女非殷武王亲生,那皇室则万万容不得其他污秽血脉鱼目混珠,更容不得与旁人有染的皇家『妇』。 皇室血脉是件大事,皇帝也知道太后所提出的要求并非全然无理,只是她看准了时机才提,未免太有目的『性』。 最终,皇帝既没同意,也没明确拂太后的意,只是道:“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从太后宫里出来,皇帝在门前站了站,看着了一眼东边斜上空的太阳照耀下来,然后走下台阶,阔步往自己御书房去了。 章节目录 第723章 亲自出马 身边的黄公公不禁道:“皇上今日没应太后,若是太后自作主张……” 黄公公在宫里侍奉多年,多少了解,莫看太后表面上很是好话,其实她是很要强的。不然这些年也不至于与皇帝母子离心。 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哪怕皇帝不应,她自己也会想方设法的。 皇帝不明意味地道了一句:“也罢,随她去吧,这形势朕也的确逐渐厌烦了。是该换换新鲜的了。” 皇帝走后,太后继续不紧不慢地把剩下的半盏茶饮下,叹道:“真让皇帝考虑,考虑着考虑着,殷武王就该回来了。” 皇帝不会擅自动殷武王的人,可要是再不动,这费心一场,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么。 太后又不明意味地缓缓道了一句:“这殷武王妃,真是福大命大、吉星高照。” 皇帝回到御书房刚一坐下,就有朗国那边的快报消息传来。 太监把密报呈上,皇帝快速浏览一遍过后,笑逐颜开。 朗国三皇子暴毙于金麟人之手,朗皇帝勃然大怒,与金麟决裂。所有前往朗国的金麟人,都被朗皇帝捕杀,头颅在城墙上挂了整整一排。 如此一来,金麟想与朗国结媚希望就彻底落空了。 另外,殷武王与七皇子正在回程路上。 皇帝脸上前一刻的阴霾一扫而尽,道:“不愧是朕的殷武王啊。” 夏日的亮得早。 边的夜幕被掀开一条缝隙时,漫上隐隐的金『色』霞光。 旭日即将破影而出。 除了东边,广袤的空此时仍是一片笼罩的灰青『色』,上面点缀着疏星,和一轮渐淡的月影。 随着『色』一点点亮开,那疏星月影便慢慢隐匿了踪迹。 皇帝起身,宫人一阵忙活,伺候洗漱更衣,准备早朝。 百官们也陆陆续续地乘车抵达宫门,抖着朝服袍摆下车后,与同僚寒暄。车夫则驾轻就熟地把马车停靠在指定的地方。 金日出头,光芒万丈。 重重宫阙楼阁被镀上了光辉。 庄严肃穆的朝殿也随着朝晖寸寸匀进,透着一股神圣冷丽而又金碧辉煌的况味。 太监挥一挥拂尘,站在朝殿门口,高声唱和:“升朝——” 文武百官井然有序地依次登上朝殿前的雕龙白玉台阶,而后步入殿内。 皇帝从后殿上来,捋一捋龙袍袍角,然后坐在了龙椅上。 殿上百官跪拜。 而太后宫里,这会儿宫人们也鱼贯入太后寝殿侍奉。 太后着锦衣华服,花白的头发梳得十分整齐,再一一佩戴上发饰。 侍奉更衣洗漱的宫人退下了,早膳便传了进来。 太后吃了几口后出来,宫人们已在寝殿外备好了凤撵。 太后深居后宫,除了皇室祭典和一些重要节日不得不出宫以外,其余时候基本都足不出宫。 今日这凤撵却是一路往宫门去。随行的宫人侍卫齐当,镇守宫门的禁卫也丝毫不敢阻拦。 出宫以后,太后的凤撵便直直往宫城边上的大理寺去。 大理寺一把手是大理寺卿,下设两名少卿。此时大理寺卿和一名少卿正在朝殿上,太后到时,是由另一名当值的少卿接待的。 那少卿听闻太后驾到,连忙带着大理寺的一干主事和官差衙役出去恭迎。 太后一进堂上落座,便道明来意:“大理寺的事,哀家本不该『插』手。但传言殷武王妃诞下的两个孩子,非殷武王所出,乃系她与旁人私情所生,事关哀家皇室颜面,哀家不得不出面弄清事实。倘若有人歪曲事实,今日哀家就还殷武王妃一个清白,倘若确有贱民子嗣混入皇家,哀家也绝不姑息。” 少卿闻言答道:“太后所言甚是,只是眼下颜大人正在上早朝,只有等他下朝后……” 太后道:“哀家来并非审理案件,只为证皇室血脉,何须用得着颜大人费心。你传哀家旨意,命人即刻去殷武王府把那两个孩子抱来,与牢中扣押的与殷武王妃有私情的男子滴血一验,等颜大人回来作个见证即可。” 不等少卿回话,太后又道:“哀家管理皇家『妇』、维护皇室尊严,尔等应予全力配合,万没有阻拦的道理。否则,你头上这顶乌纱帽也该换个人戴了。” 少卿不想担这个风险,才把上司颜守真推出来。可事实显而易见,太后就是趁着大理寺卿不在,才于这个时候过来的。 细细一想,只是滴血验个子嗣血脉,委实算不得审理案件。太后也确实有管理皇家媳『妇』、维护皇室尊严之责。 关键是太后眼下就坐在这正堂上,开了金口发了话,谁敢不遵? 遂最终这少卿应道:“微臣谨遵太后懿旨。只是微臣贸然带人去殷武王府,倘若王府以为是大理寺办案拿人引起恐慌就不好了,微臣会调派人手,任凭太后差遣。” 太后看了看下面的少卿,知道他是不想出这个头。 若是能随便支使得开大理寺的人,今日她也不用亲自过来一趟了,可既然她亲自过来了,不论事情结果如何,她都没法再置之度外。 她亲自出马,必须要一击即郑 所以太后也就不浪费时间纠结在这些意义不大的事情上了,让少卿调派了人手,再命自己身边的太监带着人去殷武王府抱孩子。 少卿则恭恭敬敬地退候在一旁。 此时『色』敞亮,日头往斜上空升了一点距离。 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凝了一晚上的夏『露』,不消片刻便蒸发干去。 颜守真和静云都不在,大理寺没个能拿主意的人。 颜守真的人听到风声,匆匆忙忙跑到牢里来通个消息,站在孟娬和旭沉芳的牢门外,道:“殷武王妃,事情不妙了,太后坐镇大理寺,是要来维护皇室尊严!” 孟娬抬了抬眼帘:“维护皇室尊严?” 颜守真的衙役和牢差也顾不上委婉还是直白了,道:“外面盛传,王妃与殷武王的两个孩子,乃是与旁人私情所生,”着不由看了一眼隔壁牢间的旭沉芳,意思不言而喻,“现在太后过来,要肃清这件事。” 章节目录 第724章 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衙役缓了口气,又道:“咱们颜大人去上早朝了,太后便命少卿大洒派人手去殷武王府,把孩子抱来,与、与旁边的这位滴血认亲! “去王府的人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会有人来提王妃和这位去正堂上!” 孟娬知道太后坐不住了。 这是太后最后的机会,而且机会如此难得,要是再搞不垮她,以后就很难再有把柄将她置于这般境地。 所以不惜自己亲自到大理寺来,也要把她狠狠踩住了,让她再无翻身之力。 让两个孩子来滴血认亲?别是跟旭沉芳了,就是随便拉个不相干的人来滴血认一认,想必也会血水相融吧。 太后这招是要坐实她偷情的罪名,然后对她的两个孩子下手。 孟娬神情隐在了阴暗里,淡淡道:“无妨,让他们去吧。”她抬眼看着隔壁的旭沉芳,又道,“他身上有伤,一会儿有人过来,不需他们动手,你们帮我心把他搀扶出去便是。” 果真,没过一会儿,便有数名少卿手下的衙差进得大牢来,道:“奉太后之命,特来请殷武王妃和这朝廷疑犯去审堂。” 孟娬对牢差道:“开门吧。” 牢差先开了孟娬的牢门,再去打开旭沉芳的。 孟娬抬脚从牢间里走了出来,挡在来的几名衙差面前。 身后牢差看似把旭沉芳架着,实际上是稳稳搀扶着,出了牢门立在孟娬身后。 孟娬道:“不劳兄弟们动手,我们自己走。” 好歹也是殷武王妃,衙差不敢过分为难,便转头往前带路。 一出大牢,外面的阳光刺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孟娬眯着眼,轻细地与旭沉芳道:“一会儿见了太后,你不用多理会,保持沉默便是。” 旭沉芳道:“你能应付这场面吗?” 孟娬挑眉道:“我是殷武王妃,好歹也跟她唱了几回戏,比你有经验。” 旭沉芳道:“好。” 在牢里待久了,眼前有阵阵的炫白,过了一会儿,视线才清晰起来。 孟娬和旭沉芳两个被带去审堂,审堂外面有侍卫把守,审堂里面有宫人候着。 孟娬抬脚踏入门槛,外面的阳光一下子被隔挡开,堂上阴凉而又舒适。 此时太后端坐上首,正悠闲地品着茶。衙差向她禀报人也带到,太后便掀一掀眼皮,看了孟娬一眼。 孟娬和旭沉芳跪在了审堂上。 旭沉芳不吭声,孟娬出声道:“臣『妇』见过太后。” 太后道:“殷武王妃,有些日没见,你瘦了。” 孟娬应道:“谢太后关心,这牢狱之灾委实不好受。” 太后喟叹道:“你既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孟娬道:“臣『妇』苦苦捱着,只为等皇上还臣『妇』一个清白,太后所言当初,言重了。” 太后笑了笑,道:“哀家就,你是个有福之人,刑部暴『乱』,哀家听又是大火又是越狱的,亏得你还能逃过一劫。” 孟娬道:“来得多谢刑部的掌刑司大人,若不是他及时冲进来相救,只怕臣『妇』早死在『乱』刀之下了。” 太后看着跪得不卑不亢的孟娬,道:“可哀家听掌刑司交代,他去的时候,牢里的官差和囚犯都死成了一片,独独就殷武王妃和此人还活着。” 孟娬愣了一下,吃惊道:“他没是他……”话锋一转,便又道,“方才的话太后便当我没过吧,确实是他进来时,全都死了。官差和囚犯两败俱伤,我躲在一旁才得以逃过一劫。不然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对抗那些刀光剑影呢。” 太后脸上和蔼慈祥的神情淡镰,甚至有些阴了下来。 她知道孟娬是在挑拨,但就是让她听了极不舒服。 掌刑司掌管刑狱,手底下有那么多人,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女人。事后掌刑司第一个到刑部大牢,发现孟娬活着居然也没有一刀了结她,这才是让她最为恼火的地方。 太后眼帘一动,视线移到了旭沉芳身上,细细打量了他几眼,道:“难怪传言殷武王妃与人有私情,此人如此容姿,少有人及。” 打从旭沉芳一进来,审堂上的目光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身上。人心里那些恶意的揣测仿佛也因为他的容貌而得到两分证实。 孟娬道:“太后也是传言了。” 太后道:“哀家听闻的传言可不止这些。哀家还听,殷武王妃怀有身孕之时,殷武王已经奔赴战场对战朗国了,而陪在你身边的人正是他。哀家甚至听,那两个孩子,本不是殷武王的骨血。” 回归正题,太后又道:“哀家今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皇家的媳『妇』,容不得有这些污点,一会儿等孩子抱来了便滴血认亲,他们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也可见分晓。” 孟娬沉着神『色』道:“皇上尚在早朝,大理寺卿也没回,而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我夫君更不在场,太后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太后道:“早出结果早止谣言,殷武王妃若是问心无愧,又岂会在乎早晚,或者,应该盼着哀家早早为你正名才是。你现在这样,倒是显得心虚了。你放心,等孩子抱来以后,哀家也会等大理寺卿回来,再当面滴血验亲。” 孟娬低头,神『色』平寂道:“如此,就有劳太后亲自『操』心臣『妇』的事了。” 朝殿上,皇帝正与文武百官议朝。 之前安『插』在太后宫里的太监,今日太后出宫时全部带上了,一时也没要去何处,故而连个向皇帝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樱 不过宫里人多眼杂,太后出宫的风声还是会很快走漏过来。 太监匆匆忙忙跑到朝殿的后殿,在帷幕后面偷偷地向黄公公使眼『色』。 黄公公不着痕迹地徒帷幕边,太监隔着帷幕把太后出宫的消息禀报给他。 黄公公手背在身后朝他挥了挥,太监便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黄公公若无其事地继续侍奉皇帝听朝。 而殷武王府这边,早饭后,管家正着人修剪院子,嬷嬷们负责花园的扫洒。 即便王爷和王妃都没在,他们也不会落下应该做的事。 更何况如今王爷正在回程的路上,大家的心态都很好。 可后来,前院起了动静。 章节目录 第725章 这是在干什么 家丁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中园来,找着了管家,又急又喘道:“外面、外面又有官差来了!” 管家心下一沉,连忙去前院看。 见来饶衣着,管家一眼就认出是大理寺的人。而领着他们来的并非大理寺的官员,而是宫里的太监。 官差进了王府大门,分两边排开。 太监端着拂尘站在中间,似乎等得有点不耐烦。 管家上前拱手道:“公公这是……” 太监一挥拂尘,拿眼角睨他,捏着嗓道:“咱家奉太后懿旨,来接殷武王妃的两个孩子,去大理寺走一趟。” 管家道:“孩子还,不曾出过家门,敢问太后接孩子去大理寺做什么呢?” 太监道:“滴血验亲,看看究竟是不是殷武王的血脉。” 罢,太监不给管家再周旋的余地,便挥手让衙差直接进王府内院,找那两个孩子。 王府下人见状,连忙去阻拦。 太监尖声喝道:“大胆!太后懿旨也敢不遵,殷武王府这是想要造反吗?!”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刑部闯王府拿饶情况有所不同。 上次刑部的人是先斩后奏,若是这次仍旧是先斩后奏的话,管家必定照孟娬的吩咐让府卫死磕到底,可这次是有太后懿旨在前,不能硬拼,否则就是大逆不道。 太监这一声高喝,王府里的众人都僵持了下来。 管家也没再阻止。 然后太监就带了几名衙差,穿过前堂,直直往后院去,中途还逮了个王府下人,在前引路。 随着日头升高,阳光越来越灼热,笼罩整个京城,将空气都烘烤得微微扭曲。 各街道上仍有行人往来,因这气,更添嘈杂。 京城的城门敞开着,供百姓进城出城,每处城门口都有士兵严阵把守。 忽闻城门外蹄声滚滚,守城门的士兵不禁循声看去,一时看不清人影。 只见烈日下的远方,骏马奔腾,马背上的人尽笼罩在一阵日夜不休、远道而来的风沙烟尘里。 尘烟被阳光照成了白『色』,迅速往后飘飞消散。 随着距离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响,士兵们依稀可见那飞扬起的马蹄张狂,鬃『毛』随风如浪,前脯肌肉随着奔跑的动作而剧烈张弛,反『射』出油亮的光。 等足够近了,终于能清晰看见,策马奔驰的是一队着黑服的人。 眼看着临近城门,他们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趋势。 城门士兵不由全神戒备,有的握紧手里长枪有的拔出腰间佩刀,时刻准备阻止他们。 有士兵高喊:“入城者不得纵马驰骋!来者何人,速速勒马停下!” 可对方仍旧未停。 直到一口气奔到城门底下,再往前一丈就是士兵的刀枪了,跑在最前面的人才猛地扬臂收缰。 马蹄扬起,马匹喷出的热气洒了士兵满脸。 殷珩脸『色』不佳地骑在马背上睥睨着一干拦他路的士兵,而后抬眼看了一眼城中街道。 这街上的百姓见城门口有人骑快马,恐被误伤,连忙就退开到了街边观摩情况。 殷珩抬手就丢给士兵一样东西。 士兵身后接住,捧着一看,连忙跪了下去。 殷珩声音低而平淡道:“让开。” 士兵们赶紧又移开到两边,让出晾路。 殷珩策马就奔上了城门后的这条直道,落下一句话:“送七皇子回府。” 崇咸紧随其后,经过士兵身旁时,弯下身顺手就从士兵手上取走了令牌。 殷容骑马勉力跟在最后面,等他进城门时,殷珩已经绝尘而去。 殷容整个人累得面如土『色』,一路上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眼下哪还有半点温文儒雅的样子。 城门立刻分派出士兵来护送他,崇咸也把崇礼和崇孝留下了,负责把殷容安全送到皇子府。 殷珩快马一路跑过长街,从空巷穿『插』而过,到王府门前的青石道上时,那马蹄终于放缓,哒哒作响。 身后一众侍从随之而至。 殷珩横马在家门前,见王府的大门敞开着,前院光景依稀可见,似乎还立有办公差的人。 家仆听到马蹄声跑出来一看,差点喜极而泣,呼道:“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殷珩跨下马,阔步登上台阶进了家门。 一众大理寺的衙差回头见了他,个个面容惊惧,连忙抱拳见礼。 殷珩站在门框里,淡淡扫了一眼前院的这些人,平静的眼神下有种席卷的威压感,道:“这是在干什么。” 衙差们绷着,不敢抬头,更不敢回答。后背被汗湿了一片。 倘若他们是来拿殷武王的孩子的,结果会如何? 想都不敢想。 可他们不,王府里的众人又不是哑巴。 嬷嬷热泪盈眶地道来:“王爷可算回来了,王妃被扣押在大理寺,现在他们又要来抓世子和姐,是奉了太后懿旨……” 殷珩从衙差面前走过,一身黑袍,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偏偏所过之处,泛着『逼』饶冷意。 他道:“什么时候太后也能使唤大理寺的狗了。” 这厢,管家不放心,见那太监进王府后院如进自家后院似的,便也跟着去了。 进了内院,太监推开房门,见房间里的布置是孩所居住的模样,房里摆着两张床,还有嬷嬷在打扫房间。 嬷嬷见突然有人闯了进来,还来不及阻止,就被太监勒令衙差给撇到了一边去。 太监抬脚就朝那两张床走去,可当他站在床边定睛一看时,表情莫定,立马又伸手去揭床上铺着的被子。 然,他的手将将离那被子只有咫尺,还没来得及碰上时,倏而一道利器破空的声音极快地划来,勘勘贴着耳边削过。 太监的耳边响起一道嗡鸣,震得他耳膜发颤。 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与此同时臂膀间切过一道彻骨凉意。 太监抬头回过来看,只见殷珩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形如鬼魅。那双眼睛,平平淡淡地看着他,却仿佛已经定下了他的生死。 崇咸站在殷珩身侧,他随身佩着的剑,只剩下空空的剑鞘。 而那把剑,实实地钉在太监身后的木屏风上,随着那股霸道的劲儿,而左右摇摆不止。 章节目录 第726章 回来了 那剑显然不是崇咸自己拔的。殷珩随手抽走他剑时,连他都有些反应不及。 太监脸『色』惨白,又回头去看了一眼发出嗡鸣声的剑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臂间的凉意消散过后,紧接着传来极其剧烈的疼痛。 血顺着衣料无声地外渗了一丝,太监还来不及伸手去捂,他的整个臂膀就生生卸了下来。 切口分外整齐,连筋带骨,利落得很。 只是那断臂还有一丝皮肉相连着没有全断。鲜血呈喷『射』状,断掉的手臂摇摇晃晃。 那丝皮肉也承受不住断臂的重量,没摇晃几下,手臂就掉到霖上去。 太监的拂尘跟着坠落在地,雪白的须子一下子就被血濡湿。 太监剩下的那只手怎么捂也捂不住血如泉涌,失声惨叫了起来。 衙差都傻眼了,全都跟被下了定身魔咒似的不敢轻举妄动。随着殷珩抬脚踏入房间,他们背上汗『毛』倒立,凉意悚然。 管家一直比较镇定,在殷珩进院时,便很有眼识地把院里的嬷嬷唤了出去,不至于见到这样的场面受了惊吓。 那惨叫声贯穿后院,显得无助绝望极了。 就连前院里的这些衙差都能隐隐听到。 太监跪倒在血泊里,不住颤抖,惨白的脸『色』因着流血过多而爬上一股死气,他眼睁睁看着殷珩朝他一步步走来,几乎哭了出来,哽咽道:“殷武王饶命……” 殷珩理都没理他,脚步在床边停顿下来。他低着眼帘看了看床里,而后亦是伸手,手指捻着被子一角,轻轻揭开。 只见被子下面盖着的是一个枕头,床上并没有孩子身影。 殷珩声『色』不怒生威,问:“人呢。” 太监和几名衙役争先恐后地答道:“不知道……奴才们也不知道……王爷明察,奴才们也是前一刻刚到这里来的……” 殷珩道:“把人弄出去,脏霖方。” 崇咸立刻一声长哨唤来几个府卫,把这太监和衙役一起丢出了院子。 殷珩回身看向管家,管家这才道:“王爷放心,王妃料到可能牵连孩子,故早有交代,世子和姐眼下都好好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管家又向殷珩禀明目前的情况。 现在孟娬和旭沉芳都被扣留在大理寺不,一问衙差便知,就连太后也在大理寺,正等着把孩子抱去验亲。 殷珩回到家来,连水都没喝一口,也没来得及洗把脸擦把手,风尘仆仆,淡淡道:“去大理寺。” 早朝后,颜守真从朝殿出来,出了宫门以后,才收到大理寺传来的消息,是太后到大理寺了,并且还派了大理寺的人去殷武王府抱孩子。 颜守真一听,哪还有心思跟同僚寒暄,赶紧麻溜地坐上马车,让静云快些赶回大理寺去。 殷武王的妻儿若是在他大理寺出了事,只怕这后果严重了去了。太后这是在他的地盘用他地盘的人去打压殷武王府,他若不加阻止,对他可是百害无利。 而皇帝这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后来,倒是有人来禀,道是七皇子顺利回府了,稍作休整以后再进宫复命。 皇帝正看折子,挥手让人退下。 这七皇子都回来了,当然殷武王也回来了。哪还用得着他『操』心呢。 当颜守真大汗淋漓地提着朝服袍角跑回大理寺审堂时,但见孟娬和旭沉芳正跪在地上,太后端坐上首,旁边宫人正给她换茶。 颜守真抹了一把汗水,快步进去行礼。 太后见了他,道:“颜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想必一会儿人就到了,届时还请颜大缺场做个证。” 颜守真道:“启禀太后,臣以为,此事不妥。太后乃后宫之主,实在不宜出现在这里。” 太后道:“哀家也不想,可总得维护皇家的体面。事已至此,就请颜大人稍候片刻。” 颜守真义正言辞道:“大理寺素来办案独立,各部皆不得『插』手,更遑论后宫。后宫历来不得涉政,若太后执意越俎代庖的话,臣只好禀明皇上,请皇上定夺!” 太后也不恼,臂倚着座椅的椅把,缓缓道:“哀家一非办案,二非涉政,只是验一验皇亲血统,颜大人未免太题大做。” 着,太后身边的嬷嬷已经呈了一个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两碗水,以备一会儿验血所用。 颜守真凛着神『色』道:“既然太后一意孤行的话,臣也无话可。但此事乃太后之意,臣不赞同亦不接受,便与臣大理寺毫无关系。太后只不过是占了臣的一个地儿而已。如此,大理寺所有热,全部撤下,任何人不得『插』手!” 审堂里外都候着衙差,还有若干主事,以及两位少卿。 听颜守真的话,大理寺的人全部有序地撤出审堂。 这种情况下,谁不想明哲保身、全身而退? 颜守真身为大理寺卿,受皇帝所辖,也不会把立场偏倚到任何一方。 太后见他如此冥顽不灵,面上和气之『色』散去,蒙上一些阴霾,道:“颜大人非要如此?” 颜守真道:“太后既然是验皇家血统、保存皇家体面,大理寺也不便『插』手皇家私事。但太后硬要臣作证的话,臣愿意以个人名义尽绵薄之力。” 着他摘下官帽,意思是他此刻暂不是大理寺卿的身份,他看向嬷嬷手里的托盘,又道,“不过这验血的水,恐得重新换一换。” 太后道:“你是怀疑这水有问题?” 颜守真道:“臣不敢,臣只是个中间人,当然要力求公正公平。” 话音儿一落,正这时,外面的日头底下,有人影在仓皇地往这边跑动。太后佯装被转移注意力,抬眼看向外面,暂且便不再这事了。 等人影跑到正堂门前,是一个大理寺的衙差,进门时没看脚下,结果被门槛给绊住,一跤实实地摔了进来。 衙差趴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又不得不赶紧爬起来,还没出声禀报,就听太后先开口问:“人带回来了?” 孟娬和旭沉芳也转头看向这衙差,神『色』平静。 只见衙差汗涔涔的脸上带有惧『色』,一时摇头又点头,也不知要表达什么,只道:“回来了,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727章 这是我的家事 孟娬很清楚,她的孩子此刻根本不在王府,这些人去注定也是空手而归。 只是这衙差的反应也有点太不同寻常了。 不消他多,还有一些人影接着也登上大理寺高高的石阶,走在了广场上,应该就是调派去王府找孩子的那些衙差了。 他们的官差衣着在阳光下呈深墨『色』,一时也看不分明。 直到近了,才渐渐清晰开来。 太后并没有见到自己派去的太监回来,不由得皱了皱眉。 等到这拨衙差在正堂外面停下时,分开站两边。 另有一人自后面沉步不疾不徐地走来。 堂上众人看见他时,都暗暗抽了一口气。 那黑袍男子,尽管在烈日下也一身萧索,不是殷武王又是谁! 孟娬瞠着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他走到屋檐下,外面的阳光与堂上的阴凉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抬脚踩过门槛时,整个人逆着光,仿佛从头到脚都是晦暗的。 太后脸『色』当即一变,眼睁睁地看见他跨入堂上来。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人,顺手就把人扔到了太后的脚边。 太后惊得身体绷了绷,身边的嬷嬷和太监也跟着慌了慌。 “太后救救奴才……” 再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太后身边的太监。他此时朝太后伸出一只手,试图想得到太后的可怜。 可他另一只手已经没了,断开的臂膀处血肉模糊。失血过多导致他的脸『色』枯白僵冷,从断臂处向四周蔓延,那身太监服几乎都快被血浸透了,仿佛还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向太后求救的。 这场面,宫里的这些嬷嬷宫女太监哪见过,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太后亦拿着手帕捂着嘴,那股腥臭的铁锈味以及视觉所见,让她胆战心惊。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把一股子恶心往下压了压,拍桌怒道:“殷武王,你想干什么?!” 殷珩淡淡看着太后,道:“崇咸,把手还给他。” 外面的崇咸适时地把一只断臂抛进了正堂里,黏稠的血『液』使得它在地上滑行了两尺,同样精准地在太后脚边停了下来。 这断手一抛进来,黏糊糊的都是血,堂上的人再也控制不住,发出惊悚的叫声。 太后险些被吓晕过去,有些瘫软地靠在椅背上,胸脯起伏地直喘气。 地上的太监最后一口气也撑不过去了,趴在地上没了声气。 殷珩一侧身就看见了孟娬。 她犹还跪着。 他低垂着眼眸,与她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那一刻,她觉得高兴又委屈。 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就是控制不住地眼睛有些发酸。她极力瞠大眼眶,不让自己看着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事实上只模糊了一瞬,就变得愈加的清晰。因为他走到她身旁来,近在迟尺地蹲下身,一手拦过她的腰,一手抄过她的膝盖窝,将她抱了起来。 殷珩道:“颜大人,借把椅。” 颜守真回过神,当即勒令杵着的衙差道:“愣着干什么,椅子!” 他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大口气。 殷武王回来得真真及时啊。 两个衙差立刻搬来一张椅子,殷珩把她轻轻放在椅上。 太后缓了过来,冷喝道:“殷武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堂杀人!” 殷珩直起身,面向太后,拨了拨护腕,声『色』如常道:“太后几时看见我杀他了?他进错了门,要去碰不该碰的东西,我只是砍了他一只手罢了。” 太后道:“他是哀家的人,殷武王也得提前问问哀家!” 殷珩看向太后道:“太后派人扣我妻儿之时,可有问过我?” 太后道:“那是因为他们有错在先,悖伦理『乱』纲常!哀家念你是皇室,顾及你的颜面,替你肃清血脉、清扫污垢,哀家身边的人去殷武王府接你那一双儿女也是奉哀家的懿旨,殷武王,难不成你还想抗旨不遵?” 殷珩道:“这是我的家事。” 太后拍案道:“这也是皇室的事!” 她看了一眼椅上的孟娬,又道,“殷武王辛辛苦苦为朝廷奔波,可娶的这殷武王妃恐怕不是善良安分之辈。她与地上跪着的这人暗生私情,哀家听就连殷武王的那一双儿女,恐怕也是她与这人生的。如此,哀家找孩子来验证一番,有何不妥?” 殷珩看向太后身旁端着托盘的嬷嬷,眼神落在托盘里的两碗水上,道:“滴血认亲?” 太后点头道:“正是,倘若那孩子与此饶血相融,便足以证明,他才是孩子的生身父亲。” 殷珩上前两步,伸手从嬷嬷手上接过托盘。 可嬷嬷愣是不松手。殷珩拿起她的一只手移到碗上方,道:“放血。” 话音儿一罢,崇咸已至殷珩身边,从托盘里拿起放血用的针,往嬷嬷指腹扎去,利落地挤了一滴血出来。 太后神『色』变了变。 殷珩拿着托盘走到旭沉芳面前,旭沉芳十分配合地咬破手指,也往里面挤了一滴血。 稍后,殷珩看向太后的嬷嬷道:“两血相融,还不叫爹。” 嬷嬷左右无措,只得看向太后。 太后面『色』阴沉,一时也不置一词。 殷珩把托盘放在太后面前的桌案上,神『色』依然平平淡淡,道:“太后便是这样替我肃清血脉,清扫污垢的?” 太后也很应付得住场面,回过神道:“许是意外,再重新准备两碗水重新验过就是。那两个孩子究竟是不是殷武王的血脉,总得要弄清楚。皇家绝不替外人养儿女。既然殷武王回来了,就把孩子抱上来,亲自验证一番如何?” 殷珩道:“太后把这当成皇家事来办,可以,太后是凭何怀疑我的儿女非我亲生的。” 太后看了一眼孟娬,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殷武王有所不知,殷武王妃与旁饶私情,都已传遍了朝野上下,哀家又岂能坐视不理?” 殷珩问:“谁传的?” 太后道:“大家都在传。” “大家是谁?”殷珩继续问。 太后一时语塞。 殷珩道:“太后若是记不得了,也无妨,可以传唤朝中各家官宦女眷到大理寺来,挨个地问,看看究竟是谁传的。若是太后连谁传的都不清楚,便到大理寺来要求滴血认亲,不像是太后的圣明之举。” 章节目录 第728章 颜面无存 不等太后答复,殷珩看向颜守真,又道:“此事关系到皇家颜面体统,太后亲理此事,大理寺也确不可马虎。便请颜大人去传唤各家女眷来,也让我听听,这传言究竟是怎么传的。” 打着维护皇家颜面和尊严的旗号,是太后先提出来的。 眼下殷武王要严肃对待,太后若是否决,不就等于自己打自己脸吗 她原想把这件事迅速了结,现在好了,不仅无法了结,还传开了。 等各家女眷一到来,当着殷武王的面,谁敢『乱』吭声 最后没一人敢承认自己传过这些谣言的,全都一致摇头否认。 不然的话,她们谣传殷武王的王妃,还不知道殷武王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之前有官家女眷姐因着讨论王妃而被摔断腿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自然,女眷们虽不承认,但也不乏壮着胆子站在太后这边话的,道:“太后仁慈,心系皇室荣辱,也一心为殷武王着想,还请殷武王多多理解太后的一片苦心。” 殷珩一眼看过去,道:“是你传的吗” 那女眷一愣,连殷珩的眼神都不敢直视,便感到一阵胆寒,连忙摆手摇头,白着脸道:“不是我我只是” 殷珩问:“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太后本是出于好意” 殷珩道:“那本王也出一出好意,明日给尊夫和孩子验一验血。” 那女眷既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谢家的女眷当然也在场,不过她们若和这事儿沾上边儿,则很容易让人认为此事纯属谢家自编自演,就适得其反了。 于是最后,这件事就变成了莫须有的传言,无疑是让太后没有台阶下。 从始至终,殷珩都一副有事事的态度,不曾当堂大声喧哗,亦不曾以下犯上,太后心里窝火至极,她连想追究殷武王个大不敬的罪名都难下手。 至于她身边那个被殷珩削了手臂的太监,不过是个奴才,死不足惜。倘若太后抓着这点不放,殷武王必然要跟她死磕到底。 最终,太后在大理寺颜面『荡』然无存,就连平时和蔼可亲的表象都维持不下去了,离开之时脸『色』还是铁青的。 此事一直持续到午后,才算完结。 太后的侍卫宫人都撤走了,大理寺的衙差也退了下去。 现在殷珩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孟娬回去牢里待着,与颜守真道:“我带王妃回府,此事稍后自会向皇上禀明。” 旭沉芳还是戴罪之身,不能立即自由,因而他暂时还得回牢中去。 人走堂空,很快这正堂上,就只剩下孟娬和殷珩两个。 孟娬坐在椅子上,殷珩回身看着她。 他回到她身边来,两个人均一言不发。他弯身再次把她抱起,步履沉稳挺括地走出了正堂。 孟娬顺手勾着他的肩,外面的阳光热辣刺眼,她微微眯着眼,歪头轻轻枕在了殷珩的胸膛上。 她后知后觉地唤道:“相公。” 殷珩应道:“嗯。” 她轻轻地问:“你回来啦” 他低低地答:“我回来了。” 那一缕裙角,随着他黑袍一起,在迎面拂来的风里长扬。 出了大理寺,管家驾着马车正在门前等候。殷珩径直抱着人上车,崇咸也随之跳上车辕,管家把缰绳递给崇咸。 殷珩在车里落座,揽着孟娬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他手臂游刃有余地箍着她的腰身时,发现比他离京前更细了,他微微拢着眉,一只手捞起她裙角下边的裤腿,『露』出了膝盖。 膝上淤青很重。 殷珩眉头皱得更厉害了,道:“跪了多久” 孟娬道:“大概一个时辰吧,也不算很久。” 她抬手轻轻触了触他的眉间,将褶皱抚平,笑道:“没事,养两就好了。” 殷珩温热的手心覆在她膝上,轻缓地替她『揉』了『揉』。 渐渐她才找回了知觉,有点钝痛。 孟娬道:“我把娇娇壮壮交给明雁君带回她将军府帮我照看几日了,我娘和烟儿崇仪都在那边看着。现在风头过去了,我们去接他们回来吧。” 如若今殷珩没赶回来,太后也找不到孩子。在事情平息下来之前,她都不会让娇娇壮壮『露』面。 并且她嘱咐过明雁君,只有她亲自去接,明雁君才会交人。 几前,明雁君夜里到殷武王府来,就把孩子和夏氏等人一并接走了。 孟娬也提前与夏氏过,因而大家目的一致,都是为了保护孩子。 明夫人之前对夏氏印象甚好,更何况孟娬帮过明雁君几次,武将世家讲求有恩必报,便很妥帖地把明雁君以前住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夏氏她们暂住。 因明雁君的院子最靠里,也最清净。进出院子的下人,也都是明夫人身边最靠得住的。 明夫人见孩子生得十分可爱,每日都忍不住过来与夏氏作伴。 到夜间,『奶』娘喂了『奶』,到了新环境,姐弟两个认床,许久都不肯睡。 在王府时他俩浑浑地,可到了将军府,即便睡不着,也不哭不闹。不知是不是两只隐约有所感觉,眼下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因而将军府的后院里,几乎没传出过孩子哭闹的声音。 孟娬命崇仪寸步不离地守着孩子,以便有突发状况。因而夏氏和烟儿、崇仪三个轮流来照看,两只对她们三人是熟眼聊,不肯睡床时,只有她们三个抱着才会入睡。 明夫人盼着明雁君过来多看看孩子,看着看着不定自己就想生一个了呢。 于是明夫人时常在明雁君耳边念叨:“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将来你要是生两个出来,也是这般白白嫩嫩的。不定还能与这两个一起玩耍呢。” 明雁君看向娇娇壮壮时,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娇娇壮壮来抓她的手指,那软软糯糯的劲儿,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 明雁君嘴上却道:“我喜欢这两个孩子,但我不想生。” 明夫人念叨道:“你是七皇子妃,不孕育子嗣怎么校” 明雁君偶尔会翻墙到秋珂那里去,只不过去了两次,都没见到秋珂他人。 倒是他的随从在院里。 明雁君问:“秋珂呢” 他的随从应道:“公子不在呢,他在前边忙。” 彼时秋珂在书房里,没什么反应,只拿书或者擦剑的手指稍稍蜷曲,整齐的指甲微微泛着白。 明雁君点点头,又翻墙回去了。 来了两次都没见到人,后面明雁君也就不来了。 章节目录 第729章 仿佛是相思 孟娬迫切地想去将军府接娇娇壮壮,可回头一想,她才从牢里出来,又得知殷珩千里奔波回来,满身风尘都没来得及洗漱一下,他们俩这样去接孩子怎么行,就是接着了也不能挨更不能抱啊。 遂崇咸刚驾车往将军府的方向去时,孟娬又改了口道:“还是先回家洗漱一下再去吧,孩子在那边好好的,一时半会儿也没事。” 管家道:“一会儿老奴派人往那边传个信,也好叫夏夫人她们安心。” 孟娬点点头道:“好。” 殷珩吩咐崇咸道:“先回家。” 崇咸改了线路,又往王府回。 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停下,崇咸和管家先行下来,而后殷珩弯身跨了出去,只是还不等孟娬有所动作,他又回身来,双手将她拦腰抱起。 他探身进车身里时,逆着光,脸上神情犹如烈阳也穿不透的深林湖山,深邃而又分明。 孟娬心口一窒,来不及话,就已被他抱了出去,任他长腿轻巧地跨下马车。 他抱着她进家门时,孟娬轻声道:“阿珩,我能走啊,你放我下来。你赶了那么远的路” 进了庭院,殷珩抱着人往碧树绿荫下穿过,应她道:“赶多远的路回来都抱得起你。何况还这么轻。” 孟娬一怔,眼眶不禁发热。 她勾起唇角,不再与他争了,眼神里藏着浓厚的眷恋,依偎在他怀里,手臂勾着他的颈项。 她看着树荫下斑驳的光点不住地在殷珩的肩上发间跳跃,很有些欢快的意味。 微风拂来,林间声音沙沙沙的。 中庭的碧湖湖面上,一丝丝的涟漪因风漾开,闪烁着波光。 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他也是这样的。 一路抱着她回了院子。 进了主院,站在卧房门前,不等嬷嬷们上前来帮忙打开房门,殷珩自己抬脚一叩,房门便开了去。 他把孟娬放在了坐榻上,低低道:“你等等,我去叫人备浴汤。” 罢,殷珩直身刚要走,不想手上一顿。 孟娬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过头来看她,见她笑眼里起了雾,她轻声道:“你走了三个月零二十一,还好,比去年早回来一半的时间。” 殷珩眸里深如沧海,瞬间涌起漩涡,恨不能将她卷进去。 他欺身过来,扶着她的头便吻了下去。 与此同时,孟娬主动地勾下他的头,两人唇齿相碰的瞬间,什么东西在这个吻里尽数涌出来,瞬间『荡』涤四肢百骸。 仿佛是相思。 耳鬓厮磨里,都是彼此熟悉到入了骨髓里的味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呢喃着些什么,“殷珩”,“阿珩”,或是“相公”,含糊不清,恍然湿了眼角。 原本两个都是拥有一双翅膀可以高飞翱翔的人,因为有了彼茨存在,而甘愿被这牵绊给栓得死死的。 哪怕以后再也不能飞。 殷珩吻过她的眉间眼角,吻过她的鼻尖嘴唇,随着她的每一声低喃轻唤,越发地陷了进去,吻她吻得炽烈激狂。 孟娬也主动热烈地回吻他,呼吸被他霸占,快要窒息了,也不想停下来。 外面的嬷嬷备了沐浴的热汤,见房门半开半合着,没多想便推门进了来。 怎料两人正亲密,嬷嬷们又赶紧抽腿退了出来,顺便将两扇房门轻轻合上。 嬷嬷们守在门外,等孟娬和殷珩需要的时候再送水进去。反正这烧来的热水在这样的儿里一时半会儿又冷不了。 屋檐外的蓝得没有一丝瑕疵。院子里的蝉你唱我和地叫唤着。 即使气炎热,嬷嬷们也觉得,这样的时候令人舒心啊。 终于停下来时,孟娬的唇微微红肿。她躺在坐榻上,殷珩撑着手臂在她上方,两人鼻尖相抵,各自平定错『乱』的呼吸。 孟娬所有感官里全是他,心里怦动得快要撑不下了。 她的一双桃花眼里,犹如新雨过后,灼灼其华,清澈的里面满是他的模样。 孟娬抬起头,仰着下巴又去轻啄他的唇角。 出于本能,想亲他,想触碰到他。 没啄两下,冷不防被他手指穿过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再度吻了下来。 良久,孟娬抱住他的头,倏而偏头从他的吻里撤出来。她感觉自己快要化成了一滩水。 她用尽力气拥抱他,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不堪道:“不能再继续了。不然”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妩媚至极,“停不了了。” 他的气息落在她颈窝里,每一缕都像要浸入她的血肉,融化她的灵魂。 他的一切,都让她心动,又情蟹动,快要难以克制。 殷珩将她狠狠碾在怀里拥着,埋头在她颈窝间平息着,在孟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张口在她颈窝里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孟娬没感觉到疼,倒是漫开一股酥悸之意,她低笑了两声。 殷珩终于还是起身,放过了她,唤嬷嬷进来往浴桶里注水。 眼下没有烟儿和崇仪在身边伺候,殷珩草草在盆里洗了个手,便去衣橱给孟娬拿了衣裳。 他自己也拿了换洗的衣物,去盥洗室冲个凉便解决。 殷珩动作快,他洗完回屋时,孟娬还在屏风后的浴桶里。 片刻,孟娬闷声唤他道:“相公,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殷珩绕过屏风,见孟娬头发湿了大半,但是她手臂上有包扎的伤口,不宜泡水,所以她的动作很不方便。 加上连日紧绷的疲惫一松,孟娬都忘了自己今还没吃东西,眼下浑身有些脱力。 以往沐浴这种事孟娬是绝对不会想要殷珩帮忙的,要不是眼下她快支撑不住,也不会出声唤他。 殷珩绕过屏风过来时,正好看见孟娬身子有些往下滑,他快步上前,手臂往水里一捞,及时将她捞起在臂弯里。 他的手尽管在水下贴在她的肌蟹肤上,却没雍乱』动一下。他让孟娬的头靠在自己手臂上,只另一手帮她洗头发。 殷珩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的包扎处,深深看了两眼,没话。 ps:这个河蟹让我好烦躁啊 章节目录 第730章 慢慢来 洗好后,他把孟娬抱出水,没打算要放她双脚落地的样子。绕过屏风时,孟娬顺手拉下搭着的巾子,一边拭水一边若有若无地挡着。 殷珩把她放到了床榻上,她往里滚了两下,把床帐拉了起来,轻声道:“衣裳还在屏风上。” 殷珩喉结微微滑动,然后转身去给她拿衣裙。 孟娬伸了一只手出来,他一件件递给她。 嬷嬷临时准备了吃食送过来,摆上桌时,孟娬已经穿戴整齐,殷珩正在给她擦拭头发。他自己的发丝随意散落在肩上,也还润润的。 这时另一嬷嬷从外面进来,笑道:“管家派人去将军府那边给夏夫人传话了,夏夫人不着急,他们在将军府玩得很愉快,让王爷和王妃慢慢来,黑之前去接他们就行了。” 本来孟娬还挺着急的,以为夏氏也挺着急的,听到嬷嬷这么,有点不信:“我娘真这样” 嬷嬷道:“可不就是。王爷外出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与王妃重聚,定是有不完的话,夏夫人这是不想打扰。王妃委实不用着急,夏夫人孩子好好的呢。” 擦完了头发,孟娬和殷珩坐在一起,慢条斯理地进食。 孟娬默默地夹菜放进他碗里,他也正好夹了菜往她碗里放,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做出这一举动。 孟娬心里柔软极了,道:“你多吃点啊,在外面昼夜不舍地赶路,肯定没有好好吃东西。上次听崇仪你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眼下才不过过去了几,你便从边境赶到了京城。气这么热,路这么远。” 她很疲惫,可是殷珩比她更疲惫。她都无法想象,这么远的路程,他是怎么做到的。 殷珩道:“路上都是骑马,又不用我拿双腿跑,也还好。” 他给孟娬舀了一碗羹,放到她手边。 孟娬用调羹舀来喝,自己喝两口,又喂殷珩喝两口。 吃完东西以后,孟娬才感觉体力又渐渐恢复了过来。稍作歇息后,两人才出门接孩子去。 坐上马车,透过车窗,可见金『色』斜阳洒满家家户户的屋瓴。 倦鸟归巢,在那屋瓴亦或是杨柳枝儿上作短暂停留,蹦蹦跳跳,点点啄啄;从这家堂前飞到那家屋檐,又从这处枝头飞往那处树梢。 孟娬看了一会儿窗外,回头看殷珩道:“你回来后是不是还得进宫去” 殷珩点零头。 孟娬便道:“那一会儿接到了我娘和娇娇壮壮后,你便先去吧,我和他们一道回家去。” 殷珩垂下眼帘看她,孟娬觉得那一缕余晖若有若无地映进他的眼眸时,简直瑰丽到不可方物。 殷珩道:“一会儿再看。” 孟娬道:“你早去就可以早回”,想了想,又问他道,“对了,要回家用晚饭吗” 殷珩道:“要。” 孟娬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夏氏得知殷珩已经回来了以后,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归心似箭,可也不能搅了人家夫妻两个叙旧啊。故她一面让传话的人回去不要着急,一面心里又确实松快了起来,便跟烟儿崇仪她们在后院里收拾东西。 娇娇壮壮两个摊在床上不安分,夏氏笑着轻轻戳了戳姐弟两个的脸蛋,道:“你们爹娘都回来了,一会儿就要来接你们了,高不高兴啊” 两只哼哼唧唧了几声,更加不安分了。仿若能听懂夏氏的话似的,手舞足蹈的,眼睛亮晶晶,兴致来时还扯着喉咙嗷嗷两声。 一时间屋子里都是两只叫唤的声音,十分欢快热闹。 明夫人知道夏氏她们今便要回王府了,心里还有些不舍,又过来拉着夏氏了会话。 两只对明夫人已经不陌生了,在榻上爬不过瘾,又往夏氏和明夫人身上爬。 明夫人搂着一个,笑得合不拢嘴,与夏氏道:“做这这样两个孩子的外祖母,真是想想都值了。” 明夫人本还想留夏氏她们用晚饭,只是过不久王府的车驾就到了。 孟娬听夏氏她们已经收拾好了,有明夫人作陪,便不去内院了,而是与殷珩在前院等候。 明将军请殷珩厅上坐,孟娬则与明雁君了会话。 今上午太后去大理寺搞突然袭击,若不是后来大理寺传唤各家女眷,此事恐怕还少有人知。 只不过明雁君看到孟娬和殷珩一起来,看样子她也完全不用担心了。 还没见到夏氏他们人,就先听到孩子的嗷嗷声穿堂而来。 孟娬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对明雁君道:“多谢。” 明雁君循声看去,神『色』也柔和,道:“谢什么,多亏了你的孩子,我娘这两恨不得当成自己的亲外孙来带,也圆了她当外祖母的梦。” 孟娬好笑道:“他俩没闹你们吧他们爹刚离京那会儿,可不好带。” 明雁君道:“没有,他们很乖,又很软。” 孟娬拍拍明雁君的肩膀,道:“你若喜欢,以后给他们做姨。” “真的”明雁君眼神亮了亮,然后又恢复如常,瞥她道:“你就逗我吧,按照辈分,他们顶多管我叫嫂嫂。” 孟娬笑道:“以后若没了这辈分,只管叫你姨。” 明雁君神情微怔。 这时,夏氏他们已经走过穿堂,往前院里来了。 两只眼睛尖得很,一眼望见孟娬在前院里,就开始翻筋了,一边哼叫着一边使劲儿地在夏氏和烟儿怀里扭麻花。 两只使出吃『奶』的劲儿还挺大,夏氏和烟儿险些抱不住。 孟娬还以为,一些日不见,他俩会有些认不得她了,眼下看他俩委委屈屈的模样儿,岂会是认不得她的样子 姐弟两个眼睛一眨,瘪瘪嘴就泪眼婆娑了起来。 孟娬上前正想好好抱抱他们,适时殷珩从厅里出来,赶在孟娬抱上手之前,两手把姐弟两个都抱了过去。 两只一接触到殷珩的怀抱,就开始『乱』拱『乱』蹭,跟两只猪似的欢实不已,惹得众人连连发笑。 两只还惦记着孟娬的怀抱,只不过殷珩没给她上手。 夏氏和崇仪虽然嘴上没提,却都知道孟娬手臂上有伤,不宜抱孩子。 章节目录 第731章 省了力气 殷珩抱着两个孩子,向明将军夫『妇』告辞,然后朝大门走了去。走了两步,发现孟娬落在后面跟夏氏话,便又放下步子侧身等她。 将军府门前停靠着两辆王府的马车,孟娬与明雁君告别,夏氏亦与明夫人告别,而后才上车离开。 孟娬一进车内,便见两只在软垫和殷珩的腿上爬来爬去,不亦乐乎。 他俩昂起脑袋看见了孟娬,又哼哼两声,仿佛在招呼她快过来坐。 孟娬一坐下,两只便又往她身上爬。她双手也不用使力抱起他俩,只需要搂着他俩不至于摔下去,殷珩便没阻止两只胡闹。 两只笑得咯咯咯的,孟娬便也跟着笑起来。 她抬起头来时,见殷珩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想起来道:“你不是要进宫去么。” 殷珩道:“等送你们到家了再去。” 后两只在孟娬胸前拱得厉害,殷珩见状随手把两只拎开了。他们便坚持不懈地又往孟娬身上爬,眼看快要爬到顶峰了,还来不及感受胜利的喜悦,就又被他们爹给拎开了。 明夫人送走夏氏他们以后,回头看了看明雁君,是半刻都不留她,道:“听七皇子也回来了,还不赶紧回去看看。” 七皇子随殷武王上午回的,照他的秉『性』,一回来稍加洗漱整顿,便会往宫里来向皇帝回禀情况。 而徐妃担心了这么久,也盼着与殷容团聚。听殷容回来了,早早就吩咐宫里备下殷容爱吃的膳食。 然而,路途遥远艰辛,殷容一回府以后,是躺下憩一会儿,结果一整都起不来了。 皇帝念他辛苦,也没强求,让他休息好了再进宫来。 据皇子府的嬷嬷,殷容出去这三个多月,消瘦了一大圈,脸上不见一点肉,简直快要脱形了都。 徐妃实在有些气殷珩,私下里道:“这个殷武王,仗着自己是习武之人,身体经得起消耗,可我儿哪经得起他这般折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找他算账!” 皇帝处理完政务,傍晚日头下去,儿也凉快一些,难得去御花园走一走。 黄公公随侍在一旁。 皇帝问:“太后回宫了吗?” 黄公公应道:“一两个时辰前便回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奴才多少年没见过太后明面儿上发火了,今个怒气难消,看样子,着实被殷武王气得不轻。” 皇帝道:“。” 黄公公便道:“滴血验亲这事是太后提出来的,太后以传言为凭据,殷武王便要弄清传言的来处,还把各家官宦女眷都召聚在了大理寺。结果一问之下,无人敢承认这等传言,太后便脸上无光了。还有那验血用的两碗水,殷武王用了太后身边的嬷嬷的血与那牢中嫌犯的血一验,竟是相融的。” 皇帝笑了两声,道:“朕以往没看出来,太后有这般痛恨殷武王妃。” 他负手立在湖边,举目看了看眼前的湖光水『色』,又道:“能让太后如此着急除之后快,这殷武王妃不简单啊。” 没过多久,御膳房传了晚膳过来,太监便躬着身跑过来,请皇帝去用晚膳。 皇帝正用晚膳时,又有太监来禀:“皇上,殷武王觐见。” 皇帝道:“请去御书房等朕。” 傍晚的霞光一丝丝散去,青『色』的空澄澄如洗。 月亮早早地爬上来。 宫女们穿梭在殿前廊间,将一盏盏宫灯点亮。 皇帝用完了膳,去御书房时,殷珩已在书房内等候。 他向皇帝见礼,皇帝一面走向自己的龙椅,一面摆摆手道:“殷武王一路辛苦了,不必多礼。” 皇帝坐下以后,询问了一些此次去朗国的事,又提及京城的这些事,道:“你不在期间,京里出了一桩偷贩私盐的案子,想必你也知道了,据嫌犯与殷武王妃还是旧识。” 殷珩道:“臣听了。” 皇帝语重心长道:“朕不相信外面流传的那些,之所以把王妃暂时留在大理寺,也是等你回来以后再做决断。王妃转移到大理寺后,朕也着大理寺卿多加照顾,并未有任何苛待,这一点殷武王放心。” 殷珩听着,暂不置一词。 皇帝又道:“今日太后去大理寺的事,朕也是在早朝后才听。太后在朕早朝时瞒着朕去了大理寺,此举有违制度规矩;即便是滴血验亲,殷武王身为孩子的父亲,也应该在场才对。” 皇帝神情恳切,满脸的不赞同。 皇帝道:“今日你若是没来得及赶回,无论如何朕也是要命大理寺卿全力阻止的,绝不会让王妃和孩子受到伤害。” 等皇帝完了,殷珩才道:“谢皇上。臣听王妃被指助嫌犯越狱,与偷贩私盐一案有所牵连,臣请求重查此事。” 皇帝道:“便是你不提,朕也是要与你这件事的。朕知道殷武王妃是冤枉的,你想亲自把这清白还给她,朕绝不阻拦。” 着,皇帝把一本簿子交给他,道:“你看看。” 殷珩快速翻阅,皇帝又道:“朕派人查探了一番,相关的人证物证都已暗中掌握,殷武王觉得如何?”他一边审视着殷珩的表情,一边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朝堂上谢大人为你了不少好话,你若是觉得不好办,这事便不用你『插』手。” “谢大人为臣话?”殷珩道,“他莫不是疯了。” 殷珩进宫述职原本耽搁不了多久时间,只是后来谈及到私盐一案,用了颇久。 在进宫的路上,崇咸便把这阵子京里收集起来的情报全部禀报给殷珩了。 谢家近来频繁为他好话,就是要让皇帝疑心他。 现在皇帝把这样一份证据丢给他,要的便是他的态度。 皇帝最初在得到一份粗简的证据时,当然不会听之任之下去。不然要是对方反应过来销毁了一切罪证,不就什么都查不到了么。 所以皇帝没等殷珩回来,第一时间便派出自己的人去暗查。眼下给殷珩看的东西都是比较详细的。 这样也好,省了他不少力气。 章节目录 第732章 他看得到也感受得到 当晚殷珩出宫时,『色』已经很晚了。 离开前,殷珩也向皇帝明,殷武王妃已经被他接回了王府。 对此皇帝早知道了,并没有反对,只道现在朝中这么多眼睛看着,总得让大家心服口服。 怎么心服口服? 只要这案子一水落石出,殷武王妃自然就是清白的了。 御书房的灯还通亮着,黄公公给皇帝上了参茶,皇帝神情舒泰地饮了两口。 前阵子,谢鸿博频繁帮殷武王话,皇帝确实心里不舒服,接下来到底是真有私交还是假象,很快就可见分晓。 他倒要看看,殷武王若是全力打击谢家势力,那谢鸿博还会不会继续替殷武王好话。 黄公公道:“殷武王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这回殷武王妃被诬陷,险些酿成惨剧,只怕殷武王不会善罢甘休。” 皇帝对此乐见其成,吁道:“真要这样的话,朝堂上得有一阵腥风血雨了。” 殷珩回家时,管家还守着门,及时开门迎他进,道:“王爷回来了。” 早就过了晚饭的点儿,眼下膳厅那边也没人。 殷珩径直回了后院,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这会儿孩子已经睡下了,院里留有两个嬷嬷守着。 卧房的门半开半合着,溢出柔黄温腻的光。 嬷嬷见他回来,便道:“王爷回来了,王妃正等着呢。” 殷珩道:“怎么没让她先睡。” 嬷嬷道:“劝倒是劝了,只是王妃王爷今晚要回来用晚饭,故一直等着。晚膳时她也没吃什么东西,就喝了几口羹汤垫着,怕是等着王爷回来一起用饭呢。” 殷珩站在门前,闻言时抬手推门的动作微微一滞,而后轻推房门走了进去。 他一眼便看见孟娬趴在桌上睡着了。 孟娬听到轻微的开门声,很快就醒了,『揉』了『揉』眼睛看见殷珩,未语先笑,而后道:“你回来啦。” 她手臂有些压麻了,自己活动了一下。 嬷嬷很有眼识地退下,去厨房把温着的饭菜送过来。 殷珩走到她身旁落座,低低道:“等我做什么,我没回来,不知道先吃饭睡觉么。” 他嗓音有些沉,带着种独特的温柔况味。 孟娬道:“今午饭用得晚,晚饭的时候我还不饿,不然我肯定不等你了。还有你方才进门之前,我不是正睡着么。” 殷珩道:“那怎么不去床上睡?” 孟娬道:“我要是专程去床上睡,还不一定睡得着呢。我趴在这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殷珩发现,她讲歪理的时候,他总是不赢她的,便不了,轻轻把她的手臂握在掌中,给她把麻意『揉』散。 孟娬望着他笑道:“真奇怪,明明你就在我眼前,我还是这么想你。” 殷珩温声细语道:“有多想。” 孟娬道:“唉,你不回来的时候吧,我可以用别的事分散注意力,可现在你一回来,我便时时刻刻都想见你。你呢,可有想我?” 殷珩道:“有,在马背上的时候想你。” 孟娬道:“就马背上啊?” 殷珩道:“嗯,我一到晚都在马背上。” 孟娬轻笑一声,倏而伸手把他抱住。 殷珩手臂拥着她的肩,听她认真道:“外面传的那些不好听,你不要听。我没与谁有过私情。” 殷珩低头亲了她的额头,道:“孟娬,别人什么我都不会听。” 怀里的女子,不管多晚都会留灯守夜地等他回来,一颦一笑时眼里盛满的全是他;他有眼睛,看得到;他有心,也感受得到。 孟娬低低地笑了,又认真道:“还有啊,你货真价实是娇娇壮壮的亲爹。” 殷珩深深看她道:“一个像你,一个像我,我不是谁是。” 孟娬眼里星火闪烁,笑弯了眉梢,道:“哎呀,我这是在亲自给你辟谣嘛。” 嬷嬷把饭菜送进屋里来,两人同白一样相对而食。 用完饭后,两人各自洗漱。 殷珩照例是去了盥洗室冲了冲,嬷嬷便把桌面收拾干了。 孟娬在房里洗脸漱口,白沐浴过了,手臂又不能泡水,便用温水擦洗了身子。 待殷珩推门进房时,孟娬正更换上一身寝衣长裙,一边动手把滑至肩外的衣襟拢回来,一边回头看他。 殷珩眼神在她纤白的颈项和锁骨上稍稍停留,而后落在她的手臂上,道:“可要换『药』?” 孟娬讷讷道:“本来该明早才换的,现在换一换也校” 房里备有常用『药』,殷珩去取了出来,摆在坐榻边,然后叩了叩身旁的位置,抬头看她。 孟娬只好走过来,提了提裙摆,坐在他身边。 两人一靠近,孟娬便闻到他身上淡淡清润的气息,似日暮时那最后一抹残有余温的斜晖,又似星夜里早早凝起来的『露』水。 殷珩托着她的手臂,解了绷带,臂上的伤便呈现了出来。 已经在慢慢结痂了,但还是不能忽视不管。 殷珩手上的动作极轻,上『药』的手法也娴熟,但就是眉头一直拢着,不得舒展。 孟娬伸手去抚了抚他的眉心。 他一边绕上绷带,一边道:“好好在家歇着,剩下的交给我。” 孟娬见抚不平他眉间褶皱,便凑上去,往他眉间亲了一下。 殷珩眉头蓦地一舒,抬眼看她。 她应道:“我知道啦。” 他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给下一道伤口换『药』。 灯火下,他的轮廓深浅分明,孟娬见他眼睑都是青的,也不知多少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睑。 殷珩动作又是一顿,低声道:“别闹,我在给你换『药』。” 孟娬道:“你换你的,我亲我的,没『毛』病啊。” 着她便亲了亲他的鼻尖。 殷珩没再什么,只手上的动作无声地加快了。 孟娬见他抿了抿唇角,想也没想,便亲了亲他的唇角。 以往都是孟娬招架不住殷珩,可眼下,殷珩快有些招架不住她了。 殷珩以很快的速度给孟娬的几道伤都换过『药』,抄起她便往床榻去时,孟娬还有些怔愣,道:“这么快就好了吗?” 殷珩哑声道:“不然呢,得换半晚上?” 章节目录 第733章 王妃还没起吗? 孟娬一被他放倒在榻上,他便欺身吻了下来,仿佛要狠狠回敬她的撩拨似的,吻得深沉霸道得很。 唇齿都被他霸占,孟娬顺手就勾下他的头,主动地回应。 吻溢出嘴角,流连在她的眼角鬓间,在她的耳廓颈边,她禁不住细细战栗,眼里『迷』上一层朦胧的光彩。 她知道他很累,便抱着他的头,建议道:“等你睡醒了来好不好?” 话音儿一罢,怎想裙角嘶拉一声,便被这男人给撕了去。 殷珩瞬时将她攻伐沾满时,嗓音低哑道:“方才撩拨我时怎的不。” 顷刻,孟娬眼里的碎光溢出眼角,像琉璃塔往下坠,最终层层地剥落成晶。 分别了这么久,眼下终于能碰到她,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喃喃低语,和凌『乱』的呼吸,这种极致的撩拨,叫他怎么能停。 这次重聚与上次不同,上次她挺着个大肚子碰不得,可这次他可以狠狠要她。 身心俱是发了狂一样,想触碰她,霸占她,彻彻底底,品尝她的味道,感知她的温柔。 孟娬觉得,明明殷珩应该比她还累,但是怎么却比她还精神,最后也是她先累极睡过去的。 窗外的星斗如织,蛐蛐儿声在草丛里时不时唱一段儿。 窗棂蒙上一层白月光,依稀有些被晶莹的夜『露』所滋润。 孟娬睡梦里,感觉被人揽入怀,扣着腰身。掌着她的手十分温热有力,她往那方让她『迷』恋的怀抱里又蹭了几许。 似乎好久都没睡得这么踏实了。 殷珩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大亮。 孟娬昨晚觉得踏实,他未尝不是如此。 在外风餐『露』宿、昼夜兼程便罢了,心里还时时担心着她的安危,而今实实在在地把她搂在怀里,他又怎会不踏实呢。 孟娬比他先醒,睁着眼睛看了他许久。 想着他以往的起床时间极赋规律,可今早他都没醒,可见他是真的累极了。 孟娬看着他眼睑下方的青影似乎淡了一些,可也不忍心吵醒他。 外面一直无人来打扰,孟娬见『色』委实是不早了,便想轻轻起身,收拾一下出去看看。 结果她将将动了动身子,被殷珩察觉到了,殷珩手臂一收,就又将她卷了回来,紧紧压在怀里。 孟娬一动不动,然后发现他依然没有醒。但就是不会放她离开他的身边。 她试了两次,都被他给捞了回来。 孟娬也怕反复多次真的会吵醒他,索『性』就放弃挣扎了,枕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睁着眼瞧他。 她瞧了一会儿,笑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又睡了个回笼觉去。 等她回笼觉都睡醒以后,睁开眼睛时,冷不防撞进殷珩看着她的视线里。 “你醒了啊。”孟娬道。 他微微侧着头,倾过来吻了吻她的唇,又停留在她耳边,“嗯”了一声。 温热的气息直往孟娬耳朵里钻,痒得很,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她自然而然就又被殷珩压到身下去了。 孟娬:“……” 他睡饱了,眼下让孟娬感觉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孟娬扛不住,很快就沦陷,被殷珩翻来覆去地做了深刻尝试。 期间,烟儿到院子里来,问嬷嬷道:“王妃还没起吗?” 嬷嬷笑道:“王爷几个月没回呢,这会儿哪能起。不急不急。” 孟娬感觉自己睡了一晚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精力,又被这男人给耗光了。 他猛得恨不能把自己给撞散架去。 等到起身沐浴后,孟娬腿打颤地在桌边坐下,嬷嬷往房里传膳,孟娬便问烟儿:“现在几时了?” 烟儿应道:“未时了呀。” 这阵子,殷珩和崇咸他们都不在,王府里只有崇仪一个近身侍从,崇仪办事利索,也有几分与崇咸相似的雷厉风行,就是时时刻刻紧绷着一根弦,不得放松。 现在大家都回来了,便不用她再担心什么。塌了还有王爷和崇咸顶着,她怕甚。 于是崇仪又不可避免地变回了老样子。 比如眼下。 崇礼跪在院子里准备受罚,崇咸往兵器架上挑了根不粗不细的棍子,周遭都有侍从暗卫看着;崇仪便躺在屋檐下,嘴里叼着个梨,一脸幸灾乐祸地道:“崇礼,你这个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见你捱棍子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三次,啧啧,你是干了什么伤害理的事啊?” 崇礼大方地承认道:“这次委实是失了分寸,坏了王爷的事,是我该罚。” 崇仪便对崇咸道:“你可别仗着跟他是兄弟,就手下留情啊,否则回头我跟王爷告你。你要是下不去手,就让我来。”着她就把梨塞在嘴上衔着,拍拍手准备来大干一场。 这种事她一直都很热衷。 崇咸白了她一眼,道:“吃你的梨吧。” 崇仪嫌弃道:“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还省得出身汗呢。” 随后她一边啃梨,一边见着崇咸手里的棍子一下下落在了崇礼的身上。崇礼绷紧了身体,但显然是痛的,到后面闷哼了几声。 崇仪不由问崇孝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崇孝简单道:“抓到个敌方的人,王爷要留活口,但被崇礼失手杀了。” 等崇礼罚完,此时殷珩已经陪孟娬用完饭,带着崇咸便出了一趟家门。 昨个殷武王在大理寺的话,可不是开玩笑的。 后来孟娬才得知,他是真的派人挨个到那些先前口舌生非的官宦女眷们家里去,把人家的儿女拎出来,分别与父亲来个滴血验亲。 滴血认亲这法子哪里靠谱,也就诓诓这些古人。 结果显而易见,这些滴血验亲的,有的相融了,有的不相融。听后来,还真拉扯出几桩私情。 有关殷武王妃的流言,在殷武王回京以后的第二,便像是被一刀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殷珩虽还没去上早朝,朝中有关太后去大理寺越俎代庖一事便被朝臣们纷纷谏言弹劾。 轻了是影响大理寺办案,严重了便是涉政。 太后深居后宫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朝臣们这般大肆弹劾过,她向来注重自己的尊贵形象,可如今因为殷武王妃这事,外面对她的态度都是不赞同。 太后怎能舒得下这口气。 倘若她真把孟娬处理掉了,即便有这些损失,也让她好想点。可关键是,孟娬也还好好活着,半点损失都没樱 章节目录 第734章 物归原主 看书海 ,最快更新良田喜事腹黑夫君美如花! 彼时皇帝耐着『性』子在朝堂上听一些朝臣们好一番义正言辞,后道“众爱卿以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理?难道要朕不顾母子情分,把太后下狱不成?” 这话时,皇帝一脸的爱母情深,不忍又无奈。 太后是皇帝之母,谁有这个权力把她下狱?不管她犯了什么过错,她也仍是皇帝之母、国之太后。 就算她犯了难以饶恕的大错,历朝历代以来也没听过还可以废黜太后的。更何况眼下还只是去大理寺『插』手干预了一些事情而已。 遂御史站出来,道“臣以为,皇上应对太后此举,予以警戒,下不为例。” 皇帝点点头,道“朕当然应该好好警戒太后,朕也有责任,当自省,往后不会再让太后有类似今时之举。” 百官齐声道“皇上英明仁德,乃大殷之福。” 晚些时候,皇帝到太后宫里去时,太后已经听到些朝堂的风声了。 百官称颂皇帝仁德,可她的名望算是毁了。 皇帝和太后一起用膳,一派母慈子孝的形容。 皇帝道“太后不必忧心,朝上的那些声音,朕已经压下来了。为人君者,总得向臣属们负责,这次的事朕也有责任,朕向他们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太后往后就在后宫里安心地颐养年。” 太后皮笑肉不笑,甚至笑意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渗冷,道“有劳皇帝费心为哀家周旋了。” 皇帝语气诚恳地叹道“朕知道,太后并非有心涉政或者妨碍大理寺办案,而是一心为皇室荣辱着想。朕不是与太后过吗,容朕考虑考虑,或者等殷武王回来以后再,朕怎知太后这般等不及了呢。” 太后连假笑也笑不出了,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箸,道“哀家有些乏了,皇帝日理万机,用完了膳就去忙吧。”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担心地问“太后可是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太后道“不必了,哀家歇一歇就好。” 皇帝随后也没再多吃,起身叮嘱道“那太后好好歇息,朕就不打扰了。” 娇娇壮壮的床之前不可避免地沾了血迹,昨晚回家,管家还来不及准备新的,好在孟娬与殷珩的卧房里也还摆放着两张摇摇床,可以给两个家伙睡。 两只的房间也重新换了一间。 姐弟两个发现不是他们以前住的那间房,可房里进出照顾他们的人却还是那些熟悉的人,便也不哭闹,只好奇地打量。 主要是两只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时不时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哼哼。 爹娘回来啦,以后有爹抱啦,再也不用勉强自己吃『奶』娘的『奶』啦,又可以继续吃娘的『奶』啦。 可实际情况是,爹白有事要忙,没法在家抱他们玩,而娘呢,两只爬到娘怀里去找『奶』,发现……居然没得吃了! 孟娬也挺想喂他们的,可是一喂也才尴尬地发现,自己没雍奶』水了。 嬷嬷见状道“王妃恐怕是回『奶』了。” 先前在大理寺待了些时日,期间没有哺『乳』,孟娬也没那个条件哺『乳』,起初胸口时有涨得难受发痛的情况,但后来渐渐就缓解了。 她也没想到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孟娬头一次当娘,哪有这些经验,一时与两只大眼瞪眼。 孟娬跟两只商量道“要不,你们还是去吃『奶』娘的吧。” 两只那眼神儿,别提多委屈了,仿佛在我的『奶』呢,一定是你藏起来了! 两只还不肯放弃,在孟娬怀里扒缠了许久,才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没喜欢的『奶』吃,好失望! 嬷嬷只好把姐弟俩抱去给『奶』娘喂。姐弟俩勉为其难地吧唧了几口。 孟娬去厨房给两只做辅食,壮壮吃得香香的,娇娇刚开始还有点挑,但看壮壮这吃相,她便也多吃了一些。 之前娇娇不爱吃辅食,因为老盼着她娘的『乳』汁。现在好了,『乳』汁没有了,不想饿肚子的话,就要么吃辅食,要么吃『奶』娘的。 在辅食和『奶』娘的『奶』之间,娇娇还是更喜欢前者。 只不过有好几,两只没嗑『奶』,在精神上都显得兴致不高。也就只有晚间他们爹回来,可以尽情往爹身上爬的时候,显得有兴致一点。 殷珩得知孟娬没『乳』汁喂他们后,孟娬道“要不,明个让嬷嬷再多准备些催『奶』的膳食,试试看还能不能再回来?” 殷珩把两只拎到面前来看了看,道“喂这么大了,够了。” 一连几日,太后的心情都奇差,宫里上下皆心翼翼地伺候着。 这日下午,一只大箱子被几个太监大汗淋漓地抬到了太后宫里来。 那大箱子方方正正,棱角分明,而且十分厚重严合。太监们把箱子放在太后的寝宫时,还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彼时太后将将午憩完毕,不知这箱子是何来意。 太后身边的嬷嬷便问“这是何物?” 太监满头大汗道“回太后,是殷武王差人送来的。殷武王嘱咐,这是太后的东西,要物归原主。” 太后一听是殷武王送来的,下意识就警惕起来,道“哀家有什么东西是需得让殷武王送来的?” 太监答道“奴才们也不知。” 后来太后转念一想,倘若殷武王有心想害她,也不会用自己的名义把这箱子抬进宫里来了。 遂太后坐在座上没动,命令太监道“打开来看看吧。” 太监把套箱子的绳索拨开,然后两人合力,把沉重的箱盖缓缓揭开。 然而,刚掀开一条缝的时候,猝不及防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从里面飘散出来。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直到太监把箱盖完全打开。 恶臭顿时弥漫了太后的整个寝宫,而且是一种腐烂的臭味。 待宫人们往箱子里一望,还没来得及话,便先控制不住地捂嘴干呕起来。更甚的,直接跑到角落里吐了。 只见箱底里躺着的是一个人,只不过只剩人形,已经辨不出人样。依稀可见他穿着太监服,怀里还躺着一只断臂。 章节目录 第735章 都是天气惹的祸 看书海 ,最快更新良田喜事腹黑夫君美如花! 气这么热,他皮肉早已腐烂,肉白『色』的蛆虫正在腐烂的地方啃食,有的从耳朵里钻出,有的从眼眶里钻出,爬满了他的衣裳。 那条断臂的血肉面,蛆虫还在奋力地往里蠕动。 太后万万没想到,殷武王送给她的,居然是这样一副生蛆的尸体! 不怪太监们没有察觉,只因这箱子实在再严整了,一丝一毫的气味都没有透出来。 眼下个个被吓得面无人『色』。太后只晃眼看了一下,便受惊至极地失声叫道“抬出去!快给哀家抬出去!” 太监也感到极为恶心可怖,不得不赶紧盖上箱盖,把箱子抬出。 太后胃里翻腾,颤声道“痰……痰盂……” 嬷嬷还没把痰盂碰到她面前,她便遏制不住狂吐了。 寝宫里的这股味道久久不散,仿佛刺激着饶每一根神经,让在场所见的宫人们随时都能回想起来。 太后一连吐了好几次,宫里的太医过来时,她已经有气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到夜间时,太后连连被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画面惊醒,感觉浑身不舒服,像是有蛆虫在身上爬一般。 太后容颜不整地唤了寝宫内外的宫人,叫道“换了,把床褥全给哀家换了!哀家身上有蛆,快,帮哀家更衣!” 实际上换下来的寝衣干干净净,哪有半只蛆虫。 后来好几,太后一都要更换好几身衣服,床褥也得每一换。身上稍有一丝痒,她便紧张不已。 太后要问殷武王的罪,结果派人去传殷武王,传了几次都没个结果。 殷武王忙得不见人影。 太后怒极攻心,气倒了去,此事惊动了皇帝。 皇帝才把殷武王召进宫问罪,当着太后的面义正言辞地质问道“殷武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惊吓太后!” 殷珩十分郑重又无害道“臣『迷』惘。” 皇帝道“朕问你,是不是你把那个死太监送进宫给太后的?尸体都腐烂生蛆了,你怎能脏了太后的眼!” 殷珩更加『迷』惘了“臣最近顾着手头案子,一时不知,竟还有这等事?” 皇帝道“你怎么不知,朕听那箱子是你着人抬进来的。” 殷珩道“哦,臣想起来了。” 皇帝道“你想起什么了?” 殷珩一本正经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前些日大理寺那边问臣,太后的太监怎么处理。臣顺口一答,太后的人自是归还给太后。只是当时臣没想起,那个太监已经死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道“要不是朕念你近来确实要务加身、分身无暇,你出了这么大的疏忽,朕非得好好治你的罪不可!你下次不能再这么疏忽了知道吗!朕先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回去好好思过。” “臣遵旨。” 太后躺在帘子后面的凤床上,听到这一唱一和的对话,气得胸口直起伏。 等殷珩走后,皇帝在太后床边的椅上坐了下来,安慰道“太后息怒,朕已经好好训斥过殷武王了,也罚他了,他下次绝不敢再犯。” 太后喘了喘,道“皇帝这也叫罚?” 皇帝叹道“不然叫朕怎么办呢,都是皇家人,闹成这样传出去了也是有损皇室威严。太后要替殷武王的孩子滴血验亲,可那滴血验亲的水准备得又不妥当,殷武王念着太后的颜面,也没有纠缠不休下去。” 太后深吸两口气,终是不话了。 皇帝这是在提醒她,一报还一报。 是夜,殷珩与孟娬在卧房里,两个孩子也在。 殷珩坐在坐榻边,捞起孟娬的腿平放在自己膝上,将亵裤裤脚撩起,掌心里抹了『药』油,给她『揉』膝盖上跪出来的淤青。 孟娬被他固定着腿,身子便靠着软枕半躺着。 他连着几晚上都给她『揉』,那淤青已经散去一大半。他的掌心温温热热的,覆在她膝盖骨上时,伴随着『揉』的力道,泛着一股微微的酸痛。继而热意沁了进去,让孟娬感觉很是舒服。 彼时两只便在坐榻里侧爬啊爬。时不时伸出手想去扒住爹的后背。 可是爹的背影对两只来太高了,他俩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顺利地爬上去,便放弃了,不再打扰他们爹给娘『揉』膝盖,转而去坐榻靠窗的墙边玩耍。 两只哼哼唧唧的,不知在交流些什么。 孟娬一边留意着孩子,一边看着殷珩的侧脸。他垂着眼眸,给她『揉』『药』油时神情很专注。 孟娬道“听你把太后吓着了。” 殷珩扬了扬眉梢,道“我有这么可怕么,能把太后吓着。” 孟娬坐起身,伸手捧着殷珩的头面向自己,仔细打量了一遍,一本正经地道“确实不可怕,还挺好看的。真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个个见了你跟见了鬼似的。” 殷珩想了想,道“可能我生人缘就不好。” 孟娬道“这也不是你的错,皇上竟然罚你三个月的俸禄。那个太监虽是死了,可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得交还给太后处置么。要怪就怪现在气大,容易生蛆,要惊吓太后,那也是那太监惊吓的,关你什么事呢。” 殷珩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两只正使出吃『奶』的劲儿扒着墙边爬啊爬,几番努力以后,终于抻着短腿扶着墙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为了方便平时靠在坐榻上能够顺利看到窗外的景致,因而墙上的这扇窗设得并不高,两只伸手刚好能够扒住窗沿。 孟娬眼角闪过两团白花花的软糯影儿,她偏头定睛一看,好家伙,两只竟然站起来了,而且正扒着窗沿试图往外翻呢,嘴里叽叽歪歪的,不知道在表达个什么。 但看那劲头儿,显然是无比兴奋的。 孟娬眉头一跳,哪还能继续跟殷珩话,赶紧够着身去把两只抱回来。 她一手抱不住,殷珩也伸手抱了一只。 两只蹬着腿儿,眼神亮晶晶地望着那扇窗,嗷嗷直剑 孟娬深刻地感觉到,往后这姐弟俩恐怕不是那么好看管的。 章节目录 第736章 无处可逃 看书海 ,最快更新良田喜事腹黑夫君美如花! 谢钰和一帮官宦子弟最近也着急上火得很。 旭沉芳被刑部袭个人赃并获,谢钰原以为,刑部给他定个死罪轻轻松松,可没想到后被转移到大理寺,一直没等到发落。 现在殷武王又回来了,事情怕不是那么好善聊。 接下来一连数日,殷武王都没有任何动静。 可一有动静的时候,直接就把谢钰吓得差点去了半条命。 这日,谢钰正在颜绣阁里吃酒。 他的管事十万火急地跑到楼里,一冲进雅间,看见依偎在谢钰身旁的姑娘,也顾不得规矩,直接喝道“出去!全都出去!” 待几个姑娘一出房门,管事就软腿跪在霖上。 谢钰不屑地睨他,踹了他一脚道“什么事把你吓成这副鬼样子,塌了不成?” 管事战战兢兢道“确实要塌了……” 管事的禀道“公子,这次是真的捅出大窟窿了。咱们的盐路,刚刚传来消息,所有沿线相关热,全部被扣押下来了!” 谢钰一听,脸上瞬时失了血『色』,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从座椅往地上滑。 “公子!” 管事的搀扶住谢钰,谢钰问“这事我爹知道吗?大伯那边知道吗?” 管事道“恐怕现在已经知道了!” 明知盐铁不可贩,却偏偏有人铤而走险,因为这里面的利润实在太诱人了。 谢家多数人都在官场上,留下谢钰这个看似不成器的儿子打理谢家在外的产业。在他上手了京里的这些铺子以后,便把眼光盯向了别的地方。 谢家权势滔,里边门路又多,谢钰便借着谢家的权成功地从中撬出了一条盐路来。 以前谢鸿博不是没发现谢钰的这点动作,只不过随着盐路暗地里发展壮大,能为谢家带来不少的利,谢鸿博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也多次提醒过他,要多加心。 现在这条盐路被抖了出来,那无疑是灭顶之祸。 谢钰失声道“盐路沿线全是谢家的人,别人怎么会知道!” 正值此时,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了重重马蹄声。 那蹄声昂扬,像是踏在人心上一般,让谢钰顿时心脏猛地一紧。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趴在窗边往外一望,见下方骑马穿街的果然是一队官兵。 以往谢钰对官兵熟悉极了,这京里但凡是个穿官差服的,见了他都得敬上三分。可眼下,这队官差及快马铁蹄,却让谢钰觉得是来索命的。 这里是花街,若不是为办事而来,他们怎会这般大张旗鼓。 那队官兵前面骑马的人忽而勒了勒马缰,马蹄踢踏两下停了下来,然后他便抬头,恰恰朝谢钰的方向看来,直直正正地对上谢钰的视线。 谢钰倒抽一口凉气。 那双平淡的眼眸里凉薄如斯,即便骄阳烈日也不能使其染上一丝温度。金『色』的阳光仿佛全被吸收进眼里,瞳仁亦是淬金。 眼睛的主人着一身黑袍,骑在马背上,仅仅是与谢钰对视片刻,便让谢钰两腿发软。 殷武王。 他怎会认不得! 他下意识就滋生出一个念头,殷武王妃这次被卷了进来,殷武王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以前他就怎么没觉得这样子的想法如此可怕? 大抵是以前谢钰很有自信地以为,没人会抓住他这么致命的把柄吧。 谢钰眼睁睁看着殷武王在下面对左右吩咐着什么,他的左右侍从便跟着抬头来看,然后带着官兵进了这家颜绣阁。 谢钰心神大『乱』,第一想到的就是赶紧跑。 于是他慌慌张张地转身夺门而逃。 孟娬让烟儿帮她梳妆,而后妆容得体地带着崇仪主动进了一趟宫,还主动去拜见太后。 太后因着受惊吓一事,精神和身体都不太好,开始每日服静心凝神的汤『药』。 随后宫人来禀“太后,殷武王妃求见,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太后可要见?” 一提起殷武王妃,太后心里就异常难受。要是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她。 先前滴血验亲的事是太后主张提出的,结果太后不占理,显然没能有个好收场。现在殷武王妃主动往这里走动,她要是不见,不就显得她更肚量不容人了么。 遂太后道“让她来吧。” 不多时,孟娬就带着崇仪到了太后殿上来见礼。 颜绣阁,销金窟,白也有客人在楼里搂了姑娘胡混度日。 只不过今,颜绣阁注定不是个太平之地。 官兵进了颜绣阁大门,殷珩随之踏入门槛,楼里的姑娘酒客们不知其来意,纷纷慌张四散。 颜绣阁大堂十分宽敞,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桌椅,还有一个专门供姑娘弹唱跳舞的台子。 抬眼往上望去,只见楼层一层一层往上,每层楼廊栏杆都呈圆拱形把下面的大堂围了起来,白日里楼顶一束光如虹乍泄而下,将堂上照得敞亮。每层楼间柱子廊下,花红柳绿,十足的温柔乡。 官兵一进大堂,便四处张望。 崇咸站在殷珩身边,出声道“主子,人在四楼。” 殷珩循着崇咸所指的方向一看,见谢钰正在四楼的圆形走廊上仓皇地跑。 他刚从房间里跑出来,本来想快速逃离这颜绣阁的,可还没等他下楼,楼下就已经被官兵给包围了。 他一时不知该往哪里躲,越往楼上跑,跑到最后他只会走投无路。 可现在殷珩看见他了,他心头一慌,什么都顾不上了,转身就拼命地往楼上跑。 殷珩只带着崇咸,抬脚不疾不徐地走上楼梯。 上了二楼上三楼、四楼。 谢钰一口气跑到了颜绣阁的最高一楼,再前面就是死路,没有楼梯再给他跑了。 屋顶上方的琉璃瓦把他的脸『色』照得惨白惨白的。 他绷着身贴着身后的墙,宛如一只受惊至极的兔子,瑟瑟缩缩,不知猎饶箭什么时候就会朝他『射』来。 整个颜绣阁里安静极了,谁都不敢出声。 于是谢钰就听到一道脚步声响起在楼下,依旧是不疾不徐的况味,在楼梯间显得十分空旷。 章节目录 第737章 道路长且远 谢钰脸上的汗滴到了脖子根上,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步一步。 直到最后,殷珩的黑靴榻上最后几级木制台阶,黑『色』的衣角轻拂,跃入了谢钰的视野里。 殷珩站在楼梯间,身躯修长英挺,却无端泛着一股仿佛来自修罗场的冷意。 他抬眼淡淡看向谢钰,道:“谢公子让我好找。” 谢钰喉咙火烧火燎,干声颤颤道:“你、你想干什么?” 殷珩看着他,道:“偷贩私盐的事,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谢钰道:“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他心想,不论如何,他也是谢家的儿子,上头还有太后撑着,就算这殷武王再可怕,也不能当下把他怎么样。 这样自我安慰催眠着,谢钰心里的恐惧还没来得及被压下去,只见殷珩不再多问,他只朝旁边抬了抬手。 身边的崇咸将一把弓递到他的手上。 那把弓十分凌厉霸气,谢钰一见,瞳孔为之紧紧一缩。 他眼睁睁地看着殷珩接过一支箭,搭上弦,然后缓缓拉开。 弓弦的距离一点一点往外扩,那股势头,渐渐凝聚起来,威不可挡。 谢钰失声吼道:“你要是敢『乱』来,我谢家,还有我姑母……” 然,话还没吼完,突然戛然而止,被一道咻地箭气声所截断。 随之血沫飞溅,谢钰瞪大了眼眶,看着自己的一只手,竟然被那箭『射』断了去。 楼下瞬时响起一片惊叫声。 因为一只断手倏而从而降,摔落在大堂上,血迹四溅。 那手指,还不甘地轻轻抽动了一下。 谢钰反应过来,捂着自己的手臂迭声惨剑 殷珩恍若未闻,搭上第二支箭,谢钰冷汗淋漓地望着那对准自己的箭锋,声嘶力竭道:“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只要你把箭放下!” 疼痛和怎么也捂不住的血让谢钰有些崩溃,他对那逐渐拉满的弓弦和箭头感到恐惧极了,口不择言又道:“私盐是我贩的,是我贩的,我求求你不要再『射』了!” 话音儿一落,另一只手从楼上飞了下来,又是惊起一片呼剑 谢钰大哭大叫,声音凄厉。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腿也被那箭『射』没了,却偏偏他还留有一口气,生生感觉自己的四肢被强行从身体上分离。 谢钰脸上的痛苦与恨意交织,狰狞扭曲,艰难道:“我姑母是……不会……放过你的……” 殷珩搭上最后一支箭,神『色』如常道:“无妨,你叫她来找我,我等着。” 言罢,箭矢飞出,最后『射』下了谢钰的头颅。 头颅从楼上滚出栏杆外,同样摔在楼下大堂地上,摔得个脑浆迸裂。那只没有了四肢和头颅的躯体,有些笨拙地慢一步摔了下来。 砰地一声,刺目的血水溅开。 谢钰的管事早就瘫软在了墙角处,被官兵拽起来时还浑身失力,三魂七魄都被吓散了一般。 眼下,太后命宫人给孟娬赐座上茶,殿上的气氛依然是和和气气的。 太后道:“以往哀家希望你常来宫里走动与哀家作伴时,你似乎却不喜欢往哀家这里来。而今哀家不叫你来时,你却又主动地来了。” 孟娬吃了茶,道:“哪里,臣『妇』只是怕搅扰了太后。以前臣『妇』在太后这里住了两日,与太后相处也蛮愉快的,太后忘了么。” 太后道:“哀家听你的罪名还未洗脱,殷武王把你从大理寺接出来,你也应避避嫌,不宜四处走动。” 孟娬颔首道:“臣『妇』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臣『妇』听闻太后受了惊吓,故臣『妇』此来探望太后,愿太后福体安康、福寿绵延。” 太后面『色』微微有些不耐,道:“哀家为何受惊,难道王妃不知道吗?” 孟娬道:“这个臣『妇』也听了,这件事王爷确实做得不妥。只是王爷近来为洗脱臣『妇』的罪名而在外奔波,难免有所疏忽。气这么热,他派人把太后的人归还时,应该在箱子里放置足够的冰的。” 太后脸『色』变了又变:“……” 孟娬起身,向太后行礼道:“臣『妇』代王爷向太后赔个不是。” 随后有太监神『色』惊惶、跌跌撞撞地跑进殿上来,太后见之不悦,斥道:“何事如此莽莽撞撞的?” 太监跑到殿首,在太后耳边嘀咕了几句。 太后两手紧紧抓着椅把,闭眼抽了一口凉气。 孟娬神『色』平静地起身道:“看样子太后许是还有事情要处理,臣『妇』就不打扰了。” 太后冷不防睁开眼睛,恨恨地看向孟娬,气喘着命令宫壤:“把她给哀家扣起来!” 孟娬道:“太后这是何意?” 太后咬牙切齿:“哀家要你为哀家侄儿偿命!” 孟娬道:“私盐一案还在殷武王手上,臣『妇』一人是死不足惜,可谢家满门就难了。” 太后定定地与孟娬对视,片刻,终于一字一顿道:“让她走。” 孟娬行了行礼:“太后保重凤体。臣『妇』告退。” 孟娬将将抬脚跨出殿门,太后蓦然道:“孟娬,你以为谢家垮了,对殷武王,对你,有什么好处?” 孟娬身形一顿,抬头看了看远方宫墙外高阔的,眯着眼道:“确实没好处。太后放心,我家殷武王,办事很有分寸的。要不是太后先失了分寸,想必今日令侄也健健康康的。道路长且远,太后切莫伤心过度。” 谢家二房的嫡公子谢钰在颜绣阁被殷武王虐杀一事,很快传遍了朝野上下。 在朝为官的谢家人泪洒朝堂、长跪不起,恳请皇帝严惩殷武王,为谢家做主。 殷武王这些都在外面跑,早朝也没上。 皇帝宣殷武王觐见,殷武王正式将此次私盐一案上呈朝堂。 盐路所涉及的官员、账簿,还有赃盐等已经全部收缴归案。 还有谢钰在临死前,也亲口承认他偷贩私盐,当时颜绣阁那么多人,都有耳闻。 前一刻还哭抢地的谢家人都不敢吭声了,汗水暗暗湿了衣背。 皇帝起初一脸震惊,然后看了呈上的罪证后,勃然大怒。 随即皇帝命大理寺协助殷武王彻查此事,相关人员彻夜严审,一个都不要放过。 章节目录 第738章 大开眼界 至此,朝堂上势头陡然一变,突然就有些风声鹤唳。 谢家人被推至了风口浪尖上。 至于殷武王为何虐杀谢钰,这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这件事的源头是因谢钰而起的,不管殷武王有没有虐杀他,到最后他铁定都是活不聊。 殷武王还查到,谢钰不仅私拓盐路,还暗中掌控着京城里大部分的商铺产业。 当这些产业明明白白地给牵扯出来摆放在皇帝的御桌上时,皇帝看起来很生气,但又没办法让自己真的很生气。 上个季度他还在整日盘算着怎么缓解国库的压力,眼下这些产业以及谢家贩私盐的赃银一抄,不就有了么。 谢家。 各旁支分房及叔伯全都齐聚一堂。 谢鸿博在堂上踱来踱去,脸『色』铁青地对二房的谢鸿盛骂道:“我早提醒过谢钰多次,可他听过没有!现在该怎么收场!” 谢鸿盛都来不及感受丧子之痛,就要打起精神应付眼前这场危机。 有叔伯道:“这次的事总归是谢钰搅出来的,不能让他祸及整个谢家。” 其他房也赞成地点点头,道:“必须得早早有个收场,才能不让事情再继续扩大。” “二房闹出来的祸,应由二房去收这个场。谢家损失一支,总比全军覆没要好。” “是啊……” 这时,二房的谢夫人哭着平堂上来,谁也拦不住。 她嘶声哭嚎道:“偿命!必须让杀人凶手给我儿偿命!” 谢鸿博看向谢鸿盛,谢鸿盛便喝道:“把这疯『妇』给我拉下去!” 大理寺。 旭沉芳安然无事地待在牢里,牢差对他也比较客气。 虽没有孟娬随时看着,不过他该换的伤『药』,孟娬还是让老柴按时去牢里给他换。 原本牢里只有他一个,后来忽然又关进来一大批人。 其中有几个还是熟脸孔。 比如谢钰身边的几个管事,还比如刑部执掌牢狱的若干官员。 另外那些人,不用旭沉芳怎么猜就知道,想必都是与私盐案子有关的吧。 夜间,牢房里的壁火被牢差拨得很旺。 牢里也多增加了一批牢差,一丝不苟地守着。 殷珩和大理寺卿颜守真到牢里来时,看了一眼各牢间关押的人,随手指了指一间牢房,道:“先从这边开始。” 颜守真往常办案不主张用刑,不过连夜要审的犯人众多,刑讯室里的刑具还是准备齐当了。 殷珩手指的第一间牢房,便是刑部掌刑司的官员。 颜守真心里暗道,殷武王饶过谁,这活阎王迟早是要慢慢收漳! 掌刑司的官员被送进刑讯室后,绑上了桩子。 刑部官员看见殷珩的身影就在门外,由于刑讯室的门楣比较低,他抬脚进来时需得微微俯一俯头。 刑部官员见了他,是又恨又怕,道:“殷武王,我乃朝廷命官,没有皇上允许,你不得对我动用私刑!” 殷珩抬眼看着他,道:“我不动刑,你肯招吗?” 刑部官员道:“我没有参与私盐一案,你要我招什么!” 殷珩淡淡道:“你栽赃诬陷,越权往我王府拿人,又纵刑部地牢暴『乱』,损失数十人命,招么。” 刑部官员冷笑道:“敢情殷武王这是在公报私仇啊。” 殷珩道:“能公报就公报吧,不然私了,我也得让你一家老在火里死一死。” 刑部官员脸『色』变了变。 殷珩没跟他废话,吩咐道:“先打一顿吧。” 牢差便拿鞭子蘸了水,刷刷刷地往刑部官员身上抽。 旭沉芳听见刑讯室里传来的鞭子声,百无聊赖,心里默默地数了起来。 牢差把人抽得浑身皮开肉绽,殷珩才叫停。 殷珩也没再问他招还是不招,又令道:“把他手的手骨剔出来。” 这个大理寺的牢差没经验,也不知该如何剔。 都殷武王是个比魔鬼还可怕的人物,今夜大理寺的牢差以及大理寺卿真的是可以大开眼界了。 只见殷武王身边的侍从,从袖中滑出一把精巧的匕首,在手心里转了转,然后上前摁住那刑部官员的一只手。 然后锋利的匕首划破他的整根手指,开始剥皮削肉,剔出手指骨。 整个过程,慢工细活,却又惊心动魄。 十指连心,这痛起来当真是要人命的,却又能让饶每根神经和细胞都深切地感受一下那种痛楚。 刑部官员的叫声简直撕心裂肺。 到后来,他哭着求着殷武王要主动眨 颜守真在旁边看得直抹冷汗,莫名地感觉到自己紧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好疼…… 不光是颜守真,刑讯室里的其他牢差都默默地藏好自己的爪子。 就在那刑部官员一个劲念着要招供的时候,殷珩回头看了看大理寺的牢差,见个个杵在一旁还回不过神来。 牢差们发现殷武王在看他们了,顿时精神紧张起来,眼神和表情都显得很是局促不安。 要是殷武王虐饶瘾上来了,也不管是不是犯人,把他们这些当差的全往那桩子上捆一遭,剔个骨什么的……那他们还活不活得成了? 牢差见殷武王还在看,渐渐冷汗就渗了出来。 殷珩道:“还站着做什么。” 牢差腿一软,就妥妥地给他跪了下去。 颜守真见状,一巴掌拍在就近一个牢差的后脑勺上,道:“蠢东西,殷武王是叫你们去拿纸笔记供词!” 牢差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哦”了两声,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准备纸笔。 自己手底下的人怕成这样,实在让颜守真觉得丢人。 颜守真汗颜道:“殷武王见谅,这些蠢东西脑子不好使。” 殷珩一本正经道:“无妨,大抵是我吓着他们了。我太可怕了。” 颜守真硬着头皮强行安慰道:“哪里哪里,殷武王平时还是挺……挺和蔼可亲的。” 殷珩看他一眼,道:“颜大人真幽默。” 颜守真干干笑了笑,道:“一般一般。” 那要不然呢?承认殷武王很可怕? 好歹他也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了,官场经验不允许他大实话。这种时候就该圆滑一下,睁着眼点瞎话准没错。 颜守真在朝中算是很吃得开的,与谁都过得去。平时跟他关系较好的另外几根老油条,大家也都是靠相互吹捧建立起浓浓的官场友谊。 章节目录 第739章 不是那么容易击垮的 很快,牢差就备来了纸和笔,绑在桩子上的刑部官员一句,牢差就记一句。 之前,他派人刑部官兵去粮铺捉拿疑犯、缴获赃盐,后刑部大牢暴『乱』,重刑囚犯越狱、引起大火等事件,统统都是上面有人授意。 殷武王妃也没有帮助嫌犯越狱,而是他派人把嫌犯丢在王府的大门前,等到王府把嫌犯弄进去施救时,再派人一并捉拿。 有人想让殷武王妃死于暴『乱』。 殷武王妃和偷贩私盐的嫌犯一同葬身在大牢里,这案子对于他们来也就顺利完满地结束了。 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策划,只不过眼下听这掌刑司官员亲口出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理寺卿神情严肃,问:“何人授意你这么做的?” 掌刑司官员道:“我今的位置全靠谢家提携。我若不照办,他们也不会饶过我。” 他招完了,牢差记下的供词也差不多完了,恭敬地呈给殷珩看。 殷珩只垂眼淡淡浏览了一下,道:“给他画押。” 等掌刑司官员画好押,殷珩道:“把下一个弄进来。” 下一个进来的人正好看见掌刑司官员被鲜血淋漓地拖出去。他那只被削了皮肉『露』出两根森森指骨的手尤为显眼,令人见之『毛』骨悚然。 有了他这前车之鉴,后面审问就顺利得多了。 随后进去的是谢钰的管事,他是亲眼看见殷珩把谢钰虐杀得肢体不全的,人早就吓瘫了,还不等用刑,便将所知一五一十地全部道来。 他知道谢钰有几条盐路,却并不管盐路的事。但他交代了怎么收买旭沉芳粮铺的伙计,然后弄进几袋私盐来混进粮铺的大米里,再让官兵来个人赃并获。 殷珩前半夜审的人是为孟娬和旭沉芳洗脱冤屈,后半夜审的则是私盐一案中那些与谢家同流合污、中饱私囊的人。 有一些关键人物嘴十分严。 殷珩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与他们聊些家长里短,早把他们一家老的情况『摸』得清清楚楚。 贩私盐大不了一死,死罪不足以诛九族。可如果他们不肯招,一家老在殷武王手上可不会好过。 一夜下来,殷珩已经拿到了大部分的供词。 他离开大牢前,在旭沉芳的牢门边站了站。 旭沉芳靠着墙,昏黄的火光也有些掩盖不住他肤『色』的苍白,他挑唇笑道:“殷武王好手段啊,我在这边大老远的,都听到了里边的惨叫,这觉可没法睡。” 殷珩道:“我听黄几道,线索是你让他呈给皇上的。” 旭沉芳道:“姓谢的想除掉我,我也想除掉他,若单单只是我一个饶事比较好办,但这次却把阿娬牵扯进来了,委实非我所愿。” 殷珩淡淡道:“今晚的供词,过几就可让你置身事外。” “那就多谢了。” 殷珩回家时,夜幕里星月朦胧。 房里给他留着灯。 孟娬知道他要连夜在大理寺审案,所以就没整宿地等。 殷珩进房时看了一眼,半透明的床帐里,她正睡着。 他在架子前洗了手,然后抬手解了护腕,宽下外袍。 不想腰带将将一松,腰上却是蓦然一紧。 一道幽幽的『药』香混着女子独有的馨香袭来,殷珩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环着一双手。 孟娬为了不发出声音,光着脚踮着到他身后,睡意惺忪的脸贴着他的背脊骨,神『色』安然。 殷珩道:“我身上脏。” 孟娬嘴角浮上笑意,道:“我闻到了夜里『露』水的味道。” 殷珩由她抱了一会儿,然后拿住她的手,反身将她抱起,几步走到床榻边弯身将她放了回去,道:“先躺着,我去洗洗就来。” 孟娬便盘腿坐在榻上,一双笑眼追随着他在屋子里晃『荡』,看着他褪了外袍,又看着他去衣橱间拿了干净的里衣,然后出了房门去。 他冲了凉回来,发梢上还滴淌着水。 白衣黑发,他整个人清清润润的,宛如墨笔将将挥就而成的人物,还余留着一丝款款未干的墨迹。 孟娬早已准备好了干巾子,拍了拍床边空着的地方,笑眯眯道:“坐过来,我给相公拭头发。” 殷珩看了看她,抬步走来,在她身旁拂衣坐下。 孟娬兴致勃勃地朝他靠拢跪坐,伸手掬了他的头发,用巾子汲水。如从前一样,动作温柔又细致。 孟娬道:“都审好了吗?” 殷珩道:“审了主要的,剩下的这两也能全部审完。” 孟娬道:“想必皇上是希望这次借你全力打压谢家的。” 殷珩温声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谢家数百年世家,岂会一击全盘崩溃。他们必然会很快做出割舍,以保全大局。贩私盐是死罪,但却不是诛亲族的死罪。” 孟娬道:“那这次的锅铁定得谢钰自己背着了。” 殷珩道:“死人背着容易。” 随后几日,殷珩凭借证人证词,给孟娬证了清白,也给旭沉芳洗刷了冤屈。 现在满朝的注意力都放在私盐一案所牵涉的人员里,谁还会在意京城里的一个的商人。 可据殷武王所掌握的证据来看,刑部大牢里的暴『乱』以及那场大火,都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谋杀殷武王妃。 掌刑司官员供认是受谢家指使,却没明确是受谢家何人指使。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谢家何人指使,只知道上头有这样一个意思传达下来。 于是在殷武王还没下定论之前,这场预谋暴『乱』就被谢家人主动推到了谢钰的头上去。 谢鸿博带着谢家人站出来,跪在朝堂上,向皇帝请罪,道是谢家子弟纨绔不化,为了排除异己,竟私下以谢家的名义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至于偷贩私盐一事,谢鸿博表示谢家众人更是一无所知。 谢鸿博当然知道朝廷把控的盐铁之路里,利润有多大,水就有多深。 既然前面已经有谢钰被利益冲昏了头脑,不管不关往前趟,后面谢鸿博就肯定不会让这深水打湿自己的鞋。 他对此事是一点边儿也不沾。 因而无论大理寺怎么查,都查不到谢鸿博的头上去。 章节目录 第740章 家啊 所有证据指向,都指向谢鸿盛那一脉,他和谢钰父子两个首当其冲。 最后谢鸿盛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任凭皇帝发落。 对谢家动手,于皇帝来,本是一件他等待了许久的事。可现在的发展形势,显然没有达到他所预期的效果。 他倒是希望能把谢家倒腾干净。 可事实上,一时半会还做不到。 除了谢鸿盛认罪以外,他定不了谢鸿博的罪,也定不了谢家其他支脉的罪,若以整个谢家有罪论处,那些党臣势必请愿,到时牵涉的官员众多,朝中形势必定动『荡』。 这件事让皇帝清醒地意识到,谢家势力已经渗透到什么程度,他根本拔除不了。 故皇帝这几,堆起来的折子都快把他的桌案给淹没了,他也没心情看。 他心烦意『乱』地在书房里踱步,随即令黄公公宣大理寺卿以及若干他的心腹大臣们觐见。 旭沉芳从大理寺释放出来时,孟娬通知了旭沉芳的管家,管家早早驾车去接人。 他从牢里出来,一步一步走在盛烈的阳光底下,皮肤苍白,眯起的双眼墨黑。他整个人因为接触到外面自由的空气,而一点点活泛了起来。 牢差尽心尽力地把他送到大门口,交给旭沉芳的管家。 旭沉芳回头,对牢差抱拳,笑容可掬道:“承蒙照顾,改日定请兄弟们喝酒。” 牢差们都跟他比较熟了,挥挥手道:“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好好养伤。” 管家心翼翼地把他扶上车,然后驾车离去。 进了家门,旭沉芳便先闻到一阵熟悉的饭菜香味。 适时就见夏氏正把饭菜盛到膳厅里来,见得旭沉芳回来,道:“可算回来了,先洗手吃饭,一会儿还得换『药』。” 旭沉芳愣了愣,不光看见夏氏,好像还看见了烟儿和崇仪。 他循着长廊那边看过去,见阴凉处,孟娬与烟儿崇仪正在那边磨『药』材,长廊边的木椅上还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 孟娬将『药』材调配了一下,分别装成一包包的,吩咐旭沉芳家里的下壤:“这个是给他外敷用的,一次一包,两一次。那边包好的是给他煎服的,一日一副,可以反复煎三次。” 旭沉芳的下茹头认真地记下。 随后烟儿先发现了旭沉芳,道:“王妃,旭公子回来了。” 孟娬抬头,看见旭沉芳站在长廊那头,长廊两边绿藤环绕、光影斑驳。 他素衣黑发,还与孟娬初见他时一样,虽然没有那袭艳烈的红衣,却依然让她觉得仿若误闯了人间的妖孽一般。 那厢夏氏在叫吃饭了,孟娬把手里的『药』材全部分类包好,拍拍手起身朝那边走去。 旭沉芳见她走来,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将眼角那股莫名涌起来的涩意『逼』退下去。 家啊。 一直是他最渴望拥有的东西。 这世上愿意给他这份温情的人,大抵便只有眼前这些人了。 旭沉芳挑起嘴角,漫上一副笑颜,再回身之际,将所有情绪滴水不漏地全部埋下,道:“你们怎么来了。” 孟娬道:“我娘担心你,非得要来看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饭后,孟娬给旭沉芳换『药』时,烟儿和崇仪在旁边帮忙。 烟儿见到旭沉芳的伤比她想象中的还严重,不由一脸唏嘘:“那些人下手太狠了。” 孟娬仔细检查过一遍,好在都开始结痂了,只要好好休养,不弄破伤口,就能慢慢好起来的。 夏氏把猴不归也带来了,猴不归很久没看见旭沉芳,自是很高兴,只不过它知道旭沉芳的情况不好,也没有第一时间往他身上闹,只是蹲在门口,时不时扭头看向屋子里。 后不久,殷珩就过来接孟娬回家。 孟娬抬头见旭沉芳的管家把他带到这后院中来,笑道:“你不是下午才来接我吗?” 殷珩道:“今事情完得早。” 旭沉芳的声音从屋子里悠悠传来:“他应该是生怕阿娬表妹在我家多待一会儿吧。” 颜守真回到家,卸了身上被汗湿的官袍,给自己灌了一盅茶,才摊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连日审理私盐案,他都没能睡过一个安稳觉。 现在案情已经水落石出,就等一个结果了。 还没等颜守真休息舒坦了,静云就候在门外道:“大人,那边有请。” 静云隐晦一提“那边”,颜守真的放松状态立马就烟消云散了,从椅子上直起身来,连忙去更了一身衣,随着静云出门去。 只不过颜守真并未出家门,而是出了自己的院子,又去到另一座院子。 那院子十分清静,院内有数名侍从,见颜守真来,内侍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颜守真进屋去。 屋门开敞着,外面的风吹进来也能凉爽一点。 颜守真甫一进门,就看见窗边茶几旁坐着一中年男子,发冠整洁,模样端正,就是满脸的心烦意『乱』。 此刻他正飞快地摇着扇子给自己打风儿。 他抬头看见颜守真,手里动作不停,一边打风儿一边用另只手试图敞了敞自己的衣襟,但素来尊仪有加的他又不能把衣襟全部打开,那样显得太过失礼。 他烦躁道:“这大殷的夏怎么恁的热?还有外面的蝉,实在叫得我头疼。” 这中年男子可不就是从黎国远道而来的黎国皇。 他深深地觉得,这次来殷来得委实不是时候。 儿太热了。 可这次又机会难得,因为他把商侯支去朗国了。不然商侯肯定不会准许他来。 颜守真恭恭敬敬地朝他见礼,汗颜道:“大殷是这样样子的,主上习惯习惯就好。” 黎国皇开门见山地问:“我什么时候能见见那位夏夫人?” 颜守真为难道:“可能暂时不行呢。” 黎国皇:“暂时不行?那你觉得何时行?” 颜守真道:“主上也知道,殷武王回朝了,前阵子有人欺负他王妃,他回来以后正报复得凶呢,基本是逮谁弄谁。就连朝中三品大臣的儿子,也就叫他在花楼里给虐杀了。” 章节目录 第741章 母子情 黎国皇不得不感叹道:“我早前就听过,这确实是个厉害得失常的人物。” 颜守真点头道:“对呀。眼下正值敏感时期,主上想见的又是殷武王的岳母,要是被殷武王盯上了,要是误以为主上想对他岳母不利,他一定会疯狂反扑。” 到这里,颜守真也不禁唏嘘,又道:“主上有所不知,殷武王在大理寺审犯饶时候,臣下也在场。啧啧啧,他命人剥皮削肉剔骨,真真是看着都疼。” 黎国皇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颜守真,道:“那先前殷武王没回来之前,也没见你替我邀见夏夫人。” 颜守真道:“先前殷武王妃正受难,夏夫人就是收到臣下的传信,也万不会与主上相见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黎国皇憋着一口气问:“我就问你,你觉得何时我宜见她?” 颜守真也憋了一会儿,才道:“臣下私以为,还是等钦国侯到来以后比较妥。” 黎国皇:“滚。” 来他已经来这大殷上京有些时日了。 之前是特意避开商侯的耳目的,到这里以后,黎国皇着侍从租下了一座私园,便暂居在私园里。 后来他也着人往殷武王府递过信,递了两次都没回音。 本来他大可以约夏氏在景苑见面的,景苑夏氏去过一次,必定就能猜到大概是什么人什么事。可景苑有商侯的眼线,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暴『露』了么。 那阵子别夏氏不会贸然赴约,加上王府里的形势不容乐观,她也没机会出府去外面。 所以,最终他没能成功地把夏氏约出来。而他自己的行踪倒先被商侯给知道了。 商侯命颜守真看着点,颜守真忙于大理寺的事情,这案子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总不能频繁出入景苑那个地方,于是就把这樽大佛藏自己家里了。 颜守真就盼着商侯快点来啊。 颜守真退下去时,黎国皇还在拼命地摇扇子,也不知是给热的还是给气的。 皇帝暂没动谢家的其他支脉,但就谢鸿盛这一脉,以及他下面的所有官员门生,全都被下了狱。 加上涉入私盐一案的那些地方官员,足足就有上百人之多。 可想而知,如若是整个谢家所牵涉的人,又会有多少。 皇帝动不得全部,一旦动了,便是动摇自己的根基。 皇帝命黄公公道:“去准备一下,一会儿朕去趟大牢。” 不用多,黄公公也知道,皇帝摆驾大牢,必然是要去会会牢里的谢鸿盛。 只是皇帝刚要动身,太监又来禀道:“皇上,太后过来了,是想与皇上聊聊。” 太后一连数日没有任何动静,皇帝只当她是终于按捺不住了,想了想,道:“请太后进来。” 太后精神不济,谢家的事又给她不的打击,她鬓上花白似乎更甚了些。 皇帝道:“太后身体欠佳,怎么不好好休息。” 太后道:“哀家要是不来,皇帝这么忙,恐怕也没有时间去看哀家的,更遑论与哀家话了。” 皇帝道:“确实是朕欠妥当。等忙过了这阵,定好好去陪陪太后。” 太后叹了口气,一时没有下去。 皇帝亲手给她斟茶。 太后看着皇帝,忽道:“你可还记得时候的事?” 皇帝问:“太后所指为何?” 太后慈爱道:“你时候,你生母不受宠,病故后留下你一人孤苦无依,倒是备受兄弟姐妹的冷待欺凌。哀家那时见你可怜,就把你抱到哀家宫里来养。” 皇帝微微有所动容。 提起当年,那时太后膝下本有一子,可是体弱多病。皇帝被抱养过去以后,与那嫡皇子相处不过数月,嫡皇子就去了。 后来太后便悉心将他当成嫡皇子来教养。 也是在后来,才有人告诉他,太后在抱养他之前,便已得知嫡皇子的身子骨回乏术。能撑过几个月,已经算很不错了。 太后不能没有子嗣,否则她就保证不了自己将来的地位,更保证不了自己娘家的荣华。她会尽她一切所能,把他送上皇位。 有时候皇帝也在想,他有太后这样一位母亲,到底是他幸还是他的不幸。 太后缓缓又道:“你兄长身体不好,你与兄长同吃同住,哀家很是欣慰。后来你兄长不在了,哀家将你视如己出,百般呵护疼爱,谁也伤不得你辱不得你,你可还记得?” 皇帝道:“太后对朕的养育之恩,朕一直铭记于心,莫敢忘怀。” 太后感慨道:“哀家只是突然想起这些往事,想到与皇帝已经许久不曾坐下来好好话了。”太后眼中依稀有泪花,情真意切,又道,“母子之间,哪有什么恩怨隔阂。” 皇帝点点头,感念道:“太后得是。” 随后,黄公公准备好了轿撵,回到门边候着。 太后见状便起了起身,道:“哀家知道皇帝国事繁忙,哀家也不能多占用皇帝时间,这便回去了。” 皇帝道:“太后保重凤体。朕改日再来看望太后。”罢还吩咐太监送太后回去。 太后一走,旋即皇帝也出了门,登上龙撵,往大理寺去。 然,才走到半路,就有人匆匆忙忙地往大理寺那边跑来,见了皇帝,一下子跪倒在地,禀道:“启禀皇上,罪臣谢、谢鸿盛已在牢里畏罪自尽了!” 皇帝当时的脸『色』十分阴沉。 他原打算,就算这次只剪除谢鸿盛这一脉,他也希望在谢鸿盛临死前能再撬出点别的有用的信息。 只可惜太后来找他叙母子情叙得可真及时啊。 当夜,颜守真往大理寺和皇宫之间跑,他也没想到,一时没看好,竟让谢鸿盛给死了,于是在御前跪了半宿。 据谢鸿盛死前留下血书一封,眼下血书已经被送到皇帝手上了。 皇帝看着血书上谢鸿盛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脸上的表情一直讳莫如深。 朝堂上又持续风雨不宁了数日后,私盐一案终于有了定论。 谢鸿盛虽然畏罪『自杀』,可罪行难赦,一切还按照律法来处置。另外,此案涉及的一干重犯也被判处斩刑。 章节目录 第742章 嫡女 除了已死的谢鸿盛,还有不少为谢家拓展盐路的主要官员,一律在菜市口问斩。其余官员,罢官的罢官,流放的流放。 因涉及的人数众多,这也算是轰动整个大殷的一桩大案了。 皇帝虽然没能对谢家进行大清洗,但也清洗了其中一条重要枝干,重伤了谢家的元气。 皇帝罢黜众多官员的同时,下令今年的秋闱考试提前,以便尽快补全官职上的空缺。 皇帝命徐阁老来主持今年的科举考试,这补上来的空缺,自然就不再是谢家的人了,而是皇帝选拔的为自己所用的人才。 至于那些被判斩刑的官员,虽然没有诛连九族,可其家眷也不会完全不受牵连。 同样的,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就连谢鸿盛这一脉也不能避免。 谢鸿盛死后,谢家二夫人好像是疯了,自己纵身投了井去。 另外谢鸿盛还有几房妾室,除去自己的嫡子嫡女,还有不少的庶子庶女,也算是人丁旺盛的一脉。 最后,谢鸿盛家中男丁全被发配,女眷则充入教坊,永远被打上罪臣女眷的烙印。 皇帝要抄谢鸿盛的家,因为贩私盐所获的利润必须充归国库。 除此以外,谢钰掌控的京中众多铺子,也一律全抄。 为此,皇帝还让户部核算一下这些年谢鸿盛、谢钰贩私盐、及掌管京中产业所营利的清单,推算出个大致的数额。 若是抄家抄不出这些数额,便会认为被谢家其他支脉给支使了。 倘若谢家碰了这些银子,无疑会被当成同谋来论。 所以,在皇帝抄谢鸿盛的家之前,谢鸿博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让谢家各分支把户部拟出来的这个窟窿给填了。 最终,皇帝在谢鸿盛这里抄出了近百万两的赃银和物件,全部归入国库。 黄公公送了一份详细清单到皇帝手上,皇帝看后叹道:“朕要是不『逼』一『逼』他们,就永远不会知道能从他们嘴里撬出多少来。” 抄家这日,谢家其他旁支分房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男丁全被套上枷锁,驱赶出城,最的男丁还不足十岁。 女眷则被送去另一个地方。 这事阵仗闹得很大,百姓们都争相赶来围观看热闹,以至于后来需要官兵出面维持秩序,才阻止后面不断有百姓往前挤。 谢鸿盛的女眷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地待在后院里,个个都白嫩嫩、水灵灵的,平时寻常百姓哪能见到她们的真面目。 而今日是看了个够本。 不光是百姓们来围观,不少好奇的官家姐们也都上街来试图目睹一二。 有几位姐在茶楼里聚首,道:“我派去前面打听消息的人回来,被抄的谢家女眷里好像不见谢鸿盛的嫡女谢初莺。” 另一姐道:“那她去哪里了呢?就她那姿容,怕是还没进教坊,就有人迫不及待地争先出重金订下了吧。” 有人感叹:“唉,好歹也曾是太后身边娇养的红人儿,显赫一时,没想到最终却落得这般家破人亡还要委身教坊的下场。现在她成了罪臣之女,谁还敢顾惜她呢。” 孟娬带着崇仪和烟儿走出茶楼时,正好听见如是一番言谈。 烟儿声又八卦地问:“那个谢姐会不会真被哪个达官显贵给看上了,所以提前转移包养起来了?” 崇仪道:“你想多了,谢初莺被太后给接进宫里了。”今早刚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烟儿。 烟儿道:“皇上会容许罪臣之女待在太后身边么?” 孟娬道:“皇上看重的是谢家吐出来的银子,以及拔除的一部分谢家势力,一个微不足道的世家女,放在教坊跟放在太后身边,对他来没区别。何况还能卖个人情给太后。” 烟儿想了想,道:“皇上就不怕万一她得到机会,替自己爹娘报仇呢?” 孟娬看了烟儿一眼,道:“你当宫里那么多禁卫都是摆设啊?谢初莺若是敢弑君,那罪可就大了,诛九族呢。” 顿了顿,又兀自道:“不定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皇帝倒希望她能够大胆一些。” 街上来往的人多,只不过相当一部分人是从谢家那个方向回来的。都是去围观完谢家抄家的百姓们,一路走一路还在讨论。 孟娬没去看抄家,听左右及身后行走的百姓们得正热火朝。 后面源源不断有百姓赶上来,这时,一人在人群里盯住了孟娬的背影,然后快步就从后面冲上来。 待离孟娬不足一丈的距离时,那人袖中伸出一把匕首,便直往孟娬背心处扎去! 街上的人都自顾自沉浸在话题里,一时谁能注意到这一不平常的举动。 眼见着那匕首刀尖离孟娬背心仅有两寸的距离,拿着匕首的人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得手时,不想崇仪突然侧身,抬手把着剑鞘,稳稳地挡住了那匕首。 崇仪回头之际,依稀杀气凛冽。 显然对方不是个好对手,根本就不会什么功夫,这一刺没能刺成,便轻而易举地被崇仪擒住了手臂。 对方那宽大的袖摆又碍事,匕首兜在袖摆里,根本无法再使出来。 孟娬不慌不忙地回过身,见对方大热的还披着一件兜帽斗篷,斗篷下是女子轻软的裙角。 孟娬伸手捻着兜帽帽檐,略略往上抬了抬,看清了下面一张秀美的脸,也不恼,道:“街上人多眼杂,谢姐,我们去个清静的地方聊聊。” 这女子不是谢初莺是谁。 她虽不在被充去教坊的女眷之列里,可回来最后再看一眼自己曾经的家,也不足为奇。 谢初莺恨恨地瞪着孟娬,挣了两下,压根无法挣开,被崇仪不着痕迹地拿着她往前走,走到一处清静无饶巷子口,便把她推了进去。 谢初莺踉跄几步,匕首没拿稳,掉在霖上。 孟娬随后走进来,谢初莺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孟娬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这把匕首,弯身去捡了起来,道:“看来你真是恨我得紧,一个大家闺秀,什么后果都不顾了,也要当街捅我。捅死我你很高兴吗?” 章节目录 第743章 报谁的仇? 谢初莺赤红着眼睛道:“你早就该死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想找你偿命,很过分吗” 孟娬道:“不过分。”她把匕首转了个向,刀尖对着自己,刀柄对着谢初莺,又道,“来啊。” 谢初莺眼睁睁看着那把匕首,终是没有勇气走过去重新拿起。 气这么热,孟娬嫌站在日头底下话累,便在墙角边的阴凉处找了个干净地儿坐下,手里把玩着这把匕首,道:“工艺简单粗暴,这匕首应该是你临时起意,当街随便买来的。” 谢初莺咬牙切齿道:“没能杀死你,是我此生之憾” 孟娬将匕首钉在青石板的缝隙里,铮地一下,又拔出来,再钉进去。反反复复,没一次是不准的。 孟娬看向她,“你真觉得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谢姐莫不是记『性』不好,若是早前我运气再差点,亦或者殷武王没能及时赶回来,死在刑部大牢里的人会是谁我的两个孩子,倘若被莫须有地证明非殷武王血脉,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孟娬缓缓地问,“这些都是拜谁所赐,谢姐不知道么。” 谢初莺含泪的目光轻闪。 孟娬又道:“咱们不妨再追本溯源一下,事件的起因是你亲哥哥想收拢别人不成,便以私盐栽赃陷害。”她看着谢初莺又问,“是有人拿刀架在你哥脖子上『逼』你哥贩私盐的” 谢初莺不出话。 孟娬继续道:“若只是想弄死个外地商人便也罢了,抓去刑部之后随便安个罪名,了结了便是,兴许便没有后来的这些事了。可太后不知从何处得知我和那外地商人关系非同一般,怎能放过这个机会,不顾大局也要置我于死地,谢姐是不是还得怪我怎么不乖乖给太后弄死呢” 孟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吭声,便挑眉嗤道:“好意思我害得你家破人亡。谢钰不管是贩私盐还是京城产业铺子里赚来的钱,你们谢家其他人想必没少花,这么大的家族,想必需要不少的花销。可东窗事发后呢 “你那些叔伯可有伸出援助之手太后可有多嘴问一句他们在意的是如何保全自己不受损失,可在意过你父亲是否畏罪自尽,可在意过你母亲是否被『逼』疯投井” 谢初莺泪如雨下,道:“可殷武王杀了我亲兄长” 孟娬看着她,笑了笑,道:“殷武王不杀他,你觉得你们谢家的人能让他活到受完审、然后再上断头台的时候吗你父亲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么。” 谢初莺脚下几欲站不稳。 孟娬道:“现在被抄家流放,太后保下了你,你心里应该是对她感激涕零吧。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人,太后弃你之时可有过心痛之『色』充其量不过是颗棋子罢了,你是,你哥也是,无用便弃,有什么可惜的呢。” 孟娬看了看她一身的装束,又道:“今日你家抄家,太后允你出宫看一眼,应当不会让你独自出宫吧。既然如此,你在街上买匕首想捅我之时,随行你左右的人可有阻拦” 谢初莺愣了愣。 孟娬道:“他们应该是刻意避开了,你没得逞便罢了,你若得逞,也是你善作主张,与他们没关系。” 着,孟娬就把匕首从石缝里拔出来,丢给了谢初莺,又道,“我若是你,趁着还在太后身边,就该好好查查,看看究竟是谁倒的消息给太后。” 孟娬悠悠道:“害得你家破人亡的最初起因,不正是那背后放消息、煽风点火把事情扩大化以后,再在一旁作壁上观的人吗。”她斜睨了谢初莺一眼,又道,“你与其在这里拿着把破刀对我喊,倒不如把人找出来,让她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岂不是更妙” 谢初莺道:“你无非是想激我去替你报仇罢了” 孟娬笑了一声,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手道:“替我报仇你看我损失什么了吗顶多是我的朋友因此捱了一顿鞭子,可抽他的人和诬陷我的人都已经不得好死了。你哥死无全尸,太后夜夜噩梦,谢家祸起萧墙,对我来已经非常解气了,你,我还有什么仇可报的” 她眯着的眼里,神『色』似浅似深。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着,六畜无害,却又仿佛一步步在把人往阴暗邪恶里牵引。 她的每一句话,都得谢初莺哑口无言。句句又都是一把刀子,直往谢初莺的心窝里戳,痛彻心扉。 最后,孟娬依然是笑着的,对谢初莺道:“好像一桩桩一件件倒都是你的仇。你放心,我又不会像你这样,拿着把匕首『逼』你。你是自由的,这仇随你报,随你不报,横竖又碍不着我。” 今日谢初莺出宫,太后确实是派了一个嬷嬷和两名侍卫跟着她出来的。 当谢初莺发现孟娬在街上,随行嬷嬷察觉到她的意图时,便把两名侍卫支开了,并假意劝了两句。 随后谢初莺身边不知何时连嬷嬷也走丢了。 等到孟娬她们离开之时,巷子里也是谢初莺孤零零一个人。 孟娬站在巷子口,先不急着走,吩咐崇仪道:“去附近找找看,通知一下陪同谢姐出宫来的人,让他们到这里来领人。” 这事用不着崇仪亲自去,她调了两个暗卫去就行了。 孟娬在巷子口再等了一会儿,一个暗卫来报,道是宫里的人正往这边找来,孟娬她们才离开了此处。 嬷嬷和侍卫找到巷子口时,见里面只有谢初莺一个,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手里犹还握着那把匕首。 嬷嬷快速到谢初莺身边搀扶她,关心道:“姐怎么在这里,奴婢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方才在街上,奴婢一转眼就发现姐不见了,街上这么多人,姐可千万不能『乱』跑啊,不然奴婢可怎么交代” 谢初莺抬头看着嬷嬷,看见嬷嬷的喉咙因为喋喋不休而不断动着,她不由得想,要是把手里的匕首捅进去,会是怎么样。 嬷嬷又唤了她两声,把她唤回了神。她才收起那种可怕的想法。 后来嬷嬷问道:“姐追上那殷武王妃了吗” 谢初莺一边站起身,一边道:“追上了。可近了才发现她身边有侍卫,我便只好放弃。又走累了,才在此处休息。我们回去吧。” 章节目录 第744章 得照顾他呀 旭沉芳洗脱了罪名,他的陈记铺子自然也就解了封,可以重新开门做生意了。 只是粮铺的掌柜和两个伙计,以及跟随在旭沉芳身边已久的一位管事,在进了刑部大牢以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掌柜和伙计是本地人,旭沉芳养伤期间,让管家准备了丰厚的银两,给其家属送去。 可管事是随他从映阳城来的,无亲无故,旭沉芳便是想补偿也没有机会。 管家回来禀话道,“公子,粮铺掌柜和伙计的家属都已经安抚好了,只是张管事” 管家与那管事俱是在旭沉芳身边做事已久,两人是老相识了,眼下提起来难免沉痛,抹眼泪直叹。 管家道:“他没别的亲人,好歹咱们也算他半个家人。若是能找回他的遗体就好了,起码还可以送回家乡去好好安葬在墓园里,可偏偏,连把骨灰都找不到了。” 旭沉芳临窗靠躺在榻几边,静静地听着。 他记得,刚被抓进刑部的那一夜,掌柜和伙计挨不住刑全招了,狱卒要他们招什么他们就招什么。 对此,旭沉芳也没什么怨言,依然抚慰他们的家人。毕竟他们都是替他办事才招此横祸的。 唯有他身边的管事,从始至终都没有照狱卒的话招认,直到被打得体无完肤、鲜血淋漓,还剩最后一口气时才拖出来。 旭沉芳侧头看向窗外。 窗外烈日隐去,浓厚的云笼罩当空,沉闷压抑,闷得树上的蝉叫得颇为不安。 后来一道闷雷在空炸开。 轰隆隆。 没过多久,一场夏日里的雷阵雨便泼了下来。 雨势很大,哗哗作响,将窗外的景致都蒙上一层薄薄的『迷』雾。 湿润的雨气从窗户外面扑面而来。管家见状,连忙就要去关窗。 旭沉芳这才开口道:“不要紧。”他回过头对管家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映阳城去,兴许一辈子也不回了。在家里设个祠堂,给管事安放灵位。” 管家愣了愣。 一般大户家宅的祠堂,里面所设灵位都是家里有地位、排得上名分的亲眷,管事虽是旭沉芳身边的得力人手,可终究也只是仆人,如何能入祠堂 管家正待要,旭沉芳又道:“听,这边有人供奉,到了那边才能过点好日子。” 最终管家什么也不了,应下去办。 旭沉芳又问:“铺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管家道:“公子安心养伤,铺子那边正在做重新开张的准备事宜。以前的那些掌柜和伙计大部分都重新回来了。” 旭沉芳点零头。 一场雷阵雨过后,去了几分燥热。 窗外的空气清新,屋檐的瓦槽里,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日光破云而出,周遭都是湿亮亮的一片。 肥硕的梧桐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日光浸在水珠上,华光流转。 猴不归进门前,学会敲屋门了。 旭沉芳抬头一看,就见它探头探脑地在门外。 旭沉芳朝它招手,它便拿脚轻轻踢开房门,两只爪子捧着一碗汤『药』进来。它护着『药』碗,本『性』使它走路时蹦蹦跳跳的,但它又努力控制,不让碗里的『药』汤洒出来。 猴不归把『药』碗递给旭沉芳,两只眼睛比外面晶莹剔透的雨珠还要亮,两手做着虚捧『药』碗然后仰头喝『药』的动作,还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俨然是在教旭沉芳把『药』喝了。 旭沉芳挑唇笑了笑,伸手来『摸』了『摸』猴不归的脑袋,然后把『药』喝了个干净。 猴不归伸手来接他的『药』碗。 旭沉芳只好递给它,它捧去放在一旁的茶几边上。 然后旭沉芳叫它帮忙把书桌上的簿子抱过来给他,他摊在膝上,素白瘦削的手指翻开看时,猴不归也趴在一旁看。 可任它是只多聪明的猴儿,也看不懂账本呀。 旭沉芳手上顿了顿,道:“要不要去外面爬树玩儿” 猴不归眼神显然亮了亮,继而它又摇摇头。 它显然是很想去的,可它得留下来照顾旭沉芳呀。 旭沉芳便道:“我在窗边坐着,你看得见我,我有事就叫你。” 猴不归向往地看了看窗外的那棵高大粗壮的梧桐树,又看了看旭沉芳。 旭沉芳笑道:“去吧。” 于是猴不归从窗户蹿了出去,在廊下几个晃『荡』,就顺利地『荡』上了梧桐树。欢喜地在上面窜来窜去,又不忘时不时回头看看旭沉芳。 旭沉芳低头翻着膝上的账本,也时不时抬头看看树上的猴不归。 后陈记铺子重新开张之际,正值谢钰所掌控的那些铺子纷纷关门倒闭之时。 尽管那些铺子里该抄的银子早就被抄空送进国库了,剩下的也只不过是个空壳子,可该关门的还得关门,不可能还顶着个空壳子继续留存。 附近街上的百姓们得知陈记铺子先前是被冤枉的,而谢家被查封的那些铺子才是尽做些不利民生的事,因而陈记的『药』铺粮铺等还没有开门迎客之时,外面的百姓已经自觉地排好了队。 也有百姓跑到谢家那些以往哄抬物价的铺子门前,往门上扔石头扔臭鸡蛋等。 旭沉芳本是应该在家好好休息的,可是管家劝不住他,他在街上某家视野开阔的茶楼里,可以看见自己的铺子开张,也可以看见谢家的铺子关门。 旭沉芳把茶具往边上移了移,将一张图纸缓缓铺开在桌面上。图纸上标注了街上各处被封的谢家铺子,他手指时不时往某处指点,与管家道:“这些地方,等风头过去了,去契所备上。” 他也不能一口气全部换上陈记招牌,不然树大招风,很容易成为下一个被关注的对象。 旭沉芳眼下指的铺位都是地处繁华街段的重要位置,其余的位置能争取则争取,而且要用也是其他的铺字招牌。 谢家的产业一垮,被查封的那些铺子总不能永久地关闭下去,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以后,就会换上别家招牌的铺子。 没有谢家在背后掌控,京里的这些商业,像注入了一股活水一般,渐渐呈欣欣向荣之态。 章节目录 第745章 侯爷激不激动? 商侯从朗国赶去殷国国都,本来就比殷珩启程的时间晚了些时日,结果还没到殷国国都,就听殷国百姓皆在流传,殷武王刚刚办了一件大案子,牵扯进不少的人,其中外戚谢家这次受创最为严重。 商侯早就让阿烁往殷国国都递了消息,让人仔细看好黎国皇,在他抵京之前,不得让黎国皇出任何岔子。 因而赶路途中,阿烁每都会收到消息,汇报黎国皇的情况。 幸好是现在殷国京城因为私盐的案子闹得风风雨雨,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才更不容易发现黎国皇的动向。 一国皇帝居然偷偷『摸』『摸』跑到别国的京城去,光是想想都能吓出一身冷汗。 尽管得知黎国皇现在是安全的,商侯还是日夜兼程地赶路。 到达下一个落脚的客栈时,阿烁和侍从首先做的便是去检查马,给马喂水和草粮。 跑死的马匹,得第一时间去补给上新的。 阿烁做好这些事回来,房间里的桌上摆好了饭菜,商侯叫他过来坐下。 商侯递了双筷子给他,他一边扒饭一边道:“恭喜侯爷,又跑死了两匹马。加上今死的两匹,咱们一共跑死了八匹了。” 商侯道:“算着时间,殷武王在路上的时间比我们快出数日。若是我们能再快些,此刻应该已经到了。” 阿烁道:“殷武王是急着回去救妻儿,可咱们主上已经安顿好了,暂时没有危险,情况能与殷武王相提并论么。再,侯爷一把年纪的老男人,可殷武王年轻力盛,侯爷体力能比得过他么。” 商侯:“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阿烁又道:“虽然我们的情况没有殷武王那么迫切,可侯爷照样马不停蹄地赶路,可见侯爷平静的表面下揣着一颗躁动不安的心。马上就要见到夏夫人了,侯爷激不激动” 商侯不理他。不然越理他还越来劲。 阿烁道:“我知道侯爷忙完朗国的事后,肯定是要来殷国见一见夏夫饶。” 商侯不话,他自顾自也能得很起劲,道:“侯爷从黎国出发去朗的时候,我看见侯爷把夏夫饶发簪塞怀里了。” 商侯:“” 阿烁看他一眼,“要不是心爱女饶发簪,男人怎么可能会塞怀里,又怎么可能辗转两国,也要去见她。” 商侯捏了捏额角,道:“只是因为那发簪很重要。” 阿烁:“心爱女饶发簪,当然很重要。” 商侯道:“你要是闲得在这里胡袄,不如出去喂马。” 阿烁道:“侯爷忘了,马已经喂饱了。” 随后两人又吃了一会儿,阿烁又出声道:“侯爷把发簪从夏夫人那里借过来,很快就能名正言顺地再去见她,这样想来,心机还是蛮深的。” 商侯抬起头看他,阿烁放下碗筷站起身道:“我再去看看马要不要加宵夜。” 阿烁走出门口,又倒回来,从门缝里看向商侯,诚挚建议道:“侯爷要是真喜欢得紧,不如趁这次机会问问人家,看看愿不愿意跟你走。” 商侯顺口就道:“你见哪个女人愿意放下女儿女婿和外孙,跟别的男人走” 阿烁眼神古怪地看了看他,道:“原来你心里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商侯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道:“我只是在有理有据地回驳你。” 他感觉要是阿烁再『乱一句,他可能就要直接把阿烁丢下楼下大堂去。 阿烁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于是不再多了,赶紧去后院给马加夜宵了。 夜间,商侯宽衣睡觉时,怀里的那根簪子不慎掉了出来,叮咚一声,砸在木地板上,在灯火中泛着一道冷贵幽华。 他捡起来,靠在床头,双腿交叠,手里拿着那根簪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收起,躺下睡觉。 黎国皇在颜守真家里跟做贼似的待了一段时间,待得是真窝火啊。 他已经等不及商侯来京了,便又派邻三封信出去,约见夏氏。 这次他有经验了,冒充了商侯的名义。 夏氏对他不熟悉,但对商绪总该是熟的吧,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发簪交给商绪带回黎国去。 黎国皇让侍从写信时,颜守真便在一旁一边抹汗一边好言相劝:“主上,要不再等等吧,钦国侯来消息,他到这里也就这两的事儿。” 黎国皇气闷道:“要不是等他,估计我都已经办完事回去了。” 这写好了信,黎国皇当然不能派自己的人明目张胆地送过去,颜守真也不方便送去,便找了个街边的陌生人,使点碎银子让其帮忙送信。 陌生人自是进不了殷武王府的大门,只把信件交给门前值守的府卫,便匆匆离开了。 府卫又把信件交给管家。 管家一看,信封上写着“夏夫人亲启”几个字,便亲自送到内院交给夏氏。 这样的信,夏氏之前确也收到过两次。 上两次的信中内容是一致的,想约她在京里的某个地方见面。 可对方又没有明确明身份,别她根本不会去,后又遇到王府事态紧张,所以这事儿夏氏提都没与孟娬提,后面也没机会提,便被她抛诸脑后了。 这次夏氏拆了信件一看,神情一滞,心里像一湖恬淡的水面上忽而泛起了涟漪。 信上邀她申时在景苑一叙。 景苑她去过一次,还是商侯带她去的。 那个地方应该是个很隐秘的地方,所以除了商侯,夏氏一时也想不出还有别人邀她在那里相见。 夏氏见落款处虽然没有明确地落下商侯的名字,可她来回浏览了几遍,在信件内容里找到了“商绪”两个字。 夏氏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良久,忽而伸手,轻轻去触碰那两个字。 这厢,黎国皇在颜守真这里十分正式地更衣,尽管上两次送信出去以后夏氏都没去赴约,白白让他等了大半日,此次也没能消磨他的热情。 颜守真收到最新的消息,赶紧又来一番苦口婆心地劝:“主上,钦国侯今就能赶到了,要不您再等等” 章节目录 第746章 应邀 黎国皇衣冠整洁道:“信都送出去了,怎么等?等他来了告诉他,直接去景苑即可。” 之前黎国皇没把约见地点定在景苑是故意避着商侯,反正眼下商侯也快到了,还避他作甚。 景苑地处十分隐蔽,黎国皇怕夏氏不知道地方,还派自己的侍从去接应。 到了时间,一辆马车准时地停靠在王府的侧后门处。 嬷嬷来报知给夏氏,道:“咱们后门来了一辆车,是来接夏夫饶。” 夏氏动身去后门,嬷嬷又道:“夏夫人可是要出门?需要报知给王妃么,要不要多带几个人?” 夏氏道:“回头烦你去告诉阿娬,就上次那件事情兴许有眉目了,我去也是去上次那个地方。她自会明白的。” 到了后门一看,那驾车来的人是个生面孔。 夏氏还以为,来的会是商侯身边的阿烁。 那生面孔见她出来,忙下车,向夏氏恭敬行礼。 夏氏自是留意几分,直言问道:“怎么不是阿烁呢?” 侍从答道:“夫人请见谅,阿烁与侯爷在一处,眼下有别的事要忙,不能亲自来接。” 夏氏问:“你知道阿烁是谁吗?” 侍从知无不言:“知道,阿烁是侯爷身边的贴身侍从,是当年钦国侯府的老夫人捡回来一直养在身边的。阿烁『性』情随老夫人,老夫人便指派他一直近身跟在侯爷身边,时时看管督促。他最喜欢管东管西,因而侯爷对他很是头疼……当年老夫人捡他回来时,他襁褓里还揣有他的生辰八字,他的生辰八字是……” 夏氏:“……” 夏氏问起阿烁本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可这侍从起来简直滔滔不绝,恨不能掀完阿烁的老底,俨然是非常熟悉的。 夏氏提了提裙角,道:“上车吧。” 侍从这才打住话题,道:“是。” 马车往后巷行驶,下午的阳光从树荫里漏进来,纷纷往后溜走。树上的蝉断断续续地唱着。 清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去了两分暑热。 其实细细一想,夏氏也没什么可疑虑的。 这次商侯私底下来殷国,更应该避人耳目才是。何况景苑那个地方,她知道不是寻常之地,可能连殷国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是他的地方。 虽他是黎国人,可他对她没有恶意;她能感觉到,从他的一言一孝一举一动里。 一切恍惚还只是昨发生的事。 夏氏『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双手微微揪着自己的衣角而不自知。 既然对他那么放心,对景苑那个地方那么放心,为何从在信上看见他的名字起,到眼下坐在这马车里,心里的涟漪却始终不得平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地在紧张什么,或者知道也不敢去想。 夏氏压了压诸多思绪,留意起窗外的景致。只是马车一直穿梭在巷弄间,和上次一样,七晕八拐的,她毫无头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侍从到聊时候,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夏氏下车一看,一座不起眼的茶院,檐下绿藤爬墙,院里树荫葱茏,只比上次所见多了几分清爽夏意。 侍从领着她进了幽静的内院。 庭院里干净整齐,四扇房门开着,南北通透敞亮。 夏氏抬眼可见,里面有简单的木制器具摆设,地板上折『射』着屋外投进去的光线,不染一丝尘埃。 夏氏并没有看见商侯的身影。 侍从请夏氏里面坐,他在门边止步,道:“夫人请稍后,我家主子即刻就来。” 罢他正欲退下,夏氏道:“等等。” 侍从恭敬道:“夫人请吩咐。” 夏氏道:“这里可有纸和笔,我捎个信儿回去,好叫我女儿放心。” 她在这里很安心,但是她晓得孟娬不一定安心。 侍从下去准备,很快送来了夏氏要的纸笔。夏氏写了一封简单的信,晾干墨迹,塞进信封里,交由侍从再帮她送一趟。 嬷嬷照夏氏的吩咐,回头就去主院里把夏氏的话转告给孟娬。 孟娬一听,便知夏氏指的是哪件事。 夏氏要出门赴约,只要对方是孟娬信得过的人,那她这个做女儿的万没有阻拦的道理。她只是有点诧异,她娘居然事先一声不吭,等到走了以后才通知她。 这到底是怕她盘问还是怕她跟着去啊…… 据嬷嬷,是有人专门驾车到后门去接夏氏的。并且那人规规矩矩,对夏氏十分恭敬有礼。 孟娬便问:“你见过他吗?” 她想,如果是阿烁的话,上次跟商侯来过王府做客,嬷嬷理应认识。 结果嬷嬷却道:“没见过,夏夫人也没见过他呢。” 孟娬皱了皱眉。 听嬷嬷又道:“夏夫人还问怎么不是阿烁来,他阿烁另有事做。” 孟娬道:“然后我娘还是跟他走了?” 嬷嬷道:“夏夫人又问他认不认识阿烁,结果他把阿烁的根根底底都刨出来了。然后夏夫人才跟他走的。奴婢在一旁看着,他不像是个有歹意的。” 孟娬没亲眼看,一时也无法确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商侯当真秘密来殷国了,为谨慎起见,他自己不会轻易『露』面,可能也不会让他的贴身侍从轻易『露』面,这也不难理解。 孟娬不是信不过商侯,只是他派个生人来,怎么叫人放心? 随后,孟娬就让崇仪去找崇咸问问看,能不能探到商侯来京的消息。 大概半个时辰后,崇仪来报,道是商侯那边暂时没有确切消息。 商侯手底下的探子也不少,要是他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行踪的话,崇咸一时半会儿也不容易探到。 正这时,夏氏的信就被送到了孟娬手上来。 孟娬展开一看,字迹从容,也确实是她娘的笔迹,已经安全在约定地点了。 孟娬不禁抬头看了看西斜的日头,金红『色』的光辉洒满了整个屋檐,衬得头顶的儿格外的纯净透蓝,万里无云,不见丝毫杂质。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道:“还有大概一个时辰才黑。再等两个时辰,没回来再去找吧。” 章节目录 第747章 成功拦截 商侯和阿烁一行人乔装成寻常商旅,总算赶在了日落之前,进得京城城门。 只不过进城以后,还来不及去落脚处,连口气也没歇,就听消息来报,是黎国皇正在去景苑的路上。 商侯来这里第一时间当然是要找到黎国皇。 于是商侯让其他几个侍从先去落脚地安顿,他带着阿烁去找黎国皇。 黎国皇此刻确也正在半路上。 他衣着整齐得体,端坐在马车里,神态平和,浑身透着一股贵胄之气。只平放在膝上的一只手时不时摩挲着自己的玉扳指,彰显出他此刻的心情有点起伏。 他已身在皇位多年,多少政务国事摆在他面前,他都波澜不惊。只是这即将要去寻回失散多年的至亲,那种心情实在难以言。 他要是能冷静,也不至于大老远的从黎国跑到殷国来了。 不过黎国皇在这殷国上京里被热怕了,又担心夏氏出门会中暑,才把时间定在申时。 申时已经是半下午过后,已过了一里最热的时候。 日头斜斜挂着,渐渐弱了势头,宛如一块被炸得焦焦红红的南瓜饼,透着金里带绯的艳丽光泽。 殷武王府比颜守真的府邸更靠近宫城,离景苑也更远。因而黎国皇才先派遣自己的贴身侍从去接夏氏,自己紧接着也出了门。 随后,黎国皇在马车里也一个劲地摇扇子,这时才想起来,问自己的侍从道:“应该在去接她的马车里置放冰桶的,你们可有放?” 驾车的侍从默了默,道:“主子恕罪,一时没想起,故没放。” 黎国皇难受道:“没想起,吃饭怎么没见你们没想起?” 侍从道:“属下知罪。” 眼看着黎国皇的马车离景苑不远了,再穿过两条巷子便是,可怎知这时突然有马蹄声横『插』进来,而且正快速地往这边『逼』近。 黎国皇身边的首领侍从立马绷着声音低声道:“戒备!” 于是前后随行的侍从都若有若无地把一只手放在了腰间佩剑边上。 黎国皇身边看似只有这点人,实际上远不止。他带来的高手都暗自潜伏在各处。 侍从一声“戒备”,顿时这条巷中的气氛就压抑了下来。 仿佛前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便乌云密布。 黎国皇坐在车内,他也不如方才那般挑刺数落了,安静下来,收了折扇,双手平放在膝上,面上神『色』泰然自若,九五至尊的威仪感顿显。 那马蹄在巷中回『荡』的声音十分清晰,侍从与身边同伴道:“来者两人。” 片刻,就见一条分道上,奔跑的马蹄率先踏出来,跃入侍从们的时间。 下一刻,侍从们看清来人,那股戒备之态瞬时无形地松懈了去。 商侯和阿烁终于赶在黎国皇到达景苑之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侍从回头向车内低声禀道:“主子,是侯爷。” 商侯驱马过来,侍从纷纷向他抱拳见礼。 商侯满身风尘,跨下马来,黎国皇撩开帘子看见他,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气闷,微微抿着唇。 商侯朝他抱拳作揖。 商侯神情严肃,一点也玩笑不得。自己国家的君主跑到别国的子脚下来,他怎会有好脸『色』。 黎国皇道:“出行在外,你不必多礼。” 商侯走上前,要跟驾车的侍从换个位置。侍从看了看黎国皇,见他没出声阻止,便退了下来。 商侯坐上车辕,然后就调头往回校 黎国皇见状道:“我要去景苑。” 可商侯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着实把他气了一顿。 真是的,怎么会有他这么不听话的臣子! 商侯道:“主上太『乱』来了,主上可知,若是在簇稍稍有所暴『露』,后果将不可设想。” 黎国皇气道:“要不是为寥你,此刻我指不定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你盯得倒是紧,我只是去见个人,又不是去做什么伤害理的事。” 商侯语态也不轻松,道:“你知不知你要见的是何人,殷武王的岳母。若是不极其心,被他顺着线索『摸』到主上这里,主上还想安全返程?” 黎国皇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搞不过他?” 商侯道:“若非必要,尽量不要与他敌对。况且眼下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黎国皇痛心疾首地看着马车在商侯的掌控下一路往回走,道:“我就见见,绝少不了她一根头发,见过以后自会安然无恙地把她送回去。” 商侯道:“主上与她素未谋面,如何能贸然相见。你有心理准备,可她没有,她不识得主上,若是受了惊怎么办?” 黎国皇道:“现在你不是回来了么,正好我们一起去,你还往回走作甚。” 商侯道:“景苑去不得了,被别的人盯上了。” 黎国皇闻言便不再强求,顿了顿又问:“你去朗国还顺利吗?” 商侯道:“一切还好。新起的金麟有心与朗国结盟,此次在殷武王手上栽了个跟斗,结盟一事算是完了。” 随后商侯把朗国的事大致了一遍。 黎国皇道:“这殷武王会分身术不成,前一刻还在朗国搅得腥风血雨,后一刻便在这京都里搅得人人自危。” 商侯道:“此人确实厉害,谁若动他嘴边肉,他能把人撕个粉碎。他哪会什么分身术,单单是拼着一股劲儿,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横跨两国,从那头奔赴另一头。你可知,他从殷国边境赶到京城,花了多少时间?” 黎国皇道:“多少?” 商侯道:“单他一人就跑死了十三匹马,一路回京,只花了四日不到的时间。” 黎国皇一时无言。 商侯驾车往回走,却没去颜守真的地儿,而是去了另外一座私宅。 这私宅是自上次商侯来使,发现有人盯上景苑以后,便让阿烁另外置办的。 进了私宅,黎国皇稍作休息,商侯便先去洗洗自己这满身风尘。 此时西边的日头开始沉落,洒下了满院的余晖。 夏氏在景苑里,一直从申时末等到了日落。 这景苑里安静极了,敞着门扉的屋子里满室都是落日霞辉,她静坐在屋中,那霞辉淬了她周身,给那张恬淡的脸上也添了两分流光溢彩,看起来更甚从前明丽。 章节目录 第748章 担心他 夏氏望着门外边的绚烂云霞,眼里的光辉亦滟潋。 或许夏氏自己也没想到,她能有这般耐心地等一个人,并且能够一直等下去。 负责接她的侍从把她送到这里来,又替她送了信回殷武王府,然后再返回到这里来,来回跑了三趟,可他主子那边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等到落日完完全全地沉到了西边的际线以下去,这个华光照耀的人间才一点点地沉寂下来。 邻里街上,悄然亮疗火。 青『色』的空,云霞淡去,疏星笼上,也总归是一点点暗淡下来。 夏氏终于出声问侍从:“他何时会来?” 侍从也有点着急,道:“夫人见谅,属下也不知。主子命属下来接夫人时,主子也是准备要出门来的,眼下这时辰早应该到了,许是途中出了什么岔子。” 侍从正想对夏氏他想折返回去看一看,不想夏氏先开口,担忧道:“那你先回去看看吧,万一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呢。” 侍从愣了愣,转头看向夏氏。 夏氏又道:“我不要紧的,在这多等一会儿便是了。你快去吧。” 侍从道:“那好,属下先回去一趟。多谢夫人体谅。”他往外走了几步,顿了顿又回头恭敬道,“夫人若是饿了,可去前面问老伯拿些茶果饭菜。” 夏氏点头道:“我知道了。” 侍从快步走出景苑儿,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商侯冲了凉,换了身衣裳,又忙着重新部署这里的探子,基本也没喘口气。 外面的『色』暗下来,私宅里的下人正在准备晚饭。 黎国皇坐在堂上,先前在路上时顾着跟商侯别的,眼下商侯不在,他才想起,他现在去不了景苑,可他派去接夏夫饶侍从到现在也没个音信儿,到底接到人还是没接到他也不知道。 毕竟前两次夏氏是爽约聊,这次他虽然用的商侯的名义,可也表达得隐晦,不知她有没有看出来。 要是她这次真的来赴约了,岂不是一直在那里等着,这可怎么好。 黎国皇打算再派一个侍从去景苑确认一番,不过想起商侯先前所,他便耐着『性』子多等一时半刻,还派人去催商侯。 因商侯在后院里冲凉洗漱,洗完后直接就在书房里安排事情下去了,一时半会儿没到前堂。 黎国皇的人来叫他,他才阔步走去堂上。 黎国皇一见他,便不耐烦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要这么久,我且问你,你景苑被盯上了,谁的人?是不是殷武王的?” 商侯点零头,道:“不出意外,是他的。” 黎国皇道:“那我的人就不能再出入那个地方了,但无论如何你得派个人去那边看看。” 商侯这才觉出黎国皇的神情有点不对:“怎么?” 黎国皇道:“我让去接她的人还没回,不定……” 正这话时,那名派出去的侍从总算绕了个圈子顺利地找到这里来了。 侍从一进门看见黎国皇和商侯在一起,便松了一口气。 黎国皇一问他是什么情况,侍从便答道:“夏夫龋心主子是出了什么事,也让属下赶紧回来看一看。夏夫人她……眼下还在景苑里。” 商侯神『色』一变,黎国皇对上他的眼神,也不隐瞒了,语气着急而又直接帘道:“她担心的不是我,恐怕是你。我今日约她,是用的你的名义,约『摸』她是看出来了。” 商侯今日一进城,便收到黎国皇去景苑的消息,于是片刻不停地赶去,在黎国皇到达之前半路把人拦截下来。 不然真让黎国皇去了那个地方,就极有可能暴『露』到别饶探子眼线下。 只是商侯首要顾着阻拦黎国皇,别的暂还顾不上,殊不知黎国皇竟然出门之时就已经派人去接夏氏了。 商侯道:“主上先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吧。” 黎国皇道:“除了交给你,还能交给谁让我放心,你快去,必须把她安全给我送回去。” 他也没法怨怪商侯,虽然商侯半路拦截了他,他才没如时赴约,但商侯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商侯也没耽搁,当即带着阿烁朝宅院大门去。 一出私宅宅门,商侯便吩咐阿烁道:“你立刻去殷武王府一趟。这个时候夏夫人还没回,恐怕王府要着急了,你转告王妃,一会儿我便会将夏夫人安全送回。” 阿烁不得不担忧,道:“这一去,侯爷的行踪也等于是暴『露』给殷武王了。” 商侯道:“你当能瞒得过他几时?现在把夏夫去独放在那里,这像话吗?” 就算夏氏现在在景苑很安全,她如晚不归去,殷武王府的探子知道景苑的位置,迟早也能找到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可在他这里,既然这件事发生了,就须得要有始有终。 黎国皇命他把人送安全回去不,他自己也不会丢她在那里不管不问,那不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 门前备好了两匹马,商侯快步走下门前台阶,牵了其中一匹,又道:“这一趟来,必然要与夏夫人有所接触的,由我来总比由其他人来好。” 这个其他人,无疑是他们的君主。 阿烁明白,商侯这是要用自己来转移掉殷武王的注意力,这样发现他们君主的可能『性』就。 不然的话,眼下私盐案已经结束了,等殷武王缓过神来,必然很快会发现端倪。 阿烁道:“万一殷武王对侯爷不利……” 商侯翻身骑上马,道:“他不会这么想不开。要下手他早下手了。” 真要是除了他,这对殷武王自己没有好处,而且殷武王将来的处境也不会很乐观。 强劲的敌手除了要相互忌惮,还要相互制衡。这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两人在朗国剑拔弩张最后却没有干起来,以及殷珩的人明明早前发现了黎国在这里的据点却一直没有丝毫动静的原因。 阿烁不再多,随即也骑上马与商侯分道而去。 商侯毫无悬念是快马赶去景苑,阿烁则听命赶去殷武王府。 王府里早过了晚膳的时间,夏氏还没有回来。 孟娬算着时间,两个时辰一完,外面的『色』也完全地黑了下来。 孟娬正要出门,阿烁就来了,他来得可谓是及时。 章节目录 第749章 相互嫌弃 管家带着阿烁从后门入。 孟娬见了他,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娘半下午便出门了,人呢?” 阿烁道:“王妃见谅,这次委实是我家侯爷没能把握好时间。侯爷怕王妃担心,所以先让我过来知会一声。一会儿侯爷便会完好无损地把夏夫人送回来。” 现在孟娬看见了阿烁,心里的石头才算真的落磷。 先前没见到阿烁人,无法确定商侯就在京里,孟娬单凭着夏氏的亲笔简信等了两个时辰,已经是对商侯莫大的信任。 “我听来接的是个生面孔,倘若你家侯爷不方便『露』面所以派了个生人来,那为何现在又要派你来知会一声?” 不等阿烁回答,孟娬眯了眯眼,看着阿烁又道,“你没把握好时间,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个没把握好法,还是,白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家侯爷派来的?” 孟娬也只是这样试探一句,只见阿烁从善如流地道:“白侯爷吩咐我另有事去做,所以才派了别的人来。没想到那蠢东西没与王妃交代清楚,才让王妃产生误会。王妃放心,我家侯爷这会儿应该正与夏夫人用晚饭,随后便会回了。” 孟娬点点头,道:“行,既然来了,来者是客,反正一会儿商侯也会送我娘回来,你便在这里等你家主子来了再一起走吧。” 阿烁知道在夏氏安全返回之前自己暂时是走不了了,也不勉强,应道:“好吧。只是我还没吃晚饭,王妃包饭吗?” 孟娬道:“崇仪,带他去吃饭。” 崇仪就很嫌弃地带着阿烁往后厨去,阿烁也很嫌弃地跟在崇仪身后。 一路上两人讲话也都带着相互嫌弃的意味。 比如崇仪冷冷道:“你们商侯叫你出来做事,可没叫你来蹭饭。他就不知道把你喂饱了再放你出来吗?” 阿烁冷冷地回道:“吃饱了岂不是撑得慌,就像你现在这样。” 崇仪语气不善道:“那你还吃个卵蛋,有本事你饿着啊。” 阿烁道:“不吃白不吃。” 两人你一句我一嘴,还没等走到后厨,就先拔出剑干起来了。 夏氏在景苑里,从黄昏日暮又等到了『色』尽黑。 她一直处于担忧中,怕商侯半途出了什么事。 她几次生出想法想出去找找看,但回头一想,她若是出去了,商侯来时她正好不在该怎么办呢? 于是在这样的矛盾和忧虑里,『色』不知不觉晚了下去。 夜幕也不知不觉笼罩下来。 等到夏氏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周遭光线一片昏暗,而自己正沉浸在这片昏暗的夜『色』里。 这景苑里除了她,就再也没旁人。 廊下连个点灯的人都没樱 树上的蝉不知何时停止了鸣叫,周遭安静极了,比傍晚的时候还要安静。 夏氏转头朝门外看去时,依稀只能看见院子里淡淡的轮廓影儿。 她一直在这房里端正静坐地等了几个时辰,谁也想象不到,她能如此静心执着,甚至连这房门口都没踏出过一步。 夏氏不由又伸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指,在夜『色』中也只剩下淡淡的轮廓模糊可见。 她始才感到紧张不安。她在这里确实待了太久了,该回去了。 夏氏刚一起身,继而却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她该怎么回去? 来时是有人接她来的,她连路都不记得,这下要怎么回? 夏氏便又缓缓地坐回来,还是先想好回家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吧。若是在外面游『荡』,还不如待在这里安全。 于是随着时间推移,外面的夜『色』更浓了,如泼墨一样难以化开。一斗月『色』躲进了云里,星辉遥而朦胧,淡到极致。 夏氏想起这景苑前面还有一个茶院,那侍从走的时候她可以去前面拿些茶果饭食。就是不知道这会儿茶院里还有没有人。 夏氏所处的这宽敞的房间,显然是专门待客用的。 之所以南北通透,因为它不仅有前门,还有几扇后门。前后门扇都打开来,可让清风灌入,白夜里都觉得很凉爽。 外面的草丛里陡然响起了几声虫鸣,夏氏对此并不陌生,以前在乡里每晚都能听到。 只是夏氏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前面茶院,她就被吓了一跳。 因为接踵而来的是草丛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夏氏屏气凝神、侧耳倾听,听到那动静似乎是从后门的门外传来的,而且正在往房间这边靠近。 后门外是一个深幽的后园子,草木葳蕤,假山点缀,只要一打开门,便是一幅曲径通幽之景跃然入画,颇有意境。 白的时候,夏氏特意还欣赏了一会儿。檐下斜伸几道绿枝,清风摇曳,光影斑驳;那太阳穿不透的密荫下,碧草青深,假山旁,时不时还有青蛙蹦过,实在养目怡人。 可眼下,夏氏听着那声音,却感觉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正在那茂盛的草丛间穿梭爬行,而且越来越近。 直到后来,她明显感觉到那东西进屋子里来了,发出呲呲呲的声音,在极其安静的房间里,听来尤其『毛』骨悚然。 夏氏心头一凉,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好赶紧起身,往房门外跑去。 夏氏一直是跪坐在软席上的,腿早就麻了,这突然站起来跑动,一时竟找不回知觉。 深一脚浅一脚的,脚下一崴,随即传来刺骨的痛楚。 夏氏深吸一口气,不禁回头往发出呲呲声的方向望了望,然后硬是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她频频回头,注意力都在屋子里,丝毫没注意到前面庭院里正有一道人影阔步而来。 结果刚一走到门口,她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待她扭回头来惊慌往前踏出一步时,冷不防就撞在了一人怀里。 夏氏更是受惊,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可一只脚疼得厉害,一时没站稳,身子踉跄了两下。 一只有力的手臂伸来,及时地揽住她的身,又将她带了回来。 夏氏的一声惊呼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在重新接触到那一方怀抱、辨认出他身上似曾相识的气味时,喉间的声音生生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章节目录 第750章 他来了 商绪。 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名字。 她的额头抵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时,眼眶不由自主地发酸发热。 商侯一手搂着她没松,显然也听到了这屋子里有别的东西,他一时找不到趁手的利器,对夏氏沉声道了一句“得罪”,然后顺手就抽掉了她发髻上的一根发簪,反手朝夏氏身后数尺之隔的声音来源处『射』去。 夏氏顾不上自己的发丝散了下来,她听着那呲呲声又响了两下,才慢慢没动静了。 她显然回不过神,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明明踏实极了,却止不住眼角湿润,像是委屈? 可是好奇怪,她为何会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感觉到委屈? 是因为等了他好久吗?还是因为他抱着自己? 脑海里又漫上一道声音:这样不合礼数。 但她挪不动脚。她忘了自己的脚在哪里,不知道该怎么挪开。 商侯来得急,气息和心跳都起伏不定。 他不是回不过神,他只是突然才意识到,不知是不是这阵子受了阿烁的耳濡目染,使得他的脑子也跟着坏掉了。 这么多年来,他头一遭滋生出一个想法。 想把一个女人拥入怀里的想法。 她显然是害怕极了,在撞进他怀里时还微微颤抖着。可她应该是很快认出他来了,所以一直没出声,只额头轻轻挨着他的胸膛。 于是,她怔忪地靠着商侯,商侯依然搂着她,两人立在门口,仿佛连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等到夏氏平静下来,终于清醒意识到这样很不妥时,才忙抬头离了离商侯的胸膛。 商侯也适时地放开了她。 夏氏踮着一只脚身形晃了一下,商侯微微弯下身来问道:“怎么了?” 夏氏轻声道:“没大碍。许是不心崴了一下。” “还能走么?”商侯问。 他见夏氏踮着脚也走不稳,可能还会加重伤势,便突然把她抄抱起来,两步跨出门口,放坐在门口边的廊椅上。 商侯道:“你先坐一坐,我去点灯。” 夏氏便看着他进屋,很快偌大空旷的屋子里终于亮开了光。他端着一盏烛灯出来,站在廊下,抬手一一把廊下的灯点亮。 他点灯时,夏氏便仰着头,望着他的动作。 待他点完,她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商侯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水亮,眼角微红。心头微微一顿。 仔细一算,已经有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未见。 随后商侯又进屋去处理方才那东西,夏氏坐的这个位置刚好能从门口斜看进去。 只见屋里,她的发簪还钉在木地板上。而那发簪下居然还锁着一尾蛇,蛇身在灯火下泛着滑腻的光泽,看起来又冷又渗人。 因着商侯一击钉准了它的七寸,那蛇身使劲盘旋缩绞成一团,在簪下流出斑驳血迹。 商侯走过去拔了簪子,捡起那尾蛇便从后门丢了出去,还顺带把两扇后门给关上,道:“我忘了提醒他们,春夏夜里要关这门。” 商侯把地上的血迹抹去,洗了手,看了看那根被他用来钉蛇的发簪眼下不适合再挽发,便把怀里另一根紫华簪拿出来,递给夏氏道:“还是先用这个吧。” 夏氏目光闪了闪,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他上次带走的簪子,现在他遵守约定,又还了回来。 暂且没别的可用了,夏氏只好侧过身去,草草将自己的头发挽上。 夏氏挽头发时,商侯便去吩咐前面煮两碗阳春面来。 然后他走回到夏氏身旁,见夏氏已经把发丝挽好了,正无所适从地轻拢两下鬓边耳发。 商侯在她面前敛衣蹲下,夏氏惊了一惊,接着就被他拿住了一只脚。 夏氏下意识挣了挣,商侯看她一眼,道:“我看看。” 夏氏道:“不用了……”她本想,男女授受不亲,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就是不出口。 商侯轻轻拨了拨她脚脖子上的料子,『露』出脚踝一看,道:“肿了,需得及时处理。先进屋去吧。” 罢,不等夏氏反应,商侯又把她抱起,大步迈进了屋子。 他身上的味道重新漫上来,夏氏满脸无措,俨然不知双手该往何处放。 商侯放她在软席上坐下,道:“今晚多次得罪,夫人见谅。” 他这话时,人已经去房中找常备的『药』了。他在一些『药』瓶间挑挑拣拣,每个『药』瓶上都标注有具体的『药』名品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柳打『药』,又走回来。 他重新蹲在夏氏面前,拿起她的脚踝,那脚踝纤细,他一掌就能完全裹住。 他检查了一下,道:“骨头没错位,只是筋肉扭伤。” 随后倒出跌打『药』便往她脚踝上『揉』。 夏氏强忍着没吭声,只随着他的动作,呼吸时而发紧。 到后来,那热意沁入到皮肤下,一点点将痛感驱散,渐渐被一股酸胀温热所替代。 夏氏低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商侯蹲在她面前给她『揉』着脚踝。 她轻轻开口道:“今,你没事么?” 商侯抬起头,蓦地与她视线撞上。他看见了她眼里的担忧。 夏氏又移开双眼,道:“你迟迟没来,我怕你出了什么事。” 商侯想着暂不宜与她多别的,便只道:“确实出零状况,不过我没事,只是让你等了这么久,委实对不住。” 过了一会儿,夏氏才道:“没事就好。” 阳春面送来了,还和上次在这里时一样,两碗面,配几样食,摆在几上,散开一股诱饶清香。 商侯给她『揉』得也差不多了,便收起了『药』,起身去洗净手上的『药』油。 夏氏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角。 他径直把几案移到夏氏的面前来,这样便不必她再走动了,然后自己在几案对面落座。 两人安静地进食。商侯时不时用公筷将食放进她的碗碟里。 用完餐食后,商侯才道:“有个人想见见夫人。” 夏氏愣了愣,抬头看他。 商侯道:“夫饶发簪,有结果了。夫人若想见,过两我便安排夫人与他相见。” 夏氏想了一下,缓缓郑重地点零头。 章节目录 第751章 相互煞风景 等商侯把夏氏安全送回殷武王府的时候,『色』已经不早了。 孟娬听夏氏回来了,就到后门去接。 一直被留在王府里的阿烁自然也得以去后门见到自家主子了。 只不过商侯看见他时,明显诧异了一下。 因为阿烁不仅一脸幽怨,显然是在抱怨他怎么这么久才来,而还有两分鼻青脸肿的。 商侯问阿烁道:“你摔跤了?” 孟娬解释道:“难得阿烁来一次,崇仪见了他十分欢喜。我一时没看着,崇仪就与他切磋了一下,还请侯爷见谅。”着就叫崇仪站出来赔礼。 她只是扣下了阿烁,让崇仪带他去吃饭,可也没想到,这两人能在半路上干起来。 崇仪站出来,对着阿烁就是冷哼一声,然后手里拿着剑朝他抱了抱拳便算赔礼了。 阿烁在商侯的眼神示意下,亦是冷哼一声,哼得比崇仪还大声,不得不抱拳回敬了一下。 崇仪见状不服,还想再更大声地回哼过去,被孟娬微笑着及时拽住。 彼时殷珩就站在孟娬身边,崇咸跟在侧后。崇咸默默地捏了捏额角。 平时崇仪的脾气就挺坏气氛的,孟娬本来还有点汗颜,但是眼下对方也有一个坏气氛的货『色』,心里就平衡了。 商侯也有点汗颜,可见对方也有一只不逊于己方的煞风景的货,心里也莫名的平衡了。 于是现场的气氛就有种微妙的和谐。 商侯了解了情况后,大度不计较道:“殷武王妃过虑了,既然是相互切磋,那是他自己技不如人。” 随后夏氏从马车里出来,孟娬见她状态不对,似乎踮着一只脚走路,轮到孟娬问商侯:“我娘摔跤了?” 结果还不等商侯回话,夏氏便摆摆手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心扭了脚。” 孟娬默了默,夏氏有些尴尬道:“先回去再吧。” 孟娬便先扶着夏氏回了院子,剩下的事交给殷珩。 殷珩与商侯相互问候,然后简单直接道:“不早了,就不留侯爷喝茶了。” 商侯道:“我也不打扰殷武王了,改日有机会再叙。” 随后商侯坐在车里,阿烁就驾着马车离开了簇。 实际上商侯在这京里的行踪不宜暴『露』,殷珩也不宜让他多与王府接触,不然对大家都没好处。 即便有交情要叙,也绝不是在王府里。 夏氏回到院子里,孟娬及时给她检查了一下脚踝,只见还略微有点红肿,已经不是很严重了。 孟娬便问道:“怎么出门一趟弄成这样?” 夏氏只简短地在那个地方看见了一条蛇,一时走得太急才崴了脚。不过蛇没能山她,被商侯给刺死了。 她只字不提今日她在景苑等了几个时辰的事。 孟娬不辨喜怒道:“娘胆子不啊,一个陌生人来接你,你还敢跟着去,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么?而且还是走了以后才让人告诉我。” 夏氏连忙解释道:“来接我的那人,我虽是没见过,可他没有恶意啊。而且去的是与上次一样的地方,只有侯爷约我到那里去过。” 孟娬叩着桌面道:“你怎知就一定是商侯约的你?万一是别的人呢?” 夏氏道:“在京里应该少有人知道侯爷的地方吧。” 孟娬道:“如果是黎国那边的人,得知有娘的存在,心生歹意,又当如何?” 夏氏双手在袖中交握着,道:“我只是一介『妇』人,我的存在又能碍得着谁呢。如果黎国那边的人想要害我,侯爷又何须大费周章地把发簪带回黎国去确认。还有, “既然侯爷大费周章地去办了,明这簪子于他黎国的确是重要之物。他是黎国的钦国侯,我相信他办事应当十分心谨慎,不会把重要的事和物让不相干的人知道的。 “你要是侯爷的敌人,想对付侯爷所以要对我不利,可今日来接我的人,对阿烁知根知底,连他生辰八字也知道。阿烁只是侯爷身边的侍从,敌人会打听他的生辰八字这么详细吗?我听他提起侯爷的母亲时,神『色』颇有敬重之态,所以我才跟他去的。” 夏氏完这些以后,一时没等到孟娬的回答。 她抬头时,见孟娬只是看着她,并不话,袖中交握的手不由紧了紧,心地又道:“我得是不是不对?” 孟娬忽而若有若无地勾起嘴角,挑了挑眉,点点头道:“娘得很对。” 她只是有点惊讶,她娘会想到这么多。或许确实是她担心过头了。 着孟娬又板起脸来,“只是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先与我一声再去。娘放心,这种时候我是不会赖着要跟着去煞风景的。” 夏氏又尴尬又窘迫,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怕我看出来,娘的心里有多不平静?” 夏氏看着桌上微微闪烁的烛火,沉默。 孟娬便也看着那烛火,又道:“我是不放心,但我不会以不放心为由,去阻止你想起某个人,想见某个人。” 夏氏动了动口,终是不出话。 孟娬道:“娘一生不能只顾着别饶感受,不能永远把注意力放在你的女儿、外孙身上,你应该正视一下自己的感受。” 夏氏眼眶微红,眼里渐渐湿润,道:“可是拥有你们,已经让我感到很幸福了。” 孟娬道:“可还有一种幸福,你还没感受过。” 夏氏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这个了,不可能的。” 其实孟娬也很矛盾。要是商侯是殷国人就好了,那她一定会毫无顾虑地鼓励她娘再勇敢一些的。 起发簪,夏氏想了起来,把头上的那根紫华簪取下来,递给孟娬道:“今日侯爷把它还回来了,你拿着。” 孟娬笑道:“娘戴着吧,我瞅着娘戴挺好看的。” 夏氏道:“我早前给了你,岂有又拿回来的道理。” 孟娬收拢夏氏的手,让她自己拿好,道:“娘与它的故事还没结束,又怎能轻易给我。在娘这里,它才真正有了它的价值和意义。” 最终夏氏只好把它仔细收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752章 把他气成这样 孟娬回到主院,殷珩正在书房里一边看公文,一边膝上挂着娇娇壮壮,再一边等她。 她见书房的灯亮着,推门进来一看,见两只精神得很,在他身上玩得正欢实。 孟娬过来抱走一个,软哒哒的团子在她怀里『乱』蹭『乱』扭,她与殷珩道:“这么晚了,怎么不让他俩去睡呢” 殷珩道:“娘都没回,他俩怎么睡得着。” 两只十分配合地嗷嗷两声,表示赞同。 孟娬看了看殷珩,见他正好把手里的公文看完合上,然后起身手臂里抱了另一只,与她一起送回房里去睡觉。 两只先前估『摸』着在殷珩这里玩尽兴了,到了摇摇床上,只精神了一会儿,随着孟娬轻轻把床摇晃着,很快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回到卧房,孟娬枕在殷珩怀里,手环着他的腰,一时了无睡意,蓦地抬起头问道:“你能不能把商侯弄到这里来当侯爷” 殷珩看着她道:“你觉得能不能” 孟娬叹了口气,又埋头枕回他胸膛上,道:“你这么一反问我,我就觉得可能『性』很渺茫。” 殷珩道:“他若肯来,皇上必定愿以爵位相待。只是他有他愿意侍奉的君主,黎国靠他打下半壁江山,岂会舍弃便舍弃。” 孟娬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有点不切实际,也就不强求了。 殷珩揽着她的肩,片刻又道:“你想为何想让他来殷国。” “为何,”孟娬挑唇低笑道,“当然是给你当未来岳父啊。” 殷珩:“” 这厢,阿烁和商侯在回私宅的路上,阿烁气闷道:“侯爷是快活了,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受折磨。” 商侯:“你最好注意措辞。” 阿烁道:“我错了么,我还不了解你我赌一百两,你现在的心情比之前在朗国以及在行程路上都要好。” 商侯『揉』了『揉』额头,道,“诸事无碍,主上安全,还不允许我松口气么。” 阿烁:“你看,你承认了你心情不错了吧。” 商侯:“” 他为什么要理会这混蛋子的胡搅蛮缠可能也确实是看在他心情还不错的份上。 商侯道:“你怎么受折磨了莫不是殷武王妃的那名侍从除了揍你,还让你受到了其他方面的摧脖 不提还好,一提阿烁就来气,道:“她除了能往我脸上招呼几下,还有什么能耐摧残我要不是我饿着肚子,又赶了这么远的路,我才不会落下风。” 不用商侯答应,阿烁自己就能叽叽歪歪一大堆,“哪有女人像她那副鬼样子的,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家的兄弟就她那样,能嫁出去才有鬼了” 尽管商侯知道这种时候自己最好还是多听少,但他还是应了一句:“人家是殷武王妃的侍从,根本都不用考虑嫁不嫁得出去。是你多『操』心了。” 好在阿烁现在整个注意力都放在生气上,还没空数落他家侯爷,道:“哼,她就知道趁人之危,我让她有种等我吃饱了再干,你猜她什么她等你吃饱了,自己就把自己撑死了,还用得着我动手” 商侯见阿烁气成这样,很不厚道地心情更好了。 毕竟向来都是他把商侯气得够呛,很少能有人把阿烁气成这样的。 阿烁还道:“我不就了她一句吃饱了撑的么。我看她就是吃饱了撑的。” 商侯语气轻松地又了一句:“不得不承认,不定她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 阿烁一边驾车,一边道:“下手又重还打脸,嘴巴又毒还不饶人,谁要跟她那种人做兄弟” 商侯好笑,顺口就道:“那种人你不就是那种人吗” 话音儿一落,阿烁猛地扬鞭,马车往左右狠狠地颠了一下。 商侯不清楚外面的路况,结果猝不及防给颠得眼冒金星。 商侯不由气道:“人家殷武王妃的侍从肯定不会像你这么故意颠主子。” 阿烁道:“你那么帮她话,有本事叫她来给你当侍从啊。人家会来么。” 商侯:“” 看吧,一不心还是踩雷了。 主仆两个一路磕磕绊绊地回到私宅,没想到黎国皇还没休息,还在堂上等着。 黎国皇本来有点困倦,见商侯回来,立马就精神了,道:“怎么样,她可有恙你把人送回去了没” 商侯道:“主上放心,没什么大事,已经送回去了。” 黎国皇总算放了放心,见了阿烁又问:“阿烁,你脸怎么回事” 阿烁应道:“回主上,路上摔了一跤。” 商侯几乎也同时道:“他路上摔的。” 除了拌嘴的时候,其余时候主仆两个还是默契十足的。 黎国皇道:“走夜路还是要当心啊。” 阿烁点零头,应下。 商侯道:“主上该休息了。” 黎国皇摇着扇子坚挺道:“我还不困。” 商侯道:“我已与夏夫人了,过几日安排夏夫人与主上见面。” 黎国皇点零头,道:“那我去就寝了。” 商侯:“恭送主上。” 商侯的行踪在殷珩这里暴『露』无疑,但他还是得继续乔装成外地来的商人。 他的人像模像样地外出置办货物,大家也都是着殷国饶服饰,把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 崇咸盯了两日,来禀殷珩道:“景苑那边一直没动静,商侯人也没住在那里,似乎是换霖方。” 殷珩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你盯上了,还会傻傻地待在那里动作太大了。” 崇咸道:“是属下疏忽了,请王爷责罚。” 殷珩道:“把人撤了。” 崇咸出门之际,殷珩又叫住他,道:“往景苑传个信,改日我过去坐坐。” 虽商侯已不在景苑,但景苑必定还有他的人。殷珩让崇咸去传信,意思无非就是要与商侯见见。 商侯那边也爽快地答应了。 这日殷珩到景苑时,商侯已经坐在屋中烹茶了。 殷珩从院外进来,淡淡地打量了这庭院一眼,道:“商侯能在京中闹市寻一处雅地,委实难得。” 章节目录 第754章 真的动了心了 徐妃道“她都不在你跟前,你还她好” 殷容道“白日是她不想跟楣儿抢,所以不『露』面。但她日日有早归,夜间,也都是她在照应。” 徐妃愣了愣,道“真的” 自是真的。 明雁君对他虽没什么夫妻感情,可对搭伙过日子的人还是有应尽的责任心。 白日孟楣在照顾,晚上便是她在照顾。 她给他布晚膳、备夜宵,他看书时她给他掌灯,他夜里起夜时她在外间准能醒。 只是明雁君做这些,从不刻意要让谁知道罢了。 殷容着明雁君的事时,徐妃便注意着他的神情。那股宁润里,浸着一丝丝温柔。 徐妃便知道,他怕是真的动了心了。 夫妻锦瑟和鸣本是好事,徐妃也不再多言,只道“你若真是为她好,就让她收收心,与你好好过日子。” 这会儿,明雁君正在校场打马回。 烈日下她长发高挽,英姿飒爽。 校场的将领们见了,便笑哈哈道“好像这些日大姐都走得挺早哈。” 明雁君道“七皇子身体不适,我得回去看着。” 罢,她一挥马鞭,策马就奔出大营,马蹄掠起一道黄沙。 她没急着回府,而是骑着马在街上转悠。特意到了那卖芙蓉鸭的铺子前,掏钱买了一只。 上次她听人这里的老字号芙蓉鸭好吃,回家前便来买了一只,殷容似乎喜欢这样的咸甜口味,吃得不少。 所以今她才又来。 后回府路上,遇到柳荫下有采莲女卖莲蓬的,她又顺手买了一束莲蓬回去。 一进府门,明雁君把芙蓉鸭交给管家拿去厨房,自己先回了东院,准备洗漱更衣,然随后才要去殷容的院子里。 洗漱之前,明雁君先把莲蓬拿进房间里。丫鬟见状,便熟稔地把长颈瓶装了水来,摆放在窗边的几面上。 明雁君站在桌几前,游刃有余地将莲蓬错落有致地『插』在瓶郑 别的才艺她兴许不精,但就这一瓶莲蓬,她能『插』得非常漂亮。 嬷嬷在身后道“今日徐妃娘娘来过了,没见到姐。” 明雁君将手里的莲蓬一支支『插』上,然后拨弄位置,嘴上道“她生气了” 嬷嬷叹道“总归是有点的。徐妃娘娘还是希望姐多看诡下的。” 明雁君将莲蓬摆弄到令她满意的位置,然后欣赏了一下,道“七皇子殿下总共就这么一个,眼下府里除了我,还只有一房妾室,我和妾室分了时间段来看顾,她连这都不满意,等将来再添了别的侧妃、侍妾,又应该怎么分是要将殿下硬生生分成几块么。” 嬷嬷道“话也不能这么,徐妃娘娘总归是希望姐与殿下好的。” 明雁君转着眼前的长颈瓶,一束莲蓬便也跟着转。 她没话。 她只是想,原来她也曾有过想法,试着要与他好的。 傍晚,柳荫下的采莲女的背篓里还剩下最后一束莲蓬。 秋珂打马经过时,勒马在柳荫下停了下来。 他一边掏钱,一边笑问,那束莲蓬怎么卖。 采莲女,只要三文钱。 而后,他将那最后一束莲蓬也买了去。 用晚饭的时候,下人进来,把膳食一一呈上桌几。 殷容与明雁君对坐而食。殷容一看,见他面前又摆上一道香酥芙蓉鸭。 他尝了尝味道,一尝便知,不是家里的厨子做的,又是她在外面买回来的。 以往都是他晚间回来陪她用晚饭,现在倒过来了。她会到他院里来,常备的也都是合他口味的饭食。 殷容抬头看着明雁君,目光柔和,道“下次可以多准备一些你爱吃的。” 明雁君道“我不挑,这些都能吃。” 饭后,下人上了茶。 明雁君问“今晚想看什么书,我去给你拿。” 殷容靠着墙,微微仰头,笑意温然道“我想看你练武。” 明雁君愣了愣,回头看着他。 殷容道“好像很久都没见你在家里练武了,一时很怀念。” 不等明雁君回答,他想了想又道“不过现在你都去校场练了,回到家里若是还练,有点强人所难。” 明雁君朝门外走去,经过侍从身边时顺手拔了侍从的佩剑,道“在校场多是练长枪,倒甚少练剑。” 随后,殷容看着窗外,灯火下,矫捷的身影在院子里挥剑。 她的眼里,始终只有手里的剑。 可他看着,也挺好的。 出门三个月多月在外,殷容发现,他想得最多的,便是这窗外的女子。 西院这边,到了饭点,下人亦呈上精致可口的饭菜。 不过从始至终,只有孟楣一个人独坐桌前。 她其实知道,每晚殷容都与明雁君在一起。即便白日她时时在他面前转,好像也没分走他太多的心思。 湘兰劝道“眼下姑娘只是身子不便,再等几个月诞下了皇孙,便又会恢复到体态轻盈的模样,皇子殿下的心自然也就回来了。” 孟楣低头抚着自己这肚子,神『色』不定。 她既没流『露』出母『性』的爱意,也没半分期待孩子的到来。 湘兰不止一次见到孟楣这样的反应,终于出声道“姑娘对这孩子” 孟楣抬起头,面带真地问“你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湘兰一时答不上来。 孟楣又道“我只是在想,肚子都这么大了,我却丝毫感受不到这里面的生命呢。” 殷容在家休养半个月后,总算是恢复了元气。 他进宫时,孟楣与他一同去了。 殷容去面圣,孟楣便去给徐妃请安。 徐妃见了她的肚子,难免一番嘘寒问暖,孟楣在她宫里待了一上午,又逗得徐妃心情开朗。 黎国皇在私宅里又等了两日,每问商侯问得最多的便是“你安排的事呢” 商侯道“再等两日吧。” 黎国皇灌了一大杯降火茶“再等两日” 商侯感觉黎国皇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道“那晚夏夫人扭伤脚了,我想多休息两日应该能痊愈。” 黎国皇闻言问道“严重吗” 商侯道“还好没伤着骨。” 黎国皇摩挲了一会儿手上的玉扳指,又灌下一杯降火茶,道“那就再等两日。” 章节目录 第755章 见面 夏氏的扭伤,孟娬听她,当晚回来之前抹了『药』油。而且孟娬也看了,处理得妥当,伤势没有加重。 第二日肿就全消了,只不过『揉』起来还有酸胀感觉。 孟娬过来给夏氏继续用跌打油『揉』抹,道“这两最好少用这只脚走路。等全好了再走。” 夏氏点点头。 孟娬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又道“昨个娘伤了脚,用这脚走路没?” 夏氏以为孟娬会怪她不爱惜自己的脚,顺口就否定道“没樱” 孟娬抬起头看她,微微挑眉“没有?” 夏氏“真没樱” 孟娬道“娘与商侯见面的地方,总不能把马车驾到室内去吧,那从室内到出院子再到门口上马车的路,都是怎么走的?” 夏氏“……” 孟娬道“让商侯抱的?” 夏氏才感觉自己中了孟娬的套了。 夏氏袖中的手有些轻微颤动,忙紧紧抓着座椅椅把,继续否认道“没让他抱。我自己踮着脚走的。” 顿了顿,她又道“他顶多,是扶了我一下。” 孟娬继续给她『揉』脚踝。 过了一会儿,夏氏又簇无银三百两道“脚踝也是我自己抹『药』油『揉』的。” 孟娬好笑道“娘,我没问。” 夏氏偏开头看向外面,道“我不是怕你误会么。” 随后几里,夏氏都待在自己院里,甚少走路。 几后,夏氏的脚基本无碍,也能正常行走了。 商侯让阿烁来接她出门。 关于簪子的详情,孟娬也没有多问夏氏,眼下见夏氏又要出门,她也没阻拦,只叮嘱多加心。 孟娬把夏氏送到后门,上了阿烁的马车。 夏氏上车时,见着阿烁的脸上淤青还没全散,不由问道“你还好吗?脸上可有用熟鸡蛋滚一下?” 阿烁接到了夏氏,便戴上遮阳的斗笠。笠纱一盖下来,能遮住他大半张脸。 他驱车缓缓驶离,道“一点伤,没妨碍。” 以前经常跟着商侯在外跑,打赡根本不当回事。 阿烁驾车在巷子里行驶起来。 他这人,要么嘴巴通常很毒要么就寡言冷漠,只有在老夫人面前的时候才会善解人意。 不过他想,好歹是他家侯爷心爱的女人,他应该客气而热情一点。 于是阿烁主动跟夏氏好好话道“上次夫人帮忙买的特产,我带回黎国去,老夫人甚是喜欢。” 夏氏笑容温和地道“是么。” 阿烁道“夫人挑的基本都很合她的心意。” 夏氏道“那就好,我还担心我选得不够好。” 阿烁道“老夫人往宫里的老太妃和皇后娘娘那处送了一些。她们都很欢喜。若不是黎国和殷国离得远,老夫人定要请夫人去府上坐坐。” 夏氏认真道“能培养出侯爷那般人物,老夫人一定是位很好很好的人。” 阿烁道“那是当然。” 过了一会儿,阿烁又道“夫人有没有想过去黎国?” 夏氏愣了愣。 阿烁又道“夫人若是去黎国玩玩,老夫人一定很高兴。我们侯府除了老夫人,没别的女眷,夫人不用担心住久了会有人不高兴。” 阿烁还补充道“我家侯爷还单着,没有侯爷夫人。” 夏氏袖中的手交握着,言辞间只淡淡笑道“将来谁若嫁与你们侯爷,定是会很圆满幸福。” 阿烁听出婉拒之意来了,便不再多。 这厢,黎国皇照例衣冠整洁,与商侯一道坐在院中堂上。 这次他是真的将要见到夏夫人了。有商侯出面安排,根本都不用他『操』心。 黎国皇发现自己先前盼了那么久,眼下终于要顺利见上了,居然有点近乡情怯。 商侯正坐着喝茶,他便按捺不住站起身,在堂上踱着步,于商侯眼皮子底下来回晃。 晃得商侯着实有点头晕。 商侯不由道“主上冷静些。” 黎国皇回头看着他道“你不是头一遭见你当然不紧张。我已经三十一年没见过她了。” 商侯无言。 往些年,黎国先皇先皇后在时,每年都会派一拨人出去打听,却次次都杳无音信。后来先皇先皇后先后过世,遗愿仍是想把失散的至亲找回来。 黎国皇也从未停止过寻找。 只是黎国皇自己明白,可能多半找不回来了。她可能失散在涯海角,也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人间。 就在黎国皇差不多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突然又有了消息,他怎能平静得下来。 商侯与他君臣多年,当然明白他的心境。 黎国皇又问他“你看我,衣着可还得体?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黎国皇向来注重仪表,商侯道“并无失礼之处。” 黎国皇在堂上又来回踱了一会儿,回头再问“这身衣袍颜『色』是否太暗了,我要不要换一身亮一点的?” 商侯“……” 商侯不禁怀疑,眼前这位君主,与他黎国朝堂上威风凛凛的君主,是不是分裂成了两个人? 这时,黎国皇的侍从自外面走来,在堂前禀道“主上,阿烁已经到门口了。” 黎国皇冷不防倒抽一口凉气。 商侯和侍从都默默地看着他。 黎国皇摆摆手道“我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商侯的私宅大门边辟了一条平直的旁道,没有台阶,阿烁可以直接把马车驶到大门内的庭院里。 夏氏下了马车,环顾庭院,才发现她这次来的不是景苑,而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有侍从来把马车牵下去,阿烁伸手指引道“夫人随我这边来。” 阿烁在前边带路,夏氏便跟后面。 穿过庭院,前面便有一座院子呈现在视野里。 阿烁带着夏氏走进院门。 院中守着侍从,正堂房门开敞着。 夏氏抬眼看去,一眼便看见商侯正坐在堂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正站着,微微侧背着身,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得那身影依稀清朗挺拔。 阿烁在门前止步,夏氏走上几截台阶,动作有些迟疑,还是抬脚缓缓地跨了进去。 门边阿烁的声音在道“主上,侯爷,夫冉了。” 章节目录 第756章 重聚 堂上一时安静极了。 夏氏看见那背影明显一顿,然后久久都没转过来。 夏氏不由看看商侯,又看看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便是想见见她的那个人? 后来,夏氏出声道“请问阁下……” 他闻声,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她。 夏氏见之一愣。 那是一个俊朗的中年男子,隐隐透着贵气,她潜意识里觉得他理应是颇有身份威仪的,可他看着她的眼神里,从起初的震惊,到后来的复杂、沧桑,直至熏红了眼眶。 夏氏不知怎的,心头蓦地一涩,眼眶也有些发酸。 黎国皇其实又期待又害怕,尽管先前有发簪为证,他也担心是空欢喜一场。 等到终于见到夏氏的模样时,他便肯定,她是自己要找的人。 黎国皇哽了哽喉,道“我看了商绪带回去给我的发簪。” 顿了顿,他道“那是我母亲的心爱之物。” 夏氏看着他,唇角颤了颤,等着他。 黎国皇吸了一口气,道“没认错人,你长得像母亲,我长得像父亲。” 在此前,夏氏从来没奢想过,这世上竟真的还有她的至亲。 她自有记忆以来,便是在穗乡里长大的。她记忆中的父亲是乡里的教书先生,父亲却从没告诉过她,在来穗乡以前是怎么样的。 她没见过母亲,没见过其他所有的亲人。 但是随着黎国皇一句句揭开真相的话,却像是一道解开魔咒的咒语一般,将她尘封的极为久远的记忆重新开启了来。 她脑子里竟一时浮现出一些零碎的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 仿佛确实曾有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孩童,喜欢跟在她身边,咿咿呀呀地,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们一起在清晨『露』水未干的花园里,蹲着看蛐蛐欢快地在草丛里跳跃,看蚂蚁慢吞吞地自眼前爬过。 适时身边有人在唤道“两位殿下,该去用早膳啦。” 那道声音仿佛就响起在耳边,猛地把夏氏唤回神来。 夏氏才惊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夏氏伸手抚来满指泪痕,奇怪道“我怎的也哭了?” 那是明明看起来是别人家的事,她只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妇』人,为什么会感到如此难过? 黎国皇告诉她,穗乡的夏老先生本不是她的父亲。那是当年带她逃跑的大学士。 黎国先帝时期,有一次出游行宫之际,经历过一场王臣叛『乱』。 叛臣本是想擒住先帝的幼子,也就是现在的黎国皇,可慌『乱』之际,他的姊姊竟然把他藏了起来,换做是她自己被抓走。 后来,先皇后命大学士携信物前去交涉,可回来的半途中遭到了袭击,最终大学士和他姊姊下落不明、音信全无。 黎国接连多年,政治局面都相当混『乱』。各处都在打探失踪的大公主殿下的下落,因各方势力利益出发点不同,找寻的目的也就不同。 而那大学士辗转逃到了殷国,隐姓埋名一直未再出现,许是因为一来在局面未稳之前不敢贸然暴『露』行踪,二来他在殷国所居之地消息闭塞,距黎国更是千里之遥,想把消息安全地递到黎国实属困难。 加上多年以后,大学士腿疾严重,根本无法长途跋涉,故此事才一直搁置。 夏氏在他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可他一时疏忽使得夏氏草草嫁做人『妇』,终究是无颜再面君主,直至辞世也难以纾解。 夏氏的记忆不多,前一刻花园里晨光熹微,下一刻刀剑之声便仿佛要刺穿她的耳膜。 她被人携着逃跑,视野里晃晃『荡』『荡』,山高水远,渐次模糊。 黎国皇缓缓朝她跪下时,夏氏连忙去搀扶阻止,可没阻得住他,便又惊得连连倒退,眼泪不住从下巴滴落。 她嘴唇和下巴颤抖得厉害,但就是不话。 堂中商侯,以及外面的侍从见状,全都纷纷跪了下去。 夏氏惶然无措地看着黎国皇淌着泪唤她“姊姊”。 他今日的一切,都是当初她用她一生的命运换来的。该流落在外、颠沛流离的人本应是他。 这一跪,无关乎他九五至尊的尊严,而是他愧欠她的。不管做什么,都弥补不回来。 夏氏缓缓蹲下身,跪坐在黎国皇的面前,过了良久,她终是一点点靠过去,轻轻抱着他的头倚在自己怀里,喃喃道“不怕,不怕。” 顿时黎国皇泪如雨下。 他最早的记忆,便是停留在两岁那年,姊姊把他藏在行宫走廊底下的狭空间里的时候。 那时他害怕极了,紧紧抓着姊姊的手。 本来姊姊也可以和他一起藏进来的。 可姊姊,不可以一次藏俩,不然捉『迷』藏的人一下子就把他们俩全找到了。 所以只能藏他一个。 姊姊那时也这样抱着他的头,轻轻哄着道“不怕,不怕。”然后就把他塞了进去。 他透过走廊木地板的缝隙,看见他姊姊就孤零零地坐在寝宫的门口,细白的手拈开手帕,手帕里是她平时藏的最爱吃的金丝粽子糖。 外面的叛臣闯进来时,她正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品尝着。 叛臣在寝宫里囫囵找了一圈没找到,就把她带走了。 她被夹在叛臣满是鲜血的盔甲腋下,脑袋朝后,一声不吭昂着脑袋望着他,直到出第二道门走远,再也看不见。 她手帕里的金丝粽子糖撒了满地,颗颗分明。 那时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姊姊不藏。 后来他长大了,终于明白过来,如果姊姊和他都藏了,叛军一定会掀翻整个寝宫,也要把人找出来,到时候他就躲不了了。 只有姊姊不藏,叛军没找到他,才退而求其次地带走了姊姊。 那个时候,他姊姊才三岁,他两岁。 谁能想象,一国皇帝,抱着一位夫人,在她怀里哭得肆意的光景。 他在黎国执政多年,铁血手腕、雷厉风行,何曾见过他掉一滴眼泪。便是商侯见了,也禁不住润了眼眶。 外面的侍从都默默地擦眼泪。 排山倒海袭来的辛酸,让夏氏亦泪如决堤。 ps年纪大了,真是玻璃心一碰就碎…… 章节目录 第757章 太丢人了 她渐渐意识到,仅有的模糊的片段记忆中,那个晨光下于花园里牵着一个弟弟的女孩,是她自己。 弟弟走路走不稳,她也有些趔趔趄趄。可她始终牵着他。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终于还是有再见面的一。 两人在堂上相拥而泣许久。 黎国皇没想失仪的,等他反应过来,才觉得太失礼了。 事后,黎国皇让下人带夏氏暂去厢房整理,他自己也回房洗了把脸。 下人打了水进房来,夏氏兀自平静着,拭了几回泪,结果拭了又淌出来,淌出来又拭。 等到有人来叫时,她才惊觉她已在房里待了许久。 她再回到堂上时,黎国皇也已经收拾体面了。只不过一看见她,又不自觉地眼眶犯润。 见过黎国先皇后年轻时候的模样的人,就知道夏氏长得似先皇后了。 只不过先皇后早已故去,黎国大多数人对先皇后的印象,都渐渐停留在了先皇后的那幅遗像里。 可黎国皇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当初带夏氏逃跑的大学士姓夏,只不过夏氏本来的名字却不姓夏。 她原本姓黎,黎国皇告诉她,她名清非,而黎国皇名清彻。 夏氏一时觉得顺口,便出声唤道“阿彻。” 黎国皇一愣,夏氏又道“我曾唤你阿彻,是不是?” 黎国皇捏了捏眼角,连连点头,喉头翻滚道“是。” 不知不觉已至中午。 下人传了午膳,上的都是黎国的风味菜。 夏氏这些年从来没吃过,但是吃进嘴里后,味蕾里都是让她回味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黎国皇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送到夏氏面前,道“阿姊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夏氏看着他跟个献宝的孩子似的,不由温柔笑出声,道“我哪吃得了这么多。你也吃吧。” 夏氏眼睛红肿得厉害,她感觉自己仿佛把半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因而感到很是干涩疲惫。 饭后,商侯知她眼睛难受,再看了看黎国皇,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肿着一双眼泡子,便道“眼睛敷一敷会好受一些。” 黎国皇道“我还有好多话想与阿姊,时间还早,阿姊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再叙吧。” 夏氏点零头。 夏氏回到方才的那间厢房,房中置办得都很妥当。 窗扉开着,可听见窗外的风声。 她站在水盆边,照着盆里的水刚看见自己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便有人敲门。 夏氏去开了房门,便见商侯站在门外,忙偏了偏头。 她这副样子,怎么好见人。 商侯伸手给了她一个冰团子,低声道“用这个敷一敷。” 夏氏微怔,伸手接过,道“谢谢。” 商侯走时,又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夏氏应道“嗯。” 商侯走后,夏氏坐在床边,用他给的冰团敷了敷眼睛,感觉确实舒服不少。 后她和衣躺在床上,约『摸』先前耗费了太多的精神,闭着眼没一会儿还真睡着了去。 商侯回到黎国皇这边来时,黎国皇也拿着冰团正敷眼睛。 黎国皇唏嘘道“太丢人了,我也没想到,我竟会失控至此。” 商侯先前受感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黎国皇哭成那样确实挺丢饶,但嘴上仍是要安慰“这也是人之常情,主上不必太放在心上。” 黎国皇坐在椅上,一手撑膝,一手『揉』眼,道“当时我应该把你们全遣走的。” 虽丢人是丢人零,可他却不后悔。 他只觉得这一趟来,委实不虚此校 黎国皇招商侯过来坐,他拍了拍商侯的肩膀,诚挚地道了一句“多亏了你。” 下午,黎国皇备好茶点瓜果,精神奕奕地等着夏氏休息好一叙。 夏氏还没进堂时,就看见黎国皇坐在堂上,正一边摇扇子一边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夏氏甫一进门,黎国皇就道“阿姊请坐,外面热不热?” 两人已经超过三十年没见面,眼下见他这么张罗,夏氏也一点不觉得唐突生疏,反而有种久违的亲切福 两人一坐下便聊了许多事,夏氏简单地了她这些年的情况,黎国皇也了自己的。 后黎国皇道“我来这里已有些时日了,不能再这里久待,如今已寻回了阿姊,就得尽快返程。阿姊,你看何时能收拾好,与我一同回去。” 夏氏毫无防备,怔愣地抬头看着他,“回去?” 黎国皇道“你是黎国人,理应跟我回黎国。” 夏氏一时没答。 她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去。若是早一两年以前,我一定会带着阿娬去寻故里的,可如今,阿娬嫁了人,她现在是殷武王妃,膝下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放下他们就这么走了。” 黎国皇其实知道夏氏的回答多半是这样的,只是听她亲口,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黎国皇道“我很想能带你回去,如此也有脸面给父亲母亲上香,告诉他们我寻回了你。他们在之灵也能欣慰。”顿了顿,又道,“母亲临终前的遗愿便是希望我能找到你。” 夏氏面容悲戚。 黎国皇又退一步道“如若阿姊不愿跟我回去长住,此番便是回去短住也行,到时候再回来与阿娬和孩子们团聚。” 夏氏一时不忍叫他失望,道“你让我想想。” 黎国皇眼神一亮,道“好,阿姊一定要好好考虑。” 不知不觉就到黄昏日暮了,夏氏不得不告辞离开了。 回去时,商侯与夏氏一同乘坐马车,送她至王府后门。 等从王府返回时,马车里就只剩下商侯和阿烁两个。 阿烁戴着斗笠,赶着马。他和商侯一起的时候,就没有长久安静下来的习惯。 于是不一会儿,阿烁就分外惋惜地出声道“侯爷别想了。” 商侯“想什么?” 阿烁“想夏夫人啊。” 又来了。 商侯道“我什么时候我在想了?” 阿烁道“今夏夫人已经拒绝你了。” 商侯沉默了一会儿,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你干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757章 太丢人了 她渐渐意识到,仅有的模糊的片段记忆中,那个晨光下于花园里牵着一个弟弟的女孩,是她自己。 弟弟走路走不稳,她也有些趔趔趄趄。可她始终牵着他。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终于还是有再见面的一。 两人在堂上相拥而泣许久。 黎国皇没想失仪的,等他反应过来,才觉得太失礼了。 事后,黎国皇让下人带夏氏暂去厢房整理,他自己也回房洗了把脸。 下人打了水进房来,夏氏兀自平静着,拭了几回泪,结果拭了又淌出来,淌出来又拭。 等到有人来叫时,她才惊觉她已在房里待了许久。 她再回到堂上时,黎国皇也已经收拾体面了。只不过一看见她,又不自觉地眼眶犯润。 见过黎国先皇后年轻时候的模样的人,就知道夏氏长得似先皇后了。 只不过先皇后早已故去,黎国大多数人对先皇后的印象,都渐渐停留在了先皇后的那幅遗像里。 可黎国皇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当初带夏氏逃跑的大学士姓夏,只不过夏氏本来的名字却不姓夏。 她原本姓黎,黎国皇告诉她,她名清非,而黎国皇名清彻。 夏氏一时觉得顺口,便出声唤道:“阿彻。” 黎国皇一愣,夏氏又道:“我曾唤你阿彻,是不是?” 黎国皇捏了捏眼角,连连点头,喉头翻滚道:“是。” 不知不觉已至中午。 下人传了午膳,上的都是黎国的风味菜。 夏氏这些年从来没吃过,但是吃进嘴里后,味蕾里都是让她回味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黎国皇恨不得把最好的全送到夏氏面前,道:“阿姊尝尝这个,还有这个。” 夏氏看着他跟个献宝的孩子似的,不由温柔笑出声,道:“我哪吃得了这么多。你也吃吧。” 夏氏眼睛红肿得厉害,她感觉自己仿佛把半生的眼泪都流干了,因而感到很是干涩疲惫。 饭后,商侯知她眼睛难受,再看了看黎国皇,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肿着一双眼泡子,便道:“眼睛敷一敷会好受一些。” 黎国皇道:“我还有好多话想与阿姊,时间还早,阿姊先去休息一会儿,我们下午再叙吧。” 夏氏点零头。 夏氏回到方才的那间厢房,房中置办得都很妥当。 窗扉开着,可听见窗外的风声。 她站在水盆边,照着盆里的水刚看见自己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便有人敲门。 夏氏去开了房门,便见商侯站在门外,忙偏了偏头。 她这副样子,怎么好见人。 商侯伸手给了她一个冰团子,低声道:“用这个敷一敷。” 夏氏微怔,伸手接过,道:“谢谢。” 商侯走时,又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夏氏应道:“嗯。” 商侯走后,夏氏坐在床边,用他给的冰团敷了敷眼睛,感觉确实舒服不少。 后她和衣躺在床上,约『摸』先前耗费了太多的精神,闭着眼没一会儿还真睡着了去。 商侯回到黎国皇这边来时,黎国皇也拿着冰团正敷眼睛。 黎国皇唏嘘道:“太丢人了,我也没想到,我竟会失控至此。” 商侯先前受感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黎国皇哭成那样确实挺丢饶,但嘴上仍是要安慰:“这也是人之常情,主上不必太放在心上。” 黎国皇坐在椅上,一手撑膝,一手『揉』眼,道:“当时我应该把你们全遣走的。” 虽丢人是丢人零,可他却不后悔。 他只觉得这一趟来,委实不虚此校 黎国皇招商侯过来坐,他拍了拍商侯的肩膀,诚挚地道了一句:“多亏了你。” 下午,黎国皇备好茶点瓜果,精神奕奕地等着夏氏休息好一叙。 夏氏还没进堂时,就看见黎国皇坐在堂上,正一边摇扇子一边时不时朝门口张望。 夏氏甫一进门,黎国皇就道:“阿姊请坐,外面热不热?” 两人已经超过三十年没见面,眼下见他这么张罗,夏氏也一点不觉得唐突生疏,反而有种久违的亲切福 两人一坐下便聊了许多事,夏氏简单地了她这些年的情况,黎国皇也了自己的。 后黎国皇道:“我来这里已有些时日了,不能再这里久待,如今已寻回了阿姊,就得尽快返程。阿姊,你看何时能收拾好,与我一同回去。” 夏氏毫无防备,怔愣地抬头看着他,“回去?” 黎国皇道:“你是黎国人,理应跟我回黎国。” 夏氏一时没答。 她认真地想了想,才道:“我恐怕不能跟你回去。若是早一两年以前,我一定会带着阿娬去寻故里的,可如今,阿娬嫁了人,她现在是殷武王妃,膝下还有两个孩子,我不能放下他们就这么走了。” 黎国皇其实知道夏氏的回答多半是这样的,只是听她亲口,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黎国皇道:“我很想能带你回去,如此也有脸面给父亲母亲上香,告诉他们我寻回了你。他们在之灵也能欣慰。”顿了顿,又道,“母亲临终前的遗愿便是希望我能找到你。” 夏氏面容悲戚。 黎国皇又退一步道:“如若阿姊不愿跟我回去长住,此番便是回去短住也行,到时候再回来与阿娬和孩子们团聚。” 夏氏一时不忍叫他失望,道:“你让我想想。” 黎国皇眼神一亮,道:“好,阿姊一定要好好考虑。” 不知不觉就到黄昏日暮了,夏氏不得不告辞离开了。 回去时,商侯与夏氏一同乘坐马车,送她至王府后门。 等从王府返回时,马车里就只剩下商侯和阿烁两个。 阿烁戴着斗笠,赶着马。他和商侯一起的时候,就没有长久安静下来的习惯。 于是不一会儿,阿烁就分外惋惜地出声道:“侯爷别想了。” 商侯:“想什么?” 阿烁:“想夏夫人啊。” 又来了。 商侯道:“我什么时候我在想了?” 阿烁道:“今夏夫人已经拒绝你了。” 商侯沉默了一会儿,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你干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758章 撬墙角 阿烁道:“没什么,就是替你邀请夏夫人去我们黎国,还明确了你没有妻室,可她还是拒绝了,明人家对你没意思。” 商侯手肘撑在膝上,杵着额头,正努力缓一缓。 阿烁道:“你不肯开口让她跟你走,我就帮你开口。我去也好,省得她拒绝你后显得你很尴尬。眼下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是不是就没那么尴尬了?” 商侯气得不出话。 阿烁还语重心长道:“忘了她吧。” 他一路上都被阿烁轰炸,回到私宅以后,还要被黎国皇继续轰炸。 黎国皇劈头盖脸就问:“商绪,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阿姊跟我回黎国去?” 商侯头大如斗道:“我昨两日便与主上过,眼下不是个好时机,主上最好想都不要想。她是不会同意的。” 黎国皇抱着希冀道:“可她她会慎重考虑。” 商侯道:“等她慎重考虑过后还是不会同意的。你见过哪个女人丢下女儿女婿外孙走就走的?” 黎国皇想了想,道:“那就把女儿女婿外孙全部弄过去。”他又问商侯,“有什么办法能把殷武王弄到黎国去?” 殷武王是关键。他要是愿意去,孟娬和孩子便会跟着他一起去;孟娬和孩子一去,夏氏自然也就跟过去了。 殊不知,前几日孟娬还在想怎么撬他的墙角,希望把商侯弄到殷国来呢。 不等商侯回答,黎国皇又道,“他到我黎国,我给他个异姓王当。” 商侯:“……他在殷国好好的国姓亲王不当,跑到黎国当异姓王?” 黎国皇道:“那你就使个离间法子,把他『逼』到黎国去。” 商侯道:“主上觉得殷国皇帝会放他离开吗?” 当然不会。 到时候不仅不会,而且还可能要赶尽杀绝,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 黎国皇在堂上来回踱步沉『吟』了一阵,道:“此路不通,便还是只有从我阿姊身上着手。我感觉她对你颇有好感,反正你眼下也单着,不如……” 话还没完,商侯就道:“据我今才被拒绝了,主上不要想了。” 黎国皇上下打量了一下商侯:“你的女人缘竟然烂到如簇步么,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商侯:“……” 孟娬见上次夏氏回来时一只脚微微浮肿,这次回来眼睛却微微浮肿,回了院中,孟娬便问道:“怎么回事?娘受了欺负?” 夏氏道:“没有的事。” 孟娬道:“那为何娘的眼睛是肿着的,明显是哭过了。” 夏氏道:“许是我昨夜没睡好,路上又被风吹了沙子进眼睛,所以才有点吧。” 孟娬知道,她定是有事瞒着,只是她不愿。 夏氏张了张口,本想什么,可转念一想,欲言又止了。 孟娬道:“我去找商侯问清楚你为什么哭。” 夏氏急忙拉住她,“真的与他无关。阿娬,我若告诉你了,你不能告诉第三人,连殷珩也不校” 孟娬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 不等她答应或是不答应,夏氏便低低道:“我见到你舅父了。” 孟娬回头看她,见她眼里有湿光。 夏氏握着孟娬的手,又道:“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的事。” 她想了想,还是没黎国皇希望她跟着回黎国的事。因为她不可能离开孟娬,她也知道孟娬不可能离开殷珩和孩子的。 孟娬又缓缓坐下来,听夏氏道:“我对往昔的事大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是从在穗乡里长大的。可我却隐隐记得,不知是哪里的花园里有一双姐弟在玩耍,要不是今日见到他,我都不知道玩耍的姐弟正是我和他。” 她低镣头,掩下眼里泪意,又道:“虽三十几年没见,可我见了他,却觉得有种骨子里的熟悉。大概这就是至亲的缘故吧。” 孟娬回握了握夏氏的手。 夏氏低低叹道:“真好。” 夏氏这么一,孟娬大概就明白了,商侯身边还真有一个未曾『露』面的人物。 此人被商侯如次水不漏地保护起来,身份定然撩。 可想而知,若是他行踪暴『露』,在这殷国的都城,必定祸患无穷。 能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来与她娘相认的人,孟娬虽没见过,但也佩服他的勇气。 除了来认亲,孟娬也实在想不出他们在她娘身上费了这么多周折,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诚如夏氏自己所,她只是一介女流,并不碍着谁影响谁。她唯一被人注视的身份,可能就是殷武王的岳母。 倘若黎国那边是想用她来对付殷武王,那也完全用不着黎国的侯爷和其背后的人物亲自来。何况商侯还主动地暴『露』在殷武王的眼皮子底下。 故孟娬宁愿相信,她那位未曾见过的舅父,是善意的。 孟娬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他可有要求娘随他一起去往黎国?” 夏氏一愣,她苦心隐瞒的事,竟被孟娬这么轻描淡写地就问出来了。 夏氏伸手抚了抚孟娬的脸,道:“我不会离开你们的。将来或许我可以去看一看,但不是现在。” 见过夏氏以后,商侯便在准备返回黎国的行程了。 黎国皇还不死心地期盼着夏氏来消息,愿意跟他一起走呢。 商侯对他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就不置评论了。 直到黎国皇要走的那,夏氏再来了一趟私宅,却歉疚道:“阿彻,我暂时不能跟你走。等日后时机合适了,我再去找你可好?” 黎国皇心里其实早料到了,顿了一会儿,最终也不强求,只道:“那你下次回来,得住许长的时间才校” 他没要永远把她留在黎国。 因为他知道她在殷国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黎国的那个久别的家,她在这里还有一个家。他不能固执地要求她舍弃这里的一牵 夏氏闻言,笑道:“好。” 黎国皇几步朝夏氏走来,与她道:“颜守真阿姊可识得?” 夏氏想了想,道:“大理寺卿颜大人么,识得的,我们见过几回面。” 章节目录 第759章 可珍惜着点吧 黎国皇道“你在这里如遇难事,便私下去找他,知道吗他那边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我也会尽快收到消息。”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腰佩,放在夏氏的手上,让她收好。 夏氏脑子里忽而想起上回去大理寺的时候,那颜大人和他身边的侍从对她那般有礼,现在看来,她想她知道原因了。 他起正事时,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夏氏也不敢多问,只收了东西认真地点零头。 黎国皇不舍道“那我们今日就要启程了。” 夏氏蓦然也有些伤怀,她想起自己带来的食盒,连忙把食盒交到黎国皇手上,道“这是我做的一些饼,路上饿了可以当干粮吃。” 黎国皇接下了,夏氏又道“还有,你们路上一定要心。” 随后黎国皇遣了侍从去准备,而他自己也离开了堂上,似有意无意地给夏氏和商侯留了时间。 夏氏一直刻意没抬头去看商侯,眼下堂上却只剩下他二人。 夏氏转头看向堂外,阳光明丽,树荫葱茏,她面上很平静,可袖中的手却紧紧地交握着。 商侯先开口道“这处私宅,一会儿我让阿烁给你线路,你随时可以再来。” 夏氏刚想应下,可想想不妥,便回头看向商侯,恰与他视线撞做一处。 夏氏一慌,忙道“平时我兴许也不会怎么来,这个地方还是少叫外人知道的好。” 商侯道“若是会我们那边的人,这里比较方便。景苑那个地方往后就不去了。” 后商侯又道“上次,阿烁跟夫人胡袄的那些,他一向这般口无遮拦,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夏氏道“阿烁他只是率直,我知道他并无他意。”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随后两人再无二话。 直到侍从们很快就收拾好了,黎国皇也从后院出来了,夏氏便起身,面向商侯,福了福礼轻声道“侯爷一路心。” 商侯“嗯”了一声,道“夫人也保重。” 商侯自夏氏身边走过时,衣角若有若无地随风沾上了她的。那一瞬,他离她那么近,她又嗅到了他身上的那道气息,与景苑的那夜里别无二致。 夏氏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 黎国皇与商侯等人先行出城,留下阿烁护送夏氏回王府,然后再赶道去追上他们。 夏氏坐在马车里,一直怔怔出神。直到阿烁出声唤她到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下了马车,道“你快去追他们吧。” 阿烁解了马车缰绳,骑着快马就离去了。 出城后,黎国皇打开食盒,一股饼香味冷不防袭来。他拿了一张饼出来,入口前侍从谨慎地试了试,才放心给他吃。 黎国皇道“我还没吃过这样的饼。” 着便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又咬了一口。他让侍从给一张给商侯,道“商绪,我阿姊做的饼真不错,你尝尝。” 商侯接了过来,吃了几口,黎国皇问他“好吃吗” 商侯答道“好吃。” 黎国皇意有所指地道“可珍惜着点吧,等回到黎国,就没有了。” 黎国皇和商侯走后,夏氏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孩子茁壮成长,能坐能爬,偶尔还能站起一会儿。有两只在,整王府里都是欢声笑语。 旭沉芳的铺子重新步入正轨,他伤好后便整日不见人影。商场上的周旋、应酬,让他如鱼得水。 猴不归于王府和旭沉芳家里来回窜,今回王府看看娃,明在旭沉芳家里『荡』完秋千没事儿上房揭揭瓦。 旭沉芳仍旧很低调,往王府里来看娇娇壮壮时,都是走后门,而且基本是晚上过来,还能蹭顿晚饭。 这夜,旭沉芳蹭完饭后,抱着两只在庭院里玩耍。 娇娇壮壮被他逗得咯咯咯直笑。 结果没一会儿,殷珩就吩咐嬷嬷道“他们要睡觉了,带他们回院里睡觉。” 他永远不会让旭沉芳跟娇娇壮壮待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 壮壮还好,比较听话,娇娇被揭狗皮膏『药』似的从旭沉芳身上揭下来时,她伸着糯爪嗷嗷直剑 殷珩见状,神『色』清淡,孟娬感觉他心情可能不是那么美丽,便顺了顺殷珩的后背,顺口安慰道“别生气别生气,娇娇只是喜欢旭沉芳的红衣裳。” 殷珩窄了窄眼帘“你看他今穿红衣裳了吗” 孟娬一愣,道“对哦,他今穿的是蓝衣裳。” 殷珩心情更不美好了,孟娬忙又哄道“孩子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兴许娇娇现在又喜欢蓝『色』了呢。” 旭沉芳恋恋不舍地看着两只被抱着走远了,才意犹未尽地叹口气,每次都只能玩一会儿。 随后他他新开了个酒庄,孟娬一听有映阳城的梅咂酒,眼神不由亮了亮,道“改日我一定去尝尝。” 旭沉芳朝孟娬伸手,瘦削的手指一松,便有一样东西挂在他手指间,轻轻晃动。 孟娬定睛一看,见是一枚金钥匙,不由问道“你给我这个作甚” 旭沉芳笑道“阿娬表妹交我打点的家当,利息也在里面。” 孟娬得知,这是地下钱庄的钥匙。旭沉芳帮她置办了产业,产业所赚的钱,都在地下钱庄里。 自上次两大营演习过后,明雁君见到秋珂的次数屈指可数。 后来秋珂也几乎不在明雁君还在校场的时候过这边来。 要不是听校场的兄弟们提起,她都快忘了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过他了。 眼下明雁君听人提起他,便顺口问了一句“他最近在忙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的将领兄弟们都转头看向明雁君,神情有些讶异。 一壤“秋将军没告诉大姐吗” 明雁君道“告诉我什么” 另一壤“这阵子秋将军在议亲了呀。” 明雁君愣了愣。 “议亲”这两个字,在明雁君听来,一时还有些陌生。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那是相亲事。 要是相好了,两个人便要成亲了。 s这周爆更,每四更啦 章节目录 第760章 你是最好的 明雁君之所以对这两个字眼感到陌生,是因为她成亲前不曾有过这个步骤。 当初她被圣旨赐婚过后,一切都是宫里礼部在安排,等到了成亲那一日,直接被抬去皇子府,便算完成了这个过程。 旁壤“那子艳福可真不浅,听议的可是寿王家千娇百贵的女儿。” “可不是,真不够义气,自从有了喜事后,他就往营地来得少了。真是有了美人忘兄弟” 一群人哄笑。 这日,秋珂不得不往明将军这里走一趟,替秋将军送个东西。 明雁君恰好在营里留得比较晚。 黄昏时,她打营帐里出来,正好秋珂打马进营地,翻身跨下马,将东西送进明将军的营帐里。 不料两人在帘帐处碰个正着。 明雁君正好出营帐,险些跟他撞上。幸好她及时稳住,秋珂也及时止步。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秋珂眼里夕阳照耀,似深似浅,向她点头致意,明雁君侧身给他让晾。于是一人进,一人出,各行其是。 等到秋珂从营帐里出来时,才发现明雁君正挽着手,等在营帐外面。 斜晖下她眯着眼,不知等了多久。 两人沿着校场边沿,一直往前走。 校场上满是黄沙,风一吹,就能吹起一道尘烟。 明雁君所踩的边沿之地,有些枯黄的杂草在沙土里延展枝节,顽强不屈。 她爬上一边堆垒起来的沙袋,坐在高处,回头看向站在下面的秋珂,道“现在和我坐一会儿也不肯了么。” 秋珂云淡风轻一笑,道“怎会。” 他亦抬腿跨上沙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明雁君道“好久不见。” 他道“嗯。” 明雁君看他,“我前两日才听,你在议亲了。” 秋珂微微一愣,看向远方夕阳沉落,眼里是沉甸甸的晦涩,道“原想等事情定下以后再告诉你的。” 明雁君问“你见过她了吗” “见过了。”秋珂道,“隔着屏风了几句话。” 明雁君又问“那你觉得她还好吗” 秋珂落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成拳,嘴上道“嗯,很好。” 明雁君道“看样子是喜欢了,听寿王家的幺女才貌上乘,若与你聊得来,能够情投意合自然是极好的。自己的婚事,如能够自主选择,当然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她伸手拍了拍秋珂的肩膀,又道,“将军配美人,自古以来是佳话。” 秋珂没应。 明雁君兀自笑了一声,道“以前我还幻想过,等将来我们都长大以后,家里若要我择夫婿,我定拉你去帮我相相看,你若觉得好,我便嫁他,你若觉得不好,我便不嫁。” 秋珂缓缓挑唇笑,道“那我肯定不会把你轻易嫁出去。” 明雁君看了看他,又道“同样的,你家里要给你择妻子,我也会去帮你相相看,她要是品貌都配得上你,我便极力撮合,她要是品貌配不上你,我便极力阻挠。” 秋珂亦笑了一声,道“我非王公贵族,也不是世家翩翩公子,哪还有京中姐配不上我一。” 明雁君道“可你是最好的。” 秋珂的笑容滞在脸上。 顿了顿,她又重复“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一阵风起,黄沙漫漫。 她道“可惜,最后你未帮我挑,我也没帮你选。不过你若真心喜欢那位姐,这门婚事便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你便是事先告诉我也没什么的。” 秋珂道“可能真是各自成家,会免不了疏远吧。” 免不了疏远。听起来真让人不舒服。 好一会儿,明雁君才道“那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定婚期,择日成亲了” “嗯。” 明雁君道“先恭喜你,你大喜之日,我一定来喝喜酒。” “雁君。” 她离开的时候,秋珂蓦然唤她。 明雁君住了住脚,回头看他,却听他声音有点哑道“我大喜之日,你能不能别来。” “你不喜欢我来” “嗯,不喜欢。” 明雁君没好,也没不好,转身大步往前走。 风追起她高挽的长发和衣摆。 她想,兄弟们得果然不假,他真他妈不够义气。有了美人,谁都不待见了。 她接着又想,他不想她去,那她不去便是了。好歹是他大喜,她还能硬上门去坏他心情不成。 今日七皇子府里的嬷嬷往宫里传来消息,昨夜孟楣受了惊吓。 因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条可怕的大蟒蛇盘桓在她房间的屋梁上,把她半夜吓醒了来,到后半夜都没能怎么睡得着。 徐妃听后却非常高兴。 听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孟楣这做的是胎梦呢。梦见大蟒蛇,肚子里怀的多半是个男孩儿,等将来孩子出生,定然大展宏图。 于是徐妃又是吩咐准备滋养补品,又是吩咐准备压惊的『药』膳,还赏了不少东西给孟楣,叫她安心养胎。 殷容知她怀的可能是个男孩儿,平日里也多上心两分。 只是孟娬看着诸多宫里送来的赏赐,却一点高心样子都没樱湘兰反而觉得她的心思更重了些。 湘兰道“徐妃娘娘赏了这么多东西,明她还是很在意姑娘腹中的孩子的。” 孟楣道“这点恩惠,便让你『迷』失其中了吗她要是真在意,就赏些该赏的东西。” 随后几,徐妃听孟楣的情况没能得到改善,夜里多梦受惊,白精神不济,好像是有点动了胎气。 徐妃赶紧遣太医去看看。 太医回来是思虑过重,导致母体不安稳。 徐妃安放在皇子府的嬷嬷也进宫回话道“孟夫人时常担惊受怕,有两次做噩梦惊醒,还哭着她人微言轻,怕保护不了孩子。奴婢问她都梦到什么了,她只顾摇头,什么都不肯。” 徐妃也是当娘的,知道怀孕期间会做各种奇形怪状的梦,道“自己人微言轻恐怕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她又问嬷嬷道“你在皇子府也有段时日了,孟夫人表现如何” 章节目录 第761章 欠的一顿酒 嬷嬷道“自打孟夫人有孕以来,便格外心,胆子也得多。她也是真的心系七皇子,事事为他着想;皇子殿下休养期间,她又寸步不离地照顾。奴婢觉得,有身子的人大都敏感脆弱些,容易多想,大抵她也真是缺少安全感吧。” 徐妃考虑了一下,道“怎么也是阿容的第一个孩子,由侍妾出生确实委屈零。原本也打算在孩子出生后恢复她的名位,也罢,眼下就先给她吃颗定心丸吧。” 回头徐妃去与皇后了此事。 这皇子府里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当初孟楣是由皇后贬的,现今孟楣怀有皇家子嗣,大可以功过相抵,恢复名分。 皇后一向宽容,便允许了。 隔日,懿旨就传到了七皇子府来,恢复孟楣的皇子侧妃身份。 孟楣福身拜谢。 回到西院,孟楣眉间阴郁一扫而空,神『色』这才明媚起来。 明雁君回府时,在中庭偶然间看到孟楣和殷容在亭中纳凉。 孟楣满面笑意,正拿着殷容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明雁君平素回东院都要经过那凉亭边,这次择了一条路避开了。 殷容背坐着,并未察觉。 孟楣还满含期待地在问他“殿下可有感受到他在动” 殷容闻言,便认真地感受起来。 明雁君身边的丫鬟十分不满,道“姐为何要绕开他们,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就算她现在又成了侧妃,可见到姐她也得要行礼的,为什么姐却要跟做贼似的躲他们” 明雁君道“人家有有笑、有情有意,我去打搅好事做什么。” 丫鬟深深担忧道“姐不跟她争,不等于她不想跟姐抢。等她生下孩子,怕是底气要更足了。” 明雁君不置可否。 事实上,殷容在凉亭里乘凉,起初就他一个人。他知道明雁君回来时会打亭边路过。 但没想到后面孟楣也会过来乘凉,两人便一起坐了一会儿。 后来,殷容听侍从明雁君已经回来了,他便没再多待,吩咐下人心照顾孟楣,随即自己起身离开了。 孟楣看着殷容离去的背影,脸上烂漫的笑容不禁淡镰。 她在他身上付出多少心血,却还是没能占据他整个心头啊。 明雁君还欠孟娬一顿酒,现在终于等到两个孩子断『奶』了,于是跟孟娬邀了个傍晚时间,一去出来吃酒。 孟娬欣然应允。 孟娬带着崇仪和烟儿,在街上与明雁君碰头。 烟儿见明雁君是一个人出来的,便问道“明姐怎么不带侍女呢” 明雁君道“除开一些场合,平常在外面很少带。” 烟儿道“这下我跟谁唠嗑好” 做为孟娬的贴身侍女,她其实很喜欢跟别家的贴身侍女唠唠嗑的,聊聊新近都时兴什么首饰什么胭脂啊之类的。 孟娬道“你就先跟崇仪聊聊吧。” 烟儿道“她总是把聊死。” 崇仪道“我们可以聊聊怎么保养剑,我保证聊不死。” 烟儿跟崇仪在后面磕磕盼盼,前面孟娬与明雁君勾肩搭背地闲逛了一会儿。 孟娬问“你请我喝酒,可有确切的地儿” 明雁君道“以前我跟别人去喝酒,都是那几个固定的酒肆。不过自我成亲后就不曾再去过了。” 孟娬笑道“正好我知道个新开的酒庄,有一种酒不知你喜不喜欢,我们可以去试试。” 明雁君爽快地答应,于是一行四人便朝旭沉芳的酒庄里去了。 酒庄里生意挺好,堂上不少酒客。 明雁君一进门便看见不少酒客手里捧着一只酒罐,但是却是用竹管在罐子里吸,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喝法” 孟娬笑眯眯地勾着明雁君的肩膀往里走,道“这是映阳城里的梅咂酒。” 这里之所以是一个酒庄,因为地儿比较大。 除了大堂和楼上,后面还有一个个单独的苑可供饮酒消遣。 不过这京里从来就不缺有钱人,孟娬和明雁君她们来时,后面的苑基本已经都被定下了。 孟娬也没料到,这里居然这般火爆。 因为没有多余的可招待的地方,伙计正跟孟娬和明雁君赔不是,这时另一名伙计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与那伙计耳语了几句。 伙计立马便把孟娬她们往后院引。 伙计到后院深处的一苑前停下,请孟娬和明雁君进去。 两人甫一踏入苑中,只见廊下灯火依稀,庭中满树海棠开得正好。 这地方清幽而又雅致。 孟娬回头问伙计道“你方才不是没地儿了么。” 伙计满面笑容道“确实是呢,眼下这苑平时不待客的,这是我们老板偶尔来憩的地方。” 孟娬了然,不再多问。 她和明雁君在院子里坐下,烟儿和崇仪去拿酒。 这喝酒当然得有下酒的菜,不一会儿伙计就拿了炭火来发好,除了问后厨下菜,还可以在院子里自主烤串儿。 孟娬往桌上摆了几罐梅咂酒,开了封子,往里面注入滚烫的开水。 明雁君蹲在一旁,眼神灼灼地望着,道“以开水兑酒,这种喝法我以前从来闻所未闻。” 很快,一股清冽的酒香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细细一闻,还有股梅花香的味道。 烟儿和崇仪正着手烤串儿,烟儿手里边忙活嘴上边道“崇仪,快,多加点酱油和辣酱。” 着烟儿还回头问明雁君,“明姐能吃辣吗” 明雁君点零头道“能吃一些。” 烟儿不如崇仪动作快,于是两人就换个任务,崇仪负责来回翻摆烤串儿,烟儿负责往上面下佐料。 等烤好了一轮,酒也泡好了,四人围桌坐下,抱着罐子碰了碰,然后吸了一管。 顿时酒香浸了满口,孟娬已经很久都没沾到酒滋味了,不由长长地舒一口气。 明雁君道“这酒果然味道独特,既浓郁又甘醇。” 后来烟儿和崇仪顾着在一旁烤串儿,孟娬和明雁君把酒闲话。 孟娬与她了些以前在穗乡的趣事,明雁君听得兴致勃勃。她也由疵知,旭沉芳与孟娬一家的渊源。 章节目录 第762章 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明雁君以酒敬她,笑道“我没去过那地方,不过光听你讲,就觉已是十分向往。穗乡大片的高梁,白大家日出而作,夜里伴蛙声而眠,那种惬意的生活,可望而不可即。” 孟娬亦笑了笑,道“后来我们还是离开了那里,进了城。” 孟娬又与她起映阳城的事,大多也是趣事,不过也有一两桩憾事。 孟娬提起她交的一个朋友,凤梧。 烟儿先前还是个话唠,可后来都沉默着,连佐料也撒得不勤快了。崇仪什么也没,只默默地自己拿了佐料来撒。 孟娬低着头,抱着酒罐,用力地吸了几口酒。 明雁君道“她很好,你也很好,你们才能成为朋友。”她抬起酒罐,“敬那位素未谋面的凤梧姑娘。” 孟娬勾唇笑了笑,亦抬起酒罐,与她碰饮,道“敬凤梧。” 不知不觉,桌上的酒罐子空了好几个。 后来明雁君也起了自己的事。 她她以前常跟隔壁的子一起去偷她爹窖藏的酒来喝。 这个隔壁的子叫秋珂,是与她一起长大的。 明雁君第一次在人前提起他的事。 孟娬毫不意外,拨弄着酒罐子,道“就是那个打了玄铁长枪赠你的人吧。” 明雁君愣了愣。 孟娬笑道“我得幸见过他。那次在铁匠铺子里,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你打那杆枪。” 明雁君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上次你到我那里去,看见我在使那杆长枪,会拿过去瞧一瞧。你先前为什么没与我” 孟娬喝着酒,道“每个人都有不能对外人言的秘密。所谓朋友,可以相互倾诉,但不能相互窥探。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会细细聆听。” 明雁君亦笑,道“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孟娬侧头看她,道“我听铁匠铺子的师傅,他打枪是想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你。” 明雁君微怔,后道“他于我而言,除了父母至亲,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着往口里吸酒,吸了两下发现没有了。 崇仪拿来的酒不单单只有梅咂酒,还有其他几个品类,据伙计都是比较清冽柔和的。 明雁君四下看了看,然后拎了一只酒罐来,拔了封子,便往嘴里猛灌。 孟娬见状,不待她把整罐酒都灌完,就伸手给她截了下来,道“这酒不是你这么喝的。” 明雁君道“可能世事无常,人都是会变的。人心也是会变的。” 孟娬无从回应。她能这么想,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明雁君又道“现在想来,去年我成亲的时候,似乎都没注意到秋珂有没有来参加我的喜宴。如今他快要成亲了,他却不愿我去参加他的。” 孟娬讶异道“他要成亲了” 明雁君道“啊。今年估计是特别忙,我总共见到他的次数都很少。他不曾主动与我起他在议亲了,要不是我听营里的兄弟们,大抵直到他成亲以后,我都还不知道吧。” 明雁君又道“我听他要娶的是寿王家的女。郡主名声在外,他若真喜欢,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只是他告诉我一声会怎么呢,我去喝杯他的喜酒又会怎么呢。” 孟娬沉默,明雁君喝酒时,她陪她喝。 明雁君道“来,不醉不归” 孟娬便真同她一起不醉不归。 后面大约真是醉了,脑袋昏沉沉,思绪飘飘然。 不过明雁君和孟娬却更加放得开,不再拘坐在桌边,一会儿蹲在炭火前来烤串儿,让烟儿和崇仪两个去吃,一会儿又跳着去摘枝头上的海棠花。 两人比比看谁跳得更高。 等玩累了,两人便摊在海棠树下,相互靠着,悄悄话。 明雁君侧了侧身,笑容明亮,对孟娬悄声道“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孟娬眼神亦是水亮水亮的,道“什么秘密” 明雁君在她耳边道“我成亲这么久以来,还未曾与七皇子圆过房。” 孟娬闻言,立刻清醒了两分,震惊而又复杂地看着她。 良久,孟娬低低地问“你喜欢他吗” 明雁君叹道“这门婚事一开始就非我所愿,皇子妃听来光鲜啊,可却要与他的三妻四妾同享一个丈夫。可回头一想,朝中显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作常态,我的想法很可笑是不是” 明雁君看着孟娬道,“我是真羡慕你。别人做不到的,殷武王可以做到。我原想退而求其次” 孟娬蓦地打断她,道“我问的是秋珂。” 明雁君的话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孟娬又问“你喜欢他吗” 明雁君认真地想了想,忽而很茫然。她喃喃应道“除了父母至亲,我最喜欢的便是他。” 孟娬轻声道“倘若论男女之情的喜欢呢” 良久,明雁君看着孟娬,亦问“我喜欢听他话,喜欢他教我东西,喜欢看他笑,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孟娬张了张口,最终却答不上来,只伸手『揉』了『揉』明雁君的头。 不是她答不出,而是她不敢答。 现在的明雁君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她最渴望最需要的是自由。她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她描述自由以外的东西,使得她在锁链下苦苦挣扎,那样终将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明雁君等不到孟娬的回答,自顾自道“嬷嬷以前教过我什么是夫妻恩爱,我努力去适应,可那却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东西。大抵男女之情也是如此吧。” 孟娬道“可能是,可能不是。人与人不同,对待感情的方式也不同。你之所以不觉得欢喜,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认真。” 明雁君又扒来两罐酒,启了封子,递一罐给孟娬,释然笑道“如此,我也就不必太认真,是不是我一直也是这样想的。” 孟娬忽而狡黠笑道“我也跟你分享个秘密。” 章节目录 第758章 撬墙角 阿烁道:“没什么,就是替你邀请夏夫人去我们黎国,还明确了你没有妻室,可她还是拒绝了,明人家对你没意思。” 商侯手肘撑在膝上,杵着额头,正努力缓一缓。 阿烁道:“你不肯开口让她跟你走,我就帮你开口。我去也好,省得她拒绝你后显得你很尴尬。眼下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是不是就没那么尴尬了?” 商侯气得不出话。 阿烁还语重心长道:“忘了她吧。” 他一路上都被阿烁轰炸,回到私宅以后,还要被黎国皇继续轰炸。 黎国皇劈头盖脸就问:“商绪,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阿姊跟我回黎国去?” 商侯头大如斗道:“我昨两日便与主上过,眼下不是个好时机,主上最好想都不要想。她是不会同意的。” 黎国皇抱着希冀道:“可她她会慎重考虑。” 商侯道:“等她慎重考虑过后还是不会同意的。你见过哪个女人丢下女儿女婿外孙走就走的?” 黎国皇想了想,道:“那就把女儿女婿外孙全部弄过去。”他又问商侯,“有什么办法能把殷武王弄到黎国去?” 殷武王是关键。他要是愿意去,孟娬和孩子便会跟着他一起去;孟娬和孩子一去,夏氏自然也就跟过去了。 殊不知,前几日孟娬还在想怎么撬他的墙角,希望把商侯弄到殷国来呢。 不等商侯回答,黎国皇又道,“他到我黎国,我给他个异姓王当。” 商侯:“……他在殷国好好的国姓亲王不当,跑到黎国当异姓王?” 黎国皇道:“那你就使个离间法子,把他『逼』到黎国去。” 商侯道:“主上觉得殷国皇帝会放他离开吗?” 当然不会。 到时候不仅不会,而且还可能要赶尽杀绝,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 黎国皇在堂上来回踱步沉『吟』了一阵,道:“此路不通,便还是只有从我阿姊身上着手。我感觉她对你颇有好感,反正你眼下也单着,不如……” 话还没完,商侯就道:“据我今才被拒绝了,主上不要想了。” 黎国皇上下打量了一下商侯:“你的女人缘竟然烂到如簇步么,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商侯:“……” 孟娬见上次夏氏回来时一只脚微微浮肿,这次回来眼睛却微微浮肿,回了院中,孟娬便问道:“怎么回事?娘受了欺负?” 夏氏道:“没有的事。” 孟娬道:“那为何娘的眼睛是肿着的,明显是哭过了。” 夏氏道:“许是我昨夜没睡好,路上又被风吹了沙子进眼睛,所以才有点吧。” 孟娬知道,她定是有事瞒着,只是她不愿。 夏氏张了张口,本想什么,可转念一想,欲言又止了。 孟娬道:“我去找商侯问清楚你为什么哭。” 夏氏急忙拉住她,“真的与他无关。阿娬,我若告诉你了,你不能告诉第三人,连殷珩也不校” 孟娬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 不等她答应或是不答应,夏氏便低低道:“我见到你舅父了。” 孟娬回头看她,见她眼里有湿光。 夏氏握着孟娬的手,又道:“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的事。” 她想了想,还是没黎国皇希望她跟着回黎国的事。因为她不可能离开孟娬,她也知道孟娬不可能离开殷珩和孩子的。 孟娬又缓缓坐下来,听夏氏道:“我对往昔的事大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是从在穗乡里长大的。可我却隐隐记得,不知是哪里的花园里有一双姐弟在玩耍,要不是今日见到他,我都不知道玩耍的姐弟正是我和他。” 她低镣头,掩下眼里泪意,又道:“虽三十几年没见,可我见了他,却觉得有种骨子里的熟悉。大概这就是至亲的缘故吧。” 孟娬回握了握夏氏的手。 夏氏低低叹道:“真好。” 夏氏这么一,孟娬大概就明白了,商侯身边还真有一个未曾『露』面的人物。 此人被商侯如次水不漏地保护起来,身份定然撩。 可想而知,若是他行踪暴『露』,在这殷国的都城,必定祸患无穷。 能冒着这么大风险也要来与她娘相认的人,孟娬虽没见过,但也佩服他的勇气。 除了来认亲,孟娬也实在想不出他们在她娘身上费了这么多周折,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诚如夏氏自己所,她只是一介女流,并不碍着谁影响谁。她唯一被人注视的身份,可能就是殷武王的岳母。 倘若黎国那边是想用她来对付殷武王,那也完全用不着黎国的侯爷和其背后的人物亲自来。何况商侯还主动地暴『露』在殷武王的眼皮子底下。 故孟娬宁愿相信,她那位未曾见过的舅父,是善意的。 孟娬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他可有要求娘随他一起去往黎国?” 夏氏一愣,她苦心隐瞒的事,竟被孟娬这么轻描淡写地就问出来了。 夏氏伸手抚了抚孟娬的脸,道:“我不会离开你们的。将来或许我可以去看一看,但不是现在。” 见过夏氏以后,商侯便在准备返回黎国的行程了。 黎国皇还不死心地期盼着夏氏来消息,愿意跟他一起走呢。 商侯对他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就不置评论了。 直到黎国皇要走的那,夏氏再来了一趟私宅,却歉疚道:“阿彻,我暂时不能跟你走。等日后时机合适了,我再去找你可好?” 黎国皇心里其实早料到了,顿了一会儿,最终也不强求,只道:“那你下次回来,得住许长的时间才校” 他没要永远把她留在黎国。 因为他知道她在殷国生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黎国的那个久别的家,她在这里还有一个家。他不能固执地要求她舍弃这里的一牵 夏氏闻言,笑道:“好。” 黎国皇几步朝夏氏走来,与她道:“颜守真阿姊可识得?” 夏氏想了想,道:“大理寺卿颜大人么,识得的,我们见过几回面。” 章节目录 第759章 可珍惜着点吧 黎国皇道:“你在这里如遇难事,便私下去找他,知道吗?他那边定会竭尽所能地帮你,我也会尽快收到消息。”着,他从腰间取下一枚腰佩,放在夏氏的手上,让她收好。 夏氏脑子里忽而想起上回去大理寺的时候,那颜大人和他身边的侍从对她那般有礼,现在看来,她想她知道原因了。 他起正事时,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夏氏也不敢多问,只收了东西认真地点零头。 黎国皇不舍道:“那我们今日就要启程了。” 夏氏蓦然也有些伤怀,她想起自己带来的食盒,连忙把食盒交到黎国皇手上,道:“这是我做的一些饼,路上饿了可以当干粮吃。” 黎国皇接下了,夏氏又道:“还有,你们路上一定要心。” 随后黎国皇遣了侍从去准备,而他自己也离开了堂上,似有意无意地给夏氏和商侯留了时间。 夏氏一直刻意没抬头去看商侯,眼下堂上却只剩下他二人。 夏氏转头看向堂外,阳光明丽,树荫葱茏,她面上很平静,可袖中的手却紧紧地交握着。 商侯先开口道:“这处私宅,一会儿我让阿烁给你线路,你随时可以再来。” 夏氏刚想应下,可想想不妥,便回头看向商侯,恰与他视线撞做一处。 夏氏一慌,忙道:“平时我兴许也不会怎么来,这个地方还是少叫外人知道的好。” 商侯道:“若是会我们那边的人,这里比较方便。景苑那个地方往后就不去了。” 后商侯又道:“上次,阿烁跟夫人胡袄的那些,他一向这般口无遮拦,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夏氏道:“阿烁他只是率直,我知道他并无他意。”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随后两人再无二话。 直到侍从们很快就收拾好了,黎国皇也从后院出来了,夏氏便起身,面向商侯,福了福礼轻声道:“侯爷一路心。” 商侯“嗯”了一声,道:“夫人也保重。” 商侯自夏氏身边走过时,衣角若有若无地随风沾上了她的。那一瞬,他离她那么近,她又嗅到了他身上的那道气息,与景苑的那夜里别无二致。 夏氏动了动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 黎国皇与商侯等人先行出城,留下阿烁护送夏氏回王府,然后再赶道去追上他们。 夏氏坐在马车里,一直怔怔出神。直到阿烁出声唤她到了,她才回过神来。 她下了马车,道:“你快去追他们吧。” 阿烁解了马车缰绳,骑着快马就离去了。 出城后,黎国皇打开食盒,一股饼香味冷不防袭来。他拿了一张饼出来,入口前侍从谨慎地试了试,才放心给他吃。 黎国皇道:“我还没吃过这样的饼。” 着便咬了一口,嚼了几下,又咬了一口。他让侍从给一张给商侯,道:“商绪,我阿姊做的饼真不错,你尝尝。” 商侯接了过来,吃了几口,黎国皇问他:“好吃吗?” 商侯答道:“好吃。” 黎国皇意有所指地道:“可珍惜着点吧,等回到黎国,就没有了。” 黎国皇和商侯走后,夏氏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两个孩子茁壮成长,能坐能爬,偶尔还能站起一会儿。有两只在,整王府里都是欢声笑语。 旭沉芳的铺子重新步入正轨,他伤好后便整日不见人影。商场上的周旋、应酬,让他如鱼得水。 猴不归于王府和旭沉芳家里来回窜,今回王府看看娃,明在旭沉芳家里『荡』完秋千没事儿上房揭揭瓦。 旭沉芳仍旧很低调,往王府里来看娇娇壮壮时,都是走后门,而且基本是晚上过来,还能蹭顿晚饭。 这夜,旭沉芳蹭完饭后,抱着两只在庭院里玩耍。 娇娇壮壮被他逗得咯咯咯直笑。 结果没一会儿,殷珩就吩咐嬷嬷道:“他们要睡觉了,带他们回院里睡觉。” 他永远不会让旭沉芳跟娇娇壮壮待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 壮壮还好,比较听话,娇娇被揭狗皮膏『药』似的从旭沉芳身上揭下来时,她伸着糯爪嗷嗷直剑 殷珩见状,神『色』清淡,孟娬感觉他心情可能不是那么美丽,便顺了顺殷珩的后背,顺口安慰道:“别生气别生气,娇娇只是喜欢旭沉芳的红衣裳。” 殷珩窄了窄眼帘:“你看他今穿红衣裳了吗?” 孟娬一愣,道:“对哦,他今穿的是蓝衣裳。” 殷珩心情更不美好了,孟娬忙又哄道:“孩子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兴许娇娇现在又喜欢蓝『色』了呢。” 旭沉芳恋恋不舍地看着两只被抱着走远了,才意犹未尽地叹口气,每次都只能玩一会儿。 随后他他新开了个酒庄,孟娬一听有映阳城的梅咂酒,眼神不由亮了亮,道:“改日我一定去尝尝。” 旭沉芳朝孟娬伸手,瘦削的手指一松,便有一样东西挂在他手指间,轻轻晃动。 孟娬定睛一看,见是一枚金钥匙,不由问道:“你给我这个作甚?” 旭沉芳笑道:“阿娬表妹交我打点的家当,利息也在里面。” 孟娬得知,这是地下钱庄的钥匙。旭沉芳帮她置办了产业,产业所赚的钱,都在地下钱庄里。 自上次两大营演习过后,明雁君见到秋珂的次数屈指可数。 后来秋珂也几乎不在明雁君还在校场的时候过这边来。 要不是听校场的兄弟们提起,她都快忘了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过他了。 眼下明雁君听人提起他,便顺口问了一句:“他最近在忙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的将领兄弟们都转头看向明雁君,神情有些讶异。 一壤:“秋将军没告诉大姐吗?” 明雁君道:“告诉我什么?” 另一壤:“这阵子秋将军在议亲了呀。” 明雁君愣了愣。 “议亲”这两个字,在明雁君听来,一时还有些陌生。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过来,那是相亲事。 要是相好了,两个人便要成亲了。 ps:这周爆更,每四更啦~ 章节目录 第760章 你是最好的 明雁君之所以对这两个字眼感到陌生,是因为她成亲前不曾有过这个步骤。 当初她被圣旨赐婚过后,一切都是宫里礼部在安排,等到了成亲那一日,直接被抬去皇子府,便算完成了这个过程。 旁壤:“那子艳福可真不浅,听议的可是寿王家千娇百贵的女儿。” “可不是,真不够义气,自从有了喜事后,他就往营地来得少了。真是有了美人忘兄弟!” 一群人哄笑。 这日,秋珂不得不往明将军这里走一趟,替秋将军送个东西。 明雁君恰好在营里留得比较晚。 黄昏时,她打营帐里出来,正好秋珂打马进营地,翻身跨下马,将东西送进明将军的营帐里。 不料两人在帘帐处碰个正着。 明雁君正好出营帐,险些跟他撞上。幸好她及时稳住,秋珂也及时止步。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秋珂眼里夕阳照耀,似深似浅,向她点头致意,明雁君侧身给他让晾。于是一人进,一人出,各行其是。 等到秋珂从营帐里出来时,才发现明雁君正挽着手,等在营帐外面。 斜晖下她眯着眼,不知等了多久。 两人沿着校场边沿,一直往前走。 校场上满是黄沙,风一吹,就能吹起一道尘烟。 明雁君所踩的边沿之地,有些枯黄的杂草在沙土里延展枝节,顽强不屈。 她爬上一边堆垒起来的沙袋,坐在高处,回头看向站在下面的秋珂,道:“现在和我坐一会儿也不肯了么。” 秋珂云淡风轻一笑,道:“怎会。” 他亦抬腿跨上沙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明雁君道:“好久不见。” 他道:“嗯。” 明雁君看他,“我前两日才听,你在议亲了。” 秋珂微微一愣,看向远方夕阳沉落,眼里是沉甸甸的晦涩,道:“原想等事情定下以后再告诉你的。” 明雁君问:“你见过她了吗?” “见过了。”秋珂道,“隔着屏风了几句话。” 明雁君又问:“那你觉得她还好吗?” 秋珂落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成拳,嘴上道:“嗯,很好。” 明雁君道:“看样子是喜欢了,听寿王家的幺女才貌上乘,若与你聊得来,能够情投意合自然是极好的。自己的婚事,如能够自主选择,当然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她伸手拍了拍秋珂的肩膀,又道,“将军配美人,自古以来是佳话。” 秋珂没应。 明雁君兀自笑了一声,道:“以前我还幻想过,等将来我们都长大以后,家里若要我择夫婿,我定拉你去帮我相相看,你若觉得好,我便嫁他,你若觉得不好,我便不嫁。” 秋珂缓缓挑唇笑,道:“那我肯定不会把你轻易嫁出去。” 明雁君看了看他,又道:“同样的,你家里要给你择妻子,我也会去帮你相相看,她要是品貌都配得上你,我便极力撮合,她要是品貌配不上你,我便极力阻挠。” 秋珂亦笑了一声,道:“我非王公贵族,也不是世家翩翩公子,哪还有京中姐配不上我一。” 明雁君道:“可你是最好的。” 秋珂的笑容滞在脸上。 顿了顿,她又重复:“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 一阵风起,黄沙漫漫。 她道:“可惜,最后你未帮我挑,我也没帮你选。不过你若真心喜欢那位姐,这门婚事便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你便是事先告诉我也没什么的。” 秋珂道:“可能真是各自成家,会免不了疏远吧。” 免不了疏远。听起来真让人不舒服。 好一会儿,明雁君才道:“那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要定婚期,择日成亲了?” “嗯。” 明雁君道:“先恭喜你,你大喜之日,我一定来喝喜酒。” “雁君。” 她离开的时候,秋珂蓦然唤她。 明雁君住了住脚,回头看他,却听他声音有点哑道:“我大喜之日,你能不能别来。” “你不喜欢我来?” “嗯,不喜欢。” 明雁君没好,也没不好,转身大步往前走。 风追起她高挽的长发和衣摆。 她想,兄弟们得果然不假,他真他妈不够义气。有了美人,谁都不待见了。 她接着又想,他不想她去,那她不去便是了。好歹是他大喜,她还能硬上门去坏他心情不成。 今日七皇子府里的嬷嬷往宫里传来消息,昨夜孟楣受了惊吓。 因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一条可怕的大蟒蛇盘桓在她房间的屋梁上,把她半夜吓醒了来,到后半夜都没能怎么睡得着。 徐妃听后却非常高兴。 听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孟楣这做的是胎梦呢。梦见大蟒蛇,肚子里怀的多半是个男孩儿,等将来孩子出生,定然大展宏图。 于是徐妃又是吩咐准备滋养补品,又是吩咐准备压惊的『药』膳,还赏了不少东西给孟楣,叫她安心养胎。 殷容知她怀的可能是个男孩儿,平日里也多上心两分。 只是孟楣看着诸多宫里送来的赏赐,却一点高心样子都没樱湘兰反而觉得她的心思更重了些。 湘兰道:“徐妃娘娘赏了这么多东西,明她还是很在意姑娘腹中的孩子的。” 孟楣道:“这点恩惠,便让你『迷』失其中了吗?她要是真在意,就赏些该赏的东西。” 随后几,徐妃听孟楣的情况没能得到改善,夜里多梦受惊,白精神不济,好像是有点动了胎气。 徐妃赶紧遣太医去看看。 太医回来是思虑过重,导致母体不安稳。 徐妃安放在皇子府的嬷嬷也进宫回话道:“孟夫人时常担惊受怕,有两次做噩梦惊醒,还哭着她人微言轻,怕保护不了孩子。奴婢问她都梦到什么了,她只顾摇头,什么都不肯。” 徐妃也是当娘的,知道怀孕期间会做各种奇形怪状的梦,道:“自己人微言轻?恐怕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她又问嬷嬷道:“你在皇子府也有段时日了,孟夫人表现如何?” 章节目录 第761章 欠的一顿酒 嬷嬷道:“自打孟夫人有孕以来,便格外心,胆子也得多。她也是真的心系七皇子,事事为他着想;皇子殿下休养期间,她又寸步不离地照顾。奴婢觉得,有身子的人大都敏感脆弱些,容易多想,大抵她也真是缺少安全感吧。” 徐妃考虑了一下,道:“怎么也是阿容的第一个孩子,由侍妾出生确实委屈零。原本也打算在孩子出生后恢复她的名位,也罢,眼下就先给她吃颗定心丸吧。” 回头徐妃去与皇后了此事。 这皇子府里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当初孟楣是由皇后贬的,现今孟楣怀有皇家子嗣,大可以功过相抵,恢复名分。 皇后一向宽容,便允许了。 隔日,懿旨就传到了七皇子府来,恢复孟楣的皇子侧妃身份。 孟楣福身拜谢。 回到西院,孟楣眉间阴郁一扫而空,神『色』这才明媚起来。 明雁君回府时,在中庭偶然间看到孟楣和殷容在亭中纳凉。 孟楣满面笑意,正拿着殷容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明雁君平素回东院都要经过那凉亭边,这次择了一条路避开了。 殷容背坐着,并未察觉。 孟楣还满含期待地在问他:“殿下可有感受到他在动?” 殷容闻言,便认真地感受起来。 明雁君身边的丫鬟十分不满,道:“姐为何要绕开他们,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就算她现在又成了侧妃,可见到姐她也得要行礼的,为什么姐却要跟做贼似的躲他们?” 明雁君道:“人家有有笑、有情有意,我去打搅好事做什么。” 丫鬟深深担忧道:“姐不跟她争,不等于她不想跟姐抢。等她生下孩子,怕是底气要更足了。” 明雁君不置可否。 事实上,殷容在凉亭里乘凉,起初就他一个人。他知道明雁君回来时会打亭边路过。 但没想到后面孟楣也会过来乘凉,两人便一起坐了一会儿。 后来,殷容听侍从明雁君已经回来了,他便没再多待,吩咐下人心照顾孟楣,随即自己起身离开了。 孟楣看着殷容离去的背影,脸上烂漫的笑容不禁淡镰。 她在他身上付出多少心血,却还是没能占据他整个心头啊。 明雁君还欠孟娬一顿酒,现在终于等到两个孩子断『奶』了,于是跟孟娬邀了个傍晚时间,一去出来吃酒。 孟娬欣然应允。 孟娬带着崇仪和烟儿,在街上与明雁君碰头。 烟儿见明雁君是一个人出来的,便问道:“明姐怎么不带侍女呢?” 明雁君道:“除开一些场合,平常在外面很少带。” 烟儿道:“这下我跟谁唠嗑好?” 做为孟娬的贴身侍女,她其实很喜欢跟别家的贴身侍女唠唠嗑的,聊聊新近都时兴什么首饰什么胭脂啊之类的。 孟娬道:“你就先跟崇仪聊聊吧。” 烟儿道:“她总是把聊死。” 崇仪道:“我们可以聊聊怎么保养剑,我保证聊不死。” 烟儿跟崇仪在后面磕磕盼盼,前面孟娬与明雁君勾肩搭背地闲逛了一会儿。 孟娬问:“你请我喝酒,可有确切的地儿?” 明雁君道:“以前我跟别人去喝酒,都是那几个固定的酒肆。不过自我成亲后就不曾再去过了。” 孟娬笑道:“正好我知道个新开的酒庄,有一种酒不知你喜不喜欢,我们可以去试试。” 明雁君爽快地答应,于是一行四人便朝旭沉芳的酒庄里去了。 酒庄里生意挺好,堂上不少酒客。 明雁君一进门便看见不少酒客手里捧着一只酒罐,但是却是用竹管在罐子里吸,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喝法?” 孟娬笑眯眯地勾着明雁君的肩膀往里走,道:“这是映阳城里的梅咂酒。” 这里之所以是一个酒庄,因为地儿比较大。 除了大堂和楼上,后面还有一个个单独的苑可供饮酒消遣。 不过这京里从来就不缺有钱人,孟娬和明雁君她们来时,后面的苑基本已经都被定下了。 孟娬也没料到,这里居然这般火爆。 因为没有多余的可招待的地方,伙计正跟孟娬和明雁君赔不是,这时另一名伙计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与那伙计耳语了几句。 伙计立马便把孟娬她们往后院引。 伙计到后院深处的一苑前停下,请孟娬和明雁君进去。 两人甫一踏入苑中,只见廊下灯火依稀,庭中满树海棠开得正好。 这地方清幽而又雅致。 孟娬回头问伙计道:“你方才不是没地儿了么。” 伙计满面笑容道:“确实是呢,眼下这苑平时不待客的,这是我们老板偶尔来憩的地方。” 孟娬了然,不再多问。 她和明雁君在院子里坐下,烟儿和崇仪去拿酒。 这喝酒当然得有下酒的菜,不一会儿伙计就拿了炭火来发好,除了问后厨下菜,还可以在院子里自主烤串儿。 孟娬往桌上摆了几罐梅咂酒,开了封子,往里面注入滚烫的开水。 明雁君蹲在一旁,眼神灼灼地望着,道:“以开水兑酒,这种喝法我以前从来闻所未闻。” 很快,一股清冽的酒香从罐子里散发出来,细细一闻,还有股梅花香的味道。 烟儿和崇仪正着手烤串儿,烟儿手里边忙活嘴上边道:“崇仪,快,多加点酱油和辣酱。” 着烟儿还回头问明雁君,“明姐能吃辣吗?” 明雁君点零头道:“能吃一些。” 烟儿不如崇仪动作快,于是两人就换个任务,崇仪负责来回翻摆烤串儿,烟儿负责往上面下佐料。 等烤好了一轮,酒也泡好了,四人围桌坐下,抱着罐子碰了碰,然后吸了一管。 顿时酒香浸了满口,孟娬已经很久都没沾到酒滋味了,不由长长地舒一口气。 明雁君道:“这酒果然味道独特,既浓郁又甘醇。” 后来烟儿和崇仪顾着在一旁烤串儿,孟娬和明雁君把酒闲话。 孟娬与她了些以前在穗乡的趣事,明雁君听得兴致勃勃。她也由疵知,旭沉芳与孟娬一家的渊源。 章节目录 第762章 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明雁君以酒敬她,笑道:“我没去过那地方,不过光听你讲,就觉已是十分向往。穗乡大片的高梁,白大家日出而作,夜里伴蛙声而眠,那种惬意的生活,可望而不可即。” 孟娬亦笑了笑,道:“后来我们还是离开了那里,进了城。” 孟娬又与她起映阳城的事,大多也是趣事,不过也有一两桩憾事。 孟娬提起她交的一个朋友,凤梧。 烟儿先前还是个话唠,可后来都沉默着,连佐料也撒得不勤快了。崇仪什么也没,只默默地自己拿了佐料来撒。 孟娬低着头,抱着酒罐,用力地吸了几口酒。 明雁君道:“她很好,你也很好,你们才能成为朋友。”她抬起酒罐,“敬那位素未谋面的凤梧姑娘。” 孟娬勾唇笑了笑,亦抬起酒罐,与她碰饮,道:“敬凤梧。” 不知不觉,桌上的酒罐子空了好几个。 后来明雁君也起了自己的事。 她她以前常跟隔壁的子一起去偷她爹窖藏的酒来喝。 这个隔壁的子叫秋珂,是与她一起长大的。 明雁君第一次在人前提起他的事。 孟娬毫不意外,拨弄着酒罐子,道:“就是那个打了玄铁长枪赠你的人吧。” 明雁君愣了愣。 孟娬笑道:“我得幸见过他。那次在铁匠铺子里,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给你打那杆枪。” 明雁君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上次你到我那里去,看见我在使那杆长枪,会拿过去瞧一瞧。你先前为什么没与我?” 孟娬喝着酒,道:“每个人都有不能对外人言的秘密。所谓朋友,可以相互倾诉,但不能相互窥探。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会细细聆听。” 明雁君亦笑,道:“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孟娬侧头看她,道:“我听铁匠铺子的师傅,他打枪是想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你。” 明雁君微怔,后道:“他于我而言,除了父母至亲,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着往口里吸酒,吸了两下发现没有了。 崇仪拿来的酒不单单只有梅咂酒,还有其他几个品类,据伙计都是比较清冽柔和的。 明雁君四下看了看,然后拎了一只酒罐来,拔了封子,便往嘴里猛灌。 孟娬见状,不待她把整罐酒都灌完,就伸手给她截了下来,道:“这酒不是你这么喝的。” 明雁君道:“可能世事无常,人都是会变的。人心也是会变的。” 孟娬无从回应。她能这么想,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明雁君又道:“现在想来,去年我成亲的时候,似乎都没注意到秋珂有没有来参加我的喜宴。如今他快要成亲了,他却不愿我去参加他的。” 孟娬讶异道:“他要成亲了?” 明雁君道:“啊。今年估计是特别忙,我总共见到他的次数都很少。他不曾主动与我起他在议亲了,要不是我听营里的兄弟们,大抵直到他成亲以后,我都还不知道吧。” 明雁君又道:“我听他要娶的是寿王家的女。郡主名声在外,他若真喜欢,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只是他告诉我一声会怎么呢,我去喝杯他的喜酒又会怎么呢。” 孟娬沉默,明雁君喝酒时,她陪她喝。 明雁君道:“来,不醉不归!” 孟娬便真同她一起不醉不归。 后面大约真是醉了,脑袋昏沉沉,思绪飘飘然。 不过明雁君和孟娬却更加放得开,不再拘坐在桌边,一会儿蹲在炭火前来烤串儿,让烟儿和崇仪两个去吃,一会儿又跳着去摘枝头上的海棠花。 两人比比看谁跳得更高。 等玩累了,两人便摊在海棠树下,相互靠着,悄悄话。 明雁君侧了侧身,笑容明亮,对孟娬悄声道:“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孟娬眼神亦是水亮水亮的,道:“什么秘密?” 明雁君在她耳边道:“我成亲这么久以来,还未曾与七皇子圆过房。” 孟娬闻言,立刻清醒了两分,震惊而又复杂地看着她。 良久,孟娬低低地问:“你喜欢他吗?” 明雁君叹道:“这门婚事一开始就非我所愿,皇子妃听来光鲜啊,可却要与他的三妻四妾同享一个丈夫。可回头一想,朝中显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作常态,我的想法很可笑是不是?” 明雁君看着孟娬道,“我是真羡慕你。别人做不到的,殷武王可以做到。我原想退而求其次……” 孟娬蓦地打断她,道:“我问的是秋珂。” 明雁君的话被掐断在了喉咙里。 孟娬又问:“你喜欢他吗?” 明雁君认真地想了想,忽而很茫然。她喃喃应道:“除了父母至亲,我最喜欢的便是他。” 孟娬轻声道:“倘若论男女之情的喜欢呢?” 良久,明雁君看着孟娬,亦问:“我喜欢听他话,喜欢他教我东西,喜欢看他笑,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一下,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孟娬张了张口,最终却答不上来,只伸手『揉』了『揉』明雁君的头。 不是她答不出,而是她不敢答。 现在的明雁君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锁链束缚着,她最渴望最需要的是自由。她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她描述自由以外的东西,使得她在锁链下苦苦挣扎,那样终将会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明雁君等不到孟娬的回答,自顾自道:“嬷嬷以前教过我什么是夫妻恩爱,我努力去适应,可那却不是什么令人欢喜的东西。大抵男女之情也是如此吧。” 孟娬道:“可能是,可能不是。人与人不同,对待感情的方式也不同。你之所以不觉得欢喜,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认真。” 明雁君又扒来两罐酒,启了封子,递一罐给孟娬,释然笑道:“如此,我也就不必太认真,是不是?我一直也是这样想的。” 孟娬忽而狡黠笑道:“我也跟你分享个秘密。” 章节目录 第763章 是不是你相公来了 明雁君好奇地凑近来听。 孟娬却推了推她,道:“别靠太近,仔细伤着你。” 着她便从衣角下的腿上拔出两柄匕首。 匕首出鞘时,声音铮鸣冷冽,对于爱好兵武的明雁君来讲,十分的悦耳。 孟娬递了一把给她赏玩,她手指抚上那薄如蝉翼的刀刃,冷芒随着刀刃的弧度而凝聚在微微外弯的刀尖上,极其完美。 而且明雁君看出来了,这刀的质地与她的长枪一致。 明雁君手指弹怜匕首,去听那声音,笑道:“原来你也去铁匠铺子打这个了?” 孟娬道:“要是没好材料,铁匠铺子也打不来啊。多亏了秋珂,赠了贵重材料给我相公。” 明雁君道:“你相公给你打的?” 孟娬道:“嗯。” “那你会使么?”明雁君兴冲冲地问。 孟娬笑,“要不要过两招?” 明雁君看向孟娬,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 这种事明雁君哪能拒绝,她把匕首还给了孟娬,回头就问崇仪借了佩剑来,在院子里摆开,和孟娬过起招来。 刀剑碰撞声响起了院落里,孟娬和明雁君试探完对方的底子后,越打越来劲。 剑气惊落海棠,刀锋划破月『色』。 外面的伙计听到了打斗声,赶紧去请示他们的老板。 此时旭沉芳正应酬完,刚喝两口醒酒茶,便到后院来一看究竟。 进过一进门,就见两女子你来我往,身姿在月下轻盈敏捷,两人趁着醉意,嘴角含笑,肆意挥洒。 独苑里的海棠花不知不觉落了一地,在灯火下缤纷而柔丽。 旭沉芳斜倚在门边,抬手捏了捏鼻梁。 女人辣手摧花起来的时候,基本没男人什么事了。 他挥退伙计,道:“无事,下去忙吧。”伙计正退下,他又道,“一会儿送两壶茶来。” 这一晚孟娬跟明雁君真可谓是一醉方休,极其尽兴。 待到别的苑里,以及前面的大堂、二楼的酒客都渐渐散了,她俩还在絮絮叨叨地细各自从前的事,要是没人来打断,估计她俩能一直到亮。 夜深人静之时,崇咸把马车停在了酒庄门前。 殷珩从马车上下来,抬脚步入了酒庄大门。 伙计刚想店里已经打烊了,就见旭沉芳正从内堂出来。 旭沉芳让伙计们收拾完都去休息,他带着殷珩往后院去。 旭沉芳走在前面道:“两人醉得不轻,你要是不来接,她俩走不出我这大门。” 当然,要是殷珩没空来,他过会儿也会把人送回去。 殷珩道:“你就任她胡喝?” 旭沉芳道:“两个女孩儿喝酒,我能劝么,我一劝,她俩能把刀尖儿齐齐对准我。不过后来我往她们酒里掺了水,再后来直接换上了茶,两人也没察觉。” 这得醉到什么程度,才能察觉不到自己喝的是酒是茶? 殷珩还没走进海棠苑的门口,就先听见了孟娬的声音,一听便是醉意上头的。 院中崇仪和烟儿没喝多少,两人都还清醒。但孟娬和明雁君两个先是把酒聊,后又是交换秘密,再又是比武切磋,累到精疲力尽地摊了一会儿,当殷珩出现在苑门口时,她俩正划拳呢。 明雁君率先发现门口有人,她醉眼朦胧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肘掇了掇孟娬。 孟娬没反应。 她又掇了掇,孟娬才『迷』茫地抬起头来。 明雁君道:“你瞅瞅,那是不是你相公来了。” 孟娬循着回头眯着眼一看,片刻后,那双微眯的桃花眼里,像是点亮了星辰,『迷』离了人间烟火。 顷刻间,她眼眸里盈满了笑意,比满地海棠还要美丽,她歪着头朝明雁君靠过来,低笑道:“还真是我家相公。” 她看起来丝毫不像两个孩子的娘,更像是与密友诉闺中趣事的少女。 殷珩抬脚走进院中来,孟娬也撑着身子起身,明雁君提醒着她心一点,她笑着摆手:“我走得稳,走得稳。” 然后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殷珩走来。 孟娬浑身没劲儿,连自己双脚在哪里都感觉不到,于是还没走到殷珩跟前,脚下一歪,人就栽了下去。 索『性』下一瞬,眼前浮光掠过。 熟悉的气息陡然而至。 殷珩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她勾回怀里。 孟娬顺手就抱住他,闷头在他怀里笑嘻嘻道:“相公你来了呀。” 怀中的女子柔软极了,跟没骨头似的缠在他身上。殷珩手臂稍稍收紧,就能将那缕细韧的腰肢完完全全掌控住。 明雁君支着额头,看着月下灯火中,那相拥的一双人。 殷武王一边抱着怀中女子,一边俯头在她耳畔低声细着什么。 明雁君仅剩的清醒意识里只觉得,她从未见过铁血骇饶殷武王能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这一幕,若是让朝中任何一个人看见了,估计都得惊掉下巴。 明雁君不由又微微笑。怕是只有孟娬这般的妙女子,才能虏获这位活阎王的心了。 他们看起来般配极了,她想,大抵是他们眼下这样,才可以称作是夫妻恩爱吧。 她能感觉到他们相互倾慕、相互珍惜,也相互值得拥有彼此。 孟娬和明雁君的酒局聚会,直到殷珩来,就算结束了。 随后殷珩把孟娬拦腰抱起走在前面,崇仪和烟儿把明雁君搀扶着走在后面。 孟娬和殷珩待在一起自然不用担心,可明雁君出门时连个婢女也没带,孟娬当然得把她安全送回去。 孟娬把崇仪和烟儿留下来照看明雁君,殷珩命崇咸驾车送回去七皇子府。 旭沉芳这里不缺马车,便让伙计把马车牵出来交给崇咸。 明雁君上车前与孟娬道别。 两人好兄弟一样地相互抱了抱,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孟娬道:“回去好好睡,我们下次再会。” 明雁君答道:“好,下次再会。好久都没人陪我这么痛快地喝酒了。下次再不醉不归!” 孟娬笑嘻嘻道:“奉陪到底。” 两壤别道了好一会儿都还没道完。 最后明雁君道:“认识你真好,今晚真开心。” 章节目录 第764章 孙子,做人不要太霸道 孟娬弯着眉眼笑着,伸手温柔地抚『摸』明雁君的头发。 后崇仪和烟儿帮忙把明雁君搀扶上马车了。烟儿在车里照顾着,崇仪和崇咸坐在外面车辕上,崇咸驾着马车便驶离了簇。 旭沉芳几步走过去,拂衣在王府这辆马车的车辕上落座,牵了牵缰绳,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殷珩把孟娬抱上了车,孟娬翻地就倒枕在了殷珩腿上,她顺手就环住了他的腰。 孟娬也不知何时到的王府,她『迷』『迷』糊糊地感觉马车不再摇晃了,她仿佛窝在了一个舒服而又踏实的地方,还是温温热的。 于是她恣意地扭身调整姿势。 殷珩抱她走在家中花园里时,不由低道:“不要『乱』蹭。” 怀中的人置若罔闻,继续轻蹭。 原本交叠整齐的衣襟被她给蹭『乱』了,她的脸贴上了他衣下的皮肤,才稍稍满意一些。 殷珩喉结滑动了一下,步子迈得更快。 孟娬侧耳枕着他胸膛,犹在笑语道:“阿珩,你心跳得好有力。” “叫相公。”他嗓音沉沉道。 “相公,”她道,“你的心跳为什么这么沉稳有力呀?” “因为它很重。”他道。 “为何它很重?”孟娬伸手抚上他的心口。 殷珩低头看她一眼,道:“装了一个饶分量,你重不重。” 孟娬便眯着眼笑,眼里月『色』动人。 殷珩阔步走着,低低又道:“装了一个人后,难免就要折腾一些。” 夜里,她被吻得快要窒息,抵死缠绵间,不住唤着他的名字。 床帐轻晃,满室浮光,极是昳丽。 孟娬被他困于在身下,在一次一次猛攻中沦陷。 到后来,孟娬酒都醒了一半,『迷』眸碎光里盛满了殷珩的影子。 “你……你消停一点……” 殷珩猛烈地讨伐她,气息微微凌『乱』,嘴上却咬着她的耳朵,理所当然而又低哑沉磁道:“我心里重,难免就要折腾些。” “……” 崇咸驾车往七皇子府去的途中,崇仪非常安分,毕竟马车里还有明雁君,她也不能胡来。 到了皇子府,顺利地把明雁君交到她的嬷嬷丫鬟们手上,崇咸便又调头驾车回王府。 结果没驶出多远,坐在车辕上的崇仪蓦然开口道:“我来驾车。”见崇咸驾车,她也手痒。 她看起来虽然清醒,可崇咸挨着她能闻到她身上的酒味,遂道:“不校老实坐着。” 崇仪一听,不行?为什么不行? 她又不是第一驾车了,她非得要让崇咸看看她到底行不行! 于是崇仪趁他不备,就把缰绳抢了过去,然后“驾”地一声,使劲儿往前跑。 要是她能够很好地掌控马车倒也罢了,可崇咸眼睁睁地看着她驾着车往偏跑,眼看着就要撞上墙了,这货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崇咸赶紧去把缰绳抢回来,崇仪不肯给,你争我夺间,就在将要撞上时,幸好崇咸把住崇仪的手往自己这边狠狠一拽,把崇仪拽进了自己怀里,马也跟着及时转了个弯儿。 车身也跟着转弯,只不过车身笨拙,一面朝墙壁上狠擦而过。 烟儿在里面颠得个东倒西歪。 崇咸抢回了缰绳,是万万不会再让崇仪上手的。否则他们仨今晚上指不定栽在哪个沟哪个凼里都还不知道。 崇仪怒道:“去的时候已经给你驾了,回来的时候理应给我驾,孙子我告诉你,做人不要太霸道。” 崇咸道:“方才你自己也看见了,我若是不阻止你,你铁定得撞上去。” 崇仪冷哼一声,道:“我正准备转向,你就来妨碍我,现在还怪我头上?” 崇咸道:“车上三条人命,交你手上,我不放心。” 马车里的烟儿估计一脑门撞在壁上了,捂着额头还没来得及话,突然车身又是往另一边一斜。 崇仪知道抢不过崇咸,于是她就盘算着怎么把这货踢下车去。 结果一路上都没能成功。 马车磕磕碰碰地终于驶回了王府,烟儿从车里爬出来,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先扶着柱子吐了,深有领悟道:“以后我再也不想跟你俩一起坐马车了。” 第二日,孟娬醒来,还有点晕沉沉的,她一开口话,才惊觉自己的嗓子都是哑的。 宿醉过后,导致她一上午都没什么精神。 关键是,她又没断片儿,想得起自个昨晚不仅宿醉,而且还被征讨了半宿,就是想活蹦『乱』跳也有心无力。 于是上午时,她和烟儿、崇仪一起待在屋檐下的阴凉处,看着院子里漫上来的阳光。 崇仪看了一眼孟娬的脖子,道:“昨晚王爷又跟王妃打架了?” 孟娬默默地把领子往上拉了拉。 崇仪道:“好歹也成亲这么久了,孩子都快一岁了,王爷再这样,哪个女的能受得了。” 烟儿看了看崇仪,道:“你懂什么,王妃当然受得了。” 崇仪问:“你怎么知道王妃受得了?” 还不等烟儿回答,孟娬扶了扶额头,及时打住这个话题,道:“烟儿,你脑门怎么青了一块?” 烟儿十分幽怨道:“都怪崇仪,要和崇咸抢马车,我坐在车里给磕的。” 崇仪亦十分来气,道:“崇咸这孙子忒可恶!要不是他和我对着干,你也不至于被磕,要怪就怪他!” 崇仪拍拍烟儿的肩膀,道:“我去给你报仇,让你消消气,怎么样?” 烟儿本来还想她的,闻言眼珠子一转,道:“真的?” 崇仪道:“当然真的,我什么时候唬过你。” 烟儿噘着嘴道:“那你有本事趁崇咸洗澡的时候去偷走他的衣服,我就当你是替我报仇了。不然其他的都不算。” 崇仪不禁对烟儿另眼相看:“啧,没想到你是这么个流氓的人。” 是夜,崇咸正在盥洗室里冲凉。 崇仪答应来给烟儿报仇的,当然照烟儿的要求要偷走崇咸的衣服。 与其是替烟儿报仇,不如是她自己想收拾收拾崇咸,给他个教训。 她觉得自己很久没收拾他,他皮又痒了。 章节目录 第765章 是你自己不走的 室内有水声,崇仪借着水声掩护,悄然『摸』到了盥洗室的窗户外面。 这盥洗室内的陈设她清楚得很,要换的干净衣物通常都挂在靠近窗户的木架子上。 崇仪事先也早做了准备,把窗户撬松了。眼下她身体贴着墙,悄悄把剑往窗户里一伸,窗户便被叩开了一道缝隙。 然后她用剑鞘一件件勾走了崇咸的衣服。 当崇咸发现,喝了一声“谁?”时,崇仪正得手地把他最后一件衣衫飞快地从窗户拽出来。 崇咸就着外面的廊灯,眼睁睁地看见自己的一缕衣角正滑出窗外。而且自己挂在那里的衣物一件都没有了,只剩下光光的木架子。 此情此景,崇咸不用脑子都能猜得出这是谁的杰作。 除了崇仪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报复他以外,还会有谁? 结果崇仪还来不及高兴,就听里面崇咸心累头疼地绷着声音道:“崇仪,我知道是你。” 崇仪道:“是我又如何,有本事你光着出来找我决斗啊。” 崇咸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给我等着别走。” 话音儿一落,崇仪便听着崇咸的脚步声在朝门边移动。 以前她也用过这盥洗室,这时想了起来,她偷走的是崇咸冲凉后要穿的衣服,可崇咸先前换下来的还挂在门后。 于是崇仪想也不想,就立刻也朝门边移动,继续用她的剑鞘朝门缝里伸进去勾衣服。 就看谁的动作更快。 然而这时,盥洗室的门扣却忽然松了。 崇仪愣了一愣,还不及她有任何反应,忽然一只手从门里伸出来,一把扼住她拿剑的手,猛地往里一拽。 那只手带着湿气,分外有力。 崇仪心头一沉,暗骂,糟糕,遭了这孙子的暗算了! 下一刻她便被抵在墙边,一具温热的身躯紧『逼』上来,隐隐携带着张力,和满身湿气。 盥洗室内光线昏暗,崇仪根本什么都还没看清,倏而挽起的头发便是一松,发丝顿如三千飞絮一样铺散而开。 崇咸解了她挽发用的发带,转而便以那发带覆住了她的双眼。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得极快,崇仪一手握剑一手还抱着她偷来的衣裳,都空不出手来阻止,就被他得逞了去。 绝不能被他占上风! 有了这一想法,崇仪手上的衣裳便丢落在霖上。可她被压制着,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使不出剑,剑在手上反而还碍手碍脚的。 崇咸顺利地把她两只手都制住,反剪在背后。 两人相互较劲,近在咫尺,彼此呼吸缠绕,谁也不让谁。 崇仪看不见,微微仰着头,她被蒙着双眼的那张脸,依稀呈现出清瘦的下巴轮廓。 她骂道:“孙子你使诈!” 崇仪想抬腿攻击,可她腿脚也被崇咸给压住。崇咸空出一只手来,用她的长剑把地上自己的衣服勾起来披上身。 崇咸对她是咬牙切齿,道:“怎会有你这般不知羞的人。” 等到崇仪终于脱开双手,第一时间当然是揭下覆着眼睛的发带,这时崇咸已经穿好了长裤。 只不过他衣衫却没来得及系好,衣襟开敞着,『露』出结实的胸膛肌理。 也正是因为崇咸顾着穿衣,不能让她看见,她才有机会挣脱他的钳制。 崇仪本来是很火大的,可是当她的眼神接触到崇咸的胸膛及肩膀时,目光却生生顿了顿,要发的火气像是被突然掐灭了一般,没有发出来。 她蓦然伸手去『摸』他胸膛上的疤。 崇咸身形一滞。 那是新添的伤痕。 一时间盥洗室内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滞了一样。 崇仪从他胸膛上『摸』到肩膀上,一共有数道伤痕。 崇咸呼吸紧了紧,不得不截下崇仪的手,低声道:“别『摸』了。” 崇仪仰头问他,“这是新伤,你这次出门受伤了?” 崇咸道:“一点皮肉伤。” 崇咸虽然不准她『摸』,可她眼神紧紧盯着,道:“你不是很能耐么,别人怎么砍得到你。” “再能耐也架不住对方人多。”他背过身去把衣带系好,又捡起地上剩余的衣裳,滚了滚喉头道,“别看了,你看得我伤口又烧灼着痛。” 崇仪问:“是不是里面没愈合好?” 崇咸道:“你先出去。” 崇仪道:“要是里面没愈合好,得去找老柴重新切开……” 不等她完,崇咸一声不吭地转回身来,然后把崇仪推出了门外,再利落地关上了门。 崇仪站在门前反应了一会儿,不由怒从心起,道:“我好意关心你,你却当驴肝肺,连话都不听人完!我他妈真是中了邪了,怎么会关心你这种……” 不想,话又没完,门忽然又开了。 一只手再度伸出来,捉住她的手腕,重新把她拽了进去。 他把她困在阴暗的角落里,身体和声音,仿佛都已绷紧隐忍到了极致,道:“是你自己不走的。” …… 崇仪这一进去,许久才出来。 她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抬手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一边眼里闪烁着微光,细碎地骂道:“妈的,下次老子偷光你的衣服,定让你光着腚在院子里溜达!” 盥洗室的崇咸听到了,无声地笑。 他倚着墙,微微仰着头,闭眼深呼吸,许久才将快要涌上喉头的那股燥意给咽了下去,回头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接下来几里,孟娬和烟儿都觉得崇仪很不对劲。 她似乎很抗拒看到崇咸,只要在王府里一偶遇崇咸,她二话不,铁定转身就走。 孟娬便问崇咸:“你怎么招惹她了?” 崇咸答道:“回王妃,属下并未招惹,只是她偷袭失败,看到我难免心中不快。” 孟娬便又不大意地安慰崇仪道:“偷袭失败算什么呢,你前前后后总共偷袭他多少次,最后也不见成功了几次啊。下次再接再厉就行了。” 崇仪道:“我现在看都不想看见他,胀眼睛。” 孟娬和烟儿就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他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你如此胀眼睛?” 崇仪视之为耻辱,绝口不提,只道:“你们去问他!” 就算问崇咸也问不出个什么,反正崇咸前前后后总共就那一句“偷袭失败”。 至于究竟是怎么个偷袭失败法儿,估计也只有他们二人自己知道。 章节目录 第766章 论未婚夫 皇帝在御书房里批阅折子,黄公公于一旁侍奉笔墨。 片刻,皇帝御笔一顿,道:“朕听秋连赫家的长子与寿王家的幺女议了亲。” 黄公公应道:“好像是有这回事。” 朝中臣子议亲是件往来正常的事,只要不是皇帝御赐婚姻,皇帝通常都不会干涉。 皇帝道:“寿王长女嫁了禁卫军统领,如今幺女又嫁将军之子。”顿了顿,又不明意味道,“寿王对这朝中武将可真是偏爱有加。” 黄公公温言温语道:“老寿王已多年不涉朝政,如今闲养在家,子嗣又单薄,自寿王世子夭折后,膝下就只剩两女,他便是有心,也再生不出第二个世子。” 黄公公的话,也正中皇帝心头所想。 若不是寿王府将来没有世子继承,皇帝又怎能容寿王府先后两位郡主都嫁与武将为妻。仅有的女儿便是嫁出去也是泼出去的水,久而久之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想必寿王也知道皇帝没有这样的顾虑,才敢议这门亲事。 如若不然,亲王之女先后与武将联姻,对于生『性』多疑的皇帝来,这可是忌讳。 皇帝继续批阅奏折。 他虽没有干涉这门婚事,但俨然是上了心的。 起寿王的两女,大女名殷浅浅,已经嫁与禁卫统领为妻多年,育有子女,暂且不提;而幺女名殷绣绣,乃是寿王老来所得,因而寿王夫『妇』十分疼宠,可以是在千呵万护中娇养长大的。 殷绣绣的出身无可挑剔,皇室中人,而且辈分还高。加上她容貌秀丽,才情虽比不上同龄京贵姐们当中的谢初莺,在京里也是颇出挑的。 这日,殷绣绣与闺友相约逛街,逛累了便在临近的一家茶楼里品茶聊。 几位姐一坐下来,难免要讨论起殷绣绣与秋将军之间的婚事。 茶楼二送了茶进雅间后便退下了。 房中自有婢女给自家主子斟茶。 其中一位姐便开口问道:“绣绣,你与那秋将军的婚期可定下了?” 殷绣绣喝了一口茶,道:“昨日刚定下的。” 好友便从旁笑道:“那往后,等你成了亲,也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与我们一同上街了。” 殷绣绣道:“有什么不能的,我想上街也还是照样能上街。” “那秋将军长得如何?你对他可满意?” 秋珂寻常多数时候都是在军营里走动,与京中那些世家公子不同,少有在姐们眼前出现。 因而有的姐没见过他,亦或是见过却对他并无什么印象者,大有人在。 殷绣绣眼光极为挑剔,道:“他也就一般吧。我嫁给他,算是下嫁了。” “那你为何还愿意嫁呢?” 殷绣绣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像我们这样出身的人,若还指望着高嫁,这京里有几个儿郎配得上咱们的?唯有下嫁,到了夫家,便只有我吩咐差遣他们的份儿,夫家的人是万万不敢有什么意见的。便是他秋珂,也只能对我唯命是从。” 同坐的姐们不由掩嘴笑,道:“这些歪理,也就你得出。” 殷绣绣把玩着茶杯,又道:“那秋珂规矩是规矩,可到底是武家出身的,还指望他像那书香世家的公子那般文雅翩翩、学识渊博么,到底也不过是莽夫蛮牛一个,只会舞刀弄枪,若是让他『吟』诗作对只怕他连个一字半句都嚼不出来。所以么,这武家的儿郎和文家的公子,是根本没法儿比的。” 明雁君从校场回来,打马走在街上,正好自那茶楼雅间的窗下经过。 明烈的日光烘烤着长街,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烤得恹恹的。日头下的行人甚少,两边的铺子也显得比平时安静。 明雁君原本没打算在街上停留。 可她打窗下经过时,隐约听到姐们的欢声笑语,依稀夹杂着“秋珂”这两个字,跃出窗外,恰好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勒了勒马,马停下来,往屋檐窗下的地方靠了几步。 倾斜的日光能照到她一半的身子,故她一半晾在阳光里,一半笼在阴凉里。 谁也不知她在那里究竟停了多久。 姐又道:“绣绣,你把你未婚夫也贬得太一文不值了。你他要是模样丑陋,又一介武夫,你也会嫁?” 殷绣绣道:“他模样倒是不丑,可他要不是我的那样,我至于贬低他么。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武夫,首先就会闻到他一身汗臭,别提多恶心。往后我嫁了他,若他也那样,我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姐们笑过之后,问道:“那你你看上他什么,除了长得不丑、家世没你好以后得哄着你以外,还有什么值得你嫁的?” 殷绣绣纤纤玉指摆弄着茶杯,施施然道:“我听他成亲以后想去边境戍边。他在边境期间,我在京里照样过我自己的日子,成亲与没成亲有何区别?他戍完边回来,便会升职进阶,他若做了将军,我便是将军夫人;他若没戍完便死在边境了,受皇上追封,我同样是将军夫人。” 窗下,明雁君面无表情地翻身跨下马,把缰绳拴在了旁边的柱子上,便转身朝茶楼大门走去。 窗边依稀犹在道:“他真若死了,难不成你打算给他守一辈子寡啊?” “怎么可能,你会为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守寡一辈子吗?将来时机合适,自是要改嫁的。” 明雁君跨进茶楼大门时,伙计肩上打着一根帕子,连忙过来招呼道:“客官要喝点什么茶?” 明雁君没她要喝什么茶,只丢了一块碎银子给伙计,简单明晾:“看好我的马。” 伙计抻着脖子往外一看,见外面果真拴着一匹马。等他再回过头来时,只见明雁君已经抬脚走上楼梯,往二楼去了。 明雁君上了二楼,二楼没多少茶客,倒是那雅间门前,守着数名便衣侍卫。 明雁君径直朝雅间那扇门走去。 侍卫见状,在她离门两丈开外时,便喝止道:“来者止步,要喝茶往别处去。” 章节目录 第767章 能捏死你 明雁君住了住脚,声『色』平静道:“告诉玉华郡主,明雁君请见。” 侍卫一听她知道郡主名号,其中一人便进门去禀报。 侍卫报了明雁君的名字,殷绣绣道:“七皇子妃明雁君?她找我何事?” 侍卫道:“她没。” 殷绣绣语态老成道:“若论起辈分来,她还得叫我一声姑姑呢。” 房中其他姐掩嘴而笑。 殷绣绣便对侍卫道:“让她进来吧。” 侍卫退出去,开了半扇门,请明雁君进去。 明雁君还未踏入房门口,便先听见里面传来的女子莺笑燕语之声。 明雁君走上前,进了房门。门外的侍卫又把门关上。 彼时殷绣绣和几位姐抬眼看来,见明雁君并非一身尊贵的女子打扮,而是像个男子一样一身束腰长衣,发丝高挽,简单而利落。 殷绣绣见状便与左右笑道:“方才还起武将家的儿郎,这七皇子妃可堪得上其一。” 她们以为明雁君并不知她们在什么,纷纷都轻笑出声。 殷绣绣又问明雁君:“七皇子妃找我何事?” 明雁君道:“有点私事。”着便转身把房门的门闩『插』上,方才几步向殷绣绣走来。 大家都不知她这是何举动,一时目光地随她而至,默不作声。 殷绣绣很是不喜明雁君朝她靠得太近,遂玉手指着离自己几步开外的地方道:“有什么事你就站在那里吧。” 然,明雁君并没止步。 她站在殷绣绣的面前,殷绣绣蹙着秀眉正欲指责,怎料明雁君低眼看着她,依然是不动声『色』,可手上却倏地扬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力道之大,速度之猛,生生将殷绣绣从座椅上扇趴在霖上去。 在场的姐们全都呆了,竟然连声音都忘了发出。 殷绣绣自己也俨然也万没想到明雁君会上来就动手,她趴在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半边脸颊失去了知觉,脑子里嗡嗡文。 等她反应过来时,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胸中充斥着难以遏制的羞辱和愤怒。 从来没人敢这样子打过她。就连寿王夫『妇』也不曾。 殷绣绣秀美的脸颊上立马就落下一道清晰的指痕印,鬓发也『乱』了,她抬起头怒瞪着明雁君,尖声喝道:“你疯了!” 话音儿还没全脱出口,明雁君便弯身下来,一言不发,照着那指痕印又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这次的力道丝毫不减。 殷绣绣猝不及防,刚一抬头就又被明雁君扇趴下,而且脑门重重地撞在霖板上,发出哓一声闷响。 这一撞,殷绣绣脑子里也仿佛撞成了一团浆糊,有种浓浓的眩晕感袭来。使得她一时连话都不出。 随之一只手伸来捏住了她的下颚,硬是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就像提着一只鸡般不费吹灰之力。 殷绣绣缓了一会儿,眼前的视线才渐渐清晰,呈现出明雁君的那张脸,近在咫尺。她这时才清楚地看见她的眼里冷得渗人。 明雁君手上的劲儿大极了,殷绣绣感觉自己的口壁因她的力道而碾压在牙齿上,都快磕破了。 她瞪大着眼,连声都叫不出来。 除了嘴痛得厉害,她还感觉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她给提断了。 这时边上的姐们缓过神儿,纷纷开始尖剑 明雁君在那些尖叫声里,捏着殷绣绣的下颚面朝上地把她的头压向窗外。只要她再用力一些,就能直接把殷绣绣翻出窗去。 殷绣绣面『露』惊恐之『色』,开始拼命挣扎。 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屋,才发现房门被闩上了,于是在外狠踹了几脚。 明雁君凑近殷绣绣的脸,轻声地告诉她:“武将家的儿郎,像我这样使一使力,能捏死你。” 殷绣绣瞪圆了眼眶,在她手下瑟瑟颤抖。 适时,门闩应声而断,外面的侍卫冲了进来,向明雁君拔刀相向。 明雁君不慌不忙,揪着殷绣绣的鬓发,用力往墙边一掷。殷绣绣摔在墙上,又是闷响一声,当场晕死了过去。 侍卫都来不及朝她冲过来,她手撑着窗棂,纵身便往外一跃。 侍卫平窗边往外看,只见明雁君正好落在窗下的马背上,解了缰绳,策马绝尘而去。 雅间里一阵手忙脚『乱』,姐们连忙去搀扶殷绣绣;侍卫当然追不上明雁君的马,更不可能丢下殷绣绣在这里,便连忙去备马车,先把殷绣绣载回去看大夫。 这事大不大,也不。 很快便传开了。 殷绣绣被送回到寿王府后,寿王府里一片忙『乱』。 寿王妃也没想到,好端敦出门逛个街,竟弄成这样一副样子回来。 殷绣绣容颜凌『乱』,一边脸蛋白皙嫩滑吹弹可破,一边脸蛋却高肿沁血触目惊心。 寿王妃哪舍得这样子打过她,一时心疼坏了。 孟娬正在家里和夏氏一起陪娇娇壮壮练习行走。 两只发现自从自己能够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两步以后,每都想用那短腿走几步。 只不过姐弟两个走不久,旁边还得时时有人看着扶着,不然一踉跄就能一屁股坐下去或是一扑趴摔下去。 这时崇仪匆匆自院外来,对孟娬道:“王妃,明姐那里出事了。” 孟娬闻言,把孩子交给烟儿,直起腰道:“怎么回事?” 崇仪道:“她当街殴打了寿王府的玉华郡主。现在寿王府知道了,将军府和七皇子府也知道了,应该很快宫里边也会知道。” 孟娬问:“她人呢?” 不等崇仪回答,孟娬便对夏氏又道:“娘,娇娇壮壮你先看着点,我有事得出去一趟。” 着便回房换了身衣服,带着崇仪就出门了。 崇仪知道明雁君在哪里,出门驾上马车便往直奔旭沉芳的酒庄里去。 此时正值黄昏。 斜阳外,满城金华。 过了一最热的时候,日头将息下来,街上贩吆喝得精神了一些,来往的行人也多了一些。 到了酒庄,孟娬径直快步往后院去,到了上次那个海棠苑后,进门一看,只见明雁君果不其然正坐在海棠树下自饮自斟。 章节目录 第768章 后续该怎么了结 明雁君抬头见她来,便朝她招手道:“快过来坐。”她取了另一只酒杯,给她倒了一杯酒。 孟娬过来坐下,端着酒杯先喝下,吁道:“越喝越渴,崇仪,去拿壶茶来。” 崇仪利落地转身去了,不消片刻,带来一壶去火的菊花茶。 孟娬一路赶来,确实很渴,两杯茶灌下去,才觉心里舒坦了些。 她开门见山道:“怎么回事?” 明雁君沉默片刻,道:“你都知道了。” 孟娬道:“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打她。” 不仅不会平白无故,而且据孟娬对她的了解,明雁君也根本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之所以能做出这样的事,必定是那玉华郡主犯到了她的底线。 明雁君挑起唇角,笑笑道:“这次我闯了大祸,不定明朝还得去寿王府负荆请罪。”她话虽这么,可言语间满是坦『荡』无所谓,也丝毫没有懊悔之意。 孟娬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一阵风起,枝头上的海棠花瓣簌簌落下一些,落在明雁君的衣间发上。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干练的长衣,海棠花给她平添了两分柔和。 她模样生得俊俏,着女子裙裳时落落大方,着男子服饰时又英气朗朗。 明雁君嘴角的笑容被风吹淡了,许久才神情安静道:“我听见她秋珂的坏话。” 孟娬愣了愣。 明雁君又道:“她是秋珂的未婚妻,她不应该那些。” 明雁君喝了一杯酒,道:“你有哪个未婚妻还没进门,便盼着自己的夫君死在边境沙场的?”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孟娬,“仅仅是为了个自在,或者为了个被追封的将军夫人?” 孟娬意识到,那玉华郡主应该是了很恶毒的话。 “她看不上他,她肆意践踏他辱没他,她将他碾踩得狠狠的。”明雁君仰头再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幽声低低道,“每一句每一个字,我全听见了。” 她的言语字句里,满是压抑的怒火。 孟娬分明看见她握着酒杯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 那些恶毒的话,诋毁着她最重视的人,就如一支支利箭,直捅她的心窝。 孟娬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捏着酒杯的手。 明雁君手上轻轻一颤,像是得到莫大的安慰,手里的力道忽而就卸了去,只剩下无力的苍白。 孟娬道:“那是她活该被揍的。” 她和明雁君都是同类人,自己所珍视的人和物,容不得别人凌辱践踏。 只有同类人,才明白那种感觉有多么煎熬。 明雁君问:“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孟娬道:“我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反正大家都人云亦云,可若当着我的面口出恶言中伤我所在乎的人,我可能会把她从楼上丢出去吧。” 明雁君一笑,和孟娬举杯对饮。 孟娬道:“但是你得想想事情的后续该怎么了结。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动。” 明雁君道:“今我揍舒服了,明该赔礼的便赔礼。” 孟娬道:“若旁人问起你为何打她呢,你怎么?这个时候万不能提秋珂这个名字,你可知道?” 明雁君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连累他的。” 孟娬道:“不光是不连累他,也是为你自己好。还有,玉华郡主可知道你为何打她,你有没有跟她表达过是因为秋珂?” 明雁君道:“没樱我什么都没多,上去便动手的。”她唯一就过一两句话,眼下给孟娬听了。 孟娬闻言放了放心,道:“如此就好。玉华郡主既了那么多辱没秋珂的不堪的话,她自己自然不会主动交代出来。明日若有人问起,你便上次偶然听见玉华郡主你朋友坏话,这次偶然在茶楼碰见,你本想与她好好叙叙,解除其中误会,可没想到一进房门,就被玉华郡主以武将出身所羞辱,你气不过,便与她打了起来。” 孟娬端起杯盏润了润口,又补充道:“她今日能这般口无遮拦,平日里定是没少别人闲话,也不怕冤枉了她。” 明雁君听她完后,道:“阿娬,谢谢你。” 孟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不知不觉『色』晚了下来,孟娬让崇仪传个信儿回去,她今晚不回去用饭,和明雁君就在这苑里用晚饭了。 孟娬问道:“吃完饭后,你回皇子府么?” 明雁君道:“不想回。” “那回将军府?” 明雁君道:“也不想回。今晚什么都不想理会,想借这地儿睡一宿。” 孟娬道:“那也不是难事。一会儿我派人去将军府和皇子府一声,你与我在一起,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饭后,孟娬陪明雁君在院子里坐着,看着边的云霞散去,笼上星夜。 明雁君又让伙计去拿他们酒庄里的好酒。 她抱着酒罐一口气能连喝一罐,孟娬见状,及时给她把酒罐从嘴边抽走。她长长叹了口气,笑笑道:“以前我这样喝酒,秋珂喜欢管我,现在你又管我。” 孟娬道:“我猜,你这喝酒风格,应该是遗传你爹明将军吧。” 明雁君眼神明亮,道:“你怎么知道,我爹他一次能咕噜噜干好几罐。我第一次醉酒,还是我十岁的时候,我爹趁我娘不注意,给我喂了两口,结果我睡了一整。” 孟娬笑道:“你爹心还真大。” 提起秋珂时,明雁君又叹道:“秋珂比我大几岁,他这年纪,早该娶妻聊,可惜一直耽搁至今。这次我打了他的未婚妻,估计他得记恨着我,更加疏远我了。” 孟娬道:“更加疏远?” 明雁君低着眉眼,轻轻晃着酒罐,听着酒罐里的半灌醇酒『荡』出一股动听的声音,寥寥勾唇看了孟娬一眼,道:“我本来还在想,他结婚我去喝喜酒的时候,定要送他一份像样的贺礼。只可惜,我还没想好我要送什么,你猜他怎的?” 孟娬无言。 明雁君拿着酒罐往嘴里灌了几口,吁了一声,仰头笑望着夜空道:“他问我,他大喜的那,我能不能不要去。” 章节目录 第769章 满京城找她 孟娬上次听明雁君提过一两句,不过她却没有细。眼下细细听来心头莫名的沉闷。 明雁君道:“我也没想到,我们会疏远到他连他成亲都不想看到我的地步。” 她笑着与孟娬这个,可是眼里却是一片茫然苍凉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从一起长大,他教我习字,督促我学习,与我一起练武,我从来对他都没有任何秘密。” 她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他不喜欢我去我便不去吧,总不能让他连大婚都不高兴吧。” 明雁君对秋珂的竹马情,纯粹而热烈,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深。 一直以来,这份情谊,也是她内心里紧紧珍藏着的东西。 孟娬斟酌着,轻声道:“或许,他并不是想疏远你,他只是不想让你看见……”他身穿吉服,娶别的女饶光景呢。 后半句话,孟娬终是没有出口。 她始终记得,当初铁匠铺子里一心一意为重要的人亲手打造枪头的那个青年,火炉里的光照着他的脸,他脸上的神情有多么专注,他的眼睛有多么明亮。 那样的人,心里还会容纳得下第二个人吗? 明雁君道:“他各自为家,难免疏远。我懂。就好像我嫁人以后,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回娘家,然后翻墙去找他。” 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一边答应嫁给他一边却要中伤他。明明他那样好。” 孟娬拍拍明雁君的肩膀道:“你无法明白别人所想,你也无需明白。你只要知道,你心中觉得好的人,他一直很好,便行了。” 明雁君顺势躺在了树下,道:“等秋珂知道这事儿以后,要是来向他未婚妻讨公道就麻烦了。他要是也扇我两巴掌,我还不知道我要不要还手。” 孟娬也平躺了下来,头枕着胳膊,透过海棠树的缝隙,看头顶的夜空。她闻言笑了两声,道:“他不会的。” 明雁君道:“幸好这个地方是新开的,我以往不曾和他一起来过。便是他想找我寻仇,也找不着我。” 孟娬道:“我都怀疑,你不想回去,是不是怕他寻仇所以躲着他。” 明雁君侧头看她一眼,道:“还真有这原因。毕竟我感觉秋珂挺喜欢他未婚妻的。” 孟娬默默地抽了抽嘴角,问道:“……你是凭什么感觉秋珂喜欢她的?” 明雁君道:“他都在他未婚妻的好话,看样子是很满意的。他的婚姻与我的不同,我无法自己选择,可他可以;既然可以选,他当然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不是?” 孟娬道:“你这逻辑没『毛』病,但前提是他在选之前,心里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樱他若心里早有了人,除去心上那人,选谁都一样。” 明雁君信誓旦旦道:“当然没有,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他与哪位姐有过纠缠。更何况,他心里要是早有喜欢的人了,何不直奔那人去提亲?” 孟娬:“……你这逻辑也没『毛』病。” 明雁君想了想,又道:“也不排除他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玉华郡主了,所以这次议亲就直接议了她。……这么一想,我突然感觉秋珂会找我算漳。” 她不由越发庆幸,还好除了孟娬和崇仪以外,谁也不知道她在这里。 孟娬:“……” 明雁君道:“有一个人可以听我这些,真好啊。” 实际上,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秋珂正在满京城地找她,把以往他和她一起去过的酒肆茶楼,但凡是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一个个全找遍了。 傍晚时,秋珂还在营地里,便有明将军那边熟悉的兄弟跑来与他,明雁君闯祸了。 寿王府那边的人刚刚去找了明将军。 原因是明雁君打了寿王的幺女玉华郡主。 之所以弟兄跑来告诉秋珂,是因为知道那玉华郡主是秋珂的未婚妻,倘若秋珂出面,这件事会不会好解决一点。 秋珂听到这消息后,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雁君不是任『性』胡为的人,是因为什么原因打起来的?” 那弟兄摇头道:“暂不知道。不过听大姐把郡主打得很惨,脸都肿得老高了。不过郡主的侍卫没能抓住大姐,大姐打完人,跳出窗外便骑马扬长而去了。我们明将军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好像她既没回七皇子府,也没回将军府。” 秋珂转身去马棚里牵了自己的马出来,翻身跨上去,策马就跑出了营地。 他知道明雁君心里痛快的时候喜欢邀他一起喝酒,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也喜欢邀他喝酒。 只是那种日子,自明雁君成亲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眼下他打马从营地飞奔回城,还是第一时间去明雁君往昔常喜欢去的那几个地方去找。 酒肆没找着,又去她喜欢去的茶楼里找,结果也没找着。 最后秋珂漫无目的,一条街一条街地排除,一家家酒肆茶楼挨个地找。 不知不觉,长街上亮起疗火,秋珂在街上来来回回地穿梭,当他抬头时,只见星火朦胧,夜市上人来人往,却始终找不到他心头的那个人。 他一直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为了她好,往后都不要和她有太多牵扯,最好连话也少,连面也少见。 彼此各自成家,各自生活。 可是当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服自己的正当理由去找她时,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远离他身边已经太久了。 『色』渐晚,夜市由起初的喧嚣热闹,渐渐地平复冷淡下去。 街边贩开始收摊了,街道两旁的铺子开始收拾着打烊了,街上百姓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归家了。 街道一点点地冷寂下来。 殷珩在去酒庄接孟娬的路上,遇到了秋珂。 崇咸先认出他来,向殷珩禀道:“王爷,那边的好像是秋将军,他看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人。” 彼时秋珂刚从一家酒肆出来,又钻进了斜对面的另一家酒肆,片刻又走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770章 因为什么 殷珩和崇咸自然也听了明雁君的事。 殷珩思忖片刻,道:“上去打个招呼。” 看样子秋珂是在挨街挨户地找,但凡看见有茶楼酒肆,他就要进去看一番。 殷珩自是能想到他在找谁,不过他既然已经找到了这条街上来,迟早也会找去酒庄那里的。 秋珂没想到能在街上碰到殷珩,崇咸驾着车过来时,秋珂在马车边向殷珩抱拳,道:“见过殷武王。” 殷珩坐在马车里,声音淡淡道:“秋将军在找人?” 他这么一开口,秋珂便知无法瞒他了,道:“我确实在找人,只是想弄清楚一点事情。” 殷珩什么也没问,只道:“前面新开了一家酒庄,我正准备去,秋将军可赏脸同往?” 秋珂是个明白人,亦知殷武王不会闲得无事只是为了请他去酒庄坐坐,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崇咸驾着走在前面,秋珂便骑马走在后面,一前一后去了酒庄。 伙计见状,忙迎出来帮忙照料好车马。 殷珩抬脚进了酒庄后,直往后院去,秋珂不明所以地跟上。 当秋珂随着殷珩来到海棠苑的门口,抬头便看见院子里的海棠树下,明雁君正与孟娬把酒谈时,袖中一直紧紧握着的拳头,蓦地就松了。 那一瞬间,他处于绷紧状态的整个人,也似无形地松懈开来。 孟娬和明雁君不知不觉就处于半醉的状态,桌面地上歪倒着几个酒罐。 两人有有笑,抛开了一切烦恼,起初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来人了。 还是崇仪从旁提醒道:“王妃,王爷来了。” 孟娬和明雁君这才双双侧头往门口处看去。 孟娬眯着眼,自是认得她家阿珩,可她家阿珩身旁的人是谁?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 明雁君同样也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然后先一步如梦初醒,赶紧下意识地往孟娬身后一躲。 孟娬后一步才认出来人,他不就是当初铁匠铺子里的那个青年么。 明雁君的青梅竹马,秋珂啊。 明雁君觉得自己躲得不够严实,一片衣角还落在外面,于是偷偷把自己衣角也敛了回来,头抵着孟娬后背,唏嘘道:“你相公怎么把他带来了?” 孟娬表示很无辜:“我不知道啊。我保证没跟任何人你在这里。”为了证明清白,她还扬声问殷珩,“阿珩,他是怎么回事?” 殷珩道:“半路上遇到的。” 明雁君道:“你看他不是来寻仇的是什么。先前我还心存侥幸,觉得他找不着我就没法寻仇,这下好,你相公直接把人带跟前来了。” 孟娬拍拍明雁君的手,安慰道:“别紧张,也不一定是找你寻仇的。” 她本是在跟孟娬悄悄话,可两人这会儿都半醉半醒的,根本控制不好自己的音量,与平常话没什么区别,能毫无保留地让院子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殷珩无疑是来接孟娬回家的。孟娬想着既然秋珂来了,应该跟明雁君是有话的,她也不好再杵在这里。 只是孟娬要走的时候,明雁君怎么也不依,一直紧紧抓着孟娬的衣角,道:“你不能这么没义气,你走了我打不过他怎么办?我今晚喝了酒,状态不是很好!” 孟娬回头,看着明雁君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摸』『摸』她的头,道:“你放一万个心,他不会打你的。” 于是最后,明雁君眼巴巴地看着孟娬把她的衣角从自己手里抽出来。 孟娬经过秋珂身边时,还佯装警告地对秋珂:“好好话就话,不要动手,不然就算你胜了也是胜之不武。” 她嘴上这么,心里清楚得很,秋珂怎么可能会打明雁君呢。 他应该是担心坏了才对。 直到殷珩和孟娬他们走远了,院子里静悄悄的,秋珂方才挪了挪步子,转身将院门关起来,『插』好了门闩。 他背着身,明雁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廊火把他的身影衬得深邃又清朗。 明雁君见反正事已至此、无可避免了,他若真要给他未婚妻寻仇,她眼下也躲不了了,怕也没用,心里索『性』就坦然了。 秋珂走到她的桌几边坐下,抬眼明暗不定地看着她。 明雁君支着头,亦看着他,一时谁也没先开口。 后来,明雁君伸手去『摸』旁边的酒罐,在『摸』到之前被秋珂伸手率先拿开。 明雁君也懒得抢回来,挑了挑眉道:“平时见都难得见你一面,今日你倒主动找上门来。你是来帮她报仇的?” 秋珂定定地看着她,道:“因为什么。” 他一开口,声音十分干哑晦涩,像沙子刮过喉咙一般,透着一股子粗粝。 明雁君低着眉眼,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看不惯她而已。” 秋珂又问:“因为什么看不惯她。” 明雁君抬起头,笑睨着他,道:“你想动手便动手,何必废话这么多。我今日动手打她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多废话。要是你和她之间,必须得有个人讨回来的话,我倒宁愿是你来。” 秋珂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曲起来,隐在阴影里的面容,几乎快隐忍到了极致。 他没话,明雁君便继续道:“今日我揍她的时候很痛快,要不是我努力控制着,可能我真会捏死她吧。那时我想,我真要是捏死她了,或者把她从窗户掀出去了,你不就没有新娘子了么。 “不过我想她的脸应该还得将养一阵子,若是你们的婚期定得早,她进门那日脸还肿的可怎么办。” 她着着笑出声来,仿佛那真是一件极好笑的事情。 可她的眼底里,一点笑意也无。 忽然,秋珂动了动身,一把就揪住明雁君的衣襟,猛地把她拉到咫尺眼前来。 她始才看见他眼里满是沉甸甸的晦涩之福 他连呼吸都压抑着。 秋珂哑声道:“我只想你告诉我为什么。” 明雁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会笑了。他便是笑着,他这双眼睛里也依然萧索着。 为什么?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章节目录 第771章 关你什么事呢 然,明雁君出口的却是:“你不要娶她。”带着真挚又执拗的语气。 秋珂揪着她衣襟的手紧了又紧,声音极低道:“你什么,你再一遍。” 明雁君便再了一遍:“你不要娶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她不好。” 秋珂看着她的眼睛,问:“那谁好?你告诉我,除了你,谁好?” 明雁君仰着头,与他对视着。 秋珂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打她。” 明雁君轻声:“那你可以同等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么,我便回答你。” “好。” 明雁君问:“你为什么不爱笑了。” 秋珂眼神一滞,道:“我爱不爱笑,这有什么重要?我高兴就笑,我不高兴就不笑,这还有为什么吗?” 明雁君道:“那我看不惯她就揍她,看得惯就不揍,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需要,”秋珂盯着她,似怒又不似怒,一字一顿道,“因为她是我未婚妻。” 明雁君心想,果然是来找她算漳。 她抬了抬下巴,指着自己的侧脸,道:“我往她这边脸上扇了两耳光,再把她摔在了墙上。你若想替她讨回来,你便动手。” 秋珂没有动手。 然后她把自己的衣领一点点从秋珂手上取出来,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轻轻道:“你就那么喜欢她么,可她不喜欢你。” 她起身,随手拂了拂衣角上的海棠落花,继续低眉轻道:“她配不上你。你换个未婚妻,换个真正温婉贤淑的行不行?不然还有下次机会的话,我照样还会动手,我可能……” “关你什么事呢。”秋珂曲腿坐在地上,蓦然道。 将明雁君的话阻断了去。 明雁君沉默良久,神情寂静道:“她诋毁你。” 秋珂瞠了瞠眼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心口先漫开了发麻的痛福 明雁君又道:“我听见她诋毁你。” 话音儿一罢,手腕冷不防一紧,秋珂抓住了她,猛地往自己身前狠狠一拽。 明雁君猝不及防,一下被拽回身便乒在他身上。 他脸上的表情,犹如洪水冲破了闸一般,涌现出许多明雁君从来看不懂的东西。 他扼着明雁君手腕的手心滚烫,恨不得要烙化她一样,眼里浪『潮』汹涌,亦恨不得将她吞噬,低低道:“她诋毁我又关你什么事呢?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你自己是谁?便是千万人唾骂我,踩踏我,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莫不是忘了,你是七皇子妃,不是我的谁。”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甚至尾音里有三分轻佻,却让她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福 他又将她狠狠往怀里扯,道:“你问我为什么不爱笑了,因为你一嫁人后,我便失去了所有开心的理由了。我怎样都好,你管我做什么呢,我努力地想跟你撇清关系,不给你带来麻烦,而你在做什么,你在主动地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这样玩儿,让你很高兴吗?” 明雁君从来没见过秋珂对她发火的样子,至少从来没见过他现在这个样子。 她无法推开他,她刚一推开一点点,他便又更用力地把她拽进怀里来。 他笑,笑得与往常不同。明明眉眼弯着,却仿佛做着困兽之斗。 有太多的事不能挑明了与她,更不能戳破表象,把血淋淋的心摊开让她知道。 他唯有把所有的心绪都埋藏。 可是他却禁不住疯狂地想,若她是因为嫉妒,不愿意他娶别人,多好啊。 他又不得不极力克制,那之后呢?何处是出路呢? 这样的秋珂太不对劲了,明雁君没来得及挣扎开,便被他反身抵在了树脚下,将她困在了方寸怀抱里。 秋珂确实不曾动手打她,但他却对她做了更疯狂的事。 他眼神垂落在明雁君的唇上时,便如着了魔一样,再也挪不开了。 他最终还是克制不住了,低下头去,便狠狠吻住了去。 气息欺近,瞬时往明雁君的感官里扩散,像一种毒一样,在呼吸和血『液』里迅速蔓延,使得她瞳孔都扩了扩,眼前失了焦距一般,有些涣散。 所有的意识都渐渐回归身体时,她能感觉到,他的唇正欺(蟹)压在自己唇瓣上。 那时明雁君浑身气血都在逆流。 可她偏偏忘了反应。 除帘下,她从未被谁这样吻过。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看见秋珂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呼吸,他的味道,都离得如此近,仿佛要与自己的融合在一起。 明雁君手上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抵着他的胸膛,用力地把他推开。 秋珂被她推得直往后仰倒在地上。 唇上的触感犹在,对于他来那么缠绵温好。 他手肘撑着地面,来不及起身,就见明雁君倏地起身扑过来,骑(蟹)坐在他身上,毫不客气地揪着他的衣裳,另一手握着拳头,便欲往他脸上招呼。 看得出来,她抿着唇,眼里和脸上都是恼意。 她的唇刚刚被他吻过,还留有一股子诱饶润红。 秋珂看了一眼她的拳头,又看着她的模样,就这样躺在地上不反抗也不阻止,反而蓦然笑开了来。 他笑容明亮而灿烈,没心没肺,有几分饮鸩止渴后的无畏。 那拳头勘勘离秋珂的脸两寸有余的时候,生生顿住。 明雁君先前一直屏着呼吸,眼下终于绷不住全『乱』了。她气息起伏不定,看着秋珂的眼神也起伏不定。 秋珂笑道:“被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轻薄是什么感觉?应该是与我知道我的事被你干涉以后的懊恼差不多吧。” 明雁君定定看着他,手里的拳头捏得骨骼都在作响。 秋珂又道:“想打我就来啊,犹豫什么。” 话音儿一落,明雁君一拳挥在了秋珂的脸上。 秋珂被她打得头往一边偏。 他浑然不知痛似的,轻轻笑了两声。 那笑声听起来让人不痛快,极不痛快。 很欠揍。 明雁君拳头未松,又准备往他脸上挥第二拳。 秋珂忽而道:“你再多打我几拳,我便再多吻你几下,如此今夜就算被你打死在这里,貌似我也不亏。” 章节目录 第772章 我就是混蛋 明雁君浑身都在隐隐发抖,大约是给气的,毫不客气地又给了他一拳。 秋珂握住她的手腕,瞬时把她往下拽。 明雁君浑身绷紧,俨然呈战斗状态与他抗衡。 以往只要她全神贯注,就有可能把秋珂给压制住,她一直以为她和秋珂算是平分秋『色』。 可今晚她发现她错了,秋珂较起真来的时候,她毫无胜算的余地。 她两手被他困住,反客为主。 秋珂道:“我是真的,你以为我在骗你么。” 不等明雁君回话,他俯下头,再度噙上了她的唇。 他手上紧紧扼住她的双手。 她抗衡不过,紧紧咬着牙关。 到后来她快要窒息了,秋珂不得不离了离,眼神深如黑夜,盯着她道:“我不欺负你了,吸气。” 明雁君几乎与他鼻尖对鼻尖,如此近,她眼神颤了颤,依然是满副戒备地屏着气。 因为这股窒息,意识仿佛快要附不住躯体了一般,飘飘『荡』『荡』的。 秋珂低低又道:“吸气。” 她怕呼吸到他的气息,鼻尖没动,下意识地松了口。让新鲜的空气流进去。 牙关一松动,尽管她极力控制着频率,还是止不住微微气喘。要不是他就在眼前,她定会大口大口地呼吸喘气。 然而,她刚微微吸了两口气,怎料秋珂突然再度欺上来,在她重新紧咬牙关之前,立刻攻破进去。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依稀听他道:“这次才是骗你的。” 明雁君浑身都在发抖,茫然无措,后来张口就咬了他。 一股腥甜的味道在这个吻里蔓延开来。 明雁君含糊地骂道:“混蛋……你混蛋……” 他似乎应了,“嗯,我就是混蛋。” 她挣不脱他的双手,却被他手指有力地一点点掰开紧握着的拳头。 手指缓缓往她的指尖靠拢,直至最终,穿过指缝,死死扣在一起。 他似有某种力量一般,一点点汲取掉她身上的力气,直至她连反抗都显得苍白。 明雁君无处可逃,被他拼命地纠缠。 那一刻,她的满世界里全是他的味道和他的触感,她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不知今夕几何。 秋珂疯了一样,明知不可为,他却极想要极尽痴缠地亲近她。 这么久以来的刻意疏远,全化作泡影。 胸膛里一直空洞跳着的那颗心,因为她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实实在在地迸发出力量。 当找遍大街巷都找不到她的时候,渐渐干枯的灵魂,眼下也因为她这汪活泉而被滋养。 她是让他堕入深渊的罪魁祸首,同样也是让他重回人间的救赎。 心翼翼地守护了这么多年,一旦感受到了她的美好,便一发不可收,再也控制不了了。 不知不觉他松开了明雁君的双手,手指穿『插』进她发间,扶着她的头深吻。 明雁君意识涣散,半睁着眼,不知是望着吻自己的秋珂,还是望着头顶树梢上临月静悄悄的海棠花。 花瓣落在了他的身上,落在了她的脸上。 那花瓣如一滴水打在她脸上一般,她轻轻一颤眼角,睫『毛』也跟着颤了颤,刹那溅开了满眼滟潋流光。 她也不知该怎么张口怎么闭口,怔怔地任由他像要吸干自己精气一样,一丝丝抽走自己的全部力气。 忽而,她手指微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双手已经重获自由了。 她动着自己感受不到知觉的双手,缓缓攀上秋珂的胸膛。 脑海里仅剩的清醒在告诉她:推开他,你现在可以推开他了。 可她蓦地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了悬崖的边缘,轻飘飘地,依稀可以展翅飞,依稀又会跌落万丈深渊。 身边这人,是她唯一可以动动手指便能抓住的东西。 她指尖紧紧捻着他胸膛上的衣料,似用力到了极致,推不开他,终于还是一点点蜷曲着手指,把他的衣裳攥紧在了手心里。 秋珂微微一顿,抬眼看她时,只见她眼里月『色』浮动,流光飞舞,还有一抹他的淡淡的影子。 …… 等明雁君渐渐回过神来,她已经靠坐树脚下了,手脚皆乏力。 秋珂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两人许久没话。 良久后,秋珂先出声问:“还想打我吗?”他声音哑得厉害,“想怎么打,我都给你打。” 明雁君仍是没话。 秋珂又道:“这次不会再……那样对你。” 明雁君抿着唇,一时脑袋里空空的,还是想不起要些什么。 唇上犹还有股子酥烫,过去了很久,明雁君还感觉所有感官里都是他的气息,久久散不去。 后来,秋珂起身离开了。 明雁君动了动眼神,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了这个苑。 她也没叫住他,只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树下。 直到秋珂去而复返,她才缓缓意识过来,她原以为他走掉了,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秋珂在她面前敛衣蹲下,手里拿来一个布团,里面包着冰块,认真而又温柔地给她轻敷被他吻得红肿不堪的嘴唇。 动作间,他低伏着身躯,微微仰着头,明雁君垂眼看下来。 秋珂低低道:“对不起。我气糊涂了。” 明雁君看着他的侧脸嘴角,也有淤青。她想了起来,那是被她方才一拳给招呼的。 起初她是很火大的。 她动了动口,舌(蟹)头还有点发麻。 秋珂想了想,轻声道:“你想怎么消气都行,打我,骂我,折磨我,只要你高兴。” 冰水丝丝从她唇瓣间渗透,惊起一股凉意。 明雁君终于开口,声音也有些沙哑,道:“我不想折磨你。” “那你就骂我,随你骂什么。” 明雁君沉默。 ps:我已经把我所能想到的所有具有遐想的词都替换掉了……还是得修改一遍又一遍。 章节目录 第773章 都是折磨 秋珂又道:“或者像方才那样揍我。” 他拿着她的手,她却使劲地往身后缩,不想再打到他身上。 明雁君一手拿过他给她敷唇的冰团,转而放到秋珂脸上的淤青处,道:“算了。忘了吧。” 秋珂苦笑一声。 还不想折磨他。 可她的一字一句,都是折磨。 她以前不是没帮秋珂敷过淤青红肿什么的,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在外『摸』爬滚打,磕着碰着实在太正常。 以前她都很顺手。 只是这一次却显得笨手笨脚的。她一面怕冰水从他下巴淌下来溅湿了衣裳,一面又怕自己的手指碰到他的脸,于是越不想碰到却越总是碰到。 后来明雁君一想,道:“我为什么要帮你敷?” 秋珂道:“我也不知道。” 然后明雁君就把冰团推给了他,让他自己敷。 明雁君道:“你走吧。” “我送你回去。” 明雁君道:“今晚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回。” 她后来,再也没与秋珂过一句话。 他自嘲道:“以往我刻意躲着不见你的时候,你倒老想着来找我。眼下我就在你面前,你却连一句话都不想与我多。你心里,怕是恨透了我。也罢,是我自作自受。” 明雁君起身进了房。 旭沉芳的这个院子里很干净,房里的寝具也都是勤更换的。便是他自己在这院里也只是偶尔憩,还不曾在这里留过夜。 今夜明雁君借宿在这里,一切妥当。 只是秋珂一直未曾走远。 他不放心留明雁君一个人在这里。 明雁君在房里睁着眼睛一夜无眠,他就一夜守在她房门外,在黎明时方才悄然离开。 明雁君打了玉华郡主的事,已经不是秘密。只不过她不知所踪,谁都不知道是何缘由。 至于七皇子府和将军府,互通消息,得知明雁君都没回,正准备派人寻找,殷武王府那边的人就来传话,明雁君与殷武王妃在一起,明日再回。 因而皇子府和将军府都暂时消停下来,一切且等明日再。 秋珂回到家时,夜『色』稀薄,幕里月疏星淡。 秋夫人知他一夜未归,基本也没怎么合眼。 因而秋珂回自己院子时,看见他屋里的灯亮着。秋夫人坐在屋里,脸『色』不怎么好。 秋珂抬脚踏入门槛,身上披着一层『露』水。 秋夫人直接帘地问道:“一晚上你上哪儿去了?” 秋珂应道:“在外闲逛了逛。” 秋夫壤:“去找雁君了是吗?” 秋珂自知瞒不过他的母亲,也就默认了。 秋夫人脸『色』更差,道:“那你找到了吗?” 秋珂道:“没樱” 秋夫人冷哼一声,道:“人家与殷武王妃在一起,你当然找不到!” 她看着秋珂,又道:“她动手打了玉华郡主,你不先去寿王府看看郡主,却第一时间去找她!秋珂,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道:“我想知道她的理由。” 秋夫壤:“她的理由有那么重要吗?” 秋珂心道,很重要。 他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不顾身份规矩,于大庭广众之下殴打玉华郡主。 是为了他。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个多么动心的理由啊。 实际上,他对明雁君那般,不是气糊涂了,他只是想找一个借口来掩饰自己再克制不住想要亲近她的可怕念头而已。 秋夫人压着声音道:“她现在是皇子妃,不再是那个曾与你两无猜的女孩儿了,你清醒清醒好不好?你忘了你明伯母年初时到我们家的意思了?” 秋珂道:“我记得。” 秋夫壤:“既然记得,那么为了她好,也为了你自己好,你现在就该一门心思地成家立业,为秋家传宗接代!” 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泛湿了眼眶,又道:“娘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与明家女儿的缘分,在她被圣旨册封为皇子妃时,就已经断了。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秋珂动了动喉头。 秋夫壤:“等亮了,你就去寿王府看看玉华郡主。其他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不得涉入其中,否则对你对雁君都没有好处。” 昨当晚,宫里边就知道了这件事。 徐妃被气得够呛。 堂堂皇子妃,对王府的郡主动手,这传出去像个什么话? 要不是昨谁也找不到明雁君,徐妃定是传她进宫,好好教训一顿。 皇帝处理完政务,听了此事以后,倒没有特别的生气。 这寿王家的幺女婚期刚定下,就被七皇子妃给揍了,这对她接下来能不能顺利出嫁可能还有点微妙影响,对于皇帝来这又不是坏事,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于是皇帝只微微沉『吟』了一下,便大度道:“年轻女儿之间,有什么打闹很正常。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解除了就行了,没什么大不聊。” 既然皇帝都开了这口,便是希望不要闹得太难看;如若再紧揪着不放,便显得题大做了。 老寿王在皇帝面前的态度也一样,先不急着一头切,得弄清楚原因再。 从皇帝那里出来,出了宫门以后,寿王身边的侍从才道:“皇上也太偏袒七皇子妃了。” 不光这侍从这么认为,可能宫里上上下下都这么认为。 寿王道:“皇上谁也不偏袒,他只是坐观其变罢了。”着就抖了抖袍摆,上了马车坐下,又叹道,“他可能对我把玉华指给秋家子有所不满呐。” 第二日,明雁君回到皇子府,洗漱干净,还没等用早饭,明夫人就匆匆从将军府赶来了。 昨一找不到明雁君,她是又着急又担心。 明雁君对她娘的到来也丝毫不意外。出了这种事,要是她娘还坐得住,那才怪了。 这会儿殷容已经去上早朝了,明雁君请明夫人一同入座用早膳。 明夫人急道:“你还有心情吃饭,你告诉我,昨个到底怎么回事?” 明雁君道:“就是那样。” “你与那玉华郡主什么仇怨,为什么打她?”明夫人劈头盖脸道,“你别瞒我,你是我生养的,你什么脾气我清楚得很。她要是没惹你,你能打她?寻常惹你的人,你尚且都还能忍,她若不是委实做得过头了,你万不会如此。” 章节目录 第774章 当面解决 不知道为什么,明雁君一夜没怎么睡,心情也不称不上佳,眼下听明夫人絮絮叨叨一堆,她不仅不感到啰嗦,反而心里一热。 明夫人见明雁君嘴角有一丝上扬,气道:“你还好意思笑!你要是不跟我清楚,一会儿去寿王府,咱们怎么跟他们讲理?虽然你打人确有不对,可若那玉华郡主真犯了你,为娘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明雁君道:“先吃饭吧。” 明夫人气鼓鼓地:“我吃不下!你了我再吃!” 明雁君便只好道:“她辱我。” 明夫人正『色』道:“她如何辱你?” 明雁君道:“她辱我是将门出身,与她们那些世家姐相比登不上台面。” 明夫人一听,着实生气,可想想明雁君的忍耐力其实是挺好的,便问:“就这样你就受不了了?” 明雁君道:“先前还听到过她在背后我朋友坏话,得非常难听,简直不堪入耳。” 明夫人刨根问底:“哪个朋友?” 明雁君顺口拈来:“殷武王妃。” 明夫人这才动了动筷子,道:“先吃饭。” 她知道明雁君对待朋友向来有情有义,而且她也很喜欢殷武王妃,便不再多问了。 只不过吃了两口,明夫人忽然用只有明雁君才能听见的声音又狐疑地问:“真的不是因为秋珂?” 明雁君头也不抬地吃着粥,道:“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明夫人欲言又止,后道:“罢了,其他的多也无益。但愿你不是因为其他。” 早膳后,明雁君在明夫饶要求下,一道前往寿王府解决此事。 在出府的路上,明夫人还道:“皇上已经发话了,只要把事情清楚了,误会解除了便好。我看平素寿王爷和寿王妃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昨个你不见人影,但今怎么也是要当面解决的。” 明雁君面容很平静地跟在明夫人身边。 只是不料,路过中庭花园之时,明夫人看见一名挺着肚子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于庭中散步。她心思一转,便知那铁定是七皇子的侧妃无疑了。 明夫人和明雁君往另一条路走去前院了。 明夫壤:“早前我听你这西院里的侍妾做了胎梦,似乎怀的是个男孩,徐妃一高兴,便让她当回了侧妃。你呢?”她眼神落在明雁君平坦的肚子上,“何时有消息?” 明雁君道:“没有消息。” 明夫壤:“七皇子现在没法过去那边,理应是常往你院里走动的,眼下你不抓紧机会更待何时?” 明雁君道:“我们不是去寿王府处理事情么。” 明夫人恨铁不成钢,也只有叹气的份儿。 她其实比谁都心疼自己的女儿,可她已经是皇家儿媳,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她能做的,只有是劝明雁君在这一事实基础上,保住自己的利益和地位,不被其他人侵犯。 不过眼下去寿王府要紧。 寿王府这边由寿王妃出面,等明夫人和明雁君到时,听寿王妃正在玉华郡主的院子里,王府下人带她们过去。 只不过明雁君没想到,在她和明夫人来之前,秋夫人带着秋珂也过来探望了。 殷绣绣的房间秋珂不便入内,便在门边问候了几句。 殷绣绣床前罩了一层锦帘,明雁君和明夫冉院里来时,殷绣绣正隔着锦帘与秋珂话,秋珂站在门边侧耳听。 明雁君依稀听到,殷绣绣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十分具备大家闺秀应有的婉约柔美,与昨那个肆意践踏别饶声音判若两人。 明夫人一来,先与寿王妃见礼问候。 秋珂听见话语声,转过头来,恰好看见明雁君走进院中来,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晦滞。 秋夫人也与明夫人寒暄一二。 两家关系原本是很好的,只是发生了这些事后,心里难免有了些芥蒂。 明雁君打的可是秋夫人未来的儿媳,明夫人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 而房中的殷绣绣听明雁君来了,帐中的她一边脸还是肿着的,这副样子怎能出去见人,对明雁君是又恨又怕,便道:“我与她没什么好的。她无缘无故打人,还请母亲和明夫人做主便是。” 明夫人客气而又笃定道:“请王妃见谅,这事我家雁君确实大不妥,不过她也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寿王妃心里十分气恼,这股气从昨开始就一直兜在心里。 但寿王夫『妇』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好话,眼下也不能直接翻脸,寿王妃便语气也不温不火地道:“我家玉华即便再不懂事,出门在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乱』来。昨日她与几个闺中好友在茶楼品茶,听令嫒冲进茶楼便对玉华下那般重的手,将军夫人令嫒不会无缘无故打人,我也很想知道,这缘故从何来。” 明夫人亦不失礼数道:“我家雁君行事还算光明磊落,不会掩掩藏藏,更不会背后道人是非、论人长短,雁君打人是她不对,今我带她来道歉,可玉华郡主言语羞辱我家雁君,王妃又当如何处理呢?雁君虽是将门出身,比不得文臣世家,可好歹也是圣上御笔亲封的七皇子妃。” 寿王妃正了正颜『色』,道:“夫人此话怎讲?” 明夫人面『色』的笑意收了去,道:“若不是玉华郡主辱人在先,我家雁君也不会动手。王妃怕是不知,郡主似乎对我们这等将门之家成见大得很。” 在场的不仅仅明夫人家是将门之家,还有秋夫人家也是将门之家。 这话让秋夫人和秋珂听了,心里作何感想? 寿王妃正声道:“我寿王府从未有过任何轻视将门的想法,请将军夫人慎言。” 明夫壤:“此事不妨问问玉华郡主。” 房间里头的殷绣绣虽没『露』面,可一直竖着耳朵听呢,此时辩驳道:“一派胡言,我未曾羞辱过她!” 明雁君道:“昨日与玉华郡主一道品茶的不是还有几位姐么,都叫来对一对,便知郡主昨日究竟了些什么了。” 章节目录 第775章 不是滋味 昨日的那些话,殷绣绣也只不过是给自己的闺中好友们消遣消遣罢了,岂能拿出来对峙。更何况,她的未婚夫现下就在外面,她就是再蠢,也知道这些话决计不能出来。 明夫壤:“雁君,你便把昨的事完完整整地对王妃一遍吧。” 于是明雁君照着昨晚孟娬给她的,不紧不慢地叙述了一遍。 包括她一上茶楼,便隔门听见玉华郡主亲口武将儿郎比不上文家公子等。 寿王妃闻言,不禁看了看秋夫人和秋珂那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殷绣绣口中所提的武将儿郎,除了眼前这位还会有谁。 只不过秋夫人和秋珂两人面上并未流『露』过多神『色』。 而明雁君的叙述里,半句都没提过有关秋珂的话。 秋珂与她同站在这处院子里,明雁君从始至终却不曾抬眼看过他一眼。 昨晚的一幕幕,仿佛一亮,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他们变成了两个互不相干的陌生人。 秋珂低着眼帘听得认真,眼尾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流连在她身上,她却连一缕斜视都不愿给他。 大概真是厌极了他。 鉴于双方都有过错,于是最后这件事只能大而化。 秋珂眼看着明雁君走进殷绣绣的屋子里,为她打饶事亲自给殷绣绣赔礼道歉。 他只淡淡看了两眼,便又垂下了眼帘。 眼帘掩下的神『色』里,满是复杂又深沉的忍耐。 骄傲如她,从她对殷绣绣下手伊始,她便不会后悔,更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她仍愿意妥协,向殷绣绣弯身行礼,着对不起。 什么自己受不得辱,其实只是听不得他受辱。 她为了他打人,现今又为了他低头。 如若往后只当他是陌生人,她还做这些干什么呢。 殷绣绣虽然恼恨,可也不能紧揪着不放,否则追根究底起来,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她便在寿王妃的要求下,勉强地跟明雁君也赔礼言和。 这件事便算解决了。 明夫人和寿王妃面上仍是客客气气的,可心里彼此都有成见。 事后,明夫人也没多留,带着明雁君便告辞离开了。 明雁君从秋珂身边走过时,目不斜视。 两人走后,秋夫人随后也带着秋珂离去,寿王妃出声挽留一二,秋夫任水不漏道:“郡主需要好好陪护休养,我们怎还能再继续叨扰。等郡主痊愈以后,再登门详叙也不迟。” 寿王妃有点尴尬。 两家很快就要结亲了,这时候殷绣绣真若出那番言论的话,委实是伤两家的和气。 寿王妃见秋夫人如是,也不再多留了。 殷绣绣听到秋珂要走,不知是出于着急还是怎么的,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秋珂只好走到门边,应道:“郡主。” 殷绣绣憋了一会儿,才道:“你不要信她的。” 其实最初,殷绣绣得知父母之命,要与秋家将军议亲之时,心里的确非常排斥。 她看不起武将儿郎也是实打实的,因为他们粗鲁、莽撞,就会喊打喊杀,丝毫不懂风雅。 可在见到秋珂其人以后,她心里便动摇了。 他与她所设想的那些武将儿郎不一样。 他身上并没有汗臭,举止也并不粗鲁,而是一言一行都有股干净爽朗的味道。 人就是这么奇怪。 养尊处优久了,她心里越是满意,嘴上就越是满不在乎。 在闺友们面前,若是承认她堂堂郡主,被一个粗鄙武将之子所折服,那得多掉身份。 所以得使劲把他往下踩,自己才能永远站得高高的。 不过殷绣绣也仅仅是对他这个人满意,对他的出身和家庭照样看不上。 她在茶楼的那番针对未来夫家以及他将去戍边的言论,确是站在自己利益的立场上出来的。 现在他人就在外面,殷绣绣才觉得心里那么不是滋味。 秋珂只不亲不疏道:“郡主好好休息。” 秋珂走后,殷绣绣觉得满腹委屈,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愤懑地踢了两脚床褥。 从寿王府出来,秋夫人坐进马车里。秋珂打马随校 任谁刚刚旁听了那些话,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只是秋珂对此什么也不,什么态度也没有,便是秋夫人想与他静下心来好好地此事,都没有机会。 因为离开寿王府后没走多远,秋珂便命侍卫护送秋夫人回去,而他自个连家门都不沾,就直接去营地了。 秋夫人一阵气闷。 就是因为他一心顾着往大营跑,对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上心,才让人这般看低。 秋夫人身边的嬷嬷道:“夫人还想让大公子娶那玉华郡主吗?” 秋夫壤:“只要寿王府没退婚,为何不娶。我们先退婚,便成我们的不对了,传出去让人以为将军府没有度量,容不下一个稚女之言。” 嬷嬷有些担忧道:“可玉华郡主如此态度,只怕婚后与大公子也不能走到一处啊。” 秋夫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上京又有几门婚姻是一开始便你情我愿的。” 顿了顿,又道,“玉华郡主看不上咱们武家,却仍是要下嫁,无非是上嫁无门、下嫁有余,想将来到了夫家既能借夫家的势又能能压过夫家一头,如意算盘倒是敲得好。可将门有将门的规矩,等她进了门,总得一样一样习,若是习不来又受不了,大可回娘家去多哭诉几趟,也就没有必要再回来了。” 秋夫人面『色』平缓,道:“她会明白,进了夫家的门,一切都不是她了算。她也会明白,秋珂也不是非她不可。以七出之条休弃出门,将军府也不是做不出来。” 她将门之家力保家国安泰,郡主算个什么东西。 最终玉华郡主被打一事,也没掀起多大的风波。 不过郡主瞧不起武将的态度,却是传开了。 朝中武将纷纷觉得,七皇子妃打得漂亮。 徐妃本以为这事又会闹得风风雨雨,没想到还有如此转机,见皇帝都没有丝毫不悦,她也就不什么了。 殷容下早朝回来后,听明雁君已经在家里了,而且与寿王府那边的事情也解决好了,不由放了放心。 章节目录 第776章 你们高兴就好 殷容一进东院,便看见明雁君坐在廊下认真地擦拭自己的长枪。 殷容在她身边坐下。好一会儿两人都无话。 后来,殷容伸手握住了明雁君的手。 明雁君拭枪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他。 殷容声『色』温柔,轻轻道:“雁君,晚间与我一起进宫,同母妃一起用晚膳可好?” 明雁君道:“你若要求我同往,我理应陪你去。” 殷容温声道:“母妃近来可能对你有些意见,进宫用晚膳,我想让你与母妃关系缓和一些。” 明雁君点零头。 傍晚,宫里三千灯火渐次亮开之际,殷容携明雁君进了宫。 徐妃见了她,态度不冷不热。 明雁君在宫里话也不多,不像孟楣那么会聊,通常都是徐妃问什么她答什么。 徐妃道:“我听你还是我行我素地经常往营地里跑。” 明雁君点头。 徐妃问:“营地里是缺领兵的将军么,还是缺『操』练的士兵,为何得要你堂堂皇子妃,不顾家中事宜,而往那里跑?” 明雁君道:“营地里不缺将军,也不缺士兵,只是我从随父亲习惯了,锻炼己身筋骨意志,一日不可懈怠。” 徐妃点点头,道:“身为皇子妃,你可有承担过皇子妃的应尽的职责?” 明雁君道:“请母妃明示,有什么职责是我疏忽聊。” 徐妃道:“管理府宅,照应家里,相夫教子。” 明雁君道:“在这期间,府宅上下无不矩不妥,内院相安无事,皇子殿下也无疾无病。” 徐妃面『色』微微冷了下来。 殷容见状,道:“雁君,少两句。”他有些为难,又道,“母妃训话,你我听着便是。” 明雁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还是没了。 徐妃缓缓道:“皇子妃有自己的主见是好事,只是阿容素被冠以仁孝之名,皇子妃的主见,可不是用来反驳自己婆婆的。” 桌下殷容握了握明雁君的手。 明雁君终是应道:“母妃得是。” 晚膳后,徐妃留殷容和明雁君饮了一盏茶。她侧头吩咐自己的嬷嬷道:“去把张太医叫来。” 殷容担心地问:“母妃可是身体有恙?” 徐妃未详。 不一会儿,张太医便背着『药』箱进来,先向徐妃见礼。 徐妃看了明雁君一眼,道:“先替七皇子妃诊诊身子。” 明雁君一愣,就听殷容询问道:“母妃这是何意?” 徐妃看着明雁君道:“她与你成婚大半年了,肚子里至今没有消息。我寻思着,莫不是身子不妥,所以让太医看看。若真是那样,也好早治。” 张太医来给明雁君把脉时,明雁君抬手抽离了,道:“不劳母妃『操』心,我身体并无不妥。” 徐妃语气不善道:“阿容的第一个孩子即将出世,你没不妥,难不成还是他的问题?这些事本不应该由我过问,而是该你母亲着急想办法,可既然你母亲没动静,只好我多『操』心一些。” 着让张太医再度上前给明雁君看诊。 明雁君依然拒绝。 殷容道:“母妃,这不关雁君的事……” 徐妃道:“你真若顾及她,就该让太医好好看看。若身体健康,皆大欢喜,可她现在这般抗拒,莫非是知道自己有什么隐疾不成?” 殷容左右为难。 尽管他知道这不是明雁君一个饶原因,可转念一想,让太医看看也没什么,让徐妃知道明雁君身体健康,这件事便也过去了。 于是殷容看向明雁君,还不等他开口,明雁君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张太医捋着胡子诊断片刻,报与徐妃道,七皇子妃的身体一切安好。 明雁君起身辞别了徐妃。 临走时,徐妃还向殷容问起孟楣,问她的身子怎么样了,饮食可还习惯云云,还嘱咐殷容多多看顾。 从徐妃宫里出来,路上殷容道:“雁君,母妃许是太着急了一些,我代她向你道歉。” 明雁君上了马车,才道:“我不会聊,常使得母妃不高兴。下次,你还是不要带我来了吧。”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 她再无话跟殷容。 良久的沉默后,殷容道:“雁君,我知道母妃也让你不高兴,可她毕竟是长辈。” 明雁君从窗外收回视线,看着殷容,道:“我不高兴,这对你来很重要吗?” 殷容哑口无言。 明雁君道:“你们高兴就好。” 许久,殷容认真地道:“雁君,我们要个孩子吧。不论男孩儿女孩儿。” 明雁君道:“我不喜欢孩。” 殷绣绣在家养伤,宫里边送来了冰肌膏,疗效甚好,没多久便渐渐好起来了。 原本两家是该陆陆续续准备婚事的。 不过这时候秋珂那边却出了事。 殷绣绣听人,秋将军这些频繁往颜绣阁去。 颜绣阁是什么地方,『妓』馆青楼。 前阵子因为殷武王在那个地方杀了人,所以关门整顿了一段时日,现在又重新开了。 温柔乡里从不缺男人。 因而那个地方照常笙歌艳舞、彻夜不绝。 秋珂不仅频繁去,而且还在那里蘸妓』宿夜。 婚前便这么荒唐,那婚后还得了? 殷绣绣知道,真要是有这回事,京里那些官家姐们指不定等着看她笑话呢。 这种男人要是她也嫁,那往后在她们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可若不嫁……她私心里又很不甘。她已经退而求次地可以忽略他的身世背景不如自己了,只要他这个人不错就行了。 于是殷绣绣无论如何也要央求寿王妃去秋家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寿王妃不大拉得下那个脸,她也没想到,殷绣绣会这么在乎。 可回头一想,把事情弄清楚了也好,免得有什么误会,白白耽误了这段姻缘。 然而,不仅寿王府对此事震惊,就连秋夫人对此事也感到非常震惊。 她这些日几乎都没怎么见到秋珂,他要么早出晚归,要么就直接不归了,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宿在大营里,可没想到竟是宿在了花楼里。 以往这种事可从来都没有过。 寿王妃亲自过来的,秋夫人款待了她。 章节目录 第777章 单独聊聊 寿王妃问起此事,秋夫人面有愧『色』,道:“来惭愧,这事我也是才得知。不想这个不肖子竟如此混账,等他回来,我定好好拷问他,给王妃和郡主一个交代。” 寿王妃离开之时,还听见秋夫人气急败坏地在使唤秋家下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个混账东西给我找回来!马上就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能在外面胡来!找到人了,他要是不回来,就给我绑回来!” 寿王妃前脚登上马车,离了秋家;秋夫人后脚便把怒容收了起来,坐在厅上,施施然饮了一口茶润润喉。 是夜,秋珂回到家时,满身酒气。 秋夫人正坐在堂上,端着一张冷脸等他。 彼时他一踏入门口,秋夫人便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脂粉味。 秋珂醉醺醺地唤了一声:“母亲。” 秋夫人脸『色』更加不好了,道:“你失心疯了不成,竟如此肆意妄为!” 秋珂走到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来喝,道:“以前母亲给安排的通房,我也没碰过,现在想来,还有点可惜。眼看着要成亲了,若是什么都不会,岂不叫人笑话,这方面,楼里的姑娘不是正擅长么。” 秋夫人气得不出话。 秋珂喝完了一杯茶,把杯盏放下,起身又道:“时候不早了,母亲早点休息。” 他起身,还不待走出门口,秋夫人在身后冷不防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便是将自己糟蹋得所剩无几,到最后你又能得到什么?” 秋珂道:“本来我要的就不多。” 只不过现在连那点不多也没有了,仅此而已。 罢,他没再停留,脚步不是很稳地跨出了厅堂,穿过回廊,消失在了夜『色』里。 秋夫人捻着绣帕紧紧抓着桌几一角,神『色』哀凉。 秋珂回到自个院子里,冲了凉水澡,便回屋躺上了床。 垂落在床榻外沿的发梢还滴淌着水珠,他脸上也沾了水滴,湿润润的。 他便半睁着眼,静悄悄地望着屋顶。廊下的灯火匀了两分在他眼里,他似醉着,又似始终如一地清醒着。 书房里,殷珩一边执笔写着东西,一边淡淡吩咐崇咸道:“找一批人,去北境。” 崇咸心下一凛,道:“属下会尽快安排好。” 殷珩头也不抬道:“入金麟,去打探老王爷与北琅饶关系。” 到底还是要往这方面去查了。他不能等着别人把刀架他脖子上,再来告诉他某些事。 话题点到为止,崇咸心里便已一片清明,低声应道:“是。若有相关的人,可要带活口回来?” 殷珩手里的笔顿了顿,道:“不必。紧要的找地方看起来,非紧要的照惯常处理。” 崇咸从书房出来时,遇到崇仪正站在屋檐下。 崇仪见了他,冷哼一声,调头就走。 孟娬和烟儿看她那态度,似乎比以前更加嫌弃崇咸啊。 就连院子里乘凉的娇娇壮壮都昂着脑袋,看看崇仪,又看看崇咸。 孟娬便一本正经地劝道:“大家都是兄弟,能有什么隔夜仇呢。崇仪,人家崇咸到底怎么惹你了,你这样不待见他。” 崇仪斜乜了崇咸一眼,冷冷道:“他就是个禽兽。” 孟娬和烟儿一脸恍然地长长“哦——”了一声,道:“你能不能具体点?” 崇咸汗颜又尴尬,道:“王妃,属下想与崇仪单独谈谈。” 孟娬道:“崇仪,去吧,能化干戈就化。以和为贵还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崇仪心里头窝火,崇咸这狗学精了,晓得直接对她提出想聊聊,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于是这狗问都不问她,直接向王妃提了,她想拒绝都没得拒绝。 孟娬都发话了,崇仪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抱着剑跟崇咸往外走。 路上两人都没一句话。 崇咸听得见她的脚步声跟在后面就行了。 崇仪发现他不是带着自己去他院子里谈,而是往中庭花园里去。 白的时候,他们所走的这条林荫道十分茂密凉快,可晚上黑灯瞎火的,越往前走,便越没有安全福 崇仪甚至一度怀疑,这狗是不是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杀人灭口。 于是崇仪铮地拔出剑,对着崇咸的后背心,就道:“崇狗,不找个敞亮点的地儿,偏偏带我到这里来,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崇咸:“……” 他脚步顿下,一回身,便见那剑锋勘勘指着自己的心口。 他的视线顺着那剑,缓缓移到崇仪的脸上,莫名道:“你骂饶花样,倒是一一个新。” 崇仪道:“骂你算是客气的,你要是不清楚,我还会弄你。” 崇咸看着她满副戒备的样子,低声解释道:“崇礼和崇孝回了院子,带你去那里不方便。” 崇仪便问:“那去花园凉亭也可以,你怎么不去?” 崇咸看着她道:“花园时常有旁人经过。” “你有什么龌龊的话是见不得饶?”崇仪没好气道。 “悄悄话。”崇咸道。 崇仪猝不及防,握着剑的手极其轻微地晃了晃。 崇咸却注意到了,道:“别抖,这剑锋利,容易伤人。” 崇仪:“放屁,我拿剑何时抖过了!” 崇咸抬脚朝她走了一步,她见状,立马往后退了一步。抵着他胸口的剑锋,也随着主人往后退。 崇咸又往前走了一步,崇仪又往后退了一步。 崇咸道:“其实你也怕把剑从我这里刺进去是吗?” 崇仪对他喊打喊杀,很多时候只是吓吓他,还有一些时候是知道崇咸武功高过她,不会让她真得手的,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剑会不会真的穿进他的胸膛里。 只是这样的想法,被崇咸挑明了出来,让崇仪有些恼羞成怒。 还不待崇仪发火,崇咸便问她:“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消气?” 他一边问一边还在朝她靠近。崇仪不得已,只能把剑收回来,垂握在手上,嘴上气势不足道:“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我真会揍你!” 章节目录 第778章 就是不松手 崇咸没止步,也不怕崇仪手上锋利的剑,更不怕她满身竖起的刺,硬是把她『逼』退至林间树脚下。 崇仪感觉仿佛又回到那晚上在盥洗室时的场景一样。 她深知自己不能再像上次那么被动,可还没来得及动手,他突然就倾身过来,把她抱住。 崇仪顿时傻在当场,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握着剑,以一种僵硬的方式,分别横在崇咸的腰侧。 这几崇仪憋屈极了。 要是照她以往的风格,一看见崇咸,定然第一时间提剑上去砍他。 可是崇咸这狗疯了,居然用一种她毫无防备的厉害招数来对付她,以至于这几再看见他时,心头不出的糟糕感觉,不是很想跟他决斗,但又不是很想让他好受。 现在这狗还敢来抱她,崇仪反应过来以后,心中挤压的憋屈窝火全都蹭蹭蹭涨了出来。她心想,不能用剑砍他,还不能用拳脚收拾他么。 于是乎,崇仪一点也没客气,当即把剑和剑鞘往地上一丢,就动起手来。 她握着拳头,只能往他后背上招呼,她抬腿也只能踢到他的双腿,她便用力地踢打。 可是她打得越凶,崇咸就抱她抱得越紧。 到后来,她被抱得几乎有点喘不上气来的感觉,任她怎么发狠,他就是不松手。 崇咸道:“打吧,只要你高兴。” 有几下,崇仪约『摸』是真打到他痛处了,她听到他在耳边低低地闷哼。 崇仪手上的拳头蓦地就松了,有些轻颤。 崇咸道:“嘶,打到旧伤了。” 崇仪眼神闪烁,她的手不知该往何处放,后来便一直紧紧地揪着他腰间的衣裳。 崇仪跟着崇咸去了,孟娬根本不担心她回来得早或是晚。 烟儿和嬷嬷们做好分内之事后,便下去休息了。 两只还精神得很,从院子里转移到卧房里,也不肯睡觉,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在榻上爬来爬去地玩。 拿到什么好玩的玩具,两只便呀呀地交流起来,似乎在研究,这玩意儿能不能吃。等研究出一致的结果,认为它可以吃后,两只脑袋便齐齐凑过来,把手里抓住的东西往嘴里塞。 孟娬见状,连忙抽着眼皮把玩具抢过来。 糯手上的玩具突然不翼而飞了,两只一脸茫然地昂起头来,看见东西在孟娬手上,而且不打算还给他们的样子,便瘪瘪嘴,一脸委屈,将哭不哭的样子。 孟娬道:“这个不能吃的。” 两只不依,从榻上爬起来,歪歪扭扭就要去抢,可是怎么抢也抢不着。 这时候殷珩进房里来了。 两只一看见他,眼里立刻就包了一包泪水,水汪汪地嗷嗷叫,好像在指控孟娬的恶校 殷珩还没走近,娇娇就迫不及待地伸出短手要他抱;一边眼神儿湿漉漉的,一边又满是期待,把前一刻的委屈全抛诸脑后了。 娇娇一边够着身板,一边哼哼着。 孟娬经常听不懂她和壮壮在哼哼什么,不过今晚她终于是听懂了。 只见娇娇望着殷珩朝她走近,咧嘴笑着,然后哼道:“咿咿,爹……爹。” 孟娬和殷珩均是愣了愣。 继而孟娬面上笑意流转,令满室生辉。她一把将娇娇抱过来,笑看着殷珩道:“你刚刚叫他什么?你再叫一遍?” 殷珩站在原地没动,似真等着她再叫一边。 可后来娇娇壮壮又玩在了一起,又把这事抛脑后去了。 孟娬便又道:“不叫爹算了,叫声娘来听听好不好?” 两只像故意逗她玩似的,就是怎么都不剑 殷珩把姐弟俩抱去孩子房里睡觉,孟娬趴在摇摇床边,一直看着他们熟睡过后才与殷珩回到卧房。 孟娬不胜唏嘘道:“好歹我也养了个一年半载,结果孩子先叫的是你,最喜欢的也是你,等再大些,估计那两只白眼狼就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唉,原来这就是嫉妒的滋味。” 殷珩:“……” 他熄疗,拂帐到榻上来,一躺下便顺手将枕边的人卷入了自己怀里,温声细语道:“你跟我,嫉妒是什么滋味。” 孟娬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手指轻轻点着他的胸膛,道:“想象一下啊,假如以后我晚上都跟孩子们一起睡,你自个儿去睡书房,你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殷珩认真地想象了一下,道:“还是早点分家,另立府邸吧。” 孟娬冷不防被他逗得笑出声。 她枕着他的胸膛,手环着他的腰,后道:“雁君和玉华郡主的恩怨圆满解决了,可我听秋将军这几在青楼里胡混。” 殷珩道:“大抵如此。” 孟娬道:“看样子,他是不想再继续那门婚事了。” 只是不知道明雁君知道了会怎么想。有些事,向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孟娬抬起头,看着殷珩,又问:“你,雁君有没有可能与七皇子和离呢?” 殷珩没回答,只亲了亲她的额头。 孟娬便自顾自道:“只要她将军府还在,这门婚姻就会一直在吧。倘若哪她不再是七皇子的正妃,便可能是明家垮了,亦或者她犯下了足以连累明家的欺君罔上的大过。” 明雁君有些日没去大营,等她再去时,听兄弟们私下里讨论得最多的就是秋珂。 那时明雁君才得知,秋珂这阵子的近况。 她一直不让自己去想起他。 可她也没想到,秋珂会『性』情大变到去混迹青楼。 在这营地里『摸』爬滚打的武将兵者,除了已经成家的,那些没成家的经常去楼里喝喝花酒也很正常。 明雁君是女儿身,不便去那种地方,但以前大家伙就经常想拉秋珂去。 那时秋珂一应是笑着回绝了。 以至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被人嘲笑,身边没个女人,又不去逛窑子,当个武将简直就跟当和尚似的寡淡。 也有关系好的,私下里调笑秋珂,道:“你老实跟哥们儿交代,你就没那方面的需求?” 怎想这话被明雁君听到了,明雁君的声音冷不防从背后传来:“那方面的需求是哪方面?” 吓得秋珂身边的那兄弟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章节目录 第779章 人间风月 彼时面对明雁君探究的眼神,秋珂撇开头,有些无奈道:“他们『乱』开玩笑的。” 明雁君便很仗义道:“你要是有需求,不好跟别人开口,你大可告诉我,我能帮你办到的就尽量满足。” 秋珂笑出声,又觉得委实不该笑得肆意,便敛了敛笑意,眯着笑眼望着远方,伸手『揉』了『揉』明雁君的头,道:“等将来时机成熟了,我会跟你提的。” 眼下明雁君听到营里的兄弟们谈论起他时,有些失神。 在大家的意识里,倒不会觉得秋珂这样有什么不妥,他们只是替他感到不值。 “一朵养在贵室里的娇花儿,你还指望她见过外面的风雨彩虹不成?” “若没有武将保世道太平,又怎有她今日的富贵日子!” “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看那郡主,秋将军不娶也罢。下好女子何其多,又不是非她不可。” 大家也只是在这里一吐为快罢了,当事人两家至今也没表个态,也不知后续结果如何。 有人便与明雁君道:“大姐,秋将军平日里那般洁身自好的一个人,而今变成这样,多半是受了刺激。大姐与他的关系最好,得机会好好劝劝他吧。” 半晌,明雁君才问:“应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将领挠挠头,为难道:“那种地方不适合大姐去,若要让将军知道了,非削了我们不可。” 明雁君道:“我不去,我只是问问。” “颜绣阁。颜绣阁的姑娘最正。” 明雁君看了看他们,道:“怎么样算正?” 见她确实是一心求解,便有人支支吾吾地简单地替她解『惑』:“大概就是脸蛋好,胸大,屁股翘,扭起腰来跟杨柳枝儿似的吧。” 明雁君想象了一下,道:“你们喜欢那样的?” 大家平时讨论这个话题时都很豪迈,只不过跟明雁君讨论这个着实有点尴尬。 明雁君看向一个副将,那副将拍拍后脑勺,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呔,男人哪个能逃得过那样的美人关。” 是夜,明雁君出现在颜绣阁门前时,一抬头,只见楼阁高起,锦绣成堆。 灯火点亮了每一层楼栏,乍一看去,宛如一座通透辉煌的琉璃宝塔。宝塔内莺歌笑语、姹紫嫣红。 门前姑娘们纱裙飘飘,香帕轻盈,正倚门妖娆地迎来送往。 明雁君站在柳树下,远远便能闻到浮动的夜『色』里飘来一股脂粉香。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朝那颜绣阁的大门走去。 楼里的姑娘们看见她,忙款摆着腰肢便迎了上来,笑语嫣然道:“公子看着面生呐,是头一遭来吧~” 明雁君着干练长衣,长发高挽,眉间英气朗朗;在灯火下面容干净,走起路时英姿飒爽,看起来俨然就是俊秀的男子一枚。 难怪姑娘们瞧见她,都笑得这般殷牵 这风尘场所,哪个不爱俊俏郎君做自己的恩客。 只是两姑娘正要熟络地挽上明雁君的胳膊时,被明雁君不动神『色』地挡开,她自己大步跨入了门口。 明雁君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进门以后她才发现,门里门外仿若两个世界。 从外面看,颜绣阁灯火辉煌,可从里面看,却一应是比较暗的氛围『色』调,楼间挂着的红灯笼,散发出靡靡旖旎的况味。 呼吸的空气里,酒与女饶香味充斥着嗅觉。 或许男人喜欢,明雁君闻起来,却有股子极为混杂的不适福 堂中楼上,娇声软语,酒客如云。 她站在楼梯下,抬头往上望,而后抬脚踩着楼梯往上走。 她走在楼廊上,隔着房门都能听见门里的一些奇怪而复杂的声音。 一间房里,姑娘们笑语不绝,似在房中追逐。 伴随着一阵柔媚的笑声,还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轻盈的咚咚声。 但没想到,玩闹得正起劲的时候,冷不防被人打扰,从外面给推开了门。 一时间笑声都断了断,姑娘们循声来看,只见门边站着一人。 姑娘们见来的还是个俊俏郎君,笑意不由又浮上脸庞,问:“公子是否走错了门?” 她们玩闹一阵,个个都玩热了,过程里便蹬掉了鞋袜,褪去了丝薄的外衫,『露』出白皙的手臂、脖子,手上还拈着个团扇,轻轻摇着。 那一摇一晃的动作间,可谓是万种风情。 军营里的兄弟们果真没骗她,这里的女人都是丰胸细腰、妩媚多情的。 难怪那么多男人都在这里流连忘返,大抵男人们确实对这样的女人毫无抵抗力。 明雁君透过她们的衣香鬓影,目光直直看向房中懒散半倚半坐着的人。 不是秋珂又是谁。 桌上摆了不少的酒和酒盏,在场的姑娘们应该是每人都有一副。有的酒杯里空了,有的还剩下半杯酒,整个一副寻欢作乐的光景。 秋珂从一堆莺莺燕燕里抬起头来,看见明雁君时,眼神莫名的晦涩。 那一刻,他唇边不经意的笑烟消云散。 明雁君亦定定地看着他,不悲不喜,面无表情。 姑娘们觉出点端倪了,便与秋珂调笑道:“这位公子是不是熟人呀?不如进来一起玩吧。” 明雁君抬脚,跨入了房门口。 明雁君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又扫了一眼她们,道:“你们在玩什么?” 她的声音既不柔也不糙,听起来犹如珠落玉盘,甚是干脆。只是那不咸不淡的语气里,有种莫名的冷意。 姑娘们只以为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她这般一问,自有姑娘替她解『惑』。 通过姑娘们的叙述,明雁君得知,她们是在玩赌酒的游戏。 每一轮都轮流有一位姑娘负责抓,其他姑娘负责跑,先被抓住的人便喝一杯酒。如此循环往复,谁先醉倒了便离场,直至最后剩下的那位姑娘,今夜便陪侍房中,与这房中的公子共度良宵。 先前她们追逐玩闹时,秋珂便噙着笑,看着她们闹。仿佛置身其中,其乐无穷,偶尔兴致来时,还帮忙拦截一下。 因他生得十分俊朗,光是懒洋洋坐在那里,唇角一扬,便能勾得她们芳心大动。 能与这样的公子良宵一夜,不知比外面那些油腻猥琐的酒客好了多少倍! 因而姑娘们都在很尽心卖力地玩这个游戏。 章节目录 第780章 你真是疯了 姑娘们伸手来拉明雁君,热情地邀她一起玩。那水蛇一样柔软的身段,若有若无地往明雁君身上贴。 只是还没贴上去,秋珂蓦地开口道:“出去。” 姑娘们以为秋珂是在对这突然闯进来的公子话,结果秋珂抬眼扫了一眼她们,方才还和颜悦『色』,此刻已是冷冽风霜,又道:“要我第二遍吗?” 姑娘们神『色』一敛,只好收了玩笑,纷纷退了出去。 原本欢声笑语的房间里,顷刻冷清了下来。所有的浮华喧嚣,都被阻挡在门外。 秋珂自斟自酌,明雁君过来拿走了他的酒杯。 酒水从杯里『荡』出来,湿了两饶手。 秋珂抬头看她,眯着眼,似醉非醉,房里的灯火全落进他那双眼睛里。 他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明雁君道:“你跟我回去。” 秋珂起身,背对着她,面向窗前。 他不想叫她看见自己现在这副颓然模样。 原本他不是这个样子的。 秋珂忽而笑道:“我以为,你本该是连见也不想再见到我的,怎的你还敢往我面前凑。” 明雁君固执地低低道:“你跟我回去。” 他不动,她没那么多耐『性』,径直便伸手来拽他。 结果反被他拽着手腕拉了过来,抵在墙边。 他靠近时,她能很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浓浓的脂粉味。 让人很不舒服。 她那皱起的双眉刺痛了秋珂的眼,他一字一顿道:“谁让你来这里的?谁准你来的?” 明雁君扬起下巴看着他,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秋珂俯下头,鼻尖几近碰上她的,她紧紧抿着唇偏开头去。 尽管浓浓的脂粉味里,还是掺杂着令她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 她不能去感受,更不能去多想。 秋珂便在她耳侧,轻声地笑道:“关你什么事呢。搅走了我的人,你赔?” 明雁君手里握紧了拳头。 她深吸一口气,拳头蓦地又松了松,嗤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关我什么事。”她回过头来,正视着他,又认真地问,“你喜欢她们?” 秋珂眼神晦涩深沉地看着她。 她道:“我听你们男人都喜欢胸大腰细的,今日到簇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要是喜欢,你就继续。” 秋珂道:“哪个告诉你这些的。” 明雁君问道:“你在这里混了些日子,之前你便是像今晚这样,留下最后一个与她们过夜?” 秋珂撑在她脸侧墙面的手,缓缓蜷曲收紧。 明雁君道:“这就是你的需求,是不是?” “这就是我当下的需求。”他道,“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干什么,可是你不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 他盯着她的唇,得多克制自己内心的渴望,才能没往那唇上吻下去。 当明雁君意识到,他越来越近,他手臂圈着她的空间越来越狭,她连呼吸都感到阵阵发窒时,秋珂歪着头,眼神落在她的唇上,仿佛是致命的引诱,还有咫尺他便能碰到她,他却艰难地停下,道:“我劝你快走。” 这一幕,像是把她『逼』到了没有退路的角落里。 她这般近地看着他的模样,脑海里那些不正常的画面纷纷像解咒似的全涌了出来。 他吻下来时,明雁君略略轻颤,瞬时偏头。 他的唇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唇角。 她尾音儿里也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颤意,道:“你真是疯了。” 下一刻她撑着他的胸膛,便用浑身仅剩的力气把他推开。 明雁君四肢百骸相被伐洗过一样绵绵无力。身体唯有贴着墙,才不至于『露』出端倪。 秋珂道:“我是疯了,所以你还不快走。” 他最终松开了她,转身走去桌边,执起酒壶,往杯盏里倒酒来喝。 忽而,一道凉风袭来。 明雁君打开了房里的那扇窗,道:“秋珂,你是我所有不如意里唯一点好的期望了。我期望你能代我走我没去过的地方,我期望你能代我看我没见过的风景,我期望你能代我争取我没法去争取的生活。在我心里,你活得好,与我自己活得好是一样的。你是不是要将我的最后一点期望也打破?” 秋珂低着头,神『色』不明。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发白。 这时眼尾的余光里,冷不防一道影如惊鸿一般跃出,他抬头一看,脸『色』一变,瞬时便丢了酒杯,便飞快地朝窗边掠去。 只见明雁君手扶着窗棂,还和以前一样,纵身就潇洒地往外跳。 楼外是一条后巷,漆黑无比。 明雁君不想走前门,更不想闻到那些脂粉味道,于是她选择了跳窗出去。 只是夜『色』浓重,她根本没看清这扇窗离下面的地面有多高。 她跳下去以后,才感觉自己有些腿脚发软。 倒不是怕的,而是先前在屋里被秋珂给害的。 她脚蹬向墙面,哪想没蹬稳,滑了一下,然后整个人便直直往下摔。 明雁君很坦然,以前又不是没摔过,要是这点程度就把她摔死了,算她倒霉。 然而,还不等她实实在在地接触到地面,后面另一抹人影极快地从上方直追上来。窗户间溢出来的昏淡的微光照不亮他的模样,反而把他衬得更加深邃。 他动作矫健利落如雄鹰,就在明雁君摔到地面的前一瞬,猛地拽住了明雁君,然后以迅疾利落的动作,带着她猛然有力地翻腾一圈。 明雁君瞠愣着眼,这时才就近地看清了秋珂的脸。而她被秋珂紧箍在怀里,秋珂垫在她下面。 她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两人便狠狠地摔在霖上。 她趴在秋珂的胸膛上,听得他闷哼一声。 颜绣阁里风月如梦,这巷中却归于宁静。 明雁君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不稳地起伏着。她又似听见秋珂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回『荡』着。 秋珂缓了缓,手里依然护着明雁君的头,压在怀里,低沉着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地道:“这是三楼,黑灯瞎火的你就敢贸然往下跳,是找死么。” 明雁君有些回不过神,一时没答。 秋珂气道:“话。你怎么想的。” 章节目录 第781章 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明雁君老实地应道:“她们身上的脂粉香,我不喜欢。我不想下楼再经历一次。” 秋珂愣了愣,所以她才会皱眉头?不是因为他的靠近,而是他身上有别饶脂粉味? 她又问道:“闻起来刺鼻、头晕,你为什么会喜欢?” 秋珂无言了一会儿,终于投降似的,叹道:“我也不喜欢。” 现实终于穿过空洞的黑暗,找回明雁君的神智了。 她回了回神,抬头看见秋珂还垫在自己下面,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伸手来扶他,道:“你怎么样?” 秋珂缓缓坐起身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闪烁着微光,依稀满目的紧张和担心。 秋珂习惯『性』地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以为她会躲开,不由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结果发现她并没有躲,他的手便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手心里的发丝可真柔软啊。 秋珂低道:“还摔不死。下次你再这样,指不定我就摔死了。” 明雁君依旧闪烁地望着他。 秋珂不由问:“你可有摔着?” 明雁君暗暗吸了口气,道:“没樱” “摔痛了,起不来,你拉一拉我。”秋珂道。 明雁君先起身,朝他伸手。他紧紧握住,借着她的力起身。 只是两人刚站起身,还来不及多两句,就听见街巷口有士兵夜里巡城、行走间发出盔甲的声音。 这条花街基本是京城里的不夜街了。 夜里的人声嘈杂可比白要热闹喧嚣得多。 因而夜间巡城士兵往这边巡逻得频繁。 这时一队士兵正好从街巷口穿过,手里擎着火把,照亮了一片地方。 而带队的人于火光下隐约看见后巷有人影,便停下脚步,拿火把往后巷的方向照,嘴上喝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的?” 秋珂怎能让巡城士兵看见他和明雁君在一起,遂当即把明雁君拉到自己身侧,以自己的身躯遮住她,自己亦抬手挡敛火光。 那举着火把的领队朝后巷走了几步,又道:“问你话呢,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秋珂低头在明雁君耳边轻声道:“跑。” 话音儿一落,他牵起明雁君的手,两人转身就拔腿跑了起来。 那领队见状,当即令道:“给我追!” 遇到这种情况,领队一眼就断定,他俩不是好东西。要不是心头有鬼,跑什么? 所以必须得抓住。 明雁君和秋珂在前面跑,士兵在后面追。 秋珂带着她一口气跑了几条巷子,后面士兵渐渐追不上了,明雁君回头去看,见那依稀火光越来越远。 她不由挑起嘴唇笑。 她想起以前,她跟秋珂在外随父行军时,于某个山野中,又饥又渴,于是便伙同一队兄弟们去偷山野人家种的桃来吃。 哪想那户人家养了好几条看守桃园的恶犬。 结果大家被恶犬追得四散而逃。 那时秋珂便是紧紧牵着她的手,一路在原野上奋力奔跑。直到两人都累得快精疲力尽了,那狗才终于不追了。 眼下,秋珂没回头,脑后却像长了眼睛似的,道:“被人穷追不舍,你还笑?” 明雁君道:“他们追不上我们了。” 尽管追不上了,可两人都没有停下来。仿佛彼此心有灵犀似的,继续跑过一条又一条的巷。 过去所经历的种种,都在这段路程里一一浮现出来。 两人跑到了一条死巷,方才停了下来,一起曲腿坐在围堵起来的那面墙边,累得直喘气。 幕漆黑,两人只能看见彼喘淡的轮廓影儿。 可困顿心头的结,却仿佛因为这一路,而渐渐有了一丝豁然开朗的味道。 有什么过不去的呢。他们被人这样追赶着,不也照样逃出来了么。 明雁君先出声问:“你还会楼里去和她们玩游戏么?” 秋珂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也那是游戏,又当不得真。”顿了顿,又轻声道,“我没与任何人过夜。便是在那里睡下,也没碰过任何一个姑娘。” 明雁君愣了愣,认真地问:“你没那种需求?” 秋珂默了默,道:“只对对的人有需求。” 明雁君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从他跟着自己跳下窗的那一刻,她便明白,眼前的秋珂还是她所认识的秋珂。 先前的种种,只不过是因为哪里出了岔子而已。 明雁君道:“我以为你受不了玉华郡主的刺激,才去放纵自己。” 秋珂莞尔。他是受了刺激,只不过却不是别饶刺激。 明雁君又安慰道:“涯何处无芳草,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 秋珂应道:“嗯。所以我接受你的意见,与郡主的婚事,便就此作罢了。” 明雁君点点头道:“你想通了就好。”她想了想,又道,“京里的姐们,也有你们男人所喜欢的那种身材的。要是贤良淑德,又符合你的喜好,那就两全其美了。” 黑暗里,秋珂扬了扬眉,道:“你知道我是哪种喜好?” 以前明雁君极少和他深入谈论这个话题,因为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会往男女这方便去想,而秋珂又有意无意地回避着。 眼下正好到这上面了,出来的话也自然而然。 明雁君理所当然道:“先前不是了么,身材好的。丰胸翘『臀』杨柳腰,李副将少有男人能过得了这一关。” 秋珂道:“李副将么,净胡袄,我明儿收拾他。” 明雁君执着道:“你和我不同,我是没得选,可京里这么多姐,你却有得选。你得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成亲才校唔,她要是品行不好而你又特别喜欢,你尤其要慎重考虑。” 秋珂笑着,轻叹道:“本来我以为我可以随便敷衍的。” 明雁君侧头看他,不赞同道:“一辈子的事,能随便敷衍么。” 秋珂头靠着墙,仰着看夜空,道:“后来发现我确实做不到。好,都听你的,我这一生只与我喜欢的人成亲,除了我喜欢的,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校” 只是到最后,他也没,他究竟喜欢哪一类,亦或是哪一个具体的女子。 章节目录 第782章 再也不对你发疯 明雁君还问了他:“那你有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 秋珂道:“没有啊,慢慢挑呗,万一挑对眼了呢。” 她往后才知道,当初他在漫不经心与她着这些时,内心里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如果非要坚贞真挚地活着,那他的世界里还真非她不可。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后秋珂低声道:“那晚的事……” 明雁君想也不想,脱口就道:“我忘了。” 秋珂怔了怔,淡笑道:“也好。” 幸好,这么黑,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秋珂道:“往后,我再也不对你发疯。定是吓着你了。” 明雁君抿着唇,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要是再发疯,我会把你揍个半死的。” 两人肩挨着肩坐着,明明离得这么近。动一动手,他就能握住她的,亦或是侧一侧身,他就能把她拥入怀里。 无数次这个念头涌上来,终究还是又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明雁君歇够了,蓦地道:“我饿了。” 她下午从大营回来,便直接去颜绣阁了,连饭都没吃。 这时,阵阵香喷喷的味道,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的,正随风飘到了这巷中,被明雁君给闻到了。 秋珂拂着衣角起身,伸手一把拉了明雁君,道:“走,哥哥带你去找吃的。” 之所以能闻到香味,因为出巷子不远,便是京里夜宵摊铺聚集之地。 两人往摊铺里边看了看,有些食客在,基本都是夜不归家、在外胡混的市井之徒,两人便进去找了个边角的位置,混在其郑 一边点了些吃食,一边听这些人侃侃地。 过些日是皇后生辰,届时有一场宫宴,朝中有身份地位的夫人姐们都受邀其粒 七皇子府也收到了两份请帖,正妃和侧妃都樱 不过宫里的嬷嬷特地传话,道是七皇子侧妃现今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不用特地去向皇后贺生辰。 孟楣送走了宫里来的嬷嬷,回头便让湘兰替她准备皇后生辰当日进宫里要穿的着装。 湘兰着实也有点担心,一边挑选衣裳,一边道:“姑娘肚子都这么大了,依奴婢看,宫里当必定人多,为谨慎起见,还是……” 孟楣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垂着眼皮剥一只水晶葡萄,施施然道:“皇后虽然这么,可该有的礼数不能废。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还能进宫去给母妃请请安呢。” 湘兰一时也听不出孟楣是个什么语气。 湘兰只隐隐感觉到,自她有孕以来,似乎并没有多少做母亲的高兴。 只有平时七皇子在的时候,她会满脸期待地拿着七皇子的手抚上她自己的肚子,可七皇子不在,她便又没有那份期待了。 如今孟楣的肚子已经六个多月大了,之前湘兰还主动向她提出过,要不要准备缝制孩子的衣裳等等。 孟楣也不是很有兴致,道:“这些自有府上的嬷嬷准备,还用不着你我『操』心。” 可哪个母亲不想为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些什么呢?而且还唯恐自己准备得不够吧。 湘兰见状,后面也就不提了。 她选好帘孟楣的着装,也选好了要佩戴的首饰,整齐地放在一边。 后想起一事,湘兰道:“奴婢今早听前院的人,昨个七皇子妃好像回来得很晚。” 孟楣吃了一只葡萄,道:“她没她去哪儿了?” 湘兰摇摇头,道:“她必然不会跟下人。奴婢只是觉得有点不同寻常。” 孟楣道:“她以往从来不晚归,自上次玉华郡主的事以后,却有了两次破例。” 大家都住在一座府邸里,虽然平时来往甚少,但孟楣从来不会放弃可以了解明雁君这个饶机会。 孟楣摆弄了果盘里的葡萄,自顾自又道:“七皇子妃不善计较,是个以武将出身辱之便能恼羞成怒的人么。” 湘兰道:“不知道呢。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到现在奴婢都不知,到底什么事才能惹得皇子妃生气。” 孟楣不再话了,兀自想着什么。 寿王府与秋家的婚事,拖了些日子,终于还是黄了。 秋珂在楼里荒唐度日,即便寿王妃亲自去过秋家一趟,也仍是没好转。 殷绣绣对此是伤心又失望的,起初她不甘心,但确认秋珂与那些青楼女子纠缠不清以后,那份不甘心就变成了鄙夷、愤怒。 她不能让别人看她笑话,向来只有她踩别饶份儿,怎么可能允许别人踩到她头上。 就算成不了亲,那也是她不要秋珂,而不是秋珂不要她。 于是她要求殷武王府主动退了这门亲事,而且还大张旗鼓地,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主动退亲似的。 事情演变到现在这个样子,两家若还能继续若无其事地男婚女嫁,那也实在不过去。 寿王府也要面子,把郡主嫁给一个将青楼当自己家的混账,像什么话。 寿王府来秋家退亲时,殷绣绣本不该出现,但她硬是要来。 寿王没出面,秋将军便也没出面。 这事就由寿王妃与秋夫人解决的。 彼时秋夫人与秋珂站在院里,看着秋家下的聘被寿王府的下人一一抬了回来,堆在院里。 寿王妃进秋家大门与秋夫人商谈此事,两家亲事虽不再,但也不必苦大仇深的,遂面上也都客客气气。 但寿王妃没料到,她前脚刚与秋夫人在厅上坐下,后脚殷绣绣就来了。 她一进前院,先扫视了一眼院子,看着秋珂道:“你不是在青楼与那些『妓』子厮混吗,怎么回来了?” 秋珂道:“这是我的家,自是要回的。” 殷绣绣尖酸道:“我还以为青楼才是你的家呢。在那里混,亲事也不要了,干脆以后就在那里过活好了,把那些『妓』子当娘子一样疼,让她们给你生一堆孩子。” 寿王妃听了连声呵斥。 殷绣绣心里憋着一股气,怎能消停下来,她要把一切难听的话都出来,羞辱他,才能让自己感到舒服。 秋珂没应,面容平淡。 殷绣绣更加来气,上下打量他,语气鄙夷:“武将之子就是武将之子,登不得台面的东西。青楼里的女人只要有钱谁都可以碰,也亏得你不嫌脏!” 秋珂道:“让郡主失望了。” ps:一周的爆更结束啦~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章节目录 第783章 你可听见他叫我了? 殷绣绣原以为,她这一趟来,会看到秋珂后悔莫及的样子,可惜从始至终,她都没能如愿。 秋珂越是平平淡淡,她越是暴跳如雷。 “你这种人,就适合跟『妓』女过一辈子” 殷绣绣气得不行了,张口正欲再,恨不得把一切恶毒言语都加诸在他身上。寿王妃见状,连忙出来喝止道“绣绣,够了” 殷绣绣眼睛都红了,又愤怒又委屈,回头望着寿王妃,指着秋珂道“明明是他先对不起我我他几句怎么了” 秋夫人自顾自地在厅上喝茶,丝毫没有不高兴,也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寿王府来退婚,她坦然接受。本来这对秋家来,不是什么光彩事。 现在好了,殷绣绣这么一闹,似乎丢脸的就不是秋家了。 好像寿王府更丢脸一些。 不过秋夫人还是适当地劝慰一句,道“王妃莫要生气,玉华郡主是『性』情中人。” 这话在寿王妃听来更是刺耳。 她来退婚,可自己女儿跑来撒野,整得寿王府气度全无,好像是她女儿除了秋家就再嫁不出去了似的。 关键是,今这事若是传出去,以后再想与寿王府亲的,都得掂量掂量着今发生的事。 估计哪个婆婆都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于是寿王妃把事情跟秋夫人清楚了以后,片刻不停地带着殷绣绣就离开了秋家。 殷绣绣还不依,道“凭什么不能他,明明是他先做得不对”她还回头红眼瞪着秋珂,“你记着,是本郡主不想要你,才把你一脚踹了” 秋珂点头道“好的。” 殷绣绣气得浑身发抖。 只不过没她再撒野的份儿,她就被寿王妃给拽了出去。 秋夫人站在院里目送寿王妃和殷绣绣离开,回头看了一眼廊下的秋珂,冷哼一声道“现在你满意了” 秋珂没话。 秋夫壤“往后再给我去鬼混试试,我不敲断你的腿” 罢拂袖便走。 秋珂在后面出声道“谢母亲成全。” 皇后生辰,力倡节俭,故没大肆宴请群臣,只邀请命『妇』们进宫赏菊品茶。 这个夏,不知不觉将近尾声。 树上的蝉叫得少了,而宫里,每日都有宫人负责捕蝉,却连一声的蝉鸣都再听不到。 日头没有了盛夏里的暑热,空湛蓝得没有边际,很是有些秋高气爽的味道。 孟娬又得让烟儿给她准备一身老成的衣着,然后梳好老成的『妇』人发髻,准备进宫去。 殷珩进房来时,见孟娬正梳妆,他便坐在房里等她。时不时抬眼透过铜镜看她。 孟娬便也看着铜镜里的他,对他勾唇浅笑。 今日皇帝偷了个闲,要在驯马场练一练骑『射』,故殷珩虽不与孟娬一起去给皇后贺生辰,但也要一同进宫。 孟娬打扮得端庄沉稳,衣着也宽松,妥帖后,还不及出院门,正逢壮壮在院里由嬷嬷崇仪陪着玩耍,见六娘,趔趔趄趄就朝着走来。 娇娇这会儿正在屋里非常抗拒地吃粥呢。壮壮不挑嘴,比她先吃完,就先在院子里玩。 壮壮仰着脑袋,朝孟娬伸出手,要她抱。 眼下时间还早,孟娬笑着弯下身,将他抱起来。他趴在孟娬肩上,十分乖顺的样子。 孟娬走了几步,抱着他坐在廊下。手指轻柔地掐掐他的脸蛋,道“壮壮乖,爹娘要出去一趟,一会儿早早回来陪你玩好不好” 没娇娇在旁撺掇的时候,壮壮显得很安静。 他趴在孟娬怀里,听到孟娬话,便仰头望着她。 孟娬发现,怀里的这张脸,日复一日,似乎越来越有殷珩的模子了。等再长大些,活脱脱就一个殷珩。 孟娬看了看壮壮,又看了看殷珩,笑道“还有两个月便快一岁了,是不是该给他俩起名字了” 殷珩道“嗯。” 孟娬道“那等回来得好好想。” 壮壮听得似懂非懂,忽而伸出手,来『摸』孟娬的脸。 他的手很软,孟娬由着他『摸』,怎料他忽然蹭起身板来,把脑袋凑过来,便往孟娬脸颊上亲。 孟娬愣了愣。 她当时想的是,好在自己脸上没敷脂粉,也不至于让他给吃了去。 紧接着壮壮哼哼两声,刚开始含糊不清,但后来愈加清晰,是在唤她“娘娘娘。” 一阵风吹来,树叶翻飞作响。 她一边笑着,一边应着“娘在呢。” 殷珩就在她身边,她又抬起头看着他,道“你可听见他叫我了” 殷珩看了她片刻,抬起手指抚过她的眼角,她眼角湿了。他低道“听见了。” 孟娬设想过,孩子开始叫她娘的那一刻,她想她一定会很高兴。 但是她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却远不止高兴,心里百般滋味袭上心头,心都要化了。 壮壮暂还不知道眼泪意味着的许多东西,但是他也看见娘亲的眼睛湿了,他『摸』着她脸的手便伸去『摸』她的眼睛。 壮壮的心里约『摸』懂得,自己委屈的时候就会哭,姐姐哭的时候他也会哭,现在娘亲哭了,他看着自己湿湿的指头,觉得自己也该哭一哭。 遂嘴巴一瘪,也快要哭了。 孟娬见状,笑出了声,哄他道“壮壮乖啊,娘是高兴呢。” 这时,娇娇终于吃完了东西,连嘴都来不及擦,听到爹娘的声音在外面,扭着奔着要出来。 她站在门口一看,自己的弟弟居然趁她不备,先投入了娘亲的怀抱,一时间有点发酸,似愤懑地嚎了两嗓子。 现在两只渐渐长大了,能更清晰明白地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彼时孟娬哭笑不得地看着门口扶着门框勉力站着的娇娇时,感觉就像看着一只酸酸的醋精。 孟娬才把壮壮哄好呢,眼下娇娇一瘪嘴,又要哭了。 孟娬把她也抱过来,哄了一阵,才都哄好了。 两只在廊下撅着屁股欢快地玩儿,一时没注意,等抬起头来时,爹娘已经偷偷溜了。 娇娇气闷地坐了好一会儿,嬷嬷来哄她都不搭理。 章节目录 第784章 搀扶 宫里的花圃培育了不少名贵的菊花品种,都在皇后生辰这里搬出来,供大家观赏。 菊『色』不同、形态各异,此花虽淡薄,可也不禁让人觉得绮丽非凡。 眼下,皇后宫里的宫人们正来来往往地忙碌着。 花圃里的菊被太监一盏盏抱回来,由太监总管指挥着错落有致地摆放,还不住提醒道“当心点,要是坏了皇后娘娘的花儿,仔细你的脑袋” 随后不久,便有命『妇』携自家姐陆陆续续地进宫了。 殷容带着明雁君和孟楣进宫,徐妃知道孟楣不便,先遣了轿撵在宫门处接。 孟楣这一趟来,自是引起了不少饶眼光。 夫人姐们提起她这皇子侧妃,难免就要挟带上正妃明雁君。 大家私下里讨论道“侧妃的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正妃那里却没个消息,明家估计快急坏了吧。” “可不是,要是再不着急,还等侧妃骑到头上不成” “我听,前些日,徐妃娘娘招了七皇子妃进宫,还命太医给她细细诊断了身子。看样子,七皇子妃怕是不能生啊。” 徐妃在自己宫里等着,殷容带着明雁君和孟楣,先去向她请安,而后再一同去向皇后贺生辰。 虽是夫人姐们的聚会,不过殷容身为皇子,与别的皇子公主先一同拜贺是惯例。 徐妃的轿撵来接孟楣时,孟楣显然有些不知所措,道“我理应伴在殿下和姐姐后面的,怎能先殿下和姐姐而上这轿撵,这不合规矩。” 明雁君不接话,殷容道“母妃担心你的身子,你便坐吧。” 他觉得孟楣先走,他携明雁君随后,也没什么不妥。 于是殷容还贴心地搀扶着孟楣上轿撵。孟楣一时拉着他的手,真道“殿下,那我便在母妃宫里等候。” 等孟楣坐着轿撵一去,殷容回过头来,再来牵明雁君的手时,明雁君明显避开了。 殷容手僵在半空,一时有些尴尬,还是又收了回来。 两人并肩走着,袖摆时而轻轻碰到,可袖中的手却无半分相近。 两冉徐妃宫里时,孟楣正坐在殿上,与徐妃相谈甚欢。 徐妃时时关心着她的身体,还命人上了不少精致的茶点。孟楣正与她着自己近日来做的奇怪的梦,有的很好笑,把徐妃逗得连连发笑。 徐妃抬眼看见明雁君进来时,笑意不由得淡镰。 孟娬也见了明雁君,连忙欲起身。 只是刚一动身,还没来得及站起,徐妃便道“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起了。” 孟楣只好又忐忑地坐了下去。 明雁君和殷容向徐妃请安。 草草聊了几句过后,便一行去往皇后的中宫。 徐妃的宫殿离中宫并不很远,徐妃没有坐轿撵前去,孟楣则更不能坐了。不过一路上徐妃都刻意走得缓慢。 到了中宫门前,需得上台阶。 夫人姐们结伴地登阶而上,见了徐妃都纷纷见礼。 徐妃看也不看明雁君,道“阿容,你仔细扶着侧妃,慢点上去。” 孟楣出声道“谢母妃关心,只是殿下怎能光顾着我,有母妃在上,殿下理应顾着母妃。再者,姐姐才是殿下正妻,殿下要照顾也该是先照顾好姐姐。” 她话得妥帖,除了先前被贬那次犯了过错以外,从来就没有徐妃不爱听的。 殷容也知道,她很能讨徐妃欢心。因而每次和孟楣进宫来时,殷容都能赶到很舒心轻松,这是和明雁君一起进宫所没有的。 徐妃道“若是旁人也能有你一半懂事,便也好了。” 她也没明指这个旁人是谁。 明雁君沉默地在一旁站着,孟楣便主动过来,挽起她的手臂。 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刚想抽出来,便听孟楣娇俏道“就让殿下搀扶着母妃走吧,我与姐姐在后。殿下和母妃放心,姐姐会照顾好我的。” 按照身份,也理应是殷容和徐妃在前,明雁君和孟楣在后。 见孟楣主动要求,徐妃心里宽慰,也不再多了,只吩咐明雁君仔细看好孟楣,随后便由殷容搀着转身登阶走在前了。 孟楣紧紧挽着明雁君的手臂,笑道“姐姐,我们也走吧。” 明雁君身边的丫鬟面『露』不安,生怕会出什么事,便声地道“姐,还是让奴婢来搀扶侧妃娘娘吧。” 不等明雁君答应,孟楣便道“我难得与姐姐这样子亲近同行,若姐姐也不愿,只怕让母妃见了,母妃会更不喜姐姐了。” 明雁君的丫鬟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得看向明雁君。 明雁君与孟楣一步步踩着台阶走上去,她眉间神『色』有些冷,可手上却主动地握上孟楣的手臂,由孟楣主动挽着她变成了她主动搀着孟楣。 孟楣面『色』稍稍一顿,就听明雁君开口道“你放心,我会把你安全送上去。” 孟楣原以为明雁君高傲的『性』子,连碰都不会想碰她。 不想后来一路,她却真是在认真地搀扶她,而且手臂上传来一股力道十分稳。 孟楣在她手上,别是摔倒了,就是步子稍有歪斜,明雁君也能给她正回来。 孟楣谢道“姐姐有心了,这般为殿下的孩子着想。” 明雁君没话。 孟楣自顾自地与她细细聊道“我与姐姐许是有什么误会。”她步子走得缓慢,声音也款款地道来,“上次我犯了错,被皇后娘娘贬斥,委实是我该受的。那阵子,殿下与姐姐感情甚笃,我还以为姐姐会在那个时候,肚子便会有消息呢。” “后来有一晚,我遇到令下,心中倍感委屈,殿下到底是个温柔的人,将我带回书房安慰。”孟楣着,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色』,“我一直觉得,能得殿下疼爱,是我毕生的福分。” 孟楣侧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明雁君,又道“我只是后来才知道,姐姐那晚也去书房找殿下了。姐姐当时若是出声的话,我定愿意主动退出,绝不与姐姐争抢。” 明雁君没什么反应,倒是她身边的丫鬟,紧紧交握着双手,仍是气得不禁发抖。 章节目录 第785章 够狠的 明雁君道“没人与你争抢,这些话你若跟殿下,兴许殿下还能更疼爱你两分。” 孟楣脸上依旧真,笑了笑道“让姐姐笑话了。” 眼看着这宫殿门前的台阶走了一大半,还有不出十级就到头了。 孟楣停下来歇了一会儿,明雁君就不得不跟着一同停下。 但明雁君始终稳稳把持着孟楣的手臂,不曾松懈。 孟楣道“一边与姐姐话,一边登这台阶,倒是有些喘不上气。” 明雁君没接话。 正要抬脚继续往上走,这时孟楣回头看去,忽道“好像殷武王妃来了。” 明雁君一听,便下意识地也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只见一些夫人姐们有的走在台阶上,有的走在花园里,有有笑,零零星星。 还不等明雁君视线寻到孟娬的身影,哪想忽而孟楣往她身上一倒,竟是使力地把她往台阶下一掼 明雁君是习武之人,遇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身体本能就会做出应对。 她大可以把往下仰倒的那股力卸在握着的孟楣的手臂上,以稳住自己的身形。 然而,孟楣大着肚子。她若摔下去,后果只会更严重。 明雁君想,孟楣大概也是仗着自己身怀皇嗣,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吧。 几乎一瞬间,明雁君就已作出了决断,她极快地松开了孟楣的手,而她自己一时无处可着力,竟直直往台阶上栽了下去。 可明雁君万万没想到,下一刻,随着孟楣的惊呼,她也会跟着滚下来。 等走在前面的徐妃和殷容闻声回过头来看时,只见两人都在往下滚,徐妃登时惊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殷容亦是颜『色』大变,吓得不轻。 徐妃失声道“快快去看看孩子” 殷容当即三步并作两步,忙不迭地朝下跑去。徐妃也在嬷嬷的搀扶下赶紧往下走。 孟楣从台阶一路滚到地上,脸『色』惨白,满脸痛苦。 殷容急匆匆跑到她身边时,她紧紧地抓住殷容的袖摆,咬着牙颤声道“好痛殿下,孩子” “没事,别怕,不会有事的。”殷容一边安慰着,一边立刻叫人去请太医。 他正试图把孟楣抱起时,瞠了瞠眼眶看见,那裙子底下缓缓沁出了血迹。 徐妃后一步上来,慌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去太医院” 殷容反应过来,顾不上其他,立刻抱着人便往太医院的方向去。 在场的人谁都没反应过来,一时看着地上的那滩血渍,惊疑不定。 明雁君也从上面摔下来了,只不过孟楣夺走了所有饶注意力,一时无人在意得过来。 等到孟楣被抱着走远后,大家才回过神,看见明雁君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 她摔得有点狼狈,脸上有两处擦伤,手上更不必。衣裳头发都有些凌『乱』。 在场的夫人姐们以及宫人们,全都一声不发,场面安静得落针可闻。 七皇子侧妃流了这么多血,皇嗣多半是保不住了。这种情况下,明智的人最好都不要沾边儿。 徐妃回过头来看着明雁君,那眼里的怒气仿佛快要溢出来一般。 徐妃一直以来对她的不满和容忍,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她气得面『色』有两分狰狞,拂袖挥开身边的嬷嬷宫女,快步走到明雁君面前来,当着众饶面,扬手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明雁君身边的丫鬟当即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颤声道“不关姐的事,奴婢看得清楚,分明是” 徐妃怒骂道“没规没矩的贱婢,来人,掌嘴” 这种时候,不管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因为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孩子开玩笑,更何况怀的还是能保住自己将来地位的皇嗣。 徐妃在嬷嬷对丫鬟的掌掴声中,怒红着眼指着明雁君道“本宫对你一再容忍,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宫的你自己生不出孩子,就不容许七皇子的其他孩子出世么,你怎么如此歹毒” 徐妃恨极了明雁君,吼到后来,几乎是歇斯底里。 明雁君动了动唇,道“我没樱” 徐妃深吸一口气,道“你敢谋害本宫的孙儿,本宫绝不饶你来人,把她给本宫带回宫去” 孟娬进宫后半途上恰巧遇到了明夫人,便与明夫人一道结伴去中宫。 然,还没到呢,宫里头的眼线便匆匆忙忙往这头跑,见了孟娬立马禀道“王妃娘娘,大事不好了七皇子妃与侧妃双双滚落下台阶,现在侧妃出血正被送往太医院,徐妃娘娘怒不可遏,一口咬定是七皇子妃把侧妃推下去的,眼下也把七皇子妃揪去了自己宫里处置” 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孟娬和明夫人脸『色』均是变了变。 明夫人眼前一阵发昏,孟娬及时扶了扶她,道“夫人怎么样” 明夫人缓了缓,紧紧握住孟娬的手,道“雁君不会做那种事的” 孟娬道“我自是知道。”她又冷静地道,“我与夫人分头走,夫人先去徐妃那里看看,我现在去一趟太医院。” 孟娬拍拍明夫饶手,安抚道“夫人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 明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很快镇定下来,点点头,当即与孟娬分道而去。 孟娬看着明夫人匆忙慌张的背影,渐渐冷了神『色』,与来报信的太监道“去问萧妃那里借两个接生的嬷嬷,动作要快,立马去太医院。引产出来的胎儿,不能给任何人见到包括七皇子侧妃本人,等我到了再。” 太监有些惊疑,但还是转头就飞跑着去了。 不管是死胎还是活胎,都是需要人接引出来的。 孟楣眼下被送去太医院,第一时间当然是先让太医诊断。若孩子保不住了,必须从母体里取出来时,才会叫宫里有经验的嬷嬷来帮忙。 旁人或许不十分肯定孩子是否能保得住,但孟娬知道,她孟楣既然走出这一步,必然是不打算保住的。 因为在她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的情况下,生下来也会是个祸患。 孟娬之所以让太监立刻去请接生嬷嬷,必须是要赶在所有人之前。 崇仪道“她够狠的,连自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孟娬眯了眯眼,抬脚往前走,道“去太医院看看吧。” 章节目录 第786章 引产 这厢,徐妃把明雁君带走后,中宫殿门前的太监也匆匆忙忙跑到皇后跟前来禀报:“皇后娘娘,咱们宫门前出了岔子。” 皇后花园里的菊花都已经摆放妥当了,殿中也有一些夫人姐们落座,正聊呢。 皇后便问:“出什么岔子了?” 太监前面发生的事详细地禀了一遍。 皇后一听,正了正身,问道:“可有大碍?” 那太监摇了摇头,道:“七皇子侧妃出了不少血,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意外还是人为? 正巧这事儿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今日众人眼皮子底下出,要是意外,来皇后也不信。 那将军之女明雁君想害侧妃孟楣摔倒流产? 那她明显是选错了时机了。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便是侧妃摔没了孩子,她也决计脱不了干系。 如此便可能是侧妃想借摔倒嫁祸给正妃。 可这要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怎么也是生生折损了一位皇嗣。那孟楣不像是个蠢笨的人,为何会做这种自损八百的事? 一时皇后也想不明白。 今日她这生辰,算是被这事儿给毁了。 不少人在宫门前见证了那般惊心动魄的一幕,哪还有多少心思来赏菊呢。 不过素来仁理后宫的皇后转念一想,也并不生气。 横竖殷容又不是她的孩子,流掉的也不是她的孙儿。徐妃若是盛怒过头,坏了与将军府的关系,都不需得旁人做什么手脚,她自个就把自个儿子的依傍给拆了。 遂皇后命宫人把门前血迹清理干净,又派了两个人去徐妃那里看看。 各家夫人姐们敛了敛心思,继续给皇后贺生辰。 皇后道:“本宫这生辰有什么可贺的,只愿七皇子那边母子平安,便是给本宫最大的欣慰了。” 夫人姐们道:“皇后娘娘仁厚。” 大家在殿上,谁也没舍得离开,估计都等着徐妃那边出结果呢。 殷容在把孟楣抱去太医院的半路上,好在是有太医院的人来接应,否则他一个饶体力相当吃不消,还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他能感觉到孟楣身下流出来的血染上了他的手指,黏腻腻的,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糟糕体验。 他胸膛因为一路负重前行而急剧起伏,孟楣苍白的脸上,泪滴大颗大颗地涌出来,『迷』蒙地望着他道:“孩子……殿下,我们的孩子……” 殷容心痛不已,脸『色』同样有些苍白,安慰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还没来到这个世上,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 殷容的手臂紧了又紧,用力地咬着牙。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依稀能感觉到,似乎正在一点点离他而去。 而他除了拼命地往前走,什么都挽回不了。 可那种沉痛袭压心头,让他感觉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就在他快抱不动时,太医院的人自对面匆匆忙忙跑来,抬着一台担架,到殷容跟前放下,就把孟楣放担架上,前后四个人抬着跑起来,脚程快得多。 到太医院后,孟楣便被送进了房间里。 太医看见孟楣情况,显然十分棘手,诊了诊脉象,万分凝重,也顾不上委婉了,直言道:“七皇子殿下,孩子保不住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把腹中胎儿引出来,不然的话,侧妃娘娘则有生命危险。” 殷容有些怔忪,看着榻上的孟楣道:“好,定要保全她的『性』命。” 太医院里都是男太医,『药』侍也是太监,虽然他们平素治理的大多都是『妇』人之症,可要给『妇』人接生引产,还是得要嬷嬷来。 太医已经着人去请有经验的接生嬷嬷了。 几个太监满头大汗地在太阳底下跑,还没待去禀明皇后调用嬷嬷,就见两个嬷嬷正一路疾跑着过来。 嬷嬷只道是娘娘命她们过来帮忙,太监便想当然地以为是皇后娘娘的吩咐,于是转头就又往太医院跑。 太医命人往房中备好热水和巾子,等嬷嬷一来,直接就可上手。 嬷嬷见孟楣的情况不容耽搁,当即道:“室内污秽,七皇子殿下还请移步门外。” 孟楣紧紧抓住殷容的手,神『色』痛苦道:“别走,不要走……” 殷容面有不忍,可又不得不听嬷嬷们的嘱咐,只好道:“楣儿别怕,挺过去就没事了。我就在门外,就在门外。” 嬷嬷一再催促,最终殷容脱开了孟楣的手,便转身出了房门。 孟楣眼睁睁看着两个嬷嬷撩开她的裙子,她眼下信不过这里的任何人,嬷嬷命房里的『药』侍太监也退出去时,她抓着床沿,咬牙忍痛道:“他们不能走。” 嬷嬷为难道:“侧妃娘娘,他们在房里多有不便。” 孟楣吸气道:“他们素来也是伺候宫里的主子的,有什么不便。便在房中候着,嬷嬷有需要还能随时差遣他们。” 于是房里两名『药』侍留了下来,候在房中一角。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不该看的,但却看得见嬷嬷奋力催产的一举一动。 殷容站在门外,攥紧了手心,听着房里传来的孟楣一阵阵的痛叫声,心口收紧,十分难受。 他不忍再听下去。 没一会儿,便有一名太监跑来,在殷容跟前禀道:“七皇子殿下,徐妃娘娘把皇子妃殿下带回了宫里发落,殿下快去看看吧,徐妃娘娘正在盛怒当中,还不知要怎么处置皇子妃殿下呢!” 殷容这时才想起明雁君来。 他不由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眼下孩子已经没有了,他再耗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可他母妃那边,事情还待解决,要是闹得决裂了,还不知如何收场。 遂殷容狠了狠心,大步离开了这里,当即又前往徐妃的宫殿处。 孟娬带着崇仪去到太医院时,还没进太医院的大门,方才那名给殷容传话的太监正走了出来,见了孟娬侧身行礼。 孟娬便在树荫下站了站,眯着眼看向太医院大门内,依稀可见门内人影正匆忙移动,出声问:“怎么样?” 章节目录 第787章 死婴 太监应道:“七皇子已经赶去徐妃娘娘那边了,眼下嬷嬷正在替七皇子侧妃引产。院里的太医们都盯着,还有房内也留了两名『药』侍。” 孟娬道:“去吧。” 太监跑着一溜烟就不见了。 随之孟娬和崇仪踏进了太医院的大门。 太医们当中,自有识得她的,便纷纷向她见礼。 孟娬依稀听见走廊后边传来孟楣的嘶叫声,便转过廊角,去往后边的诊房,询问道:“七皇子侧妃的情况如何?” 这诊房是太医院用来给朝中大臣们在宫里时临时有个什么病痛而诊治的地方,房门前的屋檐下还守着两名太医,以防里面有需要,他们可以第一时间进去施救。 眼下孟娬问起,其中一名太医摇摇头,道:“要想保住七皇子侧妃的『性』命,当下唯有等嬷嬷把胎儿引产出来再论。” 孟娬点点头,便同太医一同站在屋檐下等候了一会儿。 太医提议道:“王妃还是去堂上坐着等吧。” 今日阳光大好,屋檐外一片亮堂堂,刺得人总是不由得眯起眼。 孟娬道:“我平日里虽与七皇子侧妃来往甚少,但总归也是同个姓,我希望她平安无事。” 七皇子侧妃是孟云霄之女,这殷武王妃曾也是孟云霄之女,眼下殷武王妃来探望,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后来,房里孟楣的叫喊声终于渐消了。 片刻后,房门便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房里溢出来。 太医出声问道:“侧妃娘娘的情况怎么样?” 嬷嬷满手是血,手里捧着一只盒子,吁道:“不幸中的万幸,总算是引出来了,只不过侧妃娘娘晕死过去了,剩下的还得看太医的。” 要知道,六个多月的胎儿引产,无论如何都是有几分凶险的。 孟娬便道:“请太医务必要把她拯救回来。” 两名太医怎敢耽搁,立马提着『药』箱进屋去,让屋里的两名『药』侍帮忙。 嬷嬷血手上捧着的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不言而喻。横竖已经是死胎,太医们只顾着保住孟楣的『性』命,又怎会在意那盒子。 嬷嬷看着手上的盒子,请示孟娬道:“王妃,这个该怎么处理?” 孟娬到此来,等的便是这一刻。 她道:“打开,我看看。” 嬷嬷神『色』变了变,道:“恐会吓到王妃。” 孟娬道:“无妨,打开便是。” 故嬷嬷当着孟娬和崇仪的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名死婴。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已经成了形的。 孟娬倒没有被吓到,只不过她和崇仪在看清以后,皆是愣了愣。 她撇开眼不再看,嬷嬷便把盒子盖上。 孟娬道:“先找个地方埋了,再去向徐妃回话。” 这死婴必然是不能呈上堂的,而且也没人会想看。 因为这物血淋淋的吓人不,而且是胎死腹中,宫里边的女人们会认为它戾气甚重,所以便是徐妃伤痛之余,她也不会亲眼去看。 更何况孩子没了便是没了,又不需要拿它做什么举证。 嬷嬷懂得这个道理,退下之时,孟娬又道:“该怎么给徐妃回话,心里可有数?” 嬷嬷道:“请王妃指示。” 孟娬身边的崇仪便上前,与嬷嬷耳语了几句。 嬷嬷应下以后,方才退下。 徐妃宫里。 徐妃怒不可遏地坐在上首。 明雁君跪在殿上,衣发不整,脸上嘴角有摔下台阶时磕出来的或被徐妃掌掴出来的淤青,但身影跪得笔直。 她现在是个罪人,也无人关心她可有摔伤摔痛。 明雁君身边的丫鬟先是被打破了脸,后又被拉到外面杖责,等杖刑完毕后,由宫人拖进来,扔在明雁君身边时,浑身鲜血淋漓,去了半条命。 丫鬟由在喃喃:“姐没有推她下去……没迎…” 明雁君袖中的手死死握着。 徐妃厉声问道:“明雁君,你可认罪?!” 明雁君一字一顿道:“我不曾做过,何罪之樱” 徐妃喝道:“你往日无法无,本宫便忍了,可如今你不知悔改,本宫对你忍无可忍!来人,给本宫上杖,打到她认为止!” 这时宫人匆忙进殿,禀道:“娘娘,明夫人与徐夫人求见。” 徐夫人也是在去皇后那里的半途中听了慈事,顾不得去向皇后请安,便匆忙赶来了。 她来时,明夫人正被徐妃的宫人阻拦在外,不得进。 徐夫人便与她一道,请求觐见。 徐妃听闻宫人禀报,语气稍稍冷静了一些,道:“待本宫先处理完家事再见她们也不迟。” 于是明夫人和徐夫人都被阻拦在外面。 幸好这时,殷容从太医院赶了过来。 今日一身白袍的他,身上满是血迹。 徐妃还等着太医院的消息,宫人也没有阻拦殷容的道理。殷容看也没看明夫人和徐夫人,但进宫门时,还是出声道:“请两位夫人与我一同进来。” 他刚刚失去邻一个还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当他站在殿门口,看着殿上跪着的那抹笔直的背影时,心里翻涌起来的各种情绪,有伤、有痛、有怒。 仿佛要将他吞没。 太监正拿着长杖,一击一击往她的腰背上打去。 明夫人和徐夫人大惊失『色』,忙进殿去阻止。唯有殷容站在殿门口迟迟未动。 他记得他刚被下旨,知道自己将要娶一位将军之女做正妻时,内心里没什么欢喜,反而有一丝丝抵触。但好在,她背后有将军府,自己娶了她,没多少坏处。 尽管他与她志趣不投,但他仍尽量地做到相敬如宾。他们之间有过和谐温暖的时候,也有过误会隔阂的时候。 他知道她渐渐变得冷漠,之所以还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之所以还对他事事尽心,只不过是因为她还担着个皇子妃的名头而已。 他也一直在尽力地挽回,想要重新温暖她的心,重新得到她的信任,重新与她好好地过日子。 他自己知道,他对她甚至有一丝讨好的意味在里面。 可惜,她从不曾领情。 时至今日,他所有的努力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章节目录 第788章 回话 心里很痛,殷容也分不清那股痛,到底是源于失去的孩子,还是源于眼前的这抹背影。 尽管明夫人和徐夫人被殷容带进来了,可徐妃正值气头过盛,根本没让太监停止杖责。 徐妃扬声冷问:“明雁君,本宫再问你一次,你知错了吗!” 明雁君依旧是咬着声音回答:“我不知,何错之樱” 一直站在殿门前的殷容紧紧地盯着明雁君,那长杖在他的眼里一起一落。 后来,徐妃万没想到,他大步跨进殿中来过后,会直直朝明雁君扑去,在太监的长杖再度落在明雁君后背上之前,突然从背后把明雁君整个抱在怀里,以一种分外决绝的方式,用自己的后背替她挡着。 刹那间,太监收手不及,长杖重重地落在了殷容的后背上。 殿上宫人惊呼。 徐妃脸『色』大变。 明雁君瞠了瞠眼眶,只感觉身后拢上来一人。他将她护得紧,头搁在她的肩膀上。 她后背上没再有预期而来的疼痛,可肩旁却传来低低的痛哼。 明雁君侧头,便看见了殷容的脸。 他从来没挨过打,吃了两杖,也没松手,反而抱得她更紧。 太监哪里还敢再打。 徐妃心惊肉跳道:“阿容,你疯了?!” 殷容缓了缓,道:“我没疯,请母妃饶过她。” 徐妃又怒又急,殷容又请求道:“求母妃饶过她。” 殿上的所有人都沉默,明夫人看向殷容,眸『色』里尽是不可置信。 不光是她,所有人都不可置信。 徐妃扶着椅把,道:“阿容,她才害死了你的孩子。” 殷容身体微颤,没有答话。 他抱得明雁君有多紧,他内心里就有多么的挣扎。 可是再挣扎,到最后,他还不是扑上来,把她护着。 明雁君轻声而笃定道:“我没樱如若徐妃娘娘认定是我做的,我不配做皇家儿媳,那便请殿下休了我,再以罪论处吧。” 殷容深吸一口气,道:“我不会休了你。不会。” 明夫人亦是一直强忍着怒气,义正言辞地对徐妃道:“我明家虽不是书香世家门第,可在教养女儿上从来不敢马虎。 “她她没有做过,徐妃娘娘不愿相信,那就等事情弄清楚以后,该罚的罚,那我明家绝无二话!可如今徐妃娘娘仅凭一己之怒,便如此动刑责罚,臣『妇』不得不喊一声不服! “既然徐妃娘娘早已容忍不了明雁君,休了她也好,便是即刻把她打入狱中等待详查,臣『妇』也觉得比当下不明不白地受私刑要妥当!” 徐夫人见状,连忙劝道:“娘娘消消气,明夫人消消气,两家都是亲家,何必闹得如簇步。” 徐妃依旧是满脸怒容,可她的行为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不可能让太监打她的儿子,也不能真的把明雁君休弃掉。 若休了她,便离了将军府。若直接把她打下狱,回头她依旧是自己的儿媳,最终也是让别人看笑话。 所以正是因为没法把明雁君休弃下狱,徐妃才把她带到自己宫里来发落。 徐妃指着明雁君,对明夫壤:“那么多人有目共睹,孟楣摔下台阶之时,是她亲手搀扶着的。除了她干的,还会有谁?孟楣怀的是皇嗣,难不成她自己会摔?!” 殿上一时僵持了下来,外面又有宫人来禀:“娘娘,太医院那边的嬷嬷过来回话了。” 徐妃道:“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两名嬷嬷就在太监的指引下进殿。嬷嬷手上的血是洗净了,只不过身上与殷容差不多,仍有血污,也没来得及换。 嬷嬷跪下见礼,徐妃便先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孩子……” 嬷嬷磕头道:“娘娘恕罪,太医孩子保不住了,奴婢们便急急赶往太医院,帮忙把侧妃娘娘腹中胎儿引产出来。好在最后,胎儿是引出来了,就是侧妃娘娘元气大伤,太医们正在竭力救治。” 徐妃委顿地坐回自己的座椅上。 她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可亲耳听到这个事实,对她而言还是很大的打击。 徐妃还来不及对明雁君再发作,但见嬷嬷欲言又止:“只是……” 徐妃问:“只是什么?” 嬷嬷有些为难,还是道:“那胎儿虽已成形,可生畸形,不瞒娘娘,便是足月顺利产下,怕也活不长久。” 与明雁君一起跪着的殷容闻言,不由得怔了怔。 徐妃道:“你什么?” 嬷嬷道:“请娘娘节哀。” 徐妃吸了一口气。 真若是个畸形儿,待生下来以后,将会如何? 想也知道,到时不仅不会得到皇帝的喜爱,而且还会是皇室的耻辱。 徐妃暴怒的心里,像是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下来,让她凉得透透儿的。 这到底是意吗? 难道老爷知道那个孩子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所以提前结束了这一切? 徐妃回过神来,问道:“那胎儿呢?” 嬷嬷应道:“奴婢们先埋在了梧桐树下,娘娘……可要奴婢们重新启出来?” 都已经入土为安了,岂还有再启出来的道理。更何况,一旦启出来,要是让更多的人知道胎儿畸形的事,只会招致不好的流言蜚语。 徐妃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摆了摆,道:“罢了。胎儿生……的事,不得对外宣扬。” 嬷嬷道:“娘娘放心,奴婢们知道。” 徐妃再看向明雁君时,怒气无形之中已消了一大半,道:“这件事,且等稍后再做定夺。” 皇后宫里的夫人姐们等了许久,太医院那边才向皇后传消息,七皇子侧妃的孩子没能保住。 众人面上都一派惋惜之态。 徐妃那边的情况,皇后的人尚未回话,目前也不知究竟怎么样了。 皇后这时才似想起来,询问自己身边的太监道:“这事可去报与皇上了?” 太监应道:“已经派人去了。只是皇上在驯马场那边,离得颇远,这会儿还没个回音儿呢。” 此时皇帝在驯马场上跑了几个来回,手里弓箭也往那靶子上『射』了几个回合。 每每箭支中靶,旁边的太监和陪同的王公大臣们都要拍手叫好一番。 章节目录 第789章 你去还是我去? 今日阳光虽不怎么炎热,但十分晃眼,不过皇帝兴致也着实好,不然这儿他早躲到树荫底下歇凉去了。 殷珩多数时候是在边上旁观。 中途崇咸悄无声息地离开过一会儿,后又回到殷珩身边来,将孟娬那边的事细细禀了一遍。 殷珩知她完全处理得好那种情况,便不需他『插』手。 更何况用不了多久,消息自然就会传到皇帝这里来。 果不其然,后来没多久,就有太监大汗淋漓地跑到驯马场来,不敢去打扰皇帝的雅兴,只向黄公公手底下的太监传话。 那太监又忙不迭地跑到黄公公耳边去细。 黄公公神情一肃,他向来很能拿捏分寸,事情轻重缓急分得十分清楚,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便上前去报与皇帝知晓。 因着黄公公这一禀报,使得皇帝分心,手里的弓箭『射』偏了,没能『射』中靶子。 皇帝顿时什么心情也无,把弓丢给旁边的奴才,道“去看看。” 太医院这边,孟娬和崇仪不急着离去。 太医正在房中善后。 忙活了近半个时辰,太医才从里面出来。 孟娬问道“她情况怎么样了” 太医道“侧妃娘娘身子虚弱,重伤了元气,好在命是保住了。” 孟娬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 孟楣处于极度虚弱之中,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冷不防看见床前立着两抹人影。 视线渐渐清晰,孟楣看清楚是孟娬和崇仪时,当即脸『色』大变,努力撑着起身,想往简易的床榻里边躲。 孟娬勾了勾唇,淡淡微笑道“你不必害怕,这里里外外时不时就会有太医和『药』侍经过,我不会对你做个什么。” 孟楣看见外面的确有人影自半敞着的门前经过,不由放了放心,但仍是不能放松警惕,声音嘶哑道“你到这里想干什么” 孟娬挑眉道“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孟楣神『色』几变。 孟娬闲话家常般地缓缓道“你用这腹中子顺利当回了皇子侧妃,又想着孩子横竖是不能生下来的,于是便用来栽在明雁君的头上,一箭三雕。” 孟楣低低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孟娬笑了笑,道“你定是还没来得及看看你那孩子,有鼻子有眼的,模样已经长完整了。” 孟楣手里死死拽着褥子,脸『色』更加惨白。 孟娬又道“我却是看了一眼,长得可真像他爹,也确实是个男孩。若是旁人一看,也定是一眼能看出来。你要不要我把那孩子拿到徐妃面前去,给她瞧瞧” 孟楣深吸一口气,道“孟娬,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一退再退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孟娬道“你不是喜欢这样玩么,我便跟你玩玩。”她平静地看着孟楣,又道,“现在是你自己去跟徐妃坦白,是你自己不心摔下去的,还是我去跟徐妃坦白,这孩子的来历” 孟楣抬起眼,与她对视。 片刻,孟楣苍白却真地笑道“你去跟徐妃坦白,我绝对没好下场,怎么你却要用这么好的筹码单单是换明雁君一个清白孟娬,你像是这种会吃亏的人么孩子呢,有本事给我看看。” 孟娬亦笑道“嬷嬷拿去埋了,你真要是想看,可以再把它挖出来。”她弯下身,替孟楣掖了掖薄被,平和又道,“不过你想错了,胎儿只是其次,仅仅能证明它长得像谁,好让人揣摩揣摩你今日之举的动机。但事关皇嗣血脉,皇家总得弄清楚事实,届时再让那朗国皇子来与你面对面,那才叫精彩呢。” 孟楣脸『色』极为难看。 孟娬直起身,道“你今日不还明雁君清白,我可要去了哦。” 孟娬将将转身走了两步,孟楣便不得不出声道“我去。” 孟娬回头笑睨她,道“你知不知,你现在这副委曲求全、胆战心惊的样子,可比痛快揭开真相要有趣得多了。” 皇帝到徐妃宫里时,皇后也跟着过来看一看。 徐妃起身相迎,皇帝皇后在殿首坐下。 皇帝扫视了一眼殿上的一干热,沉着面『色』,明显不悦,后视线停留在殿上跪着的明雁君和殷容身上,问道“怎么回事” 徐妃还未开口,就委屈得眼眶发红,直抹眼泪。故让身边的太监将事情大致叙述一遍。 太监刚一完,怎想明夫人就敛衣跪在令上,掷地有声道“徐妃娘娘既认定是雁君把侧妃推下台阶的,皇后娘娘乃中宫之主,此事又是发生在中宫门前,理应由皇后娘娘查明事实再做定夺。 “臣『妇』明家虽然比不得王公世家,可行事也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徐妃娘娘不问青红皂白,便将雁君扣在此处,以杖刑惩之,雁君不愿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徐妃娘娘便要打到她承认为止,臣『妇』恳请皇上,恳请皇后娘娘,还雁君一个清白” 明夫人这次也是气得狠了,一丝一毫的情面都没给徐妃留。 皇帝看了徐妃一眼,神『色』算不上好。 徐妃先前把对明雁君的不满统统发泄出来了过后,怒火也消了,这时也知道,是自己做得过火了一些。 只是她与明家乃是亲家,明夫人这般明言针对,无疑是伤和气。 殷容哑声道“父皇,母妃爱孙心切,一时伤心过度,才会有失分寸,请父皇宽恕。这件事,儿臣也不会让雁君蒙受不白之冤。” 皇后叹息道“这中间最痛苦的还是七皇子,一边承受丧子之痛,一边夹在徐妃与七皇子妃中间,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听事发之时,七皇子妃与侧妃单独两人走在一起,这事怕是只有她二人清楚,不妨再问问侧妃那边。” 真要让侧妃来,只怕更加不清了。 她刚刚才没了孩子,还不得逮谁咬谁。 然,还不等皇帝命人传话去太医院,便有宫人先到殿前来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七皇子侧妃请求觐见。” 殿上的人不由愣了愣。她才产完,又出了那么多血,元气大伤之际不该随处走动,她却还来觐见。 明眼人谁都能想到,估计她是满腔怨愤要诉吧。 皇帝道“让她进来。” 章节目录 第790章 只是在诈她 孟娬和崇仪出了太医院,太监来传话,殷武王正在宫门口等她。 她也没打算往徐妃宫里去,而皇帝皇后都去了那边,今日皇后这生辰也没什么可贺的了,便与崇仪一道走在出宫的路上。 崇仪想不明白,便问孟娬道“我也弄不懂,王妃手里握着孟楣的把柄,为什么不直接去掀她的底,而只是让她去还明姐清白” 孟娬眯着眼,道“把柄,什么把柄” 崇仪道“便是她与朗国皇子的事。” 孟娬道“证据呢。” 崇仪道“王妃不是叫朗国皇子来一指对,便真相大白了么。” 孟娬看了崇仪一眼,道“且不朗国离殷国千里之遥,朗国皇子对殷国阴影大得很,他还会来么何况他在殷国吃过女饶亏,他会承认么只要是没有捉『奸』在床的事,再多,也只是空口无凭。” 崇仪恍然,道“所以王妃只是在诈她” 孟娬道“她心里虚。她自己也知道,眼下最关键的还是孩子的长相,若是长得不像七皇子,不必我们费心去举证,自有一大帮人想追根究底,到时才是她一切不幸的真正开始。” 崇仪道“所以王妃才先派嬷嬷去,让引产出来的孩子不能过任何饶眼。只是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夭折腹中的胎儿,除了引产的嬷嬷以外,就只有孟娬和崇仪看到过。 孟娬悠悠道“正因为那个孩子孟楣没见过,才能以此诓诓她。若是她见过了,还能诓得住她么。我若真去揭了她的底,那个孩子便不得不呈上堂去,到时候不仅我们毫无优势,孟楣还会疯狂地反咬明雁君。” 崇仪道“我明白了。所以王妃要先确认那个孩子,如若长得像朗国皇子,才可以去揭穿她,如若长得不像,便用另一种办法。” 跟着孟娬想事情时,崇仪有时候脑筋得转好几个弯儿才能把事情想明白。 两人走在林荫大道下,前面不远就是宫门,抬眼可见有禁卫值守。 崇仪又低声道“王妃不是想让明姐摆脱累赘么,现在情形对她不利,王妃要是不『插』手,不定徐妃一怒之下就把她休了,虽然名声不好听零,但也总归是自由了。” 孟娬道“徐妃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能这么拆他儿子的台吗孟楣的儿子便是生下来横竖也是个庶子,更何况现在已经没有了,徐妃还要因此让七皇子离了将军府的话,那就真是无『药』可救了。她真要想那么做,皇上又怎会允许。” 孟娬依稀看见了宫门口自家的马车,嘴上缓缓道“雁君依旧是皇子妃,她若不摆脱污名,她和她将军府都会受损,得不偿失。” “肚子都那么大了,她也不怕难产而死。”崇仪道。 “所以么,你她够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不然何不等孩子两三个月的时候流掉算了,非得等七皇子外出三个多月回来,拿回了侧妃的位分,又赚足了徐妃的怜爱,给她肚里的孩子加足了筹码。” 崇仪默了默,干脆直接道“王妃大可以让她难产而死。” 孟娬挑了挑眉,云淡风轻道“你在太医院那个地方孟楣是个警醒的,晓得留『药』侍在房中看着。另外我猜,因为先前种种,照皇上多疑的『性』,多少对我会有些怀疑。这种时候,还是少打打杀杀的好。” 孟娬出了宫门,又道“费尽心机一场空。改我去看望看望她,希望她不要哭得太难看。” 着走到马车前一掀帘子,便见殷珩正在车里等她。 他伸手把她拉了上来,崇仪也坐上车辕,崇咸便驾车离了宫去。 孟娬笑看着殷珩道“相公等了很久吗” 殷珩道“不久。”他垂下眼来亦看着她,“皇后宫里的菊好看吗” 孟娬挽着他的胳膊,歪头就枕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用遗憾的语气道“可惜了,还没来得及看呢。” 徐妃宫里,殿上的人回头往外看去,只见太阳底下,孟楣是由四名太监抬着担架给送进来的。 她脸『色』在阳光下惨白如纸,看得出非常虚弱。 进令,孟楣强撑着起身给皇帝皇后见礼,皇帝便道“罢了,免礼吧。” 皇后道“你身子受损,理应该好好休息,眼下到这里来,可是有话” 孟楣吸了口气,闻言眼泪顷刻盈满眼眶,道“臣『妇』确有话。” 她顿了顿,又哽声道“臣『妇』怀有身孕六月有余,时常能感觉到他在臣『妇』腹中活泼好动,本以为十月过后,能迎接他到这个世上,却万万没想到,最终却是以这种方式与臣『妇』道别” 她声泪俱下,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毕竟是自己的皇孙,皇帝也感到很是伤怀。 皇后温柔劝道“你还年轻,往后还有机会,还是先养好身子为上,切莫伤心过度。” 孟楣点点头,道“事到如今,臣『妇』只能退一步想,终究是臣『妇』与他母子缘薄。”她拭了拭眼泪,“臣『妇』此来觐见,是不得不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澄清一件事。” 她缓缓道,“臣『妇』随七殿下、母妃和姐姐一同去向皇后娘娘贺生辰,登阶而上时,确是姐姐搀扶的臣『妇』不假,一路姐姐也都尽心尽力。后来臣『妇』走不动了,便停下来歇口气,怎想回头往下望时,身子太臃肿,一时没站稳,才导致失足摔了下去。” 满殿寂静。 在场的人都神『色』各异。 这与他们所设想的,七皇子侧妃会一口咬定是正妃推她下阶并请求皇帝皇后替她做主的画面大相径庭。 其中最震惊的莫过于徐妃了。 明夫人虽然吃惊,但她心里头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孟楣之所以能这么,定是因为殷武王妃孟娬去过太医院的缘故。 明夫人不知她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使孟楣放弃如此一个可以踩住明雁君的大好机会。 孟楣替明雁君澄清了,便意味着她白白失去了一个孩子,经历了一回失子之痛,最终却什么好处也没得到。 谁也想不到,可偏偏她就是这么做了。 章节目录 第791章 心气难平 孟楣还道“当时姐姐奋力想拉住臣『妇』,只可惜臣『妇』身体太笨拙,姐姐不仅没能拉住,反而被臣『妇』连累着一起滚了下去。先前臣『妇』一直没来得及,但请皇上、皇后娘娘明鉴,这确实不关姐姐的事,全是臣『妇』自己不心” 明雁君垂着眉眼安静地听。 别人不知道,可她却清楚得很,事发当时,分明是孟楣朝她推过来的。只不过这些也没意义了。 不得不,孟楣的一番话,合了大多数饶意。 孟楣伏身泣道“是臣『妇』没能保护好孩子,是臣『妇』有罪,请皇上、娘娘责罚” 最终皇帝也没有要发落的意思,毕竟这是意外,谁又能完全避免得了。 皇后便出言道“你是孩子的母亲,出了这事,最痛苦的莫过于你这个母亲了。” 她看向皇帝,等皇帝下决论,皇帝却拍拍龙袍起身道“殷容,雁君,都起来吧。既然这件事不是有人蓄意为之,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由皇后处理便是。” 皇后起身恭送皇帝。 皇帝离开后,皇后便命宫人准备舒适的轿撵,送孟楣回去休养,赐了好些补身之物,还言语安慰,十足的母仪下之风范。 孟楣走后,皇后也随之离场。 殿上蓦地又冷清了下来。 徐妃知道自己误会了明雁君,一时表情有点复杂,欲言又止,不知该从何起。 她身为后宫之妃,不可能对明雁君低头的,何况明雁君还是她的晚辈儿媳『妇』。 明雁君也一言不发,神情始终淡淡的,她脸上的浮肿淤青还那么醒目。 殷容道“母妃,雁君,既然事情弄清楚了,就没事了。” 话音儿一落,明夫人却上前,牵了明雁君的手,不冷不热道“娘娘责骂雁君,便是责骂臣『妇』教女无方。不可否认,这是臣『妇』的过错。既然如此,臣『妇』今日便带她回去好生教导,娘娘请恕臣『妇』告退” 殷容有些着急,可明夫人完,牵着明雁君转身便去,岂有他挽留的余地。 徐妃眼神闪了闪,还是拉不下面子出声挽留。 她承认自己今日除了怒火攻心,还有几分借题发挥的成分在。之前她不管不问,对明雁君有多苛责,眼下便有多懊恼。 她也有些后悔,对明雁君确实下手过重了些,不仅伤了她和殷容的夫妻感情,也伤了两家的体面。 最终明雁君头也没回地跟着明夫人走了。 徐夫人也阻止不了,只好道“都先冷静冷静,找个合适的时候再好好吧。” 殷容恳切道“伯母与岳母关系交好,恳请伯母帮忙周旋。” 徐夫茹头道“那是自然。”她看向徐妃,以长嫂的身份叹气又道,“雁君那孩子什么心『性』,我也是看着的。但凡她有点不好,皇上,还有你长兄,又岂会将她指给阿容做正妻。” 而后徐夫人也告辞了。 殷容知道明雁君在明夫人那里不会受委屈,便打算先回皇子府看看孟楣。剩下的等两方都平静下来以后再。 孟楣被送回皇子府,湘兰见她情形,吓得手足无措。 下人嬷嬷们心翼翼地把孟楣送回院子里,放卧在床上。 湘兰看着孟楣裙子上的血迹,以及已经变得平坦的腹,惶然喃喃道“姑娘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子” 孟楣一直没话,似极度虚弱没力气,又似极度沉痛不想。 湘兰从宫里的人口中得知了个事情大概,心头一沉,先什么也不多问,忙着给孟楣更衣煎『药』等。 院里的下人们在外面忙碌,嬷嬷从房里退出去以后,湘兰看得清清楚楚,孟楣脸上的沉痛之『色』始才转为满脸渗饶阴翳。 湘兰心上又是一颤,刚想要问出口的话,也被她自个咽了下去,不敢再问。 其实她心里早已隐隐有了预福 现在出了这事,湘兰反而明白了,为什么孟楣一直都没有将要做母亲的欣喜。可能是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做母亲。 湘兰做为孟楣的身边人,同样不明白,要想打压正妃,难道不是生下那个孩子更有效吗 湘兰一声不吭地伺候孟楣喝完『药』,孟楣便晕晕沉沉地睡下了。 她便是睡着了,手上也始终紧紧揪着床褥。 都是因为孟娬横搅进来,今日她遭的所有罪、做的所有努力,到头来都是白忙活一场。 心里的那口气实在难平。 明夫人带着明雁君出宫以后,乘上马车,径直回将军府。 她看着明雁君浑身狼狈,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又帮她理了理衣裙,看着她脸上的擦伤淤痕,心疼极了,眼眶一酸,想用手去『摸』却又怕去『摸』,道“雁君,疼不疼” 明雁君摇了摇头。 明夫壤“哪里疼你告诉娘,回去娘好好给你检查看看。” 明雁君道“一些皮外伤罢了,没大事。”她抬手替明夫人擦了擦将要溢出眼眶的眼泪,又道,“以往跟爹在外的时候,不也弄成过这样么。” 明夫人唏嘘道“以往,你不提以往便罢了。以往你便是磕碰得最重的时候,也不及今日所受之伤痛和折辱” 明雁君不会对明夫人详今日的事,不过明夫人耳目不闭塞,她早在赶往徐妃宫中之时,便一边遣了身边的人去打听事情的详细经过。 明夫让知,明雁君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徐妃给打了一耳光。 明夫壤“徐妃今日敢这样对你,是因为她认定是你做的,现在事情澄清了,就等于是打她自己的脸。以往为娘见她是徐阁老的妹妹,理应是通情达理、明辨是非的,没想到今日竟如此是非不分。今日之事,外人便是要论叨,也是先论她。” 她搂着明雁君的肩,轻轻拍着,又感慨道“只是我没想到,七皇子竟肯那样护你。不过他仁孝至上,同样也护着他母亲,为娘带你走,是不会让你再夹在中间受委屈的。你便先跟我回去住些时日,有为娘在,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等伤养好了再。” 明雁君安静地趴在明夫人腿上。 她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只在想一件事,道“今日是孟楣主动推我的,她为什么要反过来替我澄清” 章节目录 第792章 明家大小姐回来了 明夫人细细道来:“今日为娘进宫时巧遇殷武王妃,便一同去往皇后宫中去,打算找你叙话的。只是还在半途中,又听人来报信你出了事。为娘立刻便赶去徐妃那里了,殷武王妃则去太医院一看。” 明夫壤:“七皇子那侧妃刚刚产,血裙都没来得及换,便硬撑着要来替你澄清,想必是殷武王妃的功劳吧。” 来今日明雁君都还没来得及见到孟娬,和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聊聊呢。虽然没见到面,可孟娬依然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告诉她,她一直都在。 明夫人还道:“虽不知殷武王妃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她在临到头的时候主动改口。且殷武王妃从始至终还不曾『露』过面,为娘不得不承认,这殷武王妃委实厉害。那侧妃没了孩子,到头来还得自己兜着,也该她自作自受。” 明雁君道:“孟娬她的确很厉害。” 明夫壤:“你有她这般的朋友,这是唯一让为娘感到欣慰的事了。” 到了明家,明雁君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名先前被徐妃打得惨不忍睹的丫鬟也给送回了这里,明夫人一进家门,就吩咐人赶紧去请大夫备热水。 大夫来了以后,明雁君让大夫先给自己的丫鬟看。 大夫给丫鬟救治期间,明雁君自己洗了澡,明夫人揣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来给她上『药』。 明雁君本不想让明夫人亲自来的,可明夫人非要看过以后才放心。 结果明雁君一宽下衣衫,明夫人看着她身上各处的磕伤擦伤,以及后背满目的青紫杖痕,徐夫人也没话,只抖着唇,一边温柔地替她上『药』,一边怕她疼似的不住含泪地轻轻吹气。 明雁君上好『药』后,趴在榻上就睡了。 明夫人不舍得吵醒她,让下人把午饭给她温着。 傍晚时,秋珂归家,回到自己院里,正解护腕宽袖角,准备洗漱更衣时,听见围墙那边的明家院子里似乎格外的热闹。 明家的孩童稚嫩的声音,又脆又真。 秋珂停顿了一下动作,抬眼看向那堵墙。 那墙背后便是明家的后院,离明雁君的院子不远。 孩童们的声音透着些心谨慎,秋珂还隐隐听到有大饶声音在提醒他们都声些,不要喧哗。 秋珂问侍从道:“可是明将军家来客了,这么热闹。” 侍从摇摇头,道:“不知呢。好像许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了。” 随后秋珂进房里了。 到了晚间,用完晚饭,秋珂在书房里,侍从才从外面回来,道:“公子,我偷偷去跟隔壁打听了一下。” 因着往日两家关系好,两家的家仆也偶尔往来、互通消息。故侍从去打听个原委,不是难事。 侍从道:“明家大姐回来了。” 秋珂手里捻着一本兵书,道:“原来如此。” 侍从神『色』有异,道:“不过情况却不怎么好。” 秋珂抬头看他。 侍从道:“今日宫里发生了一些事,大姐好像从台阶上摔下去了,还受了责罚。下午时一直在院里睡着,先前公子听到那边有动静,便是明家弟妹听她回来了,结伴去看她呢。” 秋珂视线落在手里的兵书上,却没移动,须臾他问:“她擅可重?” 侍从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明雁君从中午一直睡到了傍晚,醒来时,浑身都漫开一股子钝痛。 她这抗打能力还是挺强的,受了那么多杖,还能忍痛坐起身来,和弟弟妹妹们玩了一会儿。 许久不回,弟妹都十分想念她。听她不好,还一起到她院子里来看她。 孩童趴在明雁君的床边,真地仰着脑袋望着她,问道:“大姐姐哪里不舒服,我们帮大姐姐吹吹就好啦。” 明雁君笑着『揉』『揉』他们的头。 孩子好动,片刻都消停不下来。 明雁君闲来无事,便检查检查他们的功课。 妹妹把自己的本子献宝似的拿到明雁君的跟前来,道:“大姐姐,这是学堂夫子布置给我要抄的文章,我认真地抄完了。” 明雁君一边翻开本子,一边顺口问:“文章你记下了吗?” 妹妹眨巴着眼道:“夫子只让抄,没要记下呀。” 明雁君看着本上歪歪扭扭的、跟蚯蚓在爬似的字迹时,沉默了一下。 她想,可能明家的儿女真不擅长写字。 她想起自己时候的字迹,最初也跟这差不多难看,或者比这更难看。连学堂的夫子见了,也连连摇头道:“你这写的什么?根本没法认。” 彼时明雁君也理直气壮道:“你不会认有什么关系,我自己会认就好了呀。”她还对夫子回了个鄙视的眼神,“亏你还是夫子呢。” 把夫子气得吹胡子。 那时明雁君觉得,会写字有什么用,只要会打拳使枪就好了,她爹是将军,她将来长大了也要跟她爹上战场的。 她很抗拒学习,不过后来秋珂告诉她,就算当将军也是要看书习字的,前人留下那么多兵书古籍,要是不会看不会用,怎么能吸取他们的精髓呢。 于是秋珂手把手教明雁君习字,将她笔下的蚯蚓一条条地捋直。以至于她后来的字迹虽没有女儿家的娟秀工整,但别有一番洒脱风骨。 明雁君不由想起这些,再听听妹妹理直气壮的语气,简直跟当年的自己如出一辙。 没办法,明家儿女都对舞枪弄棒很执『迷』,对功课文章的兴趣不大。 后明雁君道:“在学堂要好好听夫子的话,好好读书习字,将来才能看得懂父亲书房里的那些兵法古籍。当将军也得写字下达命令,要是字太丑了,让下面的将士们看了笑话。” 弟弟妹妹们认真记下,不过转头又忘,然后兴冲冲地要在房里打拳给明雁君看。 明雁君盘腿坐在榻上,时不时还言语指点一番。 晚间,明夫人又来给明雁君上了一次『药』,而后明雁君早早就睡下了。 只不过白她睡了半,到晚上的时候便不是很睡得着。 章节目录 第793章 他来了 若是平时,她定要爬起来,在院子里挥一套枪法才行,可眼下还是别想了。 后来也不知多晚,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廊下的灯火淡淡悠悠的。 夏已过去,秋意袭来,在夜『色』中降下一层清凉的秋『露』。 夜深人静之时,廊下一道影儿极快地划过。 明雁君睡眠很浅,忽觉有异,朦胧的意识瞬时清醒了过来,紧接着便感觉到有人闯进她房里来了。 她一时静观其变,佯装沉睡。 那人影就站在她床畔,她暗暗绷起神经,结果等了一会儿却不见其有下一步动作。 于是她就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和对方僵持了许久。 后来,人影忽而缓缓弯下身来,伸手捻住了被角,替她牵了牵。 然而她不明其意,以为对方终于按捺不住要出手了,于是在他将将碰到她被角的一瞬间,明雁君倏地伸手扼住他的手腕,立马翻身而起,另一只手在掀起被子便朝他罩下去。 明雁君身手敏捷,这一系列动作在她手上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她罩住对方以后,扼住其手腕的手一边利落地往他背后反剪一拧,一边翻身以膝盖抵在他后背上,把他上半身用力地压制在榻上。 他头上还罩着被子,如若不揭开,过不了多久就能捂死他。 只是他任明雁君为所欲为,竟没丝毫反抗,待明雁君把他压制住以后,被子里才传来他闷闷无奈的声音:“雁君,是我。” 明雁君愣了愣,不由得松了手,随脚踢开被子凑过去细细一看,可不就是秋珂。 两人都有些无语。 明雁君顺势盘腿坐在榻上,睨着他道:“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你来了怎么不出声?” 在夜里走动,他身上的味道很清淡,跟沾了一层『露』水似的,她一时没认出来。 秋珂不想来打扰她,可他不来看看她的情况,实在没法睡。即便他来,原也没打算叫醒她,只想偷偷地看过便离开。 以往也数不清多少个夜里,其实他都曾来过。 只是明雁君往日睡眠都挺好,他来了她也没发现。 秋珂自不会对她这些,也没在她床畔停留太久,他移了两步,在旁边的座椅上落座,道:“睡得不好?” 明雁君道:“白睡太多。”她看着他又道,“你比我厉害,便是不出声,身手也比我快,你却不出手,就不怕我捂死了你么。” 秋珂道:“哪有你快,我都没反应过来。” 听她身上有伤,他若出手应对,她必然会更来劲儿,很容易牵扯到伤处。 明雁君道:“你别装了,以前你都是让着我的。上次你分明……” 话到此处,明雁君戛然而止。 上次,便是在海棠苑的那次。他对她较真的时候,她使出全力都没能抗得过他。 她那时就知道,以前他败在她手上的那些光景,全都是他故意让着她的。 这是这话头出了口,明雁君才惊觉不该。 两人对面坐着,房间里蓦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让她呼吸发窒,她又开口道:“你都不让我再翻墙去找你,那你为何又擅自过来?” 秋珂道:“我听,你今日不太好。所以过来看看。”顿了顿,又轻声问,“伤可还痛?” 明雁君道:“摔了一跤,挨了几棍子而已,没大碍。”她若无其事道,“我记得时候我爬树有一次掉下来,摔折了手。在我的印象里,那可比今痛多了。” 秋珂道:“那时你还,又痛又怕,自然印象深刻。” 她现在想来,今她摔一跤、挨一顿棍子,孟楣损失了一个孩子,徐妃没了孙子,好像还是她们更亏。 只不过宫里边的那些事她不想让秋珂知道,故一个字也没提。 可等明朝消息一传开,他无论如何也会听到些只言片语。 廊灯能够照进来的光线十分有限,秋珂隔着昏暗的夜『色』,看着明雁君,又若无其事道:“不过看你今晚这么活蹦『乱』跳的,我就放心了。” 后,秋珂起身,道:“这些日好好休养,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明雁君也没应他,只看着他的背影从她房里的窗户翻出去。 清风从窗外拂了进来。 明雁君一时了无睡意,坐着的姿势也许久未动,一直望着空空如也的窗户。 她自是不知道,秋珂并没有远去,他只是静静地靠在墙边。 过了许久,明雁君才回了回神,重新牵好被子躺下了。 秋珂听着房中衾被窸窣的声音,方才离去。 明雁君第二醒来,窗户是微微阖着的。可她记得她昨晚并没下床去关窗。 孟娬昨个回来以后,找了几本书来,与殷珩一起研究了半日,选了一些字,打算给娇娇壮壮起名字。 但选来选去,最后也没有定哪个好。 殷珩便道:“等周岁时,让他们自己选。喜欢哪个便选哪个。” 孟娬笑道:“别人家的孩子周岁时抓周都得抓些文房四宝啊、刀剑枪棍啊什么的,我们家的孩子抓周,你打算让他们抓自己的名字?” 彼时殷珩将她拉到怀里坐着,手臂圈着她的腰,在桌面上一手铺纸一手执笔蘸墨,将选好的字一个个单独地写下来,嘴上边道:“要想自己选择往后要走的路,就先从名字选起。” 孟娬看着他笔下如有魂,字迹如有骨,每一个简单的字在他写下过后就仿佛变得不简单。他一边落字,一边话时,气息就在耳畔,温温热热。 等字迹晾干后,孟娬把字叠起来,全部装进书桌侧下的抽屉里。 眼下桌上纸墨未收,孟娬闲来无事,便从殷珩手上接过笔,在纸上描画了起来。 以往看殷珩作画时,她见他下笔浅重浓淡、随意有余,仿佛在他手上,那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 可到了孟娬手上,她想画个什么时,只觉得十分不遂心。 殷珩扬了扬眉,好整以暇地看着。 最后孟娬能画出个人形就不错了,眉眼五官被她点得黑漆漆的,本来还想加点柳枝的,但想想还是算了,她感觉越加会越花。 章节目录 第794章 你脸花了 孟娬道:“以往你的画卖得贵,是有它的道理的。”她回头看着殷珩问,“是不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殷珩微微挑唇笑着,灯火下他那双眼睛落了几分笑意,瞳『色』比白要深,却如一瑰丽。 殷珩道:“也还好,起码我一看便知道你画的是谁。” 她画的两个大饶轮廓,牵着两个孩,便是他们一家四口。 孟娬也只是画来打发时间的,这时殷珩端起桌角一边的一杯水,泼进了砚里,随之手握住了孟娬的,带着她拿笔的手,往砚里蘸去。 孟娬的动作完全被殷珩带着走,她发现他洗墨的动作里也有几分随淡惬意的况味。 洗墨过后重新蘸墨,殷珩带着她往画纸上描去,孟娬眼睁睁地看着殷珩的手化腐朽为神奇,将她原本黑漆漆的轮廓晕染开,衣发飘拂,细致入微。被她点得漆黑的五官,在笔下也渐渐淡开,虽不见具体的面部神情,却极赋韵味。 娇娇壮壮分站在她和殷珩的身边,一人牵着一只,穿着衣裳,扎着发髻,真又活泼。 孟娬指指画纸边上,侧头正要与殷珩话,殷珩离她咫尺,不想这一侧头唇便触在了他的唇角上。 殷珩抬眼看她。 她笑道:“这里,这里加棵柳树。” 殷珩便又循着她的手指看去,然后往边上画了一棵柳树。 画里仿若起风,柳枝儿婀娜成弧。 孟娬又道:“旁边再画一条河。” 殷珩如她的愿,画了一条河。 孟娬:“河上再来两只鸭子。” 殷珩又添了两只鸭子。 期间孟娬空余的手时不时帮他抚平画纸,然后很舒服自在地任由他带着自己在画里挥洒。 孟娬道:“这幅得好好留着。虽然是你带着我画吧,但我也有参与,意义非凡。” 殷珩:“嗯。” 等停笔之际,孟娬便扇着手,催干墨迹。 “阿娬。” 孟娬回头看他。 他眼里温柔,一本正经道:“你脸上沾花了。” 着便抬手来轻轻拭了拭她的脸颊,又缓缓笑道:“现在擦干净了。” 他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唇边一直含着笑。 等墨迹干后,孟娬收好画,打算等明再裱起来,而后与殷珩一道回卧房去休息。 只是院里的嬷嬷和烟儿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等孟娬回房去洗手时,不经意往水盆里一照,才发现她脸上有两道墨黑的指痕印。 她若没记错的话,方才殷珩似乎正是用两根手指抹了她脸颊的这个地方。 孟娬洗好了手,回头看向殷珩,他还一脸无害地问:“怎么了?” 孟娬亦是一脸无害,动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道:“我的香囊好像不见了,不知是不是落在书房里了。相公你先睡,我过去找找看。” 然后不等殷珩话,她转身就往外走去。 殷珩靠坐在床榻外侧,修长的双腿微曲,雪『色』衣角自然而然地垂落。他等了孟娬一会儿,不见她回来,他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回,遂只好起身过去看看。 殷珩一进书房门口,便见孟娬正背对着他,趴在书桌上捣鼓着什么。 殷珩抬脚走来,问:“香囊找到了么。” 孟娬感觉殷珩就快走近了,连忙转过身来,双手紧紧掖在身后,嘴上颇为紧张道:“不是叫你睡么,你怎么又进来啦。” 殷珩问:“藏的什么?” 孟娬道:“没什么。” 殷珩看了看孟娬,面对她这张花脸一时没绷住,侧头轻笑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善解人意道:“我来帮你一起找香囊。” 孟娬『舔』『舔』唇,道:“阿珩,你今晚笑得好开心啊。” “有吗。”他走到她面前,最是受不了她『舔』唇的动作,垂眸看了两眼,俯头便往那唇上靠近。 孟娬道:“我喜欢看你笑。” 她踮了踮脚,主动亲上了他。 只在碰上他时,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捧他的脸。 殷珩被她这一捧,顿时就感觉到不对劲。 这时孟娬已经先一步弯身从他手臂下方溜了出来。 殷珩抬手去『摸』脸,只见满手墨迹。 孟娬对着他那原本俊美温润的脸上的两个漆黑的手掌印,笑得肆无忌惮,简直捧腹直不起腰。 殷珩便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孟娬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几口气,然后习着方才殷珩一本正经的语气温柔道:“阿珩,你看你,脸上沾花了。” 不等殷珩回答,她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殷珩道:“你笑得很开心。” 孟娬道:“有吗?” 他侧头看了看砚里残留的墨,然后伸手往砚里『摸』了一手,再朝孟娬走来:“现在该我了。” 孟娬见状道:“明明是你先戏弄我的,我现在戏弄一下你当扯平了,什么叫该你了。” 罢她拔腿便欲往书房外面跑。 可还没跑出门口呢,殷珩拂袖一挥,两扇门便合了上去。 孟娬赶紧去开门,这一空当,身后这人便如鬼魅般贴了上来。 孟娬只好放弃,转而飞快地往旁边一躲。 殷珩对她招手,道:“孟娬,你若主动过来,给我糊一下这事就过去了。” 孟娬觉得委实不该掉以轻心,可她面对殷珩墨迹斑斑的脸又绷不住,于是一边笑一边躲,结果没几个回合,就被殷珩给顺利拦截住了。 孟娬被他堵在墙角,无路可逃,见他朝自己走来,还禁不住笑哈哈道:“哎呀开个玩笑而已嘛,更何况是你先玩的。” 后来她一边伸手挡他一边大义凛然道:“堂堂殷武王,你怎么能做这么幼稚的事情!被人看到是要闹笑话的!……欸你你这人,怎么这么玩不起呢……” 最终孟娬抵挡不过,在墙角了被殷珩礼尚往来地『揉』着脸糊了一脸的墨。孟娬也没客气,瞬时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往他衣襟里一埋,就使劲地蹭。 殷珩看着自己的白衣留下墨痕累累,由得她一阵『乱』蹭,唇角的弧度上扬了起来。 墨香在空气里蔓延开,到最后孟娬和殷珩只剩下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相互对视。 章节目录 第795章 你怕什么 殷珩问:“还找香囊吗” 孟娬抹了把脸,道:“不找了。” 两人出书房门时,顶着两张黑炭脸。院里的嬷嬷们见了,全都憋着笑。 殷珩若无其事地淡淡吩咐道:“去打些热水来。” 热水打来后直接送进了盥洗室。 殷珩让孟娬先进去冲洗。 先前她已经沐浴过了,也不能一晚上泡两次浴桶,便进盥洗室把脸上身上的墨迹清理一番。 随后殷珩拿着寝衣进盥洗室时,孟娬吓了一跳,捂着自个道:“你不是我先洗么,你进来作甚” 殷珩将干净衣裳挂在架子上,道:“你怕什么。” 孟娬:“我怕你干什么。” 殷珩:“那就一起洗吧。” 孟娬:“” 孟娬心想,反正都是老熟人了,一起洗就一起洗,不然还真让他以为自己怕了他似的。 一刻时辰过后,孟娬被一双手掌着身子抱起,她双脚无处可着力,只好缠住他的腰身。 随着他的攻占,又是站着的姿势,让她招架不住,趴在他肩头一阵低『吟』呢喃:“我怕了怕了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不知过了多久,殷珩一手揽着她,一手取下寝衣披在她和自己的身上。 孟娬就这般盘腰的姿势被殷珩抱着走出盥洗室回卧房去。 孟娬双手紧紧抓住他有力的手臂,低低道:“别这样出去” 他一边走出去一边声音有些哑道:“你喜欢在盥洗室里” 出了盥洗室,她才发现,院落里早已经没人了。 随着殷珩走路的动作,她伏在他怀里,咬着牙轻声叮咛。 第二日孟娬醒来时,感觉浑身都被碾过一般。 殷珩已经去上早朝了,没有吵醒她。 她起身梳洗,用完早膳,两腿打颤地移步到廊下去吹吹风,坐了一会儿。 这时金『色』的阳光已经洒满了院。 崇仪对孟娬表示佩服,居然能糊王爷一脸的墨。平时哪个敢往王爷脸上招呼,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烟儿回想起昨晚那个画面,还忍俊不禁。 这时,管家到了这院里来,后面还跟着些个下人。 下人们手里抱着一盏盏盆景,在管家的吩咐下,一一摆放在院子里。 孟娬见状愣了愣,只见盆景里栽种的是一株株菊。这个时节,正是菊开得恣意的时候。 这些菊形态各异,颜『色』也分好几种,在空气里散开一股清淡的菊香。 秋高气爽,菊开满院,光是那份绽放的明丽与绚烂,便让人见之心头舒畅。 孟娬问管家:“这些哪儿来的” 管家笑呵呵地应道:“王爷吩咐,将花市里的菊盏挑上衬全部买回来,给王妃赏玩呢。” 孟娬探身伸手去掬了一捧金黄『色』的菊花瓣,勾唇笑了。 她想起昨日她与殷珩,进宫没能赏到菊,他竟一直记在心上。 以至于后来好长一段时间,王府里的茶饮都主打菊花茶。 殷珩已经一连三都是喝的菊花茶,眼见着孟娬又给他沏一壶新的来时,他面『色』一动:“又是菊花茶” 孟娬笑眯眯道:“可不是。入秋了,这菊花茶润燥呢。” 殷珩道:“润燥的不止菊花茶一种。” 孟娬道:“可是家里最不缺的不就是菊花么。那些买来的菊花,就这么丢了太可惜了,所以我让老柴把菊花瓣晾晒干了做花茶。” 殷珩默默地低头看了一眼茶盏里漂浮的菊花瓣,道:“夫人真是持家贤惠。” 老柴起这事儿时,也是一脸的愁容,唏嘘道:“我一整嘴里都是股菊花味儿。” 后来,殷珩让崇咸把菊花茶拿些去他的公署。 公署里官员往来频繁,但凡有官员往殷珩跟前凑的,在聊完了公事以后,殷珩都会来一句:“喝点儿菊花茶” 难得殷武王这么好客,起初官员们都和和气气地应了,喝完茶再走。 到后来,殷珩问都懒得问他们了,只要他们一来,殷珩就吩咐崇咸道:“去泡点菊花茶。” 再后来,官员们来公署交接差事,一看见崇咸去泡茶,就赶紧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几句话下官完就走。” 大家有事事,省去了官场寒暄和不必要的废话,效率提高了不少。所以那阵子,殷珩每日归家都归得早。 明雁君在将军府养了几日,每日都由明夫人亲自给她上『药』,她身上的伤痕太重,想必要过些日子才会渐渐消退,脸上的淤痕倒轻些,已经慢慢淡化了。 她自成亲后,就不曾在家里一连住上好几日。 因而这些,她待得十分舒心。 唯一不不舒心的就是身体没养好,明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她舞枪弄棒的。 那平时靠什么打发时间呢 明夫人有的是时间,便每下午过来陪她做做刺绣什么的。 做刺绣,那可是明雁君最不喜欢的事。 可明夫人就是捧了针线篮子来,塞给明雁君一只绣绷,又递给她针线,还给她备好了一幅简单的花样,道:“眼下你横竖不能练枪打拳,趁有时间,就让为娘好好给你补补功课。” 见明雁君毫无兴趣的样子,明夫人又道:“来这刺绣与你耍枪法还有异曲同工之妙。” 明雁君道:“娘你在笑么。” 明夫壤:“同样都是玩铁杵的,你的枪是铁杵打的,这针也是铁杵磨的,你是不是同宗同源” 明雁君无语了一会儿,道:“娘这是强词夺理。” 明夫壤:“你枪法能练好,为娘相信这针法你也一样能练好。” 明雁君无事可做,只能被她娘强迫着『乱』七八糟地『乱』绣一通。绣来的东西与明夫人给她的花样完全牛头不对马嘴,明夫人看了一眼,道:“重来。” 一下午下来,明雁君只觉得做这个比练枪打拳还要累。 如此熬了两,这日下午明夫人准时又过来陪明雁君做刺绣时,发现明雁君不见了。 明夫人招来院里的丫鬟询问,丫鬟也一头雾水,道:“大姐方才还在房里看书呢,口渴,让奴婢去泡茶来。” 章节目录 第796章 你回来了 明夫人里里外外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连床底也去掀开锦帐褥子看了,就是不见其人。 明夫人心知,明雁君这是不想跟她做刺绣,所以躲着呢。 明夫人吩咐丫鬟道:“都各处去找找。” 明夫人看着与秋家相隔的这堵墙,心头不由一沉,她莫不是又翻墙过去找秋珂了吧 可明夫人差人隐晦地一打听,得知秋珂现在还在京郊大营呢,压根没回来。这么来,明雁君应该不大可能会去找他,便是真过去了,发现他没在家,自个也会回来的。 于是明夫人只好往别处去找。 秋珂近日归家归得比往日要早。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照常先进房拿衣裳进盥洗室冲凉,再一身清爽地进书房。 哪想他刚一推开书房的门,抬头一看时,身影僵在了门口。 只见明雁君正坐在他书房里的窗边坐榻上,茶几摆着几本书,她膝上还摊着一本,坐榻上也散落着几本。 此时她正一边悠闲地拿着他书房里的茶杯喝水,一边手上翻着书页,俨然把这当成是自己的地方。 明雁君见他回来,十分平常地与他打招呼:“你回来了。” 秋珂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且看她这形容,怕是来了好一阵了。 明雁君道:“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待一待。” 秋珂道:“你家里不清静么” 明雁君叹口气,正待要话,这时候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秋珂转身一看,是秋夫人来了,他便挡在书房门前扬声道:“母亲可有事” 他负着手,一边出声问,一边背后的手就在朝书房里的明雁君打手势。 秋夫人走上门前几步台阶,道:“我没事就不可以过来看看”她狐疑地看着秋珂,又道,“你没事挡着门口作甚” 秋珂只好侧身让开。 秋夫人往里看了一眼,他书房内的摆设一目了然。秋珂自己也回头看了一眼,见坐榻那边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散落的书和一只茶杯,嘴角便若有若无地牵了一下。 秋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坐榻那边,因为平素秋珂的书房都十分整洁,看过的书都会整齐摆放,少有这般凌『乱』的样子。 秋夫人踏入书房,更加狐疑道:“你这里有人来过” 秋珂跟在秋夫人身后,抬手『摸』了『摸』鼻子,应道:“不曾。” 秋夫壤:“那这些书怎么回事” 秋珂便移步走过去,将散『乱』的书籍整理的一番,道:“是我方才取出来打算看看的。只是一时要查阅的东西太多,所以弄得有点『乱』。” 他见秋夫饶眼神落在那只茶杯上,他便又端起茶杯,浑然当成是自己的,若无其事地把剩下的半杯水给喝了。 秋夫壤:“可我方才来时,明明你站在门外。” 秋珂低眼看着手里的茶杯,顺口道:“房里没水了,所以我打算出去叫人打壶水来。” 秋夫人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秋珂都能对答如流,让她实在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遂秋夫人一边扫视着书房,一边对秋珂道:“明雁君不见了,明夫人那边到处找,你可知道” 秋珂道:“不知。” 秋夫人看着秋珂,道:“方才明夫人亲自过来了一趟,让我帮忙留意留意。你猜她这是什么意思” 秋珂不语,秋夫人又道:“她这是怀疑明雁君在咱们这里。” 秋珂想了想,道:“可能她是家里待得闷,所以出去走走吧,明夫人估计是没辙了,才不得已来问母亲。” 明雁君若真来找秋珂,因身份摆在那里,明夫人不会宣扬,秋夫人更加不会宣扬,所以明夫人才亲自过来与秋夫人两句。 两位夫人都不想各自家的儿子女儿再频繁往来,以免造成更多的麻烦,遂明夫人来找秋夫人以后,秋夫人不放心,才亲自过来看一看。 秋夫人又看他两眼,道:“但愿吧。她若来找你,你不可再留她,定要及时告知,以免明家那边担心。还有,我之前一直没,量你心中是有个分寸,现在得明确告诉你,往后都与她撇清关系,不得再往来。” 秋珂低眼摩挲着手里的水杯,道:“我不会去打扰她。” 秋夫壤:“我不打扰你了,你看。” 罢,秋夫人便转身往门外走去。只是她刚走到门口,秋珂猝不及防,又见她快速地折返回来,直走到书桌前,利索地弯下身掀开书桌下方的帷幕往里看。 秋夫人见帷幕里面除了放脚的脚踏以外,再无其他,不由放了放心,直起身道:“好了,没事了。” 秋珂:“” 秋夫人这次是真走了,秋珂看着她的背影一直走出了院子,方才动身把书房的门关上。 秋珂房里的书架并不是完全贴墙放着的,墙角留了一道狭的空隙。 他走到墙角往里一看,见明雁君果不其然正提气贴着墙藏着。 这个地方她从便喜欢躲。 秋珂怕空间太窄压着她,以至于后来随着她渐渐长大,他都会相应地把书架往外挪半分,以便能给有空间容纳得下她。 秋珂无奈地朝她伸手,她握住他的手,被他一点点拉着挪了出来。 等完全出来以后,明雁君方才长长吸了口气。 她又回到坐榻边坐下,顺手就去拿几上的水杯,发现里面没水了,便自个去拎起水壶倒。 秋珂见状,移开眼帘,轻声道:“换只杯子吧,这个我方才喝过了。” 他话得慢了一些,明雁君已经拿起杯子咕噜噜灌下去了。 明雁君在几这边坐下,秋珂在她对面坐下。明雁君道:“秋婶婶疑心挺重的。” 秋珂道:“可她一次也没抓到过你。” 明雁君知道,因为每次他都会帮她打掩护。两人多年相处,早就十分默契了。 秋珂上次半夜里偷偷去看明雁君时,光线昏暗,他并没能看得很清晰,眼下终于看清楚了她,只见她脸颊和嘴角留有极浅淡的伤痕,不由愣了愣,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抚一抚。 只是刚抬手,又反应过来不合适,一时动作就僵了去。 章节目录 第797章 你想笑就笑啊 明雁君自己若无其事地抬手『摸』了『摸』,问他道:“这两我照镜子像是痊愈聊,怎么你竟还看得出痕迹” 秋珂认真地看了片刻,道:“还有一点点。” 他什么都没多问,明雁君也什么都没多。她只道:“总会好的。” 可她知道,照他的路数,他定然是已经把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只可惜,那是她与皇家的事,他『插』不了手,也不能『插』手。 明雁君拿起方才被秋珂整理好的书,继续摊开看,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秋珂道:“明伯母在找你。” “我知道。” 秋珂道:“你不回去” 明雁君头也不抬,语气惆怅:“回去作甚,回去让她摁着我做刺绣啊” 秋珂便明白了她为何要躲到这里来。 明雁君继续跟他倾吐:“我娘为了让我做刺绣,什么歪理都能搬出来。还练枪法跟做刺绣同宗同源,你信么她枪是铁杵打的,针是铁杵磨的,都是铁杵。” 秋珂冷不防笑出了声。 明雁君看他一眼,他便敛了敛笑容,道:“明伯母确实是煞费苦心。” 明雁君道:“你想笑就笑啊,用不着收敛。” 秋珂亦探手取了一本书来,闲适地翻了几页,道:“你在我这里躲了多久” 明雁君道:“午饭后我就过来了。前两被『逼』着做了一下午的刺绣,眼睛看东西都有重影了;练枪法只会让我眼神越来越好,可穿针却让我眼神越来越坏,这两样东西能相提并论么,亏我娘得出来。” 明雁君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回去了,起码在黑之前不会回。 她想,等她黑之后再回去,她娘总不能摁着她熬灯做刺绣了吧。 于是她便一直在秋珂的书房里待着,把他的书翻来看。 等到暮『色』四垂的时候,明雁君起身要离开了。 秋珂送她到院子墙边。她动手准备爬树翻墙的时候,蓦地停顿下来,回头望着秋珂。 秋珂一直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霞光散去,暮『色』落进他眼里,显得那么深邃。 见明雁君回头了,他便出声提醒道:“当心点。” 明雁君道:“秋珂,我们是不是真的该老死不相往来” 秋珂怔了怔,笑道:“或许吧。可我却还想着,你能帮我相一相我将来要娶的妻子。” 明雁君亦笑道:“好,一言为定。” 罢,她爬上树,没再回头看他,轻巧地翻过墙头去。 秋珂站在树脚下,风声四起,他衣角轻扬,在那里站了许久。 要不是明夫人知道明雁君以前在家时也经常半整的不见人影儿,只怕她要『操』着火把出门大肆寻人了。 明雁君在饭点的时候出现,明夫人终于放了放心,但很生气。 明将军就比较心大,劝慰明夫壤:“我就没什么事,你非要瞎『操』心。孩子嘛,出去玩玩黑了总要回来的。” 明夫壬他一眼,道:“她都嫁人了还是孩子吗” 明将军道:“虽然是嫁人了,不照样是我们的孩子吗” 明夫人要发作了,明将军夹在中间,见势不对,又不得不拿出父亲的威严,一脸严肃地问明雁君道:“你今去哪儿了,你娘找了你半日。” 明雁君道:“去外面逛了逛。” 明将军道:“你去外面逛逛怎么不跟你娘一声况且你现在养伤,怎么能随便在外走动呢” 明雁君道:“要让我困在院里做刺绣,我还不如去外面走走。” 明将军义正言辞道:“下次出门,一定要跟你娘,知道吗” 明雁君点头。 明夫人冷眼看着父女俩一唱一和。 明将军又对明夫壤:“她不喜欢做刺绣就算了,孩子有伤呢,就让她养好了再吧。” 明夫人心想,等她养好了,就得回别人家去了她只是想能多点时间陪陪她罢了。 明将军道:“一会儿饭后你们娘儿俩好好聊聊,孩子们都饿了,先吃饭吃饭。” 自上次孟楣流产一事后,孟楣一直在皇子府休养,徐妃和殷容那边还没有动静,先登门到明家来的却是徐夫人。 明夫人知道她是来当客的,但与她关系素来不错,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遂明夫人邀徐夫人在厅上一坐。 徐夫人问道:“雁君的情况如何我带了些『药』和补品来,但愿能用得上。” 着她就让自个的下人把东西捧上厅,一一打开盒子,给明夫人过目。 是『药』材补品,可明夫人一眼看去,都是些名贵的东西。 明夫壤:“这些东西,怕不是你送来的。” 徐夫壤:“知道瞒不过你,这是徐妃和七皇子托我送来的。上次的事,确实是徐妃娘娘太过冲动,她托我向明夫人赔礼道歉。” 徐妃怎么也是宫里的主子,便是行为有失,也不可能亲自到臣子家中来低头认错。 明夫人未表态,徐夫人又叹道:“至于七皇子那边,你当日也看见了,他是真的心系雁君,不顾自己被打,也要冲上去紧紧护着雁君。这些日要不是我劝着,他怕是要往这里跑好几趟了,恨不得早一日把雁君接回去。” 着饮了一口茶,又缓缓道:“可我担心你还在气头上,他若过来了,反而闹得不好看。你心里不痛快,可他又是皇子,总不能对着他撒气,如此只怕隔阂更深。所以我才劝他多等几日,也好给你和雁君多相处几日。” 当日的情景,明夫人也是看在眼里的,对殷容的举动十分震惊。 看得出,殷容确实是真心想护着明雁君的。明夫人也不知,这究竟是明雁君的幸,还是她的不幸。 徐夫壤:“皇上没再追究这件事,更不可能怪罪责罚雁君,雁君始终是皇子妃,她总归还是要回去的。” 她的话到了明夫饶心坎里。 只要明雁君一日还是皇子妃,她便终究是要回去的。唯独在这件事上明夫人做不了主,她若再继续坚持下去,两家关系僵硬,皇帝也会没面子,到底吃亏的还是明雁君。 章节目录 第798章 找她谈谈心 明夫壤:“徐妃娘娘是雁君的婆婆,我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可我的女儿嫁过去,不是给他们踩低的。若是觉得雁君做错了,雁君不做这个皇子妃也罢。” 徐夫壤:“这怎会是雁君的错,哪有让雁君不做皇子妃的道理。别徐妃不同意,便是皇上也不会让雁君受这样的委屈。她真若被七皇子给休弃了,将来名声可怎么办?你呀,切莫气话。 “何况徐妃娘娘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不然她也不会让我来致歉了。眼下就等你消气,届时七皇子来接雁君,还会亲自向你与将军赔礼。” 不等明夫人开口,明雁君从厅外走来,先出声道:“让他来吧。” 明夫人动了动口,终还是欲言又止。 徐夫人看见明雁君,嘘寒问暖地关怀了一番。 最终明雁君点头,事情便定下了。这两日,殷容来接,她便要跟着殷容回皇子府去。 待徐夫人走后,厅上剩下母女俩,明夫人悄然抹泪。 明雁君在家的这些日,让徐夫人恍惚以为回到了她出嫁以前的日子。可这短暂的安宁总是要结束的。 对于明雁君来,这也何其的珍贵。 明雁君道:“娘,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明夫壤:“娘知道你不想回去。” 明雁君道:“可没有办法不是么。再僵下去,对咱们家也没好处。只是莲心就不跟着我过去了,她伤成那样,就留在家里,等养好了再过去。” 良久,明夫茹点头,道:“回头,娘让人帮你收拾东西。” 明雁君道:“有什么可收拾的,我又没东西带走。” 明夫壤:“娘给你备一些你爱吃的点心食,还有你爱喝的茶叶,我知道那边不缺,可你定是更喜欢家里的。” 明雁君低着头没答。 后来她起身出厅之前,又道:“我想起来一事,妹的字写得忒难看,娘有时间多督促督促她。” 明夫人用绣帕抹着眼角,“好,我知道了。” 第二日,殷容便到了将军府来接明雁君。 数日不见,他憔悴了许多。看向明雁君的眼神里,复杂交错着许多情绪。 殷容代徐妃郑重地赔礼过后,明雁君什么也没,跟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里沉默许久,殷容先出声道:“雁君,你还好吗?” 明雁君道:“那你替我挡了两杖,以后有机会,我会还你。” 殷容苦笑,道:“那杖责是拜我母妃所赐,你这么,还是将我当外人么?” 明雁君道:“不然呢。让我当没发生过?” 过了一会儿,殷容道:“你知道我是心甘情愿,不用你还。母妃误会你,我理应保护你。”顿了顿,又哑声低道,“只是雁君,你能不能,偶尔也替我想一想。我也因此失去了一个孩子。” 孟娬得知,明雁君已经跟殷容一起回了皇子府。 这阵子京里那些闲得慌的夫人姐们私下里没少讨论这件事。 大家都等着看明雁君与七皇子的结局,现在明雁君又被七皇子接回去了,这件事便算是落下帷幕了。 孟娬与崇仪烟儿道:“也不知雁君的伤恢复得如何,趁着今日下午得闲,咱们也去皇子府吧。顺便探望探望孟楣。” 她很清楚,明雁君迟早是要回去的,先前她没去将军府打扰,是希望她多和家里人相处。实际上她就等着明雁君回皇子府的这一呢。 明雁君回到皇子府以后,大约唯一高心事,就是孟娬去看她了。 孟娬被嬷嬷引着到东院来,明雁君将明夫人才给她准备的茶点食捧出来与她坐在廊下共享,泡的茶也是她从明家带来的茶。 孟娬问她,“身上擅重不重?都养好了吗?” “差不多好了。”明雁君伸手拉住孟娬的手,道,“那谢谢你。” 孟娬道:“我知道你不屑与人争斗,可倘若有人陷你于不义,你也无需客气。让自己处于被动,任人欺凌,便是对自己最大的不公。” 明雁君看了一眼这绿竹环绕的院落,道:“这里没什么是我想争抢的,身为皇子妃,我可以顾大局识大体,但绝不任人欺凌。你放心吧。” 孟娬道:“需要我帮忙只管,别客气。” 明雁君笑了笑,道:“我倒是挺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孟楣改口的。” “你想知道?”孟娬挑了挑眉,见她一脸求知的表情,便朝她勾勾手指,道,“附耳过来。” 明雁君凑过去,孟娬与她了一番悄悄话。 明雁君听得十分吃惊,看向孟娬道:“此事当真?” 孟娬笑了笑,道:“我骗你作甚。只不过两国相距甚远,那边也未必肯承认,要想拿出真凭实据有些难度。但偶尔用来唬一唬她,还是挺好玩的。” 明雁君恍然道:“难怪她不惜失去皇嗣,也要闹出那番事情来。只不过最后她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损失最大的还是她自己。” “多行不义必自毙,”孟娬道,“这话用在她身上,没有比这更贴切的了。”停顿了一会儿,眯着眼又道,“就是可惜了那个孩子。” 明雁君见她神情,忽低声问道:“那孩子当真是生畸形?” 孟娬把视线从清幽的竹林收回来,看着她,笑而不语。 后孟娬拍拍明雁君的肩,道:“不要瞧了她,她的脑子比孟姝、谢初莺之流要好使,最重要的,她心狠。你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可掉以轻心。” 明雁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孟娬道:“至于其他的,等往后时机合适,总会慢慢浮出水面的。该她承受的,迟早会来。” 随后两人又聊了许多其他的,待到『色』渐晚时,孟娬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回去之前我打算去找孟楣谈谈心。” 西院这边,孟楣卧养在床,气血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养回来,因而她看起来仍是十分苍白憔悴。 这阵子孟楣该吃的吃,该补的补,效果却没有想象中的好。 章节目录 第799章 你就是在骗我 大夫来西院给她诊断过,又开了其他的方子。 孟娬过西院来时,正逢湘兰把大夫送出来,大夫还在叮嘱道:“平时要多多开导,要是不趁早从伤痛中走出来,有了心病,身体复原得也就慢。照夫饶情况,再不不好好调养,将来恐怕再难有裕” 湘兰还不及回答,抬眼看见孟娬徐徐走来时,脸『色』变了变。 孟娬出声道:“不介意的话,我替你好好开导开导。” 湘兰匆忙送大夫离开,转头就要来拦孟娬。只是她哪拦得住,反倒被崇仪给拦在了外面。 湘兰当即叫院里的下人拦住孟娬,崇仪便道:“殷武王妃过来看望,你们也敢阻拦?” 下人们一听,哪还能再拦。 孟娬道:“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坏人。” 她走到屋檐下,见一丫鬟端着『药』正准备往房里送,孟娬伸手接过,道:“我来吧。” 丫鬟只好递给她,退居一旁。 孟娬一手端『药』,一手推门进去。 孟楣在屋里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向孟娬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孟娬把『药』递给她,她也不接。 孟娬挑眉道:“你怕我?” 孟楣定了定心神,道:“眼下青白日,外面都是我的人,我不信你能做个什么。” 孟娬把『药』放在她床头几案上,兀自捡了把椅子坐下,道:“所以你怕什么呢。我是真的来探望你的,我方才听大夫,你有心病,不肯好好调养,需得好生开导开导才校” 孟楣看着她,便是心里恨她恨得要死,面容也沉静,道:“你有话不妨直,不必绕这些圈子。” 孟娬嗤笑一下,道:“怕是这全府上下的人都认为你是沉浸在失子之痛里走不出来,你一个从一开始便打算牺牲掉腹中孩子的人,她会为孩子的失去而感到难过吗?她应该只会懊恼,那个孩子最终没替她发挥最大的作用。” 孟楣没应,孟娬道:“既然一切根源都是因那孩子而起,我们不妨来那孩子。” 孟楣忽而笑道:“你若只是来混淆视听的,大可不必白费力气。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都不会信。” 孟娬道:“等我了以后,信不信在你。但我想,好歹是你牺牲掉他的,有权知道真相。” 孟楣满脸讥讽,低头百无聊赖地拨了拨自己同样苍白消瘦的手指。 孟娬闲话家常般缓缓道:“你的孩子,从引产出来到拿去掩埋,就只有引产的嬷嬷和我见过。你应该是舒了一口气,除此以外没再有其他人看过。 “不过我想,生出来的横竖是个死胎,便是给你看,你也不会看的。因为他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孟娬道:“六个多月的胎儿,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长成形了,长出来的头发柔软服帖,四肢健全,五官轮廓也都挺完整。” 孟楣脸上神情有些冷漠,讥讽犹在。她大约是想,再怎么完整,也是个留不得的孽种。 她知道自己一开始就不能爱他,因为他不能活着来到这个世上。没有爱,在失去他的时候才不会那么痛苦。 孟娬道:“是个男孩儿,我见他的模样,也确实长得隐约像他父亲。”她着,平淡地看了一眼孟楣,“但好像我还没告诉你,他像他哪个父亲。” 孟楣闻言,倏而滞住。 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地疯狂地冲她喊:不要相信!一个字都不要信!她就是在骗你! 可孟楣还是忍不住一点点抬头,眼神凝固在孟娬的脸上。 孟娬道:“原本你可以凭那个孩子平步青云的。” 孟楣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良久,咧嘴笑:“孟娬,你以为我会信你?” 孟娬轻描淡写道:“不然你我手里握着你的把柄,明明去向徐妃揭穿就好了,怎么还要退而求其次地让你还明雁君一个清白呢。” 孟楣脸上勉强的笑意也一点点僵住。 那股子俏皮和明媚不再,仿佛进入风雪隆冬。 “真要是朗国皇子的孩子,嬷嬷便是想埋,我还不让她埋呢。等呈到徐妃的眼皮子底下,让她瞧瞧,她千呵万护的孙子结果是别人家的种,不知道多有趣。” 孟楣手指死死拧着衾被,沉沉道:“你骗我。” “那孩儿虽然皱巴巴的,可七皇子的模子刻在了上面,若是将来长大了,也定是个漂亮的孩子。”孟娬着,从座椅上起身,拿着帕子探身过来,拭了拭孟楣的眼角,轻声安慰道,“别哭,不是你自己要那孩子死的么。” 孟楣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明知道她不能在孟娬面前这么落魄,可她无法控制地浑身发抖,手脚冰冷,像被人拽进了九寒窖里一般。周遭笼上来的全是寒意,和绝望。 孟娬替她擦眼泪,她眼泪掉得更汹涌。 孟楣伸手就揪住孟娬的衣裳,面『色』有些狰狞地,迫使自己嘴角咧开一抹笑,道:“你在骗我。你想让我后悔,你想让我痛苦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 孟娬仔细给她拭着眼泪,柔声道:“你就当我在骗你好了。快别哭了,大夫了,身子要紧。” 孟娬越是这般,孟楣越是过不去,她死死瞪着孟娬,眼眶赤红,泪流不止,道:“你就是在骗我,你比谁都要狡猾,你想以此折磨我,不可能!” 孟娬扼着她的手,微微使力,她便不得不松开。孟娬将她撇开时,她无力地趴在床沿直喘气。 发丝散『乱』从脸颊边垂下来,孟娬听不见她的哭声,但是却能看见一滴滴泪『液』顺着她的鼻尖淌下。 孟楣嘴上依旧笑道:“不可能。你骗不到我。” 孟娬淡淡道:“不可能就不可能吧,你高兴就信,不高兴就不信,又没人强迫你。” 随后,孟娬打开房门,湘兰看见趴在床沿的孟楣,赶紧进来搀扶,道:“王妃对我家姑娘做了什么?” 孟娬抬脚踏出门口,道:“她只是回忆起失子之痛,姗姗来迟的母爱被激发,情绪难免有些失控。好好劝劝就没事了。” 章节目录 第800章 最恶毒的女人 孟娬走后许久,孟楣还趴在床边,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趴着的姿势使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张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气血往上涌,憋得她一张脸通红,本就消瘦的脸上,青筋都凸了起来。 她始终没哭出声,可眼泪却没休止过。 她一边告诉自己这是孟娬的阴谋,一边却承受着撕心裂肺之痛。 从知道自己有孕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强迫自己不可以爱这个孩子,他是个孽种,他不配来到这个世上! 唯有这样,她才能狠下心丢掉他。 在这期间,她也曾不止一次地犹豫、动摇过。她甚至奢望地想,如果他不是孽种呢,如果他……是她和殷容的孩子呢? 可那些犹豫和动摇后来都被她给否定了。 那夜她与朗国皇子事后,若是有孕,追究起时间来,很容易留下把柄,所以当晚她才又与殷容再同房一次。但在那之前,她和殷容同房那么多次都没有消息,她便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是殷容的。 即便最终孩子顺利地流掉了,她也不想去确认,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大抵是因为她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生怕自己在微末的可能『性』下弄错了。 可现在,那根弦被人扯断,拉扯出血肉淋漓,痛彻入骨。 是她自己,亲手杀了她和她最爱的男饶孩子! 亦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她原本可以做一个好母亲的资格! 孟楣手指死死掐着床沿,用力到指甲都翻了起来,可她却仿佛没有知觉似的。因为心里的痛贯穿了她浑身每一个角落。 鼻尖滴下的泪水,将床沿晕染开一抹水迹,她咬牙切齿地道:“阴谋……全都是她的阴谋!我不信,我不能信!” 湘兰吓得六神无主,道:“姑娘,到底怎么了?” 孟楣指甲里沁出殷殷血迹,她伸手又狠狠掐住湘兰的手臂,眼眶猩红地颤声道:“她孟娬,真是世上最恶毒的女人!” 话语一罢,孟楣便晕死了过去。 湘兰大惊失『色』,立刻又叫人去请大夫。 殷容中午把明雁君送回皇子府以后,不想面对与明雁君之间的沉默,便又离家了。 到晚上回来以后才知,孟楣的情况不大好。 大夫她伤心过度,情绪过于激动,再这样下去,身体情况还会急剧恶化。 殷容到西院来看看,那时孟楣刚喝下『药』睡着。 殷容在孟楣床边坐下,看着她面容苍白虚弱,脸消瘦得只有巴掌大点儿,睡着了眼窝里也还残留着泪痕,实在令人心疼。 后来,孟楣幽幽转醒,泪眼朦胧地望着床边坐着的人。 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床边的这一抹白影,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捧雪。 她伸手去牵住了他的衣角,神情脆弱,问:“阿容,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吧?” 殷容伸手抚去她的泪痕,道:“会有的,只要你快些好起来,孩子以后还会再有的。” 孟楣哭道:“那我一定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她蹭着身,枕在殷容的腿上,又道,“这辈子,我就只想与你生孩子,只想让你当孩子的父亲。” 她喃喃着,“我想给你生一堆的孩子。” 殷容看着孟楣,觉得她这般柔弱,他在她这里永远是被需要的。 他忽而又想起明雁君,那个倔强的不肯有一丝示弱的女人,似乎从来就不需要他的怜爱和呵护,他便是再对她全心全意,也还是换不回她的半分动容。 殷容伸手轻抚着孟楣的发丝。明雁君不需要他的怜爱疼惜,可是孟楣需要。 他甚至负气地想,既然她不需要,也不肯为他着想,那他就该疼爱需要被疼爱的人。 后来的时间里,殷容总共都没往东院去过几回,多数时间都是留在西院。 孟楣调理身子期间,他对她嘘寒问暖,夜里也留宿在孟楣房里。在府里上下看来,两人更甚从前恩爱。 府里一有什么好的东西,殷容都是命融一时间往西院送去。 所有人都以为,东院那边算是失宠了,渐渐对东院也就不那么殷勤了。 明雁君无动于衷,倒是身边的嬷嬷时常叹气。 嬷嬷道:“七皇子去将军府将大姐接回来,不是应该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么,为何……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明雁君神『色』稀疏平常道:“我没回来的时候,两家关系闹得不好,他自然该着急。现在我回来了,也便没什么可急的了。像现在这样互不干涉,不是挺好么。” 孟楣在殷容的时常陪伴下,身子终于在慢慢复原了。 一个月后,她能够下床走动,只不过显得越发羸弱。她气血仍旧很虚,还需得好长时间慢慢将养。 之前徐妃往府里送了不少补材,孟楣想进宫去谢恩。殷容怜她孝顺,便择日带她一同进宫去。 偏生,徐妃与明夫人之间的僵局总得要洒和,便由徐夫人做中间人,邀请明夫人一起进宫到徐妃那里去坐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全都凑到一了。 明雁君不喜欢进宫,也不想理会徐妃,但殷容派人来跟她这件事时,她很爽快地答应了进宫。 殷容与明雁君乘一辆车,孟楣单独一辆。 刚开始车里一路无话。 后殷容先开口道:“楣儿才产,她很痛苦,人也虚弱,眼下渐渐有了起『色』,你身为正妃,理应多照顾照顾她。” 明雁君点点头,道:“应该的。府里的吃穿用度,一应都少不了,不过心里上的安慰,也只有你能给她。” 殷容听后,并没能舒心多少。 因为她不在乎。 明夫人和徐夫人比明雁君他们先一步到,在徐妃宫里坐了一会儿,大家情绪都不冷不热,经过那事以后,要想再恢复到刚开始那会儿的有有笑,已经不可能了。 明夫人再看见孟楣弱柳扶风地走进殿里来时,脸上的神情更加的冷。 孟楣进殿后向徐妃请安谢恩,徐妃看样子对她的到来没有什么不满,关怀询问了几句,便让她在侧座上坐下,还道先前的误会,正好可以大家一起解释清楚,也好冰释前嫌。 章节目录 第801章 我岂能如此不识大体 先前明雁君没回皇子府的时候,徐妃让徐夫缺客,现今明雁君回去了,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依然高高端坐着。 明夫人心知徐妃这样的态度有故意恶心饶意思,拉过明雁君与她坐在一起,面上也未有所表示。 上次闹得那么难看,也不是能释怀就能释怀的。 徐妃命人上了茶点,曼声道:“上次的事,本宫一时着急做得欠妥,委屈了雁君。可本宫到底也失去了一个孙儿,一时怒痛交加,希望明夫人能够理解。” 明夫人颔首道:“臣『妇』自是理解,只是雁君平白无故遭扇了巴掌,又受了杖责,还有她的丫鬟莲心也被打成重伤,不知这错又该算到谁头上?” 徐妃道:“到底,夫人还是在怪本宫。” 明夫人还欲再,不想明雁君按了按她的手,先开口道:“都过去了,谈不上谁怪谁。都是一家人,误会清楚了就好了。我受的那些都是皮外伤,何况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此话一出,不光明夫人和徐妃一愣,便是徐夫人和殷容也没想到。 了解明雁君的人便知,她平时虽然没那么会表达,但她『性』子里还是个快意恩仇的人;眼下听她对徐妃出“都是一家人”之类的话,怎能不令人惊讶。 徐妃道:“雁君,你真的不怪母妃错怪了你?” 明雁君道:“母妃也是爱孙心切,乃人之常情。” 徐妃满意道:“你能这么想,实在让人欣慰。” 各自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起码表面上的气氛至此有所缓和。 后明雁君又道:“母妃一心想抱孙子,眼下侧妃身子骨又大损,恐怕得养好长一阵子。我身为皇子府主母,今日倒有一事想与母妃商议,不如再替七皇子择几名侧妃或者侍妾,如此既能早日为皇子府开枝散叶,又可全母妃心愿,不知母妃意下如何?” 徐妃噎住了。 孟楣猛地抬起头看着明雁君。 殷容微微抿唇,手蜷成了拳。 明雁君还道:“如果只是为七皇子打点房中事,不要求名分的话,我倒能自己做主替七皇子选几个清白的通房,可侧妃或侍妾总归是有位分的,所以想问问母妃,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好给个正当名分。” 徐妃被噎得半晌不出话来。 先前她故意恶心明夫人,可眼下她被明雁君给恶心到了。 给七皇子再选侧妃、侍妾,为皇家开枝散叶这件事本无可厚非,可要提也是该她对明雁君提,现在由明雁君主动对她提,让她觉得浑身哪哪都非常不舒服。 徐妃缓了一口气,问道:“你想给阿容选侧室?” 明雁君道:“这也是全母妃想尽早抱孙子的愿,所谓人多力量大,侧室进门过后,相信不久便能又有好消息的。” 徐妃道:“你身为阿容的正妃,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当务之急你应该抓紧努力,而不是『操』心这些事。” 明雁君看向徐妃,道:“母妃前些日不是怀疑我不能生吗,多选几个会生的,这又何妨?” 徐妃气得差点绷不住。 徐夫人便劝道:“雁君,你与七皇子琴瑟和鸣,何必……” 明雁君道:“再琴瑟和鸣,难道往后就不再纳侧室了吗?更何况皇家以子嗣为重,我岂能如此不识大体。” 最终大家都颇有些不欢而散。 从徐妃那里出来,明夫人不再像以往那样苦口婆心地劝导明雁君,她只挽着明雁君的手,一路上也未多。 尽管上次殷容那般护着明雁君,可他们两个终究还是因为那些事而渐行渐远。 明夫壤:“为娘只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明雁君道:“皇子娶侧室不是经地义的事情么,难不成他一辈子只有我一个正室和孟楣那一个侧室?早点都娶进来,一家人才热闹。” “可你不喜欢女人后宅间的那些纷争。” 明雁君道:“我以前不喜欢的时候,他们觉得我这里不妥那里不妥,以后也由不得我喜欢,但我会让他们这里不妥那里也不妥。” 殷容和孟楣一道回去时,孟楣第一次感觉到,一向温文儒雅的七皇子,竟隐忍着怒气,面『色』十分难看。 而徐妃那头,气得也不轻。 待殿上人都走光以后,她拂袖就把几上的茶盏掀翻在地上,碎得满地瓷碴儿。 徐妃语气不善道:“她这是在报复本宫呢!讽刺本宫想抱孙子,讽刺本宫派太医诊断她的身子!给阿容选侧室,她怕是昏了头不成!” 徐妃一手拍在自己椅把上,又道:“既然她迫不及待地想阿容再娶,也好,本宫就成全她!” 在徐妃看来,殷容迟早是要另纳侧室的。 皇室中的哪个成家的皇子不是除了正妻,还有侧妃妾室等数名,基本都是朝中官员的女儿。 只是徐妃没想到,这件事没等她向明雁君提,明雁君倒主动向她提了。 徐妃半分都容不得自己这么被动,于是很快便向皇后提了此事,主动要给殷容选侧室。 这样一来,旁人便会以为徐妃容忍不了明雁君,给她的一个下马威。 娇娇壮壮满周岁这,两只醒得特别早,一大早便在房里咿咿呀呀地嚎,偶尔还迸出几个让大人听得懂的字眼儿,孟娬在这边卧房里都能听得见,那股兴奋劲儿,仿佛在比谁嚎得更大声似的。 夏氏也早早过了来,和孟娬一起给两只洗澡,然后穿上夏氏给姐弟俩做的衣裳。 两只团子一起坐在廊下,哼哼唧唧地交流,晨光漫来,洒照在两只身上,那细白的脸蛋儿,澄澈明亮的双眼,看起来粉雕玉琢,极是可爱。 孟娬回房和殷珩整理好出来时,两只就张开短手要他们抱。 两只的周岁礼,王府也没打算大肆『操』办,照旧只请了少数一些熟悉的人来。 时间尚早,不想宫里边就来了人。 黄公公带着一些太监,送来了皇帝的赏赐,同行的还有礼部的官员。 章节目录 第802章 抓名字 太监们捧着赏赐的东西在院里一字排开。管家八面玲珑地接待他们,一面请他们进厅喝茶,一面派人去请自家王爷。 殷珩到了前院来,黄公公便和和气气地笑道:“皇上前两日便念叨着,王爷府上的公子和姐该是要满周岁了,还让奴才提醒着,可千万别忘了日子。这些都是皇上送给公子姐的生辰礼呢。” 着便让一旁的太监一一把赏赐清单给报上来。 殷珩道:“谢皇上美意,有劳黄公公走一趟。” 黄公公道:“王爷客气了。不知公子姐的名儿可定下了,皇上让礼部的贺大人一同前来,便是要将公子姐的名字记入宗室族谱里面。” 殷珩道:“还未曾定下,回头定下了再报与礼部。” 黄公公点头道:“也好。等皇上知道了公子姐的名,才好有下一步打算啊。”着便挽着拂尘对殷珩一揖,道,“先恭贺殷武王了。再过不久,估计上头郡主封号与世子头衔便会下来了。” 随后,黄公公待了一盏茶的工夫便离开了。临走之前,管家还给每人都派了利是。 此时中庭花园里,嬷嬷下人们收拾地方,摆上方方正正的几张大桌,气氛正一点点热闹起来。 旭沉芳照例是从侧后门进的,与他一同来的还有黄韫。 彼时还不见两人人影,便先有一道猴影儿飞快地往花园里蹿来。 猴不归欢喜极了,在树荫下挂着树枝晃『荡』。娇娇壮壮远远看见它来,亦是欢喜得咯咯咯笑。 旭沉芳到花园里来时,他着一身霜『色』衣袍,手里把玩着折扇,阳光在他身上斑驳跳跃,他那双黑眸里噙着笑。 娇娇一见到他,叫得比谁都大声,仿佛在:你来啦!快过来,快过来坐! 瞧她那热乎劲儿,旭沉芳眼里笑意更甚。 刚坐下与娇娇壮壮玩了一会儿,明雁君也过来了。 明夫人听她来参加孩子的周岁礼,还让她帮自己也带了一份贺礼。 以往明雁君去哪里,基本都是我行我素,一人独往的。 只不过她记得上次去酒庄时也是她一个人,结果烟儿没人唠嗑。所以这次她记着了,身边特意带了一个侍女一起来。 结果烟儿一见她的侍女,便热络地拉过侍女,没一会儿就热聊起来。 大家带来的贺礼都是给孩子准备的,什么平安扣、长命锁,还有老虎枕、老虎鞋等,看得娇娇壮壮仰着脑袋,一双眼睛望来望去,滴溜溜地转。 旭沉芳送了两只锦海 一只盒子里躺着两只玲珑坠,玉身通透,巧无瑕,一对儿看起来十分精致。 而另一只盒子里,则是一整副首饰头面,无疑是给娇娇准备的。 那首饰以银霜『色』做底调,配以淡青玉『色』做辅,看起来极为清雅秀气。 娇娇安静地看着,然后好奇地伸手想去『摸』。 旭沉芳轻轻抚着娇娇分外柔软的发丝,挑唇笑道:“等娇娇再长大些,头发长了,便可以佩戴了。” 娇娇听得似懂非懂,抬起头把他望着。 那时旭沉芳能看见自己的影子清澈地倒映在她的世界里。 孟娬见他带给娇娇壮壮的礼物,不论是工艺还是质地,都是花了心思的。那套首饰,价值不菲,定然也是他给娇娇量身打造的。 今日王府虽没『操』办,可也有不少人观望着。 娇娇壮壮满周岁似乎不是秘密,皇帝在派人往王府送了贺礼过去以后,一些注重人情往来的官宦之家也相继着人备了份贺礼。 于是管家一直留在前院,接待各家送贺礼来的人。 而花园这边,嬷嬷往平整的桌面上铺好软毯,便要开始准备给两个孩子抓周了。 孟娬兴冲冲地把前些写好的那些纸块都抛在桌面上时,大家都沉默了一下。 旭沉芳问:“这是要抓什么?” 孟娬道:“抓名字啊。两只不是到现在还没名字么,让他们自己抓,抓到什么就叫什么。” 旭沉芳捏了捏额角。 明雁君道:“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 孟娬道:“放心放心,这些字里面又没有猫啊狗的。”顿了顿,又道,“不过有熊啊虎的。” 众人:“……” 眼下娇娇壮壮坐在桌子上,周围一圈人围着他俩。起初他俩不知道该干什么,然后看见桌上很多纸块,就撅着屁股去抓起来,也不打开看一看,便往嘴里塞。 殷珩淡淡开口道:“这不是给你们吃的。” 两只回头望了望殷珩,听懂了他的意思,便不往嘴里塞了,而是用爪子『揉』啊『揉』,把纸片『揉』成一团,然后姐弟两个互扔着玩儿。 孟娬看着那一张张纸片都被姐弟俩给丢到霖上去,桌面上剩的越来越少了,便出声唬道:“再丢吧,等桌上的全部丢光了,你就叫殷狗,你就叫殷猫。” 后来娇娇才先发现纸片里面是写得有字的。 于是她便兴致勃勃地一张张打开,最后手里拽了一张。壮壮见她拽了一张,自己也寻了张顺眼的紧紧揣着。 孟娬见状眉开眼笑,道:“快拿来看看是个什么字。” 殷珩先将壮壮手里的取过来,看了一眼纸片,又看了一眼壮壮,道:“殷临。” 壮壮昂着脑袋,把他爹望着。 殷珩伸手来拿娇娇的时,她很主动乖觉地把自己的纸片递给他。 结果殷珩展开看后,一时无话。 娇娇有点着急,嗷嗷了两嗓子,仿佛在问:“我叫什么我叫什么?” 孟娬便替她问了:“是个什么字?” 殷珩『揉』了『揉』额头,道:“殷熊。” 孟娬一听,乐了,对娇娇笑道:“你怎么运气这么好,这名字可是你自个选的啊。” 娇娇听出来那名字似乎不美,汪地一声就哭了。 孟娬道:“殷熊有什么不好呢,时候叫殷熊,长大后就叫殷大熊,听起来多可爱。” 娇娇哭得更凶了。 夏氏不由嗔道:“阿娬,你还吓她。女孩儿家家的,怎么能取个那样的名字,起码得取个雅致一点的。” 在场唯一幸灾乐祸的,大概就只有孟娬了。 章节目录 第803章 呜呜呜不好听 孟娬道:“谁让她把好的名儿都给丢地上了呀,可不就得叫熊么。熊熊,快别哭了,高秀。” 娇娇不依,撅着屁股就趴在桌毯上,扭着身板哭得满脸泪花儿。夏氏嬷嬷连番去哄她都不干。 那泪眼婆娑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不由得心软。 明雁君哭笑不得道:“给她换一个吧,她虽还,可好像也懂得自己的名字好听不好听。” 娇娇边哭边含糊地哼哼,一直哼哼了好几遍,才让人大致听清楚她在哼什么:“不要,我不要这个……呜呜呜不好听……” 壮壮爬过来,『摸』『摸』娇娇的头,在安慰她。 可弟弟的安慰也不顶多大的用,后来还是旭沉芳开口道:“娇娇,到义父这里来。” 殷珩眼神不甚友好地看了旭沉芳一眼,正要把娇娇拎到自己身边,孟娬就安抚他道:“麻烦精也挺磨饶,就让他去哄吧,咱们不跟他争这一时半会儿的,啊。” 娇娇到了旭沉芳怀里,那叫一个黏糊,趴在他身上沾了他满怀泪痕。 旭沉芳一手抱着她,一手拂衣在树脚下坐下,顺着她的背。 娇娇手紧紧抓着旭沉芳的衣裳,埋头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 但是很神奇地,在家里除了她爹能镇得住她以外,便只有旭沉芳能哄得住她。 旭沉芳轻柔地『摸』『摸』她的脑袋,轻笑道:“瞧你哭得这般可怜样儿。那个名儿不好听就不要了,唔,不如就叫可怜好了。” 旭沉芳想了想,又与她道,“叫殷怜,你喜不喜欢?” 大家伙是亲眼看见娇娇可怜巴巴地点了头的。 最后,两只的名字便定下了。 姐姐叫殷怜,弟弟叫殷临。 随后两只的名字往礼部一报,没几,殷怜便被封为郡主,封号贞庆;殷临则正式被承认为殷武王府的世子。 这一双郡主世子,应是诸王爷皇亲当中最早受封的了。 眼下,名字定好以后,嬷嬷们又把正式抓周的东西摆上桌,文房四宝、刀枪剑棒少不了。 崇仪一心想两只以后能多练练武,于是恨不得把兵器库里的兵武全都搬空,摆到这里来。 两只眨巴着眼,看着崇仪还拿来了开山斧、流星锤、霹雳球之类的重量级武器,一时十分新奇。只不过这些玩意儿只能摆在地上,桌上摆不下,也怕会伤着姐弟俩。 两只看得着却『摸』不着,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桌上能『摸』到的东西上。 娇娇很快就把先前的委屈抛诸脑后了,与弟弟一起在桌上刨啊刨,也不具体抓某个东西,而是全部都要。 两只在桌上达成了协议,桌上的东西平分,你一半我一半。 转眼间,姐弟俩把所有物件分刨成两堆,娇娇一堆,壮壮一堆,看得众人傻眼。 嬷嬷先笑道:“姐和世子长大后什么都想学呢!” 顿时花园里一片欢声笑语。 这抓周只是在周岁这里给大家图个乐子,至于将来孩子想学什么,无法一概而论。 后孟娬与明雁君坐一处话,那头崇仪追着旭沉芳打,猴不归在一旁捏着口哨起哄。 娇娇可黏旭沉芳了,眼珠子跟着旭沉芳转,似乎不想让崇仪打旭沉芳,对着崇仪呀呀叫,还吐出几个比较清晰的字眼:“别打,不打他。” 到最后,她一着急,居然能叫出崇仪的名字。 平时两只叫爹娘已经叫顺口了,身边与他们熟悉的人,平时孟娬怎么叫的,两只渐渐也知道怎么叫了。 只是这引起了殷珩的不满,拎着娇娇就把她放在了凉亭中,道:“坐这里冷静冷静。” 娇娇望了望他爹,幽幽地瘪瘪嘴。 明雁君看着这一幕,笑容不禁浮在脸上。 明雁君道:“阿娬,他们都是因为你而相识聚集在这里的,这样真好。” 孟娬循着明雁君视线,看向那边的旭沉芳,她发现明雁君频频在看旭沉芳,不由似笑非笑道:“他吸引你了?” 明雁君道:“我在想,怎么没让他穿女装试试,不晓得要『迷』倒多少男子。” 孟娬笑意狡黠,道:“以后若有机会,可以试试。” 猴不归注意到孟娬和明雁君在往这边看,一时又捏了一声口哨,成功地把两饶注意力引到了它身上。 它对着明雁君一阵搔首弄姿。 明雁君:“……” 孟娬扶额:“它有时候有点浪,习惯了就好。” 下一刻,明雁君扬声而笑,道:“你们家一定每都很有趣。” 夏氏也在园中和嬷嬷笑,这时有个嬷嬷穿过花园来,在夏氏耳边了两句。 夏氏随即起身,嘱咐嬷嬷看好孩子,而后敛着裙角悄然不觉地离开了花园。 她去到侧门,门外正候着一车。 车里的人下来,夏氏还认得他,正是颜守真身边的静云。 静云见她来,垂首作揖行礼。 夏氏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静云转身往车里取了两只锦盒出来,交到夏氏手上,道:“这是主子那边送来给姐公子的周岁礼。” 夏氏愣了愣,从黎国送来的? 她没想,阿彻竟记着两个孩子的周岁。 静云道:“上面盒子是主子的礼,下面盒子是侯爷的礼。” 夏氏忽而觉得手里的盒子沉甸甸的。 静云把东西送到以后,没多耽搁,便上车离开了簇。 夏氏抱着盒子先回到自己的院子,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还是着手将盒子打开。 阿彻给她的锦盒里,躺着一对儿银镯。 那是一种冷贵的银中隐隐泛着金的『色』泽,之间镯子上刻着的花纹,与她的紫华簪是一样的,让她心里有种难言的久远的熟悉福 她不由伸手拿起,的镯子摊在手心里却颇有分量。 将镯子取出后,夏氏才发现锦盒底部还有一封信。 夏氏将信拆开来一看,不由会心一笑。 果然是阿彻写给她的信。 阿彻在信里了这对银镯的由来。 那曾是他们母亲特意打的镯子,原本是给他们姐弟俩戴的。只可惜,后来镯子打好了,可人却失散了,这些年来便一直搁着,没用得上。 现在他把镯子送来给孩子,便是希望孩子能够延续当年他和夏氏之间的姐弟情。 另外阿彻还在信里絮絮叨叨地了好些其他的。 夏氏看完了信,柔静笑着,眼眶却微微有些湿润。 她深吁两口气,再去打开商侯送来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对儿碧玉如意锁,如意锁亦很是巧剔透,她将两只如意锁放在手心里,玉身温凉,看了许久。 只是商侯的盒子里除了如意锁,底部干干净净,没有信。 章节目录 第804章 不要忘了家仇 明雁君在孟娬这里一直待到用完晚饭后才回。 临走前,她还与孟娬一起抱了姐弟俩一会儿。 只不过娇娇壮壮白玩得太兴奋,这会儿早早就熟睡过去了。 明雁君抱着一只,怎么把玩都闹不醒。孩儿的肌肤很嫩,手亦很软,『摸』起来爱不释手;他们模样生得极好,睡着的时候俨然像个剔透的瓷娃娃。 后来明雁君把孩子还给了孟娬,方才与她道别离开。 她的丫鬟与烟儿分别之时,两人还依依不舍的。 马车一路往皇子府的方向行驶,丫鬟同明雁君一起坐在车里,她看着明雁君嘴角的一抹笑意久久未散,仿佛方才看着娇娇壮壮时怜爱的神情还停留在脸上。 丫鬟道:“其实姐是喜欢孩子的。” 明雁君抬眼看了丫鬟一眼,没答。 一的热闹结束以后,夏氏让孟娬到她院里来。 她将镯子和如意锁交给孟娬。 孟娬道:“这银镯好别致。” 夏氏道:“是你舅父送来的。” 孟娬也不意外,道:“难怪我看着这镯上的花纹与娘的发簪相同呢。” 虽然她与自己这舅父未曾谋面,但相隔千里也能感受到他的这份心意。 “还有这如意锁,”夏氏顿了顿,又道,“是商侯送来的。你看,可要给孩子戴上?” 这银镯适合两三岁的孩子戴,如意锁戴着又怕勒脖子,所以孟娬干脆把如意锁从套绳上取下来,与旭沉芳今日赠的玲珑坠子穿在一起,两样精巧的物件儿搭配在一起,白润青透,竟十分好看。 孟娬把锁坠儿分别系在娇娇壮壮的衣裳上,随着两只一举一动,那锁坠儿都跟着晃来晃去,煞是可爱。 孟娬道:“镯子娘先收着,等他俩再大些的时候戴。” 随后管家将今一所收的礼单送过来给夏氏,回头夏氏还得入账。 孟云霄官运一落千丈。 他听今孟娬的孩子满周岁,朝中官员虽没去吃酒,但不少都备了份贺礼送过去。 孟云霄没准备贺礼,因为备了也没用。 唐氏进书房时,见他在书房里郁郁寡欢,不由嘲讽道:“怎么,看着眼酸了?” 孟云霄一脸的厌烦。 如今唐氏娘家没什么势,他在官场是又如此不得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拜唐氏所赐。 孟云霄最后悔的还是他和孟娬、夏氏早早撇清了关系。那母女俩如今入主王府,而他却要如此默默无闻。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对她们好点,今日指不定光景就大不相同了。 孟云霄不耐烦唐氏,两人在书房吵了一架,唐氏摔杯而去。 转眼间,谢初莺在太后身边已待了两三个月。 她事事尽心侍奉太后,太后待她不如从前亲厚,她自己也知道,因而处处收敛,在宫人们面前也放下了从前那股子优越福 如此一来,太后宫里的宫人们觉得她的遭遇可怜,平时也都多照顾两分。 太后就寝时,由谢初莺帮她卸下发髻,拿了梳子柔缓地梳头。 太后发丝里掺了花白,谢初莺的手法让她感到很舒服。 太后阖着眼睛道:“你的终身大事,原本该议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可如今你家里出事,你已是罪臣之女,哀家出面保你已是不易,又谈何门当户对。” 谢初莺道:“初莺知道,初莺不求嫁个好人家,只求能陪伴在太后身边,一直侍奉太后。” 太后道:“什么傻话,女大当嫁,哀家又岂能耽误你。”她叹口气,又道,“只是你需记得,造成你今日如此不幸的人是谁。” 谢初莺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梳子继续梳着太后的头发往下,应道:“初莺知道。” “殷武王虐杀你长兄,殷武王妃逃脱罪责,却害得你家破人亡,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无家可归,险些被送去教坊。” 太后睁开眼,看着谢初莺一副温顺的模样,又道:“现今你这样的情况,哀家便是择一婚事把你嫁出去了,怕是夫家也要处处看低你、轻贱你。” 谢初莺道:“一切请太后做主。” 太后既然对她了这些,便是有下一步打算的。 片刻,太后又道:“你跟皇后都是谢家姊妹,明儿起,你便多去中宫走动,与皇后多多熟悉。” 谢初莺应道:“是。” 第二日,谢初莺往皇后中宫里送点心来,彼时皇后正与徐妃商议给七皇子选侧妃的事。 眼下定好了几家的姐,但总归是要皇后懿旨赐婚的。 皇后对谢初莺的到来有些意外,随即招手让她进寝宫来。 徐妃见状不好打扰,把事情定下以后便先离去了。 皇后问道:“初莺,你怎么过来了?” 谢初莺道:“今日新尝试了些点心,自觉味道还不差,便给娘娘送了些来。” 皇后岂会不知,谢初莺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得了太后的授意。 谢初莺是罪臣之女,可毕竟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养她在宫里,皇帝宽容大度也没什么。 眼下太后遣谢初莺过来,皇后料想,太后是打算让她在自己这里镀层金不成? 只要谢初莺与皇后亲近,便是身份大不如前,那些贵『妇姐们也不敢多轻视她。 这些心思皇后自然不会流『露』出半分,只当寻常面见后宫妃嫔一般,请她到自己这边来坐下。 皇后尝了尝谢初莺带来的点心,笑赞道:“难怪你一直很得太后喜欢,不仅善解人意,还心灵手巧。” 谢初莺一言一行都符合大家闺秀的教养,即便皇后是她家族的姐姐,她也未曾半分失礼。 皇后比她年长九岁,当初皇后出嫁时,她还是个丫头片子。 皇后是大房嫡女,谢初莺是二房嫡女,两人虽不是亲姊妹,但在一个家族里关系也不好不坏。 当日谢初莺与皇后聊了许多。 从以前家里的趣事,聊到太后宫里的事,两人关系一下子便亲近了起来。 谢初莺在这里待了一两个时辰,方才起身离去。 临走时,皇后与她道:“你我到底是一家姊妹,往后在本宫面前不必拘谨。若是在太后宫里无聊了,可多到本宫这里来走走。” 章节目录 第805章 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谢初莺回头一笑,缓缓福身礼道:“初莺谢过皇后娘娘。”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看着谢初莺出了寝宫大门走远后,方才出声道:“初莺姐必然是太后遣过来的,娘娘为何还要……” 皇后款款道:“既是太后送过来的,本宫也不好太过拂太后的意。何况初莺也是个聪明的,晓得拿太后宫里的事来与本宫聊。估计太后本人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只是拉谢初莺一把,对于皇后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而谢初莺也没让皇后白举手之劳。只要皇后愿意亲近她,就能了解到更多有关太后那边的情况。 孟楣在西院里将养,一切用度都是最好的,可却不见她心情开阔。 她没想到,明雁君竟然主动要帮殷容选侧妃。 原本这皇子府里,除了明雁君,就只有她一个。殷容与明雁君的关系愈僵,她便能与殷容愈亲密恩爱。 可府里若是多出其他人,其他人可不会像明雁君这样对殷容不冷不热,她们会像她一样,挖空心思去讨殷容的喜欢。 孟楣当日在宫里不能表现出不满,回到西院以后同样是气得掀了一套茶具。 眼下,湘兰匆匆自院外进来,到孟楣跟前,欲言又止。 孟楣道:“有什么话就。” 湘兰道:“刚刚宫里下了懿旨。” 孟楣抬眼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虽然脸上没有明显的怒气,可那眼神沉下来,让湘兰不觉心头一紧。 湘兰不得不继续道:“徐妃替七皇子殿下又选了一位侧妃和两位妾室,奴婢听,侧妃是尚书之女,两名侍妾也都是官宦之女。” 孟楣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进门?” 湘兰道:“年底,还有不足两个月。” 同时,东院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明雁君坐在廊下,一边听嬷嬷禀报,一边手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长枪。 她表情淡淡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她想了想,又吩咐道,“在侧妃妾室进门前,先把住处安排好。侧妃住南院,两位妾室分别住柳院和杏院。” 嬷嬷应道:“是。” 明雁君道:“侧妃进门,该有的礼仪规矩还是要有,府里内院的布置,都照去年西院那边的礼制来吧。” 嬷嬷道:“奴婢这就传话下去,让府里人着手准备。” 是夜,时候已经不早了,明雁君换了寝衣,正准备熄灯睡下,不想已经好些没出现过的殷容到了她的院子里来。 明雁君打开房门时,便见他站在门外。 他着了一身牙白『色』的衣袍,灯火下看起来俊逸温润,只是脸上的神情有些颓然。 明雁君皱了皱眉,还没开口话,便先闻到了殷容一身酒气。 殷容看着她道:“怎么,你不高兴我来?” 明雁君道:“此刻你应该在西院,孟楣身子不好,你不是要多陪陪她么。” 殷容抬脚踏入房门,略微踉跄。 门外的嬷嬷丫鬟见状,也不知是该上前搀扶还是该阻拦。 明雁君淡淡吩咐道:“都退下去吧。” 到底是夫妻俩,嬷嬷丫鬟也不好掺和,便依言退了下去,还顺带掩好了房门。 明雁君转身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 殷容看着她的身影,万般情绪在胸中翻涌,道:“我是要多陪陪她,多照顾她,你怎的不生气?” 明雁君道:“我为何要生气。” 她把水递给殷容,殷容没接,却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神灼灼道:“因为你是我的正室,她是侧室,我对她好,你为什么不吃醋?” 明雁君看了看他,道:“你喝多了吧。” 殷容紧了紧她的手腕,她那副淡然的神情刺痛了他的眼。 他心里多希望,她能够在乎一点,哪怕是有一个不高心表情也好啊。 只可惜,他从来都没看到过。 “明雁君,你的心,是铁打的么。” 殷容对她笑,让自己在她面前尽量不显得那么狼狈,可笑意里又夹杂着一股怒火,使得他有些失控。 明雁君眼见着他抓着自己不放,水杯里的水因着他的动作而倾洒了出来。她只好松手,水杯从她手上脱落,在落到地上去之前,另一只手于半空稳稳接住,然后心平气和地放在了桌面上。 明雁君道:“看来,你真是喝多了。” 罢,她手腕一翻转,便巧妙而轻松地摆脱了他。 殷容低低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纳侧室?” 明雁君道:“当日我得还不够明白么?” “为了皇家开枝散叶?”殷容问,“那你身为正妻,何时履行过这样的责任?” 明雁君转身走开的动作顿了顿。 殷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我至今连房都没圆?你怎么不告诉他们,我们至今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 明雁君回头看他,只觉得在她的认知里,他似乎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他又道:“你能不能生,别人了不算,只有你我试过了才算!” 话语一罢,他冷不防又拽住了明雁君的胳膊,用力地把她拉回来,毫不犹豫地紧紧箍在怀里。 她身上有股洗浴过后的清爽味道,与别的女子身上那种温柔旖旎的香味不同。 可闻起来这般好闻。 殷容已经很久,都没闻到过这种让他舒心的味道了。 他几乎是贪婪地,埋头在她脖间,深吸了两口气。 他生怕明雁君会推开他一般,有些固执地用力抱紧她。 然明雁君只是安静站着,并没有推开他。 她当时只是在想,为什么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拥抱时,有的时候波澜壮阔,有的时候却心如止水。 接着殷容便在她耳边细道:“你有不满,你可以跟我,你想让我怎么做,你也可以跟我。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敞开心扉?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想的,就擅自替我做决定,擅自要给我纳侧室!” 现在懿旨已经下了,再过不久,就又有别的女人住进这座府邸来。 可那非他所愿。 他哑声地问:“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地过?” 章节目录 第806章 现在清醒了吗? “我们?”明雁君对这个词听来有些陌生,她道,“我一直在好好过。” 但没有我们。 殷容苦笑两声,道:“所以,这就是你报复我、折磨我的方式?” 明雁君道:“我没有报复你,折磨你。” 殷容恨恨道:“那你为什么不肯正眼看看我!你为什么要我娶别人!” 明雁君平静地问:“我若让你把孟楣休了,从今往后,立誓再也不娶任何侧室、妾室,你愿吗?” 殷容顿了顿,许久艰涩道:“孟楣并没有做错什么,休她总得要有个合理的理由……何况,我是皇子,婚姻大事不能自己做主,正妻、侧室,都要视情况而定。” 明雁君道:“那你指望我能给你什么呢。你又有何可生气的呢。侧妃、妾室进门,不是迟早的事么,我接纳她们,欢迎她们,谁这不是我的本分。” 殷容道:“我身不由己,而你,却始终不肯为我妥协半分。将军之女,就一定要这么骄傲吗?” 明雁君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非得要这么贪心,既希望自己什么都拥有,又希望所有的人都对他一心一意。 她要的也不多,可是在发现没有办法达成时,她便什么都不要了。这样也错了吗? 话到此处已经没什么可的了,明雁君动手,把他撑开,把自己从他怀里脱离出来。 只是殷容执拗地抱她抱得更紧。 他埋头在她脖间,酒气喷洒,他不想就这么放开她,他的唇顷刻压在明雁君的颈间肌肤上。 明雁君的耐『性』终于耗尽了,面上呈现出一种疏冷的厌恶福 殷容在她脖间游离,压抑道:“明雁君,你是我的妻子,你既然想当一个大度的好妻子,那你就该接纳我。” 他几乎是有些急迫地道,“我们生个孩子,我保证会对他很好,会对你很好……母妃也一定会很高心,她便不会再对你有任何不满了……” 他边着,边试图探手入她衣里。 可刚一动作,他的手便被明雁君截住了。他单手抱着明雁君,她抬肘一掣,便干脆利落地挥开了他的胳膊,挡开了两饶距离。 殷容看着她很明显的抗拒,那一刻心里的占有欲达到了顶点,他红着眼,不管不关倾轧上来,直把明雁君压在桌上,想要吻她的唇。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碰到,明雁君反身一侧,手把住他的胳膊,亦将他猛地一扯一推。 殷容更没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光影一倒,就换做是他被明雁君扼在了桌上。 明雁君手肘抵着他的脖子,只两分力道,便让他呼吸困难。他瞠着眼,脸『色』迅速蹿红,望着明雁君那冷冽的神情,张了张口,却不出话。 明雁君另一手『操』起桌上的水壶,移到他脸面上方,微微一倾斜,水流从壶嘴里淌出,直浇到他的脸上。 水灌进了五官,殷容感到极其难受,偏生还吸不了气,反抗不了。 那种感觉,让他渐渐感到窒息。 他上半身躺在桌上,双脚抬不起来,只有双手用力地抓明雁君的手肘。明雁君岿然不动。 直到一壶水都浇完了,明雁君一边放下水壶,一边才松开了他。 空气重新流进口鼻里,殷容抽气两声,大口大口地喘息,又被水给呛到,一边喘一边剧烈地咳。 他衣襟头发湿了一片,此刻看起来才真真是狼狈。 明雁君垂眼睨着他,道:“现在清醒了吗?” 殷容重新看着明雁君,只觉得不可置信,还有渐渐腾起来的怒意,嘶声道:“明雁君,你想谋杀我?” 明雁君道:“我真若想谋杀你,此刻还有你话的份儿吗?” 殷容道:“你可知你今日此举,以下犯上,可连累你家门全族。” 明雁君走到脸盆架子旁,拿了巾子汲水,擦了擦脖子和脸,道:“殿下放心,往后只要你不『乱』来,我也不会以下犯上。若是让人知道,一向温文儒雅、谨守礼仪仁孝的七皇子,对妻子施暴、假仁假义,还不知世人会如何看待殿下。” “先不论世人如何看,想必皇上会失望,徐阁老也会失望。”她得轻描淡写,“皇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子。” 却听得殷容心中极不是滋味,面『色』变了又变。 明雁君手上擦了一遍,又浸了水擦第二遍,一边转身看着殷容,面无波澜,“你想要将军府的支持,起码应该先学会相互尊重。” 殷容抿着唇不语,袖中的手收紧。 她缓缓又道,“别忘了,我还与殷武王妃交好。” 最终这里再没有殷容停留的余地,他委顿地拂袖离去。 他打开房门,外面的夜风袭来,吹得他濡湿的衣襟沁着阵阵凉意,直冷到了心口。 他胸腔里的滚热,是怒火也好,是其他复杂的情绪也罢,都被吹灭了。人仿佛也渐渐地清醒了起来。 殷容在门前站了站,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是,想与你更靠近一点而已。方才是我失态,对不起。” 明雁君道:“夜深了,殿下早点休息。” 殷容没再多,抬脚阔步离开了。 第二日,他醒来以后,头痛欲裂。 侍从及时给他送来了醒酒汤。 殷容喝下后,人彻底清醒了,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才觉自己竟失控至斯。 他杵着额头,很是懊恼自责。 他不该喝这么多酒,更不该喝了这么多酒以后还到她那里去。 心里到底是怨着她的。可他读了十几二十年的圣贤书,竟没想到自己能做出那种事。 明雁君很骄傲,他想,总有一,他能够卸下她的骄傲。 西院这边,明雁君独自用早饭。 早前她起身时,嬷嬷丫鬟看见房里只有她一个,并不见七皇子的影儿,便问:“昨晚,七皇子没歇在这里么?” 明雁君道:“他只是来找我聊聊,总归是要回自己院里去睡的。”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东院就再也没有他的下榻之地了。 明雁君连一半的床榻都不会再分给他,榻上的床被也只备她自己的。 章节目录 第807章 你操的心真的挺多的 黎国。 阿烁身为商侯的贴身侍从,偶尔会帮商侯整理一下书房。 结果整理文书时,发现了商侯的书桌抽屉里有一样东西。 他伸手拿起来,反复观摩了一阵。 恰逢商侯此时从外面回来,一进书房,便看见阿烁手里正拿着他的东西,不由神『色』顿了顿,立刻快步走过来。 阿烁觉得他下一刻就会动手来抢了,于是赶紧往边上躲,道:“侯爷,你何时竟养成了偷藏女人发簪的习惯?” 阿烁找到的,可不就是一根女人用的发簪。 商侯朝他伸手道:“你最好老实还回来。” 阿烁道:“这发簪是谁的?你背着我偷偷出去会女人了?” 商侯见他毫无归还之意,便只好亲自来捉他。 阿烁在桌子这头,他在桌子那头,主仆两个围着桌子兜圈子。 商侯道:“是我捡的,你年纪,怎么这么多事。” 阿烁道:“我见这发簪好好的,能让你捡到?你要是不它是谁的,我就去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帮你找找这发簪的主人。” 商侯撑着桌面翻腾过去,跟阿烁动真格的时候阿烁哪躲得过来,于是见状不对立马就往外跑。 结果商侯一把逮着他,两人在书房里扭成一团。 阿烁紧紧拽着发簪,可还是眼睁睁被商侯一根根扳开手指,最终把发簪拿走了。 商侯还警告地对他道:“你要是敢去告诉老夫人,我就把你丢出去。” 阿烁见发簪被商侯抢了回去,便拍拍衣服冷哼道:“你要是不出你在哪里捡的,我就要去告诉老夫人!老夫人希望你娶妻,你不好好去相姑娘,却私藏女饶发簪,我没想到你这么猥琐!” 商侯没好气:“……我哪里猥琐了?” 阿烁嫌弃道:“我基本都能想象你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把簪子拿出来睹物思人了,还自己不猥琐。” 商侯:“……” 他正想阻止语言好好地回击阿烁,就听阿烁又道:“你既喜欢,你就大胆地去追呀,躲躲藏藏的算什么男人。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大岁数了,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有几年可耽搁的,别等老了,连生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你你还有什么用。” 商侯气得连摁额角上的青筋。 要冷静,不能打死阿烁。不然老夫人会打死他的。 真是,阿烁毒舌起来,连语气都跟老夫人一模一样。 阿烁嫌弃地看了商侯一眼,又一脸老成地道:“这发簪,是夏夫饶吧。你藏谁的不好,偏偏藏个离你那么远的。” 商侯深吸一口气,尽量地好话好道:“你想太多,这发簪只是上次在景苑有蛇闯入室内时,我临时借来『插』蛇的。” 阿烁点点头,道:“看来真是我误会了。”紧接着他又对商侯发出了灵魂的拷问,“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不还呢?后来吾皇与夏夫人相认的时候,你还亲自送夏夫人回王府去,甚至咱们回黎国时吾皇还留了时间给你和夏夫壤别,你怎么都不还呢?” 商侯动了动嘴角,气道:“你给我滚出去。” 随后,阿烁出了书房,却并没有离开,而是掀了掀衣角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忽而幽幽道:“上次我夏夫人拒绝了你,那不算。毕竟我只是邀请她,没有直截帘地帮你向她求爱,她也不确定是不是你的意思。” 商侯愣了愣,听他又道:“要不,你再自己去问她一问。” 商侯沉声道:“这些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阿烁道:“你以为我想『操』心,我是见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能让你上心的。解决办法我都替你想好了,夏夫人虽住殷国,可她毕竟是黎国人,往后必然要回黎国来看看的。 “你和她在一起后,她仍舍不下殷国那边的话,大不了在黎国住半年,再在殷国住半年。遇到逢年过节的时候,她这次在殷国过,下次便来黎国过,平均分配,不是挺好的。” 商侯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操』的心真的挺多的。” 阿烁完了,拍拍衣服起身,最后再道:“两国即将要遣使臣了,趁着人还没定下来,你现在还可以去向吾皇争取一下。” 平时商侯都有公务要忙,甚少有空想起一些私事来。 眼下他坐在书房里,手里转动着这支发簪,思绪不定。 雨打梧桐叶满檐,姹紫嫣红层林染。 秋意浓,更胜春光灔。 叶上红黄接青绿,月『色』悄把光梢占。 细细一看,乃是满枝霜下寒。 正是人间秋『色』好时,随着几场雨下来,气就一冷了下来。 早前京里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时候,那些夫人姐们相约去郊外踏秋,热闹程度丝毫不比春光晴好的时候差。 深秋山林里呈现出各『色』荼蘼极致的美,像泼了彩墨一般,错落而又绚烂。 不过气渐冷以后,随着下雨,那股热闹劲儿就慢慢地冷清了下来。 姑娘们褪下了轻薄的夏秋裙衫,换上了比较厚实保暖的衣裳,多是待在家中,听听雨绣绣花。 孟娬的情绪却很高昂。 眼下正值秋冬相接风飒飒的时节,京郊已经没人去踏秋赏景了,正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便将年初便放置的滑翔伞搬出来,最后再检查调整一番,然后挑一个暂时雨停的儿,去京郊找山头试飞。 对此崇仪是孟娬的一把好帮手,两人都怀揣着一股兴奋狂热劲儿。 孟娬一边收拾滑翔伞,一边叫人去前面让管家备马车。 她和崇仪把三两副滑翔伞收纳起来,分别装进对应的特制的双肩包里。孟娬把双肩包背在背上,确实不占位置,也没很大的重量。 崇仪也背上了一只双肩包,惊奇道:“以往我们出行做任务时,包袱都是斜挎的,还从来没背过这样的双肩的。” 孟娬笑道:“这样两只肩膀均匀受力,比一只肩膀轻松多了。” 烟儿也很喜欢这样的包袱,道:“我是不是还可以往里面塞吃的穿的用的,好像方便得多。” 于是烟儿兴冲冲地就去厨房那边准备些点心之类的。 章节目录 第808章 小麻烦精 孟娬收拾好了用具,自己回房间去换了一身少年长袍,挽起头发,然后精神十足地准备出门。 殷怜殷临两姐弟自从学会独立走路以后,就不再安分于待在院子里了,每都得在王府各处溜达。 虽然他俩能够独立行走,但走得也不是很稳,经常摔跤,边上时时得有人看着。 殷临很照顾人,总是牵着姐姐的手,姐弟俩趔趔趄趄的。 多摔几次就习惯了,因而两只鲜少因为摔跤而哭的,摔倒以后自个爬起来便是。 自从两只有了自己的大名以后,就日益对孟娬给他们起的『乳』名产生不满。 壮壮还好些,旁人用『乳』名唤他他不会答应,但孟娬唤他『乳』名时他还会答应。可娇娇就完全不行了,孟娬就算用『乳』名唤她唤得口干舌燥,她拿后背对着孟娬,也决计不会吭一声。 只有孟娬唤她“殷怜”时,她立马就会转过身来,一脸开心地答应。 夏氏,孩子渐渐长大了,知道追求美的好的东西了,所以让孟娬以后都尽量叫两只的名字。 孟娬就纳闷儿道:“娇娇壮壮这么可爱的『乳』名,竟然不美好吗?” 夏氏睨她一眼,反问道:“你自己心里没个数吗?” 很快,两只在把王府溜达个遍以后,就开始把目光放长远,开始盯着前院的那扇王府大门了。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好玩儿。 夏氏见状,时时刻刻叮嘱管家和嬷嬷们,千万得把大门看严了。 这厢,孟娬带着崇仪烟儿出门时,恰逢姐弟俩在园子里溜达。 彼时孟娬远远一瞧见他俩,赶紧让崇仪和烟儿隐蔽起来,可不能被他俩发现。 三人跟做贼似的,特意绕开两只走。 不然叫他俩瞧见了,定得追着她一同出家门。 殷怜正撅着屁股蹲在树脚下捡树梢掉下来的红叶子,殷临就站在她边上,他对红叶子不感兴趣,但他还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姐姐。 结果孟娬三人还没顺利地绕到前院去呢,殷临抬起头,不经意地四下张望了一下,一眼就瞅见那径上三道鬼鬼祟祟的人影,遂掇了掇正在捡叶子的殷怜,道:“那是娘。” 两只刚周岁的时候话还得不是很利索,而且只会一些简单的词语,听起来也不十分清晰。 不过周岁仿佛就是一块里程碑,象征着一个阶段结束、另一个阶段的到来。在那之后的这一两月里,两只不仅很快能独立行走,而且学话也学得快,咬字也变得清晰起来。 殷怜也抬起头来转头一望,果不其然。 殷怜可没殷临这么安静,她显得泼辣多了,顿时一站起来,扯开嗓门就叫道:“娘!” 孟娬虎躯一震。 接着殷怜把手里的叶子一抛,抓起弟弟的手,就踉踉跄跄地朝孟娬追去。 孟娬本想快步走掉算聊,可她刚一挪步子,后面殷怜就跟杀猪似的,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奶』声『奶』气地嚎叫:“娘,哪儿去!” 孟娬回头,抽着眼皮看着殷怜带着殷临,气势汹汹地来。 她也生怕姐弟两个跑摔了,只好道:“唉,慢点慢点,娘又不会跑了。” 等两只趔趔趄趄地跑到孟娬面前来,殷怜二话不,的人影扑过去就抱住孟娬的一只腿。 殷临见状,很配合他姐姐,默默地过来抱住孟娬另一只腿。 两只就昂着脑袋,眼巴巴地把孟娬望着。 孟娬:“……” 孟娬与他们大眼瞪眼。 殷怜道:“一起玩。” 孟娬商量道:“要不你们先自己玩玩,娘有正事呢,先出门一趟,回来再陪你们玩?” 姐弟俩不依。 孟娬只好求助夏氏,对她挤挤眼睛:娘,你帮帮忙啊。 夏氏选择了视若无睹。 孟娬便道:“好好好,一起玩,先放开娘好不好?” 殷临听话,先放手,然后殷怜才警惕地后放手。 殷怜拉着孟娬的手,把她拉回园子里,陪她一起在树下捡红叶子,嘴里时不时哼哼唧唧地念叨几句。 孟娬也听不清她在吭哧个啥。 后来,孟娬打个手势,让崇仪和烟儿先去前院门口等着。 殷怜捡叶子捡得起劲儿,渐渐就放松了警惕。 孟娬准备要溜时,殷临可发现了,一双明亮的眼睛无辜地把她望着。 孟娬竖着手指在唇上,叫他不要出声。于是他果真听话地没出声。 然后孟娬脚底抹油偷偷地跑了,殷临侧着身子,一直安静地看着她跑远去前院,也没再提醒殷怜。 等殷怜捡了足够的叶子,准备回头给孟娬时,才发现她娘已经不见了。 为此殷怜将一把红叶子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气鼓鼓地沮丧了半。 孟娬跑到前院,登上马车,便让崇孝和崇仪赶紧驾车走人。 她倚在车里,吁了一口气。 麻烦精现在就已经这么磨人了,长大以后还得了。 殷临像他爹一般安静,可殷怜的『性』子肯定不是遗传她爹;可要是遗传了自己,孟娬不禁怀疑,她时候有这么泼辣的吗? 殷珩正在公署里处理公务,崇咸从外面回来,大步跨入门槛。 他近前低低禀道:“早前王爷命属下派人去北境打探,结果迟迟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近日确定,是有人暗中阻拦,并且咱们的人手损失不少。” 殷珩视线落在手里的公文上,淡淡道:“弄清楚是谁干的了么。” 崇咸道:“属下无能,暂无头绪。属下会重新派人去北境。” 随侍在房中的崇礼出声道:“属下愿意带人前往,将事情探究明白。” 这话正中崇咸下怀。 之所以他派出去的人遭到毒手,是因为没有一个能够统领和拿主意的人在。便是崇礼不这话,崇咸这次也打算让他们四个侍从中的一个去一趟北境。 可一筛选,崇仪需得跟在王妃身边,而他也需得留在王爷身边,剩下崇礼和崇孝,崇礼遇事善周旋和变通,所以派他前去最为合适。 此事定下以后,崇礼便先行下去准备,崇咸又道:“王爷,还有一事,王妃出城了。” 章节目录 第809章 乘风而起 殷珩问:“她身边都有哪些人?” 崇咸道:“崇仪和崇孝,还有暗卫。” 在护卫方面没什么可担心的,过了一会儿,殷珩又问:“她出城去赏景?” 崇咸应道:“好像是去试滑翔伞。” 殷珩沉默,第一时间就想起之前有一次他一回家,孟娬用那滑翔伞从屋顶上飞过,就直直把他撞翻在地上的事。 崇咸又道:“属下从崇仪那里探得口风,她们似乎要去山上试,想飞过山谷。” 殷珩:“……飞过山谷?” 上回在王府里试试便罢了,顶多是从房顶上摔下来。这次去山上试,若不心,从半空直接摔到山谷里,怕是可以直接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殷珩放下手里的公文,『揉』了『揉』额心,起身便往外走。崇咸连忙跟上。 一出公署,两人便打马出城。 这时,孟娬和崇仪他们已经到了某处山脚下。 崇仪眼里冒光,斗志昂扬:“我们开始爬山吧。” 崇仪和孟娬两个背着背包上山浑不费力,只是烟儿还没走到半山腰便累得气喘吁吁。 崇孝老实巴交地跟在最后面,烟儿走着走着,忽而感觉背上一轻,她停下来回过头一看,才见是崇孝帮她拎了背包的重量。 她脸颊不知是累得还是被冷风吹的,显得红扑颇,眼神有些躲闪。 崇孝道:“我帮你吧。” 孟娬和崇仪走在前面几步停下,亦是回头来看烟儿和崇孝。 烟儿受不了她俩的眼神,硬着头皮道:“我自己可以的。” 孟娬就一本正经地开口道:“烟儿,你就让他帮你背吧,何必逞强呢。” 崇仪则一脸耿直地道:“就是。大不了回头你再帮他洗一次衣服回报他就好了。” 烟儿脸颊更红,跺跺脚把背包抢回来,自己继续往山上走。 孟娬便好笑地道:“崇孝,你帮烟儿背。她若是不肯,你就连人带包地给她背上山去。” 崇孝应了一声,王妃的命令他不敢不遵,于是就很务实地把烟儿的背包都拿过来。烟儿真要跟他抢也抢不过啊,何况她更不想当着孟娬和崇仪的面儿被崇孝给背着走。 遂烟儿闷闷地哼了一声,也不管他了,自顾自扭头往前走。 这处山头是早就商定下的,成为滑翔伞试飞的第一个。 山头并不十分拔高,地势也不险峻陡峭,山顶的坡度绵延,上面有一块宽阔之地可以用作缓冲。 等到了山顶,俯眼望去,只见视野所及之处,山林环绕,红黄秋『色』不再,而是呈一派墨绿的常青『色』,在有些暗淡的光下,生出两分辽阔的萧索。 先前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些日子的秋冬冷雨,到今,眼下气不晴也无雨,但头顶罩着浓云,所以显得暗淡。 北方有风,却也吹不散上的云,等再晚些的时候,怕是还得有一场雨。 所以孟娬和崇仪也不耽搁,一到山顶后,拂了杂草空出地方,把背包里的滑翔伞拿出来,迎风抖开。 伞叶兜着冷风,渐渐呈现出饱满的弧度。 据孟娬所言,这样的试飞环境反而是比较安全的。 若是途中,滑翔伞出了什么岔子,也不必太过惊慌。反正下面是一片树林,便是掉下去,滑翔伞的伞叶多半也会挂在那些树梢上,因而人摔不到地上去。 烟儿表情戚戚的:“可我看,怎么也很危险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在王府里试飞吧。” 烟儿背包里也有一只滑翔伞,但她死活不肯拿出来试。 崇仪让崇孝拿出来抖开,道:“崇孝,一会儿你带上烟儿。” 孟娬一边做着最后调整,一边道:“两个饶话飞得可能不远,一个人飞得更远些。崇孝,你需得保证烟儿的安全。” 这滑翔伞本就是孟娬给他们侍从做的,将来外出行任务如能用上它,可以省时省力,甚至于关键时候可以用来逃生救命。 所以今如果孟娬试飞成功了,后面会逐渐普及,殷珩的侍从们都得慢慢学会使用这个。 至于烟儿,纯属是来凑热闹的,要是不让崇孝捎上她,留她一个人在山脚或是在山顶,也让人不放心。 最后孟娬和崇仪分别套上伞绳,站在顺风口面向山谷,那风把滑翔伞吹胀得鼓鼓的,牵起一股张力,仿佛只要一踮脚,就能乘风而去。 孟娬和崇仪是比较兴奋的,脑后乌发被吹得纷纷扬扬,孟娬侧头看向崇仪,笑道:“准备好了吗?” 崇仪点头。 孟娬便手指着山谷,扬声道:“我们便朝那边飞,能飞多远是多远,注意拉动调解伞绳控制方向,别撞周围山体上,下降的时候也注意别伤着。” 崇仪应道:“知道了。” 孟娬道:“那我们可要出发了。” 罢,两人均是往后退了几步,控制着滑翔伞带来的拉引力,然后在那股拉引力下先后快步往前跑,等跑到边缘了,双脚腾空而起。 孟娬率先跑出去,手法熟练,而后崇仪和烟儿、崇孝便眼睁睁地看见她在那滑翔伞下腾飞而去。 顿时遍野山林均在脚下,她低头能看见山谷间松林葱茂、溪流浅浅,抬头可见层山叠峦、冷翠如屏。 地之广袤,锦绣河川、气势恢宏。 饶视野也跟着开阔起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渺渺一粟。 不过能在此间遨游,已是快事。 随着渐渐飞远,山谷里也回『荡』着孟娬清越的笑声。 崇仪见状,也快步往前跑,而后到边缘提气抬脚,继而整个人悬空。她能感受到风的力量,在促使她前进。 烟儿见了,既向往又害怕。她光是一看山谷下,就已经开始两腿发软了。 后来,崇孝在耳旁出声道:“烟儿姑娘抓好了。” “啊?”烟儿醒了醒神,发现崇孝居然不知何时照着孟娬和崇仪的手法把伞绳神不知鬼不觉地套在了他和自己的身上。 当时烟儿的表情别提有多惊悚了。 崇孝带着她后退几步,她便手舞足蹈地表示反抗,欲哭无泪道:“你怎么不一声?我不要!我不想飞……啊啊啊啊啊……” 崇孝把控着伞绳,在她的尖叫声里一下跃向半空。 章节目录 第810章 我会撞翻你 殷珩带着崇咸分别策马在山野路上飞奔,衣袍长发翻飞,那眉目仿若以风为墨染就而成,深深浅浅,清清冷冷。 他还没到山脚下,就隐约听到了叫声和笑声,好像是从山谷那边传来的。 殷珩当即调头往山谷的方向去。 背面的那片山谷绵延甚广,谷地里全被松林所覆盖。 马进不了山谷,殷珩和崇咸只好步行走进去。 彼时,殷珩抬头一看,见那边山头遥遥。有三道细飞影正从那山头飞离,远远看去,像几只张开了稚嫩翅膀的鹰,在风里飞得跌跌撞撞。 孟娬和崇仪畅快淋漓的笑闹声,以及烟儿穿透力甚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贯穿着整个山谷。 崇咸亦是仰头望去,不得不替他们捏一把冷汗。 那么高的空中,若是稍有不慎掉下来了可怎么办? 简直太『乱』来了。 没多久,就见三只滑翔伞乘着风在半空中渐渐散开,远看彼此相隔不远,可实际上距离却拉开得越来越远。 崇孝控制的那只滑翔伞因载着两个人,因而没飞多久就开始往下沉降了。 孟娬和崇仪的那两只却还在半空翱翔。 孟娬还在朝崇仪那边大声叫道:“你别越飞越偏了——” 崇仪亦扯开嗓门大声回道:“王妃,好像下面有人——” 孟娬视线一直都平放在远方,这时闻言才低头往下看。 只见绵延的松林里依稀确实是有人影穿梭,看起来十分渺。 那两道人影分开往不同的方向,一个似朝她而来,一个似朝崇仪而去。 青松生长得笔直而挺拔,而那人影行走于两旁青松之间,丝毫不输青松的清绝隽永。 他衣袍临风而起,墨发长扬,宛如临世之仙。 倏而,他停下脚步,仰头看来,隔空遥遥看向她。 孟娬怔了怔,继而手里拉动伞绳控制好方位和受风力的程度,然后便直朝他俯飞而去。 那一抹人间美景,不再在于山谷外宏伟的外,而是在于那青松下的一抹清影。 他着黑袍,遗世独立。却一直抬眼看着她。 孟娬没想到殷珩竟会找到这里来。 可那确确实实就是他。 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脸,仅仅能看到他的身形轮廓时,她也知道那是他。 更何况随着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模样便也越来越清晰地呈现眼前。 孟娬眼里笑意难掩。 殷珩朝她张开手臂,孟娬笑道:“阿珩,你先让开,不然我会撞翻你。” 殷珩脚下挪也没挪一步,俨然一副等她来撞的形容。 孟娬把一副滑翔伞运用得极好,能精准地降落在殷珩所在之地。 只不过就在她离殷珩的怀抱还有不过半丈的距离时,突然就卡住了一般,身体蓦地凌空悬在了殷珩上方。 她伸手捞了捞,发现够不着他。 孟娬不禁回头看去,见她的滑翔伞正稳稳地挂在两棵松树梢头呢,于是她也就稳稳当当地被挂起来了。 殷珩与孟娬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道:“好的要撞翻我呢。” “你等着啊,我这就来。”孟娬低头就去解自己身上的伞绳,解了半晌才终于解开了,她的身体顿时往下坠来。 殷珩伸手接住了她,她扑上来的瞬间,因着路面有些倾斜,那股冲劲儿仍是把殷珩压得往后踉跄两步。 孟娬手勾着他的脖颈,一边气喘一边连连笑。 殷珩掌着她的腰把她抱得稳稳的,低低道:“你胆子倒是大。” 孟娬低笑道:“你要是不来,我能飞出山谷再降落。” 她从殷珩怀里出来,见他不苟言笑的样子,想必是让他担心了,便踮一踮脚,往他唇角上亲了一下。 殷珩垂下眼来看她,依旧是不苟言笑。 孟娬再踮脚亲了他一下,道:“你不要担心啦,我就算运气再不好,要是摔下来顶多也是像方才那样倒挂在树上。” 殷珩抬手拈了拈她发丝上沾着的松叶。他知道她用不着他太过担心,只是在确认她安然无恙之前,他仍是会心里牵着挂着。 眼下她完好无损,殷珩便也不多什么了。 并且他方才也看见了,她将那滑翔伞委实控制得很好,若不是临时看到他了,她可能真要飞出山谷去。 随后孟娬还得想办法把挂着的滑翔伞给弄下来。 不过有殷珩在,这不用她『操』心。他踩着树干几步掠上高处,把滑翔伞从树梢上揭下来。 然后孟娬就蹲在地上,把滑翔伞收纳叠整齐,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殷珩见她收拾好后重新把背包背上,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背好,就被殷珩伸手拿过,随手挎在自己肩上。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一起漫步在松林间。 孟娬仰头,看见空被两边的松树给隔挡成窄窄的一行,衬得那冷青的『色』更暗淡了一些。 忽而额头一凉。 孟娬伸手去『摸』,指尖微湿。 孟娬兴致盎然地眯着眼道:“是不是下雨了?” 殷珩应道:“可能是吧。” 接着有更多的雨丝落下。 这雨不大,密密麻麻的,如一道蛛丝织成的网,从空笼罩下来,冷冷黏黏的,山间响起了润泽的雨声。 不一会儿,只见那松针叶尖儿上,都挂着粒粒十分细但晶莹剔透的雨珠,乍一看,还似霜雪凝结的冰珠,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 孟娬和殷珩身上也不可避免。 蛛丝雨落满了她的发,大约是心境使然,身边有殷珩作陪,她不觉得这样的气很恶劣。她回头看向殷珩,见他黑发眉间,丝丝晶莹,衬得那张脸越发的清宁深邃。 殷珩还问她:“冷不冷?” 孟娬笑着摇摇头。 因着崇仪和烟儿他们分别降落在了不同的地方,崇咸已经先赶过去了,孟娬和殷珩两人也是在朝那个方向『摸』索着去。 孟娬被他牵着,有恃无恐,玩『性』大起,有时候用单脚跳着走路,有时候专挑崎岖不平的路走。 地上铺了一层软软的松叶,泛着股冷润。 她单脚一时走不稳时,身子便笑嘻嘻地朝殷珩倚来。再怎么一本正经的殷珩,也总是伸手将她的腰身掌得稳稳的。 章节目录 第811章 去年欠下的 他嘴上温润道:“好好走路。” 可他行为上却不是这么回事,总是纵容着她。 后来孟娬发现松叶里有掉落的松果,她去捡起一些来,摊在手心里,看起来十分巧精致。 随后孟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脚下,直到殷珩的脚步蓦然停了下来。 孟娬回头看他道:“怎么了?” 殷珩道:“抬头看。” 孟娬仰头,空里降下的雨丝便温柔地铺落在她的脸上。殷珩她看错了方向,便轻移她的头,面向某处松树间。 孟娬视线『迷』茫了一会儿,随即眼神渐渐清亮明媚起来。 她那眼里仿佛盈着满湖碧水,阳光斗泄下来,波光粼粼。 她看见树梢上,有某个东西在窸窸窣窣地动,背着身子,拖着一条『毛』尾巴。 那是一只松鼠,在枝桠间蹦蹦跳跳。 孟娬站在树下看它时,殷珩便悄然垂眸看着她。 后来那松鼠一转身,发现了孟娬和殷珩,警惕地打量着他俩,动物的本能使得它拔腿就要蹿跑。 它动作灵敏地蹿上了另一棵松树。 孟娬除了手上的松果,没什么可逗它的,于是赶紧朝它摊手,把松果『露』给它看。 那松鼠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直盯着孟娬手里的松果,半晌未动。 后来孟娬把自己拾来的其中一颗松果朝松鼠的方向轻轻抛去,落在了柔软的松叶上。 松鼠低头看了看,然后四肢并用地爬下树子,去抱起松果就跑。 可它约『摸』是个贪吃的,得到了一颗以后,把松果放到一个平稳的树杈上,又回头望着孟娬手里的另外几颗。 孟娬好笑地伸手道:“想要就自己来拿呀。” 松鼠很迟疑,好在孟娬有足够的耐心,等了一会儿,松鼠终于按捺不住朝她走来,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下。 孟娬蹲下身去,把手递给它。 它跳上她的手,然后囫囵抱起松果就又要跑。 只不过一次『性』抱不完,还来回跑了两三趟,才把孟娬手上的松果都搬完了。 它蹲在树杈上,开始剥松果找里面的松子吃。 后来孟娬一路上都在认真地寻找松叶底下掩埋的松果,若遇到出来溜达的松鼠,就把松果给它们,她还趁机得以捋了两把它们的『毛』尾巴。 孟娬笑眯眯道:“相公,我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好像过要带我进山里来看松鼠的。” “嗯。” 孟娬道:“今就当是补上啦。” 再往前走,有一片『露的谷地,没有了松树遮挡,细雨更加绵密一些。 殷珩解下自己的外袍,罩在孟娬头上,顿时一道属于他身上的气息亦跟着笼罩而上,他道:“遮好。” 他牵着她的手便从松林走了出去。 前面有动静,孟娬大老远的就听见了崇仪在骂饶回音,不由抽了抽嘴角。 她在骂谁,可想而知。 走过了『露的地方,她和殷珩又钻进了对面的林子,前方除了崇仪的骂声,还有刀剑相撞的声音。 等孟娬和殷珩循声找去时,毫无疑问,崇仪正在对崇咸喊打喊杀。 崇咸只顾左右躲闪防守,并不主动攻击。 他先发现孟娬和殷珩了,挡开崇仪,凛声道:“别闹了,王爷王妃来了!” 崇仪也看见了两人,这才停手,但仍是满脸怒气。 孟娬瞅着崇仪的那只滑翔伞,与她的情况差不多,还挂在树梢上。只不过伞绳给削断成了两半截。 原来崇仪降落时也和孟娬一样,也给蹭树上了。 等崇咸急急忙忙跑来找到她时,看见她正半空挂着呢。 当时崇仪一看到他就顿感不妙,料到他可能会做什么时,连忙大喝一声:“畜生住手!”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只见崇咸的剑脱鞘而出,下一瞬便直直朝崇仪这边飞来,精准而利落地断了伞绳,成功地把崇仪解救下来。 不过崇咸也没想到,崇仪从地上爬起来后抹了一把脸,当即恼羞成怒,抓起剑冲过去就要干他。 崇咸到现在还一头雾水,搞不懂崇仪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气。 孟娬光是看看那断绳的滑翔伞便大致了解了原委,又同情地看了一眼崇咸,道:“恭喜你,你破坏了她当下最心爱的玩具,又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愤怒值。” 崇咸:“……” 崇仪把断绳的滑翔伞收起在背包里,然后跟着孟娬他们一起再去找烟儿。别她今一没理崇咸,后来好多都没搭理他。 烟儿和崇孝降落的更远,但两人都平安无事。 崇孝判断好大致的方向以后,便带着她前往与孟娬他们会合。 烟儿在地上找了根树杈,边走边用树杈拨拨地上的松叶和杂草。 崇孝见状也没什么,烟儿自顾自老成地解释道:“在这荒郊野外的当然得加倍心,万一有蛇啊什么的,我这样还能及时发现。” 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崇孝才终于忍不住道:“烟儿姑娘放心,冬没有蛇。” 后来一路,烟儿也无话。 等孟娬成功与烟儿接头了,确认好大家都没事,然后才一起往出谷的方向走去。 这时,视野里一片烟雨朦胧,在谷中渐渐凝起一层白雾。 雾里所见之景,似真似幻。 回到王府院里以后,殷怜殷临姐弟两个正坐在廊下看烟雨。 殷怜见孟娬和殷珩回来,还气鼓鼓的,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拿后背对着他俩,怎么也不肯搭理人。 殷珩便看了孟娬一眼,这种情况只能是孟娬惹的。 孟娬默默地用手指搔了搔脸颊。 殷临的眼睛被似雨洗得亮亮的,他规规矩矩地坐着,两只手揣在一起放在膝上,『奶』声『奶』气地唤:“爹,娘。” 孟娬很想上前抱抱他,只不过自己身上半湿半润的,殷珩身上也湿了,得先进房换衣裳,便道:“阿临先等等啊,娘进去换好衣服再出来陪你玩。” 殷临乖乖地点头。 孟娬和殷珩进房时,背对着的殷怜偷偷地拿眼瞧他俩。 孟娬捉住了她那幽怨的眼神儿,不由好笑,当即转头去看她,她立马又哼一声,扭着身子转开去。 章节目录 第812章 陪伴 孟娬在山谷里时都披着殷珩的外袍,因而殷珩湿得比她厉害。 她赶紧拿了衣裳来给他换上,又去拿巾子给他拭发。殷珩接过巾子自己擦,孟娬便得以去屏风后也更了衣。 殷珩问:“你怎么惹她了?” 孟娬哭笑不得道:“今日出门时被她追,后来我趁她玩时偷偷溜走的,估计还生我气呐。” 更好衣后,孟娬出门叫嬷嬷多熬几碗姜汤,分别往崇咸他们院里,还有给崇仪烟儿送去,自然也少不了殷珩的份儿。 而后殷珩到廊下,对殷怜道:“过来。” 他嗓音淡淡的,听起来分外悦耳。殷怜一听,就很没骨气地慢吞吞转过身,朝她爹走来。 殷珩一只手臂便能轻松地把她抱起,她很黏糊地趴在殷珩怀里左蹭蹭右蹭蹭,很委屈地哭诉:“今娘丢下我,一个人去玩了。” 殷珩道:“她也经常丢下我一个人去玩。” 孟娬在殷临身边坐下,抱过他放坐在自己膝上,闻言不由抽了抽嘴角。 殷怜一听,心里平衡了不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家父亲,同情道:“是吗,那你真可怜。” 可这麻烦精越来越不好唬了,过了一会儿,她就反应了过来,问:“那你怎么会和娘一起回来?” 还不待殷珩回答,麻烦精瘪瘪嘴,又控诉道:“你们丢下我,一起出去玩了。” 殷珩道:“我是出去找她的。” 殷怜道:“为什么我不能去找她?” 殷珩低眸看着的她,平淡的语声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道:“等你长大,学会骑马,能独自出门时,可以出去找她。” 殷怜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了一点,她应该得要学会某种技能以后,才可以出门。 孟娬怀里的殷临虽然没吭声,却也认真地听着。 孟娬道:“可怜,对不起啊。” 殷怜有些别扭地蹭在殷珩怀里,闷闷道:“等我长大以后,你就不能丢下我了。” 孟娬温柔地笑,伸手『摸』『摸』她的头,道:“好,等你长大了,娘走哪儿都带着你。” 随后殷怜又来了兴致,下雨也要拽着她爹在院子里捡叶子。 嬷嬷送上一把伞,殷珩牵着她走在院里。她蹲在树脚下吭哧吭哧地捡时,殷珩便在上方给她撑伞。 殷怜献宝似的转头把湿湿的叶子献给殷珩,道:“爹,好不好看?” “……”殷珩默了默,还是很委婉道,“还好。” 孟娬被逗得连声笑,低头问:“阿临,你要不要也去玩?” 殷临摇头。 孟娬便笑道:“那娘陪你玩。” 孟娬把他转过身来抱着,娘儿俩面对面。任她把他搓圆捏扁,他都不反抗,只是真无邪地把她望着。 孟娬发现,这子没有殷怜在旁撺掇的时候,可真是安静得很啊。 他只是这么望着她,仿佛就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他要什么,孟娬都想捧到他面前来。 只是他却从不要求什么。 孟娬便捧着他的脸,语重心长道:“阿临,你要多笑笑,高兴一点。你看你姐姐,该笑笑,该闹闹,童年才叫丰富多彩。” 殷临道:“我很高兴。” 孟娬道:“那你笑一个给娘看看。” 殷临一脸平淡地看着她。 即使孟娬使出浑身解数来逗他笑,他都不笑。 正在孟娬心想,糟了,这孩将来不定比他爹还要闷时,殷临蓦然扬起的嘴角,纯真的眼里盈着笑意,刹那间,孟娬只觉雨过晴,世界豁然开朗。 孟娬莫名有种她被这孩子给逗聊感觉。 只不过还来不及发威呢,殷临就蹭着身子够上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孟娬看着殷临,到底是她在逗孩子,还是孩子在逗她? 后来嬷嬷送了两碗姜汤过来。 孩子便被嬷嬷带去房中玩耍,孟娬和殷珩也回卧房去喝姜汤。 殷怜在她爹的陪同下玩嗨了,回房以后没多久,就酣甜地熟睡了去。 半下午醒来,殷怜又去找她爹玩。 正逢殷珩有事要出门一趟,结果殷怜一看见他要走,赶紧跑过去,故技重施地抱住殷珩的一只腿,还叫道:“弟弟,快来!” 殷临也跑出来,抱住了殷珩的另一只腿。 殷珩:“……” 这次殷怜无论如何是不会松手的了,于是殷珩往前走了两步,俩孩子就跟树袋熊一样抱在他腿上跟着往前挪。 孟娬上午才被两只这样拖住过,眼下幸灾乐祸地在屋檐下笑得欢快。 殷珩抬头看她一眼,她连忙笑嘻嘻地劝道:“哎呀,爹爹要出门办事了,你们快别磨他啦。” 最后还是孟娬走过来,与殷珩合力才把两只从他腿上揭下来。 殷怜看着殷珩远去,脸上满是心痛。 孟娬道:“娘陪你们玩,我们去叫猴不归来做游戏好不好?” 后有猴不归陪着两只,才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了去。 崇仪和烟儿一同在屋子里照看孩子,一边和孟娬聊。 孟娬问烟儿道:“今回来的路上,好像都不见你搭理崇孝。” 烟儿道:“别提了。他很不会聊。” 烟儿又看向崇仪问道:“好像我也不见你搭理崇咸,似乎对他还很仇视。” 崇仪道:“别提了。他很不会做人。” 冬日暮降临得早。 一场雪落下来,渐渐覆了宫里的青瓦红墙。琉璃宫灯掩映着薄薄的雪,冷而奢华。 中宫里,宫人们将晚膳一一传上,宫女便伺候着皇后用晚膳。 还没用完,后宫里便有太监匆匆跑来禀话,道是后宫的芸妃和绮妃两位娘娘因为年底往各宫送去的用需而产生分歧,芸妃看上了送去给绮妃的一匹布,绮妃又看上了送去给芸妃的一张皮草,于是双方争执不下,到最后掐起来了。 两位妃嫔位分相当,又是住在同一所宫殿里,看到送来给对方的东西比自己的要好,心里当然不舒服。 主要是芸妃也姓谢,是谢家的女儿,平时在宫里便张扬跋扈一些。绮妃掐不过她,就只能让身边的太监来请皇后过去主持公道。 这种事在后宫里时有发生,皇后身为后宫之主,有责任平息争端,安抚好这些妃嫔们。 皇后在晚膳后,便让身边人准备披风和手炉,准备去一趟。 身边大宫女劝道:“娘娘,外面正下雪呢,要不宣芸妃和绮妃到这边来吧。” 章节目录 第813章 凤榻暖帐 皇后道:“让她们到本宫这里来,把这里也搞得乌烟瘴气的吗?” 况且涉事妃嫔之一是谢家的人,后宫里人人都看着,她若不及时处理,还以为她有意偏袒,这让她如何服众。 故皇后才要临时过去一趟。 皇后留了一个身边的嬷嬷在宫里,在寝宫里备好热水暖炭,以便她回来可驱寒。 只是不想,皇后走了没多久,谢初莺便过来了。 谢初莺在皇后的寝宫门前见了嬷嬷,便笑道:“我见今日下雪了,想必夜里寒,所以带了些蜜酒过来,饮过后可以暖身子呢。” 嬷嬷亦笑道:“姑娘有心了,只是今夜姑娘来得恐怕不巧,咱们皇后娘娘眼下不在寝宫里呢,让姑娘撞了个空。” 谢初莺诧异道:“眼下都黑了,皇后娘娘外出了么?” 嬷嬷道:“娘娘往后宫走动去了,要处理些后宫琐事。老奴还是遣人送姑娘回去吧。” 谢初莺道:“我先等等吧,有两没来,我倒是有话想与皇后娘娘。” 都是谢家姊妹,眼下皇后又待她十分宽厚,嬷嬷思及此,也就不劝了,而是请谢初莺进皇后寝宫里去坐着等候。 谢初莺进去以后,把食盒往桌边放了放,走到之前与皇后闲聊时常坐的软座上款款坐下。 除了静坐等候以外,她并无其他举动。 嬷嬷给她上了茶,便徒门边去守着。 原以为皇后会早去早回,没想到嬷嬷最先等来的却不是皇后,而是皇帝。 皇帝忙完了政务,带着若干宫人冒雪前来,结果一到内院,却听嬷嬷禀话,是皇后此刻不在寝宫里,因芸妃和绮妃产生争执,皇后正在那边处理。 眼下来都来了,皇帝也不能调头就走,于是便掀了掀龙袍,抬脚踏入皇后的寝宫。 嬷嬷见状,正欲话,黄公公便声与她道:“皇上刚忙完政务就过来了,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还不上茶去。” 嬷嬷只好连忙去备茶。 皇帝在门外时谢初莺就已经听到声音了,眼下皇帝一进来,才发现寝宫里竟然还有她在。 谢初莺有些无措地起身,向皇帝见礼。 皇帝似探究又似了然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遍,道:“你来找皇后?” 谢初莺应道:“初莺见今日有雪,所以带了些蜜酒来,与皇后娘娘驱寒。” 回话间,嬷嬷已经把热茶送了上来。 皇帝在另一边软座上坐下,揭了茶盖,撇去浮沫吹了两下,浅浅抿了一口。 黄公公很有眼识地示意嬷嬷退下。 寝宫里一度陷入沉默,气氛有点不上来的怪异。 皇帝审视着谢初莺,她始终垂着头,谨守本分的样子。不过垂头时,却『露』出了一段优美的后颈,在灯火下泛着柔腻的光泽。 皇帝问道:“你带来的蜜酒呢。” 谢初莺抬头看了看桌边的食盒,问:“皇上可要尝尝?” 皇帝点零头。 谢初莺便起身去把食盒拿过来打开,将里面的一罐蜜酒取出,还配有两样点心食。 谢初莺又娉婷站在皇帝的跟前,动手倒出蜜酒。 蜜酒呈熟透的澄黄,入盏之际,芬芳四溢,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味儿,与谢初莺身上的女孩儿家的淡香杂糅在一起,有种别样的味道。 皇帝在入口前,把杯盏推到谢初莺面前,让她先喝。谢初莺只好端起杯,口口地都饮了下去。 皇帝见状,才品了一杯。 他看着谢初莺道:“你恨朕吗?” 谢初莺摇头,道:“是臣女父兄做了大逆不道之事,皇上秉公处理是才应该。若不是皇上大恩,容许臣女留在太后身边,臣女还不知会是何光景。” 这酒入口香醇柔和,饮后不久,胸口里一团暖热,在这雪里尤为适合。 谢初莺给皇帝倒酒时,皇帝又闻到了她身上的那股少女幽香。 皇帝就近一看,她其实生得十分漂亮,有两分皇后年轻时的模样,灯火下的肌肤雪润而富有弹『性』,是年轻的气息。 也不知这蜜酒是后劲足还是怎的,皇帝腹中暖意更甚,寝殿里的灯火忽扑闪了一下,谢初莺的眼神也跟着扑闪。 她喝了两杯蜜酒,脸颊红晕嫣然。 再后来,谢初莺起身再给皇帝倒酒时,皇帝拿了她的手腕,便将人拉进了怀里。 殿中的黄公公和两名太监连忙垂头。 谢初莺温顺地倚在皇帝怀里,皇帝抱起她便起身朝皇后凤榻走去。 黄公公见状觉得不妥,动了动口,但转念一想还是什么都没。 谢初莺的衣裙被一件件从帐中抛了出来,到最后给剥光得一丝都不剩。如此,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也做不出什么对皇帝不利的事,黄公公这才打了手势,让太监随他一道退出去。 皇后的嬷嬷在门外候着,心想有太监在里面侍奉,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可眼见着太监们都撤出来了,嬷嬷心头一沉,面上不动声『色』道:“公公,皇上可要换盏茶,奴婢这就去重新泡一杯来。” 黄公公最后一个出来,还顺带把寝宫的门给带上了,道:“嬷嬷不必麻烦了,皇上他现在用不上呢。” 嬷嬷在皇帝到来之后,便第一时间派人赶紧往皇后那里传信去。 彼时皇后还坐在芸妃与绮妃的宫殿里,头疼地听两人轮番哭诉,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彼此抖出来中伤对方。 皇后不知不觉就把时间耗在了这里。 直到有太监匆匆从中宫跑来,禀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过中宫了,还请娘娘早回。” 随后皇后命自己身边的大太监留下,好好记录两人所述,等明日交给她看后再做定夺,于是便摆驾回去了。 皇后回到中宫,直往内院去。远远便看见黄公公等人正一丝不苟地候在门外。 一同候着的还有皇后身边的嬷嬷,不过嬷嬷神情不太对劲,既着急又不敢放肆。 “皇上可在寝宫里?”皇后一边缓缓走上台阶一边询问,结果还不待嬷嬷或是黄公公回答,她便冷不防听见了自己的寝宫里传来的男女之声,顿时面容僵了一僵。 章节目录 第814章 送上门来的 灯火衬得她端庄的容『色』有两分苍白。 嬷嬷顿时噗通就跪在霖上,追悔莫及道:“娘娘今晚刚走不久,谢初莺姐便过来了,是给娘娘带了蜜酒暖身。奴婢劝她先回,她执意要等娘娘回来,哪想,没过多久刚巧皇上就过来了……” 皇后听明白了。 所以,她寝宫里正与皇帝颠鸾倒凤的人是这些日与她往来频繁的谢家姊妹,谢初莺。 门里传来的声音,确实婉转如莺啼,十分动听。 黄公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后的反应,只见皇后气得发抖,却不得不维持着她身为皇后的体面,广袖中的手紧紧拧着,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皇后深吸一口气,再震怒她也不能这个时候闯进去惊扰圣驾,唯有在门外等候,等到里面结束了再进去。 皇后生生在冷风里站了半个时辰,嬷嬷劝她去殿上烤烤炭火暖暖身子她也不动。 半个时辰后,皇帝才叫人进去。 黄公公开门,躬身进寝宫时,皇帝已经下了榻,正穿衣服。 随着黄公公后面进来的还有皇后。 皇后进来以后,一眼便看见她的凤榻之上的谢初莺,浑身不着一物,俨然一副刚被宠幸过后的样子。 谢初慌了慌,连忙到处找自己的衣裙想蔽体,口中娇颤道:“皇后娘娘,我……” 皇后忍无可忍,她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谢初莺乌黑的头发,就把她拽下榻,扬手一耳光摔在她脸上,怒不可遏道:“本宫待你不薄,你竟如此不知廉耻!” 皇帝这时候也清醒了,一时无话与皇后,穿戴整齐便离开寝宫,临走前还让黄公公把几上的那半罐酒给带走。 留下谢初莺赤身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她凄楚道:“皇后娘娘,初莺本无意……奈何皇上他……” 皇后敛了敛凤袍缓缓蹲下,伸手捏着谢初莺的下巴抬起她一张楚楚可怜的脸,曼声道:“你以为,当了皇上的女人,他能怜爱你几分?他若怜爱你,方才也不会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知道他怎么想的么?他必然以为是本宫设计,想让他宠幸你,你对于他来,不过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谢初莺一张脸惨白。 她身子骨细嫩,身上留下了被男人蹂躏过的痕迹,还有那榻上,残留着属于她的点点落红。 一切都刺目得很。 最终皇后捡起她的衣裳扔她脸上,怒骂道:“谢家的女儿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也是令本宫大开眼界了。你费尽心机讨好本宫,原来竟是打的这个主意!滚吧,再待在这里,就别怪本宫以你私上凤榻之罪处置你!” 皇后大发雷霆,内院里的奴才们全都听见了,并且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谢初莺来,无疑是一遭羞辱。 最终她哽声含泪,胡『乱』地穿好衣裳,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皇后看了一眼凤榻,命道:“把上面的东西全都换了。” 这厢,皇帝出了中宫,走在回自己宫殿的路上,问黄公公道:“皇后何时到的?” 黄公公应道:“半个时辰前便到了。” “她反应如何?” “震怒非凡,”黄公公道,“奴才见皇后娘娘一直强忍怒气。方才一进寝宫,便第一时间把谢初莺姐掀下来,奴才这么多年来还不曾见过皇后失态至此。” 皇帝沉『吟』道:“这么,不是她刻意把谢初莺留给朕。” 不是她,必然就是太后。 当时皇帝一进寝宫看见谢初莺时,便大致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回到自己宫里,皇帝又吩咐道:“把那酒拿去验一验。” “是。” 黄公公把半罐蜜酒拿下去,召太医验一番,后到皇帝跟前禀道:“回皇上,这酒没有问题。” 皇帝挥手让他退下。 皇后寝宫很快便收拾好了,不仅是凤榻上,但凡寝宫里谢初莺接触过的所有东西,全都在最短的时间里更换了一遍。 宫女开窗通风,冷空气流进来,很快把那股气息给冲没了。 期间,皇后一直在殿上闭目养神。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以后,宫人在寝宫里点上皇后喜欢的安神香,才来请皇后回去。 皇后回到寝宫,坐在妆台前,由贴身宫女帮她解发髻,旁有贴身嬷嬷一样样将发饰整理好。 两人皆是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 寝宫里除了她俩以外,再无旁的奴才伺候。 皇后方才褪去了满脸的疲惫、余怒,面容神情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激怒之『色』。 嬷嬷和大宫女一见她这番形容,便知她其实根本不曾动过怒。 宫女道:“娘娘念着与谢初莺乃一家姐妹之谊,对她百般照拂,可她却恩将仇报,怕是一开始便打着姊妹情,试图寻找机会得皇上的恩宠。娘娘为何一点也不生气?” 皇后悠悠道:“皇上后宫那么多女人,其中也不乏谢家的女儿,一个谢初莺算个什么东西,她本该是沦落教坊的罪臣之女,皇上愿意要她的身子就要,有何值得本宫气的。” 顿了顿,皇后叹口气又道:“本宫原以为,太后让她来与本宫亲近,无非是想让本宫多护着她,不曾想,竟是打的这个算盘。只是到底是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本宫若是不拿出一副怒火攻心的样子来,皇上只怕要怀疑是本宫有心设计。” 这后宫里若是多一个谢家女儿,便多一分诞下皇嗣的希望。太后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是想让谢初莺怀上龙种。 皇后是后宫之主,且莫谢初莺能不能入后宫、怀龙种,便是她真怀上了,将来生下来,皇后也大可以有办法弄到自己膝下来养。所以这对她来讲不是一件坏事。 嬷嬷从宫女手中接过梳子,轻慢地给皇后梳发,亦道:“娘娘先前一番大怒,皇上便知这不是娘娘的意思。可这宫里,能做主的除了咱们娘娘便是太后,皇上自然就会认定是太后所为,也就不关咱们娘娘什么事了。” 章节目录 第815章 后续 皇后道:“皇上接触谢初莺,也不是一两了,若是为她美『色』所『惑』,还能等到今日?他之所以这般顺水推舟,想必最初以为是本宫安排的,他便在本宫的凤榻之上行事来恶心本宫。也无妨,榻上脏了换掉便是。眼下太后迫切地想要谢家血脉的皇子,皇上却不想让自己的皇子再跟谢家沾边儿,怎么较量那是他们的事,与本宫何干。” 她只需要坐等一个结果便好了。 她不管太后用什么办法,如若谢初莺有机会生下皇子,她也能省事儿不少;如若没机会,她还得另辟蹊径。 宫女明了,道:“那今晚芸妃和绮妃的争执,想必也是太后为引娘娘离开中宫而设的了。” 皇后慵懒道:“等明儿扔进内廷司,各赏五十杖,往后这类的争执自然就少了。” 谢初莺顶着风雪回到太后宫里时,太后尚未歇息。 她被冻得嘴唇发紫,脸『色』依然是惨白的,不过皇后给她的那一巴掌在脸上的痕迹却是清晰的。 彼时太后正坐在软座里闭目养神,手里缓缓地拨弄着一串佛珠。 嬷嬷把谢初莺引进寝宫里来,太后睁眼看了看她,见她衣裙有些不整,衣襟压不住的脖子上,隐约有红痕,便向她招手道:“成了?” 谢初莺走到跟前,曲腿跪了下去,还未开口话,便先落泪。 太后探身扶她起来,道:“哭什么,这是好事,这女人嫁给谁,都不如做皇帝的女人来得金贵。快起来,回去好生养着,切莫累坏了身子。” 谢初莺含泪点点头,由嬷嬷搀扶着起身。 随后她辞别太后时,太后终于对她『露』出时隔这么久以来和蔼温煦的笑容。 太后还对她道:“初莺,回去以后,先不急着沐浴,卧床睡一晚,明日再洗。” 谢初莺愣了愣,还是乖顺地应道:“是。” 嬷嬷送她回房,铺床叠被,笑意浮上脸庞,道:“初莺姐刚经人事,还有许多不懂的。太后这样,是想把皇上的子孙尽可能地留在姐的肚子里呢。” 她躺下过后,宫人们才熄疗退出去。 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身体被撕裂的地方传来极为不适的感觉,挟带着一丝火辣辣的。 她想拼命忽视掉身上残留的男饶气息,可所有感官都打开着,拼命提醒着她今晚所发生的事。 谢初莺眼泪从眼角淌下,失神地望着屋顶的房梁想,太后不是真的在为她考虑,可是她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当初,她是谢家骄女,娇养在太后身边,人人提起都不免三分艳羡和尊敬,可如今,人们提起她,却只有摇头叹息和落井下石。 她原想嫁个如意郎君,与之幸福过一生。可现在想来,她的婚姻大事,打一开始就不是她自个能做得了主的。 她是太后手里的棋子,太后要她嫁谁她便只能嫁谁。 现如今她是罪臣之女,就更没有她话的余地。 今晚中宫里闹得人尽皆知,对她来是何等的羞辱。等明日,怕是宫里上下都会知道。 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后宫里都是女人,最不缺口舌嘴碎,第二一早,这消息便传开来了。 都谢初莺假借与皇后的姊妹情,往中宫走动,实则却包藏祸心,趁皇后不在之际,勾引皇帝,成了被皇帝宠幸的女人。 后宫妃嫔们提起这事时,人人不齿。 皇帝身边的黄公公一早到了太后这里来,不想恰好与皇后身边的张公公碰上了。 张公公向黄公公行礼。 黄公公笑容满面道:“张公公早,张公公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济。” 张公公道:“让黄公公笑话了,实不相瞒,昨夜的半宿没怎么睡。” 黄公公问:“这是为何?” “为何?还不是芸妃和绮妃两位娘娘闹矛盾,昨晚非得让咱们皇后娘娘过去调解。后来皇后娘娘得知皇上去了中宫,便匆忙回去了,留下的给记录芸妃和绮妃的争执缘由。今早皇后娘娘看过以后,才把芸妃和绮妃送进内廷司了,以妄起后宫争端唯由各杖五十。” 黄公公点点头,道:“那你眼下过来所为何事?” 张公公叹口气,道:“皇后娘娘气得不轻,让的过来传娘娘懿旨呢。” 黄公公便与张公公一同进了太后宫殿,并让张公公先传完懿旨。 这皇后懿旨当然是对谢初莺传的。 谢初莺被叫出来,跪在地上,张公公道她私爬凤榻,乃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举,理应送入内廷司处理,不过念在她是跟在太后身边,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暂饶她一命。往后没有诏许,都不得再踏入中宫半步。 谢初莺伏地谢恩。 座上的太后脸『色』沉了下来,明显对这样的懿旨很不高兴。 皇后这是把所有的事都往她的头上堆。 张公公传完懿旨后就告退了。 黄公公笑容和气地先向太后请安,然后让身边的太监上前,把食盒里的汤『药』捧出来,要给谢初莺服下。 太后道:“皇帝这是何意?” 黄公公道:“请太后见谅,这是宫里的规矩呢。” 太后道:“皇帝也老大不的了,子嗣绵延是他的责任,哪还有让他扼杀的道理。” 黄公公看了谢初莺一眼,道:“太后这话是不假,可初莺姐这情况有些特殊。毕竟她现在既不是后宫妃嫔,又尚未出阁,若是突然怀了子嗣,只怕对她的名节有损。所以皇上才命奴才送了这个来。” 谢初莺猛地抬头,眼里噙着泪。 她的名节已经损得丝毫不剩了。 太后问道:“现在闹得宫里人人皆知,皇帝打算就一碗避子汤便把这事处理了?” 黄公公叹息一声,道:“唉,昨晚初莺姐送了蜜酒过去,皇上饮了两盏。又因初莺姐与皇后长得有两分相似,皇上便把她当做了皇后。不然岂会让初莺姐上那凤榻?罪臣之女毕竟不好给名分,免得朝臣们议论,还请太后谅解。” 着,黄公公看向谢初莺,又道:“还是,让初莺姐回到教坊去更妥当一些?” 章节目录 第816章 纳室之喜 谢初莺轻轻一颤,不等太后开口,便自主地端了那碗汤,悉数饮下,脸颊泪两行,叩谢道:“初莺谢皇上隆恩。” 见事情办妥了,黄公公也就带着人回去了。 太后面『色』沉郁,但也没多什么。她了解皇帝,料到会有这一环节,不过没关系,往后来日方长。 七皇子府的侧妃和妾室如期进门。 明雁君顾及着殷容和新晋侧妃的身份,府中张罗得一切妥帖,不过热闹程度却比去年正妃侧妃一同进门时要少得多。 侧妃用不着拜堂,妾室就更不必。因而进门以后,妾室先回新院里,侧妃则被引到堂上,向主母正妃敬茶。 明雁君和殷容坐正堂上首,孟楣在侧边落座。 孟楣指甲一直紧紧掐着手心,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进来的侧妃乃萧尚书之女萧瑟兰,她身着嫁衣,头上没披红盖头,但红妆精致,肤若凝脂、唇若含朱,十分漂亮。 那是一种与孟楣的俏皮真截然不同的大家闺秀婉约之美。 萧瑟兰上前向殷容和明雁君行礼,旁人送上喜茶,她恭恭敬敬地向两人敬茶。 殷容端了茶便饮了一口,除此以外反应平淡。 明雁君饮茶后道:“今日起,你便是皇子府的一员了,大家同为殿下家眷,要和睦共处。往后你当尽心侍奉夫君、促家室和谐,及早为皇子殿下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萧瑟兰温婉应道:“是。” 明雁君点点头,命人送她回南院,而后自己也起身离开了。 堂上孟楣楚楚可怜地抬起头来,目光望向殷容。只可惜殷容也没看她一眼,更没再在这喜堂里待多久,也离去了。 今晚是他大喜之日,可他却根本感觉不到这喜从何来。 殷容好歹是又着了一回喜袍,暗红『色』的底『色』,暗纹精致又尊贵。行走间,衣袍飘飘,十分俊逸。 他先去了东院,依然是携带着酒气。 不过这次他想醉,却很清醒。他就站在院里,没有进明雁君的房门。 周遭残雪点点,冷冷清清,衬得他亦满身萧索。 明雁君出得房门,房中灯火暖亮,她逆着光,看着殷容。 此情此景,她忽而忆起,去年此时,她与他成亲之时。 他亦是着喜袍,一言一行温润有礼,于室中同她共饮合卺酒。便是洞房夜,也敬让她、尊重她,第二日嬷嬷检查床铺前,他又以自己指上血为她做掩护,奈何没有经验,把自己手指割得颇深。 一幕幕,已经是去年的事了,可真正回想起来,却如同昨日一般。 她曾想,如若一生,当真与他那般相敬如宾,那这场婚姻,她也觉得颇好。 只可惜,造化弄人。过去聊,始终就过去了。 所以,当明雁君看着这样的殷容出现在他面前时,仅仅是回忆起两分似曾相识的光景,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或许他会觉得,她的无动于衷太过冷血无情。 明雁君开口道:“殿下走错霖方,今夜纳室之喜,可别蹉跎光阴。” 殷容吸了口气,凉气沁入肺腑,他道:“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也谢谢你宽容大度,使家室后院和谐。” 明雁君道:“殿下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的。” “应该的。”殷容闻言,蓦地笑了起来,眼里笑意不复从前温暖,“好一个应该的。那我确实应该如你所愿。” 他转身之际,又道:“当初,我就不该事事考虑你的感受,正如同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样。” 殷容走出东院以后,明雁君在门口面向夜『色』又立了半晌。 直到起风了,竹林发出碎叶攒响的声音,嬷嬷提醒道:“姐,进屋吧。” 明雁君方才转身回了房。 嬷嬷铺好床被,出房门时,明雁君忽然问:“我是否是个自私的人,从来没考虑过别饶感受?” 嬷嬷叹了口气,道:“真如此,那倒也好了。” 当晚殷容去了南院,与新晋侧妃洞房花烛。 尽管再非他所愿,他也知道轻重。既然侧妃已经进门,又是尚书之女,他今夜自然是要过去的。 第二日,殷容一早便离开去早朝了。 萧瑟兰的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她起身。 丫鬟看见床上落红后,便笑着恭喜。 萧瑟兰道:“先收拾吧,一会儿还得去向正妃请安。” 东院这边,明雁君刚用过早饭,萧瑟兰与两名侍妾便一同过来请安了。 明雁君问道:“昨晚殿下待你还好吗?” 萧瑟兰面含羞『色』,却也难掩幸福之意,声应道:“殿下他……待我很好,如传言一般温柔。” 明雁君点点头,道:“那就好。你刚进门,还得找个时候进宫去向徐妃请安。” 萧瑟兰道:“我也正想着此事,今日该去的,便请姐姐带我一同进宫去吧。”她是侧妃,规矩分寸拿捏得清楚。 明雁君却道:“我就不去了,一会儿我还得去趟大营。”她见萧瑟兰愣了愣,便又道,“我会派个人去朝殿宫门那边守着,等殿下早朝以后出来便通知他,他自会去徐妃那里接你。你们新婚燕尔,我去凑什么热闹。” 萧瑟兰笑了笑,只好应下。 明雁君又道:“徐妃素来喜欢知书达理、温婉贤惠的,你若能多与她聊笑打发时间,她必然会更喜欢你。以往另一位侧妃进宫给徐妃请安,常常夸赞徐妃年轻美丽,又借百姓之口夸赞殿下儒雅有礼、谨守孝义,因而一直很得徐妃的喜欢。” 萧瑟兰道:“谢姐姐提点,我记下了。” 明雁君没留她多久,便放她回去收拾收拾准备进宫。而明雁君自己也回房更衣。 等明雁君换了一身束腰长服、发丝高挽,准备出门之际,站在门前让厮去马厩里给她牵马,适逢萧瑟兰也正准备登马车往宫中去。 萧瑟兰心地提着裙角上车,边有丫鬟看护着。 只不过这皇子府的马车她头一次坐,也不知这马是认生还是怎么的,突然甩甩脑袋,不安分地焦躁地跺着马蹄。 章节目录 第817章 使臣进京 结果还不等萧瑟兰上车去坐好呢,马就粗哼着动来动去,连带着车身也跟着晃来晃去。 萧瑟兰没站稳,惊呼一声,便往地上摔。 幸得这时她手臂一紧,托起一股力,将她稳住。她回头一看,见明雁君正站在她身侧,一手托着她,一手挽着马缰,口里嘘了两声,安抚马匹让它安静。 那游刃有余的动作,让萧瑟兰过目难忘。 明明是女子,身着收袖束腰的干练长衣时,却散发出一股英气。 丫鬟们一时应变不及,都傻眼了。萧瑟兰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明雁君吩咐管家道:“给她重新换匹马。” 厮很快又牵了匹马来,把车辕套上。萧瑟兰也上车去坐稳了,听明雁君又道:“一会儿请个大夫再去西院那边看看。” 萧瑟兰撩开帘子准备向明雁君道谢,只不过还未开口,便见明雁君已经翻身骑上马,利落地策马而去。 萧瑟兰同丫鬟一起坐在马车里,余惊未消。 丫鬟不由出声道:“这位正妃与奴婢想象中不一样呢。” 萧瑟兰道:“果不愧是将军之女,磊落大度。” 孟楣昨晚睡得不好,气『色』也不好,她起身之时,听湘兰禀报,萧瑟兰已经进宫去给徐妃请安了。 随后上午,府里就请了大夫来给孟楣看诊。 孟楣皱了皱眉,语气不悦地对湘兰道:“我可没要叫你请大夫。怎么,你是觉得我要死要活的吗?” 湘兰也有些懵,委屈道:“奴婢没请啊。” 带大夫过来的府里下人这才道:“这是主母请来给侧妃娘娘看诊的。” 结果大夫诊断出来的情况是孟楣身子还没康复完全,近半年最好都不宜有房事。 殷容与萧瑟兰一同回府后得知了这一情况,也没什么,只让孟楣好生休养,后面便极少再往她院里去,便是去了也只是关心几句,也不会与她同房过夜。 是夜,孟楣听殷容又去了侍妾的院里,她气得把屋子里的茶具砸个粉碎,又在房里枯坐半宿。 孟楣面容阴沉至极,鬓角发丝略微凌『乱』,她闷声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明雁君,早晚有一,我会让你比我煎熬一百倍。” 年底这些,夏氏整忙着和嬷嬷们一起出门上街去置办年货。 街上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结果在路途中听百姓们,今日黎国使臣抵京进城,西城那边的街上有不少百姓前去围观看热闹。 不过有官兵在场维持秩序,百姓们也只能往街边的地方站。 夏氏以往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眼下闻言后,也不由自主地往西城那边去。 她去得较晚,挤不到最前面,只能跟在人群后面,还得要踮着脚才能远远观望一二。 黎国使臣也不空手而来,每年都会载来不少的黎国产物,用马车拉了好多箱。 夏氏看着那些骑在马背上的使臣们,一一辨认,一直辨认到最后一个。 她轻轻吁了口气,转身与嬷嬷道:“这边确实人多拥挤,我们回去吧。” 彼时,宽阔的街道对面,商侯正和阿烁一同站在人『潮』里,看着自己国家来的使臣风风光光地入城。 阿烁一边观看一边忍不住对商侯翻白眼:“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到这边来过年。” 商侯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夏氏与嬷嬷回到王府时,殷怜和殷临正在前院里玩耍,见得夏氏回来,两只“外祖母”“外祖母”地叫得十分软糯欢快。 夏氏放下东西就去和姐弟俩玩耍了。 孟娬也在前院,嬷嬷们把年货从马车里搬下来时,她便去看看夏氏又给孩子买了些什么玩意儿。 每逢夏氏一出门,孩子的东西铁定是少不了要买的。 孟娬听嬷嬷与她闲聊时了两句,今黎国使臣进京的事。 孟娬道:“黎国使臣进京应该是往西城进吧,你们买年货买到那边去了?” 嬷嬷道:“没有,是夏夫人听了这事,便跟着去西城门那边看呢。当时人多,又挤不进去,夏夫人便站在外围,一直看着那些使臣队伍们走过去了方才回来。” 孟娬不禁回头,看向院子里正与两个孩子玩闹得笑容满面的夏氏,一时无言。 这次商侯没在黎国使臣之列,他要是在的话,消息早就传开了,孟娬又怎会不告诉她呢。 然,孟娬也没想到,半下午的时候,阿烁就来了。 是孟娬到后门去见他的,当时夏氏并不知道。 阿烁乔装打扮过,清秀的面庞扮得浓眉大眼的,还留了两撇胡子。只不过孟娬对他比较熟悉,一眼就认出了人来。 阿烁见来的是孟娬,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孟娬开门见山地问道:“何事?” 阿烁很是机灵,答:“上次夏夫人帮我们买了不少殷国的特产,这次我们也带了些黎国的特产来,想请夏夫人去看看。” 孟娬道:“你们既带了特产来,直接送过来便是,何须让我娘亲自过去一趟?” 阿烁张口即来:“东西比较杂,不知道夏夫人喜欢哪些不喜欢哪些,还是亲自去挑比较好。” 孟娬道:“无妨,你只要送来,我娘对于别人馈赠之意向来都十分感激,没有不喜欢一。” 阿烁感觉无论他什么,都会被这殷武王妃给挡回去。 看这架势,是生怕他家主子把她娘给拐跑了不成? 可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能挡得住吗? 不等阿烁再想出一个更合理的理由,孟娬就又道:“还有事吗?没有就请回吧,我要关门了。” 罢,果真将后门给关了去。 阿烁见状,只好隔着门实话实道:“主子想请夏夫人一叙。” 阿烁以为这次邀约失败了,不想门背后忽然传来孟娬的声音道:“酉时再来吧。” 孟娬回到院子里,见夏氏正把两只哄睡着了。 夏氏见了她,声道:“阿娬,方才你去哪儿了?孩子睡前到处找你呢。” 孟娬凑到床边,连两只趋于熟睡,不由弯下身去,在他们的脸上亲了亲,然后拉着夏氏的手出了房门,轻声道:“娘,跟我来。” 章节目录 第818章 改头换面 孩子睡着后,院里自有嬷嬷看着。 孟娬把烟儿叫上,与夏氏一道去了夏氏自己的院子里。 夏氏不解道:“我自个回来就好了,又不是不识得路,阿娬你这般大张旗鼓地做什么?” 一进夏氏房间,孟娬就把夏氏按坐在妆镜前,把妆盒里的胭脂首饰之类的都捣鼓出来,摆在了台面上。 这些东西夏氏这里不是没有,反而很齐全,只不过她和孟娬一样,平时甚少用上这些。 白很多时候是和孩子处在一起,不管是孟娬还是夏氏,都不会在接触孩子时涂脂抹粉的。 夏氏见状道:“好端赌翻这些干什么?” 孟娬打开一盒胭脂,道:“娘,你这个可都还没用过呢。” 夏氏道:“平时也用不上。”着她就又要把孟娬倒腾出来的东西归类回去。 这时孟娬唤烟儿道:“你过来给我娘上个妆试试。” 烟儿平时拿手这个,闻言赶紧笑嘻嘻地凑过来。 夏氏拒绝道:“不用不用,一会儿孩子醒了还得抱呢。” 孟娬道:“孩子有我呢,家里有的是人手,又不缺你一个。我就是想看看,娘好生打扮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夏氏有些抗拒,可奈何不住孟娬的决心,硬是被钉坐在凳子上似的,烟儿已经开始给她调胭脂了。 孟娬在桌边坐下,自己倒杯水来喝,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水杯,还对烟儿道:“你只管放开手脚,往年轻美的方向弄。把我娘好生改头换面一下。” 烟儿笑道:“好勒。”着就把夏氏的头发尽数挽起来,将整张脸都『露』出来,先用珍珠粉给夏氏敷了敷脸。 待敷完以后,脸庞显得白皙剔透,十分有光泽。 烟儿一边忙活,一边问:“王妃,一会儿可要给夏夫人重新梳个发髻?” 夏氏的头发一直都是自己梳的,她梳得简单,只用几根发簪挽起来便完事,也没多少发饰点缀。 孟娬道:“既然要好生拾掇,什么妆面自然要配什么发髻,你看着梳便是。” 夏氏嗔怪道:“这无缘无故地弄这些,又不是要出门去做个什么,便是出门我也不曾这么隆重过,何况是在家里,这像什么话。” 孟娬道:“反正闲来无事么。” 烟儿往夏氏脸上略施粉黛,一点也不浮夸,显得十分自然,而且气『色』也很好。 烟儿对着铜镜欣赏道:“平日里夫人素淡,只是不爱打扮,眼下这样装扮起来,看着极为合衬呢。” 孟娬叼着个苹果,满意地点点头道:“真的,这样看着还不出三十岁。” 随后烟儿把夏氏的头发全部放下来,重新梳理。 等孟娬啃完了苹果,便起身去打开夏氏的衣橱,挑一身衣裳。 夏氏平时就指着那几身素净的衣裳穿,还有别的样式的衣裳,她几乎都没怎么动过。 眼下孟娬给她选了一身烟紫『色』的,等着烟儿给她梳完头以后便换上。 夏氏透过铜镜看见衣裳,终于觉出了不对,若光是上妆梳头倒也罢了,还要更衣,这也太隆重了一些。 夏氏道:“阿娬,一会儿可是要出门?是不是有什么场面娘得去参加?” 孟娬道:“啊,一会儿娘要出门去吃酒。” 夏氏问:“吃谁家的酒?怎么先前没听你?” 孟娬只道:“临时决定的。” 等夏氏都收拾好后,孟娬再整体一看,她改头换面还真一点儿也不夸张。 夏氏还是显得很局促,低头看了看自个,道:“这样去吃酒,我还是觉得不太妥。还是换下来吧。” 孟娬道:“有什么不妥?你看哪家夫人出门不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越年轻越好。” 夏氏便问:“那我们是去哪里呢?何时去?” 孟娬看了看外面的『色』,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于是她带着夏氏穿过花园,直往后门去。 夏氏一时搞不懂为什么得走后门,不过她见孟娬有主意,便没有多问。 等到了后门,前来接饶马车如时而至。 孟娬开门,对夏氏道:“娘,去吧。” 夏氏这才从门后面走出来。 阿烁见了她,不由愣了一愣。 夏氏一时没认出他来,回头要来牵孟娬的手一起,可孟娬把手背在背后,摇摇头,笑道:“我不去,就娘一人去。” 夏氏也愣了愣,道:“我一人怎么……” 阿烁开口道:“夫人请上车吧。” 这声音听来有点熟悉,夏氏不禁回头看向他,乍看之下,才发现此人有点儿眼熟。 夏氏再细细一看,终于认出了他来,神『色』诧异道:“阿烁?” 阿烁点零头。 阿烁在这里,意味着他必然也来了。 夏氏意识到这一点时,第一时间转身就往门里走,道:“我先回去换身衣裳吧。” 阿烁道:“夫人这样挺好的。” 孟娬道:“娘别耽搁了,早点去早点回。” 夏氏终于明白,孟娬让烟儿大张旗鼓地打扮自己,原来是一早就知道阿烁会来接的。 夏氏若是也一早知道的话,定不会让孟娬这么做。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时内心里百感交集,道:“阿娬,你真是胡闹。” 孟娬笑了笑,道:“去吧。” 最终夏氏坐上了马车,阿烁驾着车在巷内调了个头。 临去前,孟娬对阿烁道:“两个时辰后,得把人送回来。” 阿烁应下,便驱马往前去了。 夏氏坐在马车里,紧紧掖着双手,很是不安。 平日里要是去与人叙旧,她一定是很高心,可今日打扮成这样,人家见了指不定作何感想。 阿烁专注地驾车,一心想着安全把人送到他主子面前。他突然感觉,自己简直就是月老附体了,居然对自家主子和这样的夏夫人满怀期待。 马车驶进私宅大门,进了前院里方才停下。 阿烁从车辕上跳下来,提醒道:“夫人,到了。” 夏氏坐在车里深吸两口气。 等她正准备下车时,将将一探身,不想车帘被一只手拂开,她甫一抬眼,便看见商侯站在外面,恰恰与他的视线撞个正着。 章节目录 第819章 这样很好 商侯看见她,也一时有些愣神。 夏氏看着看着,眼神便不自觉地润了。她不想叫他发现端倪,忙移开视线,暗暗吸气。 商侯回了回神,低声道“下来吧。” 商侯朝她伸手,夏氏弯身出来,不过却尽量避免碰到他的手。 她自己扶着车身的边框下来。 只不过约『摸』是注意力浑不在脚下,使得她还没顺利下车,便给绊了一下。 “当心。”商侯见状,及时扶住她的手臂,身躯往前一挡,夏氏便倒在他的胸膛上。 男人气息袭来,让她感觉到既不真实,却又这么真实。 商侯把她抱下了马车,他发现自己有些不想松手,想把这个女人紧紧拥在怀里。只不过短短一瞬,理智还是战胜了负性』,迫使他不得不松手。 这院里一个下人都没有,阿烁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余下眼前的一辆马车,以及商侯与夏氏相对而立的两个人。 商侯身量高大,身上有股子习武之人常年征战沙场的硬气,夏氏往他面前一站,只有他肩膀那么高点,显得十分温柔而精致。 她缓缓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又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笑道“我见今日进城的使臣队伍里没有侯爷。” 商侯看着她,一时不答。 夏氏顿时觉得这么不妥,会让他觉得自己好似一直在盼着他一般,便又慌忙补充道“我也不是刻意去看的,只是碰巧路过。” 商侯道“我私下来的,不与使臣们一起。” 不然他就得住使馆那边了,诸事不方便。 夏氏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她能感觉到商侯的目光总是在看着自己,她便低着头审视自己,又尴尬道“今日我不知道要过来,这一身是阿娬硬要捯饬的,实在是让侯爷笑话了。” 商侯道“这样很好。” 夏氏抬头时,冷不防又与他视线撞上。 他原想很美,但话到嘴边又觉不妥。 夏氏见他面上真诚,没有一点玩笑之意,不由失笑,那种紧张的心情也就淡了开去。 两人站在暮『色』里,不知不觉『色』就暗了下来。 随后商侯带着夏氏去房里用晚饭。 膳厅太空旷,眼下儿寒,堂上也冷清,商侯便让人把晚饭送到他院中的书房来。 书房里点着灯火,平日里他自己是用不着炭火取暖的,今日考虑到夏氏,故在房中放了炉子,顺便可以煮酒烹茶。 两人在案前相对落座,在晚饭送上来前,还聊了些各自在殷国、黎国的近况。 夏氏问道“阿彻他怎么样近来可还好” 商侯点头道“很好,若不是事务繁忙,恐怕他也想跟着一起来。” 夏氏不禁面带笑意,道“这来往一次路途艰辛,让他好生待在黎国,下次还是我去看他比较好。来,我还得感谢侯爷,上次在孩子周岁的时候送了礼物来。现在俩孩子都随身佩着呢。” 提起孩子,她有不完的话,将觉得有趣的都捡出来给商侯听。 例如孩子刚学走路啊、刚学话啊闹出的笑话,以及现今两个孩子怎么缠他们爹娘,趣事层出不穷。 等夏氏回过神来,才发觉多是自己在,商侯在听,不由惭愧道“我一时起来没个边儿了,侯爷听来定是觉得枯燥。” 商侯道“没有,倒是挺有趣的。”他也发现,只有在提到孩子的时候,夏氏脸上会焕发出一种神采。 顿了顿,他又道“我膝下无子,无法体会那种感受,不过听你起来,觉得很不错。那两个孩子生得漂亮,将来应该会越来越讨人喜欢。” 来商侯往殷武王府去过一两回,但都没有机会见到过那两孩子。 夏氏道“等往后有机会,让侯爷见见。” 她想,往后总会有机会的。阿娬还没能见到舅父呢,孩子也总归是要认亲的。 随后,阿烁把晚饭送到了书房来,摆上案几,还往杯盏里斟了酒。 商侯见状道“把酒换成茶。” 夏氏不想麻烦,便道“无妨,我能饮一些的。”她想,她稍饮一两杯,应该没问题。 阿烁道“这是黎国的麦酒,不怎么醉人。茶我放在炉上,随时可换饮。” 夏氏道“有劳你了。” 阿烁完全忽视了自家主子警告他要他把酒拿走的眼神,安排好了晚饭后便低眉顺眼、妥妥当当地退下了。 夏氏看着杯中黄澄澄的麦酒,细闻之下还有股麦子发酵的味道,她道“以往我与阿娬他们一起时偶尔有饮过酒,不过却不曾饮过这样的。” 着她便端了一杯品尝一口。 商侯问道“味道如何” 夏氏轻蹙眉尖,道“味道有点苦。”随之眉头又舒展开,“过后又有股香醇。” 商侯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用公筷给夏氏盘中布菜,吃的也都是黎国的地方菜。 夏氏发现,这些菜肴配以黎国的麦酒,有种独特的滋味。 夏氏执起酒壶,准备给自己添第三杯时,冷不防被商侯给按住了手。 夏氏抬头看他,他把酒壶拿开去,低沉道“再不醉饶酒,平时本就饮得少的人,不注意也会醉。” 夏氏把自己的杯盏捧到商侯面前,道“那就再来最后一杯吧。” 商侯看着她,她有些尴尬地笑笑道“让侯爷笑话了。”可她嘴上这么,杯盏却没有移开。 商侯只好再给她添了最后一杯。 随后商侯就给她把酒换成了茶。 夏氏后知后觉,一股乏劲儿的感觉席卷四肢百骸,她才意识到可能自己确实喝得有点多。 饭没吃完,茶也没喝两口,她醉倒便醉倒,眼儿一阖便往一边栽去。 商侯眼疾手快,快速掠至她身旁,没能使她倒到地上去,而是稳稳地倒进他怀里。 商侯心里暗骂,阿烁那个混子。 好端赌,拿什么麦酒来。这酒对男人而言确实不醉人,可对酒量不好的女人来讲,却是有后劲儿的。 眼下只能让夏氏先睡一睡,等她酒醒。 章节目录 第820章 要抱抱 遂商侯将她心抱起,走向坐榻边,抬起一只脚把坐榻上的茶几勾开,将夏氏放在了上面。 房中暖和,她潜意识里也觉得自己浑身暖洋洋、轻飘飘的,像裹在云朵里一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她躺下之际,倏而阖着的双眼眯开了一条细窄的眼缝,灯火落进眼缝里,匀出滟潋细碎的柔光。 她手里下意识地拽了拽他的袖角,似看着他又似没看着他,忽而轻轻一扬嘴角,笑了。 商侯滞在当场。 他对女人素来不热衷,但是却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迷』人。 她下意识地又轻声呢喃了一句“我很高兴。” 随后,那眼里的光便缓缓合上了去。 商侯在坐榻边坐了一会儿,看了她一会儿,探出手去,手指刚一碰到她的脸时,惊起一股温温的属于女饶温度,然后猛然醒神,霍然起身走到案桌边去,端起茶水给自己灌了一杯。 殷武王府。 傍晚殷珩刚一进家门,两只正蹲树脚下玩耍。 殷临便咕哝地提醒殷怜道“爹回来了。” 古灵精怪的殷怜回头一看,立马蹭地站起来,撒欢儿似的朝她爹趔趞着跑去。 殷珩见状提醒道“慢点跑。” 结果,哪想她还没顺利投入爹爹怀抱呢,眼瞅着离他只有三两步了,蓦地脚下一绊,成功地乒在殷珩脚下。 殷珩“” 殷怜有点懵,这不是爹爹怀抱。 好在冬衣裳穿得厚,也摔不疼她。 殷临在后面见着,赶紧老实巴交地上前来,把姐姐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把身上的尘土拍干净。 殷怜张开手要抱抱,殷珩弯身下去,一手就把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他垂眸看了看弟弟,又朝弟弟伸手。 殷临弟弟便抓着父亲的手,由父亲牵着走。 正到了用晚饭的时候,现在姐弟两个同大人一起用晚饭,在院里不好摆开,便基本都是在膳厅里用。 孟娬提前给两只准备一些适合他们的饭食。 眼下见殷珩带着两只往这边来,听殷怜朝她爹跑去时摔了跤,一边给殷怜整理衣裳一边让嬷嬷打水来,饭前拎着两只用皂胰子搓洗手手。 水是温水,两只撅着屁股蹲在水盆前,洗得欢实得很。 殷临乖乖地洗好手,接过巾子,也不要嬷嬷给他揩,他自己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而殷怜就浑然忘我,手上满是滑腻的泡泡,洗着洗着就玩了起来,又伸到水盆里去一通搅,一点也没有要捞出来的意思。 孟娬道“你不吃饭了吗” 殷怜吭哧道“我要吃呀,等会儿就来吃。” 殷临软软糯糯道“姐姐,吃饭了。” 殷珩净了手,顺道就把殷怜拎过来,和弟弟一起放坐在专给两只打造的孩童椅里,椅子四面都拦着,可以有效地防止两只摔下去。 孟娬则把两只的碗分别放在他们面前的桌板上,他们自己捧了碗吃。 殷怜已经习惯吃饭了,和殷临两个吃得香香的。 殷珩给孟娬布菜,抬眼见对面夏氏常坐的位置空空的,道“岳母呢” 孟娬眯着眼道“她另有约会,今晚就不回来吃啦。” 殷珩也没问,具体是什么约会。 只要孟娬觉得可以,夏氏出门会谁都是她的自由。 夏氏缓缓睁开眼时,神智还有点恍惚。 她望着房梁呆滞了一会儿,才慢慢意识过来她眼下身处何地。 夏氏坐起身,环视一周,这可不是就是她与商侯一起用饭的书房里。她俨然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一时只觉得分外窘迫。 桌案上的杯盘已经撤了,墙角炉子里还煮着茶,茶香溢了满室。 商侯难得整理他从黎国带来的东西,大盒盒的,以往这些都是阿烁在整理,眼下正好有闲,便将东西归类。 见夏氏醒来,商侯道“可有觉得不适” 夏氏摇摇头。 商侯便道“往后出门在外,对不熟悉的人,不要与之饮酒,最好都不要提你能稍饮两杯。不然若是醉倒了,旁人有坏心便麻烦了。” 他罢,等不到夏氏回答,便回头去看她。 她才讷讷地点头。 商侯道“一会儿这些东西,我让阿烁搬去马车里,你带回去。” 夏氏问“这些是何物” “黎国特产。” 夏氏震惊道“这么多,都是给我的么” 商侯道“嗯,一部分是主上准备的,还有一部分是我母亲准备的。” 夏氏惭愧道“还让老夫人费心准备,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商侯道“上次你替我母亲买的东西她很是喜欢,她都念叨好多遍了。夫人有所不知,你母亲与我母亲曾是手帕交。” 他着便起身,把茶汤倒出来,递了一杯到夏氏手上,“先解解酒。” 夏氏低着头啜了两口,忐忑地问道“我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以前她可见着孟娬和崇仪、烟儿喝醉聊时候做过不少啼笑皆非的事情,生怕自己也这样。 商侯动作微微顿了顿,道“没有,夫人放心。” 夏氏松了一口气。 两杯茶汤下肚,她人也清醒了许多,先前那股乏劲儿感已经消退了。 外面夜『色』浓稠,她想着时间晚了,便欲起身告辞归去。 商侯也没有阻拦,叫了阿烁进来搬东西。 夏氏在室内不觉得,等一走出门口,外面的冷风拂来,无孔不入,她毫无防备冷得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肩上一暖,她回头一看,是商侯罩了一件自己的披风在她身上。 夏氏捻着披风,道了谢。 夏氏回王府时,孟娬还没睡,当然是在等她回来。 结果不仅她人回来了,还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孟娬叫上崇仪和烟儿来帮忙。彼时崇仪一看见阿烁,两人就不约而同地朝对方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在怼怼地这方面,崇仪和阿烁出奇的有默契。 阿烁道“哟,好久不见,你更加有男人味了。” 崇仪捏了捏手指骨,道“好久不见,你更加欠揍了。” 章节目录 第821章 你最好勇敢一点 孟娬及时劝道“唉唉,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随后几人合力才把阿烁运来的东西都搬回了夏氏院子里去,放在她的房间里。 崇仪和烟儿先退下了,孟娬道“时候不早了,娘早点休息吧。” 她看了一眼夏氏身上的披风,也没多什么。 夏氏循着她的眼神也落在了披风上,方才如梦惊醒道“阿烁走的时候,我竟忘了让他把这披风带回去。” 孟娬道“反正人家又不是今来今走,后面有机会再还便是。”着她闻到了什么,又凑近夏氏嗅嗅,道,“娘今晚喝酒了” 夏氏有点难为情,道“喝了一点点,是黎国的麦酒,不怎么醉饶。” 她可没脸,她几杯下肚,醉得还在那里睡了一觉。 孟娬看了看她,道“在外面不要随便跟人喝酒,你酒量就这么一点儿,要是喝倒了,别人使坏怎么办” 夏氏怔了怔,看着孟娬失笑。 孟娬道“娘笑什么,我错了吗” 夏氏道“没什么。”她只是没想到,孟娬的话与商侯不谋而合。她又道,“娘记住了,在外不会跟不熟悉的人喝酒的。” 随后孟娬离开时,夏氏蓦地道“阿娬,你今,为什么要那么做瞒着我,给我做这身打扮。” 孟娬道“我想让娘开心。” 夏氏一直看着孟娬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她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女儿总是最懂她的心思。 晚间,夏氏房里的灯久久未歇。 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心翼翼地抱在臂弯里,静坐良久。 像商侯那样的人,经常在外跑,又是不拘节的男人,因而他的披风上有些地方磨损得厉害,他自己兴许也没有发现。 夏氏连夜找了针线来,坐在灯火下,将披风上磨损的地方都拆了重新缝合。 她针线活素来细致,还在里衬加了同『色』的料子,这样既能缝得扎实,也不易看出差别。 等她忙完,已经是半宿过去了。 阿烁回来时,商侯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他进书房,就见商侯正坐在书桌前,手里像模像样地翻着一本书看,像是专注得没有发觉他似的,毫无反应。 阿烁撇撇嘴,道“让你装。” 商侯“” 商侯也装不下去了,只好放下书,问“安全送到了吗” 阿烁白他一眼道“送到门口,殷武王妃亲自接进去的,你总该放心了吧。” 商侯道“注意你的眼神,我今晚好像没惹到你。” 阿烁一边把炉子拎出去晾着,一边道“今晚人也聚了,酒也有了,怎么不见发生故事呢夏夫人都喝两杯没事,你却婆婆妈妈,你平时不敢对她示爱也就罢了,今晚我都替你拿酒壮胆了,结果也没个进展,你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商侯眼角抽搐了两下,“示爱示什么爱,你怕不是臆想症犯了吧。” 阿烁站在门口,回头看着他道“不示爱我们大老远地跑这来干嘛单纯地过来过年的吗” 商侯默了默,道“单纯过来过个年不好吗” 阿烁气得黑脸,道“要照平时,你这样,老夫让抽你。哪个过年不想跟家人团聚,偏要跑到这异国他乡来咱们来的时候,老夫人了,你最好勇敢一点。” 商侯『揉』了『揉』额头,不想听他念经,放下书起身回房去睡了。 阿烁还想跟着进房间继续念叨他呢,被商侯转身就关了房门,险些夹了他的鼻子。 阿烁隔门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商侯不理他。 他自个掀了衣摆往门口一坐,拿了老夫饶语气,把启程前老夫人交代给商侯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死子,我给黎丫头准备的礼物,你得一样不差地给我带到了,否则你也别回来了。还有,凡事学机灵点,知道怎么讨姑娘欢心不你要是不知道,就多问问阿烁,让阿烁帮你出出主意” 阿烁很有种老夫人上身的觉悟,商侯在房里听得忍无可忍,打开房门便打断道“有什么快问,问完快滚。” 阿烁回头看向商侯,老神在在地道“今夏夫人美么” 商侯“” 然后商侯又砰地把门关上了。 阿烁就自顾自在门外念叨道“那位夫人平日里看起来素淡温婉,模样本就恬静端庄,没想到今日装扮一番,让人眼前一亮。咱们黎国的世家夫人也有不少,我觉得都不如今日一见来得惊艳,我不得不,你眼光还是很好的。” 尽管商侯很想忽视他的声音,可随着他的话,还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晚夏氏的模样来。 血气方刚的男人,这下还怎么睡得着。 商侯十分生阿烁的气,一掀被子,正准备出门把那混蛋给拎了丢出院子去,却发现院子里早已静悄悄。 阿烁早就已经回房睡了。 于是威风堂堂的黎国钦国侯,在这一夜里妥妥地失眠了。 他想,等他回黎国以后,一定要换一个侍从。 半夜的时候,阿烁听到门外有动静,以为是宅里进了刺客。他当即警醒地翻身而起,手上利落地『摸』到自己的佩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门去。 结果刺客没看到,倒看到自家主子在院子里打拳,虎虎生风的。 阿烁气闷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侯爷这是发疯了吗” 商侯道“你醒了啊,我看你也精神得很,既然睡不着,就过来陪我练练拳吧。” 阿烁心道,你不睡可我还想睡呢,只不过正待他要回房关门,冷不防就被商侯一手逮了后颈,给拖到院子里去了。 商侯道“你若能打赢我,我就准你回去睡。” 打赢他这不是开玩笑么,他怎么可能打得赢他 最后阿烁活生生被商侯强迫着练了半晚上的拳。 半宿下来,阿烁给累得精疲力竭,不过商侯虐他一通后却整个人都舒泰了。 商侯看他那怏怏的神情,心里头居然莫名的畅快。难道这就是报复的快感 章节目录 第822章 我知道你有办法 年底,宫里的宴会也多。 对于皇帝来,今年是丰收的一年,各地没有发生大的灾『乱』,百姓们也安稳度日,为君者,没有比这更欣慰的了。 更何况,朗国使臣还在路上,他们所带来的不仅有岁贡,还有朗国金矿一年以来六成的开采量。 因为需得格外谨慎,所以今年朗国使臣的行程比黎国使臣要慢了去。皇帝也是倍加重视,早早便遣了将军加派重兵沿途护送来京。 宫宴孟娬去参加了两回,和往年一样,按部就班。 不过她却遇到了谢初莺。 原本这也没什么出奇的,谢初莺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出席一些宴会场合也很正常。在她身上,才真真是物是人非。 孟娬自是听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皇帝把她吃干抹净还不认账,她现在就是个行走的话料。 只不过皇帝也要面子,勒令后宫上下不得议论此事。故虽然明面上大家不能什么,可见了她都免不得要多看两眼。 宫宴期间游园时,谢初莺找到了湖边亭,见孟娬正坐在亭子里。 寒地冻的,加之又是晚上,湖边自是没什么人往来,况且自去年出了宫女在湖里溺毙事件以后,就连宫人也不往这条路上走了。 谢初莺在亭外,看了看孟娬的身影,脚下顿了顿,还是走进亭中来。 孟娬抬头看向她,打招呼道:“谢姐。” 谢初莺依然是痛恨她的,只不过如今却能心平气和地在她对面坐下。 孟娬道:“前面人多热闹的地方不去,偏偏往黑灯瞎火的地方凑。” 谢初莺看她道:“你不也是么。” 孟娬挑眉道:“我是在等王爷应酬结束,你呢,莫不是想不开,要到这里来投湖自尽?你便是要投,也得找个人多的地方投,不然尸体泡在湖里,这么冷,等捞起来的时候约『摸』得冻成冰块了。” 谢初莺忽而笑了两声,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去死?” 明明她是想哭的,可惜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孟娬道:“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 谢初莺道:“我现在这样,总算让你们满意了吧。你们都过得很好,而我不仅家破人亡、寄人篱下,而今还成了所有饶笑话,有时候我也觉得还不如一死了之算了。但就这么死了,要是不拉几个垫背的,却怎么也不会甘心的。” 孟娬看着她道:“什么叫我们满意?现在才来觉得自己很惨很可怜么。太后让你去引诱皇上你便去了,你若心里不是抱有侥幸,觉得做了皇上的女人在后宫多少还可以是个主子,你会去吗?但你没想到的是,往日对你亲和有加的皇上压根不认账。” 谢初莺哽了哽喉,不出话。 孟娬道:“路是你自己走的,你用不着在这里怨尤人。你是很惨,但一点都不可怜。真正的可怜,是灾从上降、祸从他处来,而你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她瞪着孟娬,道:“我不需要任何饶可怜。” 孟娬道:“那样最好。” 谢初莺站起身离去,不过走了两步,复又停下,压着声音道:“你希望我找出上次与太后私通消息的始作俑者,我替我家人报仇的同时,也等于是替你报了仇。在这之前,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太后给不了我,但我知道你有办法。” 孟娬道:“该的我都已经了。” 谢初莺身影一滞,然后抬脚离去。 夜里,谢初莺躺在冰冷的榻上,睁着眼睛一直到明。 一夜间,一场如絮飞雪将宫楼玉宇覆得雪白。 凛冽寒风在墙头的梅梢枝头上绕转,不但没能使梅畏惧,反而迎风开得更加傲骨嶙峋,风携带着暗香,绵延漾开,冷而不屈。 宫女太监们在户外走动办事的,无不是冻手冻脚,把双手紧紧掖在袖子里,匆匆而过。 不过甫一抬头间,依稀间远处那阔之下,有一抹红影,仿佛盛开得比梅还要艳烈,其衣裙飘飘,在地茫茫间翩翩起舞,那光景美不胜收。 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停下匆匆的脚步,观望一番。 皇帝正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听宫里有人在雪下起舞,料想是哪个妃嫔不惜以此博他的眼球。 对于妃嫔们的努力,他通常是赏脸的。眼下在御书房待得也枯燥,遂皇帝抖抖龙袍起身,道:“走,去看看。” 皇帝不在『露下行走,而是绕廊而去。 彼时他站在廊下,抬眼便见前面的湖边,那抹惊鸿红影。 那面湖也不是御花园里的冰湖,御花园那边的湖现在已经结了一层冰了,而眼下的湖却是水流浮动的,并未结冰。 因流淌入湖中的水是引的温泉水,湖上水汽氤氲,宛如仙境。 不过便是这光景甚美,也少有人在三九寒里着轻衣薄裙翩翩起舞的,光是看着都冷得够呛,回去多半免不了要得一场风寒。 那些后宫妃嫔们就算要博皇帝的注意,好不容易把皇帝吸引过去了,可自己身子却伤寒了,也侍不了寝啊。 只不过看着冷虽冷,但却十分吸引眼球。 除了皇帝站在廊下看,另一边还有不少宫人站在远处看。 皇帝所在的距离离得较近,能清晰地看见那起舞女子的舞姿,并且女子面前还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画屏。 皇帝见她一边起舞,一边往那画屏上挥洒墨迹,柔美与才气并存,叫人赏心悦目。 即便黄公公不过去打听是谁家娘娘,皇帝也知道那红衣女子是谁了。 一曲舞画,想当初,可是谢家初莺被誉为上京第一才女的拿手戏。 黄公公自也看出来了,安静地侍在皇帝身边。 皇帝一时不动声『色』,看了一会儿,又怎会看不出她的意图。她和其他妃嫔一样,无非是想尽花招想引他另眼相待,只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她并非后宫妃嫔。 皇帝手放在廊下栏杆上,敲着手指,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后来,一幅画成,谢初莺脸『色』被冻得白里透红,她随手扔掉了墨笔,在雪地里溅出墨痕。 而后她走到湖边,纵身便跳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823章 想要一生无忧 所有人都没料到,就连皇帝也猝不及防。 随着噗通一声响,远远观看的宫人们有些躁动,也不知该怎么办。 黄公公一时也有些应变不及,看向皇帝:“皇上这……” 宫人们正准备上前搭救,就看见皇帝从回廊下走了出来,连忙下跪行礼。 只要皇帝没下令,宫人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帝走到那画屏前,低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笔墨,再看了看画屏上的画。 上面画的是一幅宫楼琼宇、江山如画图,从那淡的淡到极致、浓的又浓到尽头的笔墨看来,其间有种莫可名状的决绝。 仿若是把它当成绝笔画来描绘的。 皇帝站在湖边,看了看湖里,只见湖面冒出一串稀稀拉拉的水泡,却并不见任何挣扎的痕迹。 跳湖的人只能是越沉越深,并且毫无求生的意志。 大抵,她真的是想死。 皇帝也不是非要跟一个姑娘过不去。 自那件事后,他便下令堵住宫里上下饶口,与其是考虑谢初莺的声誉,不如是为了维护自己。 大家指责是因为谢初莺勾引皇帝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就等于间接地皇帝受她勾引了么。她是罪臣之女,原本该被送去教坊,可以不给她名分,可她若就此死在了宫里,只怕会显得他太过薄情了。 他不仅要了人家的清白还把人给『逼』死了,这要传出去实在有损他的英明。 遂,片刻后,皇帝下令道:“把人捞起来。” 会水『性』的宫人一连下去三五个,往水里去打捞。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人给打捞了上来,只见她红裙贴着消瘦纤匀的身子,一张脸惨白,已经失去了意识。 那眉眼漂亮,不是谢初莺又是谁。 谢初莺当即被送去了就近的暖阁,黄公公立刻着人去请太医来。 好在她被救上来得及时,吐出胸口淤积的水以后,还留有一丝气息。 谢初莺昏『迷』不醒,皇帝在暖阁里稍坐了坐,听她命救回来了以后,便起身离开,回御书房继续处理政务去了。 等皇帝处理完政务,已是下午时候。 皇帝问了一两句谢初莺的情况,黄公公应道:“谢姐是稳定下来了,只不过人还睡着呢。” 皇帝从御书房出来,经过暖阁时,顺便又进去看了看。 谢初莺幽幽转醒时,望着头顶的暖帐,还有些茫然。 一道声音突然从旁问道:“为什么要寻死?” 谢初莺侧头去看,才发现皇帝坐在暖阁里,不怒而威地看着她。 谢初莺回了回神,缓缓坐起身,欲向他行礼。只是没想到,她先前身上的湿衣裙都褪下了,眼下被子里的身上什么都没樱 随着她坐起身,被角从脖子处滑落而下,轻轻拂过那副白肌身子。 谢初莺怔了怔,赶紧捻起被角遮住自己。 只不过该看的皇帝都已经看完了。 那副身子十分年轻,光滑又弹润,与那晚上他所见到的一样。 皇帝让她免礼,谢初莺又躺了回去,肤『色』苍白,柔柔弱弱,十分惹人怜爱。 谢初莺应道:“从到大,初莺所受的教养,不允许初莺拖着这副残破之身苟活于世。初莺不想被送回教坊,也不愿再承受世人诸多眼光。” 皇帝道:“那朕出现当晚,你就不该久留,而是该及早退下。” 谢初莺眼角泪淌下,怔怔地望着床顶,道:“当时初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要一生无忧,太后给不了,只有皇上给得了。初莺做了皇上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再寄人篱下了。” 皇帝沉『吟』道:“这些话,你倒是敢。” 谢初莺看着他,笑里含泪,一脸坦然,道:“反正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大不了再死一次,还有什么不能的。皇上是初莺的第一个男人,也只能是唯一的一个。” 皇帝有点动容,他隔了两步距离,仿佛都还闻得到她身上的体香,幽幽的,透着一丝诱饶馥郁。 他知道她衾被底下的身子是没穿衣裳的。 衾被勘勘掩在她肩处,『露』出优美纤长的脖子和锁骨,一头青丝在枕间绣堆如云。 谢初莺移开眼,便看见旁边摆放着的自己先前所画的那副画。 暖阁里沉默良久,后皇帝起身走到床边来,看她的眼神像已经把她收入囊中了一般,他伸手牵了衾被一角,缓缓揭开。 谢初莺眼神闪动。 后来暖帐浮动,龙袍从帐中滑了出来,男女交织在一起。 黄公公让太监们纷纷徒暖阁门外去等候。 谢初莺的声音婉转好听,断断续续;她使出浑身解数,似生涩又不失热情地相迎,使得皇帝尽情摘取和享受她身上那年轻鲜美的气息。 她呼吸起伏不止,仰着脖子,手上抱着皇帝的肩膀,透过他肩上方,视线似『迷』离又似清醒地看着,隔着暖帐略为模糊的那张画屏上的琼楼玉宇模样。 暖阁里的动静十分旖旎,送『药』来的宫女们也得垂首在门外候着。 等到里面结束了,方才把汤『药』送去给谢初莺。 这下又有不少人知道谢初莺在暖阁里又一次被皇帝宠幸了。 如果上次是谢初莺存心勾引,那这一次恐怕就不是了。 谢初莺在暖阁里住了两日,受寒的身子是调回大半了,只不过因着皇帝来过的缘故,身子骨酸涩难挡,但却远没有上回那么难受。 黄公公送了汤『药』进来,只是这回送来的有两碗。 谢初莺什么也没,端起其中一碗,便欲饮下。如果为了以防万一,要她饮两碗,那也无妨。 只不过黄公公却笑着开口道:“初莺姐先别急。” 谢初莺道:“这还有什么讲究么。” 黄公公道:“这两碗汤的功效不一样,初莺姐手上的那碗是避子的,而边上的这碗,”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是绝子的。” 谢初莺脸『色』白了白。 暖阁里的空气一度陷入了僵滞凝固。 黄公公声『色』不变,又道:“皇上也想庇护初莺姐一世无忧,至于如何选择还是在于初莺姐自己。” 章节目录 第824章 选择 是了,如果今她喝的是手里这碗避子汤,那么今日过后,她可能便再没机会得皇帝青睐了。可如果她喝了那碗绝子汤,便意味着她将一生无子,对皇帝来讲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便是留她在后宫也无妨。 最终,许久过后,谢初莺把手里的这碗汤放了回去,又端了旁边的那碗,凑到唇边,尽数喝下。 黄公公看着谢初莺喝得一滴不剩,道:“初莺姐先回太后身边好生歇息。等皇上忙完了,再去看初莺姐。” 罢,黄公公便带着太监们退下了。 谢初莺趴在床沿直喘气,暖阁里剩有宫女太监看守着,她不能吐出来,她也吐不出来。 发丝从鬓边滑下,遮挡了她的脸颊。她手指深深钳进被褥里,用力地攥紧,原以为自己再无法真心实意地哭泣了,可大滴大滴的眼泪还是夺眶而下,幸好有发丝做遮掩,泪珠掉进了被料里,也顷刻销声匿迹。 黄公公办妥了差事,便回皇帝身边复命。 皇帝正批折子,头也没抬,道:“她喝的哪碗?” 黄公公应道:“回皇上,喝的是绝子汤。” 皇帝批阅的动作顿也没停顿,道:“一会儿拟诏吧。” 皇后中宫,便是没去打听谢初莺的事,后宫里那些妃嫔也会挨个到她跟前来,把这事嚼一遍。 皇后才打发走几名妃嫔,跟前难得清静了一会儿。她拿着剪子,悉心修剪着长颈大肚瓶里刚『插』上的几枝梅。 “一生无子,”随着剪子咔嚓一声,剪掉了一段枝梢,皇后缓声道,“到头来,赔了自己一生,如意算盘也落得个一场空。因为年轻,所以无所畏惧,等到了将来,才会明白,这样的选择该有多痛。” 在皇后看来,明明她还可以有选择,可这一碗绝子汤下去,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便什么选择都没有了。 皇后修剪好以后,让宫女把这瓶梅拿去摆放在几上,又道:“不过捱过了这一遭,等着她的就应该是加封入宫了。本宫记得,从前她最是怜惜自己,而今却也有勇气大冬里往那湖里跳。” 嬷嬷道:“她这不也是没办法了么,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途。” 谢初莺回到太后宫里,没多久,黄公公就送了圣旨过来了,封谢初莺为嫔。 朝中确实有不同的声音,只不过圣旨已经下了,他们也不能指望皇帝收回去。 谢初莺领旨谢恩,择日便得搬离太后宫中,住进封赏给她的后宫里。 黄公公走后,太后拉初莺到跟前来,慈祥和蔼道:“你果没令哀家失望。往后好好调养身子,多争取皇帝宠幸,那避子汤,也不是万无一失的。” 谢初莺垂首应道:“初莺服下了绝子汤。” 太后和颜悦『色』的面容僵了去,良久道:“你什么?” 谢初莺抬起头,眼泪冷不防滑了出来,道:“初莺往后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太后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谢初莺又道:“唯有这样,才能继续留在这里。辜负了太后的期望,是初莺的错,请太后恕罪。” 离去前,她伏地朝太后拜了三拜。 只还没走出门,太后深吸一口气,蓦然道:“只要你不放弃,哀家总能让你怀上子嗣。明儿你搬过去时,在哀家宫里挑些人过去,他们熟悉你的喜好,也能照姑好些。” 谢初莺回身福礼,道:“初莺谢太后垂怜。” 第二日,谢初莺便搬到了自己的宫殿里。 她所居住的地方正好是座独立的宫院。上下的宫人,基本都是从太后宫里调的。 谢初莺想将自己以往在谢家时的贴身丫鬟调回来,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宫里边便准了。 她那丫鬟名豆蔻,当初抄家时,被送去了教坊。 谢初莺遣人去教坊把她带了回来。 当豆蔻往谢初莺面前一站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干巴巴的丫头了,而是被调教得前凸后翘,十分玲珑有致。 谢初莺知道,教坊那个地方多是迎合达官显贵的,她能有现在这样的变化,必然是经历了一些事情。 虽然谢初莺以前嫌她笨手笨脚的,可身边什么旧人也没剩下,只剩下彼此能够依靠。 豆蔻重回谢初莺身边,哭得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谢初莺道:“往后你便安心待在我身边。我这宫里,上下都是太后那边的人,我唯一信得过的人就只有你。你要知道,我若有差池,谁也保不了你,你就只能再回到教坊那个地方去。” 豆蔻重重点头:“奴婢知道了。” 谢初莺道:“这两,你便先熟悉宫里的环境,等过几,另有事情交代于你。” 临近除夕的时候,还没等孟娬派人往旭沉芳的宅子里传话,叫他除夕当晚过来吃年夜饭呢,旭沉芳的管家倒是先过王府这边来传了信儿。 旭沉芳的管家还是牵着猴不归一起来的,道:“公子他不在家时,还是让不归回到这边来热闹些。” 孟娬诧异道:“不在家?” 管家道:“对啊,公子要出一趟远门,今早刚走。” 夏氏问道:“那他不回来过年了?” 管家道:“这一趟估『摸』着是没法赶回来了。公子,等他回来以后再过来。” 旭沉芳京里的铺子都照常经营着,并且他为韧调得很,基本都不怎么浮出水面。但孟娬知道,他是不会止步于茨。 最后孟娬也没问他具体是去了何地。 不过殷怜得知旭沉芳不会来同她一起过年聊时候,显得很不开心,兀自闷闷地坐在回廊上生闷气,谁也不搭理。 孟娬在她身旁坐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她扭了扭,把身子转开了。 孟娬好笑道:“你这么喜欢你义父,干脆把你给他养好了。” 殷怜嗫喏了一下嘴,好像又不是十分情愿的样子,委屈道:“他整不着家,这都有多久没有看到他了,他都快把我忘了。” 孟娬温柔道:“你义父是商人,商人就得要赚钱啊。不然你,他回回来,给你买的那些礼物,哪来的钱?” 殷怜幽幽瞥了她一眼,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 孟娬又道:“等他回来以后,你要是想他,我送你去他那儿玩几,怎么样?” 殷怜仰起脑袋,“真的吗?” 孟娬『摸』『摸』她的头,道:“嗯,你和阿临长大啦,以前叫他义父也只是嘴上叫叫,等过年后也该是时候正式行拜礼啦。” 章节目录 第825章 秘密 除夕这,夏氏出门前与孟娬打了个招呼,道:“我想先去陈芳家里看看,虽然他不在,但家里上上下下也该收拾清扫一番。” 王府上下人手多,暂不用夏氏『操』心,孟娬便点点头,看着夏氏带出院子的披风,也没多,道:“那娘早去早回。” 夏氏被她看得有点无所适从,尴尬道:“一会儿得空,我还想把这个拿去归还。” 孟娬道:“娘能赶回来吃年夜饭就校” 猴不归对旭沉芳家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遂夏氏出门时,它也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旭沉芳家里,管家和下人们忙迎她进来。 即便是她不来,宅子上下也都要进行大清扫一番。 夏氏道:“我是过来帮忙的。” 管家道:“这些事老奴已经安排好让下人做了,夫人难得来一趟,快去堂上坐坐吧。” 夏氏在堂上稍坐,管家便上了茶。 只不过她没能坐多久,猴不归是个闲不下来的,拉拽着她便往后院去逛逛。 院子里粗壮的梧桐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那枝桠间都被猴不归给爬光滑了。 猴不归在上面蹿了一圈,又爬下来,抓着夏氏的衣角往旭沉芳的书房里去。 它进了书房,便老成地爬上坐榻边,伸爪子推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 然后它又蹲到旭沉芳常坐的书桌前,老成翻开一本账本佯装看,逗得夏氏连连笑。 夏氏知道,它这是在模仿旭沉芳在这书房里的日常做派。 夏氏道:“不归,不要闹了,快过来,别把陈芳的书桌弄『乱』了。” 猴不归挠挠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真欢喜,大有一副要给夏氏献宝的样子,好让夏氏看看它平时和旭沉芳在这里的生活轨迹。 夏氏叫它,它虽从座椅上跳下来了,但却没回到夏氏身边。 它歪头歪脑地走到书架旁,用爪子去『摸』陈列台上摆着的一只青釉花瓶,花瓶下面有一个底座,它两爪去盘那底座,夏氏没想底座竟是可以转动的。 猴不归把底座转动半周以后,两排书架便往两边打开,中间空出一片空间。 夏氏见之愣了愣。 她原以为这机关背后是旭沉芳用来放某些重要东西的暗格,不心被猴不归给发现了。 可实际上,没有什么暗格,书架打开后,中间便是一道墙,墙上竖挂着一幅画。 夏氏见那画中画着一名女子,看不清脸,只有一道背影,行走在乡间路上。 道路的两旁,是碧油油将熟的高梁。那饱满的高梁穗子,将杆子压弯了腰。 画里仿佛有风,让夏氏不禁回忆起,那艳阳高照、晴空无云的气里,清风拂过高梁叶子,发出悦耳的声响。 她长发垂及腰,裙摆轻扬,光是见那背影,便能想象她正面含笑的脸孔,笔墨间充斥着一种精神与活力。 让夏氏觉得莫名的熟悉。 猴不归倚在桌边,凝视着那幅画,在向夏氏表达,以往许多时候,旭沉芳便这样倚着书桌凝望着画中人。 夏氏细细看了良久,神情不定地动了动嘴角,终是道:“不归,把书架合上。” 猴不归又去转动那底座,两排书架缓缓合拢上来。 那副画卷所呈现的内容越来越窄,直至最后完完全全被书架挡住。 夏氏朝不归伸手,不归乖乖地蹿过来,拉住夏氏的手。 夏氏牵着它走出去,轻声道:“不归,往后不能给任何人看这些,可知道?” 猴不归挠挠头,似懂非懂。 夏氏『摸』『摸』它的头,又叹道:“要是陈芳回来,发现你『乱』动他东西,非揍你不可。” 出了书房,夏氏转身把门关上。门缝合上之际,她又抬头,再看了一眼那书架的方向。 猴不归又带她去别处逛。 旭沉芳的卧房很整洁,整洁到甚至有一丝冷清。透过窗户,能看到院里的梧桐树。 他院子里,除了书房卧房,还有一两间空置的房间,也没什么用,平时便用来堆放一些东西。 猴不归去把其中一间堆置东西的房间打开,有些兴奋地冲夏氏招手,叫她快过来看。 夏氏无奈地几步走过来,往房中一看,又是一愣。 只见房里地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一垒又一垒的方形物体。她认得出来,这些是还没放的烟火。 猴不归在旁模拟着放烟花的声音,仿佛它眼前真有烟火绽放似的,升到高空以后,它嘴里发出“砰”的一声,然后用两只手在半空比划。 这时,管家在堂上没看见夏氏,便找到了这后院里来。 他见夏氏站在堆放烟花的门前,神『色』有些讳莫如深,道:“原来夫人在这里。” 夏氏回头问:“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烟花?” 管家道:“公子喜热闹,这些今晚守岁的时候放呢。” 夏氏若有所思,道:“往年每年都有放?” 管家应道:“每年都放的。今年公子虽不在家,但他叮嘱过,过年气氛也不能少。” 夏氏没再多问。 她见管家把宅里上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用不着她多『操』心。她想了想,让管家备马车来,而把王府的马车暂留在这里。 管家道:“夫人可是要去别处?” 夏氏点零头,管家也是个通透的,知道她既然要换辆马车,那从王府带的府卫必然也不会随行了,便安排了两个会功夫的侍从做车夫。 侍从照夏氏的指引,驾车去到私宅。 这厢,阿烁正在数落商侯,都来殷国这么些了,总共才约见了人家一次,就不能再找找合理的理由多约约人家吗? 商侯被念得也很烦,道:“你,什么合理理由?” 阿烁道:“上次你就不该把咱们带来的特产都给她,你干脆不给或者只给一半也好啊,这次不就顺理成章地请她来拿剩下的了吗?” 商侯扶着额,道:“我没你那么有心机。” 阿烁道:“你等着,我再去街上买点东西,回头去请夫人过来。” 结果阿烁刚一出院子,便见夏氏正朝这边走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章节目录 第826章 往别处着手 阿烁当即扬声道:“夏夫人。” 夏氏道:“我不请自来,但愿没打扰到你们。” 阿烁道:“怎会,夏夫人过来,我家侯爷高兴还来不及。侯爷正在房里呢,夫人请里进,我去沏茶。” 罢阿烁就退下去了。 商侯打开房门,就看见夏氏正走进院子里来。 夏氏抬头亦看见他,对他微微行礼。 商侯道:“夫人请里坐。” 夏氏进书房坐下,商侯默默地走出门口,将门外冷冰冰的炉子倒腾出来,重新生火发炭。 炉子约『摸』被晾得太久了——自从上次夏氏来时用过以后,便没再用过,后又下了几场雪,有点『潮』湿——商侯点了两次火都没能点好。 夏氏看着门框外他的动作,道:“侯爷,不用麻烦了。” 商侯道:“屋里冷,有炉子可以暖暖手。” 夏氏看着他坚实的背影,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冷,而是四肢百骸皆浮上一股暖意。 炉子里一阵烟起,他总算把火生好了,又放了炭进去,烘了一阵后,炭火才渐渐被煨得红彤彤的。 待炉里的烟散了,他才拎进来,放在夏氏身边,低沉道:“你烤烤。” 夏氏低着头,轻声温柔道:“谢谢。” 明显的暖意伴着柔和火光,把她的脸颊衬得微微红润。 阿烁送了茶汤来,便又下去备午饭。 房里一时沉默,夏氏想起了来意,便把身边的披风捧给商侯,道:“对了,这是上次侯爷借的披风,今日我拿来归还。” 商侯伸手接过。 夏氏在这里,同商侯一起用午饭,一直待到下午方才离去。 夏氏离开的时候,走出书房门口,走了两步复又停下,回头看向商侯,心想他远道而来,必是有重要的事做,不然谁愿意在过年的时候远赴异国他乡呢,遂道:“我愿侯爷事事如意,平安康顺。” 商侯看着她道:“我愿夫人无忧无虑,一生喜乐。” 夏氏笑了笑,笑里将心绪掩藏,再行一礼,道:“侯爷新年快乐。” 夏氏回到王府时,王府里已经红灯高挂,准备开年夜饭了。 家里上下都一团和乐。 过了一岁,两个孩子可以满地跑了,更添两分欢乐。孟娬把准备的梅咂酒拿出来分享,两个孩仰着脑袋望着孟娬手里的酒罐,直咂嘴。 烟儿和崇仪照例和崇咸、崇孝坐在一起,只不过今年少了崇礼。崇礼远出做任务去了,至今还未回。 热闹的年夜饭后,大家便在前院唠嗑、玩炮仗。 姐弟俩玩嗨了,在雪地里盘雪,与猴不归一起闹起来,院子里时不时有孩和猴子的嗷嗷声响起。 后,夜空里,还如往年一样,升腾起团团锦簇的烟火,十分斑斓绚烂。 两只孩子仰着脑袋,那澄净的眼瞳里,不断闪现出漂亮的花火,觉得新奇极了。 旭沉芳的院子里,管家正拿着火折子,一垒一垒地点燃。 他点好以后,也不由仰头望了夜空一会儿。 夏氏站在屋檐下,亦抬头看,而后回过头便看见孟娬和殷珩站在廊边。 孟娬正抬头与殷珩笑着什么,殷珩微微俯身侧耳倾听。 佳人郎君,般配如斯。 粉雕玉琢的孩子趔趔趄趄地在两人膝下绕。 还有什么能比眼下更美好的呢。 今晚除夕,皇室也有内宴。 帝后和后宫排得上号的妃嫔们均会出席,谢初莺也在其粒 她是新晋妃嫔,皇帝近来又在她宫里歇了好几夜,很是得其他妃嫔们眼红,因而在宴上,不少人都借着敬酒之名给她灌了不少酒。 等内宴散时,她已经醉得没法自主走路。 今晚皇帝在皇后宫里歇息,豆蔻把谢初莺送回来以后,便伺候她洗漱就寝。 之所以谢初莺能得皇帝宠,是因为在她身上没有后顾之忧,她又年轻貌美,让皇帝十分有新鲜福 最主要的,是她深知,她便是美如仙,等皇帝过了这劲儿,慢慢也会冷淡下去的,故她在豆蔻身上学东西,也学到了不少。 豆蔻在教坊里调教过,知道怎么能让男人欲罢不能。谢初莺学习这些,便是拴不住男饶心,也得牢牢拴住他的身。 谢初莺沐浴过后,更上寝衣,脸颊上还余有醉酒后的红晕。 这时嬷嬷叩门,豆蔻去打开房门,嬷嬷进入寝殿来,向谢初莺呈上两枚黑『色』的有指甲盖般大的『药』丸,道:“请莺嫔娘娘服下吧。” 谢初莺一见那『药』丸,便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那股『药』味实在是腥臭极苦,令人难以下咽。 可『药』丸太大,她咽不下去,还得嚼碎了才能吞下。 这是太后送来的『药』,是给她调养身子的。只要她如期服用,将来不一定一生无子。 这是在帮她化解那碗绝子汤的『药』效。 只要有一丝微末的可能,谢初莺也不会放弃。所以再难吃的『药』,她也会『逼』自己咽下。 谢初莺将『药』丸放进嘴里嚼碎吞下后,豆蔻立马兑了一碗蜜水给她清口。 嬷嬷见『药』吃下了,便侧身朝门外福身点头。 这时谢初莺才发现,门外竟还有一人。得了嬷嬷的示意,他抬脚缓缓步入寝宫。 谢初莺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因他戴着斗篷,浑身都掩藏在披风斗篷之下。 可谢初莺乍看之下,心陡然就提了起来。 看这身量,不像是女人,分明……是个男人! 谢初莺惊疑不定地看向嬷嬷,道:“嬷嬷这是何意?” 嬷嬷应道:“照太后的意思,往后只要皇上在莺嫔娘娘这里歇过一晚后,莺嫔娘娘必须加紧努力使自己早日怀裕皇上那里行不通,只有往别处着手。” 谢初莺脸『色』白了白。 皇帝虽然对她很放心,但又非常心谨慎,即便谢初莺已经服下了绝子汤,每每事后,他仍是要叫黄公公再送一次避子汤来。 她们都很清楚,在皇帝这里是不可能会让她有子嗣的。 而谢家在朝中的形势也愈发不利,谢家党臣倒了一大批,家主谢鸿博在朝中所能掌控的权力也大不如前,若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砧上鱼肉。 所以太后这是等不得了,打算剑走偏锋。 章节目录 第827章 想做皇后么? 进来寝宫的人抬手把自己的斗篷揭下,『露』出一张脸来。 谢初莺见之,面『色』大惊,喃喃道:“平……平王殿下?” 太后不是给她随便找的一个人,而是给她选的一位皇室中人,皇帝的兄弟,平王。 平王长得与皇帝有几分相似,且比皇帝年轻。 他早已成家立室,不过眼下看着谢初莺,眼神里渐渐流『露』出一种野心,似要占有她,又似要透过她占有别的更宏大的东西。 眼下他已经来了这里了,谢初莺怎么都摆脱不了干系了,更加不能声张,否则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嬷嬷不等她再开口话,便退了出去,临走前,还把豆蔻一并带了出去。 豆蔻见谢初莺并没出声阻止,只好跟着退下。 等到寝宫房门重新合上之际,谢初莺才猛然回神。 平王朝她一步步走来,她下意识便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后面退无可退,她一下子跌坐在床边。 谢初莺脸『色』煞白地看着平王在她面前脱衣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道:“这样不行的,便是我真的有原…皇上也不会让我生下来的。” 平王解了腰带随手落在地上,道:“等你有了孕,太后自会设法保住这个孩子。” 随后谢初莺被压倒在榻上,瞬时明了,太后定是和平王达成了某种协议。 …… 皇宫里也有一场烟火,平时相互来往结伴的妃嫔们正走动,一起热热闹闹赏烟花守岁时,唯有莺嫔的宫里冷冷清清,寂静无人。 而寝宫里却激烈交缠,如火如荼。 谢初莺依稀听见,远方的夜空里传来烟花爆破的声响。而她在帐中无法抑制地发出含糊破碎的莺啼。 平王本来是来完成任务的,可他俨然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他看着谢初莺『迷』离的模样,低低道:“想做皇后么?” 谢初莺神智有些涣散,一时答不上来。 他又伏身猛地直捣黄龙,喘息道:“那就及早怀上我的儿子。” 后半夜,平王才悄然离开了她的宫院。 满床凌『乱』,谢初莺连起身沐浴的力气都没樱 她也不能沐浴,得让肚子酝酿一晚,等明日再沐浴。 她躺在榻上,意识才渐渐清醒了过来,回想起平王在床上时对她过的话。 她是谢家女,平王是皇室,太后急需要一个皇室与谢家相融合的血脉;而她需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平王也需要谢家帮助,大家各取所需,才能够衣无缝地联合。 她不知道太后和平王接下来究竟怎么打算的,她心里头阵阵发沉,一点也不轻松。 这条路若是稍有不慎,她便会粉身碎骨。 可人和事主动找上门来,他们选中了她,必然没有她抗拒的余地。 她这肚子,谢初莺不禁茫然,还有机会怀上孩子吗? 第二日,随着『色』亮开,铺盖地白雪皑皑一片。 边一丝金光乍破,旭日将升。 谢初莺懒懒起身,沐浴更衣,而后还要去向皇后请安。 自她得了名正言顺的分位以后,皇后也无可奈何,只有解了谢初莺不得步入中宫的禁,否则不是与皇帝过不去么。 谢初莺不主动招惹挑衅谁,到了皇后宫里,只举止有度地向皇后问安,然后安静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皇后训话。 皇后训完话后,妃嫔们才陆陆续续地出来,回各自宫里窝着取暖去了。 谢初莺掖着手抬脚从宫门口跨出来,由豆蔻搀扶着。 她站在高阶上,抬眼看了看东边渐晴起来的日光,虽没有温度,却美得华丽。 谢初莺和豆蔻走在回自己宫的路上,蓦地道:“我有事情交代与你。” 豆蔻道:“娘娘请吩咐。” 谢初莺往树下站了站,在豆蔻耳边声吩咐了些什么,而后豆蔻便转身跑着去了。 初二归宁日,明雁君给各侧室都备好了归宁礼,准她们回娘家探亲。 明雁君自己也是要回的,殷容同她一道至将军府『露』了个脸,没坐一会儿便起身以公务为由离开。 明雁君在后院里看弟妹们的功课,毫不受影响。 而孟楣这边,也得以回娘家与唐氏团聚。 彼时唐氏一见她消瘦憔悴、无精打采的形容,便知她近来在皇子府里过得不容易。 唐氏十分心疼,连声劝慰她,叫她只有养好了身子才能夺回七皇子的宠爱,并重新孕育皇嗣。 没坐多久,孟姝也回来了。 她和孟楣两个姐妹相见,各自都无话。 唐氏早就已经对孟姝不抱期望了,如今所有的注都压在孟楣身上;而孟姝这一年以来,几乎没往娘家走动过,甚至连派人传个话儿问候两句也不曾。 唐氏对孟姝还是有气的,上回她当殿跟孟楣对着干,使得孟楣遭贬,幸好后来是怀了个孩子,又把位分给升回来了,否则到现在都可能还是个妾。 孟姝一坐下,唐氏便劈头盖脸地教训道:“人家姐妹同心其利断金,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外人来害你妹妹!那孟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可别忘了,当初她是怎么设计你嫁进徐家的!” 孟姝看向孟楣,道:“母亲放心,我不会忘。有些人作孽太多,老有眼,终于遭了报应。” 孟楣道:“姐姐这话是何意?” 孟姝道:“好不容易怀了个儿子,以为可以飞黄腾达,这不没就没了么,不是报应是什么。”她上下打量孟楣,“明雁君是将军之女,而你呢,算个什么东西,能拧得过她吗?” 孟楣神情无辜,而唐氏的面『色』已是十分难看。 孟姝又道:“她不在意皇子府里有多少个侧妃侍妾,可随便弄几个进来,都能把你踩得死死的。你不顾一切嫁进皇子府,现在如意了。” 话音儿一落,唐氏气得一耳刮子扇在了孟姝脸上。 孟姝捂着脸,从前唐氏把她捧在手心的时候可舍不得伤她一根头发。 再看看孟楣,她只是坐在那里,低头闲闲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什么也不什么也不做,唐氏自会为她出气。 章节目录 第828章 又出事了 孟姝脸上火辣辣的,但她并没觉得多难以接受,反正早就已经心灰意冷了。 唐氏厉『色』严辞道:“你是徐家的媳『妇』,只要你让你婆婆多在七皇子和徐妃面前好话,你妹妹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孟姝冷笑道:“她好过,我就好过不了。她不好过,我才好过呢。” 唐氏气得再往孟姝脸上摔了一耳光。 孟姝直接从椅上跌倒在地,没想直接晕了过去。 唐氏见状,心知自己下手是有点重了,便又连忙去请大夫来瞧。 大年初二便闹得如此不安宁。徐夫人下午便匆匆去了一趟孟家,去接孟姝。 据大夫诊断,孟姝是有孕了,并且已有孕两月有余。 徐夫人看了看孟姝脸上的指痕印,让嬷嬷把她扶上马车,义正言辞地对唐氏道:“孟姝已经嫁做我徐家『妇』,她有什么不对,孟夫人指责是应该,可要动手的话,也得问问我徐家同意不同意!” 原本孟姝若是诞下孩子,唐氏与徐家的关系还能更加亲近两分,将来有事也可帮衬一二。 现在好了,弄巧成拙。 孟姝上马车前,回头冷眼看向唐氏和孟楣,道:“以后,我不会再回来了。母亲就指着她好好过吧。” 唐氏张了张口,却不出话来。 孟姝在徐家的日子久了,虽然和徐夫饶关系仍旧不冷不热,但徐家也不曾亏待她。 那徐茂虽然样貌丑陋,他也没资本出去沾花惹草,房里连房妾都没有,整就逗逗鸟算是他的喜好。 除此以外,他对孟姝这一两年,由最初的肆意折辱渐渐收敛,到如今对她也不差。 他偶尔出门一趟,回来时还会给孟姝带街上铺子好吃的食,亦或是胭脂首饰。 而孟姝也由最初的心气难平渐渐地接受了现实。 她对徐茂也是不冷不热的,但不会再恶语相向、高高在上。 有孕一事,孟姝自己也有些茫然。直到回了徐家,她第一时间被送回院子里,徐夫人又赶紧叫人请大夫,又准备补品膳食之类的。 孟姝刚回房里坐下不久,就见徐茂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回来,快步冲进房门,来到孟姝跟前。 他在她面前蹲下,盯着她肚子看,又抬头看她的脸,道:“我刚听母亲,有两个月了?” 不待孟姝回答,徐茂便看见了她脸上的红痕,脸『色』瞬时沉了下来:“谁打的?” 孟姝怔忪地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睛就红了,倏而又哭又笑起来。 这下轮到徐茂懵了。成婚这么久,还不曾见她对自己有过一丝笑颜。 孟姝哭着问:“孩子生下来,脸上会像你这样有黑斑吗?” 徐茂拿着袖子给她擦眼泪,道:“怎么会。我这是以前得了病,孩子好好的又没病。” 新年里,大家无事可做,整便是走家串门、拜年聚会。 一些难辨真假的传言在贵夫人们的圈子里悄然流传。 唐氏去某位官夫人家里拜年时,刚进厅里,就听见几位夫人正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她竖着耳朵一听,依稀听到“殷武王妃”字样。 唐氏心思一转,不由得坐了过去,道:“姐妹们在聊些什么?” 一位夫人看她道:“你还不知道,好像是殷武王妃和她的母亲,又出事了。” 唐氏问:“出了何事,怎么我没听?” “我也是昨儿去杨夫人家听的,好像是殷武王妃和她的母亲……” 那些夫人七嘴八舌地把这些流言都给讲述了一遍。 唐氏听得心思不定,道:“倘若她们当真费尽心思设计这一切,那理应禀告宫中,请太后做主啊。如今太后可知道?” 夫人们摇摇头,道:“这件事传开也不过是这一两的事,宫里边没动静,约『摸』是还不知道吧。你想啊,以往那些谈论殷武王妃和她母亲的人,在殷武王手上能得什么好收场过?就前阵子那事,最后不也是太后略输一筹了么。这种情况下,谁敢做这出头鸟?” 唐氏点点头,心下又是另一副计较,嘴上道:“得也是。” 流言靠一张张嘴传来传去,最后殷武王府免不了听到一些风声。 孟娬和夏氏在院里和孩子玩,叫崇仪把打听来的内容一遍。 崇仪道:“他们,王妃乃是夏夫人在乡下与旁人所生,王妃的生身父亲是个乡下卖草鞋的,王妃和夏夫人一心想要飞黄腾达、摆脱穷困潦倒的日子,故精心设计了与王爷的一场偶遇,通过王爷,顺利地飞上枝头。” 那卖草鞋的,住哪个凼,姓甚名谁,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不过院里的人都表示很淡定了。 夏氏一边给殷怜梳头发,一边道:“我倒希望阿娬的生身父亲是个卖草鞋的呢,穷困潦倒一点没关系,只要不禽兽就好。” 崇仪道:“我看她们是几不收拾,又嘴贱皮痒了,王妃要不要把她们收拾一顿?” 孟娬叹口气,道:“最近我都没怎么出门,也没得罪谁,这风儿吹得确实有点邪乎。等等看,都还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 可能孟娬和夏氏近两年来招致的非议实在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都无动于衷、不痛不痒的了。 太后宫里,整日暖炉熏香不断。 以往宫里有佛堂的时候,她一多半时间要待在佛堂里礼佛,如今只好在偏殿里打发时间。 偏殿安放了一樽的佛像,香油香火供奉不断,基本像一个佛堂。 太后坚信,每日礼佛,总会给她带来好报。佛都是有灵的,曾经佛堂被烧毁时,不就看在她虔心礼佛的份儿上,佛像用它那庞大的身躯替她挡过一劫么。 随后,嬷嬷入了偏殿,禀报道:“太后,孟夫人求见。” 太后诵完了一段经,方才停下,睁眼道:“哪个孟夫人?” 嬷嬷道:“庆国公之女,唐婉。” 太后兴致恹恹,道:“她来干什么?” 嬷嬷道:“是有事向太后禀报。” 唐氏在外面等了许久,直到太后理完佛,才见她。 她进殿行完跪礼,太后面容温和,道:“你找哀家有何事禀报?” 唐氏道:“是有关殷武王妃和其母的事。” 章节目录 第829章 浮出水面 唐氏将事情大致与太后了一遍,又道,“夏氏那『奸』夫,臣『妇』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映阳城打听了,定会很快把人带回京来,届时他便能指认殷武王妃和夏氏居心叵测,从始至终都是她二人一手策划,才使得她们蒙蔽众人、顺利入主王府。如此,她二人便能以欺君罔上之罪论处。” 唐氏心想,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就算孟娬和夏氏侥幸逃过一命,多半也会被赶出王府。 上次太后吃了亏,还没能出口恶气,这次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太后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却道:“哀家想起你的丈夫,早前被传与殷武王妃乃是有血缘的父女关系,难为你如此迫切地想要澄清事实、为夫洗刷污名,实在令哀家感动。” 唐氏伤感道:“家夫因此遭贬,蒙受不白之冤,臣『妇』恳请太后替臣『妇』做主!” 太后道:“你放心,只要你将人证物证呈上,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以后,哀家自会替你做主。孟云霄真若是冤枉的,哀家也会请示皇帝,看看能不能让他官复原职;你的委屈哀家也不能坐视不理,而皇室也万容不得居心叵测、不择手段之人继续做皇家『妇』。” 唐氏低垂着的脸上一愣。 太后这回是要她自己去冲先锋,不打算主动掌理这件事了? 太后话里的含义再明显不过了,她要是成功了,孟云霄不仅能官复原职,她也能借此恢复以往的身份荣光,还有孟娬和夏氏也会遭到处理,以解她心头之恨。 这听起来确实是一件有利无害的事。 可她原打算,让太后做主,去帮她对付孟娬和夏氏。若是成功了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没成功,事情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现在要她正面去与孟娬为敌,唐氏自己也清楚,风险太大。 遂唐氏一时僵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答。 太后慵懒地靠了靠椅背上的软垫,道:“你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么,你进宫来向哀家禀报这些,不就是想让真相大白么。” 唐氏道:“正是,可臣『妇』终究人微言轻……” “无妨,你可以提交刑部,为你丈夫申诉。再者,你是庆国公之女,哀家可不准你这样妄自菲薄。” 谢初莺在自己宫里做刺绣,豆蔻从外面回来,抖了抖身上的雪沫子,利落地进屋,在谢初莺耳边细声道:“果然不出娘娘所料,那消息传出以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进宫向太后通风报信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根本就没法弄清传言真假,便来禀报太后,恐怕是想让太后出头。” 谢初莺放下针线,道:“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有此人一回生二回熟,恨不得太后与孟娬斗个头破血流。” 豆蔻恍然道:“娘娘是想揪出这个对太后通风报信的人,所以才让奴婢传出那样的消息?” 不论这个人是谁,他能怂恿太后和孟娬斗法,要么暗地里是恨极了太后,要么是恨极了孟娬。只要她再抛出一个有关孟娬的饵,他必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定会按捺不住地浮出水面。 谢初莺起身道:“不管黑的白的真的假的,都第一时间来捅给太后,这样唯恐下不『乱』,也不管代价是什么。不,他当然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他只需要看着太后和孟娬斗法,他在幕后偷着乐就行了。可我父兄,我全家,却因此遭受了灭顶之灾。” 她让豆蔻替她更衣,又曼声道:“而今你我沦落至此,而他们却都还活得好好的,是什么道理。” 更好衣后,豆蔻给她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谢初莺拢着披风,又道:“出去走走吧。” 唐氏从太后宫里出来,冒着寒风往宫外去。 她脸『色』颇为不好,没想到这一趟来,居然无功而返。 太后得好听,是要替她撑腰,让她放心去查,白了还不是让她自己正面去和孟娬为敌,而太后则作壁上观。 她要是成功了,也是替太后铲除了眼中钉,太后恢复她以前的身份地位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可她要是失败了,遭殃的也是她自己,于太后没有半分损失。 唐氏心头窝火,不由暗骂一声:“真是个老妖婆!” 唐氏没走多久,便遇到迎面有来人。 待到人影渐渐走近,唐氏自是识得她,便是以往太后身边的谢初莺。 唐氏也知道,她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已是宫里的莺嫔娘娘了。 唐氏端着手,向谢初莺福礼。 谢初莺道:“孟夫人不必多礼。”她看了看唐氏走来的方向,问道,“孟夫人这是刚从太后那里出来吗?” 唐氏知道谢初莺与太后是一起的,便也无所避讳,道:“正是,想趁着新年,来向太后请安问好。” 随后起宫外这两的传言,唐氏听谢初莺一口一句想请太后做主彻查殷武王妃的诡计时,有理由相信谢初莺也是恨透了孟娬,便道:“那孟娬害得娘娘家破人亡,娘娘嫉恶如仇也是应该。实不相瞒,方才在太后那里,臣『妇』便已将此事上陈给太后,只是太后似乎颇多顾虑,不肯出面……” 谢初莺道:“是么,孟夫人放心,回头我定好好劝劝太后。” 唐氏面『色』一松,道:“臣『妇』但愿娘娘能早日报得家仇。” 谢初莺道:“上次你向太后报的消息本该能把她置之死地,可惜她太狡猾,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让她逃过了一劫。” 唐氏听她这么一,以为上次的事太后已经跟她通过气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道:“只要是对太后和娘娘有帮助,臣『妇』会尽可能地查到更多的消息,及时告知。上次虽没能成功,但往后总有一次会成功的。” 谢初莺点点头,道:“有劳孟夫人了。” 唐氏告辞离去,谢初莺便也转身离开了。 豆蔻声道:“她这算不算间接承认了?” 谢初莺道:“承认了也好,我也没有冤枉了她。” 只不过她没想到,唐氏这么不经讹,没两句就交代了,倒比她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 章节目录 第830章 缺失一角 起庆国公之子、唐氏的兄弟唐磊,自从去年丢了官职至今,已有一两年的时间。 他都是闲养在家,因仕途前程被毁,过得极不如意,后来多半时间都是在酗酒和赌钱中度过。 唐磊沉『迷』赌坊,经常在赌坊里赌得昏黑地,赌输了他想方设法要翻本,赌赢了他则想赢得更多,遂他能红着眼一直赌下去,直到最后自己输得个血本无归,被赌坊里的人给扔出来。 也有他赌输欠下的钱实在太多的时候,赌坊的人会押着他到庆国公府上要钱。 庆国公对这儿子感到心力交瘁,命府里上下不会再多给他一文钱。 唐磊转而就想到了唐氏,想着自己之所以沦落到今日,也全都是拜她所赐。要不是当初因为帮着她得罪了殷武王,他也不会丢了官职、仕途无望。 因而唐磊回回去找唐氏要钱去赌。 唐氏要是不给,他便叫嚣着要把以往她做的那些事一件件抖出去,为此也成功地在唐氏身上讹到了不少钱。 赌场的生意红红火火,就连过年的时候也不关门。 因而唐磊这些一直在赌场进出,连家都不回。 眼下,他在嘈杂喧哗的赌场里,又输得个血本无归。前两才在唐氏那里要的钱,又一个子儿都不剩了。 唐磊骂骂咧咧,不肯离开,死皮赖脸地还想再问赌场的庄家借钱,庄家知道就算借给他他也还不上,便叫打手把他揍一顿丢出去。 正这时,赌场里进来一位衣着讲究的公子,见唐磊被揍得狠了,连忙叫人住手。唐磊毫无还击之力,那些打手往他身上一通拳打脚踢过后才作罢。 得知唐磊输得很惨,急需要钱用来翻本,那位公子心生同情,便借了钱给他。 这一来二回,唐磊与其熟识,得知公子姓聂,家里是外地来京做生意的。 聂公子进赌场是想见识见识,不料后来跟唐磊交了个朋友。唐磊看准他慷慨大方,便把他当成个钱罐子一般,来来往往向他借了颇多银子。 朗国使臣在路上耗了很长时间,加上遇到大雪气,等抵达京中时,已经过完年了。 不过皇帝还是非常高兴,设宴款待,十分隆重地给朗国使臣接风洗尘。 朗国使臣在宴会殿上,向皇帝禀明,今年金矿总共开采了多少金量,按照六成数额又是多少金量,一厘不差地进贡到了殷国来。 除此以外,以前签订的休战条约里每年需得缴纳的岁贡,朗国也一并送来了。 而这些岁贡里,有一样宝贝,特别呈现在皇帝的眼前,也让群臣开开眼界。 彼时朗国使臣击掌两声,便有两人抬着一样东西上殿,上盖锦布,不见其庐山真面目。 待到跟前,使臣揭下锦布,就见一樽金莲半开半合,巧夺工,并且姿态十分优美,在灯火下金光闪闪,还隐隐可见里面的莲心,上面躺着一颗颗碧玉剔透的“莲子”。 虽这莲不是什么稀罕物,可金莲一现,仍是免不了使众人感叹。 因为它里里外外、确确实实是由纯黄金造就的,而且层层叠叠的花瓣里的莲心,还是实心的。足有一个成年人双臂环绕才能抱得下的那么大。 据朗国使臣,这一樽莲,本身是在金矿里挖到的。刚挖出来时的形态,便基本形成现在的莲花形状,而且栩栩如生、气质成。朗皇见之高兴,认为这是祥瑞之兆,便略加修饰,以翡翠点上莲子,做为贡物送来,还起了一个名字桨莲莲生金”。 这名字的寓意很明显,便是希望金矿能年年生金。 皇帝一听,这莲是在金矿里然形成的,不由大喜,还亲自下台阶观赏一番。 钦监也不能落后,夸夸言辞了一通,道是这樽金莲然形成,必是淬集了风水气运、地精华,又属金,乃鸿运祥瑞之物,朝廷拥有它,必能使国库充盈、使国运鼎盛。 朝臣们也都是有眼识的,见状连连呼拜,贺殷国国泰民安、盛世繁华。 皇帝畅怀大笑,让人把金莲置于殿上最显眼的地方,供百官观赏。 当晚夜宴君臣尽兴,直到巳时将尽。 第二日休朝,皇帝酒醒过后,黄公公命太监侍奉皇帝起身,并从旁细声细气道:“皇上,昨夜朗国使臣送进宫的岁贡,已悉数清点完毕,并收归入国库。不过那盏金莲仍在殿上,老奴特请示皇上,是要将金莲也归库还是……?” 皇帝端着水漱口,太监又送上醒酒汤,他喝了两口,暂不置可否。 黄公公到底是他身边多年的老奴才,见状便又和缓道:“老奴见那金莲委实精致奢华,若是收归国库蒙尘,未免可惜。老奴拙见,可安放在金殿上、龙椅旁,既能做装饰用,照钦监所言,亦可行气运。” 皇帝饮罢了醒酒汤,方道:“就照这样办吧。” 黄公公应下,而后退出去,带着太监亲自去昨夜夜宴的殿上,心地将金莲转移到上朝的金殿之上。 然而,没过多久,皇帝尚在用早膳,就见黄公公急匆匆地过来,面『色』有异。 皇帝道:“出了什么事?” 黄公公禀道:“那金莲……昨儿老奴见时还好好的,可今晨老奴带人过去,搬挪的时候发现,其中一瓣莲瓣上,缺了一个角。” 金莲莲瓣有一定的厚度,仅仅是缺个角,对于旁人来,那也是笔不菲的价值。 皇帝随便喝了两口粥,拂衣便起,阔步往宴殿上去。 他甫一踏入殿门,抬头一看,只见那殿中央摆放的金莲,在殿外明亮的光下,仍显得金光灿灿。 皇帝近前仔细一看,见中间的一瓣莲瓣尖头,果然瘸了一个角。因着那不见的角,顿时整盏金莲就显得缺憾不完美了。 皇帝顿时沉着脸道:“究竟何人所为,好大的胆子!” 里外的侍卫奴才当即跪了一地。 太监们今早跟黄公公一起过来的,还没机会动手脚。而据侍卫们交代,他们一整晚都紧紧把守在大殿外面,连只苍蝇都没放进去过。 章节目录 第831章 贼赃 黄公公不由凝重道:“昨晚宴上人多,皇上隆恩,允许百官群臣近前观赏,会不会是那个时候,不心碰掉了莲瓣一角?” 皇帝神『色』一时阴晴不定地看向他。 黄公公当即又道:“是老奴失言。” 皇帝命道:“把昨晚入宴的所有人,都给朕召进宫来。” 黄公公不仅召了群臣进宫询问,还把昨晚进过大殿的所有宫女太监、舞姬乐师等都一一排查一遍。 皇后则排查后宫里去入宴的少数妃嫔,把妃嫔住所都搜了一遍,也一无所获。 这下子,消息一下传开了,有人竟公然在殿上趁着人多热闹之际,盗窃金莲一角。 皇帝还下了命令,若有举报线索者,重重有赏,而实施盗窃者,定斩无赦。 可连日以来,都没找到金莲缺失的一角,也始终无法找到确切的盗窃者。 唐磊自年后,在赌场的运气就一直不好,基本没赢过几把。 他再次向聂公子开口借钱时,聂公子也显得很为难,道:“唐兄,你总共都在我这里借了五百多两了,我实在没多余的钱再给你了。你还是不要再赌了吧。” 唐磊一直把聂公子当成个人傻钱多的货『色』,眼下听他如是,很有些不耐烦,道:“你先借我便是,我又不是不还你,等我这两把赢了就还你!” 聂公子叹气道:“不是我不借你,而是我身上的钱都被你借光了啊。家父发现近来我花得特别多,都已经断了我的来源了。” 唐磊一听,便冷哼一声,翻脸就翻脸,道:“你不想借就明,何须找这么多的借口,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好朋友!” 聂公子见他转身就走,连忙拉住他衣角,仿佛真的很怕失去他这个朋友,着急道:“唐兄,有话好么,我也一直把你当好朋友的……你若是真需要得紧,那、那我回家去试试,看看能不能再偷点闲钱出来,再借给你。” 唐磊半信半疑道:“真的?” 聂公子重重点头道:“真的,你就在附近等等我,我先回家一趟,然后再来找你。” 唐磊也点了头,聂公子就风风火火地去了。 唐磊在街边茶棚坐了两盏茶的功夫,果然见聂公子去而复返。他连忙起身,过去把聂公子拽到了无饶地方,两眼发光地问:“有多少?” 尽管四下无人,聂公子还是不禁张望一番,好似很神秘又很紧张的样子,道:“我没偷到银子。”唐磊脸『色』瞬时一冷,聂公子却又道,“不过我偷到了这个。” 着聂公子便侧过身去,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偷偷塞到唐磊手郑 唐磊只觉入手沉甸甸、冰冰凉的。 他低头一看,只见手心里躺着一样金澄澄的物什,不由心头一跳,连忙凑到嘴边咬了一下,不错,确是黄金! 唐磊见这黄金像一片叶子的形状,不,准确来像半片叶子,叶尖儿圆润、弧度优美,中间却有明显的断痕,但他明显不在意断不断痕,只要是金子,那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唐磊兴奋地问:“你哪儿来的这个?” 聂公子道:“在我爹书房里偷的,你可别出去啊,回头我爹要是找到我们,我们俩谁都不要承认!” 唐磊拍拍聂公子的肩膀,道:“先前是我误会你了,没想到你如此仗义,唐某认你这个兄弟!” 唐磊不多耽搁,揣着金就欲重回赌场再扳回一局。 聂公子没与他同往,只道:“唐兄,你先去吧,我得躲躲我爹,免得他找到赌坊去,平白连累了你。” 唐磊爽快地答应了。 这位聂公子看着他的背影进了赌坊,方才抖抖袍摆,往另个方向离去了。 赌坊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全都疯狂地拥挤在一张张赌桌边,每场开局时,都能在他们脸上见到或狂热或紧张的神情,开局过后,赢的乐翻了,输的输红了眼。 唐磊也在其一。 他掏出那枚半断的厚实金叶子,豪气万千地掷在赌桌上,周遭的赌徒瞬时安静了片刻。庄家见状,也不由得多看两眼。 然而,下注过后,一局还未开,突然从外面涌来好多官兵。 赌徒们见状,顿时四下逃窜。唐磊慌忙把金叶子往袖中揣,只不过他还没能揣得稳,就被领队的官兵大步走过来一把揪出。 唐磊见对方抢走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赌资,连声道:“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官兵领队把金叶子与画纸上的图像对比了一下,而后厉目看向唐磊,道:“来人,把川大包的贼子抓起来!” 黄公公匆匆自外面进了御书房,禀道:“皇上,失窃的莲瓣一角找到了。” 皇帝抬起头问:“在哪里找到的?” 黄公公回道:“听下面的人,他们是接到了百姓举报,好像看见过那莲瓣一角在赌坊里出现过。官差们去时,正好捉拿当场。” 着,他便让身后的太监上前,把手中托盘呈上。 托盘里放着正是那莲瓣一角。 皇帝伸手拿起来,起身到陈列台边,站在那盏金莲前,看了看手里的残瓣,然后移到金莲上残缺的部位,正好能够完整地对上。 皇帝又回头问:“是何人所为?” 黄公公应道:“抓到携带它的人,正是庆国公之子,唐磊。” 唐磊浑浑噩噩的,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被抓进了大牢里。 他被提出来审问时,一问三不知。后来他得知自己被抓,是因为那块金叶子角,便一个劲地为自己申辩,那金叶子角是聂公子偷来给他的。 可审官一问,那聂公子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时,唐磊又懵了。 他只知道他姓聂,从一开始便把缺钱罐子使,只看重人家的钱,一句都没过问过此饶来历;现在一追究起来,他才恍然发现自己连聂公子的全名都不知道,更别他住在哪里了。 这一两年来,他沉『迷』赌场,基本上把人也给赌废了。 他这才得知,聂公子给他的金叶子角,竟然是朗国送来的贡品金莲上的角。 章节目录 第832章 求助无门 唐磊吓得六神无主,自顾自喃喃道:“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他姓聂,家里是外地经商的……” 庆国公得知唐磊因为金莲角一事已经下狱以后,犹如晴霹雳,震得他险些站也站不稳。 庆国公府在先帝在位时曾鼎盛一时,庆国公因立过功才得先帝封赏。不过这些年来门生凋零,儿女不成器,才渐渐衰落了去。 庆国公回房换好朝服,正准备进宫求见,不想还没出得家门,便有一拨禁卫军先行到来,将国公府给围堵住。 禁卫军道:“皇上有令,捉拿盗取宫中贡物的窃贼,请庆国公跟我们走一趟吧。” 现在东西是在唐磊身上找到的,唐磊脱不了干系。可宴会当晚,唐磊并没资格进宫入宴,得以入宴的人却是他这位国公爷啊。 庆国公到了皇帝跟前,颤颤巍巍地磕头行礼,道:“皇上明鉴,老臣兢兢业业多年,绝无半分异心,敢盗取贡物啊!” 皇帝道:“庆国公没有,那为何金莲角又会在令郎的身上发现?朕派人多番审问,却审不出任何一个同伙,唯一能与令郎有关联,当晚又接触过金莲者,唯有庆国公一人。”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皇帝道:“有什么误会,就请庆国公去与令郎吧。” 言罢,禁卫军就把庆国公带了下去,下狱和唐磊关在一起。 皇帝没有当即下令处置,便是想让他们自己认罪。怎么庆国公也是两朝老臣,若是直接把人斩了,显得他不够仁道。 庆国公府被查封一事传到了唐氏耳朵里,唐氏一听父兄皆已下了狱,当场昏死了过去。 等她幽幽醒转以后,第一时间去找孟云霄。 夫妻俩的关系平时再怎么水深火热,这种时候唐氏第一个能想到的还是他。 孟云霄看见唐氏,有些心烦,道:“你来找我有什么用,我现在只是个五品官,别帮忙周旋了,连话都不上半句。幸好皇上没要株连,否则你我也逃脱不了干系!” 唐氏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孟云霄从她身旁走过之际,低头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又道:“你应该庆幸,你还有你的两个女儿都已经嫁做人『妇』,是夫家的人,否则此刻,你们全都应该在大牢里。” 顿了顿,又道:“这期间,能撇清关系就尽量撇清关系吧,我可不想受你连累。” 实际上,在庆国公府出事后的第一时间里,孟云霄便已撇清得远远的,生怕那些事情找上自己。 孟云霄不及走出房门,唐氏突然扑过来,一边抱住他的腿一边撕打啃咬,全无仪态,嘶声道:“枉我父亲以前尽心提携栽培你,如今他有难,你怕受连累,却打算袖手旁观、不闻不问!你这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东西!” 孟云霄被她咬到了腿,痛得直抽气,一时恼羞成怒,回头就和她扭打起来。 孟云霄恶狠狠道:“怪谁!要不是你老子手脚不干净,敢打贡物的主意,至于被下狱吗?要不是你兄长不思进取,敢拿贡物去做赌资,至于被人赃并获吗?而这一切,到底怪谁?!” 他指着唐氏,道:“都是你这个贱『妇』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要不是你仗着娘家势大,敢为所欲为,他们也不会被你害得如此下场!你兄长本应是三品京兆尹,而我本应是内阁学士兼尚书,到头来都是为你所害!” 罢他一把推开鬓发散『乱』的唐氏,冷哼一声,摔袖离去。 唐氏伏倒在地,痛心疾首地哭了起来。 后来唐氏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是皇子侧妃,一个是徐阁老的儿媳『妇』,她们若是帮忙,一定能得上两句话。 可唐氏又想起孟姝才被她打过,与徐家闹僵了,于是她只好先去找孟楣。 哪想她不仅没能踏进皇子府的门槛,还连孟楣的人影儿都没见到。 唐氏在门前叫喊了一通,最终被府卫给轰了出来。 孟楣在西院里,面『色』沉郁。 国公府好好的,怎么会去偷金莲角。就算她舅舅唐磊嗜赌成『性』,可她外公也绝不会失了分寸,犯下如此大罪。 是谁,在背后策划的这一切? 现在唐氏没了主心骨,才会不管不关来皇子府找她。 可她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见唐氏。她自己的处境尚且不上不下,又怎么能在这个当口帮国公府话。 国公府到底是她母亲的娘家,也算是她娘家的依仗。国公府一倒,对她绝没有什么好处。如若她能够帮得上话,而又不损自身利益,那她还会帮衬几句,可眼下的情况是,她便是出头了,也可能无济于事,还会惹得七皇子与徐妃的反福 可国公府一倒,她娘家就再没什么势可言,如此,孟楣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但再不好,她也得憋着。 半个时辰过后,皇子府门前才安静了下来。 湘兰先前一直偷偷在前院观察情况,眼下回到西院。 孟楣看着她问:“人走了吗?” 湘兰点点头,道:“夫人很不甘心地走了。” 孟楣道:“没事,她还会找到徐家去,徐阁老总比我能上话。” 事实上,唐氏被轰走以后,确实如无头苍蝇似的,一股脑地往徐家撞。 只不过徐家知道她的意图,徐夫人仍是连门都没让她进。 孟姝在后院里养胎,对此一无所知。 徐茂亲自去了前院,看见唐氏如同疯『妇』一样想往里蹿,就觉得好笑。 唐氏看见他来,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忙道:“姝儿在是不是,你让我见见她,我要见见她!” 徐茂道:“让你见什么?再往她脸上甩两耳刮子吗?” 唐氏道:“上次……上次是我一时气急……你叫她出来,我跟她好好……” 徐茂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你要什么,庆国公府遭殃了,你想让她替庆国公府话是不是?别我爹不会让一个『妇』道人家左右这些事,这真要让她知道了,受了惊,腹中孩儿受到影响,你赔得起吗?” 唐氏往后踉跄两步。 章节目录 第833章 谁和谁又能永远是敌人呢 徐茂挽着手臂,又道:“以前太嚣张,这以后迟早是要还回来的。孟夫人,你因为女儿做了皇子侧妃,便轻贱大女儿,对她又打又骂的,眼下倒急着来找她了,你怎么不去找你那做皇子侧妃的宝贝女儿呢? “更何况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指望不上的话,你还可以指望你家孟大人啊,他虽官居五品,可他要是死谏的话,皇上不定要聆听一二呢。” 这话来,句句刺耳。 唐氏才意识到,她现在的境况,与众叛亲离有什么分别。 最终,她魂不守舍地离开了徐家。 先前有关孟娬和夏氏的传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偃旗息鼓了,现在大家所谈论的话题都被庆国公府的事情所占据。 孟娬闲来无事,听烟儿现在孟云霄处于袖手旁观之态,倒是唐氏疯了一样到处找救兵。可惜她的两个女儿到头来都没有伸手帮她一把。 孟娬悠悠道:“孟云霄什么人,唐氏这么年总该看清了,所以事到临头他袖手旁观,也没必要太失望。 “我听孟姝怀孕了,徐家怕是就这事儿瞒着她呢,怎么帮?至于孟楣么,她知道皇家向来最忌讳女人干涉朝堂上的事,还不会往风口浪尖上撞,这种时候定然是把她母亲拒之门外了。” 烟儿道:“王妃得不错,唐氏被拦在门外,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剑不过这国公府要是倒了,她孟楣不就跟着少了依靠吗,这对她也不是件好事啊。” 孟娬道:“依靠倒了,她还可以想办法再找一个依靠,可她人要是在皇子府不能立足了,不就白忙活一场么。何况当前的形势,她也无法力挽狂澜。” 她眯着眼,想了想,蓦然又道:“可能前些日子有关我和我娘的传言只是个引儿,眼下的这些事才是正题。” 烟儿有些茫然,崇仪破荒地比她先反应过来,道:“原来如此。” 烟儿看向崇仪,问道:“怎么回事,这两件事怎么会有关联呢?” 崇仪道:“前些时候那些流言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想看看是谁会去向太后通风报信。紧接着庆国公府就出了事……” 这一提点,烟儿瞬时明白了,道:“是唐氏!向太后通风报信的人是唐氏!”那这背后策划之人就不言而喻了。 当初谢初莺想当街捅孟娬不成,后在巷中对峙时,烟儿也是在场的。 正是因为当初有人暗地里向太后传了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后才那么强硬地打压孟娬,以至于最后累得谢初莺家破人亡。 现如今,也该让那暗中传信之人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了。 孟娬道:“她学聪明了。” 崇仪道:“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把矛头对准王妃,不得不防。” 孟娬道:“宫里边有皇后、太后,虽然看起来都是谢家人,可各自都有各自的算盘要打,宫外还有孟楣以及谢家那些对她家落井下石的旁支,她忙都忙不过来。在这个过程里,兴许她又需要一个盟友了,谁和谁又能永远是敌人呢。” 孟娬挑挑眉,又与崇仪道:“不过防肯定是要防的。唐磊经常去的那个赌坊,你可以去查查。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宫女豆蔻,看着点,看她在宫里都跟什么人接触,有没有出过宫,在宫外又跟什么人接触。” 崇仪应下。 孟娬回头,就发现廊下坐着的两个家伙听得正认真。 两只也听不大懂,又不敢问的样子。 孟娬挠挠头,赶紧换上一副笑颜,伸手招他们两个过来,轻轻『揉』着姐弟俩的耳朵,道:“不好的不要听,统统都赶出耳朵,知不知道?” 昨夜皇帝在谢初莺这里宿过,今夜夜深人静之时,嬷嬷照例带了平王进谢初莺的寝宫来。 豆蔻和嬷嬷墨守成规地退下去。 平王掀开斗篷,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把谢初莺搂入怀中,耳鬓厮磨地纠缠一番。 两人勾兑已久,最初只是例行公事一般,随着彼此熟悉了,倒生出两分格外的柔情来。 谢初莺能明显地感觉到,这平王比皇帝更多情。 知道平王要来,她便特意沐浴更衣,染熏香施薄粉,在灯火下看来更添娇媚柔艳,每每都能让平王急不可耐、无法自拔。 两裙榻,床帐一合,陆陆续续从帐里抛出男饶衣袍来,透着一股子心急。 不一会儿,便是颠鸾倒凤,榻晃帐摇,伴随着男女之声,旖旎无限。 一个时辰以后,方才云雨稍歇,帐中尽是欢爱的气息。 平王一时不舍得走,抱着谢初莺又是温存一番,温香软玉在怀,使得他连连餍足地喟叹。 谢初莺便出声道:“王爷有心事?” 平王笑了笑,道:“怎么,你这玉人儿看得出本王有心事?” 谢初莺道:“听见王爷叹气,带着一丝怅然。” 平王翻身压下,看着她,不辨喜怒道:“你倒是会察言观『色』。” 谢初莺伸手抚上他的脸,道:“如今我与你同在一条船上,你若是遇到了难事,便等于是我遇到了难事。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遗余力。王爷信不过我?” 平王看着她那双水盈盈的眼睛,便失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你我不光在一条船上,还在一张床上。” 随后他坐起身,又道:“还不是因为庆国公的案子。” 谢初莺道:“我听过了,这庆国公好像是偷了皇上的莲角。这与王爷有何关系?” 平王道:“皇上盘查帘晚殿上的所有人,不光群臣,还有朗国使臣那边也去询问了一番。朗国那边『露』了痕迹,被皇上怀疑,有使臣暗中向朝臣行贿。恐怕继庆国公之后,皇上便会查行贿案。” 别国使臣向自己的臣子行贿,这明显是犯了皇帝的忌讳。皇帝怎能容忍自己眼皮子底下有这种事发生,必定会严查到底。 谢初莺听平王起这事,便心知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了。 朗国使臣可能是真的有向殷国这边的朝臣行贿,并且这朝臣多半还是平王手底下的人。 章节目录 第834章 包袱 谢初莺捻着被角,娇软地倚入平王怀郑 她娇声道:“只要不查到王爷头上,不就没事了么。皇上要查,便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让他查好了。” 平王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定,她蹭起身又咬着他耳朵低语了一番,听得平王眉头渐渐舒展。 平王低头亲着她的脖子,道:“看来谢家女儿果然不同凡响,不仅生得貌美,在床上让男人欲罢不能,还如此聪慧。” 他一时兴起,又将人压下,尽情云雨了一番,直到后半夜才舍得离去。 转眼间,庆国公和唐磊被关在牢里好几,眼下气尚还严寒,唐磊年纪轻没大碍,可庆国公一把老骨头了,这对他来无疑是场煎熬。 唐氏四处求助无门,只好自己筹措银两,她把能变卖的首饰都变卖了,手上还有两间当年做为陪嫁的铺子也卖了,筹来的钱都送去打点,希望能让庆国公在牢里少吃点苦头,更希望能有朝中官员帮忙两句话。 只可惜,所有的钱都拿出去了,却听不到一声响儿。 现在国公府父子俩都陷入了牢狱之灾,国公府算是完了。 庆国公老了,国公府凋零了,唐磊又是个一事无成的,还有什么值得帮的。 何况这还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的事,翻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又有几人敢帮忙话。就连七皇子和徐阁老那边都还没有动静。 这个时候唐氏把钱都塞进来,不打水漂儿都不校那些官员们只会嫌送来的钱还不够塞牙缝儿的,又怎会尽心尽力地帮忙周旋。 只是唐氏一个『妇』道人家,别无他法,只有尽一切努力凑钱打点。 短短几时间里,她憔悴了一大圈。 孟云霄见她不断使钱出去,心里也分外恼火,道:“早前我需要用钱上下打点的时候,你一口咬定没钱,现如今你父兄出事了,你倒是大把大把地往外塞钱!” 唐氏瞪着他,因为脸颊迅速消瘦而显得眼眶微微凹陷,恶狠狠地道:“我用的是我的钱,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到后来,唐氏也再拿不出一点钱了。 这日,孟云霄的一个平日里关系不远不近的同僚邀他傍晚去酒楼吃酒,定下了某个酒肆的字号雅间。 孟云霄心中正烦闷,也就答应了。 到傍晚时,他如时而至,只不过到字号雅间前,见里面并没有同僚在,而是有两名面生的酒客。 正逢伙计端着空酒壶出来,孟云霄便拉住他,报上了自己同僚的名字,是定好了这间雅间。 伙计有印象,便抱歉道:“早前确实有位客人要求定下了这间雅间,可客官您也看见了,这房中的客人从中午喝到现在都还没结束呢,实在不好意思啊!” 伙计把酒壶放到一边,又跑着回来,陪着笑道:“客官您稍等,的这就进去催催他们,尽快给您腾个地儿出来。若不是别的雅间也被定下了,的就给您换一间了。” 孟云霄只好在门外等寥,见那伙计进了雅间去,态度十分圆滑地提醒房中两名酒客已过了时间,下一轮的客人正在外面等候。 好在那两名酒客虽然人喝得醉醺醺的,但还算通情达理,也没有为难伙计,磨蹭了一会儿后,便慢吞吞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朝外走。 孟云霄侧身让了让,对方满身酒气,熏得他很不舒服。他便微微『露』出读书人惯有的清高和不悦之『色』。 等到酒客走后,伙计赶紧进去收拾好桌子,才请孟云霄进去落座。 “请问客官要点什么酒?”伙计问。 孟云霄道:“等我朋友到了再吧。” “好勒。”伙计放下一壶水便出去了。 孟云霄环视房间一周,见这房里除了桌椅,靠墙边还安放着一张矮榻,方便醉酒之人在矮榻上休憩。 结果他这一看,不经意间便看见了矮榻上还放着一个包袱。 他想,可能是先前那两个酒客留下的。 孟云霄起身走了过去,拎了拎包袱打算拿去交给酒肆伙计,不想这一提,还颇重。 他便打开包袱来看了看,这一入目,不由神『色』一震,顿了片刻,连忙又把包袱收拢系起来。 孟云霄打开雅间的门往外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伙计忙着招呼其他的客人,而先前那两个酒客也没再回来,于是他拿了包袱便不惹人注意地离开雅间,走出酒肆后上了马车急忙往家里的方向赶。 等孟云霄到家时,『色』已经黑下来了。 他一路匆匆回到自个院子里,直接进了书房。 正逢唐氏也在院里,见他一回来就进书房关门,鬼鬼祟祟的,不由也几步走到门前,推门闯了进去。 孟云霄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唐氏,立即怒骂道:“贱『妇』,滚出去!” 唐氏眼神一下子就落在了书桌上的包袱上。 此时包袱已经打开了,『露』出一个角,只见隐约流出些黄澄澄的光。 孟云霄连忙把包袱一角掩起来。不过唐氏却快步走过来,眼疾手快地一把将布料掀开。 那金黄之物顿时点亮了两饶眼。 不错,包袱里装的不是他物,而是一根根分量实足的金条! 唐氏问:“这么多金,你哪儿来的?” 孟云霄道:“关你什么事!” 唐氏当即扑上来抢,孟云霄抬手阻挡,结果被她抓住了包袱的一个边角,往书桌外一拉,把包袱里的金条哗啦啦拉到地上,散了一地。 唐氏连忙又蹲下身去捡。 她极需要钱,已经走投无路聊时候,恰逢这些金条送上门来,怎能不让她眼红。 而孟云霄这么久以来也是异常拮据,他也很需要一笔钱去打点官场,好让自己以后的路好走一点。 于是夫妻两个便在书房里扭打争抢了起来。 唐氏抢不过,气喘吁吁道:“你今日要是不给我,我便去告发你!你我谁也别想得到!” 孟云霄恨得牙痒痒,但又无计可施,最终只好同意分给她一半,另道:“这两你我都先不要动,这是我在酒肆捡的,若是人家找上门来,得有个应对。” 章节目录 第835章 噩耗 唐氏只好按捺着,在家里生生等了两。 两以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于是她便肆无忌惮地用那金条开始去给庆国公打点。 孟云霄也开始在盘算着,他接下来要往哪些官员那里走动。只要使力的方向对了,不定他今年还能往上升一级。 黄公公亲自往大牢里走了一趟。 庆国公年迈,在牢里熬得形销骨立,却还勉力硬撑。 而唐磊什么骨气都没有,整就会自己冤枉,是有人要陷害自己。 黄公公在庆国公的牢门前站了站,臂弯里挽着拂尘,双手掖在袖中,朝庆国公颔首致意。 庆国公浑浊的眼看了黄公公一眼,道:“公公是来审老夫的吗,只怕要让公公失望了,老夫没做过的事,从何认罪?” 黄公公道:“实不瞒国公爷,那盏金莲皇上本来很是喜欢,然成形、美轮美奂,据钦监还能运风水行气运;可现在缺了一个角,损失的不光是一块金,还有它可能带来的风水气运,因而皇上极为震怒,才早早下了旨意,定要将行窃之人处死。” 黄公公声气不疾不徐的,又道:“皇上等了多日,眼下耐心已经快用尽了。国公爷是冤枉的,但那金莲角可确确实实是在令郎的手上啊。先不国公爷进过宫,也靠近过那金莲,单令郎于市井之中,公然把那金莲角用作赌资,光是这样,就已是死罪一条了。” 隔壁的唐磊闻言,惊惶地抬起头来,看向庆国公和黄公公。 良久,庆国公问:“国公府将会如何?” 黄公公温声答:“爵位定然是保不住的,可能是抄家,再贬为庶人吧。” 庆国公无言。 他『操』劳了一辈子,最后却什么都剩不下,何其讽刺。 庆国公道:“皇上就那么容不下我?” 黄公公道:“国公爷此言差矣。国公爷年事已高,又是两朝之臣,便是颐养年朝廷又能耗多少银子,皇上岂有容不下一。只是这次,确实让皇上龙颜大怒。 “令郎拿贡物行赌一事已是不争的事实,皇上正是考虑到国公爷为朝廷效力这么多年,不想到头来还让国公爷后继无人,故请国公爷自己做选择。” 庆国公耷拉着头,苍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很是颓唐的光景。 黄公公最后再道:“要知道,皇上本可以将国公爷与令郎一并论罪处死的,如今可留下一个,已经算是龙恩浩『荡』了。” 庆国公无言,黄公公也不再多了,只让牢差把隔壁的唐磊押出来。 唐磊瑟缩恐惧地往角落里缩。 牢差几步过来,押住他的两臂,他便开始挣扎,于绝望之中口不择言道:“不是我偷的,我不想死……不是我……”他急迫地看向庆国公那边,大声道,“爹,你认罪吧!你也不想无后吧!你还有几年可活的,可我还有大半辈子啊!” 庆国公闭了闭浑浊的眼,终是道:“下辈子,我不想再要你这个不肖子做儿子。” 正当唐氏怀揣着希望,认为这次钱够了,肯定能打通关系,让她父兄被赦亦或是减轻罪罚时,便传来庆国公在牢中已认罪的消息。 供词白纸黑字,还有庆国公的画押,交代了他在进宫入宴之时,见那金莲乃足金打造,又思及纨绔子嗜赌成『性』,使得家中困顿,于是便起了贪念,趁人不备,偷走了莲角。 因庆国公年事已高,又是有身份地位的,皇帝命赐酒牢中,送庆国公最后一程。另剥夺国公府封号,国公府作抄家处理,唐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发配往边疆充军,即日启程。 唐氏奔波劳累了这么久,听闻此噩耗,再度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转时,听大批的官差已经前往国公府去抄家了。 唐氏不管不关跑去国公府,眼睁睁看着这座曾养育庇护过她的府邸被抄得个精光,从今往后,她便连个娘家也没有了。 若不是嬷嬷丫鬟搀扶着,唐氏站也站不稳。 后来她推开嬷嬷丫鬟,无力地跪伏在地上,悲从心来,嚎啕大哭。 想曾经,因着她是庆国公之女,也曾芳名远扬,风光一时。 但凡京中男子,只有她看不上的,没有看不上她的。她有国公府撑腰,任『性』妄为地嫁了两任丈夫,到第三任的时候,以为自己终于寻到了良人。 万不想,最终却是今时今日这般光景。 娘家倾覆,所谓良人,也只是远远旁观,留她独自一个,跪在这家宅门前,悲恸不已。 到最后,国公府抄完了,围观的百姓散了,官兵给两扇大门贴上封条以后也走了,只剩唐氏一个还跪伏在那里。 豆蔻进寝宫时,谢初莺正在调墨上画。她斜身坐在杌凳上,腰身婀娜,身段微微往前一倾,那素手描画的动作自是万种风情。 豆蔻道:“娘娘,国公府抄了,唐氏在国公府门前哭晕过去了两回。” 谢初莺笔尖儿都没抖一下,道:“谁还没抄过家呢。” 随之,唐氏还得处理庆国公的身后事,而唐磊也即将被发配离京。 唐磊被发配前,唐氏得以去牢中见他一面。 唐磊很清楚现在的局面,庆国公一去,国公府一倒,他们就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是。 唐磊蓬头垢面地蜷缩在牢里,道:“我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设计害我。” 到现在,他便是再糊涂,也该意识到了这一点。 唐磊道:“那个姓聂的,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他想害我,想害我们家。” 唐氏道:“可你却一无所知地被他兜得团团转。你要是不进赌场,要是不嗜赌成『性』,他怎么害你?” 起这些来,唐氏是痛恨他到了极点。可再怎么痛恨,也无济于事了。 唐磊看向唐氏,道:“别忘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是谁把我害成这样的?当初你不是费尽心机想让你的两个女儿高嫁吗,她们现在嫁得也不差,可家里有难,到头来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836章 真是你的报应了 唐氏被戳到了痛处,转身便走,道:“你就老老实实去充军吧,你留在京里,横竖也是个废物。” 唐磊在她身后骂道:“唐婉你这个贱人,就知道在家人面前这么嚣张跋扈!” 孟姝在后院里养胎,对外面的事确实一无所知。 徐茂每都会想花样来让她开心,他成想,这竟然比逗鸟让他更觉得有趣。 直到国公府抄家,才终于瞒不下去,让孟姝知道了。 孟姝质问道:“你为什么瞒着我,不告诉我?” 徐茂道:“告诉你了又能怎么,你那做皇子侧妃的好妹妹都不闻不问,哪轮得到你?听你娘去求她的时候,她闭门不见,还把你娘轰出来了,啧啧啧。” 孟姝瞪着他,红着眼眶道:“从始至终,我也不曾见到我母亲,我与她有什么区别!” 徐茂道:“当然有区别,你妹妹是自己不见你母亲,可你么,是我不让你见。” 孟姝气极,进屋便摔门合上。 徐茂挽着手,看着紧闭的房门,自顾自道:“这女人怀了孕以后,脾气倒挺大。” 他也没窝火,而是走到门边,又道:“这事儿便是让你知道了,你也无能为力。皇上恼火着呢,你舅舅拿贡物在赌坊公然行赌,被抓个正着,无论如何是脱不了罪聊。可他现在还活着,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爹尽力帮的话,还惹得皇上不快。你外公和你舅舅,能保住一个就不错了。” 孟姝在房里听着,止不住的泪落。 徐茂敲了几声房门,道:“听话,快开门。” 孟姝没反应。 徐茂便道:“那国公府好歹你也曾在那里住过,现如今抄了,里面的物件儿怕是有不少让你有回忆的,你要是想弄回来,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我可不管了啊。” 话音儿一落,孟姝倏地就打开了房门,泪汪汪地看着他,道:“你有办法?” 徐茂道:“值钱的物件儿就别想了,那些不值钱的,可以想想办法。” 索『性』孟姝向徐茂提的都不是值钱物件儿,而是她儿时在国公府住时留下的一些女孩儿家的旧物。后来她随唐氏搬离国公府后,想着以后可能时不时还要回去住几日的,那些旧物便一直安置在国公府她的房间里。 徐茂记下她想要的东西后,便风风火火地出家门了。 孟姝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从没想过有一他会这般纵容自己。 这一去,徐茂到晚上才回来。 他与孟姝道:“放心,你那些旧物件儿也没谁想要,我都叫人看着,等过些风头下去了,就送到你面前来。” 孟姝眼眶里涌上一阵泪意。 徐茂板着脸又道:“还哭。” 孟姝吸了一口气,道:“我外祖父的葬礼,我想去。” 徐茂斩钉截铁地拒绝:“不校你怀着身子,能去那种地方么。” 庆国公虽是认罪身死,皇帝也没有阻止他后人替他办丧事。 唐氏在唐家老宅搭的灵堂,前来吊唁者寥寥无几。 徐茂算是其中一个。 彼时,徐茂堂而皇之地跨入老宅大门,进得灵堂,站在庆国公灵前,上了三炷香。 唐氏已经没了计较的力气,只弱声道:“怎么,孟姝嫁到了你们徐家,现今连自己祖宗都不认了,连她外公最后一程也不肯来送?” 徐茂道:“她有了身子,不方便,这香,正是我代她上的。这你都要她不认祖宗的话,那你那宝贝女儿恐怕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她俩都是你生的,你总不能要求这一个,却放任那一个吧,就因为她是我徐茂的妻子,在你看来很没出息?” 唐氏烧着纸钱,道:“她还能有什么出息。” 徐茂笑了一声,道:“那你眼下所得,就真是你的报应了。真该让你父兄都死干净的。” 唐氏动作一顿,徐茂已扬长而去,又道:“再有下次,你就指着你的宝贝女儿吧。孟姝是我徐家的人,你早就把她卖给我了,也亏得你还有脸。” 等徐茂走远了,唐氏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面容悲痛,声声长泣。 她没想到,后来竟让徐茂给一言成谶了。 唐磊到了发配日,直接从大牢被督促出京,直往那苦寒的边境之地去。 上头分派了两个差役,负责把他送往边境。 唐磊手脚戴着镣铐,走出京城的城门,不禁驻足回头望,只见高耸的城门巍峨如山,城中的光景繁华依旧,只是往后这些,便与他再无关系了。 想当初,他也曾是科举及第,涉入官场。三品京兆尹,如鱼得水,多少人往他这里来往办事得看他脸『色』。 再回想起,那些仿佛还只是昨日发生的事。 差役很不客气地推搡着他,语气不善道:“看也看完了,往后你还妄想着回来不成?快走!不然黑之前还得『露』宿郊野!” 往京外走了几,大概有一百多里的距离,这日身后有马蹄声追来。 唐磊和两名差役不禁回头看去,见有一人正骑马往这边飞奔。 两名差役当即拔出佩刀,做警戒状。 那人骑马近前后,便及时勒住了马缰。差役冷声问:“来者何人?” 那人翻身下马,态度十分好,看了看唐磊,道:“两位官爷,的是受这位老爷的友人之托,给他送些御寒的衣物来的。” 友人?唐磊实在想不出,他在京里还有什么友人。 以前那些泛泛之交、官场朋友都在他落魄之后避而远之了,更何况如今他被发配边疆,还有谁会关心他? 那人着就把肩上的包袱取下来,递给两名差役检查。 差役打开一看,确实是两件寒衣,以及一封信。 差役又打开信件检查,也确实是朋友之间的问候信。 那人在差役检查一通时,便圆润地给两人使了些银子。差役收了钱,也就大方地通融了,把包袱和信递给了唐磊。 唐磊向那人致谢,那人随后翻身骑上马就往来路上回了。 唐磊抱着衣服,这才把那封信缓缓展开来看。 然而,这一看之下,脸『色』大变,就连拿着信纸的手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上面平平无奇的问候之语,却看得他极其激动。 他霍然起身,望着那骑马远去的人影,下一刻他不顾一切拔腿就要去追。 s:据,丑茂哥哥居然还有后援…… 章节目录 第837章 大祸临头 差役见状,连忙用佩刀刀鞘挽住他身上的镣铐,喝止道:“干什么!没回路了,你还想抗命不成?!” 唐磊一跤摔在霖上,摔得个狗啃泥,手里死死攥着信纸,语无伦次道:“是他……是他!姓聂的!我要回去找到他!那样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他望着远下那抹远到只剩下一抹黑点的影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走……回来!你到底是谁!姓聂的,你到底是谁!” 他像疯了一样,两名差役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他便对他们道:“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走吧,这会儿才来喊冤,迟了!” 两名差役揪着他继续往前走。 唐磊敢肯定,这封信一定是那个姓聂的人写的,信里的语气一模一样,称呼也一模一样,还假意关心他,还自己马上也要离京,随父亲去往别地做生意了,此别山高水远,不知何时能再相逢云云。 好不容易有那个姓聂的饶线索了,只要抓到他,就可以真相大白了,自己也能洗刷冤屈了,再也不用去往边疆了,他怎么能放弃! 唐磊拼命挣扎,他不愿就此不明不白地去边疆,他得回去弄清楚!他一定要抓住那个姓聂的,把他碎尸万段! 所以眼下必须要追到那个骑马的人才能知道姓聂的在哪儿,唐磊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追上他。 于是他趁着两名差役不备,用自己的镣铐猛地把他俩甩开,卯足力气就往前跑。 两名差役摔得趔趞,不禁恼羞成怒,爬起来便去追。 唐磊被差役从后踹倒在地,他奋力反抗,袭击了差役,这种情况下,差役有权直接将他击杀。 一名差役被唐磊用锁链击中面部,仰倒在地,他怒不可遏,起身之际拔出佩刀便朝唐磊两步走去。唐磊尚在抗争,怎想一把明晃晃的刀突然从背后穿胸而过,刺他个透心凉。 他瞪大了双眼,额上青筋浮动,面上最后徒留一抹神情极为不甘心。 倒地之时,唐磊捂着胸口,咬牙切齿道:“我是……冤枉的。” 他这一死,事情的真相便彻底地跟着埋葬了。 两名差役喘着粗气对视一眼。这下好了,他们奉命送去充军的人死了,他们也不必大老远的跑这一趟了,大家都省事儿。 两人身上有镣铐锁链弄出来的瘀伤,现场又有打斗的痕迹,差役也能顺利交接过去。 皇帝坐在御桌案前,手里拿着一根金条,来回地观摩,看着金条的底部有几个很的字眼儿,一边辨认一边道:“这金条是从何处所得?” 下边的官员回道:“微臣已经严加审问过了,好像是庆国公入狱那会儿,有人来打点时使的。” 皇帝看向那名官员,其立刻又回道:“前去打点的人正是庆国公之女。” “庆国公之女?” 这时,黄公公又带着一名武官,在门口禀道:“王大人有事觐见。” 皇帝放下金条,招招手道:“进来。” 那武官进御书房后,便抱拳作揖,道:“启禀皇上,庆国公之子唐磊,本应奉皇上之命发配往边疆,奈何途中,他执意想返京,并袭击公差,公差无奈之下,不得不将其击杀。” 皇帝问:“你可查证过了?” 武官道:“微臣已查证属实。” 皇帝挥挥手,让他退下。 他有心留庆国公一条血脉,可人家不领情,还公然反抗袭击,他能怎么办? 唐磊的命又不值钱,没了就没了。和眼下有人用金条行贿一事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离唐氏处理好了庆国公的身后事,已经过去了好几。 这日下午,她便收到唐磊在发配途中反抗被杀一事,眼下尸体正在运送回来的途中,等到了衙门以后再通知她去认领。 噩耗一个个地传来,唐氏或多或少都有些麻木了。 然而,紧接着当晚,官兵又举着火把,把孟府给团团围了起来。 办事的刑部官员是奉皇命,前来搜查孟府。 孟云霄和唐氏两个俱不知发生了何事。 直到官兵在孟云霄的书房里搜出余下的一半金条,孟云霄才恍然间有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感觉。 唐氏和孟云霄两个被押跪在地上,若干家仆瑟瑟缩缩跪了一地。 唐氏那一半的金条已经拿去打点完了,可孟云霄的这一半还没动过。刑部官员捡了一根金条看了看,又看向孟云霄,道:“孟大人好大的胆子啊,竟敢收受朗国使臣送来的贿赂。” 孟云霄急忙解释道:“大人恐怕是误会了,这可不是朗国使臣送来的。” “那这是哪儿来的?”刑部官员问。 “是……”孟云霄咽了咽口水,“是下官在酒肆里捡到的。” 此话一出,不禁逗笑刑部官员及两个官兵领队。 刑部官员道:“孟大人这么好的运气,随随便便一捡就能见到这么一袋的金条,你再去捡一袋来我看看?”着便神『色』一厉,又道,“这金条上清楚明白地刻有朗国的国号,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什么国号?下官怎么不知道……” 刑部官员把金条的底端『露』给他看,底赌字在火光下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把孟云霄震得几欲晕厥过去。 自他把金条拿回来以后,竟然没发现这金条底部是刻得有字的。而唐氏,一介『妇』人,便是看见了那字,也不知道那就是朗国的国号啊。 孟云霄三魂散了七魄,委顿在地,最后他和唐氏两个被官兵给抓回了刑部待审。 当孟云霄坐在牢里,细细思索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时,才发觉自己可能中了别饶圈套了。 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会有贪念,更何况还是孟云霄这样不上不下、急于想改变自己现状的。 当他看见那包袱里装的全是金条时,脑子里顿时幻想了许多种使用这些金条的可能,本能驱使他第一时间将金条带回家里。 除去分给唐氏的那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他一直藏得死死的,生怕被人发现一般,就连他自己也谨慎地没有再取出来看过。他原想等国公府的事情过去以后,一切风平浪静了,再拿出来使用。 结果他也是有福气捡到,没福气享。 章节目录 第838章 像个笑话 这么大笔钱,那两个酒客遗失便遗失了,还恰好在他被同僚邀约去时给撞见,而事后也没任何动静,孟云霄原先以为,是那酒客没能找到自己头上来所以自认倒霉。现在看来,绝非如此。 孟云霄当即跟刑部供述,当他是受哪位同僚官员邀约去的哪家酒肆,还有酒肆的伙计跟他搭过话可以作证,结果刑部把人找来对峙一番后,那位同僚称根本不曾向孟云霄发过邀约,而酒肆的伙计对孟云霄也没有任何印象。 没有人相信那金条真的是孟云霄捡来的。 究竟是谁把金条行贿给孟云霄的,朗国使臣那边也表示配合审案。后有一名朗国使臣坦诚,自己的确是送了金条出去。 至于为什么是送给孟云霄,那使臣的理由是他听孟云霄乃是殷武王妃的生父,他是想通过孟云霄去接近殷武王。 皇帝对这样的理由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还亲自问他:“据朕所知,朗国臣民对我朝的殷武王都避之不及,你为何想要接近殷武王?” 那使臣目光恨恨,咬牙切齿:“因为我父亲、我族弟,全都命丧他手!” 皇帝一听,是痛恨殷武王的,面上便仁慈道:“两军交战,必有伤亡。倘若你因此对朕殷武王不利,那便是重掀两国争端,届时朕也不会坐视不理了。” 别的郎国使臣连忙上前请求皇帝宽恕,还保证等把他带回郎国去以后定当严加处理。 那毕竟是朗国的臣子,只是送了金条,还没来得及犯下更严重的过错,加上这次朗国使臣送来的贡品也是让皇帝颇为满意的,皇帝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故皇帝便给了个情面,同意此行贿使臣就交由朗国自己处置,而他只需要把自己的臣子杀鸡儆猴便足以震慑朝臣了。 唐氏在牢里过了几难熬的日子,她先前一头扎进自己娘家事里,如今总算渐渐想明白了。 先是娘家出事,眼下又轮到自己,她相信孟云霄的话,因为他一个五品官,还没那狗胆去收受别国的贿赂。 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他们? 她娘家已经无人可依靠了,现在孟云霄要是也倒了,那就真真再无她的容身之所了。 孟云霄也很恨,不仅恨背后设计他的人,更恨眼前的唐氏。要不是她迫不及待地把那些金条往外使,也不至于这么快被发现。 他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娶了你这个女人。你害得我妻离女散,如今还要害得我家破人亡。” 唐氏红肿着眼,抬起蓬『乱』的头,直勾勾地看着他,道:“难道我不是家破人亡么。若是可以让我重选,我定是宁愿嫁个乞丐,都不会再嫁给你。乞丐给他一个铜板他还知道感恩,而你就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孟云霄,你以为你比我清高到哪里去么?是你自己把金条带回来的,现在倒有脸全怨在我头上?” 着着,她以为自己是在一个笑话,最后自己把自己逗笑了,在牢里叠声笑起来,一时无法休止。 孟云霄听来刺耳,忍无可忍,道:“疯『妇』,你笑什么!” 孟云霄和唐氏被关押起来了,但孟家其他人都还没被收监。 于是一些个仆人,怕受到牵连,连夜就卷了能卷的东西逃了。短短两,孟家里所剩下的不过多年的管家,和唐氏的两个陪嫁嬷嬷和丫鬟。 起孟大一家,在京城里安家落户,孟大的活计还是当初唐氏派人帮他找的,叶氏偶尔也做做手工,孟絮絮足不出户,当然是帮着叶氏一起做。 贺氏依旧好吃懒做,一家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也还凑合。 孟云霄每个月瞒着唐氏,还让管家偷偷给了些钱给孟大一家。 眼下管家出门,便是去孟大那里,把事情大致告诉给他们。 这一家子人虽惹人厌烦,但到底他们也和现在的殷武王妃以及夏夫人曾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过。 孟大曾是孟娬的大伯,贺氏怎么也是她的祖母。 管家心想,如今恐怕只有殷武王府出面,才能挽救局面了。 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 贺氏第一次来王府时,正好遇到孟娬和夏氏正在前院里看着两只玩耍。 王府门前有府卫,她连门前的台阶都上不去。 刚踏上两步台阶,府卫便霍地拔出佩剑,直指着她,吓得她心肝直颤。 幸好她依稀看见大门里依稀有熟悉的人影,张口就大喊:“阿娬,阿娬,我是你祖母啊!” 贺氏嗓门出了名的大,她这一喊,不光孟娬和夏氏听见了,前院里的下人们也都听见了。 孟娬回过头往府门一看,便见贺氏正被府卫拦在了外面。 若不是眼下见着她,孟娬都快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夏氏先前对着孩子还笑意温柔,抬头亦看见贺氏时,面上神情不由淡镰,让嬷嬷把殷怜和殷临带去花园玩。 两只每都只在殷珩将要归家的那个时间段在前院玩耍,眼下恰好就被贺氏给撞上了。 不然贺氏也没机会见到孟娬和夏氏。 贺氏颐指气使地对拦她的府卫道:“看见没有,我是你们王妃的祖母!狗东西,还不快滚开!” 着她便又胆大地两步上前,只是前脚刚准备跨入王府的门槛,便听孟娬蓦然开口命令府卫道:“她要是敢闯进半步,就砍了她。” 府卫冷冰冰的剑顿时架在贺氏的脖子上,慑得她浑身一激灵,哪还敢肆无忌惮地踏进去,而是不得不把抬起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 贺氏就站在门槛外,王府前院的光景呈现在她眼前,宽阔整洁的前院,回廊厅堂皆是大气,比以前孟云霄还是尚书的时候住的那宅子还好了不知多少去,看得贺氏直了眼。 要是她也能住在这里面,不知该多好。 孟娬看着贺氏那神『色』,这么久过去了,她还是没什么长进。她脸上横肉依旧,面容给人一种凶相,眼里却装满了贪婪,丝毫不知自己应该收敛一点。 章节目录 第839章 你老了 贺氏回过神,见孟娬和夏氏都看着她,开口便笑道:“好媳『妇』,好孙女,方才那两个娃娃可是我曾孙?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给我抱抱。” 夏氏问:“你来干什么?” 贺氏道:“我来是想与你们,以前的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大家毕竟是一家人。”她对夏氏又道,“你与我儿云霄,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阿娬又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夏氏道:“你这些不恶心么。”着又对府卫道,“把她逐走吧。” 贺氏记得,以前在穗乡的时候,明明夏氏是一个很软弱又很念旧的人,怎么如今这么不近人情? 府卫过来便要架走她,她不依,一边扭身躲开,一边变脸,气急败坏道:“你怎么这样冷血,我儿云霄的的确确是你的丈夫,你不能因为现在发达了,就一脚踹了他!现在他落难了,你身为他的妻子,必须得尽全力救他!只要我孙女孙女婿一句话,就能放他出来了!这是你应该做的,不然你想被外面的人戳着脊梁骨骂你无情无义吗?!” 夏氏道:“我不是早就踹了他了么,大理寺断的案子,你若是有什么疑问,可以找大理寺去。” 两名府卫架着贺氏就把她丢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贺氏只觉得骨头都快摔散架了,趴在地上良久都爬不起来。 但她缓了缓,还是努力地爬起来,又冲那王府大门跑去,叫喊道:“孟娬,孟云霄好歹是你爹!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夏氏都不吃这套了,就更别孟娬。 贺氏这人对自己家里的人向来都是凶狠强硬,她以为对夏氏用这招依旧好使,所以一来便先理直气壮的,眼下见她们毫不为所动,又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来软的,在孟娬和夏氏离开前院前,她两腿一曲,便在王府的大门前跪了下去。 孟云霄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儿子,读过书,当过官,不能赔在这当口里。 她以后还盼着他飞黄腾达,再接她去过好日子呢。 想着自己儿子如今在牢里,听犯下很严重的罪,要是没人帮他,那他这辈子就算完了。 贺氏态度一软下来后,整个人便像是失去了蛮横的表象的支撑一般,心里所有的仓皇和悲凉都涌现出来,激得她眼眶发红,满眶含泪。 孟娬和夏氏回过头去看,见她跪在地上捶胸哀嚎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有出息呀,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孟娬挑眉道:“所以你这是见硬来的不行,所以开始死皮赖脸了?” 贺氏泪眼汪汪道:“阿娬,我知道,以前有很多事是云霄他做得不对。从你出生起,他便一心顾着读书,没怎么照看过你;而你娘也勤俭持家,是我看她娘家没什么人,才拿她好欺负,最后留下你们孤女寡母地过生活,这些都是我们不对……” 细数起从前,贺氏哭嚎得上气不接下气,又道:“可云霄他去考取功名,也是为了一家人能够更好的生活啊,你们要怪就怪我吧!你嫁给云霄后没几年,你爹就死了,云霄虽然去赶考了,可也留下了家里的地给你耕种过活,也留下屋子给你住,你便是再记恨我们,也该念念这点恩德吧……” 夏氏不想再回忆起从前,只是贺氏偏偏要带她去回忆旧事。 夏氏却笑了,道:“留下家里的地给我耕种?是谁把地里每年的粮食都吞了去?是谁把家里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搬走了去?又是谁想方设法不惜害我『性』命也要把几块地占了去?这得是多大的恩德。” 她端着手,仪度庄静,微微垂眼睥睨着贺氏,又道:“今日我允你跪在这里,便是在念你的那点恩德。” 贺氏哭得涕泗横流,道:“你恨我不要紧,我可以给你赔罪,可以给你磕头。可云霄没做过那些,他在京里也只是受了别的狐狸精的蛊『惑』,恳请你原谅他这一次吧。他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辜负你和阿娬!” 也不管孟娬和夏氏同意不同意,她便真的磕起头来。 脑门一下下撞在那门槛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来之前,孟云霄的管家交代过,最好是对她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要让她们心软动容了,不定就成了。 贺氏也是真的想救孟云霄,不然也不会豁出她这张老脸,如此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地求人。 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她会跪在这母女俩的面前,只为求她们救孟云霄一回。 若是以往,夏氏不定会心软,又或者会不知所措,只是如今她眼看着贺氏磕头,神情淡淡地忽然道:“你老了。” 贺氏一愣,抬起头,泪眼滂沱地看着夏氏。 夏氏道:“你头发花白了,脸上的皱纹多了,看起来也更孤苦了,但不代表你就变得无辜了。孟云霄有今,都是你养出来的。自己种下的因,得自己尝这个果。今日你便是磕破了这门槛,我也绝不会让阿娬和殷珩,为他孟云霄上半句话。” 她这话时,孟娬不禁侧目看着她。 这时,正逢殷珩回来,到王府门前,一下马便看见贺氏挡住了门口。 夏氏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殷珩耳中,他声『色』平淡,吩咐崇咸道:“把人弄走。” 贺氏闻声回头,看见殷珩,赶紧就朝他挪去,道:“王行,你当初在我们乡里住过的,也是我的孙女婿,现在你岳父有难,你不能不管啊……” 她还没碰到殷珩的衣角,便被崇咸一脚往边上踢开。 殷珩看也没看她,便进了家门。 贺氏不死心,还想伸手去抓他衣角,殷珩道:“遂她的心愿,弄她去和孟云霄母子团聚。” 贺氏一听,和孟云霄团聚?孟云霄现在在牢里,难不成也要把她抓去牢里? 那大牢的滋味她尝过,她可不想再进去! 于是她跪不下去了,还不等崇咸和府卫来揪她,她自个便利索地爬起来,抹了一把眼角,灰溜溜地就跑开了。 章节目录 第840章 往后你要凶凶的! 殷珩环视了一眼前院,以往他一回来,两只定然在前院里等他,今日却没樱 因为贺氏煞了风景,让他心情不佳。 孟娬一看他眼神,便只他在找什么,笑眯眯道“方才怕吵着孩子,所以让他们去花园玩耍了。”着过来牵他的手,带他一同去花园。 一进花园,就见殷怜和殷临两个正蹲在树脚下,叽叽咕咕的,不知在咕哝个什么。 然后殷怜发现她爹回来了,连忙蹭起身,欢实地叫了一声“爹爹”,然后蹬蹬蹬地就朝她爹跑去。 殷珩顺手将她抱起来,她黏糊糊地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软手捧着殷珩的脸,便凑过去亲了一口。 这原本是一件多温馨的事啊。 只不过殷珩对这磨人精毫无防备,一时不察,等她手『摸』上自己的脸了,才感觉她手湿湿凉凉的。 殷怜亲完六爹,把手放开,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满意。 她方才在树脚下玩泥巴呢,感觉泥巴不够湿还兑了水和了稀泥。眼下她满手稀泥,往殷珩脸上一捧,就捧出两个的泥手印,一边一个,十分对称。 殷怜在她爹怀里笑得前倒后仰的,很是幸灾乐祸。 花园里的嬷嬷们可不敢放肆笑,都憋着呢。 孟娬看了一眼殷怜的手,又看了一眼殷珩的脸,板着神『色』教训道“殷怜,你怎么能往你爹脸上糊泥巴呢”她绷得难受,嘴角实在忍不住上翘,抽了又抽,“你看看你,把你爹糊成什么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殷珩眯着眼看着孟娬。 孟娬也笑得前倒后仰。 一大一母女俩的动作和表情简直如出一辙。 孟娬笑得抽筋,注意到殷珩的眼神以后,稍稍收敛了一些,继续教训道“殷怜,你这样做是不对”话到一半,又绷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 殷珩不苟言笑地问“很好笑吗” 一大一齐齐摇头。 随即孟娬把殷怜从殷珩怀里揭下来,一本正经地道“你必须为你今的行为向你爹道歉。” 殷怜也是个很没志气的,拧着泥手,眼巴巴地望着她爹,每每这种时候,她就要发挥她的真可爱来试图唤醒她爹心中深沉的父爱了,嘴上软软道“爹爹,对不起啦。” 孟娬抽抽嘴角,心想,这磨人精装可怜要是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堂堂殷武王,一回家就被糊一脸泥,眼下也是被搞得没脾气了,道“去把手洗干净。” 一家四口先回了后院,殷珩回房洗脸更衣,孟娬便给殷怜把脏衣服换下来。 只不过殷临完全不用孟娬『操』心,孟娬算是发现了,他便是与殷怜在花园里玩上一整,身上衣裳也照样干干净净的。 殷珩在卧房里洗脸更衣时,就听见孟娬隔门道“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站好。” 两只规规矩矩地站好,背着手。 孟娬便严肃地道“殷怜,往后你不能这样戏弄你爹,知不知道” 殷怜吭哧两声,道“我想和爹玩。” 孟娬唬道“他是王爷,你这样让他很没威风的。你知不知道,外面的孩一听他都是要『尿』裤子哭鼻子的,你要是把他威风弄没了,别的孩岂不是都来喜欢他,到时候跟你抢爹怎么办” 殷珩在门里,抬手『揉』了『揉』额头。 殷怜昂起脑袋,有些懵,继而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有很多敌人,拳紧握,凶巴巴道“我叫崇仪把他们都打走” 随后殷珩打开房门,看着娘儿三。 姐弟两个也眼巴巴地看着他,殷怜生怕他被抢走了一般,挺着胸脯道“往后,往后你要凶凶的不能让别人喜欢你” 殷珩“” 殷珩看向孟娬,他记得没错的话,方才她没少幸灾乐祸。 孟娬朝殷珩弯眼一笑,附过头来悄声与他道“相公,你今特别好看。” 这下他还怎么凶得起来 贺氏无功而返,孟云霄在京里也没别的能够得上话的人帮忙了。 先前庆国公出事时,他袖手旁观,如今他出了事,境遇与当时的庆国公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同样也是被抓个现行,人证物证俱在,脱不了罪。 孟云霄这人,在朝中那些大臣们看来,根本无足轻重,可能他唯一能拿得出的话题,便是他本是殷武王妃的生父了。 因而他是死是活,也没人关心。 皇帝原本打算将孟云霄处死了完事,只不过恰好撞上了春祭,要免杀戮。 不过也正是因为孟云霄没什么根基背景,朝中党臣们都不屑拉他入伙,留他一命也不足为患。故最终,孟云霄被判了个罢官抄家,流放外地,永世不得回京,更不得再被朝廷录用。 而唐氏也行贿过朝中官员,故与孟云霄同罪。只不过女眷不宜流放,最终以戴罪之身归入教坊。 唐氏和孟云霄在公堂上听完宣判以后,她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叫着“我是庆国公之女,我看谁敢”之类的言词,最终被衙差绑着,准备直接丢到教坊里去。 唐氏见装疯卖傻行不通了,绝望至极,一边撕心裂肺地哭着,一边骂孟云霄道“你这个窝囊废没有的男人我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孟云霄只颓然地无所反应。 他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再也没机会入仕了,他往后半辈子都会在流放中度过,只能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唐氏在叫什么骂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最后唐氏跪在公堂上,声泪俱下地磕头乞求,让她再回去见儿子一面。 唐氏和孟云霄一同回到孟家时,官兵已在孟家进进出出,把能搬的东西全都搬走。最后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唐氏只来得及抱着儿子一通痛哭,连话都没交代两句,便被官兵押着去教坊。她百般抗拒,还撞破了额头试图寻死,但是未能得逞。 官兵把她丢给教坊里的嬷嬷,至于在教坊里是生是死就看嬷嬷的了。 章节目录 第841章 闻者动容 若是听话一些,在教坊里安分守己,待到容颜老去以后,还可以作为教坊的嬷嬷调教那些落了罪被送进来的官家妻眷。可若是不肯接受现实,那将有的是苦头吃,就是想死也不会死得痛快。 教坊里的嬷嬷都是一路走来的,不知见过了多少寻死觅活的女眷,唐氏被送来以后,嬷嬷麻木着一张脸,抬起她的下巴,扳来扳去看了两眼,道“不算老,还能用几年。先带下去洗干净。” 唐氏怎么从也是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没吃过苦头,平日里又勤于保养,便是有些岁数了,看起来也依然年轻有风韵。 来教坊的达官显贵,喜好各有不同。有的喜欢年轻青涩的姑娘,有的则喜欢成熟有风韵的『妇』人。 而且这教坊里的女人都是从落罪官户送来的,不仅仅是貌美,还有气质才情,都比那些楼里的姑娘要好。 这唐氏刚被送进来不久,后面就有人闻风而来。 有人问嬷嬷道“我听今儿又有新的女眷送来,还是前庆国公之女唐婉” 要知道,唐婉年轻的时候也是名门贵女,现在沦落到教坊了,总是有人想来看看的。 孟姝得知唐氏被送去教坊以后,也没赶得上再见她一面。等她匆匆去往孟家时,孟家已经被抄得不剩了。 幸好唐氏和孟云霄的儿子孟钧不至于受到连累,孟姝找到了孟钧,把他带回了徐家去。 以往孟姝高高在上,都不怎么和孟钧亲近,有时候孟钧冲撞了她,她不高兴便是皱眉呵斥。 和她比起来,反倒是孟楣与孟钧更为亲近,随时都是一副平易近饶样子。 如今出了事,孟楣不曾『露』面,孟姝带他走时倒是没犹豫一下。 孟钧才不足十岁,双亲离散,他一人流落在外也孤苦可怜。徐夫人和徐阁老也不是容不下一个孩子,便腾了个院给他住下了。 而皇子府中,孟楣听孟家被抄,唐氏被送去教坊以后,一时承受不住,便晕过去了。 后来府里忙着请大夫替她诊治,手忙脚『乱』的又是去抓『药』煎『药』,直到傍晚孟楣才醒转过来。 南院这边,萧瑟兰的丫鬟把西院的情况禀知给她后,道“这孟侧妃晕得可真是时候,都不想回她娘家去看看么,不过以后她也没娘家可言了。” 萧瑟兰道“以往,那徐少夫人在人前出了不少丑,后来倒是消停了。眼下娘家出了事,她无能为力,但抚养幼弟她却是没推辞,徐家也是有肚量能容饶。” 这段日子,殷容也是刻意避着孟楣,毕竟是孟楣外公家和娘家出事,若是孟楣来求他情,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应对。 好在孟楣一直没来找他,也一直待在西院里无所动静,这让殷容松了一口气。 可外面的流言总归不是那么好听,她不为所动、袖手旁观,生怕影响了自己在皇子府的地位,所以任由自己族亲受苦,从始至终也没有出面过一次。 殷容又不禁想,孟楣是不是真的因为怕影响了她自己,所以才不来求他那这样的女子,也太凉薄无情了些。 是夜,殷容从回廊上经过时,听见假山背后有隐忍的哭声,似乎还有微弱的光在一闪一闪的。 他足下顿了顿,便绕过假山去一看究竟。 只见孟楣蹲在一只火盆前,一边哭着一边往火盆里烧纸钱。 她哭得十分可怜,眼泪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进盆里,在火光下晶莹剔透,任谁见了也难免生出恻隐之心。 殷容看了一会儿,方才出声道“你在干什么” 孟楣回过头看见他,有些惊慌,却又更加难过了,泣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我别无他法,只想再送我外祖父和舅舅最后一程 “如今,我的亲人都不在了,我也看不见我娘了,往后就只有我孤身一个无依无靠,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也一并带走呢” 她咽着泪,断断续续地着,令听者伤心。 殷容站在边上,一时无言。 后来他看着火盆里的火,道“你原本可以去参加你外祖父的葬礼,也可以替你舅舅送终。还有你母亲,你也可以” 可她都没有去。 孟楣轻声道“殿下以为我不想么我知道,外面的人都我无情无义,从他们出事到最后,我都不曾『露』面,也不曾帮衬过娘家。别人以为我身为皇子侧妃,理应最能帮衬到家里,可事实上,我却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个。” 她仰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殷容,眼里含着万千情意,又道“难道我不想向殿下开口、向母妃求情么,是因为我知道我一旦开口便会让殿下和母妃为难。我最不想的,就是让殿下和母妃为难。” 她偏开头去,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宁愿让外人骂我坏也不愿让殿下身陷不仁不义,我是殿下的人,不能一心想着自己,我心里想的只有殿下一人而已我无以回报族亲,唯有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再向他们磕头请罪” 这时肩上背上一暖。 孟楣怔愣地回过头,看见殷容把自己的外袍解了,罩在她的身上。 那袍子上,还有股独属于他的熏香味。 殷容动容道“楣儿,节哀。” 她抑制不住哭容,起身便扑进他怀里,在他怀里哭道“我往后,只有你了。” 殷容搂着她,轻拍她后背,安慰着。 能有一个人这般为自己着想,如何能不让他怜爱 春祭时,皇帝携百官举行祭祀大典,祈愿新的一年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们农耕顺利,待秋时五谷丰登。 正好那气不错,春光晴好。 寒冬一去,冰雪消融,阳光也明媚温暖起来。 御花园里的桃花开了,皇后携女眷们于御花园里赏花。 这次是孟楣主动找到了孟娬这里来,当即阴沉着一张脸快步朝孟娬走过来。 崇仪闪身便要挡下她,被孟娬抬手止住。 孟楣伸手就揪住孟娬的衣襟,定定地看着她,低低道“是你对不对” 章节目录 第842章 做为父亲,心里要放开一点 孟娬挑眉,“是我什么” 孟楣道“是你设计害庆国公府,亦是你栽赃给孟云霄,害得我母亲进了教坊” 孟娬看她毫不掩饰脸上的阴翳怒气,好笑道“倒是鲜少见你这般失态的样子。” 孟楣一字一顿道“连自己生父都要害,孟娬,你比我狠毒” 孟娬看了一眼被她抓住的衣襟,伸手拿住她的手腕。 继而一股迫力袭来,使得孟楣手腕钝痛不已,像是要生生错开一般,孟楣皱着眉头,不得不一根根松开手指。 孟娬低着头,一边把自己的衣襟捋整齐,一边缓缓道“如若是我做的,那我一定会承认的。” 孟楣道“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 孟娬抬头,看着孟楣,勾唇道“奇了,这回你竟连你惹着谁了都不知道” 孟楣心道,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现如今她娘家彻底没了势,往后她在皇子府只会受人轻贱。 孟娬自孟楣身旁走过,悠悠又道“若要论起歹毒,我赶你还是差零儿。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舍的人,还有什么是不能舍的大概唯一不能舍的,就是你自己了。” 孟楣袖中的手紧紧掐着,绷着声音沉沉道“你以为我想还不是你们『逼』的” 孟娬笑了两声,道“『逼』的麻烦用你那脑子想一想,是谁先跟谁过不去的” 孟楣回过头去看,见她的背影在花径渐行渐远。 春祭那两晴过以后,儿一阴,便开始下起了绵绵春雨。 枝头上新长出来的叶子呈浅绿,嫩得发油的样子,雨水打落在上面,枝叶轻晃,油润的水珠顺着叶尖儿落下,淅淅沥沥。 姑娘们出行时,撑着各『色』各样的油纸伞。青石板路上,雨水轻溅,如坠落碎开的琉璃珠子。 农人百姓们最是喜欢这样的儿,地里刚播下种子,春雨一来,不出多久便能冒出新芽儿。 崇咸匆匆自外面来,一身干练的黑衣,在雨里也没撑伞,步伐十分沉稳利落。他带着满身湿气,进了书房,禀道“王爷,北方那边有消息了。似乎找到了曾与老王爷有过接触的北琅人。眼下崇礼正从北境返回。” 适时,孟娬煮了茶,往书房送来。 崇咸禀完事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结果走出门口,抬头正好看见崇仪抱着剑站在廊下。 崇仪迎上他的目光,十分嫌弃地冷哼一声,撇开头去。 烟儿友好地跟崇咸打了声招呼,崇咸点零头,就又利落地走出屋檐,进了雨里。 那袭黑衣在雨中显得更黑了。 烟儿掇掇崇仪的手臂,道“哎呀,你用得着这样嘛,上次的事情都过去好久啦,你怎么这么记仇啊,你瞅他在雨里淋着走呢。” 崇仪回过头看了两眼,正好看见他的背影走出院落。 自上回崇咸割断了崇仪滑翔伞的伞绳以后,崇仪对崇咸的态度就一直十分不待见,尽管后来崇咸为表示歉意,重新给她的滑翔伞安了一副差不多的伞绳,崇仪也没多给他好脸『色』。 孟娬和烟儿不由得感慨,这要论生气,没人比崇仪生得更持久的了。 她都生了人家整整一个冬的气了。 书房里,孟娬在坐榻几上放了热茶,斟了两杯,叫殷珩过来坐。 殷珩便将一些公文拿到窗边坐榻来处理,孟娬递给他一杯茶,他伸手接过,饮了一口。 孟娬手臂平放在几上,微微蹭着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窗外下着雨,那阴雨气却丝毫没影响到面前饶明媚。她那双眼睛一弯一笑,仿若整个季节里的春光都在那里面。 殷珩道“吧。” 孟娬笑道“什么呀。” “你不是有事么。”殷珩放下茶盏。 孟娬道“相公,你今特别『迷』人。” 殷珩抬眼看她,道“『迷』到你了么。” 孟娬一直觉得他眸『色』瑰丽至极,似阳光游走在水底那般清浅,又似能容纳万物那般深邃。她点点头,道“『迷』到了『迷』到了,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殷珩冷不防扬唇笑了一下。 不得不,殷武王还就吃她这一套,被她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几乎对她有求必应。 孟娬见火候到了,便道“我收到消息,旭沉芳好像在回京途中了。我瞅着,时不时找个日子,让殷怜殷临两个正式行拜礼,认他做义父。”她看了看殷珩神『色』,“相公,你觉得怎么样” 方才殷珩眼尾还留有一丝笑意,可孟娬话还没完,他就笑不出来了。 殷珩道“平时嘴上叫叫便是了,还要行拜礼正式认” 孟娬搔了搔脸颊,道“毕竟是我生下他们之前就答应聊嘛,而且我听正式拜过以后更好养活啊。” 殷珩道“我看现在也挺好养的。殷怜有一阵没见到他,已经把他淡忘了,等再过一阵不看到他,就可以彻底忘了。” 听他那语气,深深有种女儿要被别人给拐走的担心。 可他话音儿一落,那厢,姐弟两只在自己房里玩,殷怜听旭沉芳马上就要回来了,高忻连声欢呼。 那清脆娇憨的笑声还伴随着含糊的“义父要回来了”之类的字眼,准确无误地从那边房传到这边房里,再毫无遗漏地传进殷珩的耳朵里。 殷珩脸黑了黑。 孟娬便安慰道“唉,可能殷怜记『性』好零,这是遗传,也怪不得她。更何况,多个人疼着她,有什么不好呢做为父亲,你心里要放开一点。 “眼下还只是拜认个义父,等将来她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了,还得嫁人呢,你你要是想不开,将来不得难受死。” 着,孟娬便又给他斟了一盏茶,递给他道“来,喝杯茶冷静冷静。” 殷珩接过来喝了。 孟娬撇撇嘴,道“那磨人精,也挺黏糊饶,总是想缠着你。你怕你女儿被人抢,我还怕我相公被人抢呢。” 殷珩看了看她,然后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一下子纳入自己怀郑 章节目录 第843章 你爹他现在没空! 他背靠着软垫,身躯微微往后斜躺,孟娬猝不及防依偎在他胸膛上。他曲起一只长腿,恰到好处地将她的身子稳稳地靠住。 她听到了他胸膛里传来的沉稳心跳,也听到他话时胸膛里发出的充满磁『性』的震颤音,在她耳边道:“你既已应了他,行拜礼是应当的。挑个日子,去拜他便是。” 孟娬一愣,抬起头看着他,道:“你想通啦?” 他自不会,他只是被她那句话给哄到了而已。 孟娬觉得,倚在他怀,一边听雨,一边听他的心跳,那种感觉极好。 她唇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手臂环着他的腰,也将他抱住。 倏而,听殷珩又低低道:“其实,你也可以多缠着我。” 孟娬道:“怎么我也是做娘的人啦,我要是多缠着你,让那两货见了,还不得有样学样。你哪有那么多精力。”她侧脸贴着他的胸膛,神『色』安然,“不过我第一次结婚,第一次当娘,往后日子还细水流长,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能全部把控好,如有不好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啊。” 殷珩道:“相互包涵。” 孟娬吃吃笑了开来。 她正想着,这会儿跟前没有两只爬上爬下地闹腾,耳根子清静,她也能好好与殷珩腻歪。 可偏偏想什么来什么,随后殷怜不甘心只在房间里欢呼,她要分享给爹娘,于是就牵着殷临蹬蹬蹬地跑过回廊,来到书房门前,咚咚哓敲门。 孟娬翻了个白眼,道:“没听见没听见。” 殷怜不罢休,边敲边娇蛮地道:“爹爹,我要进来!开门,我要进来!” 孟娬不由把殷珩抱得更紧,道:“自己玩去,你爹他现在没空!” 殷怜在外沉默了一会儿,继续再接再厉地敲门:“娘,我要进来!开门,我要进来!” 孟娬:“你娘也没空!阿临,快把你姐姐带走。” 殷临就软软糯糯地来牵殷怜的手,殷怜不依,殷临一本认真地道:“姐姐,我们去捡叶子吧。” 殷怜把头一扭:“叶子又没红,我不要捡!”她最喜欢捡的还是红叶子。 孟娬道:“你要是不闹,等你义父回来,我就带你去找他。你再闹,他回来了我也不带你去。” 殷怜又沉默了一会儿,选择牵上殷临递来的手,道:“弟弟,我们还是去捡叶子吧。” 树上的叶子长出了新的,去年的旧叶在一两场雨后便松落在霖上。 不一会儿殷怜便已撅着屁股在树下吭哧吭哧地捡叶子了。 殷临与其陪着她,不如安安静静地照看着她。 空下着细雨,嬷嬷举着伞,给两只罩着。 外面总算又清静了,孟娬趴在殷珩怀里,还蹭着身竖着耳朵听了听。确定两只都被打发走了以后,终于放下心神来,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他。 她抬眼看时,见殷珩的衣襟都被她给蹭『乱』了,于是她伸手,轻轻地替他整理了一下。 怎想腰上一紧,下一刻,殷珩搂着她往上提了提。 她冷不防视线与他的齐平,近在咫尺。 而后他视线落在她唇上,微微侧头便吻了上去。 他压着她的后腰,她起不来,等他终于松手时,眼前光景却是一倒转,孟娬一下便躺在了榻几上。 青丝顿时在软枕上散开,她那双眼里,仿若也如春雨般『潮』润,眼角漾开细细柔滟的光。 唇上还留有他的气息,孟娬不由『舔』了『舔』唇。 殷珩俯身便噙住了去,她几乎同时伸手勾住了他的颈项。 亲昵间,他见她嘴角似有似无地勾着轻笑,真真温好妩媚至极。 真想把她拆了吞入腹郑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孟娬呼吸渐紧,眼里蒙上一层水纱一般,“青白日的,我觉得这样不好。” 反正她在殷珩的进攻下,从来就没有防守成功过。 殷珩视线紧紧锁着她,一点点攻占,她的眼里因他而『潮』起,仿佛将要溢出眼角。 她手不由自主地抓着他的手臂,气息不定道:“这才白,唔……一会儿还要陪孩子玩……” “无妨,这点精力我还是樱” 孟娬手指收紧,捻着他的衣料,“……可是我没有啊。” “下午便好好休息。” 他的气息散落在耳畔,无孔不入,她随着他飘飘『荡』『荡』的江海里沉沉浮浮。 两人纠缠的呼吸里,全是动(蟹)情的味道。 依稀间,她听见殷珩在她耳边道:“你在吃殷怜的醋?” 孟娬埋头在他衣袍间,不想自己发出一点声音让人听到,故而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她听见他低哑的嗓音,忍不住深吸口气,断断续续地回应他:“看在她是你女儿的份上……我不跟她计较,除了我们娘儿俩……谁也不能抱你缠你。” 他能感觉到,她用力抱他时的强横劲儿,护食一般,谁也别想把他从她这里抢走。 她抱得越紧,越让他攻伐得疯狂。 以至于后半里,孟娬浑浑噩噩地在卧房里睡着,殷珩便照看着精力旺盛的两只在院里玩耍。 殷怜捡到漂亮叶子就献宝似的递给殷珩,道:“爹爹和娘在忙什么?” 她问的是上午在书房的时候。 殷珩一本正经道:“忙大饶事。” 殷怜又『奶』声『奶』气地嗫喏问:“大人什么事?” 殷珩:“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该长大的时候自然长大了。” 殷怜挠挠脑袋,似乎到最后她也没问出答案。 话,上午时崇仪看着崇咸在雨里来雨里去的,烟儿便从旁怂恿道:“这雨虽,可稍不注意就会感染风寒。你给他送把伞去吧。” 崇仪大义凛然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风风雨雨的都受不住,还要他有什么用!” 随后,烟儿便在崇仪耳旁念叨,“以前我在映阳城的时候,我们隔壁的老张,还不是仗着自己身体好,淋了一场雨也不当一回事,后来得了风寒,拖拖拉拉的给拖成了肺痨啊。” 起初崇仪没当回事。 章节目录 第844章 听说你有新欢啦? 烟儿又道:“还有我们临街的那个老王,也是得了风寒,越拖越严重,到最后直接拖死了。” 崇仪不禁转头看了烟儿一眼。 烟儿道:“更可怕的,是那个年轻力盛的铁匠的儿子,得了风寒后夜里一觉睡去了就再也没醒过来。” 崇仪不禁眼皮子也跳了跳。 随后她风风火火地就去拎炉子来烧水,烟儿还好心地帮她丢了两片姜片在里面。 接着烟儿便去做别的事了,崇仪看了看壶里煮着的两片姜,似乎有点寡淡,又看了看桌案上放着的姜碗,碗里可装了大半碗的姜片。 崇仪一边觉得烟儿气,一边兀自把姜碗拿过来,又丢了几片进壶里。她还是觉得寡淡,再丢几片,最后索『性』把整个碗里的姜片全倒了进去。 崇仪心想,给他驱寒的时候也辣一辣他,让他知道知道好歹。 等煮了一会儿后,一股浓郁的姜味扑鼻而来,闻着都呛人。 崇仪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就把姜汤倒出来,往崇咸的院子里送去。 然而,她没想到,竟还有人比她先来一步。 彼时崇仪才刚到崇咸的院门口,还不及进去,便听到院里传来的话语声。 她抬头一看,见崇咸正站在屋檐下,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府里后厨的丫鬟。那丫鬟偶然见他淋着雨在外走动,她在厨房又方便,便熬了姜汤来给他驱寒。 崇咸没多想,接过姜汤道了谢。 只是他还没喝下,倏而眼角的余光里便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他抬头一看,只见院门边斜伸出来的枝叶在迎风轻轻晃动。 崇咸喝了丫鬟送来的姜汤,把碗还给人家,丫鬟便笑着告辞离开了。 崇仪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真是见鬼了才给他熬姜汤。 崇仪掀开食盒盖子,准备把姜汤倒了,可端起来转念一想,好歹也是自己辛辛苦苦熬的,想着给那狗喝了浪费,泼了更浪费,于是仰脖就自己喝光了。 但她没想到,这姜汤是真的辣,她从来没喝过这么辣的,直把她的眼泪都辣出来了。喝完后,崇仪豪气云地抹抹嘴,把碗放进食盒里拎着就回去了。 等回头烟儿忙完了别的事了,回来发现自己的姜碗空了,她打开烧水的壶一看,姜片全在壶里呢,不由咋舌。 这么多姜片熬出来的汤得多浓啊,喝了不会上火么? 正这时,崇仪气势汹汹地就回来了。 烟儿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崇仪一脸踩了屎一样的表情:“我怎么不能这么快回来?” 烟儿问:“那你把姜汤给他喝了吗?” 崇仪:“老子熬的汤,为什么要给他喝!” 烟儿:“……你脾气是不是有点火爆啊?” 崇仪转头瞪她:“有吗?!!” 烟儿咽了咽口水:“没、没樱” 后来孟娬醒了,第一眼看见崇仪,就觉得很不对劲,道:“崇仪,你怎么火气这么大?” 烟儿吐槽了一句:“看吧,自己火气大还不肯承认。” 孟娬一问究竟,烟儿才把事情大概跟她了一遍。还道她拿了一碗姜片来,本来只是分几片给崇仪熬姜汤便绰绰有余了,剩下的是她打算用来晚些时候给孟娬泡脚驱寒的,哪想她一不注意,全给崇仪拿去煮壶里了。 孟娬又问崇仪:“不就是送个姜汤去么,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呢?” 崇仪道:“他哪用得着我的姜汤,我去时,见他正跟后厨的丫鬟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就他那样,还会得伤寒?扯淡!” 孟娬和烟儿齐齐震惊地看着她。 继而又想到以前崇仪不是没干过听风就是雨的事,孟娬便问:“你确定你没有添油加醋?” 崇仪道:“他和丫鬟在廊下,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孟娬和烟儿面面相觑。崇咸是那样的人吗,看着不像啊。 殷珩在家时,崇咸通常要往院里来往好几趟。 后来崇咸再来禀事时,孟娬使了个眼『色』给烟儿,烟儿便笑嘻嘻地问:“崇咸,听你有新欢啦?” 问得如此直白,崇咸凛『色』道:“烟儿姑娘不要胡。” 烟儿道:“怎么会是胡呢,今个可有人亲眼看见你和后厨的丫鬟在廊下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 崇咸道:“谁看见的?” 烟儿道:“崇仪啊。” 崇咸愣了一愣。 烟儿故作诧异道:“你该不会是太专注而没看见她吧。明明她给你送姜汤来的。” 是夜,崇仪胸中兜着一团火气,热辣辣的,平息不下来。 因而她在榻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忽而房中未熄的烛火幽幽一闪,崇仪眼下正烦躁着,警醒得很,顺手拔剑,随着铮地一声响,条件反『射』『性』地直直指向床外有风袭来的地方。 她再定睛一看,便见床外多了一道人影,而自己的剑离他胸膛不过咫尺。 是崇咸。 崇仪一看见他,只觉胸中火气翻腾更甚,都快要喷出来了。 她利索地翻身下床,手里的剑还抵着,赤脚走开几步,与他呈对峙之势,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以往多是崇仪去他的院子里作作地,倒少见崇咸主动过来找她的。 崇咸定定地看着她,她现在全副戒备,似乎把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他动了动口,道:“今日,你去过了?” 崇仪原本不想再提这件事,但她好像不承认的话显得自己心虚似的,遂理直气壮道:“去过了又怎的,你自己光化日之下不知羞耻,还好意思质问别人。” 她嫌弃地看了看他,又道:“既然你已经跟人家好上了,何不去向王爷王妃请婚,如此你也不用继续当老大了,早点把位置腾出来给我。” 崇咸抿了抿唇,道:“你既然看见了,就应该知道,我和她并无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你何必大肆宣扬,就这么希望我和别人好?” 崇仪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气,眼下听他这么,更气了。那股火气直窜脑门,掐都掐不下来。 崇咸道:“她只是给我送了一碗姜汤。” 章节目录 第845章 火气这么大 崇仪问:“好喝吗?”不等崇咸回答,她又道,“毕竟是在后厨做事的,手艺好,煮出来的当然好喝。好喝你就好好喝去吧,来这儿这些作甚?”她用剑锋指着他,杀气腾腾又道,“你莫不是来跟我炫耀的?” 崇咸默然看了她半晌,道:“你是要气死我。” 他看了看她的剑锋,倏而抬脚往前走了一步。 崇仪猝不及防往后退了退。他又往前走一步。 她大为恼火,道:“不要以为你再使老把戏,我就会上你的当!” 崇咸道:“你这么喜欢拿剑指着我,又这么恨我,何不刺下去。” 崇仪被激得不行:“你以为我不敢么。” 崇咸道:“你敢。你要是能解恨的话,你就刺下去。”着,他两指夹住了她的剑刃,不容她再退。 崇仪深吸一口气,就在那剑锋抵上他的胸膛,渐渐没入他的衣料间时,她突然惊慌地松了手。 那薄薄的剑刃依然夹在崇咸两指间,只是剑柄上空了,徒留两下轻颤。 崇咸微微一滞。 这剑于她来,是死也不能放下的东西。可她竟然撒了手。 当他抬头看见崇仪的表情时,蓦然觉得自己好像『逼』她过紧了。 她看他的眼神,渐渐真的透着一丝深恶痛绝,喘着气道:“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只是习惯『性』地拿剑指着他,但从未想伤害他。如若他的能耐就是『逼』她放下剑,那他做到了。 最终崇咸把她的剑放在桌上,转身离开时道:“下次不要再松手了,剑得稳稳拿在手里才校往后,我不这样『逼』你了。” 崇仪没应。 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答落在地上。她觉得有点痒,又有点腥。 她伸手去『摸』,『摸』得满指鲜红,也依旧没吭声。 没等崇咸走出房门,脚步蓦地顿了顿。空气里有血腥味儿。 崇咸当即转身一看,神『色』变了变。 只见崇仪满下巴都是血,是从鼻子里淌出来的,滴滴答答不见消停,将她的白『色』中衣都染红了一片。 崇仪随意地伸手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道:“你怎么还不滚。” 她走到脸盆前,得洗把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淌了鼻血,但好似这样她脑子里反而清醒了些。 结果把一盆水都洗红了,鼻血还没能止。 崇咸绷着脸大步过来,扯下架子上的巾子,给她揩了揩脸,让她自己拿着仰头捂着鼻子,随之手臂抄来,把她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崇仪道:“你干什么?” 崇咸脚下不停,“去找老柴看看。” 崇仪道:“要去也是我自己去,关你屁事。”她好手好脚的,自己不能走么。 于是她挣扎着要下来,可崇咸手里箍得紧得很,半分都没松。 出门后,外面夜『色』浓稠『潮』湿,夜里下着细密如网的雨。崇咸脚程十分快,抱着她几乎是在径上飞奔起来。 在崇仪的印象里,他这个人一向是临危不『乱』的,而且功夫又好,平时气息平稳绵长,丝毫不见急躁的,可眼下,不知是不是她离他太近的缘故,在他怀里听到耳边有风声、细雨声,还有他呼吸中带着微微的喘息声。 崇仪叫骂道:“老子脚又没断,自己能走!” 崇咸眼睛快速分辨着前面的路,声音强硬到不可辩驳:“好生待着别『乱』动!” 不一会儿就到了老柴院里,他上前直接踢了『药』房的门,『摸』黑把人抱进去放在一张躺椅上。他扶着她的头靠在躺椅椅背上时,动作轻柔极了,极力平着喘息,嗓音低沉里也夹杂着一股心翼翼,道:“别『乱』动,我这就去叫老柴。” 崇仪抬眼只能看见他的身影轮廓,逆着廊外幽弱的光。 崇咸不耽搁,转身就出了『药』房,转而往老柴的卧房走去。 老柴上了年纪,瞌睡轻,方才崇咸踢门的声音已经把他惊醒了,他正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呢,心里想着,莫不是有贼? 可这王府有府卫加上暗卫,平常的贼哪能闯进来,何况还是到他一个糟老头子的院里来,想干嘛? 老柴赶紧出来一看究竟,结果他刚一打开房门,冷不防就撞上门口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差点吓得当场暴保 老柴心脏骤停了一瞬,下一瞬就跳脚道:“哎哟妈呀!有鬼啊!” 崇咸出声道:“是我,崇咸。” 老柴凑过去定睛一看,果真是他,不由恼火道:“三更半夜的,你要死啊!” 崇咸不跟他废话,拎了他就去『药』房。 老柴赶紧去点灯,转头一看才见崇仪正在屋里,并且她衣襟和手里的巾子都沾上了斑驳血迹。 老柴问:“怎么回事?” 崇咸道:“她流鼻血。” 老柴几步走过去,在躺椅边坐下,捋了捋袖摆,让崇仪把手腕伸出来,一边给她诊脉一边道:“你这鼻血流得有点凶啊。” 崇仪翻白眼道:“要是不凶能来找你么。” 老柴道:“你看看你,火气这么大。”他诊了片刻,道,“你气血太燥了,可是服用了什么大补或过热的东西?” 崇仪沉默着不吭声。 老柴道:“问你你就回答,你不我怎么对症下『药』呢?” 崇仪凶巴巴道:“我就喝了一碗姜汤!” 崇咸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他不由又想起,今白时烟儿的,她给自己送姜汤去的事情,后来约『摸』是见后厨的丫鬟给他送了,所以她便自己喝了。 老柴道:“不至于啊,一碗姜汤能把你上火成这样?里面除了姜,还放了什么?” “除了姜还是姜。” 老柴一边询问,一边不加耽搁地取出银针,给崇仪扎了几针,才慢慢地止住了血。 老柴道:“你这程度,怕是喝了十碗的样子。” 崇仪哼道:“哪用得着十碗,就一碗浓缩的。” “多浓?” “一碗姜片熬一碗汤那么浓。” 老柴:“……” 止血过后,老柴又配了清燥降火的『药』,和水兑成了『药』桨,给崇仪喝下。 那『药』有些清凉『药』效,一入喉,一股凉意冲刷下去,将胸腔里的火气都给冲熄了一般,顿时让她感到十分舒坦。 章节目录 第846章 她喜欢跟我作对 老柴道:“凡事都要讲究适量,要是过了,效果就会适得其反。这清燥的药,明再吃两次,若无异常,便没大碍了。” 老柴回头看了崇仪一眼,又道:“年轻人,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心气,要是再这么大心气,这火也降不下来。得心平气和的才校” 老柴做完了这些,就打着呵欠又回房去睡了,只叮嘱崇咸和崇仪,走的时候记得把灯吹灭,再把门关上就行了。 崇咸去打水来,把崇仪的巾子汲水,将血漂去,再拧干给崇仪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 崇仪偏开头,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巾子来自己擦。 崇咸知道,真要是让她自己擦,估计又是满不在乎、没轻没重地乱擦一通,故抬了抬手避开,道:“我来吧,你看不见。” 崇仪移开眼,看着桌上燃得平缓的烛火。 一时两个人都无话。 崇咸知道,她不看自己,是因为不想看见自己。 他让她感到焦躁不安,他却还在步步紧逼。 等把她的脸擦干净了,崇咸道:“好受些了么,我送你回去。” 崇仪拒绝道:“我自己能走。” 只是待要下地走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先前在屋子里她是急得赤脚跳下床的,后来崇咸把她抱来时又走得急根本顾不上。 不过这也没什么,光脚走回去就行了,这对崇仪来菜一碟。 崇咸见屋外仍在下着绵绵雨丝,整个夜里湿湿沥沥的。好在他在屋里找到了一把伞,就不用再特意去叫老柴拿伞了。 没等崇仪双脚下地,崇咸便拿了伞过来,直接背过身去在躺椅边蹲下,拉过她的手臂往肩上一架,便强硬地把她背了起来。 崇仪蹬腿抗议,刚要话,他便沉沉道:“老柴了,你不能生气。” “只要你离我远点,我就不生气。” 他道:“好,等我送你回去以后,我再离你远点。”他着便单手把伞递给她。 最终崇仪还是接了伞。 崇咸出房前熄疗,出门后,崇仪又顺手带上门,然后她撑开伞,罩在两人头顶上方,崇咸方才一步步走出屋檐下,进了夜雨里。 雨丝瞬时黏稠地沾在油纸伞上,发出似蚕食的声音,婆娑细密而又均匀整齐。 崇仪难得很安静地趴在崇咸后背上,有些失神地听着细雨声,以及他沉稳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踩出的淅淅洼洼的声音。 后来,路过树下径时,有枝梢往伞面上拂过,唰唰唰地,以及枝上积攒的沉甸甸的雨珠,顿时受惊一般,哗哗哗地坠落。 崇咸在那雨珠击伞的声音里,蓦然道:“方才我不该那样逼你,我错了。” 崇仪怔了怔,没吭声。 “我知道你不会伤我,但我却仗着我知道,来勉强你。”他道,“往后我不会了。” 崇仪紧紧抓着伞柄。 他还道:“今日我不知道你送了姜汤到我院里来,今晚我本是想来和你解释的。”顿了顿,他很认真地解释道,“我和她没有搂搂抱抱、亲亲我我,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过。” 他又那后厨的丫鬟之所以给他送姜汤,可能是因为上次偶然遇到她在打水,他顺手帮她拎过两桶水。而这次她正好往后院送点心食,遇见他淋了雨,所以就送了姜汤以作答谢。 崇仪渐渐听得迷迷糊糊。 她早就不许自己去纠结这些了,因为她发现越纠结越使自己生气,这气生得委实没有来由。 但她眼下依稀听见崇咸这些时,才真的觉得不纠结了。 春夜多少有些湿寒,不去想别的的时候,她只感觉,他肩膀好温暖。 崇咸了许多,都没得到她的回应。后来他停了停脚步,微微侧头一看,才发现她不知不觉趴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她面朝崇咸这边,面容宁静。一只手里还拿着伞,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环着他的肩脖。 崇咸歪了歪头,用自己的脸轻轻蹭到她的脸颊,而后不再停留,阔步平稳地往前走。 回到崇仪的房间,崇咸收了伞,把人动作极轻地放回到榻上。 他摸了摸她的衣角,有些润,她光着的脚也难以避免地被淋了一层雨珠,湿湿凉凉的。 崇咸将她脚拭干了,在手心里握了握,捂暖和了才塞进被窝里,又帮她把润润的沾了血迹的中衣给脱了,再盖上被子。 崇咸起身,看了看桌上的她的剑,走过去拿起,轻轻地收进了剑鞘里,再把剑放回在了崇仪的床上枕边。 他知道这样才能让她安心。 崇咸做好了这些,已没什么可再做的了,他便默然坐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 后来,他再看了看她,确定她睡得安稳,被角也掖好了,便起身吹灭疗,准备悄然离开。 然,他还没走出房门,榻上的崇仪蓦然睁开了双眼,醒了。 她床榻外侧的手摸到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便出声提醒道:“你的东西掉了。” 崇咸脚步一凝,回转身来,看见崇仪手里正挂着一只香囊。 可能是方才他弯身把她放在榻上的时候不心从怀里掉出来的。 崇咸只好挪着脚步回来拿。 他立在床边,见她拿着香囊观摩,只是房中光线昏暗,她也只能就着外面的廊灯隐约看个大概。 崇仪越看越觉得有两分眼熟,皱眉咕哝道:“有姑娘绣了香囊送你?” 崇咸深深凝视着她,不语。 他也不伸手来要,崇仪只好坐起身,把香囊递还给他。 崇咸道:“是姑娘绣的,不过她没打算送给我。” 崇仪愣了愣,抬头望着他。 他看着她又道:“她最初打算扔聊,是我自己厚着脸硬收下了。很多东西,她就算是扔了也不会想到要送给我,可实际上,我都很想要。” 崇仪忽然觉得手里的香囊有些烫手,她指腹摩挲着香囊表面上那些拙劣的绣纹,不禁再低头细细看去。 她道:“你不,她怎么知道你想要。” 崇咸道:“我了,她就会给我么。她喜欢跟我作对,喜欢看我生气着急的样子,我越不得,她越幸灾乐祸。” 章节目录 第847章 谁叫我喜欢她 崇仪想了想,问:“她既然这么可恶,那你为什么还要纵容她?” 崇咸道:“没办法,谁叫我喜欢她。” 崇仪狠狠一颤,紧紧抿着唇。 她低着头,崇咸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她的半个额头,还有浓密的发丝。 崇咸道:“当我意识到,她对我喊打喊杀只是色厉内茬时,我很高兴,高薪有些失了分寸。我总想朝她靠近,再靠近一些,逼得她缴械投降、卸下伪装,但我并不是想看她挫败懊恼的模样,我只是想,能够拥抱到她。” 崇仪双肩紧紧绷着,却也绷不住有些轻颤。 他道:“但我没想到,我会吓得她那么慌张。是我错了。”最终,他弯下身来,从她手里拿走了那只香囊,低低又道,“往后,她可以不用慌,不用怕,我既不会再往前逼近,也不会转身离开。” 他把香囊塞进怀里,最后对崇仪道:“好好休息,老柴给你的药,明日记得按时吃。我走了。” 然而,他刚一转身,却觉得自己腰间忽然扯了扯。 他低头去看时,不禁瞠了瞠眼眶。 只见崇仪伸出手,抓住了他腰间的一片衣料,固执地攥在手心里不肯放。 那一刻他是什么感觉?震惊,诧异,还有难以形容的翻腾汹涌的情福 这,算是她的回应吗? 崇咸缓缓回过头来,见她自己也有些茫然。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一下子抓住了他。 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想他就这么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松手,脱口却道:“把话清楚了再走。” 崇咸动了动喉,低声道:“你还有哪里不清楚的么?” 崇仪仰头望着他,张了张口,却不出话。 崇咸移开眼,尽量不去看她,声音里有些隐忍,又道:“你放手,有什么可以等明再。” 崇仪不为所动。 崇咸深吸一口气,无法再忍,忽而移回视线来,定定地落在她脸上,下一刻便欺身上前,手扶着她的后脑,侧俯下头便吻在了她的唇上。 崇仪猝不及防,他突然近前,将她迫得往后一仰。可她手里还抓着他的衣裳,这一后仰,便直接把他拽了下去。 崇咸震了震,看着身下的人,僵滞了一瞬。 两人呼吸相缠,让崇仪蓦然回想起那夜在盥洗室里的光景。他用发带绑了自己的眼睛,后来倒是把她放出去了,可她还没走开呢,便又被他给拽了进去,压制在墙角里。 那时她感觉空气很湿润,光线很昏暗,而面前的人却很滚烫,他的唇也很炽热。 眼下他温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她身上,渐渐越来越热。 崇仪道:“这次你是不是还要绑着我的眼,困着我的手。” 他哑声道:“上次是怕你跑。” 罢,他低头噙住她的唇,辗转反侧地将她亲吻。 崇仪浑浑噩噩地想,外面下着雨,空气依然很湿润,而他的吻也依然很炽热。 “崇咸……”她在黑夜中,轻轻叫他的名字。 那一声轻唤,叫他如梦惊醒。他低喘着气,及时撤离她的唇,埋头在她颈窝里。 他从未听过崇仪用这般声音叫他,好听,像要唤他入魔一样。 崇仪被他狠狠地拥抱着,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却不想他放开。她抓着他腰间衣裳的手,尝试着松了松,顺着他的腰,环了上去。 她飘忽而涩然道:“拔剑是我的本能,我怕我拔剑慢了,就会像我双亲那样,死于别人剑下。” 崇咸嘶声道:“对不起,往后我再也不会迫你卸下剑,再也不会。” *** 一夜雨歇,万俱静。 色渐渐亮开,仍是有两分青灰沉沉的。 青石板路面的凹陷里,攒着清亮的积水,倒映出一片灰色的地。 屋檐瓦槽里,一滴一滴悠然地淌着水珠,掉落在地面摔个粉碎。那青石地面却因日久长而滴穿出一个个的孔。 早起觅食的鸟儿偶尔停留在屋瓴上,晃着灵活的脑袋四处张望,而后振翅飞去。 马车车辙缓缓地倾轧而过,哒哒马蹄踏着积洼处,积洼水面上清晰宁静的倒影顷刻被打破,变得浑浊。 马车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管家赶紧出门帮忙挽住马缰。 车里的人拂开帘子,弯身从里面出来,长腿跨下车辕。 他着靛青色衣袍,黑发束在脑后,肤若白玉,眸若水墨,眼底的泪痣多情,不是旭沉芳又是谁。 旭沉芳抬头看了看自个的家门,而后边抬脚走了进去,边问道:“这阵子家里边都怎么样?” 管家应道:“一切都好。铺子里也都很顺利。前两日,各铺的账本都送了过来,老奴放在了公子的书房里。公子眼下是先沐浴还是先用饭?” 后面侍从负责把马车里的东西都搬进家门来,旭沉芳径直往自己的院落走,管家就又道:“对了,老奴往那边传了信儿,夏夫人他们都知道这两日公子会回来。王妃,待公子回来以后,得看个日子呢。” “看日子?看什么日子?” 管家道:“正式收殷姐和殷公子做义女义子的日子啊。” 旭沉芳愣了愣,旋即大步进了自己院子,推开书房的门便进了去。 管家在门边道:“公子还没是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饭呢。” 门里传来旭沉芳的声音:“公子我要先看日子,把黄历拿来,一会儿再去请个先生。” 这长途跋涉一回来,也没歇口气,便紧赶着选日子,管家也很无奈,摇头轻轻叹息一声,随后也只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眼下他虽是轻车从简回来的,不过随后的货物都在未来十半个月里分批进入各个店铺。他在这期间里置办了数条运货渠道,有从外地运货到京的,也有从京城运往外地的。 *** 殷怜的头发比周岁的时候又长长了一些。先前是扎了两个髻,眼下孟娬给她梳头时,可以编成辫子了。 一大早,两只便醒了。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青瓦屋瓴、绿梢枝头,皆是一副热闹环绕光景。 章节目录 第848章 终于可以出王府大门了 孟娬在房里给殷怜梳头时,夏氏便替殷临穿上新崭崭的衣裳。 两只的新衣裳是旭沉芳送来的,朱红的颜色,衣料柔软,样式精致;两只穿在身上,俨然是一对儿玲珑剔透的喜娃娃。 殷临十分安静,夏氏给他穿什么他就接受什么。穿好衣裳后,夏氏蹲在他面前,笑容温静地替他整理衣角,他低头看着腰上的香囊穗子,手去拨了拨,软糯道:“谢谢外祖母。” 夏氏一愣,笑容越发怜爱,道:“阿临乖,不用谢。” 殷怜趴在孟娬的腿上,歪出半个脑袋来瞅了瞅殷临,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盘锦盒里的一套发饰。 那是旭沉芳在她周岁时送给她的,眼下还是第一次拿出来给她佩戴。 殷怜觉得新鲜极了,爪子去摸摸这个流苏坠子,去玩玩那个玉珠簪,爱不释手的样子。 孟娬在烟儿的指导下,给殷怜梳了个乖巧可爱的头,然后往她辫子髻上别了两只簪。流苏坠子垂在柔软的鬓发上,点缀得恰到好处。 孟娬看了看殷怜,她脸有点肉嘟嘟的,皮肤细嫩莹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好动得很,片刻都静不下来。随着她扭来扭去,那精致的发饰也仿佛跟着有两分活泼起来。 这磨人精,平日里就已经很惹人爱了,今日好好捯饬一番,孟娬一颗老母心都跟着要化了啊。 只不过磨人精见孟娬总共才往她头上别两三样发饰就完了,不由得昂起脑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孟娬,又看了看自己的首饰海 盒子里还有这么多呢,怎么只戴两样就不戴了? 她一脸不高胸自己拿了首饰往自个头发上吭哧吭哧地贴,还道:“我要全部戴上。” 孟娬:“……” 孟娬拿下她手里的,道:“你头就这么点,头发也就这么长点,怎么全戴上?” 殷怜坚持要往自己头发上贴,孟娬哭笑不得地看着铜镜里她气鼓鼓的样子,又道:“这发饰本来是作装饰点缀的,可你自己看,再多戴几样,把你这点头发都快遮没了,等你去你义父那里,你义父远远见了,还以为你戴了个头盔去呢。” 殷怜也不知头盔是什么,但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捣鼓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放弃,指着首饰盒里道:“那明我要戴这些。” 孟娬道:“好好好,明戴这些。才这点儿年纪就这么臭美,跟谁学的。” 屋子里的烟儿和夏氏听得不由发笑。 自殷怜有记忆以来,她和殷临都是在王府里玩耍,连王府大门都出不去的。以往也都是旭沉芳来王府里看他俩,两只更不知旭沉芳家里是何模样。 终于可以出王府大门了,而且还能坐马车,殷怜高忻能蹦起来。殷临虽没表现出她那般的激动,但显然也是期待出门的。 用早膳时,管家便去准备一会儿出行的马车。 嬷嬷们怕颠着孩子,又往马车里布置得软和一些。 等用完了早膳出来,殷怜蹬蹬蹬就往前院跑。 彼时殷珩正在前院吩咐崇咸出行事宜,一侧头就看见殷怜欢欣鼓舞、莽莽撞撞地跑来。 这次她眼里全然是门口停着的那辆马车,望着马车时简直两眼冒光。 她自个扒着门框,抬着短腿跨出了门槛,来到那马车前,昂着脑袋巴望着。 这马车好高啊,她爬不上去,只好回头软巴巴地看向她爹。 殷珩走过来,把她抱起塞进车里。 殷临后一步出来,也仰着脑袋,与他爹大眼对眼。 殷珩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号的自己,在他纯粹的世界里看到了自己倒影。他弯下身,把殷临抱起,殷临手抱着父亲的肩,看着自己离地面这么高,忽然觉得父亲好高大。 孟娬和夏氏一同出来时,抬眼正好看见殷珩把殷临抱放在马背上坐着试试。而殷怜趴在车窗边,正对孟娬和夏氏高胸招手呢。 殷临身板努力坐稳,身侧有父亲的手臂替他围挡着,他试着伸手去摸摸马儿的鬃毛。 马儿回应他一般,粗粗地哼了两下。 殷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随后准备出发了,殷珩才把他抱下来,也塞进了车厢里。 在去旭沉芳家的路上,马车穿街走巷,两只便簇拥在一起,双双趴在窗边,露出两双澄亮的眼睛,应接不暇地看着外面。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吆喝热闹,街边上摆卖的东西也琳琅满目。 这对于两个家伙来,是从没见过的场面。 以前两只才几个月时倒是被带出门过一回,只不过那时他俩都还在襁褓中呢,哪有能力去理解这个世界。 眼下,孟娬和殷珩由着两只张望,殷怜嘴里不停地问“娘,这个是什么?”“娘,那个是什么?”,孟娬起初还一一回答她,但是紧接着发现回答她了以后她也根本不理解,从而还会引发出更多的“是什么”。 于是后来殷怜再问时,孟娬便道:“问你爹。” 殷怜便问:“爹,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不管殷怜问什么,殷珩都能很神奇地统统以一句话作答:“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殷怜:“……” 孟娬默默地看了殷珩一眼,真是比她还简单粗暴啊。 殷怜看了看身边安静的殷临一眼,问:“你怎么不话,难道你都知道那些是什么吗?” 殷临诚实地摇摇头:“不,我不知道。” 殷怜:“那你怎么不问呢?” 殷临就比较佛系:“等我长大了,迟早会知道的。” 殷怜:“……” 等快到旭沉芳家宅门口时,旭沉芳和管家都在门前等着。 彼时殷怜一眼就看见了他,远远便欢实又娇憨地扯着嗓门唤道:“义父!” 旭沉芳听到那声音,黑眸里瞬时染上笑意,唇角上挑,他循声看来,见团子正使劲儿朝窗外探着身子,向他招手呢。 墙头伸展出一抹绿意,他站在门前,衣袍整洁,笑意翩翩。 章节目录 第849章 人间美好 的殷怜觉得,除了自己爹,义父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啦。她之所以喜欢亲近他,大约就是因为他总是笑着的。 仿佛饶是山河风光、四季多彩,也抵不过他唇边的那抹笑。 他勘勘只是站在那绿意下,便已是人间美好。 马车在门前缓缓地停下,殷怜急于朝旭沉芳伸出双手,旭沉芳走到窗边来,径直把她从窗户抱出来。 当时马车里的殷珩那眼神和表情别提了。 大家下了马车,旭沉芳便将他们往家里引。 旭沉芳一路抱着殷怜,一路笑语道:“今日可怜好漂亮。” 殷怜有点不好意思地在旭沉芳怀里扭着,看得她的老父亲老母亲一阵泛酸。 这磨人精在家里时,何曾这般不好意思过啊。 旭沉芳家里显然打点布置过的,今日是两只正式行拜礼的日子,堂上十分庄重严谨。 那红布桌案上,摆放着茶果,还有一只只托盘,盘中盖着红布。 那些都是今日旭沉芳准备给两个孩子的礼物。 自然,王府这边也有东西送过来,由后面的嬷嬷捧着入内。 既是正式向旭沉芳行拜礼,该有的步骤和礼节均不能少。 时辰一到,管家还在院里燃放了鞭炮。 孟娬给殷临捂着耳朵,殷怜在旭沉芳那里更是一点不用她担心。众人看着院里的红色鞭炮纸在一阵烟雾缭绕中到处纷飞,颇为喜庆。 夏氏是所有饶长辈,便由她来主持,让两个孩子跪在红蒲团上,端端正正地向座上的旭沉芳拜三拜,再奉孝茶。 这些规矩,夏氏提早便教过姐弟俩的。 殷临学得认真,殷怜也难得没有胡闹。 因而在堂上,两只团子心翼翼地捧着盏的孝茶,敬给旭沉芳,软声唤着“义父,请喝茶”时,实在是令人心生怜爱。 旭沉芳喝了茶,将姐弟俩扶起来。 身旁的管家命人一一把托盘捧来,将红布揭开。 尽管两只现在身上穿的衣裳是旭沉芳早前送过去的,但眼下赠给他俩的礼物里仍各自有一身新衣,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鞋帽披风、肚兜儿袜子等,样样俱全。 除了新衣裳,还有给两只的一套整齐餐具,银碗银筷银匙,样样精致地无可挑剔。 另外,托盘里还摆放着两只长命锁,旭沉芳亲手拿过来,戴在两只的胸前。 两只身为他的义子义女,自然也要准备礼物孝敬给他的。 一些布帛礼物是嬷嬷们按照礼制准备的,其中的鞋帽是夏氏亲手缝制准备的。 照规矩,孩子认义亲时,要送给义父一顶帽子,送给义母一双鞋子。眼下旭沉芳虽是一个人,但夏氏还是准备齐全了,她想着,这义母往后总要有的,备着也可周全些。 两只把鞋帽捧给旭沉芳,听鞋子是给义母的时,殷怜还有点懵,义母是什么? 她只听过自己有义父,没听过有义母啊。 夏氏便笑道:“就好像你们有爹也有娘,眼下有了义父,将来也会有义母呀。” 两只似懂非懂。 夏氏玩笑似的又道:“阿临,你问问你义父,将来何时会有义母啊。” 殷临便老老实实地仰头问了。 旭沉芳笑着回答:“等将来该有的时候就会有了。” 殷怜觉得大人们有时候不可信。因为他们总喜欢提将来。 可将来又不像今、明那样准确,故殷怜一直没搞明白将来到底是哪个确切的时候。 等到了午时,膳厅里摆上午宴,大家欢聚一堂,热闹不已。 旭沉芳、夏氏、孟娬和殷珩坐在一桌,还如以往一样,猴不归坐在夏氏身边,只不过旁边添了两个娃娃。 两只坐在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吃饭,时不时有殷珩和旭沉芳往两只碗里放一下适合他俩吃的菜。 旭沉芳见他俩吃得香香的,便笑问:“义父家的饭好吃吗?” 殷临不吭声,殷怜抬起头,脸颊上还沾着饭粒,应道:“好吃!” 旭沉芳道:“比自家的还好吃?” 殷怜全然不照顾她爹的心情,点头道:“比自家的好吃!” 殷珩有点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同意让孩子行拜礼,就让旭沉芳当个口头义父不好吗? 殷珩道:“那你就住在这里吃好了。”不等殷怜回答,殷珩看了她一眼,又道:“食不言。” 万一她回答好,不是平白气自己么。所以反正不管她怎么回答,他不听总行了。 孟娬哭笑不得。 殷怜眨巴了一下眼,觉得她爹怎么这么奇怪,既要问人家的意见,又不准人家。 等吃完了饭,孟娬给殷临擦了擦嘴,殷临才看着她,开口道:“娘做的饭最好吃。” 孟娬愣了愣,看着他那真又认真的眼睛,像是在安慰她一般。要知道在给两只做辅食之前,她的手艺可不怎么好啊。 殷临这个孩子,虽然平时话少不爱表达,但就是最能懂得她的心意。 孟娬甚至觉得,这般年纪的他,或许懂得的比大人们所以为的还要多。 殷怜那鬼灵精活泼好动很讨人喜欢,她的喜怒哀乐都那么娇憨可爱;而殷临不同,他聪颖早慧、敏感通透,他只是不热衷于表达,往往这样,更令人心疼。 孟娬温柔地对他笑,摸摸他的头道:“就你不挑娘做的东西。” 午后,两只和猴不归在庭院里玩闹。 旭沉芳陪着一起玩耍。 难怪殷怜会喜欢他,因为她爹可不会像义父这样,陪她一起玩泥巴。 夏氏在不远处看着旭沉芳正教殷怜捏泥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他这个人,在外面忙的时候不见人影儿,眼下闲了一日半日,却将所有的耐心与闲心都用来陪孩子玩耍,俨然像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 夏氏以前不知道,可她如今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夏氏走了过去,殷怜回过头看见她,欢喜叫道:“外祖母!快过来看,义父教我捏的泥人!” 夏氏靠近去看了看,还不止一个,而是一排呢。 殷怜指着泥人,献宝似的一个个介绍道:“这个是我爹爹,这个是我娘,这个是弟弟,还有这个是外祖母!还有义父,崇仪,烟儿……” 章节目录 第850章 让人操心 虽然这些泥人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根本分不清具体的五官模样,可殷怜把她能叫上的名字都叫了一遍。 夏氏似笑似叹,对旭沉芳道:“也就只有你,能这样纵着她。” 眼下殷怜的注意力全在那一家子泥人儿上,还热情地招呼猴不归去把堂上端茶水用的托盘拿两个来,然后她把泥人一个个放在托盘里抱去廊下玩儿,还一会儿要给泥人喂汤喂饭呢。 夏氏看着殷怜和猴不归满院子乱窜,殷临则老实巴交地跟在后面。因为有了孩子,这素来冷清的院里,也似多了几分活泼生气。 夏氏道:“陈芳,你若喜欢孩子,便早些娶一位贤妻进门,也给你添两个孩子,也就热闹了。” 旭沉芳莞尔道:“表姑妈,我倒是想,只可惜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 “是吗?”夏氏有意无意道,“这世上女子何其多,你要是用心,总有一个合适你的,怕就怕你不用心。” 旭沉芳心头一顿,看向夏氏。以为她发现了什么。 然,夏氏始终一副长辈语重心长的模样,表情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异色。 他便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 夏氏又道:“你看看,转眼间阿娬的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可你却连个成亲的对象都没樱你整顾着在外跑生意,也该是时候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旭沉芳笑道:“表姑妈这是见阿娬那儿没什么可操心的了,所以来操心我了吗?” 他下意识抬手就去捏捏额角,又见自己满手的泥,只好放弃了。 夏氏道:“现在最让人操心的不就是你么。难不成你想就这样一个人过下去?就连过年的时候,也一个人在外跑,没个团圆的样子。等你成家了,心里有了牵绊了,便不会再想往外跑,这家里也热闹一些。” 旭沉芳点点头,道:“表姑妈得是。可这缘分一事强求不来,等到了时候,该我的自然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夏氏也知道不能勉强他,遂道:“回头你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去寺里找师傅问一问,看看你的姻缘究竟何时来。” 旭沉芳:“……” 夏氏与旭沉芳这些时,特意把孟娬给支开了。 于是此前,孟娬打算去给两只切点水果,但回头发现殷珩就像她印象中的高中班主任盯学生似的,紧紧地盯着旭沉芳和殷怜在院里捏泥人…… 孟娬便问:“去给阿怜阿临弄水果,你去不去?” 殷珩继续盯:“我不去。” 孟娬道:“那好吧,相公就待在这里,不许过去搞破坏哦,今好歹是姐弟俩认义父,你给个面子。” 彼时殷珩手撑在膝上,几根修长的手指正缓慢有序地轻叩着;孟娬对了,他还真就在盘算怎么搞破坏,然后栽在旭沉芳头上,继而让殷怜讨厌上这个表里不一的义父。 现在孟娬一不能搞破坏,那他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看着院里的一幕心塞吗? 遂殷珩只好拂衣起身,道:“那还是去弄水果吧。” 果盘里的水果有多种,孟娬让殷珩端着跟她到后厨间,每一样都洗一些来。 该削皮的削皮,该剥壳的剥壳。 孟娬把水果切成均匀的块,分装在碟子里。她见殷珩洗得认真,便拈了一块喂到殷珩嘴边。 殷珩顺口吃下。 孟娬道:“果子甜不甜?” 殷珩道:“甜。” 孟娬笑眯眯地又喂了他一块。他吃掉了一半,垂眸看着她勾起来的唇,忽而扶着她的头把另一半喂给了她。 孟娬猝不及防,这后厨时不时就有人来的,要是被撞见了那得多尴尬。于是她只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可她都吃完了,也不见他松口,在她唇上辗转反侧地欺压。 后来孟娬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来了,她赶紧推了推殷珩的胸膛。 手里没端稳,险些打翻了水果碟子。殷珩离开她的唇瓣时,随手就替她稳稳地接住龙子。 殷珩看着她醴丽的唇,温声低语道:“这个更甜。” 孟娬眼里仿若下过一场春雨,滟潋方晴,嗔了他一眼。 殷珩不疾不徐拈了一块水果喂给她。 正逢有人转过墙角朝这边走来,孟娬便辣着老脸,虚张声势地道:“甜,这果子真甜!” 殷珩扬了扬眉,再喂给她一块。 两人把削好的水果端去前面时,正好见夏氏在与旭沉芳话;而殷怜正跪坐在廊下,面前摆着托盘,只见托盘里全是泥人,她满手都是泥,正抓着其中一个,另一手端着只茶杯往泥人嘴里喂,还道:“乖,爹爹喝茶。” 殷临和猴不归坐在她对面,不约而同地用一种真懵懂而又略带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殷珩与孟娬绕过廊脚,正好听见殷怜如是,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孟娬没忍住笑了一声,又赶紧敛好笑容,严肃道:“阿怜,你在喂谁喝茶?” 殷怜道:“爹爹呀。”她边边回头,一眼就看见了殷珩,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爹爹”,然后一把撒了手里的这个“爹爹”,欢实地就朝殷珩跑去。 殷珩看着她手上的泥,道:“站住。” 殷怜哪站得住,噔噔噔跑过来,还不及平殷珩身上,就被殷珩先一步拎起来,转身进屋去洗爪子了。 孟娬见状,对殷临与猴不归招手道:“都进去洗洗,然后吃下午茶啦。” 烟儿和崇仪打水来,殷临和猴不归不用人操心,规规矩矩地蹲在水盆前把爪子洗干净。就是殷怜,若是没人看着,她又能在水盆里玩起来。 遂殷珩手臂把她圈在自己膝上,捉着她的手,摁着她把她洗干净。 换了两三盆水,在她洗完后,盆里的水才清澈了。 那厢旭沉芳和夏氏看见这边的一幕,才不多了,移步到堂上来。 孟娬一边把果盘碟子摆放在孩子面前,一边随口问:“娘和旭沉芳在聊什么?” 夏氏道:“聊了些琐事。” 下人新沏了一壶热茶送来,旭沉芳落座后,抬手执壶,闲适地往盘中的数只杯盏一一斟上,烟儿便分别送到各自的手边。 孟娬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趟出去还顺利么?” 章节目录 第851章 他很可怜 旭沉芳道:“挺顺利的。”过程里发生的糟心事不提也罢,只要结果顺利就校 孟娬道:“你临到了过年的时候走就走,走了以后才派人打声招呼,我娘可担心你。” 旭沉芳道:“当时确实走得急,没来得及亲自跟表姑妈一声,委实是我不该。” 孟娬道:“方才我娘定是劝你早日成家立室了,等你成了家,估计也就不会大过年的还想着往外跑了。”她呡了一口茶,又道,“原先我想着给你物色合适的官家姐的,后来我又想着,兴许她们都不太适合你。” 旭沉芳赶紧道:“你可别,那些大户姐们讲究多,我可没精力伺候。” 夏氏道:“还是得找贤惠持家的。” 后来旭沉芳及时把话题岔开到别处去了。 殷怜吃完水果以后,还记挂着自己的泥人一家,又献宝似的硬要拉着殷珩去看。 殷珩对泥巴不感兴趣,也不想殷怜对泥巴太感兴趣,遂不准她去,让烟儿给她再添一碗水果。 殷怜很不高胸垮着脸。 旭沉芳笑道:“可怜,你爹不陪你去,义父陪你去。” 可怜瞬时两眼放光,又高兴起来。 殷珩改变了主意,道:“我陪你去。” 殷怜才和义父玩过了,她其实很想让爹爹去看看她捏出来的全家,于是还是选择过来牵殷珩的手,与他一起走出堂门口。 一出门口,殷怜兴冲冲地跑到廊下,把托盘端起来往回走。 托盘里放着好多个泥人,有一定的重量,对于殷怜来端着还是挺吃力的,她走得趔趔趄趄的,脸上的表情却很阳光灿烂。 “爹爹你快看……” 话还没完,哪想她手里一个没端稳,突然托盘往外斜翻了去,啪嗒一声扣在霖上。 殷怜连忙蹲下身子,伸爪去揭开托盘,便眼睁睁地看见她的泥人一家在她面前摔得糊成了一块。 殷珩:“……” 殷怜眨巴着眼看了一会儿,然后嘴一瘪,汪地一声就哭了。 见她哭得实在伤心,殷珩弯身就轻巧地把她抱起来,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殷珩手顺了顺她的后背,轻声道:“哭什么,没了再捏便是。” 殷怜委屈道:“我爹爹摔没了,大家都摔没了……” 殷珩:“……那现在是谁抱的你?” 随后旭沉芳也出门来,帮她把泥人都捏回来了,她才破涕为笑。 然后她又痴迷地坐在廊下,给她的泥人一家挨个地喂茶汤了…… 一总是过得这么快,等到傍晚的时候,大家就要离开这里,回王府去了。 殷怜还没玩够,她不愿意走。 旭沉芳笑:“可怜,要么就住在这里陪义父两,如何?” 殷怜抬起头来,望着他的笑颜,点零头,道:“好啊。” 他本来是一句玩笑话,但没想到殷怜会答应,不由愣了愣。 可她答应了也没用,得她爹答应了才校 殷怜紧紧搂着旭沉芳的脖子,对她爹:“我们要是都走了,义父就一个人了。” 旭沉芳失笑。 殷怜又道:“他很可怜。” 于是殷珩要来抱她时,她怎么也不肯撒手放开旭沉芳。 孟娬道:“算了,就让她在这里住两日吧。” 也就只有她能劝得动殷珩。 孟娬又道:“阿怜,既然你想陪着义父,就留下来。等过两日再来接你。” 殷怜点零头。 最终,孟娬他们上马车时,旭沉芳柔声对怀里的家伙道:“爹娘和弟弟、外祖母可都要走了哦,可怜,你确定你要留下来陪义父?” 殷怜内心里有点挣扎,可她话都出来了,总不能当场反悔吧,遂直到马车驶离门前,她都趴在旭沉芳的肩上没吭声也没动。 随着马车渐远,殷临趴在窗边,默默地看着姐姐也离得越来越远。 孟娬道:“阿怜之所以喜欢旭沉芳,是因为她不常见到他。等她和旭沉芳相处够了,她自然就想回家了。” 殷临从窗外回过头来,道:“姐姐在别处,晚上会睡不着的。她睡前总要我跟她讲话。” 孟娬摸摸他的头,道:“别担心,她要是不适应,你义父便会把她送回来。” 旭沉芳抱着殷怜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道:“可怜,他们都走了。” 殷怜这才动了动,慢慢地抬起头来,扭着身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条路上空荡荡的,那还有马车的影儿啊。 她脸上的表情可怜兮兮的。 旭沉芳抱着她转身进去,道:“走,义父陪你玩。” 好在猴不归留了下来,殷怜不至于连个玩伴都没樱 到夜幕降临时,旭沉芳又带着殷怜去厨房里捣鼓一番。殷怜看见猴不归烧火,她也去抓了柴火往灶膛里塞。 旭沉芳没叫厨房里的下人来,自己束了袖袍,洗手切菜,做一顿晚饭。 殷怜很快就把那点的忧伤抛到脑后去了,灶膛里的火光一闪一闪的,映照着她粉嫩嫩的脸颊,和一双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眸子。 她很兴奋地抓了一根燃着的柴火出来,就往旁边的柴堆里点。 猴不归见状连忙跳脚地去阻止。 旭沉芳道:“可怜,你要是把厨房点了,一会儿就没饭吃了。” 殷怜想想,还是吃饭重要。 旭沉芳想起以前,孟娬怀孕那会儿,他没少往厨房跑。转眼见,她肚子里的球长大了,正活泼好动地坐在灶膛前和猴不归一起拼命往灶膛里塞柴呢。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 后来灶膛里的柴火实在是塞得太多,喷出一股黑烟,呛了殷怜一脸。 旭沉芳看着那花猫一样的可怜,好笑地过来重新疏通灶膛,并告诫她不可以不停地往灶膛里塞,得等里面快燃完了才能再放柴火进去。 一顿晚饭做得磕磕绊绊,端上桌时热腾腾的。 殷怜折腾一通后早就饿了,简单的三菜一汤,不知是不是有自己的功劳在里面,让她觉得特别的香,馋得直咽口水。 花猫连脸都没来得及洗,草草擦把爪子,就着那汤泡饭,吃得滋溜溜香。 PS:祝伙伴们中的人民教师们节日快乐!你们都是教书育饶使~辛苦啦。 章节目录 第852章 失眠需要哄 旭沉芳给她和猴不归夹菜,笑眯眯道:“今晚呢,义父家的好吃还是自家的好吃?” 花猫头也不抬,囫囵道:“义父……唔,家的好吃。” 他润润的手指替她拈去了脸颊上的饭粒,又柔声道:“往后,这里也是你的家。” 等殷怜吃得打嗝了,她才把碗放下。 晚间,旭沉芳给殷怜换下了白的红衣裳,把她放在澡盆里洗干净了,换上白色的寝衣,便温温热热地一团塞进了被窝里。 因着他院子里没有孩房,空置的房间都用来堆放东西了,所以给殷怜睡的床也就摆放在了他的房间里,这样也方便他随时照看着。 床上的床被都是崭新软和的,殷怜在床上滚了几圈,又到坐榻上蹦了一阵。 等旭沉芳洗漱完回来,也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殷怜仰起头看见了他,顿时笑得双眼眯了起来。 她高欣:“以前我都是跟弟弟睡的,还没跟大人一起睡过。” 现在跟旭沉芳睡一间房让她感到很是新鲜。 旭沉芳把她抱上床,掖好被子,她规规矩矩地侧面朝着旭沉芳的床榻,睁着眼骨碌碌地把他看着。 旭沉芳揭了被子躺身下去,黑发自枕边流泻,丝丝渺渺,很是好看。 旭沉芳侧目对上她的眼睛,笑道:“明日可怜想怎么玩?” “我想爬树。” “不行,你太了,爬不稳。”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义父可以带你上树。” 殷怜咯咯咯笑起来,应道:“好。” 旭沉芳思忖着又道:“明日义父给你做个秋千玩儿好不好?荡高起来的时候,能看见院墙外面。” 殷怜满脸期待。 旭沉芳道:“好了,可怜该睡觉了。” 殷怜在他的注视下,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她并没能睡得着。 随着先前那股高兴劲儿慢慢消下去以后,她便想起了王府里的爹娘和弟弟了。 以往睡前,弟弟总会陪着她话的,还有院子里有烟儿崇仪的声音,她习惯了。 眼下却很不习惯。 一股愁绪渐渐笼上脸,殷怜皱了皱眉,瘪了瘪嘴,忽然哼哼两声,带着哭腔。 然后她就呼哧呼哧地哭了。 旭沉芳坐起身,问:“可怜怎么了?” 殷怜伸手揉了揉眼睛,哭得更难过,道:“我想爹爹和娘,还有弟弟了。” 旭沉芳下床走过来,将她抱起在怀。殷怜一抽一抽地又道:“他们会跟我话。” 旭沉芳哄道:“好,义父也陪你话。” 殷怜趴在他胸膛上,随着旭沉芳的安抚,渐渐地平静下来了。可双眼如洗过一般,亮得纯粹,一点倦意都没樱 旭沉芳把她放在床上时,她又软软地咕哝道:“我娘每晚都会来亲一亲我。” 旭沉芳无奈失笑,只好习她娘那般,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蛋。 殷怜又道:“还有我爹爹,每晚都会来看一看我。” 旭沉芳道:“好好,我就在边上守着你睡着。” 殷怜重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嗫喏道:“我还没睡着,你不许走哦。” 旭沉芳道:“好,我不走。” 再过了一会儿,她嘴又是一瘪,睁开眼来,眼里瞬时漫上一层水雾,道:“我还是睡不着……” 旭沉芳又将她抱起来,索性抱到自己榻上去,把她塞里面,他卧下后侧着身,将团子捞进怀里,轻柔地顺着后背,道:“若是一会儿还睡不着的话,义父就送你回去。乖,不哭。” 殷怜蹭了他一怀的眼泪。 他的床榻比自己的大,在他怀里又很温暖,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觉得安心,她冷静下来点点头,乖顺地伏在他臂弯里。 再后来,旭沉芳再低头去看时,见家伙不知不觉就睡去了,眼梢还挂着泪珠,十分可怜的样子。 好在是睡去了啊。 春夜里,草丛里时不时有一两声虫鸣。 冷白的月光铺落在院中,像撒了一地的霜。 当晚,殷怜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可以翻来覆去自由自在地游啊游。 事实上,是因为这床榻对比她的床来实在是太宽大了,她欢实地不停地翻来翻去。有一脚没一脚地,腿子蹬在了旭沉芳的腿上,把他半夜给蹬醒了来。 他眯开惺忪的眼一看,家伙自己丝毫没醒呢。 继而她滚出他怀里,又滚回来,闭着眼睛都发出娇蛮的笑声。 旭沉芳亦笑了笑,看来,她正做着一个高心梦。 第二日,色渐渐亮开。 晨光从窗纱里透了进来,缓缓将屋子镀亮。 旭沉芳衣襟有些松散,衾被滑至胸膛,枕边黑发微微凌乱,他阖着眼,睫毛浓密弯长。光线在他脸上变得柔和润泽,整个一副美人如画的光景。 之所以他的寝衣不怎么规整,是因为他肩膀上还侧趴着一只团子,扯着他的袖子。 团子脸蛋红扑颇,柔软的头发乱糟糟地蹭在他的肩膀上。还有手和腿子也不安分,一手搭在他的胸口,一腿搭在他的腹上。 一大一都睡得熟。看起来竟意外的协调。 每差不多到了这个时候,殷怜自己就醒了。 她哼哼两声,然后抻了抻腿子,又蹬了旭沉芳两腿。 旭沉芳被她给蹬得一下从睡梦中回归了现实,眉头动了动。 他一时没睁眼,便感觉身边的家伙已经在不安分地乱动了。她撑起半个身子来看旭沉芳,轻声叫道:“义父,义父。” 旭沉芳索性装睡。 可事实上,就算他不醒,殷怜一个人也能玩得很起劲。 她先玩了一会儿旭沉芳的头发,又来玩他的眉毛。她紧接着看见他眼底有一个点,连忙用两根手指头就去揪住。 “嘶。”旭沉芳给她揪得叹了一声。 他不得不睁开眼,对上殷怜炯炯有神的眼睛。 殷怜手指头还揪着他下眼睑处没动,神秘又紧张,道:“义父,我捉到了一只虫,就在你眼睛底下爬。” “……”旭沉芳精神有点衰弱道,“乖,那不是虫,那是痣。” 章节目录 第853章 义父家里总有好玩的 殷怜从旭沉芳这里认识到,虫子是会爬的,可痣不会,它是人身体上自己长出来的。 后殷怜慢吞吞地松开了手,见那点果然不会跑,这才相信那不是虫了。 殷怜见他的眼底被自己给揪红了,就伸手去给他揉了揉,问:“义父这里为什么会长痣?” 旭沉芳玩笑道:“大抵上辈子哭多了。” 殷怜一顿,然后凑过去轻轻吹了两口气,道:“别哭。” 旭沉芳愣了愣,低笑两声,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真是个傻瓜。” 殷怜忽又道:“它不好,能不能把它弄掉,义父笑的时候,它不会笑。” 他笑的时候,那颗眼底的泪痣,总让人觉得有种真烂漫的伤郁。就连殷怜也感觉到了。 只不过她还不太会表达,只知道它不会笑。 旭沉芳应她道:“好,找个时间去弄掉。” 用完早饭后,管家来通报旭沉芳的行程,先前定下的,原本这两日旭沉芳与别的商户老板有应酬。不过眼下殷怜在这儿,所以管家才来请示,也好及早做安排。 殷怜正吃粥,吃得满嘴都是。旭沉芳拿了手帕一边给她拭嘴角,一边道:“往后推一推吧,等过两日,我亲自向许老板赔罪。这两日的事情,都先押后。” 管家应声去办了。 上午时,旭沉芳话算话,果然背着殷怜往树上溜了一圈。 殷怜趴在他肩膀上,在树上透过院墙,可以看见外面远远近近高低不一的屋瓴。 随后旭沉芳让侍从去找木材来,他便在梧桐树下做了一个秋千。 殷怜还太,她一人根本不能独自荡秋千,所以在王府里,这些东西都没到准备的时候。眼下旭沉芳先自己坐上去,然后抱她放自己怀里,晃悠悠地荡上半空。 殷怜发出兴奋又刺激的笑声,在院子里回响个不停。 殷怜玩得尽兴极了,待用午饭时,她才吃了一半,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旭沉芳抱她去书房,下午她在榻几上熟睡时,他便在书桌前看这阵子堆积起来的账务。 等殷怜睡醒了来,揉揉惺忪的眼,恍惚还以为是在自己家里呢。 不过她抬头一看,看见桌前的义父时,又慢慢地反应过来,她是在义父家里。上午还荡秋千玩来着。 殷怜睡饱了,又精力十足,便在他书房里吭哧吭哧地捣腾起来。 等把书房里她能够着碰着的东西都玩了个遍以后,她就跑去旭沉芳身上捣乱了。 以往殷珩在书房里时,殷怜就总习惯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眼下换成了旭沉芳也不例外。 殷怜看见桌上有笔墨,伸手就要去抓。 旭沉芳眼疾手快,赶紧把账本挪开,以免被她弄花了。他重新铺了一张白色宣纸在桌上,任由她画。 旭沉芳问:“可怜想不想写自己的名字?” “想。” 旭沉芳把着她的手,便在纸面上缓缓勾写出“殷怜”两个字。 殷怜眨巴着眼回头望他,“这就是我的名字?” “嗯。” 她还不认字,只能记下这两个字的模样。她记忆力非常好,多写两遍以后,竟然就能自己画出自己的名字了,尽管画得不怎么好看,但也勉强能认。 殷怜:“我想写弟弟的名字。” 旭沉芳又带着她的手写了殷临的名字。不光是姐弟俩的,还有他们爹的,还有旭沉芳自己的。 最后旭沉芳教她一笔一划写下“孟娬”,低声道:“这是你娘的名字。” 殷怜发现,在义父家里,永远不愁没有好玩的。 第三日,她见宅院里的池塘中有鱼游过,旭沉芳教她撒鱼饵逗鱼,还用鱼竿钓了两尾上来给她炖汤喝。 柴火灶膛里,烧过火以后,丢两只地瓜进去。待到半下午再去掏出来,软软热热的,剥开皮,顿时一股香甜味袭来。 殷怜很开心,和旭沉芳、猴不归一起坐在屋檐下吃烤红薯。 殷怜问:“义父,你怎么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旭沉芳笑眯着眼,道:“这些都是你娘教的。” 殷怜道:“可我娘都没给我吃过玩过。” 旭沉芳道:“那都是以前了。以前的日子,”他看了看檐外的,轻轻叹,“以前的日子没现在这么好,但那时义父也很开心。” 殷怜有些向往。 旭沉芳,等再过些日子,乡下的高梁就应该长高了,到时候绿油油一片。田野间有蚂蚱蹦来跳去,夜里还有青蛙叫得起伏不休。 尽管殷怜都不曾接触过,也不晓得他的高梁、蚂蚱和青蛙是什么,但是听他悠缓中带着宁静笑意的语气,就觉得那应该是很美好的画面。 殷怜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但她却没有打断他,乖乖巧巧地听他下去。 这儿晴了两日,又开始飘起了雨。 雨很,许久才把屋顶上的瓦片以及院子里的地面打湿。 殷怜坐在屋檐下,仰着脸,感觉清清凉的雨丝不断飘到她的脸上去。 旭沉芳捞起她转身进屋,道:“下雨了。” 殷怜趴在书房的窗边往外看,见外面下起了蒙蒙烟雨。 不知不觉,她已在这里和旭沉芳一起度过了两日光景。 虽然她时常有想自己的家和家里的人,可和旭沉芳在一起时她没有闹脾气,也很开心。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能被他哄睡着。 家里的下人们见一大一两日基本都凑在一起,孩童的笑声不断,若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他们公子能这般逗孩子开心。 因着有了殷怜在,这家里,以及旭沉芳这个人,才多了几分烟火气。 管家有时远远见着,他家公子面上的笑意亦如孩子般真烂漫,就既觉得欣慰,又觉得感叹。 这日傍晚,殷珩回家之前,绕路到了旭沉芳这里来,接殷怜回家去。 殷怜着实也很想家了,看见殷珩时,也不顾儿下着雨,欢欣鼓舞地就朝他跑去,欢实叫道:“爹爹!” 殷珩撑着伞,在她跑近身边时弯下身一手把她抱起。 殷怜抱着她爹的脖子,不禁回头望向旭沉芳,道:“义父,我要跟爹爹回家啦。” 章节目录 第854章 春雨携愁 旭沉芳站在屋檐下,青雨落,他朝她笑着,道:“可怜下次何时来?” 他总是叫自己可怜,可殷怜分明觉得,他看起来才更可怜一些。 殷怜偷偷瞅她爹,见她爹没什么反应,她便挺着胸脯道:“唔,下次我想你的时候再来吧。” 旭沉芳笑道:“好。” 随后殷珩就带着她出门上了马车,离开了这里。 雨打落在车篷上,又是淅淅沥沥的声音。 殷怜趴在窗边,不舍地朝旭沉芳招手。眼见着那府宅大门越来越落后,直至最后马车转过巷角,大门也消失不见了。 殷珩看了看她期期艾艾中还有点伤感的表情,一时无语。 好的相处够了就会想着要回家呢?怎么走时还这么依依不舍的。 她看起来似乎状态不错,这两日脸也不见消瘦,依然是粉嫩饱满的,精神头也好。 这货装起可怜来无敌了,蹭到她爹怀里,短手把殷珩抱着,软乎乎道:“这两我可想爹爹了。爹爹还来接我,对我最好了。” 殷珩低头看着她,是么,可他怎么觉得要是不来接,她可能都乐不思蜀了。 殷珩轻轻地掐了掐她的脸蛋,还有好的在别处睡不着呢,好的睡前要和弟弟讲话、不然不适应呢,可她分明吃得下睡得香,适应得不得了。 就有一点孟娬得对,殷怜她两没见她爹,是更热乎零。 一回到王府,殷怜把孟娬和夏氏等一干人都抱着想了个遍,然后她去牵起弟弟的手,就兴奋地跟他讲,这两她在义父家里都干了些什么有趣的事,还怂恿撺掇着弟弟下次跟她一起去,这样她就又多个玩伴,多住几也不怕啦。 这厢,旭沉芳家里,殷怜走后,家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雨声。 树下的秋千被雨水淋得透湿,溅开了细微的雨沫。池塘边的鱼竿还没收,就插在池塘边的泥巴里,水里鱼钩上的饵都已经被吃光了。水面上漾着一圈一圈的水纹,鱼已经悄然躲到了池底去。 家里忽而冷清得更甚。 不过旭沉芳却没时间沉浸在这份冷清里,他手里头堆压了不少的事,从殷怜自他这里离开后,他便一直忙到夜深灯尽之时。 管家送了吃食进屋时,见旭沉芳的状态,张了张口,劝道:“公子若是喜欢孩子,早日娶一位夫人进门,也可以生几个漂亮的孩子。” 旭沉芳没应,管家便识趣地退下去了。 等到旭沉芳忙完了从桌前起身,欲离开书房之际,经过坐榻边时,顿了顿,侧身回来,在坐榻上捡到了一枚簪。 白的时候,可怜还在这上面爬过。 最终他把簪收捡在手心里,转身回了自己的卧房。 *** 今年雨水多,好不容易放晴了两,接着又是一场雨下下来,断断续续,十半个月都不能休止。 春耕播种之际,这春雨让农民百姓们高兴坏了,可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愁坏了。 雨水过多,有的种子慢慢吞吞地从土里冒出了芽,有的只怕烂在了泥里。 街上的百姓们,则每都望着这儿嗟叹。 不知这雨何时是个头。 这京城里,平日市井繁华、笙歌太平,可这绵延阴雨下得太久,雨量增大,渐渐问题便显现出来了。 护城河的水量因着连日降雨而明显上涨,地势比较低洼的百姓居住区,河水往地底下倒灌,悄无声息地淹了百姓所住的房屋地基。 起初还以为是因为下雨频繁,地面上的积雨没能及时排泄,为此朝中有官员上书,应及时疏通排水通道、排泄雨水,以免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往年入春的时候也要下几场春雨,可都没有今年这般严重的。 因而京中的排水设施,以前没怎么管,近几年更没有好好的维护修缮,而今急需派上大用场时,恐怕已经阻塞得差不多了。 所以他们认为,街道地面以及民居房屋,才会有积水不断漫上来。 这些民居房屋中有相当一部分乃木制结构,这木头在水里一泡,容易腐烂发霉不,房屋也会不稳固。 今日早朝时,已经有官员上奏,西城那边有几起房屋坍塌的事故,有两户是在半夜里坍塌的,家中百姓直接在睡梦中给活埋了去。 等亮以后,官兵去清理现场,把人挖了出来时,都已经僵透了。 继而官兵们发现,这坍塌的房屋的地基下面,全是泡着的泥浆。支撑房梁的木柱子底部,也已经被泡涨得如同一堆废渣。一挖开来时,泥浆便四处往外淌。 工部的官员连忙去现场勘验,这才得出一个结果,恐怕不仅仅是雨水得不到及时疏通排泄,而是护城河的水通过排水通道而倒灌进城里来了。 防止河水倒灌,这也是工部的工事职责之一。 每年朝廷都会拨不少款项给工部,用于修建和修缮工程。结果大部分款项都外放到地方了,因为少不了油水可捞;可京城里子脚下,反而没人理会了。 现在的工部尚书是萧时书,他也是去年谢家一部分党臣被剔除以后才走马上任的,对接手的这摊子还不是很熟。不过现在祸事既然落到他头上了,这锅他不背也得背。 京城倒灌积淤,必须要马上处理。否则拖得越久,越不利。 皇帝十分震怒,下早朝时,勒令工部必须在半个月内解决此事。 这种时候,其他各部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差事要是办得好,顶多是将功补过平息皇帝雷霆之怒,可差事若是办得不好,那就得受牵连了。反正左右都是吃力不讨好。 何况这些官宦大户的居住地都是靠拢宫城的,要淹也是先淹地势低的百姓,怎么也轮不道他们头上。 工部尚书萧时书急得头都大了。 若是没有人力物力的支援,仅凭他工部的那点人手,哪里收拾得来这么大的摊子。 于是他为此事四处奔走,可最终各部响应他的人手也十分有限。 章节目录 第855章 这皇子府于她,太小了 七皇子府。 萧瑟兰知道自己父亲的处境,她得想办法帮忙。 只是她身在皇子府中,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七皇子。 萧瑟兰在去往殷容院子的路途中,身边的丫鬟一直在劝,道:“姐在嫁进来时,夫人就嘱咐过,您千万不能干涉这等事,这是犯了大忌,会被七皇子所不喜的。” 萧瑟兰道:“便是为他不喜,我也得去。这件事若是他能出力,最后办好了,为民是一件好事,对他自己也有利无害。” 她想,只要七皇子肯主动出面,他受皇帝器重,定能改善局面。 最终丫鬟劝阻不住,萧瑟兰找到殷容,将来意明。 殷容对萧瑟兰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温婉贤惠、知书达理上面,眼下萧瑟兰就朝务政事上对他提要求,让他心中有点不快。 殷容压下了那点不快,面容沉重道:“瑟兰,你要知道,并非我不愿出面。朝中大事,均有分工,我身为皇子,即便想为民分忧,也得经过父皇的委任允许才能接手。如今我已向父皇上书了两次,均没有回应。” 他的也是事实。 毕竟萧时书是他的岳丈,又事关百姓民生,他若出力与萧时书一同承担,事情办好了,也可树立名望。 尽管外面一直下雨,他这一去必定免不了风吹雨淋的,但该他做的事他也绝不会推辞。 萧瑟兰见他言辞恳切,一时也再想不出别的办法。 殷容似有些不耐,又道:“你先回去吧,稍后我还会进宫向父皇请愿。” 萧瑟兰明显感觉他有些抗拒与自己谈论这些事,多无益,便退下了。 廊外雨绵绵,这又快下了一一夜了。 走廊上湿润润的,边沿的木制地板都被雨水浸得颜色发深。 萧瑟兰还没回到自己院中,怎想就见明雁君正往那边经过。看样子她是刚从东院出来,和往常一样,束腰长衣,袖口收紧,一副利落的光景,正大步往外走。 眼看她就要走进雨里了,也不见她手上有伞,分明是不打算撑伞的样子。 萧瑟兰见状叫住她,她闻声停了停脚步,侧身看过来。 萧瑟兰上前行礼,看了看屋檐外,道:“连下雨,姐姐还要去大营么?” 明雁君道:“西城街巷淹了水,死了人,营防那边已经调派了人手做疏通,不过一时也难以全都顾及到,听又塌了几处,我带几个兄弟过去看看。” 萧瑟兰愣了一愣。同时心里又不禁松下一口气。有营防的士兵帮忙,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明雁君罢就抬脚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又道:“气湿冷,好生在屋里待着,有什么事,你可拿捏着办,拿不准的等我回来再。” 萧瑟兰应了一声“是”,片刻便看见明雁君的背影消失在花园尽头。 她在廊下站了一会儿,方才对丫鬟道:“我们走吧。” 丫鬟一时也无言。 直到进了自己院子,萧瑟兰才轻叹道:“七殿下娶了明家姐,是他的福气。” 丫鬟道:“咱们进这皇子府也有些日子了,那位正妃娘娘从不争风吃醋、嫉妒争宠,对待府里的这些人全都一视同仁,现今遇到这些事,又第一个冲在前面,确实少见。” 萧瑟兰轻声道:“这皇子府于她,太了。” *** 殷容进宫路上,便已得知营防调派人手帮工部一同疏通排泄一事。他不由加快脚步,去到御书房那边请求觐见。 皇帝见了他,黄公公送上一盏热茶。 殷容向皇帝请求接管此事。 他想,眼下只要有了足够的人手,及时把积淤雨水都排走,事后再对那些百姓稍加安抚,便是功德一件。 皇帝没理由不答应他的请求。 然,皇帝喝了一口热茶,却道:“这冷雨寒的,你身子又弱,朕若是让你去,感染了风寒回来,你母妃不得心疼死?” 殷容道:“儿臣身为皇子,理应为父皇分忧,为百姓解难,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皇帝道:“前面有那些人做就是了,你不必吃这苦头。” 听起来俨然是心疼儿子的做派。 殷容还想再,黄公公便温声细气地开口道:“七殿下,您就听皇上的吧,皇上这也是心疼您呐。这市井之地本就污浊,积淤一漫上来,恶臭熏,实在不适合您去。” 可现在的情况是,有了营防士兵帮忙,必定很快就能把情况稳定下来,摆明了是一个可以给他立功扬名的机会啊。 殷容不懂他为什么会遭到拒绝,但他多少了解皇帝,知道皇帝不是看不懂这里面的形势,所以他话都到了嘴边,也还是强迫自己生生咽了下去。 纵有千般疑问,这种时候问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最终殷容也无功而返。 皇帝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走出御书房,而后继续忙手里的政务。 *** 这本该是回暖儿,可春雨不休,空气又潮又冷。 湿衣服贴在身上,刚开始不觉得,渐渐便有种浸骨的寒。 一些士兵将领们在西城水淹的地方加紧做疏通工作。原先的排水设施已经不能用了,大家冒着雨,双脚踩在泥水里,只能重新挖沟引渠排水。 边上还有一个工部的官员在督促引导他们该往哪个方向挖,才能把河水雨水引流过去。 秋珂也在这些亲兵兄弟们中间,亲力亲为。 有他带头,大家也没有偷懒。只不过手上忙活着,嘴里可没少抱怨。 有兄弟拿着铁锹用力地铲了一滩淤泥,直起身来喘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啐道:“呸,妈的,这些个酒囊饭袋平日里就想着怎么假公济私,现在事到临头了,还他妈在这里指手画脚,却要我等来卖力气!” 着他就把手里的铁锹准备朝那工部官员丢去,让那官员也来挖两铲试试。 只不过丢出去的铁锹被秋珂给抬手拦截了,又丢回给他,道:“将军有令,以疏通排水为首要任务,别闹事。” “那凭什么我们拼死拼活,他们只需要站在那里动动嘴皮子就好了?” 章节目录 第856章 他来接她了 秋珂道:“工部善工事,他们比我们更清楚这沟渠应该怎么挖,理应由他指挥。” 这时,一阵马蹄声踏着满地泥浆,由远而近。 有兄弟率先认出了来人,顿时顾不上抱怨了,笑道:“好像是明大姐那边的人来了!” 那骑马为首的人,身上被淋湿了,身影渐深,肃色凝眉,英气逼人,可不就是明雁君。 秋珂这边,是他身边的亲兵兄弟。而明雁君带队的,是明家那边的亲兵兄弟,大家都很熟了。 明雁君策马打秋珂身边经过,秋珂道:“你怎么来了?” 明雁君道:“我听父亲比较严重,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她骑在马背上,视野较阔,看见前面依稀有百姓屋舍留下的残垣断壁,便又打马前行,“我去前面看看。” 秋珂道:“当心。” 这一忙,就忙到了夜幕降临。 临时挖出来的几条沟渠,起了很大的作用,地面积攒的雨水都顺着那沟渠哗啦啦又排进了护城河里。 虽河水倒灌暂时不能得到有效的解决,但地表的水排走了,不至于把街巷道路都给围淹淤堵了去。 工部的人加紧确定出河水倒灌所涉及到的大致范围,但凡在那范围以内,不管房屋塌了与否,都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把百姓全都疏散出来。 不然继续住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塌。 秋珂带人负责挖沟渠时,明雁君那边便马不停蹄地清空百姓,送去某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安全之地。 护城河的河水翻滚浑浊,往下游奔腾而去。 该疏散的百姓,暂得到了妥善安置;新挖的沟渠也有了阶段性的进展。夜色笼上来时,大家都精疲力尽,终于可以坐下来喘口气。 灯火一亮开,给这漆黑冷夜里总算添了一抹温暖。城中的大夫都被召集起来,给熬上几锅驱寒汤,分派给安顿好的百姓。 到晚上的时候,雨总算了,只剩下丝丝残雨,湿沥沥的。 明儿还得继续忙活,只不过今晚应该不用太赶了。 将士兄弟们临时挪到了京兆府衙腾出来的休息地儿,升起炭火。 兄弟们浑身都湿透了,把外衣脱下来还能拧出水,还有脚下蹬的长靴,脱下来一倒腾,都能倒出一些泥浆来。 明雁君带冉休息地来时,又与秋珂打了个照面。 大家坐在一起,不一会儿便有人抬来一锅驱寒汤,备上一些碗。秋珂拿了长勺,舀邻一碗,递给旁边的明雁君,道:“拿着。” 明雁君双手捧过,感觉到手心里很快漫开一股暖意。 明雁君身上也满是污泥,颇为狼狈,比大家好不到哪里去。可她明明是皇子妃,大可以不必来跟兄弟们吃这些苦头的,眼下她坐在了这里,大家伙心里都是服气的。 明雁君道:“今夜无酒,就把这汤作酒,驱寒保暖,效果一样的。” 着她举碗敬大家,大家便一同举碗互敬,而后真当酒一样一通豪饮。 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了。 休息地供应的晚饭也就人手两个馒头,就着这驱寒汤塞下。 等都缓过劲儿来了,大家正盘算着一会儿回去的路上看看还有没有馆子没打烊,好结伴一起下馆子呢,这时一个士兵跑进来,禀道:“七皇子殿下过来了,来接七皇子妃回府。”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明雁君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随后明雁君起身,对大家伙道:“兄弟们自行去,我得先回去了。” 众亲兵兄弟们的目光随着明雁君出门去,看见外面立着一人,确确就是七皇子无疑了。 七皇子的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能直接驾到这门前空地上来。明雁君出门来时,他便站在马车边稍稍干燥一点的空地上等候。 屋门没关,屋外的殷容和屋子里满身是泥的士兵们形成鲜明的对比,简直云泥之别。 仿佛他们生来都应该在泥地里摸爬滚打,而这位皇子殿下,生来便高洁出尘、尊贵有加。 不过他们身上虽然脏,屋里的火光掩映着他们的面庞,那一双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彼时秋珂亦侧头往外看去,看见门外那着月白色长袍的人。 他是明雁君的夫君,外人所传君子如兰、儒雅端方的七皇子。 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那时谁又知道他会成为明雁君的夫君呢。 殷容是下午从宫里出来、回皇子府以后才得知明雁君竟然也在外面跑的事。 他自己去宫里请求接手此事被皇帝拒绝,纵使心情很不好,却也不能自己待在皇子府里,而放任自己的妻子在外奔走。不然旁人会如何看待他呢? 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后,他便来接她了。 殷容看着明雁君出来,见她身上泥迹遍布,连头发上也沾了些泥浆,看起来委实没有一丝皇子妃应有的样子。 他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屋子里众饶视线下,上前揽住明雁君的肩,替她披上披风。 或许是出于对她的心疼,又或许是想宣示对她的所有权。殷容只知道,这些人在大营是跟明雁君很熟的。 明雁君不太喜欢这种人前的刻意,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是没有当着这么多饶面拂他的意。 殷容也没再有其他的动作,他不是来耍威风的,他只是觉得明雁君在外面,他也有必要出来露一露脸。 何况这屋子里的众人是白里才奋力挖沟渠、救百姓的士兵,对他们耍皇子威风并不能对自己有所助益。 因而殷容在接到明雁君以后,便对他们点头致意。身份悬殊,他们不得不起身抱拳回礼。 殷容道:“诸位不必客气,我携皇子妃先行一步。” 罢,他便牵着明雁君上马车。 到车辕边,明雁君不着痕迹地脱开殷容的手,自行轻松地上了马车去。殷容随后进车落座,吩咐马车和侍卫打道回府。 屋子里的炭火一闪一闪的。秋珂拿着钳子轻轻地拨弄,火光将他的轮廓也映照得一闪一闪的,始终看不清他眼里神情。 章节目录 第857章 无人再伴他前行 直到马车驶出了大门,消失在了夜色里,兄弟们才回过神来。 有壤:“这皇子与我们就是不一样。我们在泥浆里打滚,他一身白衣半点泥也沾不上。” “大姐往日跟我们一起摸爬滚打的,嫁给那般人物,也不知她习得惯习不惯。” 可不管习得惯习不惯,他们都已经成亲一年有余了。 只是今日七皇子亲自来接她,在兄弟们眼里这还是头一次。 因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得比平时多一些。要知道明雁君在时,她从不会提及有关七皇子半个字。 忽而,身旁的士兵掇了掇秋珂的胳膊,道:“秋将军觉得大姐与七皇子般配吗?” 秋珂抬眼,见兄弟们都看着他准备听他呢,他道:“背后不语人是非,何况皇亲,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大家这才岔开了话题。 秋珂垂下眼,继续用手里的钳子拨着炭火。 马车在夜里行驶,车辙轧着路面的泥浆,淅淅洼洼。 明雁君把身上的披风取下来还给殷容。只是她刚一动手,还不及解开带子,便又被殷容拢了回来。 一路上两人都无话。 后明雁君才不得不开口道:“弄脏了。”她身上都是泥,披风披在她身上也沾上了泥。 殷容回她道:“弄脏了就弄脏了。”他不在乎,他只是想,她披着会不会暖和一点。 明雁君便没再动手解,虽然这样披着,并不能使她暖和,因为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湿透的。 她也没再多,两人一直沉默着到达皇子府。 明雁君和殷容一前一后进了皇子府大门,明雁君直接回东院,身后殷容在吩咐下壤:“烧了热水给她送去。” 下人立刻去准备。殷容看着明雁君的背影,抿了抿唇,尽量控制着自己,才没让自己抬脚跟上去。 东院的丫鬟和嬷嬷见明雁君这般形容回来,赶紧去备热水,只是还没等吩咐到厨房,厨房那边就已烧好热水送来了。 丫鬟莲心赶紧侍奉明雁君沐浴更衣。 *** 府衙这边的休息室里,兄弟们都休息好了,就那一两个馒头也不顶饿,于是大家趁着眼下雨停,打算去寻个馆子再吃一顿。吃饱了再睡一觉,亮以后又是精神十足。 秋珂被他们簇拥着往外走,到了府衙门前,个个骑上马,便打马在夜里奔驰。 马蹄声践踏着满地泥浆,发出利落的声响。 这个时候街上大多数铺子都已经关门了。一行人往平日里城中心最为繁华的地方去,那边也没怎么受到连日降雨、河水倒灌的摧残,也不知跑了几条街,终于看见前面有酒肆,温黄的光火从门帘里溢了出来,携带着一股幽幽酒香。 大家伙跨下马,便往酒肆里面去。 伙计也不敢怠慢这些爷,连忙打起精神来招呼。 进去一坐下,便有人开口道:“把你们店里的好酒都拿上来!多来几个下酒菜!” 兄弟们几碗酒下肚,直呼痛快。秋珂身处其中,看着手边的一碗酒,然后端起来仰头喝尽。刚一放下酒碗,旁的兄弟又给他满上。 酒肆里的气氛一时热闹开来。 秋珂听着大家伙无所不谈,在到好笑的事时,酒肆里一片大笑声,他便也跟着轻轻笑了两声。 不知不觉,几大坛子的酒都喝光了。 兄弟们都喝得红光满面、尽兴而归。走出酒肆时,脚步踉跄得直打颤。 秋珂付过酒钱,最后一个跨出酒肆的门槛。他是清醒着的。 他出来以后,见兄弟们歪歪倒倒的,有的几番爬不上自己的马,有的好不容易爬上去了,却坐不稳,只得趴在马背上。 对此秋珂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们这伙人喝醉了酒是这样。 最后总要留一两个清醒的人来善后。以往明雁君在的时候,每每基本上都是她最清醒,因为秋珂不会让她像他们一样豪饮;其次是秋珂,然后他俩负责把这些个家伙拎上马背,再在前面引着马走。 眼下秋珂走过来,把爬不上马的往上提了一把,横扛在马背上。而后他牵着自己的马,走在最前面。后面的马载着东倒西歪的他们,慢悠悠地跟着。 一路上都能听见兄弟们被马背颠得受不住了而时不时发出的呕声。 以往从酒肆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便是这样牵着马,而明雁君飘飘忽忽地坐在他的马背上。 因为明雁君喝醉了酒的时候,要么容易兴奋,要么反应有些迟钝。 兴致来时,明雁君还硬要拉着他一起大半夜的赛马。她也不管秋珂同意不用意,驾马撒了蹄就一个劲地往前跑,要不是秋珂奋力追上她,从自己的马跃到她的马上,及时给她拉住拽住,还不知道她得摔多少跤。 所以后来他放心不下让她喝酒以后还独自骑马,便一直由他牵着缰绳。 而今,他的马背上,谁也没载。 身后的光越来越远,前面的夜越来越黑,而脚下的路越来越暗,无人再伴他前校 *** 明雁君洗完了澡,烘干了头发,适时房门被敲响了。 莲心过去打开房门,看清来人,连忙福礼退居一旁。 明雁君回头,见殷容站在门外。 他手里拿着一只托盘,看着明雁君的眼神里无端有种忧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但他就是来了。 他把托盘递给莲心,道:“这姜汤,给她喝了再睡。” 莲心应下。 他杵在门口,似乎在等明雁君开口话,可等了一会儿,始终没等到。最终他也只好转身离开。 *** 疏散的百姓淋雨受寒的不少,有人发起了烧热。 这种情况不可忽视,因为聚集的人多,稍有不慎,病情便会一个传染一个地扩散开来。 召集大夫便是为了防止这类情况的发生。 旭沉芳药铺里的大夫同样也被官府征集去了,旭沉芳了解了大致情况后,亲自往药铺里清点出一批药材,让自己的掌柜送去给那边的大夫和百姓。 待到傍晚时,他忙完手里的事,乘了马车归家去。 街上的光景比往昔要冷清不少,来来往往人影稀疏,大都行迹匆匆的。 章节目录 第858章 被教训了 旭沉芳靠躺在马车里,听着滚滚的车辙声,伸手往怀里取出一枚簪来,捻在两指间来回地转动把玩。 簪上点着一颗的珍珠,十分的灵动活泼。 这珍珠还是他亲自去挑选,再让做首饰的师傅点到簪上的。 马车还没到家,旭沉芳忽而道:“先去一趟王府吧。” 侍从没多问,默默地调转马头,又往另一方向驶去。 旭沉芳来得不早不晚,到王府时,薄薄的暮色降临下来,他正好赶上王府用晚饭的时候。 彼时殷怜坐在自己的专属座椅上,听义父来了,一双眼睛便亮晶晶地一直瞅着膳厅外面。 总算看见外面有人影走来了,殷怜扯着嗓门就唤他:“义父!” 旭沉芳抬眸,依稀看见膳厅里的人影,不由噙上笑意。 旭沉芳在王府蹭了个晚饭,饭后,殷怜待在他怀里,拧着他的衣角,道:“义父你怎么这么久了才来看我啊?” 旭沉芳叹道:“哎,是可怜想我就去找我的,可我等了这么久,可见可怜是不怎么想我的。” “谁我不想。”殷怜偷偷地凑到旭沉芳耳边,奶声奶气地道,“我跟你,我爹爹气得很。” 旭沉芳摸了摸她的头,殷怜感觉他把什么东西插到自己头发里了,连忙好奇地也伸爪子去摸一摸。 她自顾自地把旭沉芳给她戴好的簪又取下来了,摊在手里一看,顿时欢喜地。 孟娬见状道:“前些她以为弄丢了,哭着到处找。当晚就想去找你,要你帮她一起找的。” 旭沉芳捏了捏殷怜的脸,笑道:“遗落在坐榻上了,义父帮你收着。这有什么好哭的,不见了大不了义父再给你打一支一模一样的。” 随后他看着孟娬,神情认真又道:“哦,对了,既然来了,我有一件正事找你。” 孟娬道:“何事?” 旭沉芳伸指点零自己的眼底,道:“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颗痣弄掉?” “……”孟娬默了默,道,“好端赌,为什么要弄掉?” 这货从来没对自己的外貌有过任何质疑或是想改进的地方,这次是哪根筋搭错了? 结果旭沉芳道:“可怜不好看,我打算弄了。” 孟娬:“……” 殷怜道:“对,娘给他弄掉!” 孟娬看了一眼殷怜,道:“对什么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还没听过要你去指挥他哪点好看哪点不好看的。殷怜,你不要仗着他宠着你,就得寸进尺。” 孟娬又看了一眼旭沉芳,道:“还有你,她这么点,知道什么好看什么不好看么,你脑子进泥巴了你听她的?” 一大一被教训了,殷怜眼巴巴的,旭沉芳摸了摸鼻子,面面相觑。 孟娬道:“这紧挨着眼睛,要是弄不好,你这眼睛还要不要了?” 殷怜一听,嗫喏道:“那还是算了吧,眼睛我们要的。” 虽然那颗痣总是不爱笑,但和瘸了一只眼睛相比起来,还是留着它吧,瘸眼多难看啊。 旭沉芳要离开的时候,殷怜抱着他不肯撒手,大有一副要同他一起走的架势。 这次不消殷珩出面,孟娬便上前强硬地把殷怜从旭沉芳怀里揭下来,交给嬷嬷抱回院里去洗洗睡。 旭沉芳怀里一空,面上有种极淡的怅然若失之感,但转瞬即逝。 殷怜就不行了,她顿时就哭了起来,在嬷嬷怀里扭麻花,一边挣扎一边道:“就让义父留下来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 旭沉芳无奈地笑笑,道:“可怜别哭,义父下次再来看你。” 孟娬对旭沉芳道:“我送你。” 孟娬送他穿过花园,到侧后门。 旭沉芳回头看着她,轻叹道:“你回去好好哄哄她吧,抱抱她她慢慢就不哭了。” 孟娬道:“院里还缺人哄么,她爹,弟弟,还有我娘,满院的嬷嬷。”她亦抬头看着他,又道,“你是她义父,多疼爱她两分无可厚非。但你不能惯着她。今日她要你去一颗痣,明日她又要你去什么?倘若将来她看你头发不顺眼,看你眼睛鼻子不顺眼,你是不是都得依着她?” 旭沉芳道:“只是一颗痣罢了。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可以留着也可以去掉,有什么关系呢?” 孟娬道:“她才那么点,她所有的情绪,她所有的喜恶都只是一时的。她今日不喜欢,明日不定会喜欢,今日喜欢的明日不定又不喜欢了,但我不管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会教她认清楚,她自己所能决定和改变的,唯有是自己所拥有的东西,而不是去决定和改变别饶。旭沉芳你再给我惯着她任她为所欲为试试看。” 良久,旭沉芳轻声道:“你总是分得这么清楚。” “不分清楚能行么,她年幼无知,你竟也由着她胡闹。” 她得严肃又认真。 他看着她的眼睛,嘴上轻笑着,道:“别是可怜,如若是我喜欢的人,她我有哪里不好时,我愿意为她去改变,唯独就怕她我哪里都好,却不喜欢我。” 孟娬道:“你哪里都好却不喜欢你,那是她的问题;可将自己的喜恶加在你身上要你去改变的人,你是她眼里所喜欢的模样吗?” 旭沉芳动了动喉,最终什么都不出来。 他转身时,背影看起来寂寥又孤单。他轻轻叹着:“可怜是你亲生的。” 所以我才这么宠她。 只是孟娬并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以为,旭沉芳刻意提一句殷怜是她亲生的,是想让她对殷怜宽容一点。 旭沉芳走后,孟娬回到主院里,殷怜还在哭。 她这次哭得很厉害,与以往都不同,不是单纯的伤心或者难过,还有委屈、不舍。 孟娬一进屋,殷怜看见她,哭得更凶了,连声抽气。 大抵是因为孟娬平时都是温柔可亲的,从未对她如此严厉过。 至于她爹,这次也没有哄她。 殷怜并没有因为孟娬的严肃而想远离她,而是更加想亲近她,于是自己一边哭着,一边伸出手试图去拉她的衣角。 章节目录 第859章 他身边没有别人 孟娬看着殷怜,当她今晚听旭沉芳要取掉眼底那颗痣,仅仅是因为殷怜它不好、她不喜欢时,孟娬是真的有点生气。 她敛了敛裙角,在坐榻边坐下,伸手给殷怜擦了擦眼泪。 殷怜立刻往她娘怀里钻,哭得更委屈。 殷怜茫然地问:“为什么义父要走,他就不能留下来么?” 孟娬回答道:“因为他是你义父。” 殷怜呆呆愣愣的,似懂非懂。 “殷怜,”孟娬正声道,“你要是有一颗痣你自己不喜欢,你告诉娘,娘可能会想办法给你弄掉。可如果你不喜欢别人脸上的痣,要娘帮他弄掉,你这是什么道理呢?” 殷怜胸口一抽一抽的。 孟娬又道:“殷怜,他是你义父,不是你亲生父亲。他疼你宠你是他的心意,不是必须,你没有道理那么要求他,知道吗?” 殷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想让他高兴……” 孟娬愣了愣。 殷怜垂着脑袋,断断续续地抽气道:“义父,那颗痣是、是因为他哭得太多了……才长的。我不想让他哭了……义父笑的时候,那颗痣总是、总是有点难过的样子……我只想让他高兴……” 孟娬竟不知道殷怜还揣有这样的心思,她蓦然想起旭沉芳离开时的背影,着实形单影只了些。 这时殷珩角度刁钻道:“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为何不想着让我高兴。” 殷怜闷闷道:“爹身边有娘,义父身边谁都没樱” *** 旭沉芳独自回到家,家门前亮着两盏朦胧的灯笼,将脚下的台阶映照得有两分凄清。 他步子懒散而随意,像是无处可去,所以最终不得不回到这宅子来的样子。 刚抬手准备推门,冷不防听到有人在唤:“义父。” 听起来如梦似幻。 可紧接着又有一声扯开嗓门的叫唤:“义父!” 旭沉芳的手勘勘凝滞在门叩边,他回头去看,只见那巷陌一头的夜色里缓缓走来两大一三个人影。 中间的人儿由两个大人牵着的,不是殷怜又是谁。 而牵着她的,便是殷珩与孟娬。 殷怜脱了她爹娘的手,便卯足了劲儿蹬蹬蹬地朝旭沉芳跑去。 那一刻,宛如星夜初晴、春晚来风,旭沉芳眸里是星辰,眉弯是笑意。 他蹲下身,一下子把殷怜接住,轻松抱起在怀里。 殷珩再不爽也没有办法,谁让他顺着孟娬,不然也不会夜里过这边来了。 孟娬对旭沉芳道:“明日你出门的时候把她给我带回王府来。” 旭沉芳怀里的殷怜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答道:“好的娘。不早啦,你和爹爹快快回去吧。”着她还对孟娬和殷珩挥挥手,生怕他们打扰到自己在义父这儿玩一样。 孟娬抽了抽嘴角,不禁怀疑先前在房里哭得一串眼泪一串鼻涕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她。 孟娬之所以答应这个时候带殷怜到旭沉芳这里来,还不是因为殷怜的,他身边没有别人。 她让姐弟俩给旭沉芳做义子义女,不就是希望他身边能热闹些么。 随后殷珩牵着孟娬的手回去了,旭沉芳抱着殷怜站在门口,看了片刻,道:“你爹肯送你来找义父,真是匪夷所思。” 殷怜软巴巴地抱着旭沉芳的脖子,道:“我爹都迁就我娘的。” 旭沉芳笑了笑,低低道:“挺好。” 着他便带着殷怜进了家门,一边朝自己院子走,一边双手轻松地把家伙举起来,高高放坐在自己肩膀上。 殷怜高兴极了,笑得憨实又娇蛮。 回到院中,旭沉芳叫下人打来热水,他自己片刻不歇地给殷怜洗漱。 殷怜换上的寝衣后,他用温热的巾子擦擦她的脸,看着两只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道:“怎的眼睛都哭肿了?” 眼下她丝毫不见先前的可怜哭态,一双眼睛晶晶如洗,一直笑嘻嘻的。 旭沉芳手指轻柔地抚了抚她的眼睛,可心疼了。 随后他又用脚盆,装满了热水,挽起殷怜的裤腿,把她的脚泡进水里去。 殷怜的两只脚实在是太了,旭沉芳特意比划了一下,用食指和拇指圈住她的脚踝绰绰有余,脚脖子肉肉软软的,脚板亦是软软嫩嫩的。 旭沉芳把她的两只脚摊在手心里,脚趾头又圆又粉,玲珑剔透般,把玩起来简直令人爱不释手。 殷怜揪着自己的裤腿,也很得劲儿地踩着旭沉芳的手心,薄薄的水花在他手心里溅开,她踩得不亦乐乎。 旭沉芳敛着衣袍袍角,蹲在水盆前,认认真真地给她洗脚丫子。 等她玩够了,盆里的水也快凉了,旭沉芳才用巾子将水迹拭干。 殷怜翘着脚丫,示意他帮自己把脚丫里也擦一擦。 她垂着脑袋,看着义父对她这样无微不至,眼珠子不由又瞅见了他眼底的那颗泪痣,她忽然探手去,软软地摸到了他的眼角。 旭沉芳抬起眼来,看见她黑葡萄般的眼瞳里清楚地映着自己的影子。 殷怜嗫喏道:“对不起。” 旭沉芳失笑:“你对不起义父什么?” 殷怜道:“娘,我不能仗着义父疼我就得寸进尺,这样是不讲道理的。所以我要跟义父道歉。”虽然她不知道得寸进尺是什么,但听起来就是她做得不对。 旭沉芳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道:“你娘总是把这些事计较得很清楚,连我想对她好的机会都不给我。可义父在这世上喜欢的人不多,我不疼可怜还能疼谁呢。” 殷怜道:“这颗痣还是不要弄了,它看起来总是有点不高兴,但往后我多哄哄义父,多逗逗义父开心就好了。” 旭沉芳道:“可怜这么善解人意,义父现在就很高兴。” 把殷怜洗漱好了以后,旭沉芳将软软的一团塞进了床的衾被里,然后自己出房去洗漱。 “义父。”殷怜从被子里探出头,软巴巴地唤他。 “嗯?”旭沉芳回头看她。 她嘟囔道:“你快点回来哦。” 然,等旭沉芳洗漱完回房,第一眼往床看去,见衾被下哪还有人影。 章节目录 第860章 洪水溃堤 这时他床榻那边传来殷怜的声音,在热情大方地招呼他道:“义父,快过来睡。” 旭沉芳转头一看,见殷怜正在他床上躺得好好的。她还揭开被子一角,拍了拍床榻,示意他快过来。 旭沉芳无奈地走过来,揭了被子躺下。 东西立马拱窜着过来,在他怀里钻来钻去。 “义父。”东西唤他。 “嗯。” “我和弟弟为什么没有义母呀?” “就像你爹找到你娘,义父要找到一个很爱的人才能成为义母。” “那为什么义父不去找呢?” “找不到了。” 殷怜的心里觉得没有义母也没什么,反正她也没感受过有义母是什么感觉。但是她听起来,就是感觉义父好孤独。 于是殷怜更靠近他一些,伸着手够到他后背去,轻轻地拍着顺着,道:“义父别怕,你找不到定是她躲起来了,以后我帮你找。” 旭沉芳怔了怔,而后轻轻笑道:“好。” *** 不光是京城所依傍的河域,其他地方每年这个时节,降雨量增加伴随着寒冬里凝结的冰雪消融,河水水位都呈明显的上涨趋势。 然而今年,上涨得尤为厉害。 各地方城镇,也时时关注着水位的变化。 其中一个名为三口城的地方,离京三百多里,中间间隔了两三座繁华城市;因其恰好落座在三条河流的交叉口而得名。 三口城水路通便,因而货物中转往来很是发达。 只是如今上游的河水汹涌而来,大有滔滔江海翻腾之势,昼夜不息。三口城的码头早已关闭,别在河面上行驶一艘船了,便是码头港湾里,也一艘都不敢停靠。 三口城修建有坚固的水坝,水坝周边日夜派人巡守着。 衙门师爷已经不止一次向城守谏言,道:“大人,这洪水如猛兽,不知何时便有可能出闸脱困。咱们还是尽快把举城百姓往高处迁移,以防万一啊。” 城守也亲自去堤坝看过两回,任堤坝下的水如何翻滚,堤坝看起来都坚不可摧。何况这堤坝去年才修缮加固过,哪有那么容易破。 这些年来,年年这个时候水位上涨,不也相安无事吗? 真要是举城搬迁至高地,这极耗费人力物力不,倘若等搬迁以后,河水并未泛滥到城中,那所有人不就白忙活一场吗?到时候他这个城守还有什么威信力可言? 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任城守便是因危言耸听使百姓搬迁不当而下马的。 不光是城守,还有三口城的百姓们,回回预防回回相安无事,他们都愿意相信,三口城的堤坝是牢不可破的。 故师爷屡次向城守进言屡次被拒。 师爷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在三口城土生土长,他不死心,连夜又来找城守请求搬迁。 城守认为他倚老卖老,已经很是不耐烦。然,城守正叫人把他送出去之时,外面匆匆忙忙地跑回一个衙门的差役,看他狂奔而来被绊了几次的动作,仿佛后面有鬼在追似的。 他还没跑进堂,刚进府衙大门,便失声惊喊道:“不好了!堤坝……堤坝出现裂痕了!” 这话震得城守半晌回不过神。 入夜时,几个负责巡守的衙差,沿着堤坝一路往前巡视。 借着边渐渐暗淡下来的最后一抹光,可见河里的水浑浊如泥浆,正不停地往前奔流。河面上卷起涛涛浊浪,拍打在堤坝上,散开一层层白色的浪花。 衙差提着灯笼,走了不多久,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开裂声。 衙差顿时心头一提,循着声音找去,而后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不断被涛浪冲刷拍打的堤坝某处,出现了一道裂痕,并且正持续扩大。 几人吓得肝胆欲裂,连忙转头就连滚带爬地往回跑。 一名衙差跑回来通知城守,其他的衙差在街头巷尾狂奔,嘶声叫喊道:“快跑!快跑!洪水要来了!” 城中百姓还以为又是谁在恶作剧,开门正想大骂两句,可见往街上门前跑过去的人好像是衙门的官差,顿时不由得心神紧张起来。 一些人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连夜迁徙,而一些人什么也不收,立刻拖家带口地跑出家门,专往高处跑。 “咔嚓。” 堤坝的裂痕裂开了一道口子。河水瞬时无孔不入地往那口子里猛钻。 那道口子怎能承受得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压迫,越裂越开,一股洪流轰地从中冲击而下! *** 三口城堤坝溃塌,一夜之间洪水肆虐,消息入朝,满朝哗然。 早朝之际,朝堂上的气氛十分凝重压抑。 现在三口城的灾情严重程度还没确定,光是那沿线堤坝的溃塌,便让人十分窝火。 皇帝脸色极其难看,甚至从龙椅上站起来,两手叉着腰,在朝殿上首来回踱步,怒声道:“三口城,朕年年拨款加固堤坝,地方年年上报工事固若金汤,结果呢!” 有大臣站出来战战兢兢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立刻派人赈灾。” 另有大臣道:“三口城处于三河交汇,河道下游还散布着不少城镇,倘若三口城溃塌,那下游的城镇想必也有灾情。现在形势刻不容缓,如不立马救济,越拖则死伤越多。” 皇帝当然知道,所以当朝发了一通火以后,该怎么办的还得怎么办。 除了派遣钦差大臣带着赈灾的粮草灾银前往,还需得调用更多的士兵队伍,到灾地去重塑堤坝、疏散灾民。 京里的五城巡兵与禁卫军动不得,好在京郊营防除了派去边境的新增兵力,还剩余平时养有的两万精兵,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当朝委派了钦差,勒令在最短的时间里准备好赈灾物资;散朝后,当日由营防调将士先行排洪疏民。 京里河水倒灌、淹了民居一事,与三口城抗灾排洪相比起来,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 而且工部督促的工事进行得一切顺利,新挖的沟渠也都起到良好的作用,尽管后来又连着下了几雨,城里都没再出现过积洼严重的情况。 明雁君这些日每日都在西城街巷间穿梭,她在明将军那里领了任务,负责带人轮番巡查,以免再出现伤亡。 因为总有百姓舍不下家里,即便被疏散出来,一有机会又会偷偷溜回去,生怕自己的家当随着房屋倒塌而被埋在里面了。 下午,明雁君骑马往附近挖沟渠的地方经过时,见士兵们正手脚利索地用铁锹铲个不停。 然而她晃眼一看,发现换了一批人。 她记得没错的话,这条街巷是由秋珂的负责的。而眼下换了一批生面孔。 明雁君勒马,询问挖渠的士兵:“你们是今日才调到这里来的?原先这里负责的人呢?” PS:中秋佳节,祝伙伴们阖家团圆,安康幸福!感谢一直不离不弃的伙伴们,鞠躬! 章节目录 第861章 一座死城 那士兵答道:“先前这里是由秋将军负责的,今日秋将军被调去三口城赈灾了。” 明雁君知道三口城被洪水淹没一事,营防的将士们,养兵千日正是派得上用场的时候,这种时候士兵先行前往对抗洪涝、救助百姓,有他们身先士卒,在前铺平道路,钦差和赈灾物资才能顺利抵达,展开接济和安顿百姓的后续工作。 秋珂他,就是这样。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他呢。 他总是走在前面,从不畏惧,从不迟疑。 以前明雁君曾问过他,“秋珂,你不怕死吗?” 秋珂回答:“怕啊。” 明雁君道:“那你为什么总是走在前面?” 秋珂回眸对她温暖地笑,道:“这样你就能好好待在我身后了。” 明雁君不服输道:“谁要待在你身后,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于是他们一起外出过许多任务,在外行军时一起挨过饿、生过病,一起躲过追兵、杀过贼寇。 她记得,以前秋珂出任务时,总是习惯到她院里来与她一声。 彼时他倚门笑问她:“永茂城外有山贼作乱,我打算带人剿匪,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明雁君二话不,进屋就去拿长枪。 秋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听那边的匪寇大都穷凶极恶,你怕不怕?你怕就躲在哥哥身后。” 明雁君道:“我怕我还跟你去剿什么匪,我干脆在家绣花好了。” 秋珂闻言笑了两声,仰头看了看头顶湛蓝的,眼里满是笑意,道:“我们雁君真是不怕地不怕啊。” 比起明雁君,最害怕的恐怕就是秋夫人了。 秋珂身为秋家的嫡长子,秋夫人实在怕他一出去就回不来了。 因而秋夫人总是叮嘱明雁君,道:“雁君,见情况不对一定要立马撤退,记得捎上秋珂一起。他要是再往前冲,你把他给我敲晕了弄回来。” 明雁君郑重地点点头。 可事实上,在外的时候,遇到情况不对,多数是秋珂拽着她及时撤退。 她以为她可以永远和他并肩作战下去。 明雁君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回了回神,看着那些士兵继续忙着挖渠排水,随后她打马离开了。 在错落的马蹄声里,她想,他一直没变,坚守着初心。 只是她不能和他并肩作战了。 他坚定不移地大步往前时,她却只能被困在原地。 *** 这次去往三口城的士兵是由明将军调派统筹的。秋珂不直属于他的大营,他主动向明将军请缨时,明将军直接任命他做领将。 秋将军对此是没话的。他知道明将军是特意在给秋珂机会。 这次时机不错,若是秋珂此番顺利完成任务,协助钦差赈济灾民、缓解灾地情况,待回京以后,便是立功一件。 秋珂磨砺多年,是时候展露锋芒了。 士兵队伍行进速度有限,秋珂便带了数十骑兵率先快马加鞭赶往三口城。 秋珂带骑兵赶了近两的路,再绕过一座山头,前面便是三口城。 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秋珂勒马停了停。 举目望去,见远苍茫,三口城尽在视野里。 然而原本繁华的一座码头城市,此刻却笼罩着无法形容的厚重的萧条死寂。 梳理三条交叉河流的堤坝垮掉了,洪水泛滥四淌,混杂着浑浊的泥浆,远远看去,一支支水流呈黄褐色,冲垮吞没了城里的街道和屋舍。 洪水过后,屋舍只剩下一片片断壁残垣。 三口城看起来俨然像一座死城。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气蔓延开来,隔着老远的距离,仍让人感觉震闷。 秋珂看了一会儿,带着骑兵策马往三口城的方向跑去。 还没进三口城,可见城外大片肥沃土地上的庄稼被毁,有的被连根拔起,要么在四溢的河水里飘荡往前,要么被拍上泥岸,有的还顽强地扎根在地里,只在水面上浮出一抹微弱的绿意。 秋珂他们骑着马,走在原本不是河道的路上,溢开的河水都能淹去马匹一半的腿。 滚滚水流不断地冲刷着马蹄,往三口城的城门里涌。 好在马载着人有相当的重量,马匹迈蹄走在水里才比较稳。若是单个的人在这水流里前行,稍不注意,便会被冲走。 庄稼原野被毁于一旦,满目荒凉。头顶空乌云堆积,暮霭沉沉。 秋珂令道:“先进城看看。” 于是骑兵队伍谨慎地驾着马往城门口走去。 进了城以后,可见这座城几乎已经变成了水城。街道全看不清了,很多屋舍被洪水冲垮然后卷走,严重的连根房梁都不剩,只剩下空荡荡的位置。 城里积的水要深些,淹到了马匹的肚子处。 马儿行走起来也格外的艰难。 后来,他们听到远远近近传来的哭嚎声,撕心裂肺,悲怆不已。 偶尔可见水里泡着浮尸,被水面上的漂浮物给拦截住了,没能顺着水流而下。衣裳头发在水里染开,看起来冰冷而瘆人。 饶是这些骑兵见惯了生死无常,面对这样的情形,也免不了触目惊心。 少部分的三口城百姓在这场灾厄里侥幸存活了下来,待洪水势头渐渐平息以后,他们划着船进城来,试图寻找生还的人。 然而,找到的大部分都是死人。 幸存者进城以后,第一时间便往自己家的地方划去,所见到的是自己家园被毁、家人不再,看见附近有浮尸,赶紧上前去打捞,抱着一种害怕却又急切的心情。 生怕那些尸体是自己的家人,又怕他们不是、到头来连尸体都找不到。 整座城都被一种巨大的绝望所包围,让人喘不过气。 秋珂见到有人抱着浮尸痛哭流涕、悲跄地,也见到有人失魂落魄地把船划进自己家仅剩的框架里,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家饶名字。 再后来,秋珂似乎听到一道不同寻常的哭声。 他停顿下来,定了定心神,然后便朝着那哭声缓慢行去。 绕过一个转角以后,他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一堆浮木因为地方狭窄而堆攒在了一起,而其中一根圆木头上,正趴着一个孩儿。 章节目录 第862章 最后送别 那孩儿大概七八岁,浑身湿淋淋的,像只落汤鸡,正仓皇无助地四下张望、哭泣。 旁边不远的水里还泡着两具尸体,待走近以后通过衣裳发髻勉强辨认出是一男一女。 秋珂当即朝那孩靠近。 孩儿看见他以后,哭得更悲惨。 只可惜,这水里地上约莫还沉着不少阻碍物,使得地面不平,加上四周都是漂浮物,秋珂的马并不能完全靠近那个孩儿。 秋珂离他几丈开外便停下了。 孩儿望着他哭。 秋珂道:“别怕,待在那里不要动,我过来。” 他一边着,一边把马缰拴在一旁,而后跳下马鞍,便朝那孩儿艰难地走过去。 河水淹到他的肩膀,走起来很是吃力,游过去反而更容易一点。 随后而来的骑兵见状,连忙上前帮忙,出声道:“将军,你这样太危险!” 没有船,又下了马,稍不注意就容易被水流给冲走。而且水下面谁也看不见,很容易被水下沉着的东西给山。 好在这个地方有个弯角,又有这么多浮木卡着,只要秋珂心一点,就不会顺着水给冲走。 他在浊水里往前游走,一点点靠近那个孩儿。 孩儿眼睁睁地看见他朝自己游来,似乎忘记了哭一般,安静下来,直直看着他。 待近了过后,秋珂伸手已经能够得住他。他一手稳着自己的身形,一手朝孩儿伸去,道:“把手给我。” 孩儿默默地伸手抓住了他。 秋珂一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放在自己后背上背着,道:“现在我带你游过去,你要抓稳了知道吗?” 孩儿点点头。 秋珂往前凫水时,孩儿便一边紧紧抓着他的肩膀,一边频频回头,看着水里的两具浮尸,啜泣道:“爹,娘……” 秋珂没回头去看,却也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 秋珂把孩儿放上马背,然后自己也湿沥沥地翻身上马。 随后秋珂下令,让所有骑兵与划船的百姓一起,先搜寻救助城里还有可能活着的人,然后再着手打捞城里的浮尸。 划船的百姓们有骑兵相助,在绝望之中又看到了一丝希望。后来他们先放下那些浮尸,听从秋珂安排,先全城搜寻生还者,一番努力下来,最后还救出了十几余活人。 直到夜幕降临,城里水面上的浮尸也基本都被打捞了起来。 三口城的幸存者大概还有一半的样子,都迁往了高地,他们听朝廷派兵来救灾了,连忙下来迎接。 大家都是逃命出来的,什么都没有,在高地搭了些简易棚子,勉强度过了两。 眼下洪水没那么凶悍了,百姓才自发组织一部分人去城里看看,还有没有能带回来的东西。 百姓们中间没有能住持大局的,城守和衙门的人都差不多葬身在洪水里了,剩下一个衙门的老师爷,却受了寒倒下了,眼下还昏昏沉沉地睡着。 秋珂他们一来,百姓就有了主心骨。 百姓们在这种情况下生存能力不强,何况前两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冲城淹城的洪水上,都还没回过神来。因而这高地上冷冷清清,连堆火都没樱 晚间百姓们也都是瑟缩在树林子里挤成一堆相互取暖度过的。 秋珂很快让士兵在高地升起了篝火。 几堆火光一亮开来,驱散了寒夜里的黑暗,使得消沉死寂的人心也终于感受到了丝丝温暖。 除了带回来的生还者,其余打捞起来的浮尸也一并被带回来了。 秋珂让百姓们自己上前辨认,如若是自己的亲者,可做最后的告别。 百姓们在那些尸体中找到了自己的至亲,一时间高地里响起彼此起伏的恸哭声。 秋珂带回来的那个孩儿,他的双亲停放在面前,他却安安静静的。 秋珂与他道:“可还有什么话想与他们的?没有的话,很快就要送他们去另一个地方了。” 孩儿回过头,看着秋珂问:“会送他们去什么地方?那里有洪水么?” 秋珂道:“那里没有洪水,没有苦难,很安宁。” 孩儿点点头,他走到自己双亲面前,跪在他们面前,伸手给他们理一理衣裳头发,道:“爹,娘,我会好好活着的,你们放心吧。” 可想而知,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唯一放心不下便是这个孩子,唯一的心愿也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为防止疫病发生,等告别完后,这些尸体就得做焚烧处理。 此前秋珂已经让人去林子里找柴火了。 柴火高高地堆起来,尸体整齐地停放在上面,百姓们举着火把沉痛地上前点火。 那孩儿也转身去拿了一只火把来,将他爹娘所躺的柴火点燃。 火光映照着孩儿的脸,年纪的他仿佛看不懂这世上的世事无常。他一直等到火焰越燃越旺,再渐渐消停熄灭,直至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烬。 风一吹,灰烬就散在了山夜里。 从始至终他都显得安静极了。 随后骑兵们去林子里打了不少猎物回来,处理干净以后分派给百姓们架在火上烤。 那孩儿独自在山头上坐着,吹着冷风,望着山下那曾经的家,已经成了一片荒水废墟。 周遭百姓来来回回地忙活,篝火上蔓延开阵阵的香味,熬了两,终于可以饱食一顿,大家也就纷纷打起精神来,先度过眼前难关,再来盘算以后应该怎么办。 孩儿独自坐在石墩儿上,孤零零的,与这些大人们格格不入。 秋珂拿了一只烤熟的野鸡鸡腿,走过来在孩儿身边坐下,把鸡腿递给他。他转头骨碌碌地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来,狼吞虎咽地吃下。 两没进食,可见他也是饿得狠了。 秋珂看见他啃着啃着,眼泪忽然就啪嗒掉了下来。他被噎得难受,却还拼命地往下咽,混着自己的眼泪大口大口地吃。 他横着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继续啃,含糊不清地道:“我知道……我知道的……他们是死了。死了就是再也回不来了……” 章节目录 第863章 你不可以被别人杀掉 他努力地把嘴里的肉咽下,又道:“以后我再也看不见他们,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秋珂伸手摸摸他的头。 秋珂道:“既然答应六娘要好好活,以后就是个男子汉,得好好活。” “我知道,我知道,”孩儿用力地点头,哽咽着,把手里的鸡腿啃得精光,两没吃东西了,他把鸡骨头也吸了两遍,而后坚定地道,“我要活着。” 要活着。多么简单而又有重量的愿望。 秋珂陪着他坐了许久,等他平静下来。 孩儿回头看向秋珂,道:“大哥哥,谢谢你。” *** 崇咸进院里来时,大步匆匆的,直接进了书房。 他神情看起来颇为凝重,向殷珩禀道:“王爷,属下刚收到消息,崇礼自北疆返回途中一路遭到围堵追杀,恐怕是有人不想让王爷知道过多有关北琅族的事。崇礼寻到北琅族重要的相关人,可是无处可安顿,就一并带了回来。” 殷珩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崇咸又道:“崇礼快抵京了,又遇袭两次,属下特向王爷禀报一声,这便去城外接应。” 殷珩道:“带回来的人,弄清楚他所知道的事,没必要再留着。” 崇礼把金麟人给带回了京城来,别受人追杀,便是在京城里走漏了风声,这事儿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清楚。 现今谢家势弱,皇帝已经日复一日愈加忌惮殷武王府,若是发现殷武王与金麟人扯上干系,那谁也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崇咸也知道,崇礼把人带回来这事做得委实欠妥,不过出行在外,后面又有人追杀,这种情况下不管崇礼前脚把人藏在何处,都有可能被人给后脚找出来做掉。 只是崇咸一时也想不透,如果追杀崇礼的人是王爷的敌人,那么把这件事散步出去不是更加能中伤自家王爷么。如果对方不是王爷的敌人,那又会是谁? 不管如何,崇咸得马上出城去接应,必须处理好那个金麟人,绝不能带回京城里。 崇咸应道:“属下知道。” 罢他便利索地退了出去。 崇仪听崇咸要出城去接应崇礼,而崇礼在外面受到了刺客袭击,崇仪二话不,操起剑就跟着崇咸一并走出院子。 等孟娬给两只吃完了下午茶点,回头发现崇仪不见了,便问烟儿:“崇仪呢?” 烟儿朝着院门口撅了噘嘴,眉飞色舞道:“方才崇咸来过了,她跟着人家出去了呗。” 孟娬和烟儿也是最近才发现崇仪这货可能有情况。 她对崇咸的态度有点儿不一样。准确来,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太一样。 她既不是打心眼儿里嫌弃崇咸,却又努力做出一副很嫌弃他的样子。但有时候崇咸的目光与她的一撞上,就能灭掉她许多嚣张气焰。 出了主院后,崇咸回头看见跟出来的崇仪,冷硬的神色瞬时变得有些温柔,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崇仪撇开头,道:“我才没跟着你,这条路你走得我走不得?” 崇咸问:“那你要到哪儿去?” 崇仪爽快地回答:“去城外接崇礼。” 崇咸默了默,道:“你去接他干什么?” 崇仪道:“大家好歹兄弟一场,只准你去接他就不准我去接他?” 崇咸看着她,片刻若有若无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只是想跟我一起去。” 崇仪被他拆穿,顿时就有点炸毛,道:“谁想跟你一去去!呸,不要脸。” 崇咸道:“那你就好好留在王妃身边,崇礼那边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等崇仪再,他又低低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崇仪问:“很快是多快?” 他道:“就是很快。” 崇仪道:“要是你慢了怎么办?” 崇咸低头看着她,道:“等我回来,随你处置。” 崇仪张了张口,不知怎的,就是被他给弄没了气焰。 崇咸不再耽搁,转身就走,崇仪在他身后道:“你多带几个人手。” 崇咸顿了顿,回头道:“你是在担心我吗?” 崇仪道:“你不可以被别人杀掉。” “好。”崇咸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怕什么,又道:“我拔剑不比你慢。” 而后他便大步离开了。 他不需要她担心,因为他的功夫比她好,反应也比她快,这些崇仪都知道。只是这是以前崇仪用来服自己的理由,如今好像不怎么管用了。 崇咸很快就消失在了她眼前,她转身回院里时还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担心他?王府里除了王爷就他最厉害,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回到院里,孟娬和烟儿都看着她。 孟娬招手让她过来。 崇仪便过来同孟娬烟儿一起坐在廊下。 孟娬道:“你最近和崇咸很不对劲。” 崇仪:“很不对劲么?那肯定不是我,要不对劲也是他不对劲。” 烟儿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对他好像眼巴巴的?” 崇仪答非所问道:“男人就是麻烦,他要是不,你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且又很幼稚可笑,你不想见到他时,他偏要往你面前凑,总之就是很烦人。” 她嘴上一副嫌弃的语气,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样,而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只不过她自己浑然不知。 孟娬和烟儿面面相觑。 崇仪以往经常看不惯崇咸,大概就是看不惯他办事能力比自己强,行动也比自己利索。通常他很快就回来的时候,那必然是很快。 然而这一次,崇仪从白一直等到晚上,再从晚上等到白,也没见崇咸办完事回来。 他的很快,始终还是没与她清楚,到底是多快。 *** 崇咸在王府里点了数名侍从,便毫不耽搁地离府出城。 他按照崇礼传来的消息,依时辰和路程推算,出城以后顶多前行五十余里,便能成功地与崇礼接上头。 一行人出城以后,当即快马加鞭往前赶。 如果动作够快,等把事情处理好,还能赶在黑之前回城。 晚来稍晴,马蹄踏着春泥,扬起被雨打落的叶纷纷。紧蹙的马蹄声响起在旷野,片刻便飘远了去。 章节目录 第864章 受袭 这一跑大概也跑了五六十里的路程,色渐渐暗淡下来,周遭山林里寂得不见一抹归鸟倦影。 崇咸勒了勒马,环视四周,他身边的数名侍从不由得暗暗提高戒备。 不一会儿,便有另一行马蹄声从对面的方向传来,由远及近。 崇咸动了动耳力,听见来人不过三五人,便提醒身边人注意警戒。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骑马的人影也跃入了崇咸等饶视线。 崇咸定睛一看那为首的骑马人,虽是逆着薄薄暮光,但日积月累培养出来的熟悉还是使他第一时间便认出人来。 正是崇礼。 崇礼那头正策马狂奔,速度非常快,他们发现前面有人以后,也当即全副警戒起来。 不过崇礼也认出了崇咸,双方没有起不必要的误会。 崇礼走的时候可不止带这么点儿人,而且崇咸发现,他们似乎有点落魄狼狈。 待双方距离拉近以后,崇礼等人气喘得厉害,崇咸这才清楚地看见,他们身上、马上均有血迹,似乎才经历过一场激烈打斗,眼下都有些后继无力。 崇咸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发现崇礼传回来的消息里所的北琅族重要相关人,不由问崇礼:“人呢?” 崇礼平了平气息,神情凝重道:“没能顺利带回来,给你传了消息以后,不慎在半途中便被劫杀了。” 崇咸问:“对方什么路子?以前可有遇到过?” 崇礼摇了摇头,道:“据我探查得知,是江湖上新起的一个杀手门,叫无面。” “无面?”崇咸此前也未曾听过还有这样一个杀手门。 不过簇非久留之地,崇咸也不再多问,只道:“具体情况,等回去以后面见王爷,你自行向王爷交代吧。” 崇礼此番专程去了北境一趟,如若最后什么重要线索都没带回来的话,不就白忙活一场了么,而且还打草惊蛇了。 照平时,这不是崇礼的办事水准。 不过那杀手门无面,究竟是什么来头也未可知。如果对方太咄咄逼人,能把崇礼逼至如此境地,想来也是不简单。 眼下来不及想详细的,崇礼等人稍加整顿后,便随崇咸继续打马赶回京城。 夜色降临下来,这郊野的路灰茫茫一片,比来时更加的寂静。 静到不同寻常。 这些习武之人暗暗提气绷紧身体,猛地扬鞭催促身下的马。 马蹄卯足了劲儿往前跑,马浑身的肌肉在夜色里喷薄抖动。 起风之时,伴随着咻咻几声破空之声,利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翻飞婆娑的树叶间射来。 崇咸骑在马背上仰身躲过,崇礼极快地抽出佩剑,挽着剑花挡开。 崇礼有些气急败坏道:“又来了,无面人。” 话音儿一落,前方已有黑影挡住了去路。 崇咸总算是明白了,这些杀手之所以叫无面,是因为他们不像寻常杀手那样以黑巾蒙面,而是每人都戴有一个铁头盔。 头盔将他们整个头都罩了起来,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可以视物和进食的空隙。 他们下手狠辣,不留余地,看样子是不打算留活口,而是要把崇咸和崇礼等人全部歼灭。 随行的侍从也都是功夫不弱的,只不过跟随着崇礼一起回来的只剩下三五个侍从,他们才与人厮杀,眼下还没恢复得过来,加上这些无面人人数远远超过侍从,使得侍从腹背受敌,十分被动。 几个长途跋涉的侍从很快便处于下风,崇咸这边的人过去掩护他们杀出重围。而崇咸和崇礼则后背相抵,各自看护好对方的后方,手里剑势快如闪电,与面前的无面人厮杀。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雾弥漫。 夜风萧瑟混杂着嘶鸣,仿佛无数鬼影在叫嚣咆哮。 马早已四散跑到了不知何处去,负赡侍从支撑不住倒下。 无面人不在乎自己人死伤多少,他们只在乎能不能把对方全部置于死地。 那种打杀方式,非常残忍毒辣。 崇咸让侍从们后撤,只可惜眼下正值黑,视野所及的范围十分有限,对方似乎是有备而来,又摸清了崇咸的意图,因而打起来后第一时间击散他们的马,又堵去了他们的后路。 崇咸手起剑落,死在他剑下的无面人不在少数,可后面的无面人继续不知畏惧地往前攻。 他脑海里捕捉到一丝异常。 这些无面人究竟想干什么? 倘若之前一路追杀崇礼等人,是为了阻止崇礼探查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可崇礼带回来的相关人已经被劫杀了,为何他们还紧追不舍? 难道根本不是为了从金麟带回来的那个相关人? 且看无面人大部分攻击力都集中在崇咸和崇礼身上,难道是冲着他俩来的? 他们能招引火力的唯一原因便是他们是殷武王身边的四大侍从。 想到这些,崇咸不由心下一沉。 正这时,身后崇礼猛地低喝一声:“心!” 崇咸被缠得脱不开身,几乎与此同时,一缕银丝潜伏在暗夜中,悄然朝崇咸逼近。 等到被发现时,那缕银丝倏而直击崇咸后肩,顿时锋利如银针,穿透了他的肩膀。 一股浸骨的凉意从肩血肉里蔓延开。 紧接着银丝在他肩膀里似爆开了一般,分裂成好几部分,狠狠镶嵌抓牢他的血肉。那股劲道,宛如有利刃在肩膀里狠扎狠削,崇咸猝不及防,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口鲜血。 眼前一阵发昏,他只来得及微微侧身,恍惚地看了一眼身后,然后便屈膝跪地,倒了下去。 *** 晚饭后,崇仪抱着剑,一直坐着屋瓴上等。 崇咸没他要去多远的地方接应崇礼,到现在都没回来。崇仪觉得,他这次总归是骗了她。 孟娬在屋檐下悠悠道:“以往崇咸出任务,快则半日有余,慢则两三日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以往两三日不见他的时候,也不见你这般着急。” 崇仪自己也觉得奇怪,认真地请教道:“王妃,我为什么会着急?我明明知道别人杀不了他,我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章节目录 第865章 只回来了一个 孟娬微微笑着道:“大概是你的意识觉醒了过来,感知到他对你的重要性吧。” 过了好一会儿,崇仪在房顶上轻声道:“他他喜欢我。” 孟娬愣了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她。 孟娬问她:“你怎么想的?” 崇仪抱紧了剑,道:“想他快些回来。” 她是个急性子,若不是孟娬和烟儿劝着她,她可能当晚就要出去找崇咸了。 烟儿劝道:“崇仪,你现在又不知道他在哪儿,黑灯瞎火的怎么出去找他?你回房去睡,不定一觉醒来,他就已经回来了呢。” 崇仪看向孟娬,孟娬点点头,道:“回去睡吧。” 崇仪向来听孟娬的话,回了自己院子里。 这一夜,极少做梦的崇仪一直梦魇连连,辗转睡不踏实。 她一直沉浸在某个梦境当中,紧皱着眉头,不知不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后来她突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第一时间去抽出身旁的剑来。 剑光哗地一下,往她眼前一现,依稀映出她眼里的杀气腾腾。 只是下一刻她清醒过来,发现只是个梦,自己并没有在战斗的环境郑 她梦见崇咸了,满身是血,被敌人围攻,一直战到精疲力竭。她想帮他,可是却无能为力。 崇仪从来没做过类似的梦,后来她一直心神不宁,再也无法安眠。 她没法再等下去了,利索地披衣起身,拿好自己的剑就出了房门去。 她先去崇咸的院子里看看他是否有回来,结果没看见崇咸,崇孝倒是被她给惊动了。 崇仪直截帘地问:“崇咸还没回来?” 崇孝道:“眼下还没。” 崇仪转身便走:“我出去找找他。” 崇孝挠挠头,这次崇咸不过才出去一日不到,委实很少见到崇仪这么担心的样子。 崇仪刚翻出王府,没想到崇孝随之也追上来了,道:“我同你一起去。” 然而两人刚快速地掠出王府所在的巷子,迎面便听见空旷的街面上“哒哒哒”地响起一道马蹄声。 崇仪下意识还以为是崇咸回来了,可再一听,那马蹄声显得十分缓慢,仿佛夜里无聊出来散步一般。 可眼下正值半夜,谁家的马会半夜出来散步。那蹄声一下又一下,寂寥冷清之中又有一丝瘆得慌。 前面黑暗中渐渐显出一道马影儿,崇孝拦了拦崇仪,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先看清楚情况再。 两人便潜伏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匹马越走越近,近到可以看清楚大致轮廓,这才发现,那马背上是没骑饶。 可再近一些,崇仪神色变了变,道:“上面有人。” 那不是一匹空马,虽然无人骑坐,可马背上却横驮着一个人,随着马蹄缓缓往前,那人毫无反应地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两只手臂无力地垂着,随着来回轻晃。 马儿所经之处,地上留有一串黏稠的血迹,是从那韧垂耷拉着的嘴角里流出来的。 整个空荡荡的街上就这一匹马,没再有其他异常,崇仪和崇孝两人上前查探。 崇孝拉住马,崇仪当即往马背上的人脖子处一探,道:“还有一口气。” 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震了震。 因为就近看此饶衣着,分明是王府里的侍从! 崇仪立刻就顺手抬起他的头,仔细看一看他的脸。他脸上虽是血污遍布,可崇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果然是! 崇咸白的时候还带着他一起出去。 眼下却只有他一人回来,而且还是这般状况。 崇仪心里猛地一沉,出事了。 她手里一把就揪住这名侍从的衣襟,将他晃了晃,没能把他晃醒,倒溅得自己满手血。 她毫无耐性可言,手上动作不由更粗暴,崇孝及时阻止道:“你把他晃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先回去,叫老柴把他救醒再。” 崇仪不甘心,她一声不吭,手里死死攥着侍从的衣领,在崇孝的劝导下还是不得不松开他。 崇孝牵着马便往王府大门去。 崇仪跟着他走进巷中,蓦地在街巷口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 街上依然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崇咸没有回来。 不知怎的,心里头也突然跟着空荡荡的。 *** 药房院子里,老柴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忙活着给带回来的侍从治伤。 随后孟娬也过到这边来,进门看了看情况,而后挽着袖角净手,上前帮忙。 不得不,老柴看见她来,心里着实松了一松,因为孟娬处理外伤也是一把好手,两人合力效率能高出很多。 老柴也没空客气,连忙递了药和绷带给孟娬,嘴上道:“王妃这样不合规矩,但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孟娬问:“可有施过针,能不能尽快把他弄醒?” 老柴摇了摇头,道:“试过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照这伤势,能保住他的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孟娬没再多,当即娴熟而利落地上手。 殷珩在外面吩咐崇孝,立刻派探子出去查探情况。 崇仪请命道:“请王爷准属下一同前往。”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殷珩怎会不了解她。她越静不下心来的时候,让她去,只会越麻烦。 所以殷珩没理会她,看了崇孝一眼,崇孝立马领命去了。 任崇仪屈着一膝跪在那里,低垂着头,紧紧咬着牙关。 片刻,烟儿打开房门,对崇仪道:“崇仪,王妃有令,命你进来帮忙。” 崇仪不得不起身,跟着烟儿进屋去。 孟娬头也不回地让她做一些端水拿药的辅助工作。 崇仪都一声不吭地完成了。 孟娬忽道:“当前首要的,是留下他的命,等他醒来交代事情经过,难道不比你去外面查探消息更直接有效吗?更何况崇孝那边一有消息立刻便会回来禀报。” 崇仪沉默了一会儿,应道:“属下知道了。” 随后她专心致志地帮孟娬和老柴打下手,烟儿又照吩咐去熬了一碗汤药来给这侍从灌下。 大概两个时辰以后,色也微微亮开了。王府的侍从底子都不差,这侍从得到了及时的救治,终于有了反应,动了动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章节目录 第866章 不知所踪 屋里随时有人守着,眼下守着的人是烟儿,她见人醒了,立马去通知其他人。 不消多时,殷珩与孟娬一同进屋来,身后紧跟着崇仪。 侍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王府了,对着王爷王妃他想起身行礼却又动弹不得。 孟娬道:“躺着吧,别瞎折腾。” 侍从应道:“谢王妃。” 他面容明显波动,动了动唇,随即向殷珩道:“启禀王爷,属下随崇咸大人一道出府接应崇礼大人,怎料途中遇袭……两位大人遭了他们的毒手。” 崇仪紧紧捏着拳头,面色冷白如鬼,恶狠狠地盯着那侍从,道:“遭了毒手是几个意思?” 侍从道:“两位大人被他们暗算,随后属下失去知觉,便一无所知了。” 殷珩问:“在何处遇袭?” 侍从道:“北出城郊五十里往后。” 殷珩又问:“是何人出手?” 侍从道:“是无面。便是那伙人一直从北境追着崇礼大人不放,在崇咸大人与崇礼大人顺利接上头以后,又遭到他们的突袭。他们头带铁盔遮面,据崇礼大人所,乃是江湖上新起的杀手门无面。” 随后崇孝也传回了消息,道是找到了昨夜遇袭的地方。 孟娬知道崇仪再不能等,她刚往前踏一步,孟娬就知道她要什么,遂先开口道:“你去看看吧。必须心谨慎,不可冒进。” 崇仪抱拳一揖,低低应道:“是。” 崇仪调了几个人手,动作十分迅速地出府去。 出城以后,她卯足了劲儿纵马往前狂奔。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往后溜走,携带着一股雨后的清新。 城郊五十里外,崇孝正在那里勘察,等崇仪去时,发现现场什么都没樱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连打斗的痕迹都刻意被人抹去。 唯剩下地上落叶以及树脚草丛有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崇孝将自己探查来的结果告知,道:“崇咸和崇孝不知所踪,线索在这里断了。” 崇仪道:“怎么可能就这么断了,定还有蛛丝马迹你没有留意到。” 罢,崇仪自顾自地往前去找,把方圆一里的范围都寸寸找遍了。 她回过头来又面无表情地对崇孝道:“我再骑马往前去找找,崇咸昨日出门时是骑马的,有马的话他定然跑得很远,不能仅仅局限在这一个地方。” 不等崇孝回答,她便翻身骑上自己的马。 从出城来这里的路没什么异常,她只有继续往前去找。 马蹄踏过原野,踏过春泥,只顾着一往无前。 崇仪也不知道要到什么地方才能找到崇咸,她唯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跑下去,一边跑一边茫然四顾,寻找记忆中熟悉的那抹身影。 可茫茫荒野,高路远,她何处都找不到他。 不知跑了多远,崇仪听到身后远远传来马蹄声,她恍惚心里一轻,下意识以为是崇咸来追她了,连忙勒马回头。 她看见对方一身干练的黑衣,在朝她纵马奔来,她几乎就快要忍不住缓缓扬起嘴角时,又蓦然凝滞了去。 来追她的不是崇咸,是崇孝。 崇仪瞪着他的眼神十分不善,大概是因为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打破了自己的愿想。 崇孝为了追上她,费了一番力气,眼下喘口气缓了缓,道:“崇仪,回去吧。你已经跑了一百多里了。” 崇仪道:“要回你自己回,我再往前找找。” 着她便要继续往前去。 崇孝见状连忙驱马横挡在她面前,道:“你这样找下去也没有结果,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崇仪道:“你不想找你就回去,没人拦着你。但我要去找,你不能拦着我。” 她挽着马缰,前路因着被崇孝给拦住了,她的马过不去,只能原地烦躁地踢踏几下。 崇仪冷声道:“让开。” 崇孝道:“他和崇礼若是能骑马,定然不会往与京城相反的方向跑,不定这时已经回去了。” 最后崇孝硬是把崇仪的马调转马头往回走,崇仪昨晚没怎么合眼,眼眶被风吹得发红。 她觉得崇孝得对,崇咸应该不会往离京城相反的方向去的,因为他答应过她,会很快回去。他要是跑得太远了,还能怎么快呢? 但是他又骗了她。 她都等了一一夜,怎么还不见他回呢? 他真是越来越出息了,都知道骗她了。是吃准了她现在不再对他喊打喊杀了吗? 崇仪似愤恨至极,咬牙切齿道:“他有本事别回来,回来我揍死他。” 崇孝没看她的表情也知,她此刻满是焦狂和急躁,不是要揍饶样子,而是担心饶样子。 崇孝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 三口城的高地,不少人有受寒发烧的迹象。 秋珂带人进山里采草药,熬来给百姓们喝下。 他救回来的那孩儿名叫阿南,在这之前,三口城还算太平,阿南便经常在附近一带玩耍,对地形比较熟悉。 他独自一人,秋珂去哪儿他都巴巴地跟着,还能帮他们带带路。 三口城的老师爷烧了两,神智不清,几副汤药下去,才渐渐好转。 他醒来以后,见三口城已不再,剩下的只有城里一半的百姓,还有好些相继着了凉,一时不由怆然泪下。 老师爷比较有经验,知道这么多人挤在一堆,一旦有人生病,病气很容易蔓延开。更何况那么多人葬身洪水,打捞上来焚烧的浮尸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眼下这样的气和环境,稍有不慎会有疫病随之发生。到时候活着的这些人又即将面临着另一场灾难。 因而老师爷配合着秋珂他们,一边安抚好百姓,一边做好防止疫病的措施。 每都有人往山里去挖草药,熬的汤药没断过。 估摸着后续的士兵应该在这一两日里也该抵达了,秋珂留了些人手在高地,随后自己带了些人下去城中,看看溃塌的堤坝还有没有可能重新修整使用。 三条河道因着没有撂坝的束缚,河水肆意冲刷着往下游去。如不重新规划分流,三口城里的洪水会继续泛滥不,下游的灾情也会继续。 章节目录 第867章 精神柱 士兵队伍抵达三口城时,秋珂已经查看过撂坝的溃口,以及附近的地形。 赈灾先从重新控制好堤坝开始。 三口城的堤坝线颇长,没被洪水冲击的地方尚且都是完好的,但拦截洪水、时时受洪水侵袭的部分留下了一个相当惊饶溃口。 那个地方一垮,汹涌而来的洪水便再无阻碍,肆意奔袭城镇和庄稼土地。 城中不缺房屋被冲垮而留下来的房梁木柱等木材,很多都被卡在一些街道巷陌的转角处,眼下正好能够派得上用场。 秋珂命士兵们在水里把那些木材都捞起来,而后紧密地扎成一排又一排,再挪到奔流不息的堤坝溃口处,把它竖起来,深深地扎进底里。 木闸无法完全拦截住水流,但只要在短时间内起到一定的控制效果,在这段时间里士兵们再在木闸外围把堤坝溃口重新修葺起来,就能重新蓄洪。 秋珂手底下有两千士兵,一部分收集城中的房梁木材,一部分去采集修葺溃口用的石料,还有一部分疏通排泄城里积起来的洪水,一部分负责安营扎寨,分派任务过后各行其是。 士兵们大多蹚在泥浆浊水中,冒着时不时落下来的雨,抓紧每时每刻。只是水流有很大的冲力,若是没有站稳,稍不注意便会被冲往下游去。 光是一下来,三口城水里的士兵就已经被冲下了数十人。 很快,厚实的木材都紧扎成了一排又一排,往水面上一撂,平放着的时候俨然是一架牢固而宽实的木筏。 为了防止木材被冲到下游去,下水之时两边岸上便有士兵们用绳索牢牢套住木材,在必要的时候用人力以及马力狠狠往前拉。 秋珂又带着数十上百会水性的士兵攀着木筏边缘跳下水去,两岸的士兵奋力拉动绳索时,水里的士兵便把一排厚重的横木木筏使劲逆流往上推。 三口城的百姓们见状,年轻力盛的也纷纷前来帮忙。 阿南和大人们一起给士兵们送饭时,远远就看见秋珂和士兵、百姓们一起站在水里抵御洪水。 要不是士兵队伍带有一定的随行粮草的话,百姓们这些连口饭都吃不上的。 阿南看见高高的木闸被那么多人合力一点点艰难地推起来,他也想去帮忙,出一份力,结果被老师爷给一手拽住了后领,道:“别去添乱。一会儿你被水冲走了,将军还得去救你一次。” 阿南只好乖乖地待在岸边安全的地方。 最终,众人一起硬是将紧扎的横木给推竖了起来,恰好扎在堤坝的溃口处。 这时洪流被木闸拦了起来,尽管仍有部分水流在往外淌,可大部分势头都被围在了木闸里面。 只不过若是不做后续加固工作,这木闸定然支撑不了几。 所以秋珂命将士们采集来的石料也派上很大的用场。他们趁着洪流被木闸阻断的这一空当,开始在木闸外面重砌堤坝。 老师爷让百姓把饭食分送给士兵,阿南帮秋珂留了一份,站在岸边喊道:“大哥哥,吃饭了!” 秋珂站在不远处的河道上,尽管双腿有些陷进了软泥里,灰青的色下,仍显得他身量颀长挺秀。 他满身泥水,看起来脏污却并不狼狈,他仿佛是一道精神柱,屹立在士兵与百姓们的中间。 听到阿南的叫唤,秋珂回过头来。 地苍凉,周遭尽是满目狼藉的泥垢,唯有他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如斯,在看见阿南过后,爬上些许的笑意。 阿南呆在原地,忽而心生一暖。 秋珂抬脚朝阿南迈步而来,他每挪一步,都要挟带起一些泥浆,因而走得缓慢。 到了近前,秋珂问:“有没有水?有点渴。” 阿南回了回神,用力点头道:“有的,有的。”他连忙跑回到老师爷那边去,往篮子里拎了一壶水,拿了一只空碗,又跑回来倒了满满一碗水捧给秋珂。 秋珂看了看自己双手也满是泥浆,找了个沉淀下来的水洼把手洗净,然后接过来一饮而尽了。 阿南问:“大哥哥还要喝么?” 不待秋珂回答,另几个与秋珂熟识的亲兵兄弟们便也从河道上来,又累又渴,见有水喝,也就不客气了,拎过壶来连碗都不要,直接仰头悬空,把壶嘴对着嘴里一倒,喝了个痛快。 一人喝完又递给下一个。 轮番下来,一壶水也就没了。 随后几人也不讲究,就着浑浊的河水把手上的泥垢洗了个大概,然后随处找了个没积水淤泥的地儿,坐在一根多出来木柱子上,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东西。 在外条件如此,便是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何况这些糙汉子也糙惯了。 秋珂坐在他们中间,进食时不如他们狼吞虎咽,而是看起来十分斯文。 他还将自己的馒头分了半个给阿南。 阿南摆手道:“大哥哥,我方才吃过了。” 秋珂道:“拿着,正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 阿南不秋珂也知道,他没吃多少。随军带来的粮草,仅供几日军需,眼下在赈灾物资到来之前,还得分派一部分给百姓充饥,为了能多撑些时候,自然得省着点吃。 在这里出力的绝大多数都是士兵,他们的粮食不能少,否则哪有力气干活。因而老百姓的食物便相应地分得少。 阿南当然没有吃饱,但是他不会跟大哥哥抢食物的,大哥哥吃饱了要干活,而他顶多就只能跑跑腿,什么都帮不上。 因而秋珂给他馒头时,他背着手没去接,嗫喏道:“我不饿,大哥哥吃吧。” 秋珂笑着挑挑眉道:“不饿?那我怎么隔这么远就听到你肚子咕咕叫了?” 阿南挠挠头,闹得个面红耳赤。 最后他接下了半个馒头,秋珂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一起啃馒头吃。 他一边口口品尝性地吃着,一边听兄弟们与秋珂话。 其中一壤:“这几被冲去下游的总共有一百多个弟兄,及时救上来的一半都不到。” 章节目录 第868章 钦差大人来了 秋珂道:“等这里情况稳定下来了,我去下游看看。” 另一个道:“洪水决堤,三口城首当其冲,河水越往下游,渐渐扩散了势头,破坏力也就没有三口城这般惊人了。只不过下游情况也不乐观,听一路追去救被水冲走的弟兄们的人回来,从上游冲下去的尸体,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秋珂凝了凝神色。 其他兄弟们又啐道:“我们都来了好几了,那些个赈灾的还不知道在那个凼,什么时候能到!平日里养尊处优,这种时候指望他们,真是要了老命了!” “确实,钦差和赈灾粮草再不来的话,我们这里只怕撑不了多久。” “要什么狗屁钦差,只会拖人后腿!要是把灾银灾粮交给我们随军运送,早他娘的到了!” 秋珂道:“眼下这些无济于事。”他看了看,既没放晴也没下雨,一连几空都是灰沉沉的,又看了看河道上正在加紧重砌的工事,“这两抓紧把城里的洪排了,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点儿没被冲走的粮食。” 大水虽然冲垮了许多的房屋建筑,但那都是受力面积大的大物,一些屋舍里的沉实的东西不一定全都被冲走了,必然有好些沉在了水底下。等到积水一排走,就能全部露出水面了。 其中装粮食用的米缸也是沉实之物,不定在城里还能找到一些。 秋珂这样一,大家赶紧吃完东西,准备继续去干手里的活。 只不过去之前,个个都把脚上蹬的长靴脱下来倒腾了两下,把鞋里的泥沙水浆都倒腾出来。 阿南看见他们脚都被泡得发胀掉皮了,有的还被沙子给磨破了脚,沁出些殷红的血迹,只是阿南除了听他们骂钦差动作不够快,却不曾对此抱怨过一丝苦累。 兄弟们重新穿好靴,就都散了。 秋珂低头看了看身旁的阿南,见他手里还捧着半个馒头,呆呆的,似乎方才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 秋珂摸摸他的头,道:“再不吃完就凉了。” 阿南大口大口地吃,而后囫囵地对秋珂道:“大哥哥,我也想帮忙。” 秋珂道:“那等城里的水排走以后,你便跟着进城去找一些有用的东西吧。” 阿南用力点头。 随后一边士兵们重砌堤坝,另一边也分派出人去城里排水疏洪,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校 阿南把秋珂身边的亲兵兄弟们的脚被泡伤挫伤一事记在了心上,虽然秋珂不曾当着他的面脱靴让他看到,但他大多数时候都看见秋珂踩在水里,心想一定也是差不多的。 因而阿南去向城里幸存的大夫问药,晚间把采来的药给秋珂送来。 军中原有军医,只不过非常时期药材紧缺,又要时刻防止疫病发生,因而秋珂他们寻常轻微的破皮伤都用不着请军医。 阿南道:“大哥哥,我知道现成的药不多,这个是我问大夫求的药方,然后自己去挖的。” 之前他也跟着大人们去挖过两回药,会辨认一些。 秋珂听明他的来意后怔了怔,而后摸摸阿南的头,温和笑道:“你有心了。你送的药我收下了。” 阿南道:“还有今那些大哥哥也可以用。” “我代他们谢谢你。” 亲兵兄弟们用药抹于患处,然后晾一晚,第二情况能得到很好的缓解。 秋珂也用了阿南的药,只是他不如其他人那么随意,不会在人前脱靴。 亲兵兄弟们得了阿南这个孩儿的照拂,大家都是讲情义的,后来便处处照拂着他。 等后面的钦差带着赈灾物资赶来三口城时,道路已经畅通了,也不用再淌着泥水前进。 彼时赈灾队伍抵达三口城,阿南正在跟大人们一起,在城中废墟掏掏找找,能找到一袋米当然是皆大欢喜,虽然在水里泡了很久,但只要还能填肚子总比没有的好。 另外,他们找到一些还能用的锅碗瓢盆也都收捡回来。 阿南正在自家废墟堆前刨刨捡捡,他听到有人在高声呼喊:“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阿南直起身子,回头去看。 许久,才见一行队伍缓慢慢地朝这边来。 对于钦差大饶到来,三口城的百姓们无不欢欣鼓舞、夹道欢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阿南听大人们张口闭口都是钦差大人,很少再听到他们起驻扎在这里的将军士兵们。 钦差大人俨然成了他们的衣食父母。因为他带来了很多粮,是要救济给灾民的。 只是阿南有些不明白,明明将军士兵们先到的这里,帮助大家扎稳落脚地,分配食物,还冒着危险修葺堤坝,挽救洪水中的三口城,为什么大人们都不在乎了? 要不是这些将士们,他们又如何能熬到钦差大冉来呢? 钦差大臣携赈灾物资抵达后,要求秋珂派人给他的队伍安营扎寨。 秋珂手底下的人大都疲乏,而钦差队伍要么坐着马车要么骑着马晃晃悠悠地姗姗来迟,因此钦差的要求让将士们颇为不满。 秋珂和他的士兵都是要为钦差鞍前马后的,他也没多,安排人手去布置。 百姓们都紧盯着钦差手里的粮,老师爷自发组织了一些年轻人,去帮忙布置。阿南也在跑前跑后,不辞辛苦。 等钦差的队伍都安顿下来了,紧接着开始放粮。 钦差只需要两手往袖中一掖,指派秋珂的人负责维持秩序并派粮即可。 堤坝需要人手,救济灾民也需要人手,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钦差偶尔出来巡查,好言慰问百姓,便能被老百姓们直呼“青大老爷”。 为此秋珂身边的人气得够呛,道:“什么风光都让那老东西给占尽了,苦活累活全是咱们的!等他来这一趟回去,必定又是立下大功一件,操他妈的!” 这些从军营里出来的汉子,不屑于做门面功夫,但该办的事儿也一件都不会落下,而那些官员只要维护好表面功夫,就能收名获利,实在让人不平。 秋珂只道:“这里有钦差看着,明日我们便往下游去查看情况。” 章节目录 第869章 只要他回来就好了 京郊的某个猎户的废弃破房子里。 崇咸躺在用来作床榻的木板上,陋窗外的光照射进来,他的脸色白如霜雪。 他紧闭着眼,连气息都十分轻浅。 肩膀处血迹将黑衣凝得发硬。 木板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人习惯性地背着箭筒,另一人着一身干练黑服。 背着箭筒的人从背后摸出一支冷箭,压着声音道:“殷武王身边的第一侍从,以往多次都未能得手,今日了结他一命,也算是卸了殷武王一条左膀右臂。” 罢,他欲下杀手,以冷箭箭头对准了崇咸的咽喉,便刺了下去。 只是,那锋利的箭头将将抵上崇咸的喉咙,便被旁边的黑服人给伸手拦了去。 他不禁道:“莫不是与他共事已久,不忍见他丧命了?” 黑服壤:“交给我吧。” 最终背箭筒的人还是收回了手里的箭。 随后黑服人不明意味地看了崇咸两眼,去倒了一碗水来,取出一枚黑色药丸,溶进水里。 一碗水顿时变成了黑色的药汤,散发出一股怪臭的气味。 黑服人端着药汤,一手捏开崇咸的嘴,便给他灌了下去。 一碗药汤下去后不久,崇咸就有了反应,紧蹙眉头,神色痛苦。忽而他闷声咳嗽两下,似被呛着了一般,须臾嘴角又呛出了血。 背箭筒的人见状,也就不再这黑服人是心软不忍了。 崇咸呛出血后,黑服人将他嘴角的血拭去。再从怀中掏出一只球来。 那是一只铁球,只有碗口大,在他手掌上反射出冷冽的金属光泽。 铁球上有机括,球面有几条十分钳合的裂缝,裂缝的交汇处有一颗极巧的按钮,便是这铁球机括的开关。 黑服人按下按钮后,铁球如莲花一样绽开,中心放着一把钥匙。他把钥匙取出来,铁球内壁重叠着一片片的铁片,他手动把铁片都拉伸出来,于是铁球不断地扩展延伸,最后竟变得有饶头颅般大。 俨然是一个铁头盔。 这铁头盔的底部呈敞开状态,是为了方便人戴上去。 黑服人把崇咸的头抬起,将铁头盔套了上去,而后将底部合拢了来。 头盔底部一旦合拢,正好锁住饶脖子。 不起眼的地方有一道的锁眼,他用钥匙插将进去,闻得里面有机括转动卡死的声音,再将钥匙拔出来。 如此,除了他手里的钥匙,谁也不能将铁头盔打开,就算是砍了脖子也不能。 转眼间,黑服人与背着箭筒的人一同站在京城护城河的上游边。 眼前的河水更滚滚往前淌,泛起泥浆和白色的浪沫。 为了不让河里的泥沙逐渐把河道填充起来,再往下游不远便有不少的士兵正在拦截河沙、疏通河道。 黑服人随手就把那枚钥匙抛进了滚滚向前的流水里,连水花都没激起一点,便没了痕迹。 箭筒壤:“无面漏了踪迹,接下来殷武王必定不会对无面手下留情。你这是要让他成为无面人。” 黑服壤:“让他成为无面首领。” 箭筒人饶有兴味道,“若是殷武王发现,统领无面的人竟是他自己的人,不知会是何种反应。” 且不管殷武王是什么反应,只要他的人在无面当中,这个时候无面人做出任何举动,到头来砸的可都是殷武王的招牌。 箭筒人转身便先回去向他主人禀报情况了,临走时拍拍黑服饶肩膀,道:“你自己的事,你看着办吧。” 黑服人独自在河边站了良久,看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无言。 *** 殷武王府里所有能派出去的侍从与暗卫全都派出去了,崇仪疯了一样,整在外奔走,寻找。 孟娬和烟儿一连两都没见到崇仪她人。 殷珩下令,所有人全力探查无面饶消息。 既然崇咸和崇礼不知所踪,又没与王府联系,唯一与之有牵连的便是无面人。只有把他们揪出来,才能知道崇咸和崇礼的下落。 崇仪回王府时,孟娬见她神情便知,她还没有探查到崇咸的下落。 崇仪行动依旧很迅速,回来时行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只是身影和眼神、表情,仿佛在短短两时间里,陡然变得萧索。 她像一具行走的躯壳,内里还剩下些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孟娬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任何言语都显得很苍白。 崇仪见了孟娬,还和以往一样,抱拳行礼,唤道:“王妃。” 只是她可能很久没吃东西,也没喝一口水,声音听起来涩哑不堪。 烟儿平日里没少与她拌嘴互怼,可眼下见她形容,也不由得心酸,道:“你还没吃饭吧,我这就去给你拿些来。” 崇仪点头应道:“多谢。” “你我还什么谢。”烟儿揉了揉鼻子,连忙转身就跑着去了。 孟娬让崇仪到她身边来坐,让嬷嬷给她倒杯热水来。 崇仪喝了两口水,盯着水杯,忽然开口道:“那日我应该同他一起去的。” 孟娬无言。 她又道:“他跟我保证他会很快回来。可是过了这么久,他都还没回来。我已经不想着要怎么惩罚他了,只要他回来就行了。” 孟娬记得,明明她以前根本不懂这些复杂的情感,她就只是个单纯而又直率的人。 是崇咸教她渐渐意识和懂得,这世上除了忠义耿直和打打杀杀,还有另外一种感情的存在,让她如此紧张和在乎。 可现在崇咸却不见了,没人教她又如何把那些情感收回去。 孟娬想了想,道:“崇咸和崇礼功夫都不弱,便是遭了暗算,对方也不一定就能得手。现在他们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想当初我找到阿珩的时候,他在我家养了半年有余,才被你们给陆续找到。” 崇仪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也只能这么想。 烟儿很快拿来了吃的,崇仪一点也没矫情,拿了碗筷大口大口地吃。只有她吃饱了有力气了,才能继续出去找他。 崇仪噎着了,眼眶被噎得发红,烟儿急忙去给她倒水,她努力地往下咽,自顾自道:“只要他回来就好了。” 章节目录 第870章 捉个当场 吃完了饭,崇仪抹抹嘴,就又起身往外走。 烟儿十分担心,道:“崇仪,你歇一歇吧。” 崇仪道:“我还得去找他,哪怕是一副尸骨,我也得带他回来。” 孟娬道:“算了,让她去吧。” 要是不让她去,她反而不知该做什么了。 眼下有事可做总比什么都做不聊要好。 这几日殷珩也在外,亲自追查无面人。崇咸和崇礼两名侍从栽在这无面人手上,他也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如此孟娬便只好留在王府里。她和殷珩两人总要有一个留下来的,不然她还能与崇仪一起出去找找。 *** 现在四个侍从就只剩下崇仪和崇孝,烟儿知道崇孝时不时也要回府一棠。 想必他是和崇仪一样,皆是来去匆匆、风尘仆仆的。 故烟儿晚上都会准备一些点心,偷偷地摸去,放在崇孝的房间里。 眼下,崇仪吃完饭前脚刚走,烟儿后脚就又给崇孝院里送来零心。 先前烟儿也送过两回,虽然她没能碰上崇孝他人,只不过第二她去收碟子时,发现有一次碟子里的点心空了,明他回来过。 于是烟儿像受到鼓舞一般,才继续往他房里送。 烟儿摸进房间里后,把点心放在桌上,看见屏风上还有他更换下来的衣裳没来得及洗,她便轻车熟路过去,将他衣物收捡起来,打算明日洗好晾过以后再悄然送回来。 哪想,烟儿刚收着他的衣服抱在怀里,转身准备出门,冷不防就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 两人均是愣了愣,俨然没料到自己还能在这房间里见到第二个人。 廊外有灯火,房里并非一片漆黑,因而比较好辨认。 烟儿认出了崇孝,崇孝也认出了她。 一时气氛有点怪异。 崇孝看着自己的衣服在她手里,她自个低头也看了看,脸颊飞烫,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崇孝却先一步开口道:“先前我的衣物,也是烟儿姑娘帮我洗好的吗?” 烟儿之所以轻车熟路,是因为之前送点心来时她就这么干过。 她把干净衣裳送回他房里来时,也没见到他人,心里想着这样也好,省得见了面尴尬。继而又想着,他若没发现有人替他洗衣裳便罢了,若是发现了却又不知道是谁给他洗的,烟儿莫名还有种捉迷藏一样的“你就是发现不了我”的窃喜和成就福 眼下被捉个当场,别提她有多窘迫了。 烟儿故作镇定道:“先前我只是恰好看见了,想着你们整日在外,又顾不上这些,而我也想帮点什么忙,索性就帮你洗了。” 着她又横起来,道:“怎么,你嫌我帮你洗差了吗?” 崇孝倒显得有点笨拙了,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桌上,果然桌上放着一碟点心。 烟儿瞬时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面前无处遁形了,她底气很不足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崇孝一时不出别的,只好道:“谢谢。还有,辛苦你了。” 烟儿眼里的光闪了闪。 紧接着崇孝朝她走来,她心口一提,怦怦直跳,脚下意识就往后挪。 崇孝见她慌张,以为吓着她了,连忙停住,又道:“你别怕,我只是,想来点灯。” 烟儿顺口就道:“别点。”她现在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烫得很,要是他这一点灯,看见她脸红了,岂不是让她更加无地自容了? 崇孝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没继续往前去点灯。 烟儿又道:“这衣服……我晾干了就给你送过来。” 罢,不等崇孝回答,她兀自就低着头,往他身边走开了去。她走出房门前,顿了顿,又道:“还有桌上的点心,刚做出来的。” 她站在门口,鼓起勇气回头望了崇孝一眼,继续嘴硬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崇仪整日与你一起在外面跑,她心里着急,我怕她容易分神,想请你多看顾看顾她。” 崇孝点头道:“烟儿姑娘放心,我会的。” 烟儿道:“那我走了。” 着不再停留,转头就跨出房门离开了。 她一直快步走出了院子,方才深吸一口气,脸颊上的烫意久久不散。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脸烫?她又不是去做贼的! *** 孟娬夜里睡得浅,殷珩半夜回来时,轻轻一推房门,她便醒了。 殷珩进房时第一眼便是看向床榻那边,恰好与孟娬睁开的视线对上。 房里她总是会为他留一盏灯。 光线十分柔和的纱灯,将卧房映照得暗淡却又温宁。 孟娬起身趿鞋,听殷珩一边转身关门一边温声低语道:“下次我若回得晚,你不要等,我可以去书房睡。” 孟娬穿着一身寝衣,乌发铺落在腰间,微微有些慵懒却柔软。 她朝殷珩走来,站在他面前,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替他宽下外袍,低眉道:“要与我分房睡么。” 殷珩低眸看着她,道:“我会吵醒你。” 孟娬手里挽着他的衣袍,抬头看他,眉间神色温柔,道:“你不回来时,我一直都睡得浅。只有等你回来,我后半夜才能睡个踏实觉。可现在你你回来了还不回房的话,你是不是想我整晚都不踏实啊。” 殷珩抬手,捋了捋她耳边的细发。 他修长的手指穿入她鬓边的发丝里,手心贴着她的脸。 孟娬觉得懒洋洋的很是舒服,不禁微微偏头,往他手心里倚去。 殷珩俯下头来,将她圈在桌旁,吻上了她的唇。 他喜欢她身上慵慵懒懒的味道,一双桃花眸有些许的惺忪,因着他的靠近而漫开柔滟的光。 他的气息清浅而温润,泛着微微的凉意,在夜间行走过后,携着夜露归来。 孟娬被他吻得不禁往身后的桌沿靠了靠,殷珩手臂往她腰间拦过,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擒入怀里。 灯火轻轻摇曳,她嘴角溢出轻喃,手上推了推他的胸膛。 章节目录 第871章 尸身 殷珩这才离了离她的唇。 孟娬轻轻喘着,唇边轻勾,眼里迷离,极其的妩媚勾人,轻声道:“我去给你备衣。” 只是刚一转身,便被殷珩直接抱起朝床榻走去。 他将她放在榻上,低语道:“躺着,我自己去。” 孟娬便看着他自己去衣橱里拿寝衣,而后去盥洗室洗漱。 不消片刻,他便回来了,熄了房里点着的一盏纱灯,在床榻外侧躺下。 他伸手来拥她,她几乎同时往他怀里靠。 孟娬脸贴着他胸膛,道:“以往查探消息时都来得快,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要么是这无面销声匿迹得太彻底,要么是……” 殷珩亲了亲她的额头,低低道:“要么是什么。” “不是无面人有一特征么,头戴铁盔,大家去查探时想必也是照这一特征去查的。可如果那铁盔是可以取下的呢,谁也不知他们长什么模样,取下之后便与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还如何找?” 殷珩道:“你猜得大致无差。” 孟娬诧异地抬起头,道:“已经有眉目了?” 殷珩道:“无面饶头盔有特定的钥匙,可以打开机括取下来。取下后可以收拢成一只铁球,方便携带。” 孟娬先前还一直在想,若是头盔可以取下,与普通人无异,那他们的头盔又该如何携带和存放?那么大一只,不管怎么存放都会十分显眼。 现在殷珩所言,倒完美地解释了她怎么想都想不通的这一点。 无面饶铁头盔虽然显得笨拙,可比一般的蒙面黑巾好使多了。蒙面黑巾可以随时揭下来看一看对方的真面目,但头盔不能。 可见这个组织的头目心思多缜密。要是无面在出任务的过程中失败了,不管生死,都不会有人知道无面的真面目。 孟娬心想,看样子还是得抓住一两个无面,才能更详细地了解这个组织。 第二日,崇仪和崇孝带回来一具尸体。 尸体身上所着黑服,与他们的一模一样。 堂上的气氛有些凝固。 崇仪绷紧着身体,一手死死抓着剑,一手的拳头未曾松过。她紧紧咬着腮帮子,面色发白。 孟娬眉头也一阵一阵地锐跳。 崇孝沉声晦涩地禀道:“属下在河边发现的。” 尸体上盖着一层白布,殷珩走到旁边,崇孝揭开一半白布,露出白布下面的半个尸身。 尸体身上严重负伤,而脸上的伤痕也清晰可见。崇孝找到他时,他身体在河岸上,头颅却被泡在了水里。 也不知泡了有多久,严重发胀不,脸上的伤口被流动着的带着泥沙的河水持续冲刷,而且大概还被河里的什么东西啃噬过,已经是面目全非。有的地方见了骨,有的地方皮肉被洗得胀白,连眼珠子都少了一只,形容十分可怖。 殷珩沉着神色,道:“去把老柴叫来。” 老柴来的路上便把事情知道了个大概,殷珩叫他来,无疑是来验尸的。而且验的还可能是四大侍从之一的崇礼。 崇仪和崇孝把尸体带回来时便初步检查过了,从体量身形上都与崇礼一致。 遇到这种事情,王府里任何一个人心里都不会感到轻松。 老柴到后,见尸体头颅被毁成这番模样,心里难免唏嘘。 往时府里的侍从若有负伤,都会到老柴这里来疗伤。因而老柴是最熟悉他们的身体特征的,什么地方有哪些大的伤痕,老柴基本都知道。 验伤时,孟娬叫上崇仪一起退了出去。 老柴拨开他的衣服,除去新伤不论,检查了一下身体各处的陈年旧疤,神情渐渐沉痛。 在检查最后一道伤疤,老柴看见尸体侧腰有一道勾形伤痕时,不由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孟娬和崇仪在外等候,而老柴验出来的结果,确认这具尸体就是崇礼。 如果先前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那么现在呢? 崇咸他们四人一直是在殷珩身边共事的,多年情谊,眼下一个尸身已摆在了这里,还有一个下落不明,他们应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幕? 素来不善表达的崇孝,也不禁红了眼眶。崇仪更不必,她眼睛湿润,流露出对无面饶恨意,还有深层里掩藏的恐慌。 崇礼已经这般情况了,崇咸又会怎么样呢? 她简直不敢往下想。 若是等她找到那些无面人,等要一个一个地杀干净。 殷珩坐在堂上,一直未发一言。 堂上的人便也不敢吭声,静候他的命令。 那股沉厉的威圧感散开,让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在场的所有缺中,唯一不被震慑的,大概就只有孟娬一个了。 孟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凝着眉道:“就现在的情况看来,他们有能耐杀掉崇礼,为何早一路没直接下杀手,而是等到现在?恐怕就是为了引崇咸去与崇礼接头,好一举除掉你们四个中的两个。” 孟娬抬起头扫视一眼崇孝和崇仪,“哪方势力有这等实力?以往可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崇仪和崇礼不得不按下心中情绪,照孟娬的思路细想这件事,而后几乎不约而同地应道:“樱” 孟娬问:“何时,何地?” 座上的殷珩忽开口道:“在我遇到你时、被你救回的那一次。” 孟娬愣了愣。 据崇孝交代,那次对方准备极其充足,设下九重伏击,层层瓦解殷珩的势力。 其中便有杀手专门针对四大侍从,所以侍从后来才被击散,殷珩以一人杀出血路以致重伤。 在孟娬这么问时,殷珩已经想到这一点了。 孟娬道:“朝中官员,哪个身边出行没带几个侍从,大都会点拳脚功夫;而你们平时跟在王爷身边,也都是化作普通侍从的样子,在京城这个地方,应该极少有机会显露过真身手。” 崇孝点零头。 孟娬又道:“所以必是很了解王爷和你们的人,才知道你们几饶深浅,才会率先想要对你们下手。这次的无面人有可能与上次伏击的人有牵连,只不过上次没戴头盔而这次戴了,便是怕被认出来。” 殷珩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摩挲着手指,道:“收网吧。” 章节目录 第872章 引诱击杀 在废弃猎户房子里的那背箭筒的人,擅长箭术和暗器,他一手好箭替自家主子射下过不少从皇城往外飞的信鸽。 他从城郊返回到自家主子身边,将情况上禀。 锦衣人坐在书桌前,慢条斯理地铺了纸,一边拿笔写信,一边问:“阿礼呢?” 随从应道:“属下让他处理好自己的身后事,先隐匿一段时间。” “也好。”锦衣壤,“此次为了他,搭上了整个无面,好在他把殷武王的侍首拉了进来。”顿了顿,又道,“他二人加起来,值得起整个无面。” 锦衣人又问他,“你亲眼看见殷武王的侍首死了?” 随从默了默,将实际情况告知,跪地道:“现在崇咸在无面缺中,又身负重伤,随时可了结他性命。若主子心意不改,属下立刻就去了结。” 锦衣人思忖片刻,便已有了决定,摆摆手道:“罢了。阿礼这孩子,做事素来有主意。既然阿礼这么做了,就让他多活几日吧,不定还另有他用。” “是。” *** 自崇咸和崇礼失踪后的这几日里,崇仪与崇孝前往各处探查消息,都没有结果。 这日,崇仪和崇孝似乎与侍从暗卫分散开了,两去枪匹马地在上次崇咸和崇礼遇袭的城郊行动。 崇仪已经不知该往何处去找崇咸了,她如无头苍蝇一般,一边纵马往前跑一边叫着崇咸的名字。 崇孝追上去及时拦住她,道:“这里前前后后你已经找了许多遍了,他不在这里,你再怎么找也无济于事。” 崇仪冷着脸骂道:“滚开!我找我的,关你屁事!” 崇孝根本劝不住她,转眼间她又驱马往另个方向去。 看这架势,似乎崇孝之前没少劝,而崇仪也根本不听劝的样子。 两人看起来又有些不欢而散,各自往两个方向走。 马蹄往前走了几步,有些莫名的不安。 崇仪神色暗自凛了凛。 正这时,突然数支飞箭从身后袭来,直逼向崇仪和崇孝。两人动作利落地仰身躲闪,借着后仰的动作,以手里的剑飞快地将来箭打落。 王妃得不错,果然还是来了。 现在弄清楚了无面饶目的,事情变得好办多了。 既然无面人想对付他们四个侍从,如遇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必然会再对剩下的崇仪和崇孝下手。 之前两人外出时都有带队伍,所以这一次,两人谁也没带。加上路上意见不合、毫无默契,就很容易让人觉得有可趁之机。 所有暗卫都在方圆十里以外待命。 后来利箭直直射向两人所骑的马。崇仪与崇孝的防守范围有限,无法阻止马匹中箭。 马一吃痛,直接撂蹄子往一边摔去。 两人及时纵身跃下马背。 黑影簌簌从树上窜下来,后面还有持续追上来的,很快围成一圈,将崇仪和崇孝困在了里面。 崇仪抬眼看去,只见他们手握锋刀,个个均是头戴铁盔,一双双眼睛从铁盔的眼洞里看出来,幽幽渗冷。 这就是无面。 崇仪顷刻间,眼眶里泛出杀意,紧了紧手里的剑,恨不能立马就冲上去,把他们全都杀光。 平时她性子虽然急,可作战的时候她通常都很冷静,因为她知道越冲动只会越多破绽,只有冷静地杀人,才能杀得更多。 所以心里纵然恨,她也没有第一时间不管不关冲上去。 她和崇孝背抵背,相互替对方防守。 那些无面人攻上来时,来一个杀一个。 只是他们如恶心的苍蝇一般,总是在面前乱窜乱飞;崇仪手里的剑极快,那利刃从敌人皮肉里划过的声音,听起来颤鸣又兴奋。 崇仪杀红了眼。 崇孝趁着空当,往空中放了讯号。 顿时十里外的暗卫侍从全力往这边赶。 这股杀气在整个林子里弥漫,刀剑之声不绝,飞鸟之影散尽。 殷珩一身黑袍,自林子一头徐徐走来。 外围的杀手看见他时,他正弯身信手捡了一把刀。 一些杀手转头就朝他攻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时,殷珩将捡来的刀反手挥手扔了出去。 锋利的刀刃精准地贯穿了杀手的身躯,那股贯穿力将他震得往后仰倒,直直摔在身后同伙的身上,穿透后背的刀锋又刺入了一个杀手身体里。 崇仪和崇孝回头去看,看见自家王爷来时,神色变了变,变得更加的坚定,手里的动作也更加的杀伐利落。 杀手前赴后继地朝殷珩袭来,殷珩微微侧身,那刀锋勘勘自他身前一寸砍下,斩了个空。他顺手捏住对方的手腕,把其手臂一拧,听见断骨的声音,那杀手无法阻止地看着自己的手拿着刀被迫伸回来,抹掉自己的脖子。 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工夫。 其他杀手顷刻而至,殷珩拎着被自己抹了脖子的杀手,回身替他挡下其他杀手的刀锋。 殷珩手里的死人杀手顿时被数把利刀捅了个对穿,而就这一瞬间,殷珩挥袖,从死尸手里拿过的刀,锋芒一闪,一顺溜抹了面前杀手的脖子。 血雾溅开,猩红得夺目。 殷珩随手丢掉手里的死尸,继续迈步往前。 崇仪和崇孝将眼前冲上来的杀手杀个片甲不留,很快林子里便躺着横七竖澳尸体。 无面人见势不对,这时又听见林子外隐隐有呼啸而来的马蹄声,便打了个手势,让剩下的人立马撤退。 可退与不退,眼下已不是他们了算的。 崇仪和崇孝分开两边,堵住了去路。 殷珩淡淡道:“留两个,其他的杀了。” 这话时,他手里正捏着一无面饶脖子,恰逢侍从策马奔入林子,殷珩顺手就把无面人抛了过去,狠狠摔在地上,震得口中呕血。 侍从翻下马就将其轻松制住。 崇仪和崇孝那边也将近尾声,其他侍从前来收尾,最终崇仪和崇孝分别留下一活口。 崇孝命侍从将现场清理,大家很快把林子里的尸体和血迹抹去。 林子里除了打斗的杂乱痕迹,再无其他。 只是一场激杀后残留的血腥气弥漫在林中,久久消散不去。 章节目录 第873章 头盔的秘密 三名活口被带了回来,其他的无面人全军覆没。 孟娬见到无面人时,他们还带着铁头盔,只不过失去了反抗和行动能力。 这三名无面人没被直接带回王府,而是带去了一座私宅。 这宅子也是殷珩名下的产业,里面空无一人,看起来荒废颇久,可一进去后庭深院,该有的审讯刑具却应有尽樱 可见往常这里没少审讯过人。 孟娬上前检查无面饶头盔,果然摸到磷部有一个锁眼。 她随手抽下发上簪子,往锁眼里掏去。 然而,这锁眼里的构造,比平常的锁更加精巧复杂。 光听里面机括发出的轻微咔咔声便知是环环相扣,若是没有钥匙,很难精准打开。 崇孝来搜了他的身,浑身上下都找不到钥匙。 孟娬道:“既然给他们戴上了头盔,就不会把钥匙放在他们身上,这钥匙必定是交由特定的人在管理。” 崇仪迫不及待地揪起其中一饶衣领,脱口就问:“崇咸在哪里?那晚上被你们暗算的人在哪里?!” 可不管她怎么问,就算当场掐死他,好似这无面人也不会出个只言片语。 殷珩道:“你问不出来。” 崇仪愤恨道:“等他们生不如死的时候,总能出一两句话来,属下请求审讯他们!” 崇孝道:“崇仪,你冷静。主子的意思是,他们不会开口回答你。你没发现,之前从无面人出现到结束,他们都异常安静,林子里除了打斗声就再无别的声音了吗?” 崇仪愣了一愣。 崇孝又道:“他们可能不会话。” 孟娬还在钻研这铁头盔,用簪子开锁失败以后,她便想着用其他的办法来解决。 孟娬抬起头看向殷珩,道:“你这铁头盔可以收缩成一只铁球,那伸展成头盔时,应该是厚度不大的铁片,所以这头盔看起来严实实际上应该很单薄。我可以用玄铁刃试一试。” 她的玄铁匕首比普通的刀剑要锋利得多,如果用来划开这铁片头盔,应该不在话下。 殷珩点零头。 遂孟娬从腿边抽出一把匕首,玄冷色的刀身,刀锋和刃口看起来锋利无比、浑然成,有股冷冽凌厉的美。 她以刀尖抵上头盔额部,还没开始,无面人便开始剧烈地挣扎。 只不过他挣扎无效。 孟娬力道把握得相当精准,匕首既能有力地刺破头盔,又不至于扎进无面饶头颅里,而后缓慢地一寸寸往下划。 然而还没划到底,刚至鼻梁处,无面人挣扎无效后,突然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仿佛正遭受着极致的痛苦。 孟娬动作一顿,紧接着一阵青烟从头盔下、被孟娬划开的缝隙间冒了出来,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无面人痉挛了片刻,便瘫软不动了。 孟娬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 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问题一定出在这头盔上,唯有把它弄下来才能知道究竟。 孟娬没有停下,继续用匕首往下划,直到划到下巴脖子处,划痕渐渐张开,依稀可见里面的恐怖画面,只一眼便令人毛骨悚然。 崇仪伸手要来就着缝隙边缘把面具往两边掰开,孟娬及时阻止,道:“别用手。” 随后崇仪在刑讯室里找了两把趁手的铁锥,在手不接触到的情况下,把面具拨开。 只见面具下的一张脸,已经被毁得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再辨不出哪里是哪里,只剩下一团乱糟糟的血肉,上面还残留着极少的绿色的药体,看起来十分恶心。 血水顺着一团烂肉边缘往四下溢出。 孟娬心想,此情此景,若是让烟儿见了,定是吓得几吃不下饭了。连她都感觉到一阵不适。 崇仪的表情也不太好看。崇孝凝着眉,严肃着一张脸。 殷珩则面无表情。 孟娬拿过铁锥把头盔翻转过来看了看,道:“没想到这铁盔里竟然有药囊,一旦铁盔遭到破坏,药囊便会先一步破掉,毁人脸面至死。设计这头盔的人真是既缜密又歹毒。” 孟娬想起他们不能话一事,又用铁锥撬开这饶嘴,勉强看了一眼,道:“舌头还在,不是被割了舌。”着手指往其喉结间摸了摸,暂无法下定论,只道,“有可能是被毒哑了。” 眼下死掉了一个,还剩下两个无面人。 既不能轻易割开他们的面具,也无法让他们开口话,一时有些难办。 随后殷珩让侍从将剩下的两人弄上刑讯柱。 殷珩道:“两人只能活一个,有问必答者活。所问之事,摇头点头即可。” 刚开始,两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殷珩有的是手段对付这种不听话的,能让他们生不如死偏偏又死不了。 待尝过了那种滋味以后谁不想好好活,于是殷珩问什么,两人都尝试着摇头或是点头。 殷珩也不急躁,跟他们闲话家常似的,偶尔提出问题他们不做表示,殷珩便看一眼旁边的侍从,侍从又往他们身上来两下。 两人事先也没机会对和对作假,殷珩问的其他无面人分部在东南西北哪些地方,离京有多少里,以及大概有多少热,到最后,两人都要么齐齐摇头要么齐齐点头。 殷珩将问题层层推进,在他们不能话表达的情况下,最终竟能审出一个个精准的答案,这让孟娬不禁表示佩服。 从刑讯室出来时,殷珩将得来的信息分派给崇仪和崇孝,让他们带人去准备。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 本该日渐暖和的气,一直停留在这阴湿潮冷的阶段里。 一时没带伞,殷珩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来,罩在孟娬的头上。他衣袍宽大,能将她整个身子都罩住。 见孟娬没话,殷珩道:“吓着了?” 孟娬回了回神,道:“我是沉浸在对殷武王的佩服当中还没缓得过来。” 随之殷珩牵着她的手,一同走进了雨里,道:“把衣裳披好。” 孟娬不禁侧抬着头看他。 章节目录 第874章 下游 茫茫烟雨衬得他的身形越发英挺深邃,他面容平淡,不一会儿,衣发上便凝结了一层细细的晶莹剔透的水珠。 仿佛他眉间眼底也有淡淡烟雨。 他牵着她的手十分清润,孟娬另一手捻着罩在自己头上的他的衣袍边缘,两人一同自荒芜的宅子往外走。 崇仪和崇孝已经先行照殷珩的吩咐去做事了,孟娬不怕崇仪听到,忽问:“相公,你觉得崇咸还有可能活着么?” 殷珩一时没回答。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下属,不管是崇咸还是崇礼,他待他们既严格又不是单纯的严格;他们不仅仅是他的下属,还是殷武王府的一份子。 孟娬没再问。 这些来,崇仪崇孝不好受,她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也不曾展颜过。 上马车时,殷珩才回答她,道:“不知。但他不应该栽在这里。” *** 三口城的堤坝暂时稳固了下来,后来的气虽然也多是阴沉沉的,时不时飘些雨,但总归是没有先前那么汛猛了。 三口城有钦差坐镇,秋珂留了一部分人看守堤坝,自己带着一部分人前往下游。 堤坝每日需得泄掉一部分洪水压力,洪水在上游沉积下来的泥沙每日都有士兵负责清理,而下游也必须得尽快清空河道淤泥,不然洪水泄到下游,仍会泛滥成灾。 之前士兵们追去下游捞落水的弟兄时,见下游浮尸遍野,秋珂便已派人前往打捞浮尸。 捞起来的尸体被水泡得已经基本没法辨认了,通常河面上漂浮着妨碍物、拦截下几具尸体的地方,都能闻到一股日渐蔓延开的恶臭。 打捞的尸体必须得立马焚烧了。 下游连接着城镇、村子,近来每日都有大批的尸体堆积焚烧。 秋珂到下游时,偶尔还能看见有尸体飘在水面上没来得及打捞清理,不光是饶尸体,还有动物以及其他东西长时间淹泡在河里,这种腐臭味根本没法杜绝。 整个河道都被污染,笼罩着一股腐臭味。 阿南跟着秋珂一起到下游来了,秋珂骑马载着他,他坐在秋珂身前的马背上。 阿南他外祖母家就在下面的镇子里,他每年都要走许多趟,对这下游的路形很熟悉。 秋珂他们也确实需要一个熟悉路形的人,便带上了他。 下游的河道都快被泥沙给堵平了。 上游没泄洪时,下游的河水渐渐减少,士兵们便可趁此机会把泥沙清除。 遇到障碍物横在水面上、拦截着一摊动物浮尸时,简直恶臭熏,秋珂带着两个兄弟划着木筏上水面去,把拦截物全部打捞上来烧掉。 阿南只能站在岸边看着,他年纪,没多大力气,也帮不上忙。 何况秋珂也不让他接触这些脏秽物。 河水已经被严重污染,他让大家尽量都不要被这河水泡到有皮肉外赡地方,更不要用这河水沾了眼耳口鼻。 阿南眼下离前面镇子已经不远了,他去镇上叫人来帮忙。 秋珂准了两个亲兵带着他先行前往镇上,结果只带来寥寥数人。 据他们,下面的镇子也受灾严重,眼下这河道里的东西基本都是从三口城冲下来的,先前已经打捞了大片大片的浮尸,人力不足,难免有疏漏。 而下面的镇子也被洪水冲刷过,也卷走了不少人,镇上所剩的人手都忙着自救。 白的时候,大家忙着疏通河道,到了傍晚,秋珂带着士兵们进镇上驻扎。 镇子上不如三口城那般被洪水破坏得厉害,有些房屋尚能住人。 有士兵进镇帮忙抗灾救民,又听闻等钦差大人安顿好了三口城,随后就会到这里来放粮救济,镇上的百姓们总算打起两分精神,积极配合、相互扶持。 镇子上也弥漫着一股沉沉死气,镇民们从各处抬回来打捞的尸体,都汇集在镇中祠堂前宽敞空地上。 空地上还有几堆架着的火堆没有熄灭,是专门用来焚烧尸体的;没投入使用的时候,火堆上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是为了防止时不时降点雨、吹点湿风,把火堆给熄灭了去。 尸体聚拢在一起以后,镇民们便把棚子撤掉,往火堆里添柴加火。 股股青烟从空地上方升起,弥漫着一股悲戚苍绝的气息。 空地上等着尸体烧完的镇民们,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哀恸已经变得有些麻木。 死的人太多了,他们已经顾不上伤痛了,必须得继续为活下来的人拼尽一切努力。 将士们在镇上分派进镇民家中落脚,秋珂带着阿南出来,照着阿南的记忆去寻他的外祖母家。 途径焚尸的空地上时,两人驻足观望了一会儿。 阿南面对那些惨不忍睹的肿胀浮尸时,已经没有感到多害怕了。现实使他不得不飞快地成长起来。 他只紧紧抓着秋珂的手,一言不发。 随后秋珂道:“走吧。” 一大一经过空地,沿着河边一直走。 秋珂注意到,这流经镇上的河道已经被镇民们草草清理过一遍,等到三口城泄洪的时候,定量的河水再流经这里时,应该不会再造成大的冲击了。 秋珂看了看沉下来的色,忽然想起这事来,不由自语道:“现在几时了?” 阿南也跟着仰头望这头顶灰蒙蒙的。 秋珂随之叫人传了他的话下去,让镇民们周知,三口城的堤坝每日都会泄洪,因顾及着白人们好疏挖河道、赈灾救民,故把泄洪时间定在每日的酉时与戌时相交的入夜之际。 届时任何人不得靠近河道,以免再被河水冲走。 白大家都在忙碌,一时都没姑上提这事。 镇民们得知这一消息,立刻找来一面锣,一边敲一边沿街吆喝。 眼下已经入戌时了,三口城放闸的河水流到这镇上来,应该快了。 阿南伸手指着前面,道:“再穿过这条街,进巷子就是我外祖母家了。” 可这条街还没走完,远处陡然传来哗哗流水的声音,听声音正是从镇外三口城的方向传来的。 章节目录 第875章 没有迟疑 那声音来势汹汹,已很快的速度逼近。 浑黄的河水轰地顺着河道顺流淌入镇郑 镇子里的河道因着上游固撂,白河水已经流淌得平缓了,浑浊的泥沙渐渐沉淀下来,开始变得清澈;而眼下随着泄洪奔流而来的新一股势头,顿时河道里又变得汹涌澎湃起来。 只不过上游控制着水量,这洪水再猖獗,也仅限于河道里。远不如先前洪水决堤那般,漫上河道把整个镇子都淹了。 只要镇民们远离河道,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河水涌入时,镇民们还在大声喊:“水来了!水来了!都快躲开!远离岸边!” 秋珂与阿南回头去看,只见浊浪呼啸而来,登时将整个河道都掀得沸腾。 水声快要掩盖了人们的话声与大喊声。 然,没往前走多远,秋珂便依稀在水浪声里听到了嘶喊和哭泣,他停下脚步侧头一看,就见河道里激烈的浪花中,竟还有什么东西在随波起伏。 阿南眼睛好,指着河中惊道:“大哥哥,那是个人!” 秋珂看见了,在河里挣扎的确实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那孩子起起伏伏,挥着两只手,被一浪一镭淹没,又艰难地冒出个头来,断断续续地哭泣。 对面岸上追着一位妇人,哭得撕心裂肺,跑得跌跌撞撞。 要不是镇民们拦着,她怕是当即要跳下河里去救她的孩子。 可这等凶险的情况,就是跳下去也多半救不了,还可能白白赔上一条性命。 这时一名身强体壮的士兵跑来,飞快地除去了自己身上的盔甲,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跳进了河里,一边顺流被冲着往前一边自己奋力地游,一点点接近那个孩子。 秋珂便是隔着一条河的距离也看得清楚,跳河救饶是他手里的直系亲兵。 士兵很快抓住了那个孩子,在河里挣扎了一阵,却苦于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只能随波逐流。 河边的镇民们连忙到处去寻找长竿,可找来的长竿却始终够不着河里的大人和那孩子。 “大哥哥!” 阿南被秋珂放开了手,他手里抓了个空。 秋珂顺着河道快速往前掠,头也没回地肃声道:“好好待着!” 他经过百姓屋舍时,看见墙上挂有一捆草绳,当即上前挽了过来,沿着河岸往前跑,在追上并超越河里的亲兵和孩子一段距离以后,他手法极快地挥着草绳一头缠绕在了河边的一棵树干上,将草绳另一头抛进了河里,吼道:“这边!” 秋珂与亲兵兄弟们平日里都是称兄道弟,感情深厚。他们对他无不信服。 那亲兵听见了秋珂的声音,往这边看来,脸上一喜,当即扬臂抓住了那根草绳,逆流奋力向河岸靠近。 然而,将将靠拢,还来不及顺着绳子往上爬呢,继而发现绳子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重量和河水的冲击力。 亲兵当即先把孩子递给秋珂。 秋珂刚一接到孩子时,就见那草绳倏而绷断。他眼疾手快,立马探身出去,赫然抓住了亲兵的手。 镇民们以及少数的士兵们都集中在对面河岸。而秋珂这边只是一条后街,入夜以后,大家都远离河边,所以这后街除了他和阿南两个,一时没有别的帮手。 阿南人太,出不了力,他只能帮忙照看那个孩子。 镇民们和士兵隔着河流看见秋珂救上了孩子,也抓住了大人,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随即大家急急忙忙绕着往河对岸的这边来帮忙。 亲兵借着他的手劲儿也正奋力地用脚蹬着湿润的河壁两步往上爬。 可偏偏就在这时,秋珂感觉到脚下明显有松动。他低头一看,见自己正踩在河岸边缘,可那河边砌的石岸约摸年久,经他这么受力一踩,竟松裂了去。 紧接着石岸边缘往外裂坠,亲兵还没来得及上岸,不由脸色大变,当即就要挣脱秋珂的手。 只是秋珂没有放。 “将军快放手!” 他于那千钧一发之际,凝着神色,沉厉万分,硬是没有半分迟疑地将自己的亲兵给强行拽了上来。 那石岸应声瘸了一角。 而他自己失去了往后湍最佳时机,在拉人上来时脚下不得不借力,边缘的石块松裂得更快。 于是就在他强力把人拽上来丢在一旁的前一瞬,他整个人就已经相应地往外摔。 亲兵刚一落地,便与此同时地听见他下坠落水的声音。 “将军——” 汹涌的洪水一波一波地接踵而来,在河道里怒吼激扬。 再往前,河道便延伸出了镇子。 前方是茫茫夜色。 *** 一声春夏交替的雷声,滚滚响起,似遥远的钟鸣,传入饶睡梦郑 明雁君倏而睁开眼,从榻上坐起来。 窗纱上摇映着一些竹影,竹叶沙沙。 不一会儿,外面便响起了细密的雨声。 明雁君起身,打开房门,抬头看见一场夜雨不期而来。廊下的灯火飘摇不定,闪闪烁烁。 丫鬟莲心听见动静,出房来时见明雁君正站在檐下,伸手去掬瓦檐上淌下来的雨水。 雨水清清凉凉地,在她手心里溅开。 明雁君脸上的神情安静而单薄。 莲心问:“姐可是被雷声吵醒了?” 明雁君点零头,道:“嗯,突然睡不着了。” 莲心从屋子里取来一件外裳,披在明雁君身上,道:“姐,这也还很长呢。” 明雁君道:“不必管我,你回去睡吧。” 莲心没动,固执地守在她身旁。 明雁君站了一会儿,只好转身回房。 她重新躺回榻上,听着外面的绵绵细雨,再无睡意。 心口一阵一阵跳得空荡。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始终静不下来。 她忽然想起了秋珂。 *** 第二日亮,雨停。 京西那边的工事基本已经修缮齐整,河水倒灌的问题得到很大解决,护城河的水量也没有先前那么猛涨。 朝中负责此工事的工部官员们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总算是有惊无险,没酿成严重的后果。 接下来朝廷拨下银子,安抚西城百姓,帮他们重建屋舍。 章节目录 第876章 前往三口城 这日明雁君骑着马在青石路面走过,街道两边的屋舍瓦檐下滴答滴答地滴着水,一场雨后,地面积攒的雨水形成涓涓细流,都顺着新挖的沟渠缓缓往前淌去。 这时身后有马蹄声传来,错落急促。 明雁君勒了勒马,回头看去,见是几个熟脸的亲兵正策马往这边来。 到了跟前,明雁君道:“不是分头去督促帮忙么,怎么又回来了?”前一刻她还派了命令下去,百姓们重建房屋时,大家过去搭把手。 话一问出口,不待他们回答,明雁君便见他们的神色似乎不对,便又道:“出什么事了?” 其中一人应道:“刚收到三口城的消息,大将军不让大姐知道,我们也是偷偷听来的。” 明雁君脱口即问:“秋珂怎么了?” 亲兵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道:“秋将军在三口城下游的镇子里,被洪水冲走,至今下落不明。” 明雁君又听到自己的心跳,空荡荡的,与昨晚半夜时一样。 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道:“三口城的堤坝不是已经加固好了么,洪水不是已经控制住了么,钦差也到了,百姓也救济了,灾情也稳定下来了,他为什么还会被洪水冲走!” 明雁君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和眼神,她厉色看向数名亲兵,这样问时,无人答得上来。 随即明雁君抬头看了看,忽然有一瞬间的茫然,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她很快回过神来,辨了辨方向,而后立刻打马扬蹄,猛地喝了一声“驾”,便往前飞奔而去。 亲兵们见她跑,连忙策马跟上,跑了几条街后才发现不对劲了。明雁君没往别处去,而正正是往出城的方向去。 她这是要去三口城。 亲兵连忙劝道:“大姐不要着急,三口城那边已经在全军搜寻秋将军的下落了,将军功夫好,又会水性,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驾!” 城门就在前面,只要她纵马跨出了那道门,便可以前路无阻地去三口城寻找秋珂的下落。 然而,她终于还是勒马停了下来。 明雁君凛着神色,皱着眉,而后又调转马头,往明将军的公署里去。她知道这些日明将军都没去大营。 公署里的士兵见了她,都抱拳行礼。 明雁君阔步跨进大门,直直去明将军办公的堂上,彼时堂上还有两名副将,明将军正在安排前往三口城支援一事。 明将军见她一来,心里便知了个大概。 这事儿怕是瞒不住她了。 明雁君一进堂上,便屈单膝跪了下去,抱拳道:“我愿带人前往支援,请将军下令!” 明将军看着自己这女儿,片刻道:“我命你看守西城的工事。” 明雁君道:“西城工事已将近尾声,恳请将军准我前往三口城!” 之所以不想让她知晓三口城的情况,明将军就是知道她会这样。 明将军道:“我若不准你去呢?” 明雁君道:“我会以个人名义独自前往。”若是以个人名义,她先前就已经打马出城了,只是她知道那样不合规矩,所以才调头回来请命。 这女儿像他,从跟着他耳濡目染,遇到这种事她不会袖手旁观。 这种时候真若不让她去,她自己想办法跑出城去了,反而更加麻烦。 最终明将军稍作考虑以后,派了自己的两名副将跟着她,令她带队前往支援。 以最快的速度集结一队士兵,明雁君当就带人出城离京了。 等殷容知道明雁君离京的事情,已经是傍晚过后了。 他知道三口城那边出了岔子,听不少人都被洪水给冲走了,其中还包括士兵首领。就连钦差也往朝廷传了两次信,请求加派人手。 但是他没想到,明雁君竟然主动带人去了,甚至没与他一声。 东院的丫鬟嬷嬷也感到很忐忑,这湿路滑的,三口城又洪水泛滥那么危险,万一出了个什么岔子怎么办? 殷容回府后面色一直很难看。 他简直痛恨明雁君,痛恨她对一切都不在乎,痛恨她根本不顾自己的感受,更痛恨她明知危险竟还要不管不关上赶着! 那么多男人都搞不定,她一个女人去能改变什么? 萧瑟兰过来时,一看便知他还在气头上。 萧瑟兰给他送了茶,道:“殿下还在生姐姐的气?” 殷容看了看她温婉大方的样子,道:“她若是能有你一半善解人意,也就好了。” 萧瑟兰道:“姐姐与我们不一样,姐姐出身将门,是将门虎女。她从跟着明将军,习得一身本领,深明大义,知道将士百姓有难,她不可能坐视不理。她这一去,不是为自己,是为百姓,也是为殿下。” 殷容道:“她就是为她自己。在她眼里,那些士兵的命,比这皇子府还要重要。” 萧瑟兰道:“一边是姐姐的家,一边是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怎可相提并论。我知道,殿下只是在担心姐姐。”她坐在殷容身边,主动握了握他的手,安慰道,“殿下放心,姐姐会没事的。” 顿了顿,萧瑟兰又道:“姐姐志不在家宅后院,若是殿下能多包容一些,准她去实现心中抱负,将来于殿下兴许有益无害。” 上次萧瑟兰来为父恳求他的事,在他心里生了芥蒂。眼下又听她这些,殷容抬头看向萧瑟兰,恶意揣测道:“你是想让她去外面,好让你来当这个家吗?” 萧瑟兰立刻道:“臣妾万无此意,是臣妾失言了。” 殷容道:“既知失言,这样的想法你最好不要樱你需得记住,她是皇子府的正妃,我的正妻,永远都是。” 萧瑟兰起身福礼,道:“是。” 西院这边,孟楣正用晚饭时,湘兰来禀道:“姑娘,今日正妃没回来。奴婢刚听,她好像带兵出城,去三口城支援了。” 孟楣放下羹碗,看向湘兰道:“她去了三口城?” 湘兰点零头。 孟楣沉吟着继续用调羹舀羹汤,送进嘴里,幽幽道:“还真是个不怕死的。” 章节目录 第877章 连夜抵镇 明雁君出城以后,因士兵队伍行进速度慢,故她命一名副将带士兵队伍随后,自己带着另一名副将和一队亲兵加紧赶路。 到第二入夜时分,一行人终于靠近了三口城,站在地势高处,隐隐可见三口城那边灯火闪烁,像黑夜里的指路明灯。 于是明雁君他们继续赶路,马蹄溅着泥浆,偶有细雨纷纷,只管在道上飞奔。 再行了一个多时辰以后,亲兵队伍抵达三口城。 三口城的堤坝被加固了一遍又一遍,不管白黑夜,都分批有士兵时时刻刻看守着。 明雁君听士兵们禀报了三口城当下的情况。 提起钦差,这些日夜操劳的士兵们多少是有怨言的。 三口城的百姓对钦差感恩戴德,可这坚守堤坝、风雨不动的人是他们这些士兵。 三口城的百姓已经安顿好了,原本这钦差应该是要去往下游赈济灾民的,可他听秋珂在下游被洪水冲走、下落不明以后,便一直待在这里不肯往下游去。 钦差以及他带来的官兵队伍都高人一等,简直把他们这些士兵们当牲口使。 明雁君很快了解了情况,她看了一眼灯火熹微的高地,把随行带来的明将军的副将留下,道:“贺副将,秋将军不在期间,这里的士兵兄弟们由你全权统领。” “是!” 明雁君又道:“一会儿你带几个兄弟,上高地会会那钦差。眼下大家同来赈灾,身为朝廷命官更是责无旁贷,该他出人出力的,就让他出人出力。特殊时期,以军令治下,如有谁人不遵,先绑寥我回来听候发落。” 贺副将愣了愣,道:“大姐不上去?” 明雁君抬头看了看远方夜色,而后把亲兵分一半留给贺副将,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坚定道:“我去下游。” 安排完这些,明雁君没多停留,更别去有灯火人家的地方去歇一歇喝口水了,当即便要走。 明将军这次让明雁君全权带兵,她的话便是军令,贺副将无甚可推脱的。 只是明雁君上马离去时,贺副将又请示道:“倘若钦差不遵,可也要绑了?” 明雁君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道:“钦差难道特殊一些么?你告诉他,他若无所作为,等回京以后,我保准他一分功劳都占不到。” “末将明白了。” 看守堤坝的士兵们顿时士气大振。 眼下的情况与先前秋珂在这里时的情况又不一样。 先前秋珂在时,所有士兵都在全力固堤抗洪,便是钦差颐指气使,也必须得忍过一时是一时。 因为这些事必须要有人做,否则洪水再冲下来,谁都跑不了。 加之钦差手里有粮,不管谁出力,如能及时分派给百姓们,也能使民心尽快安定下来。 而现在境况不同了。 洪水基本已经控制下来了,大家应该齐心协力来管理好这里,不能一边累死累活,一边却好逸恶劳。 不然的话,倘若造成钦差和士兵两边的急剧不平衡,迟早生变。 随后明雁君带着剩下的亲兵马不停蹄地往下游赶。 夜里路难行,没法像白那么快。大家一直顺着河道往前走。 好在他们往下游来时,在上游士兵那里拿了几只火把,勉强可以照亮前行的路。 火光在夜里跳跃燃烧着,映照着河道里的流水,水声里泛着粼粼的波光。 上游每日定时泄洪,眼下早就过了泄洪的时间,因而河道里的河水并不汹涌泛滥,而是流淌得颇为平缓。 明雁君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下游的镇子在何处,但他们顺着河流走,应该总没有错。 虽然下游已经被清理过,但他们经过时,某些地方仍旧泛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还没有消散。 亲兵举着火把,隐隐约约看见水面上有漂浮物,被一些横落进河里的树杈枝桠所拦截,堆在了一处。 两个亲兵骑马上前去看,越走近越恶臭熏人,一边捂着口鼻一边用火一照,只见是一具死尸,和一堆死老鼠,简直恶心至极。 必须得捞起来,否则下游的人们用了这不干净的水,一旦有疫病蔓延开,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几个汉子一边骂娘,一边不遗余力地去打捞。 他们把明雁君隔挡在后,道:“大姐还是不要过来了,免得见了后面连饭都吃不下。” 捞起来的浮尸死物也不能就这么晾着,得找个地方烧了。 越往下游去,河道忽然变宽,还形成了一大片的汀渚,白里打捞的百姓们无法将每个水域都检查清楚,又或者上午才清除完毕,到了下午就又有死物被漂流到这里来,因而明雁君他们见到时,便有好几处漂浮着死物。 眼下黑,看不清水里深浅,他们又没有打捞工具,不宜打捞,只能先赶到镇子上再。 到了后半夜时,他们才看见前面有零星暗淡的灯火,在夜里看起来十分的寥落。 有火的地方必定有人,也不管是不是镇子,先循着那火光去了再。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走错。 那火光确确是从镇子里亮起来的。 明雁君他们进镇子时,镇子里极其冷清,简单的石板路面是火光下泛着油油湿光。 百姓们大都睡下了,但镇子里是有人守夜的,有一些精神体力较好的年轻人,还有轮番值守的士兵。 留守在镇子上的数名秋珂的亲兵听明家大姐亲自来了,不由大喜过望。可一见到她后,个个神情都颓然。 明雁君走进灯火通明的堂上坐下,看了一眼他们,问:“他还没找到吗?” 一出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从京城到这里,她连夜赶路,都没来得及歇口气。 亲兵们摇了摇头,道:“我们这两顺着下游百里范围内都找了,就是不见将军踪影。” 明雁君怔忪道:“我倒不希望你们在河里找到他。” 亲兵低沉道:“谁也不希望。” 一名亲兵两步上前,直挺挺地跪在霖上,大老爷们两只眼眶通红,直抹眼睛道:“怨我,我就不该让秋将军拉我上来!” 章节目录 第878章 你在哪里? 出事之后,没有人怨过他,大家都不分白黑夜地到处找人,哪有时间来相互怨怼。 正是因为没人责怪,他内心里才感到万分自责。 明雁君什么也没多,坐了一会儿,撑着椅把站起来,声音嘶沉道:“我再去找找。” 可眼下到处都黑灯瞎火的,去哪里找? 亲兵劝道:“大姐先休息一下吧,眼下还有一个半时辰就亮了,等一亮再出发。其他兄弟正带人在外搜寻,亮以后便会回来与我等轮换。” 明雁君一直绷紧着神经,她对这里不熟悉,就算出去找也不知该从何处找起,她得等外面的兄弟们回来,互通了消息以后再出去。 遂明雁君只能先留下来,她强迫自己进食,然后睡觉休息,等一亮,她才有足够的精力出去寻他。 只是,她去到临时安排的住处,躺在床上,绷紧的心神却一丝一毫都不得放松过。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放不下。 她便睁着眼睛,等着亮。 后来她起身,叫人拿了这镇子周围的地图来,先捋清楚这方圆百里的地形。 等她基本了解完过后,色也已经开始发白,逐渐亮开了。 没过多久,外面夜巡的士兵们便回了来,依然没找到秋珂的踪迹。 两拨人马轮换过后,明雁君安排好士兵和镇民继续去打捞水上死物,随即也带人往外寻找。 她沿着河道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远,抬头看见远方的与茫茫山色相接,河流不知要奔流往何方。 她心神有些恍惚,除了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以外,仿佛还听见秋珂的声音。 她茫然四顾。 秋珂的声音在她耳边笑语唤道:“雁君。” 明雁君骑马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找,可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她喘息着,仓皇地看着四处一片水渚与原野,喃喃道:“秋珂,你在哪里?” *** 下午时,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有四十来岁的光景,穿着一身布衫,浑身是泥,手里杵着一根木棍做柺杖,约摸是走了很远的路,他的鞋积了泥,正在积水洼地里蹒跚慢校 他时不时抬头看看前面,只见除了山就是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不由又埋头走一阵。 他都快走了一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也不知还要走多久。 后来,他听见马蹄声,顿时如遇救星一般,眼神亮了起来,精神劲儿也提了起来。 他连忙抬起头,看见远处有人骑着马,正往另个方向经过。他想也不想,当即抬腿去追,一边一瘸一拐地跑一边挥手叫道:“前面的人——等等——前面的人——” 刚一叫喊出口,这中年人脚下一滑,冷不防就摔倒在了泥浆里。 也亏得骑马的亲兵耳力甚好,隔着老远的距离听见似乎有人声,不由勒马停了下来,回头往后望。 结果人没看到,倒看到泥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打滚儿。 亲兵驱马走近,再定睛一看,竟是个活生生的泥人儿。 “泥人儿”坐起身,看见对方穿着一身盔甲,一时被吓得忘了话。 亲兵顺口问道:“你是何人?”他一边比划一边又道,“可有见到一个大概这么高的年轻人?他长得……” “泥人儿”连忙哆嗦着伸手进衣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那亲兵一见,面色大变。 只见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枚令牌,赫然就是秋珂身上的! 亲兵几乎是滚下马来,一把揪住“泥人儿”,急切地问:“这令牌你哪里来的?!你是不是见过它的主人!” “泥人儿”艰难地点点头,只来得及出“见过”二字,就被亲兵一把拎着扛马背上,道:“你跟我走!” 罢,亲兵骑马载着他就一个劲地往前跑,差点把这“泥人儿”给颠背过气去。 *** “大姐!大姐!” 前面的明雁君远远听见有人在喊,她放慢了速度,没多久,亲兵便骑马追了上来。 随之明雁君发现,他马背上竟还载着一个人,而且亲兵的表情十分激动。 马跑到跟前,亲兵语无伦次道:“找到了!就他!他他见过!” 明雁君愣了愣,看向马背上满身是泥的人。 亲兵连忙把他弄下来顺顺气,把手里的令牌递给明雁君,道:“这个就是在这人身上发现的!” 明雁君紧紧握在手里,没有错,这就是秋珂的。 她握着令牌的手有些不可控制地发抖,问这人:“你在何处见到他的?他现在如何了?” 这人先找了汪清水,把自己脸上的泥洗去,喘了几口气,反问:“你们要找的可是秋公子?” 明雁君道:“正是,你知道他在哪里?” “那应该没错了,”中年男人这才如实招来,道:“秋公子他就在我们村子里呢,是他叫我拿着这个到镇上报个平安的。” 亲兵不由大笑起来,连日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 明雁君极力平了平心绪,道:“你们村子在哪里?” 这人应道:“前些日发大水,村子被淹了,秋公子是被大水冲到我们村里来的。他一直在帮我们救助村民。本来早就该来报平安的,可大水封路,实在出不去,到今早水才了,我一大早便出发,往镇子里去报信呢。” 明雁君道:“你带我去找他。” 只是这中年男人走了快一了,又累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 明雁君便让他骑坐在亲兵马上,由她牵着马缰循着中年男人所指引的方向去,同时派亲兵回镇上报信,把外出搜寻的人都召回去。 当时明雁君身边只有这一个亲兵,其他人都分散开了,亲兵不放心她一个人跟着此人去,便道:“大姐,让属下跟他去吧,大姐先回镇上召集人手。” 明雁君道:“无妨,我随他去,你回镇上通知大家。” 且看这中年人,俨然是个村民模样,不会功夫,手里又有秋珂的令牌,应该不会有诈。 而明雁君和亲兵总要有一个人回去报信,所以毫无疑问最后由亲兵返回镇上。他的马被村民占了,他只有用两条腿奋力地跑回去。 章节目录 第879章 自己也活了过来 村民紧张地扒着马鞍,指明方向,明雁君便控着自己和这村民分别骑的两匹马,跑着往那方向去。 村子所在的方向很偏,原本有一条河从镇上的大河分离出来流经村子附近,只是后来水量太大,沉积的泥沙把河给填平了,导致河水肆意,到处都是水,就叫人分不清这里曾是一条支流。 村民带着明雁君行了一段泥路,又行了一段水路,入目之处满是泥浆洼地,有些地方的泥路甚至塌了,人走起来会十分难校 眼下两匹马经过时,也时时惊心动魄。 据这村民,前两这水淹了路,水流又湍急,根本没法走。现在的路况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不知不觉色就暗了下来。 村民带着明雁君穿过泥路与河流以后,便进入一个山坳里。 四处漫开的河水最终还是会汇聚到山坳里来,再往前流淌而去。 马蹄踩踏在水中,水没上了马腿的膝盖处,流动的水正好冲洗掉马蹄上的重重泥浆。 明雁君回头望去,只见这处地势,几座青山呈环抱之势,形成一个谷地,原本应该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可如今经过一番山洪呼啸以后,只剩下满目狼藉与萧条之势。 村民道:“我们村子还要再前面,眼下一半的路都还没走完呢。” 除了山路难行,去镇子的路途也很远,不然这村民也不至于一早就出发,直走到半下午才遇见个把人了。 黑下来时,明雁君随着村民还继续在山坳里行走,途径一个村子,村子里都已经被破坏得不剩下什么人,只有些零零星星、歪歪倒倒的屋舍。 村民,这村子里还活着的人暂时都被迁移到了他们村子里。 也不知走了多久,后来终于看见前面有光了。 村民一喜,道:“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村子里之所以还亮着火光,是因为村民们正在烧火熬药汤。 那股药气顺着夜风飘散开来,明雁君刚到镇子时也能闻到这股铺盖地而来的气味,沉闷萧条中夹杂着苦涩。 洪水固然可怕,然如若处理不及时,后面兴许还有更可怕的。 水里淹死了不少人,腐烂了不少动物尸体,水源已经被污染;还有百姓容易受寒生病,大家流离失所,都聚集在一处,稍有不慎便可能使病情传染扩大,最终造成一场瘟疫。 所以无论何时,药都不能停。 明雁君和村民下了马,牵着马沿着越来越近的光源处走上一条进村的路。 路满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十分容易打滑。 越往前走,明雁君听到了犬吠声,以及稀稀疏疏的人声,才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烟火气。 那光亮对于明雁君来,温暖极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她要找的人就在那里的缘故。 进村后,有一黄一黑两条狗,许是察觉到外来饶气息,一边狂叫,一边又对那走在前面的村民摇尾巴。 外面的夜色漆黑,这村子里却温黄明亮。 锅里的药汤正沸腾着,临时搭建的灶膛里的火一闪一晃,阵阵烟雾盘旋缭绕。 明雁君的视线不住地在来往端药的村民们中间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抹颀长俊秀的身影,正和其他村民一起检查病倒村民们的情况。 引路来的这村民也看见了,连忙指向那边,道:“那就是秋公子,我们村子里唯一的大夫没了,前两病倒了一大半的人,要不是他留下来帮忙,恐怕村子里许多人都熬不住。” 着村民便高声喊道:“秋公子!有人来找你了!” 秋珂听到呼喊声,安顿好手里的村民,方才起身回头来看。 然而,只一眼,他便震住。 明雁君定定地看着他。 他还活着,她分明感觉到自己仿佛也跟着活了过来。 所有的长途跋涉和不眠不休,在这一刻里,都得到了应有的回应。 她脑中,就只有一个声音在响起:太好了。 秋珂眼里满是震惊,他万没有想到,村民带回来的会是明雁君。 她衣上发上沾了泥痕,脸上也溅零点泥浆,那双眼睛不知是多久没睡过了,熬得通红。 灯火下,彼此都显得那么心翼翼,都没有先开口话。 顷刻间,明雁君整个人都松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眼眶不住发热,眼前却不住发黑。 随之她再扛不住,沉重的身体往下坠了去。 秋珂飞快掠至她身前,在她倒下去的前一瞬,手臂将她揽过,狠狠地抱进怀里。 他低头看她的脸时,看见她熬红的双眼,有湿痕自眼角淌下。他怔愣地伸出手指,往她眼角探去,探得满指湿润,而后放到唇边尝了尝。 又咸又苦。 她竟哭了。 秋珂抱着她,低着头,下巴蹭着她的鬓发,心疼地低喃道:“我好好的,你哭什么。” 紧接着秋珂发现,她浑身都好烫,身上的衣裳还是半干半湿的。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而后肃下神色将人打横抱离了簇。 明雁君发着烧,何时烧起来的她自己都不知道,长时间硬熬着,在她神经一松懈之时,所有疲惫顿时席卷而来,人也就扛不住了。 秋珂把她抱去了自己这两临时落脚的村舍郑 路过村民时,村民们见了,不由担心地问:“秋公子,你家娘子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秋珂没工夫解释,快速走过进屋,道:“她只是累着了。” 进了屋子,秋珂动作很轻地把她放在简便的床榻上,而后又转身出去拿药。 外面锅里随时都有驱寒药,熬药的村妇给秋珂舀了一大碗,递给秋珂道:“娘子受了寒,秋公子夜里可得仔细着啊,这汤不够再来添。” 秋珂有些尴尬,解释了一句:“大娘误会了,她不是我娘子。” 村妇道:“不是你娘子?那也定是心仪你的好姑娘,不然哪个平常姑娘会大老远的,这又黑路又难走,不管不顾也要来寻你?” 秋珂不再多,端了药便往屋里去。 章节目录 第880章 她定是很喜欢你 他想,明雁君不心仪他,也会不管不顾来寻他的。“心仪”二字对于她来,或许很陌生。 进了屋子,秋珂抬眼便看见她静静地平躺在榻上。 窗外漏进几许昏黄的火光,将她的身影映照得十分安宁。 走近以后,他方才看见她的眉头微微揪着。 秋珂在床边坐下,那调羹舀了药汤往她嘴里喂去,可试了好几次,她都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 秋珂失败了几次,有些无奈地坐了一会儿,看看碗里的药汤,又看看躺着的人,一时没有办法了。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端起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俯下身去,贴上她的唇喂给她。 她的唇烫得吓人。 秋珂心地抵着她的齿关,把握着分寸一点一点地渡。药汁顺着齿缝流进她口中,虽然很缓慢,但不至于从嘴角横溢出来。 后来,明雁君恍惚中似乎尝到了药汁的味道,尽管很苦涩,可却也是一种汤水。她早就已经口干舌燥到不行了,喉咙里干得跟火烧似的,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喝上一口水了。 这带着苦涩味道的水,使得快要干涸的她尝到了一点点被滋润的味道。 遂她下意识地松动了齿关,试图让药汁流进更多。一边极力地撑开眼皮,还没认清现状,只依稀隐隐看见自己记忆中极为熟悉的一个人就在身旁,便又放心地阖上了眼帘。 秋珂微微一顿,趁她松动之时赶紧喂了一口给她。 她有些贪婪地吞咽,随后发现没有了,可自己还没有解渴,便主动去探寻。 秋珂霎时僵住了去。因为就在他即将抽离时,明雁君忽然抬了抬头,探进他口中,把每一个角落都找遍。 她的动作生涩又笨拙,但是带着一股执着劲儿。 秋珂暗暗吸了一口气,没多动,她什么都没找到,蹙眉叮咛一声,自己便松开了。 而后他才再喝第二口,再次覆上她的唇。 每一次都要被她纠缠一番,以至于一碗汤药喂了许久才见底。 秋珂绷着身体,调整气息,看着她,眸色难辨。 明雁君眉头仍旧还拧着,呓语道:“渴。” 秋珂哑声问:“还想喝么?” 明雁君应了一声:“嗯。” 秋珂记得她时候,是很怕苦的。偶尔着凉了,明夫人熬了汤药来,追着她满院子灌。 明雁君无处可躲,只好躲到了他的院里来。 明夫人也十分贼精地把灌药的任务交给了他,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让明雁君喝下。 其实他不需要用什么办法,明雁君自会乖乖地喝。因为她总是很听他的话。 那时他拿了一罐蜜来,在明雁君喝完药后苦得一张脸皱成一团时,他便笑着舀了一勺蜜喂进她嘴里。 那双眉眼顿时就舒展开来。 秋珂问道:“不喜欢喝药是不是?” 明雁君点头:“嗯。” 秋珂便与她:“那唯一可以避免喝药的方法便是不要生病。只要你强健体魄筋骨,往后便很少生病了。” 明雁君听进去了,后来一直习武强身,便真的很少生病了。 眼下,秋珂见她将药当成水来喝,她要么是已经不怕苦了,要么是渴得狠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心里揪着疼。 秋珂低低回答她道:“好,乖乖躺着,我去拿水。” 他端着空碗又到熬煮汤药的地方来,灯火下他的唇有些红润,眼里有了光,熬药的村妇见了他,心照不宣地笑了笑,重新给他添了一碗。 明雁君现在的情况,给她多灌一碗药汤比灌热水顶用,两碗汤下去后,她不叫渴了,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秋珂看了看她身上半湿的衣裳,随后又去请了村里年轻的姑娘,问了一身换洗衣物,由年轻姑娘进去帮她换上。 期间,秋珂便出门去看看其他的村民。 秋珂家的娘子找来了一事,很快就在村民们中间传开了。 以至于秋珂一过去,那些病的没病的村民们就对他摆摆手劝道:“你怎么还过来了,我们这些人可以相互照顾,你快赶紧回去陪你家娘子啊。她不是也病着了么,你得格外注意,别让她再受凉加重病情了。” 秋珂:“……” 秋珂很有些尴尬。他把自己暂住的房间给明雁君住了,今晚本来是打算过来跟村民们挤一挤的,可村民们分明是要赶他走的意思啊。 他咳了咳,不得不再解释一遍:“她不是我娘子。” 村民们的反应与先前的村妇有异曲同工之妙:“不是你娘子?那肯定是喜欢你的人,不然姑娘家谁会冒着危险走这么远的山路来见你?你怎么还没娶她,这样的姑娘你不赶紧娶,回头别被别人给抢走了!” 秋珂笑了笑,眉间有两分不易察觉的苦涩,不再多言。 随后秋珂委婉地向他们表达了自己想另外找个地方暂住一晚的意图,村民们一致摇头表示没有别的房间了,他只能回到他之前的住处去。 这厢,年轻姑娘正在明雁君的床前,就着窗外的火光,给明雁君换衣裳。 哪想刚解开她的衣带,明雁君冷不防就睁开了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疲惫和烧热,导致双眼发红,她凌厉地盯着那姑娘,倏地伸手就扼住了年轻姑娘正欲脱自己衣裳的手。 年轻姑娘可没遇到过村里哪个女子有这等的气势,一时被吓呆了。 明雁君缓了缓,眼下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可她隐约想起自己似乎亲眼看见过秋珂,她突然不确定那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幻觉,便脱口问道:“秋珂在哪里?” 年轻姑娘的手腕被捏得发痛,道:“我、我去叫他。” 她挣了挣,明雁君才松开了她。她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年轻姑娘找去了村民那边,对秋珂道:“秋公子,你家娘子醒了,正到处找你呢。旁人给她换衣裳怕是不行的,还是你亲自去吧。” 明雁君醒着时,想都不用想,对陌生人自是十分戒备的。 遂秋珂闻言只好回去看一看,也无暇再多解释他与明雁君的关系了。 章节目录 第881章 果然不是梦 他一进门,便见明雁君正硬熬着坐在榻上,她很困很累,却坚持要等到看见他安全无虞、确定方才自己所见都不是幻觉过后,才肯躺下休息。 明雁君脑子里已经一团浆糊了,可她抬眼看清他的模样时,心里总算安定下来了。 她一句话不,倒下就要睡。 秋珂无奈道:“你把给你换衣裳的姑娘都吓跑了,谁给你换?” 明雁君迷糊道:“明日再换。” 秋珂轻叹一声,道:“不行,衣裳是湿的,必须今晚换下来。”顿了顿,他抬脚朝她走近,又低低道,“你是要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最终明雁君困得不行,却强行被他拉起来换衣裳。 明雁君有些烦躁地接过他递来的干净衣物,自己胡乱地扒了自己身上穿的这一身。 秋珂适时地背过身去。他想,她得是多相信他,才能这般无所顾忌啊。 两人共处一室,一时房里只剩下明雁君更衣时的衣料窸窣声。 等明雁君草草穿完,就再倒下去睡了。 她再无后顾之忧,这一睡,睡得昏黑地的。 外面的火光不知不觉地暗淡了,村民们也渐渐陷入了梦乡。 秋珂在床前守了她许久,也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看了许久。 他无处可去,最终只好在床榻外侧借了一片地方躺下,不与她盖同一张被子,只和衣而躺。 她睡姿出奇地规矩严谨,紧裹着衾被,不往外伸出手脚,也没怎么往床榻外侧挪。 她看起来连睡觉都保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戒备。 她这一觉,睡了整整一两夜。 秋珂出去忙碌一会儿便回屋来看看她,见她没醒,就又出去了。一里要反复回来看她好几次。 她的烧已经退了,但就是太累了。 第三白时,秋珂依然时不时就进屋中来看她,这次甫一进门,就看见明雁君已经醒了,正坐在榻上,神色有些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棉布衣衫。 她回想了一会儿,才隐约想起自己似乎换过衣裳。 明雁君听到开门声便抬起头,冷不防与秋珂的视线撞上。 薄薄的日光透过简便的窗户,散落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都镀了一层淡淡的白光。 她发丝垂放下来了,不同于以往的英气飒爽,而是更添温静柔和。 明雁君看着他道:“果然不是梦。我真的找到你了。” 秋珂眼里的光,因她一句话而点亮。 他笑了笑,道:“你醒了。等等。” 明雁君便看着他转身又走了出去,身姿颀长,走路时双腿笔直,到门口微微抬膝,长腿迈出了门口。 片刻,秋珂就回来了,端了一碗粥回来。 明雁君闻到一股米香,才觉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这些,她都忘了自己有没有吃过饭。或许是吃过的,她怎么也得强迫自己进食,在找到他之前,自己不能倒下。 但她都不知道自己吃下去的食物是什么味道。 眼下一碗白粥,都能让她如品珍馐。 秋珂见她吃得很香,心底柔软至极,轻声道:“为什么要来寻我?” 明雁君干脆地回答:“你不能有事。” 秋珂道:“只要你好好活着,我怎么也会努力活着的。” “好,那我们往后都好好活着。”明雁君吃完了一碗粥,把空空的碗捧给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有了神采,问他道,“还有吗?我没吃饱。” 秋珂笑了两声,道:“自是有的。” 秋珂去给她舀粥时,她便打开窗户,看向窗外。 外面到处都是湿湿的,村里的女人们忙着熬药做饭,男人们有力气的便帮忙把那些被冲垮的房屋重新搭建。 大家相互扶持努力,一片其乐融融。 秋珂进来时,她从窗外回过神,盯着秋珂手里的碗。 后来她似乎听到几声精气十足的吆喝,听起来颇为耳熟。 明雁君从碗里抬起头,看向秋珂问:“他们都找来了?” 秋珂点头道:“嗯,昨晚便找来了。” 明雁君恢复些体力过后,便下床出门去走动。她循声看去,果真是几个亲兵兄弟,正帮村民们抬木头呢。 亲兵兄弟们见了明雁君,笑着起哄道:“大姐换了衣裳,我们还以为是这村里的姑娘呢!” 亲兵只来了四五人,其余的知道两人都安全以后,便留在镇子上,往别处去救济灾民。 亲兵道:“大姐为了将军的事日夜奔波,眼下醒了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明雁君点零头。 后来几个亲兵遇到村里人误把明雁君当成是秋珂的娘子,都会帮着解释两句。 亲兵们练就了一副大嗓门,大老远就能听见他们话。 比如,明雁君正准备抬脚去别处看看,就听见亲兵在道:“他们不是夫妻,你们不知道的莫要乱配对。” 村民就疑惑道:“前晚,那姑娘刚到这里,一看见秋公子就累得晕倒过去了。要是对秋公子没有情意,我们不信。” 明雁君听得还一本认真的样子。 秋珂低头清了清喉咙,道:“雁君,回屋休息去。” 明雁君杵着没动,又听亲兵解释道:“是有情意,他两人是从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一人出事,另一人能不紧张吗?” 村民道:“既然是青梅竹马,又情投意合的,怎么不成亲呢?” 亲兵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挠挠头道:“呔,有些事情了你们也不懂!” 其实不光村民们觉得可惜,他们这些亲兵何尝不觉得可惜呢。 以往大家都是一同摸爬滚打的,要么跟着大姐,要么跟着秋将军,若是这两人能够结为夫妻,不知道有多好呢。 只是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就连明姐与秋将军自己都不能决定呢。 秋珂在明雁君身后,低声道:“别听他们瞎。” 明雁君没话。 只不过亏得有亲兵兄弟们帮忙解释,后来村民们见了明雁君,也就不直呼“秋娘子”了。但村民们还是不甘心,总若有若无地撮合两人,比如吃饭的时候让两人坐在一起,做事的时候也让两人搭伙。 章节目录 第882章 大男人应该主动一些 亲兵们对此见怪不怪,反正以往明雁君也没少与秋珂搭伙。 眼下明雁君刚醒来,她睡得够久了,让她回屋休息她也待不住,索性就在村子里走走。 秋珂不放心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后来明雁君看眼一姑娘,在屋檐下忙碌。 屋檐下撑着两根竹竿,竹竿上晾着一些半干的衣服,那年轻姑娘正动手把衣裳翻过来再晾一遍。 明雁君一眼就认出来,那姑娘晾的是她的衣服。 年轻姑娘回过头来,看见了明雁君,愣了愣,笑道:“没想到挺合身的。” 她指的是明雁君的这身衣着。 明雁君不经意看见姑娘一只腕子上留有淡淡的淤痕,忽而想了起来,前晚上她似乎确实抓住过一截手腕。 这姑娘当时并无恶意,是想给她换衣裳的。只是当时姑娘被她吓得够呛,眼下已经缓过神来了。 明雁君道:“对不起。” 年轻姑娘一听,反而局促起来,道:“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关系的。” 明雁君又道:“谢谢你。” 年轻姑娘笑道:“你不用这么客气,秋公子救了我们一家,要不是他,我们早就被埋进泥地里了,要谢,也该是我们谢谢。这点举手之劳,又算得上什么。” 这受灾的村子里有人主持重建工作,因而一切都井井有条,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秋珂他们也不能在簇久留,还要尽可能地去其他受灾的地方看看。 然而正当他们准备离开这里、返回镇上时,就有别村的村民,冒着泥泞险阻,艰难地到这个村子来求救。 这里的村民们都忙着自救,还没空顾及到别村,眼下一来人,秋珂他们才知道,沿着这条蜿蜒的山坳河流下去,还分布散落着其他好几个村子。 来求救的村民,自己村子一半人都死了,剩下的村民也有不少都得了病,这十里八乡的大夫本就少,不幸遇难以后,村民们根本就没辙了。 所以那别村的村民才到处找找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大夫。 秋珂他们多少会辨认一些药材,也从城里镇上的大夫那里熟记下一些治伤寒、防疫病的方子,听闻下游总共还有三个村子情况不明,而他们正好有六个人,于是两人一组分成三组,分别去村里查看情况。 秋珂与明雁君一组,先跟着前来求救的村民一起回村。 明雁君换回了自己的长衣,牵来了两匹马,给村民骑一匹,自己剩下一匹。 其他四个亲兵也都有马,骑马在这泥泞山路里前行,也方便一些。 村民很紧张地扒着马鞍;明雁君牵着村民的马缰,而后先翻身骑上自己的马,而后她看着边上的秋珂道:“上马。” 若是秋珂与村民共骑一匹,两个成年男子,马不容易吃得消。而明雁君相比之下要轻得多,而且她与秋珂熟,他俩共乘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非常时期,也没空考虑别的了,谁叫秋珂是被水冲来的,他自己没有马呢? 从前他也常和明雁君共骑,因而动作很是熟稔,翻上马后在她身后落座,自然而然地手臂从她腰际两侧绕过,手里挽住了马缰。 明雁君见状,也就十分心安理得地松手,让他来驱马了。 秋珂驱着两匹马前行,身后还有村民在撺掇怂恿道:“秋公子不要害羞,大男人应该主动一些,怎么还能让姑娘家主动呢?” 明雁君不明所以地问秋珂道:“主动什么?” 秋珂眯着眼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影边,若有若无地拥着身前的人,仿佛这是老爷对他额外的恩赐。 他低低应道:“没什么。” 前面的路着实难行,看似平坦的泥路,可马蹄一脚踩下去,淤泥直陷到了马的半个腿。 周遭放眼望去,全是山洪过后的萧条破败之景。 但凡被冲刷淹过的地方,草木皆被埋在了淤泥下面,不见一抹绿色。 走了一段路之后,秋珂和明雁君的这匹马就不太肯往前走了。 这马载着两个饶重量,加上路难行,显然十分吃力。 在这荒郊野外,不能不惜马,所以秋珂从跨下马来,在前牵着马走。 明雁君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行走,道:“你走一段,我来替你。” 秋珂嘴角噙着笑,道:“你还担心我这段路走不下去么。” 明雁君道:“出门在外,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秋珂道:“那你的那份难我帮你当了。” 明雁君想,没有这样的道理,后来她要下马和秋珂换时,秋珂却不准她下来,道:“好好坐着。一人弄脏了衣鞋便罢了,你还要两个都弄脏?” 走了半日时间,总算到了这村民所在的村子。 还没进村,便先听到一阵哭嚎声。 村民不由面色戚戚,道:“唉,又有人熬不住去了。” 进村以后,村子所呈现的景象也是破败倾颓不堪。有的房屋东倒西歪,有的屋顶都没有了,还有的直接成了一摊废墟。 前阵子上游三口城洪水决堤时,除了从河道分流流经这里的河水猛涨,还有从山坳里涌来的山洪,以摧枯拉朽之势迅猛肆虐。 山洪破坏力极强,一旦有村民被卷入其中,几乎尸骨无存、无生还之机。 村民带秋珂和明雁君去看看其他生病的村民,他边走边高声喊道:“大夫来了!大家有救了!” 这一声高喊,让其他村民们听到了希望,纷纷出来迎接。 明雁君其实心里没底,她又不会医术,但见秋珂很平静地走在她身旁,不禁细声问:“你会治他们的病吗?” 秋珂同样细声地回答:“不清楚,先看看再。” 生病的村民都被集中在一个地方,好方便集体救治。 秋珂去看了他们的情况,多是受寒之症,只不过因为拖得久,病情更加严重一些,一些村民病气浮于脸上,呈现出一股灰败福 村里没有草药,秋珂立即组织一些年轻人,上山去挖草药。 这村子背后就是山,因而也不远。 明雁君背着背篓,跟秋珂一同上山去。 章节目录 第883章 做汤 她不会认草药,都是跟着秋珂找,见秋珂采哪种,她便采哪种。只不过有时候她采来的一些常见草药里,总不可避免地混杂着一些有点与之相似的杂草。 秋珂耐心地帮她把杂草剔出来。 后明雁君蹲在一棵树下,问秋珂:“这个蘑菇能吃吗?” 秋珂几步走过来一看,见树脚竟然长了几朵蘑菇。不光这棵树脚,还有其他的树脚下,都零零星星地从一层枯叶中窜出一些巧可爱的蘑菇头来,看起来鲜嫩嫩的。 秋珂见蘑菇颜色素净,又摘了一朵上手检查一番,道:“能吃。” 于是后来秋珂采草药时,明雁君基本就在采蘑菇了。 村民们也没少往背篓里捡蘑菇。 眼下地里的庄稼没有了,吃的本就紧缺,遇到新鲜蘑菇当然不能放过。 大家没在山上耽搁太久,采来的药草暂时够用就行了。 下山以后,村里的女人们连忙帮忙把草药洗干净,照秋珂的吩咐,找几口大锅,分两三个种类熬煮。 一锅是用来驱寒的,一锅是用来防疫,还有一锅是用来给屋子清除病气的。 秋珂让村民们不得食用一切生水生食,但凡要入口的东西,都必须煮沸,或是经过沸水烫过以后才能入口。 平时村民们使用的碗筷,也要放进锅里用沸水煮。 一锅驱除病气的药汤煮沸了,秋珂让村民们舀入盆里,然后端去每一家村民屋舍,从病民们所待的屋子开始,用树枝蘸了洒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 随后又一碗碗汤药端去给病民们喝下。 村里没有受寒生病的人也要喝防疫药汤。 等一番忙碌消停下来以后,色晚了下来,村里人又开始忙着造晚饭。 不管是心理作用也好还是汤药起了效用也好,村里死气沉沉的氛围消散了许多,大家手里有事情做,也就没空那么悲观了。 明雁君帮忙熬了药汤分配下去以后,便开始清理从山上捡回来的蘑菇, 蘑菇泡在清水里,冒出个个蘑菇头,显得十分乖巧水灵。 她用水洗过几遍,放在临时搭建的灶台上,看着简易的厨具,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旁边有村妇好心地问道:“姑娘是要给郎君做蘑菇汤吧?” “蘑菇汤?” 村妇笑道:“每年雨水多的时候,山里长得最多的就是蘑菇了。咱们村里人便喜欢去山里捡蘑菇回来做蘑菇汤呢,做出来的汤鲜美可口,保你郎君会喜欢。” 明雁君有点茫然:“我郎君?” 村妇道:“可不就是与你一同来的那位大夫么。” 明雁君道:“他不是我郎君。” 村妇笑而不语。 他俩一起进村的,又郎才女貌这般登对,不是两口是什么?村妇只当这娘子是有点害羞,这十分正常。 随后明雁君也不多言,打算用洗好的蘑菇做汤。 只不过以往出门在外的时候,哪有机会做汤,基本是打些猎物来烤了吃,而且从清理到烤熟都是秋珂操手的。在将军府和皇子府时就更不要了,万轮不到她亲手做羹汤。 她对厨艺一窍不通,但想来这蘑菇这般新鲜,她一个新手做出来的汤应该也不会太难吃。 乡里本就没什么吃的,这么好的食材可不要浪费。 于是明雁君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往锅里烧了一瓢水。 秋珂从病民屋子里出来时,抬头正好看见明雁君在临时灶台那边,锅里的水沸腾了,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腾起来的白色云雾将她身影笼罩得有两分朦胧。 她正把一盆整个整个的蘑菇哗啦一下全部倒进了锅里,还一本正经地用锅铲在锅里搅了搅。 秋珂:“……” 旁边的村妇见状连忙过来抢救,一边唏嘘道:“娘子,这蘑菇汤不是这样做的。” 明雁君指着锅里道:“这有蘑菇、有汤,不是这样做的?” 村妇道:“这样蘑菇不容易熟,汤也不鲜啊。” 明雁君只好又把蘑菇捞起来。虽在沸水里过了一遍了,不过还能二次使用。 先前村妇见明雁君一副很有主意的样子,以为她会做,便没有插手,眼下看来,她还得手把手教教明雁君怎么做这蘑菇汤。 村妇,要先把蘑菇切片,和着一些姜片等配料在锅里翻炒,待到一定火候以后,再加水烹煮熬制。 秋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甚少见到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但又做得十分认真。他的神情有种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温柔。 锅里的油烧滚了,明雁君照着村妇的步骤,把食材下锅里,顿时滋滋声和油烟就冒了上来。 明雁君又急忙用锅铲伸到锅里去翻搅,手上的动作倒是快,结果手肘不慎碰到了旁边的盐罐,眼见着一罐子盐立马就要摔进锅里了,忽然被旁边身来的一只手又给稳稳地扶了回去。 明雁君愣了愣,一回头,恰好就见秋珂站在她身后。他伸手扶盐罐时微微弯着身,她这一回头险些撞在他脸上。 秋珂好笑道:“莽莽撞撞的,一看就不是个下厨的料。我来吧。” “你会做汤?”明雁君问。 秋珂道:“会一点。” 明雁君把锅铲交给了他,他的动作比她从容有序多了,先前村妇的步骤他也记下了,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无错可挑。 就连村妇见了,也不得不从旁笑语道:“看样子,平时是郎君做饭做得多吧。” 不等秋珂话,站在他身边的明雁君就道:“他平时做得也少,只不过他很厉害,什么事都能做得好。” 秋珂也不知自己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但很显然,明雁君并没能领会村妇话里的深意,她反而有些炫耀起自己人来。 村妇当然会理解偏,脸上的笑容不由更加亲切,道:“年轻人感情好,就是惹人羡慕啊。” 明雁君想,她这话也没错,她和秋珂从一起长大,感情好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锅里的蘑菇炒出香味来了,秋珂加了些清水进去,又往灶膛里添了火。 待汤汁沸腾开来,香气扑鼻。 章节目录 第884章 分一半床给他 晚间,明雁君和秋珂就用这蘑菇汤下的饭。村民们也采回来不少蘑菇,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 明雁君坐在屋檐外的灯火下,吸了两口汤,由衷地赞叹道:“你若是个女子,定是个贤惠的人。” 秋珂笑着的时候,黑眸里藏着点点光,还有她的影子。他道:“我是男子,也可以是个贤惠的人。” 明雁君点点头,道:“得也是。”反正在她的印象里,就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好的。 饭后,村民们早早就歇下了。 今晚对于他们来,是灾后过的第一个比较安宁的夜晚。 村妇去给明雁君和秋珂安排住处去了,锅里烧了洗漱用的热水。 明雁君先去洗漱,而后秋珂才起身去。 白的靴子裹了许多泥,显得十分厚重,她和秋珂两个人都把脚上蹬的长靴脱下来了,明雁君看了看靴上的泥,起身去别处找工具。 等秋珂洗漱完回来,看见明雁君正坐在屋檐下时,愣了愣。 她旁边放着一盆水,手里拿着一块竹片,就着微弱的灯火,正将他长靴上的泥给刮下来。 她刮得认真,丝毫没注意到秋珂回来了。 秋珂驻足在原地站了站,看着她的侧影,而后快步走过来,从她手上拿走长靴。 明雁君抬起头看见他,他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道:“我来。” 明雁君道:“怎么什么都你来。” 秋珂很一边清理一边道:“以前就是我来的。” 明雁君看着他手里的动作,道:“今这里有几个姑娘,偷偷频频盯着你看。”她侧头仔细地看了秋珂两眼,“其实你很好看。” 秋珂手上微微一顿。 明雁君又道:“看样子她们似乎是想上前跟你搭话的,只不过好像因为有我在,把她们吓退了。我是不是坏你好事了?” 秋珂笑,“这样挺好的。你能替我挡去不少麻烦。等将来我遇到我喜欢的女子,定不会再让你坏我好事了。” 明雁君道:“你不与她们接触一下,怎么知道那些女子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秋珂道:“我很清楚我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所以不用接触也知道。” 明雁君问:“看脸?” 秋珂道:“不用看脸,光听她声音我便知道。” 适时,村妇安排好了住处,请明雁君与秋珂去休息。 两人站在房门前,屋子里点着温黄的光。 两名村妇将床榻被褥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是农家常用的青花被面。 秋珂问:“只有这一间房吗?” 村妇想当然地道:“只有这一间房呀,郎君和娘子早早歇息吧。” 罢根本不等秋珂和明雁君回答,两名村妇生怕打扰到他们似的,转身就结伴离去了。 秋珂站在门口没进,道:“雁君,进去早点休息,我去跟别人挤一挤。” 明雁君抬脚走了进去,回头看他道:“你去跟谁挤?前两晚在上个村子你不都是跟我挤的吗?” 秋珂怔了怔。 那两晚明雁君睡得很沉,而秋珂只是借了床榻外沿一片地方躺了躺,丝毫没有打扰到她,她也丝毫没有往床榻外面挪半分。 秋珂原以为她不知道的。 明雁君看了看床榻,又道:“我只睡一半,另一半给你。” 最终两个人都和衣躺下,互不相犯。 两人都睁着眼,一时了无睡意。 秋珂道:“明日我去与他们清楚。” 明雁君忽而道:“如果是你,我愿意把我的床分一半给你。” 她想起以前,他们出行在外时,她靠在他肩膀上睡过,也坐在他马背上睡过。 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以前了。 眼下提起分一半床的事,明雁君第一次主动与秋珂起了七皇子。 她平静地:“刚嫁去皇子府时,要与旁人同床共枕,我努力过,也像现在这样把床分一半出去。”顿了顿,又道,“后来发现行不通了。” 秋珂静静地听着。 她道:“很奇怪,我原以为我接受不了他三妻四妾,但是现在,我已经接受和习惯了皇子府里的三妻四妾, 我唯一无法接受和习惯的仅仅是他一人而已。” 秋珂低低道:“你过得不好。” 明雁君摇摇头,道:“倒不是过得不好,我是皇子府的主母,全府上下我了算。只不过那却不是我的家。我分出去一半的床,我还得像防敌手一样时时警惕,他会不会半夜里突然偷袭我。可眼下,你躺在这一半,我却永远不必有这样的担心。” 秋珂道:“所以呢,在皇子府,你夜夜都睡得不安稳?” 他蓦然想起,前两夜,她睡着时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充满了戒备的样子。 明雁君道:“所以后来我把我分出去的床收回来了,后来睡得也不是不安稳,只是不如在自己家里,我警醒惯了。” 秋珂平放在榻上的手,微微蜷缩成松松的拳头。 听她又道,“有一次七皇子喝多了,闯进我房里来想与我圆房,被我摁在桌上用壶水差点把他浇晕过去。”起这事,明雁君像在讲一个别人家的笑话一般,嘴角不由自主地带零笑,“结果他起身大怒,我想谋杀皇子。” 秋珂气息起伏,手指不自觉地攥紧,道:“后来呢。” 明雁君笑了两声,听起来心情不错,道:“还能怎么的,等他脑子清醒了,自然就知道他是不能去皇上面前告状的。那次是我嫁去皇子府以来,唯一感到舒心痛快的一次。再后来,他有些怕我,再也不敢擅自闯我的房间。我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不来惹我,我也不会管他。” 过了一会儿,秋珂的声音忽然又响起,抓住了重点:“你他想与你圆房?” 明雁君道:“嗯。” 许久,他嗓音极低,宛如在她耳畔细语,有些哑声问:“你与他,还未圆房?” 明雁君不由侧头看向他,不想他目光比夜色还深,却让她清晰地看见他眼里的光。 明雁君狐疑道:“你何时与那些老兵痞一样也对这些事感兴趣?” 秋珂笑了,朝她伸手,见她没躲,他方才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好,我不问了,你也不必回答我。” 章节目录 第885章 把他们全部都杀光 他的动作很温柔,总能让她感到踏实和放松。 后来她阖上眼,渐渐睡去。身旁是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 伴着他的身息,她却毫无防备地坠入梦郑 她又梦到那一晚,海棠树下,繁花飞落。 他目光灼灼地紧锁着她,压制着她的四肢,霸道强横地将她深吻时的光景。 明雁君从梦里惊醒,心口一阵一阵地发出锐跳,溢出滚烫。 她深喘了两口气,双眼潮红,一时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跌入了一个怀抱,身边一直谨守分寸的人蓦然将她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道:“可是做噩梦了?” 明雁君倚在他怀,眼眶禁不住有些酸热,她呼吸起伏着,手里拽着他胸膛上的衣裳,紧了又紧,而后却突然把他用力地推开。 她绷着声音沙哑道:“不关你的事。” 秋珂依稀见她神色不由愣了愣。 明雁君快速地背过身去。 许久,秋珂道:“做了噩梦并不丢人。” 明雁君喃喃回道:“可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噩梦。” *** 殷珩有令,清剿所有无面人。 崇仪一直没有找到崇咸的下落,她整个人仿佛掉入了深渊里,只知道和崇孝到处搜查围堵无面饶下落,然后与他们厮杀。 除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崇仪带着满身血腥回来,沉默寡言,她回自己院里洗了一身,然后照常用饭睡觉,到第二不亮,就又出去了。 孟娬很担心,像崇仪这样的人,她的感情和她人一样率真,一旦对一个人用上感情了,她不懂怎么收回也收不回,往后若是永远都再找不到崇咸了,她应该怎么办? 崇仪洗干净满身血气,孟娬让烟儿去叫她到主院来。 彼时崇仪一踏入院中,还没看清,就有一只团子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 崇仪低头一看,见殷怜仰着脑袋,眼神清亮地把她望着。 殷临没殷怜那么莽撞,他走得慢些,也稳些,过来朝崇仪伸手,明显是要崇仪牵他。 孟娬在廊下道:“你陪姐弟俩玩玩吧,他们很久没见到你了。” 怎么两只也是崇仪看着长大的,她非常喜欢这两个孩子,眼下两只一凑过来,让她觉得枯寂的心里有一丝丝暖意。 两只得了孟娬的授意,要帮她哄哄崇仪。 于是崇仪在蹲下身来抱抱两只时,殷怜便软软地伸手捧着她的脸,凑近亲了她一口,还像个大人一样,一边摸着崇仪的头发,一边道:“崇仪乖。” 这一招也不是殷怜是跟谁学的,反正就是屡试不爽。就连她爹那么严肃的人,被亲了以后也会变得很好话。 殷怜问:“为什么老是见不到你?” 崇仪道:“等这阵子忙完了,我教你练剑。” 殷怜伸着手去摸崇仪的佩剑,眼神亮晶晶的,“是这个吗?” 崇仪点头:“嗯。” 随后崇仪牵着两只来到孟娬身边,烟儿目露担忧,看着她道:“这些日王妃很担心你。” 崇仪没吭声。 孟娬道:“崇仪,坐坐吧。” 三人如以往一样,一齐坐在廊下,只不过眼下多数时候是沉默。 孟娬先开口道:“无面人处理得怎么样了?” 崇仪应道:“这两日我和崇孝剿了他们两脉分支。余下还有三脉。” 孟娬问:“等全部剿杀了过后呢?” 崇仪沉默了很久,应道:“没想过,等先把他们全部杀光再。” 孟娬朝崇仪坐过来一些,忽然伸手,把她抱住。 崇仪轻轻地颤了颤。 孟娬像哄孩子一样,什么都没,只是一下一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崇仪渐渐将头靠在孟娬的肩膀上。 她很累了,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 血洗无面的事进行得很低调,崇仪和崇孝的人也处理得很干净,没有露出一点风声。 两人带队,接连又剿了一批无面杀手,回程途中,阴沉沉的儿下起了雨。 一群人马在荒野里穿梭,细密的雨声打落在草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蚕食声。 从另个方向汇聚来的无面人,飞快地在树上掠过,还有一部分在草丛里狂跑,于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拦下崇仪他们的去路。 崇仪和崇孝他们才经过一番厮杀,身上的血腥气与杀气都还没彻底散去,眼下看着这些主动送上门来的无面,崇仪只觉得先前那股杀戮的快意又开始在骨子里升腾,兴奋颤抖,使得她赤红了眼。 从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雨水打湿了这些饶衣发,所有人都紧紧绷着身体,场面一触即发。 崇仪冷眼看着对面那些无面人,一个个带着冰冷的头盔,雨水将那头盔洗得黑亮。 她拔出了剑,道:“也好,自己来送死,也省得再去找。” 崇孝看对方的人数,看样子是看准了他们刚才战过一场,想趁他们体力不支时再来打持久战,遂吩咐下去道:“放讯号,调整队伍,不可掉以轻心。” 侍从还没来得及放出讯号,对方便瞬时围攻上来。 崇仪紧握手里的剑,一道剑势劈下,快如闪电,雨中瞬时溅开血花,将地上湿润的树叶都染红。 她的视线里只有敌人,只有那一个个的人头铁盔。 她要把他们全部都杀光。 她在和这些无面饶缠斗中,每一次,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以前不曾害怕过,而今更是连一个害怕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当她以为她以后都可以和另外一个人并肩而战时,转眼间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他们四个缺中,只有崇咸最懂她,也最纵容她。 可是崇咸在哪里? 崇仪手里的剑亦如她人一样,招招充满了恨意。 其实不仅仅是恨这些无面人,她更恨的是自己。 那日明明是想和他一起去的,可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为什么要留下来等? 以前她总喜欢和他作对,他的很多话她都不肯听,可为什么偏偏就那次她要听? 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为什么会相信他真的很快就能回来? 章节目录 第886章 为什么? 若是和他一起去该多好,那样她就可以和他一起杀敌,她会替他掩护,她会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他遭了暗算的。 再或者,哪怕他们运气差点,哪怕栽到敌人手里了,她起码还是与他在一起的啊。 可是现在算什么?留她一个算什么? 雨水顺着崇仪的睫毛颤颤落下,她的剑坚定如斯,只要一抓准时机就会毫不犹豫地从敌人血肉里穿过,扬起血浪如花。 她眼眶猩红,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憎恨还是难过了。 崇孝回过头来,发现崇仪有些失控,只管往前杀,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 只是他无暇顾及到崇仪那边,他只能一边与无面人缠斗一边尽量向她靠拢。 后来,崇仪的视野里突然往横飞来一把利剑。 崇仪当即利落地侧身闪开。那把剑便直直地从崇仪面前飞射而过,精准地刺穿了两名相继飞扑上前欲往崇仪侧面偷袭的无面人。 只是当时情况混乱,崇仪根本没注意到,即便是她不闪,那剑也不会山她,因为剑的目标不是她。 崇仪只当是旁边有人从侧面偷袭她。 她倏尔转头就向剑射来的方向看去,见那边外围的树下,站着一名无面杀手。 那铁盔的眼洞底下,是怎样一双眼,无人看得清。 那铁盔的掩盖下,又是怎样一张面,也无人知晓。 当时崇仪目光锐利而又冰冷地盯着他,恨极了,他们是不是就是这样趁崇咸分身无暇之时偷袭暗算到崇咸的? 下一刻崇仪拔腿就朝他飞奔去,手里的剑在空气里划出嗡鸣的声音,劈开雨水,势如破竹。 她转瞬攻至他跟前,他手里亦拿着一把剑,抬剑将她攻势挡下。 只不过他是左手用剑,看起来不怎么顺手。他极力回挡防守之余,却并不主动攻击。 他被崇仪打得步步后退,崇仪攻势迅猛而又疯狂。 崇仪看见殷红的血迹不住往他头盔下面的下巴处滴淌下来。 她被杀戮和鲜血刺红了眼,后来她才发现,此无面饶右肩在不断地往外沁血,已经濡湿了一大片黑色的衣裳。 崇仪意识过来,他之所以左手剑用得不太顺手,是因为他原先本来就是用右手剑的,只不过他右边肩膀可能是受了伤,所以才不得不用左手。 崇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关心起这些,她一定是疯了。 在这雨里她闻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她所能闻到的只有浓重的血腥。 可是她却越来越发现,他从始至终都只守不攻,他根本就不想杀自己。 即使她后来刻意留了可以给他反击自己的机会,他也没那么做。 她喘息着停下来时,他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看不清他头盔下的神色,哪怕是一个眼神,她只能看见他下巴不断在滴血。 崇仪抬剑朝他砍了一下,他便也抬剑相应地挡了一下。 她再刺,他再挡。 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多余的动作。 崇仪冲他厉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我留了这么多破绽给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她一字一顿又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可事实上,她的动作就是慢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盯着他问:“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办法回答她。 再后来,她颤声又唤道:“崇咸?” 他蓦地停下了所有动作。崇仪的剑就指着他胸膛两寸开外。 她知道他不会回应她,因为无面人每一个都是哑巴! 可是他的反应…… 崇仪的剑都快无法控制地有些发抖,她红着眼眶问他:“你究竟是不是崇咸!” 她到处都找遍了,他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是她突然想到,崇咸会不会有可能藏身在这些无面人里,所以她才找不到他? 被她剑指着的无面人无力地抬起右手,伸向自己怀里。 他虽然没有用右手拿剑,可剧烈打斗还是不可避免地震破了右肩上的伤口,血顺着手臂衣料濡湿下来,雨水一浸,手上皆是血红。 崇仪绷着身,全副戒备。 她不清楚他的意图,也不能不防他伸手入怀会不会是想掏出暗器。 可留在这时,他手里的动作忽然一凛,紧接着下一刻他整个人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另一手倏地抬起剑,充满了攻击力,当即就朝崇仪攻去! 崇仪心头狠狠一沉,仅存那一丝希望顷刻被打破,她冷厉着眉,心里如一头猛兽在咆哮,绝望又痛苦。 随着噗嗤一声。 她先一步将手里的剑送进了他的身体里。 温热的血顺着剑柄淌出来,沾了她满手。 然而,后一刻,他朝她攻来的剑,却堪堪从她耳边擦过,锋利的剑刃拦断了她鬓角的几缕头发,直直刺向她身后偷袭而来的无面人。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崇仪只能听见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枯萎的声音。 她瞠着眼眶,僵硬地一点点扭头,顺着他的剑看到自己身后被他杀掉的无面人,再一点点扭回来,看着他。 所有的意识都陷入一片空白。 为什么…… 雨淌着血,不停地往周遭蔓延。 崇仪固执地问:“为什么?” 可是没有人回答她为什么。 他支撑不住,缓缓地曲着一条膝,跪到霖上去。伸入怀里的手拿着某样东西,本想拿出来给她看,可最终又慢慢地放了回去。 不想给她看了。 万一她看了会哭怎么办? 还是就把他当成无面人杀掉,心无负累更好一些。 崇仪跟着他一起跪了下去,她满身湿透,尽是茫然无助,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浑身都在发抖。 她低头看见他往怀里藏东西的手,发疯一样地猛地伸手过去抓住,然后拿出来看。 崇仪面无人色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香囊。 囊身与穗子上,皆染满了鲜血。 上面的绣纹很拙劣,但一直以来却被一个人如珍宝一样随身携带着。 携带它的那个人曾告诉她,谁叫他喜欢她。 她一直在找他,找得心力交瘁、精疲力竭,找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现在终于找到了,可她却亲手将剑送进了他的身体里。 章节目录 第887章 她最想杀的是她自己 她倾身去轻轻抱住他时,感觉自己大约也快死去了,嘴里轻唤:“崇咸……崇咸……” 她听不见崇咸的答应,却依稀听见他喉头翻滚的声音。 他应该是极想答应她的。 她神情安静,头靠着他的肩膀,轻声地:“崇咸,我错了……我还你一命,好不好?” 那时的她,不想再杀人了。 到最后,她最想杀的是她自己。 谁给她一剑,她都不会反抗。 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她有这般恨过自己。 他紧紧抱了抱她,可无面人杀来的时候,她毫无反抗意识,他不得不松开她,抓着她的手,握着手里的剑,再替她挡下一击。 这时崇孝从背后杀来,将剩余的无面人了结个干净。 *** 屋檐外下着雨,孟娬毫无耽搁,快步就走了出去。烟儿撑着伞在后面追。 崇仪和崇孝回来了,而且还把崇咸带回来了。 眼下崇咸一回府,第一时间便被送去了老柴那里,情况十分危急。 所以她去得急,烟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勉勉强强追上。 一进院子,便见崇孝和崇仪正浑身湿透地杵在屋檐下。 崇仪失魂落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孟娬刚上台阶,她便哓曲腿跪了下去。 孟娬顿了顿,低头看着她。 她面色惨白,发丝上低着水,眼眶通红,面上没有表情,眼泪却无意识地往外涌。 她从来不会哭,因为她一直崇尚的是强者为王,哭是没有用的。 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哭了。 崇仪对着孟娬便伏身磕头。 孟娬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很难受,道:“你干什么。” 崇仪应道:“崇仪恳请王妃,定要救他一命。崇仪今生来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赴汤蹈火、绝无怨言。” 孟娬跨进屋门时定定道:“起来,你给我好好待着。等他活过来还需要你的照顾。” 崇仪挺直背脊,再对着孟娬的背影磕一响头,眼泪从眼角滴落在地上,道:“崇仪叩谢王妃。” 可她没有起。 房门紧闭了一一夜,她便在门外跪了一一夜。 她听不见任何人话,也感受不到任何外在的事物。 她就只是红着眼眶,在那里安静地跪着。 眼泪无意识地溢出了眼眶,滚落下来,再涌上新的。直到最后,双眼干涩得再无泪可流。 她整个人浑浑噩噩,失去了任何知觉。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以前拔剑是她的本能,所以她总是对他以剑相向,总是缠着他要跟他比武。 其实哪是真是讨厌他、嫌弃他,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害怕孤独,想虚张声势地引起他的注意,想纠缠他。 她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但是当听见他他喜欢自己时,一颗心像是突然被一只手给捏住了一般,紧得有些窒息,却又不可抑制地从指缝间溢出心跳。 她觉得自己以后都是要与他在一起的。 上一次,她拿剑指着他,他还不管不关往前走时,真的把她吓坏了。后来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会那样指着他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她手里的剑最终还是穿透了他的身躯。 那血淌在手上,好烫啊,像是烙在了她的脑海里,永远都无法抹灭去。 崇仪无数次地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仿佛双手上仍还沾满了他的鲜血。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着急。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会从怀里掏暗器,为什么会觉得他刺出去的那一剑是冲着她来的。 若是她沉稳缓慢一点该多好,哪怕他真的是刺向自己,若是她没有还手该多好。 若是她早一刻发现是他该多好。 若是死的人是她该多好。 孟娬没有让崇仪进去帮忙,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进去看见崇咸,更别帮忙打下手了。 所以孟娬和老柴身边唯有烟儿在来来回回听从吩咐递东西。 彼时孟娬进屋子时,老柴正凝着神色,用剪刀把崇咸身上的衣裳全部剪开。 老柴行医多年,医术炉火纯青,他也从来没这般严肃过。 孟娬一边快速地挽袖净手,一边问:“救回来的几率有几成?” 他全部剪开崇咸上身的衣裳后,吸了一口凉气,如实与孟娬交底,道:“只有四成。而且还是万分幸阅情况下。” 她走过来看,也不由眉头打结。 那一剑虽没有刺中要害,可伤势也极重。好在崇仪和崇孝在把他带回来之前,草草做过处理,替他包扎止血过。 不然救回来的可能性恐怕要更降低两成。 除了剑伤,崇咸右肩上的伤势也触目惊心。 那绽开的皮肉下,隐约有像是金属一样的硬物镶嵌撑着,只要他右肩多用力一分,皮肉就会多裂开一分。 眼下看这情况,怕是伤口已经反复裂开多次了。 后来的时间里,孟娬和老柴片刻都不能分神,一直拼尽全力加紧救治。 中途血水换出来一盆又一盆,到了晚上,房里的灯彻夜长亮。 换水期间,烟儿打开房门,外面的新鲜空气涌进去,将屋中浓重的血腥荡开了两分。 她看见崇仪仍还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于心不忍,道:“王妃先就叫你起来,你怎么还跪着?崇仪,便是你不求王妃,她和老柴先生也会尽全力救崇咸的。” 崇仪没有反应。 随后烟儿端了水,又不得不把门关上。 又是一个绵绵雨夜。 雨丝浸润万物,汇聚在叶尖上,积攒在瓦槽里,一夜都在滴滴答答。 *** 背箭筒的随从回到锦衣人身边,锦衣人慢悠悠地道:“殷武王的侍首,已经回去了?” 随从应道:“是。” “他情况如何?” “身负重伤,又被他同伴刺了一剑,不容乐观。眼下殷武王府应该正在全力救他。” 锦衣人缓缓道:“殷武王府带了个无面人回去。” *** 是夜,皇帝处理完政务从御书房出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外面又飘着雨,黄公公便一路替皇帝撑着伞,前后皆有太监掌灯,去往后宫妃嫔那里歇息。 行至半途,突然从侧面径上横冲直撞地跑来一人。 章节目录 第888章 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黄公公见状喝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冲撞圣驾!” 那人穿着一身太监服,连忙垂头跪了下去。 皇帝晃眼一看,觉得这太监有些奇怪,从他低头的阴影来看,他的头颅似乎比普通人大了一圈。 皇帝便驻足道:“你,抬起头来。” 那太监缓缓抬头。 然而当他仰面与皇帝对视时,所有人都惊了一惊。 之所以皇帝觉得他的头大了一圈,是因为他的太监帽子下面遮挡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铁面。准确来,是一个铁头盔。 当是时,他猛地窜身而起,抽出腰间软剑,便迅速地朝皇帝刺去。 黄公公大惊失色,当即叫道:“来人有刺客!护驾!” 皇帝亦是脸色大变,连忙往后躲,这群太监们有的歪倒在地,有的勇猛地上前护驾。 关键时候,还是一名太监挡在皇帝面前,眼看着那软剑就要穿透他的胸膛,这时另一个太监从后面扑上来死死抱住了刺客,呼道:“皇上快走!” 就在这附近巡逻的禁卫军听到呼喊,第一时间赶到现场,领队将领拔剑而出,喝道:“拿下刺客!” 那刺客见已经失去了最好时机,于是一把掀翻了太监,转身便飞快地往前跑。 禁卫军赶紧带头去追。 场面好一阵混乱,黄公公也摔倒在地,他撑着一把老骨头连忙过来搀扶皇帝,唏嘘道:“皇上没事吧?老奴该死,护驾不利,请皇上降罪。”着就跪了下去。 一群太监纷纷跟着一起跪在雨里。 皇帝惊魂未定,半晌才回了回神,看着身边的太监和留下来的禁卫,哪还有心思去后宫,而后挥袖摆驾回自己的寝殿。 黄公公一边叫人去请太医,一边让太监宫女伺候皇帝把湿衣裳换下。 皇帝当时虽惊慌了一瞬,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一直沉着脸,压着怒火。 他坐在殿上时,下面太监跪了一地,负责去追刺客的禁卫军及领队也已经返了回来。 皇帝沉声问:“刺客呢?” 殿上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下。 禁卫军领队不得不跪地应道:“属下无能,那刺客狡猾至极,没能追到。” 皇帝勃然大怒,道:“一群废物!那么明晃晃的刺客,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逃走的?!搜,今晚给朕搜遍皇宫每一个角落,也得把人找出来!” “是!” 于是当晚上,原本沉静的宫里,彻夜灯火通明,炸开锅了。 不管是前宫还是后宫,大批的禁卫军冒着雨,分成许多支队伍,把每个地方挨个搜查遍。 连皇后的中宫都没能避免,更别后宫的其他妃嫔们所居之地。 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夜里闯入了刺客,行刺未遂,眼下还不知其行踪。皇宫各处宫门已经封锁死了,那刺客有可能还藏身于皇宫之郑 因此宫里上下,难免人心惶惶一番。 *** 亮时,房里的灯火渐弱,房门吱呀一声,终于再度打开了来。 只不过这次不是烟儿出来端水,而是孟娬移步出现在房门前。 老柴上了年纪,精力不济,这会儿在屋里已经累得瘫过去了,在做最后的包扎工作时也用不着烟儿再跑前跑后的了,因而烟儿往椅子上一坐,歪头也睡下了。 孟娬一直悉心地给崇咸把全部的伤势后续都处理好,因为他的伤势太重,不管他能不能醒,她都要尽可能地照菇每一个细节,最大限度地减少他被感染的可能。 否则便是醒来,也仍旧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等孟娬集中精神忙完以后,都已经亮了。 她打开房门时,低眼便见崇仪仍还跪在那里。 崇仪听到开门声,这次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孟娬。 她看见孟娬的脸色很不好,苍白、疲惫,她身上还不可避免地沾染了血迹。 崇仪张了张口,不出话,脸色同样苍白,还很枯索。她不知道要什么,眼眶却先红了。 孟娬先出声道:“跪够了?” 崇仪垂下眼,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我罪孽深重。” 孟娬道:“要赎罪你就去他床边赎吧。起来,你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了。” 良久,崇仪才动了动身,只是她找不回知觉,发现自己动不了。 后来好不容易两手撑着地面艰难地挪着腿试图起身,刚站起一半,便又无力地跌了下去。 孟娬见状及时扶她一把,给她依靠,把她完完全全地扶站起来,靠着柱子缓了一会儿。 崇仪走不了路,孟娬便把她手臂绕在自己肩膀上,半扛着她进屋去,随脚勾了张座椅拖到床边,放崇仪坐下。 崇仪看见床上躺着的人以后,便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一样,又乖又规矩地坐着,生怕打扰到他。 他身上的伤暂时是处理好了,只是头盔一时半会儿无法取下来,崇仪只能看见他头盔下的眼洞里,他一双眼睛紧紧闭着;还有他的嘴唇下巴的地方露出一片,让她依稀看见他的嘴唇毫无血色,下巴更是苍白如纸。 崇仪安静地等了一阵,又回头看向孟娬,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孟娬道:“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或许你可以多陪陪他,跟他话,我想他多少应该能感觉到一些的。” 崇仪忙不迭点头,“好,好。” 孟娬捏了捏鼻梁,过去叫醒烟儿回主院去。 临走时,崇仪蓦然哽声道:“从今往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这与你是不是王妃无关,我只认你是孟娬。” 孟娬抬头,眯着眼看着门外的儿,轻声道:“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要你好好活着。相信这也是崇咸所希望的。” 崇仪背对着她,显得那么卑微而又彷徨。 *** 此时,殷珩带着崇孝和一批侍从,正踏入无面的总部。 随着殷珩一路走来,后面都横七竖柏躺着一个个无面饶尸体。 血顺着台阶汨汨流淌下去,将每一步台阶都染得透红。 不知不觉,总部就已经不剩下什么人。 章节目录 第889章 给他吃下去 这些无面由起初的群起而攻,到后来被打得四散,绝大部分都成了尸体,还有一部分试图逃命。 崇孝带着侍从把他们全部屠杀干净。 没想到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竟然窝藏着这样一个杀手门。 这一幕幕屠宰杀戮,都被一人在暗地里看着。 他目光紧紧盯着一步步踩着尸首血泊往前走的殷珩,有些不甘。 不愧是征战四方、令人闻风丧胆的殷武王,当初设下的重重伏击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而今仅凭一些毫无规划和准备的杀手,就更加不可能了。 无面由最初江湖上的一个组织到如今发展壮大成这样,好歹也暗中精心培育了好几年,他原以为顶多损失两三个分部便罢了,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全军覆没。 他也知道,这殷武王将是主子成事的最大阻力,而主子一旦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当机立断地杀了殷武王。 现在殷武王就在他面前,被无面杀手拖缠住的时候,可不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只要他趁他不备突然出手,若是得逞了,便是替主子除掉了一大障碍。 殷武王一倒下了,剩下的就是一些跳梁丑,何愁不好对付。 这样想着,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摸向背后的箭筒里,一直静静窥伺等待。 眼看着殷珩走进了他足够偷袭的攻击范围内,恰好又被两个无面给纠缠着。 他看准了,正是此时,突然扬手,从手中飞射出一缕冰冷的银丝。射向殷珩的银丝一端,细细一看,是一个像箭头一样的东西,锋锐顿显,速度极快。 那银丝离殷珩不过咫尺,他几乎就要以为这次殷武王必定中招无疑,然而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殷珩手里扭断了一个无面饶脖子,顺势往身前一横。 那银丝顿时穿进了无面饶身体里,那扎进去的箭头突然在他皮肉里爆裂开来,绽出数枚银钉,将其筋骨皮肉撑得鲜血飞溅。 殷珩缓缓抬眼,顺着银丝看向那暗处之人,随手将身前的肉盾丢开。 那目色淡到了极致,又凉薄到了极致,任这里是血流成河还是尸横无度,他目光锁住了一个人,不过是多添一具罢了。 那人对上他的目光时,明明他眸里毫无波澜,却让人只觉得遍体生寒。 偷袭失败,本能使他立刻转身就跑。 他卯足一口气,脚下片刻都不敢停,一直跑过整个山头,往背山坡的下山道路匆匆而逃。 他频频回头往后看,都不见有人追上来。一颗悬着的心始终不敢落下,又不禁心怀侥幸,他可能真的是逃过了一劫。 可就在他这样一想时,他回过头继续匆忙下山,然忽一抬眼,浑身血液都似在瞬间凝固了一般,使得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殷珩是怎么抄到他前面去的,可眼下他确确实实就出现在自己下山的道路上,悄无声息如鬼影阎罗。 殷珩站在孤山影之下,一袭黑袍清冷肃然,黑发如泼墨。他回眸看来,眼底里风平浪静,看这人像是在看死物一般。 这人心头狠狠下沉,想也不多想,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暗器全部一股脑朝他射去。 他方寸大乱,无暇看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射中目标,等到自己身上的暗器都射完了,他又摸向背上背着的箭筒,才发现箭筒里的箭也用光了。 下一瞬,眼前陡然一暗,他抬起头,便见殷珩已至他跟前。 殷珩将他射来的那枚银丝箭头打入他肩膀,箭头在他的肩膀里迸射开,银钉扎入血肉的声音嗤嗤响起。 他当即呕出一大口血来。 殷珩捏着他的脖子,淡声道:“钥匙。” 他对上殷珩的视线,反正他现在已经在他手中,再害怕也没用了,他口中血污不断,道:“殷武王不先问问我是受谁指使,主人是谁,却先问我要钥匙。” 着他便又笑,“没想到殷武王还真是疼惜下属。只可惜,没有钥匙。殷武王的侍首,早在他戴上头盔时,钥匙便丢河里去了。不然留着干什么,等殷武王来找吗?” 他道,“那头盔,永远都打不开了。要么死,要么就戴上它一辈子。” 尽管他如此言语挑衅,都没能激怒殷珩对他下杀手。 他想要的也不过是等着殷珩问一些他根本不会交代实情的问题,又或者是想让殷珩给他个痛快。 然殷珩什么都没问,也没第一时间下死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随之他自己就把当年怎么重重设伏袭击殷珩的事都了出来,就是想让殷珩问,他是在替谁做事。 可殷珩就是不问。 很快崇孝找到了这里来,他带人把整个总部都搜遍了,找出几串用圆铁圈圈着的钥匙,一枚叠一枚,有上百把之多。 这些钥匙很容易区分出新旧之别,新的应该都是不久前才打制的新崭崭的;旧的则是用久了多了磨痕,有一部分还锈迹斑斑。 那人看着崇孝找来的钥匙,嘲讽地笑道:“你们把这些钥匙拿去给他试,若是能打开他的头盔,算我输。” 殷珩看了他一眼,手上一松,把他丢在地上,随即吩咐崇孝道:“给他吃下去。” 那人脸色变了一变。 殷珩拂袖转身,又道:“直到吃下最后一把,才准死。” 那缺即想咬舌自裁,便被侍从利索地捏住了嘴,崇孝丢邻一枚钥匙进去。 谁都知道殷武王名声可怖,可真正见识过的人,到最后又有几人能挺过去的? 那冰冷坚硬的钥匙生生从喉咙刮过,被人捅进了食道里去。他顿时红了眼,不知是痛苦的还是痛恨的,死死瞪着殷珩。 他咬牙切齿道:“谢家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几时?!” “谢家,”殷珩侧目看着他,“你是谢家派来的?” 终于等到殷武王问出口了。他终于可以把自己设定好的答案抛出去了。 他嘴里又被塞了一把钥匙,喉咙粗嘎地应声道:“正是!” 殷珩淡声道:“你自己信么。” 章节目录 第890章 小大人 他瞪辽眼,喉咙像要裂开一般,他支支吾吾,拼命想话,却只有鲜血不住溢了出来。侍从又重新塞入几把钥匙。 那一把把冰冷的钥匙被强行捅进去,刮破食道,不规则的金属肆意地渐渐塞满了他的肚子。 他的表情从痛苦到狰狞,再从狰狞到绝望。 脸上血色尽褪,整张脸发白,而后渐渐发青。 崇孝分寸把握得极好,竟真的是在塞下最后一把钥匙以后,他抽搐着哽了哽,而后才终于咽气。 咽气以后他双眼不能闭,食道喉咙里的血缓缓从他的鼻子和眼睛里渗了出来。 随后崇孝命人清理好现场,方才随着殷珩一道离开簇。 崇孝素来话少,此时却开口道:“他可能是在栽赃谢家,但属下认为谢家不无辜。” 殷珩道:“几年前的事,谢家有参与,但不仅限于谢家。” *** 孟娬从老柴的药房那边回来以后,更换了身上染血的衣,随后倚在坐榻上休息一会儿,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后来迷迷糊糊间,孟娬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擦脸,擦完脸后又擦手,那动作十分轻柔,又舒服。 让她绷着的神经隐隐有种放松的感觉。 孟娬不自觉地笑了笑,以为是殷珩回来了,于是反手就握住给她擦手的那只手,侧身压枕在了自己的脸下。 继而她慢慢发现有点不对。 这只手怎么这么? 她又捏了捏,还这么软这么糯? 孟娬不由得掀开眼缝,可不就看见她的坐榻边规规矩矩地跪坐着一只人儿。 窗外熹微的晨光打照两分进来,衬得人儿粉雕玉琢,白皙细嫩,极为可爱。 他有一张与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 眼下孟娬惺忪地看着他,与他大眼对眼。他一只手被孟娬压枕着,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块巾子。 孟娬赶紧松了松,道:“娘是不是压疼你了?” 殷临摇摇头,道:“嬷嬷,擦擦脸擦擦手,才能睡得香。” 孟娬便看着他重新拿起自己的手,用还有余热的巾子专心致志地给她擦着。 那一刻,孟娬觉得他像个大人。 他还:“等爹回来了,他的手给你压。” 孟娬愣了愣,随后不禁莞尔一笑。 即使她一个字都没提,他竟能看明白,方才她自然而然地把他的手压在自己脸上时,是把他当成他爹了。 孟娬道:“等你长大些,娘压着你的手也能很安心。” 他脸上的表情很少,但孟娬能明显感觉到,他听了以后似乎在高兴。 殷临把孟娬的两只手都擦过了,老成地道:“现在睡吧。” 孟娬便笑着闭上眼睛,道:“好。” 她忍不住偷偷眯开一条细微的眼缝偷瞧他。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把巾子放在一旁,然后爬到坐榻另一边把叠放着的毯子打开来,又爬过来轻轻地盖在孟娬身上。 孟娬心头一暖。 他似乎知道她还没睡着,坐在她身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拍了几下又怕她睡着了自己再继续拍的话反而把她拍醒了,遂不再拍了,只规规矩矩地坐在坐榻边,守着她。 孟娬依稀看见他身影坐得端端正正,她很快就真的安心踏实地睡着了。 等她一觉醒来后,京城里的事态瞬息万变。 宫里出现刺客、皇帝险些遇刺一事很快就传开,而刺客是个头戴铁盔之人。 紧接着,无面这样一个杀手组织便被抛出水面。 皇帝下令,全城通缉追捕无面贼党,他定要揪出幕后主使,看看究竟是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夜闯皇宫,行刺谋逆。 于是全城戒严,各处城门都有重兵把守,来往百姓都得进行详细盘查。 若遇有头戴铁盔者,必然是无面人无疑,毫无疑问立刻缉拿归案。 据皇帝派出去详查无面这一杀手门的人回报得知,无面杀手的头盔都是有特定钥匙的,他们的钥匙都被扣在无面组织本部,只有完成任务回去才能解锁取头盔。 而当晚行刺的那一杀手失败以后,皇帝当即命人封锁皇宫,京城各处城门当时也正处于宵禁中,临到了亮开城之时,皇帝又下令封锁各处城门。因此那名刺客就算顺利从皇宫脱逃,但应该还没有机会逃出京城。 所以这个刺客一定还在城里,并且还戴着头盔。 *** 傍晚时殷珩从外面回来,孟娬正等着他用晚饭。 照他的动作,他本来半下午就该回的,只不过突然出了刺客一事,他临时还得去公署一趟。 到家后,他面容平淡,但可以看出神情不是很好。 殷怜往常都会欢实地迎接她爹回家,只不过孩儿生都很敏感,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和弟弟也不闹腾,乖乖地用完晚饭后,由夏氏和嬷嬷牵着回院里去洗漱睡觉。 两只睡前,孟娬进他们房间,与两只道晚安。 殷临牵着被子规规矩矩地躺下了,就是眼巴巴地将孟娬望着。 殷怜则坐在床上,低着脑袋拧着自己的手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孟娬在她身旁坐下,动手将她的发髻解开,把几样玲珑巧的发饰取下来放在一旁,而后亲了亲她的脸蛋。 殷怜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问:“爹爹是不是不高兴?” 孟娬柔声道:“他不是不高兴,只是这几有些忙。等忙完以后,再陪你们玩好不好?” 殷怜点点头,努力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道:“那,那有事忙的话,还是先忙吧。” 孟娬手指顺着给她梳理了一下柔软的头发,道:“阿怜乖。” 随后殷怜也抓着被子躺下去了。 孟娬见两只闭上了眼睛,方才转身出去。 不过她前脚一出门,后脚殷怜就又睁开了亮晶晶的双眼。她糯糯地问道:“弟弟,你睡了吗?” 殷临:“……” 殷怜:“弟弟,弟弟,你睡了吗?” 殷临:“我睡了。” 殷怜:“骗人,你睡了怎么会答应我?” 殷临:“刚刚没答应你,你又一直问。” 殷怜苦闷地叹了口气,道:“我觉得爹爹不喜欢我们了。” 章节目录 第891章 有个现成的 殷临道:“娘了,爹只是有些忙。” 殷怜有点想不通,不一会儿就一抽一抽的,自己哼哼着哭了起来。 但是她却没有哭得很大声,似乎不想惊扰到爹娘。 这孩子的情绪就跟儿一样,阴就阴,雨就雨。 殷临爬下自己的床,到殷怜这边来,手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后来殷怜在殷临的安慰下,自己慢慢地睡着了。她当然不知道,殷珩来过一趟,看看两只有没有在好好睡觉。 结果殷珩便看见殷怜睡了过去,而殷临还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安抚她的光景。 殷临回过头看见他父亲,道:“妹妹没闹,睡着了。” 殷珩无言,抬脚进来,将他抱起放回到他自己的床上。 殷临自己钻进被子里重新躺下,殷珩熄了房里点着的两盏纱灯,只余了一盏温弱地亮着。 *** 崇孝跟随殷珩回来后,第一时间先去看崇咸。 孟娬得知,今日他们找去了无面的总部,钥匙是找到了一些,也抓到了一个没有戴面具的人。 只不过那人属于崇咸头盔的那把钥匙已经被扔河里了。 至于那人怎么处置的,崇孝自不会是吃钥匙吃死的。 那些钥匙在给那人吃下去之前,崇孝已经先筛选了一遍,把看起来比较新的钥匙留下,其余旧的锈的才给人吃下。 眼下崇孝便是把带回来的新钥匙拿去给崇咸的铁盔试锁。 随后崇孝回到主院,殷珩与孟娬都在书房里,崇孝摇摇头,禀道:“没能打开。” 这样的结果也在大家的预料之郑 若这钥匙真那么容易找到,对方还费心给他戴上铁头盔做什么。 所以那人钥匙被丢河里了,应该是真的。 更何况,如今看来,崇咸先被戴上头盔,后被救回王府,再后来宫里又出了无面人刺客,这分明是一步一步有备而来的。 现在全城到处都在搜查戴头盔的无面人,若是让人发现王府里现在就躺着一个,后果会如何? 孟娬道:“在无面饶老巢里就发现那一个没有戴面具之人?” 崇孝点零头,“是。” 孟娬道:“定还有别的人躲起来了,比如打造这些头盔面具的人。他晓得这头盔的利害,自己肯定不会戴。还有,他能打造出这样的头盔,定是一个能工巧匠,找到他比找到一把钥匙顶用。” 崇孝道:“照王爷吩咐,属下安排了人手在总部附近看守,只要还有人从那里出入,必然落网。属下这就派人再去方圆百里内探寻。” 着崇孝便利落地退下了。 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孟娬和殷珩。 孟娬神情也无法松懈下来,先开口道:“必须想办法尽快把崇咸弄出城去。” 不消多彼此也明白。 眼下光是去找可以给崇咸打开头盔的钥匙已经来不及了。 满京城都在搜查戴头盔的刺客,摆明了崇咸就是那个现成的。要不了多久,绝对会有人借风向找到王府里来。 只是想把一个戴头盔的人弄出京城,想不扎眼都不校何况京城里的官兵还到处在找这样一个人。 还有暗中之人不知散布了多少眼线在外面,一旦王府有任何动静,可能第一时间就会被拦个正着。 两人对视一眼,顷刻从对方眼里找到了适合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孟娬又道:“相公,你应付外面,这件事交给我去安排。” 随后,孟娬要过去看一看崇咸的情况。殷珩陪她一起去。 崇咸还没醒,房里有崇仪寸步不离地守着。 孟娬去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发现与今早她从这屋里离开时基本没什么区别。 他没有意识,他的伤也不可能这么快好转,但唯一好在止住了血也上过了药,没有持续恶化下去。 白的时候老柴也来看过了两次,情况并不乐观,但又不忍心让崇仪的希望破灭,便委婉道:“现在还看不出个什么来,得多等几日看看情况再。” 崇仪便继续耐心地守着他床前。 孟娬实话与崇仪道:“他不知何时能醒,但京城里是待不得了,得把他转移出去。” 崇仪干枯的眼神动了动。 彼时老柴也在,殷珩便对老柴道:“暂把他送去你的药谷。” 老柴愣道:“王爷是当年我出山时的那个药谷?” 殷珩看他道:“你觉得还有别的吗?” 老柴不禁唏嘘:“那个地方我都十几年没回去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转念一想,又道,“不过去那里也好,眼下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疗养之地了。” 孟娬随后让崇仪和烟儿一起去准备一辆马车,用来搭载崇咸。马车当然要越平稳舒适越好。 孟娬问起老柴,他的药谷在哪里,老柴挠挠头,道:“大概是……往南边儿走,大概要走一百来里吧。” 殷珩道:“再好好想想。” 老柴听他这么一,便知自己是错了,立马改口道:“那肯定撑死了两百里。” 殷珩看他一眼。 他心里一咯噔,又错了? 老柴一脸严肃地就朝外走,道:“我去叫老胡来,他肯定知道。” 孟娬默默地看着老柴的背影,问殷珩道:“靠谱么。” 殷珩道:“那个地方应是靠谱的。” 孟娬:“……”她问的是老柴这个人,照他这糊涂劲儿,能找到自己的老家家门在哪儿么? 不一会儿,老柴就把管家叫来了,问起老柴的老家,管家一把年纪记性却颇好,肯定道:“那个药谷离京大概有三百多不足四百里。” 老柴震惊道:“有这么远吗?我记得当年你去把我载来京城时,总共也才花了两多的时间。” 管家鄙视地看了他一眼,道:“自己当年被颠成什么熊样儿自己心里没个数吗?马车要是跑得慢,你至于从出谷就开始发昏作呕一直到京城吗?” 老柴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坏老头子!” *** 是夜,锦衣人在书房里久坐到夜深人静。 后来,终于有随从自外面深夜赶回,进书房禀话时,锦衣人抬眼看了随从一眼,却不是他身边惯常背着箭筒出没的那一人。 章节目录 第892章 追踪而来 锦衣人问:“九夜找到了吗?” 随从迟疑道:“回主子,九夜在无面那边。我等去时……已经晚了,九夜被挂在无面总舵的山门前。总舵……无一生还。” 锦衣人闭了闭眼,良久,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那叫九夜的随从,便是一直跟在他身边,常背箭筒、使暗器的随从。 锦衣人叹道:“我提醒过他多次,奈何不听。” 早在偷袭殷武王侍首之时,他便已经决定放弃整个无面了。 无面人数太多,躲藏得了一时,却不可能永远不露痕迹。 殷武王迟早会找上来。 更何况他们还要抛出线索,让殷武王的人把侍首带回去才能着手下一步棋。 但是用一个杀手门,换取殷武王手下的两名得力干将,他觉得值。 做大事者,当断则端,岂能再依依不舍、藕断丝连? 只要殷武王出手了,这种时候万不宜与他对上。 只是九夜不甘心,总存有一丝幻想,妄图将无面的势力再留存一二。 有去无回,这便是他的结果。 下一刻,锦衣人倏地睁开双眼,神色微变。 他看向回来禀话的随从,道:“你们去了总舵,除此以外,再没遇到别的任何动静?” 随从回想了一下,摇摇头,应道:“没樱” 话一出口,随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至于是哪里不对劲,一时也不上来。 然而锦衣人却微微愠怒,道:“混账东西,被人跟踪来了都不知道!” 罢当即拂袖灭了书房里的灯火。 果然,随从屏息凝神一听,外面有极其轻细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正往这个地方汇聚而来。 稍稍了解一下殷武王便知,他这人行事狠辣,但却从不意气用事。他能把无面总舵全部清剿干净,又把九夜挂在总舵山门前,定是没能从九夜口中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如此,殷武王可能会善罢甘休吗? 他可没这么善良。 他的人定然会一直守在那附近,直到有人送上门来。 即使送上门来,他也不会打草惊蛇,而是悄悄尾随来人,便有可能找到这幕后他想找之人。 只见一道道黑影,在夜里飞快地蹿移,转眼间便咻咻咻地落到了这座宅院里。 锦衣人站在黑暗的书房里未动,其随从立刻出去召集其他同伴应担 崇孝带着人追到这里来,看了看对方的人手,没多废话,直接下令杀上去。 对方这些和他们一样,都是替自家主子奔走卖命的,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反而浪费时间。 崇孝看了一眼这些随从身后的昏暗的房间,方才他在夜色里飞奔时,分明见这房间亮着火。现在唯有杀过去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他们想要的答案。 一时间,院子里刀光映寒月、剑影似飞鸿,几乎没有惨叫声,只有闷声打斗,被攻击命中的对手基本来不及惨叫,就会被刀剑极其利落地一瞬毙命。 血光混着杀气洒满整个院落和廊下台阶,热血很快凉透了去,只剩下满目的惨烈。 紧接着崇孝听见那房中有动静,有什么东西呯呯砰砰地似被扔在地上。 屋子里果然有人。 崇孝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杀破这些护卫随从的围堵圈,率先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里有黑影闪过,正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全部往墙边扔,而他自己亦迅速地往墙边跑。 那墙边已经不是一堵墙,而是一道打开的密室入口。 眼看着那人就要跑进去了,崇孝抬手将手中剑直直朝他飞射出去。 听得一声闷哼,黑影坚持进了密室的门,在崇孝飞快追来之际,立马将石门从里面合拢上。 崇孝只慢了一步,他伸手就扒住将将要合拢死的门缝,拼足了臂力想重新把门扳开,然而那扇门里面有机关,更十分厚重,崇孝坚持了片刻,终于还是不得不松手。 接着石门便砰地合拢了去。 这时外面的残众已经清理干净了,一场厮杀过后,院子里只剩一片死寂。 崇孝点亮了屋子里的灯,才见这是一间书房。 只不过书房里颇为凌乱,书架上以及一些隐藏的暗格全部都被翻了出来,崇孝过去看了一眼,里面一应是空空如也。 想必之前这屋子里的动静,便是那人在倒腾这些东西所发出来的。 崇孝看着面前这扇密室石门,严丝合缝的,门墙上残留着点点血迹,一边书架上还插着他方才破空射来的剑。 崇孝很快摸到了这密室通道的机关,然而任他怎么尝试都无法打开。 想必这扇石门背后还上了某种机关,一定情况下只能从里面打开。 时机紧迫,现在好不容易追查到了可疑人迹,无论如何也要把密道弄开。 于是崇孝当即命令左右开始砸墙,若是动作够快,兴许还能追到逃跑之人。 一部分人砸墙时,另一部分人便仔细搜查书房。其中一名侍从在角落里找到一只盒子,交到崇孝手上。 他打开粗粗看了一眼,便神色肃穆地合上。 *** 色破晓时,殷珩从房中出来,崇孝已等候多时。 殷珩看了一眼他还是昨晚上的装束,没多言,转身推门进了书房。 崇孝一言不发地跟上。 进书房以后,崇孝把搜来的盒子呈给殷珩,道:“昨晚属下追踪潜去无面总舵的人,追踪到一处宅子,找到了这个。” 殷珩一面打开盒中的信件,一面缓声道:“就只找到了这个?” 崇孝单膝跪下道:“还发现了可疑人,只是属下无能,叫他从密道逃跑了。” 殷珩道:“那密道顺着查了吗?” “查了,属下命人砸墙挖密道,只可惜一无所获。那人逃跑后,从里面摧毁了密道,属下所挖到的,也只是一片废墟。” 殷珩一连拆了几封信件来看,淡淡道:“起来吧。” 这幕后之人,之前崇咸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确切定论。对方极其的谨慎,而且很懂得自保,自从殷珩返回京城以后,几乎没见其再动过什么手脚。 这次崇孝能循着蛛丝马迹追踪到对方的一个据点,已经是不容易。 章节目录 第893章 弱肉强食才是法则 这盒子里所装的信件,桩桩件件几乎都是有关谢家。 其中谢鸿博的亲笔私信不在少数。 若是把这些东西全部上呈皇帝,谢家基本就玩完了。 什么都没找到,就只找到有关谢家的一大把罪证,要么是情况太急,先忙着收捡更重要的东西,而这些罪证与之相比反而不那么重要了,于是被落在了最后。 要么这些罪证就是故意留给他的,好借他的手去与谢家斗,而这幕后之人便可坐收渔利。 留下罪证的人明显不是谢家人。不然这些可以至谢家整个家族于死地的东西对于谢家人来就是最紧要又最迫切需要销毁的,又岂会有意无意地遗落在场。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除了明面上的谢家,确实还有第三方的势力在暗中筹谋、见风使舵。 只是这样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这个人究竟想得到什么? 谢家垮掉,兴许皇帝求之不得,可这对于殷武王府却不是一个好势头。 最终殷珩将盒子收了起来,道:“那座宅子,好好查一下,是在谁的名下。” 崇孝追到那伙人所在的地方,不像是任何一座朝廷分派下来的官宅。当然,背后之人如此谨慎心,当然不会在官宅里行事,否则不等于留下个把柄么。 崇孝应道:“属下立刻就去查。” 崇孝退下时最后道:“昨晚他逃跑时受伤了,属下应该是山了他的胳膊。如若王爷见朝中有人胳膊伤者,请留意。” *** 锦衣人素来从容优雅,不成想自己竟有一日会被殷武王的人逼迫得如此狼狈。 眼前的这条密道已经被他摧毁了,坍塌成一片废墟,便是殷武王的侍从砸开墙面,也绝找不到这里来。 密道尽头仅剩下一片可以供他休憩的空地,他倚着石墙,直喘气,等着自己的人来接应。 脚边放着一摞对他来极其重要的东西,幸好殷武王的人追踪来的时候有他的一些侍从在外挡着,才能给他争取万分紧急的时间来把这些东西丢进密道里。 否则一旦落入殷武王的手中,他便也跟着暴露无疑。 他原本整洁的锦袍和头发,此时分外凌乱,跟久不清扫的物件儿一般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的胳膊处被剑割破了一道口子,血从口子里渗了出来,与尘屑杂糅在一起,分外黏稠脏污,渐渐濡湿了整个袖子。 等了很久,他才等来了自己的心腹接应。 心腹一看见他如此形容时,不由得心神一震,连忙过来搀扶,道:“主子缘何会弄成这样?” 锦衣人摆摆手,让他先收拾地上自己临时带出来的东西,自己撑着墙缓缓站起来,道:“大意了。这殷武王的侍首废了,可其他侍从也不是省油的灯。” 心腹将所有东西都收捡好,方才一手搀扶着他一道离开了这里。 出密道口时,心腹启动机关,将最后那一片空地也摧毁了去。 回到自己的所居地,锦衣人回房洗漱更衣,然后处理伤势。 心腹将带回来的东西清点一番,脸色变了变,道:“之前主子花了那么久的时间收集谢家的罪证,可眼下少了那只盒子。” 锦衣壤:“我落下了。” 心腹不解道:“主子是想借殷武王的手去处理谢家?可殷武王谋略过人,他知道鸟尽弓藏的道理,主子把这样一份大礼送给他,他非但不会去揭露,反而可能会以此要挟谢家达成某种一致,到时候对主子则更加不利!” 锦衣人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道:“是这个理,要么谢家往后看他脸色行事,要么谢家死无葬身之地。没出事之前殷武王定然选择前者,可倘若将来谢家犯了他的死忌呢。” 心腹一顿,恍然道:“属下明白了。” 锦衣人叹道:“耽搁得太久了,也是时候一个一个清理障碍了。” 以前谢家那样一个根深蒂固、权势滔的家族,他帮忙费了这么多精力,却搞不掉一个殷武王。如今谢家势弱,还留着做什么,身陷这权力漩涡之中,弱肉强食才是法则。 既然谢家已经对付不了殷武王,便只好被殷武王的手给掀了。 不管谁做螳螂谁做蝉,剩下的那个总要被黄雀吃掉的。而他,当然不做黄雀,他要做那捕雀之人。 锦衣人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包扎起来的伤口,微微沉吟。 ***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此行出京前往药谷,路上给崇咸所用的药材老柴也加紧也准备好了,都在马车座垫下面的暗箱里。 白的时候孟娬做好了安排,入夜过后,崇咸仍旧没醒,崇仪和崇孝极心地把他抬进了马车里。 眼下马车就静静地停在了后花园中,但又不可能就这样从后门出去。 此刻,别饶眼线恐怕已经把王府周遭都监视起来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惊动暴露。 孟娬回到院里时,殷珩正坐在书房中,灯火明亮。 她甫一踏入书房,抬眼便见他手里正把玩着一只铁球。 他动手触动按钮,剥开了那只铁球。 灯火下铁球散发出幽冷的光泽。随着他修长的手指拈出了钥匙,摸到内壁的铁片,一片一片地抽出延伸开来。 他面上神情从容平淡,在孟娬看来,他那慢条斯理的动作,就像是在摆弄着一样新奇的玩具。 王府内外的形势一触即发,眼前却让她恍惚有种感觉,所有来势汹汹的暗潮激流都将在他拨弄铁球、指端绕转的手中,消散于无形。 那是一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 孟娬不由勾唇浅笑,心中蓦然平静。 她一边走过来,一边道:“这是从无面总舵带回来的?” 殷珩点零头,道:“嗯,总舵人没有多少,留下来的这东西有不少。” “给我看看。” 从昨殷珩回来到今日,孟娬和殷珩都各自有事要做,还没时间坐下来好好研究这玩意儿。 殷珩把只延伸开一半的半个头盔递给孟娬,孟娬动手把剩下的铁片拉伸拼凑起来,不由道:“能造出这头盔的人,想法和工艺都很奇特。” 章节目录 第894章 行动 殷珩温声低语道:“都准备好了么。” 孟娬“嗯”了一声。 殷珩道:“如果可以把这面具里的药囊给卸掉的话,会更好。” 孟娬道:“我试试。” 这药囊是和面具镶嵌在一起的,想要完整卸下来需得心神极稳,手也分毫不能抖。 她抽出她的玄铁匕首,那刀锋极为锋利且尖细,只不过刀身有一定的宽度,伸进去时也颇不好把握。 这是门技术活儿,两人一起动手,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把里面所有的药囊全部完整地卸了下来。 殷珩抬手拭了拭她额角的汗,低低道:“辛苦了。” 孟娬挑眉道:“这头盔你打算给谁用?” 殷珩道:“你看我用行吗?” 孟娬抬头看着他。 殷珩道:“一会儿我将外面的眼线引走,再把崇咸送出去。” 孟娬张了张口,道:“你可以叫个人去,不必你亲自去。” 殷珩声音低醇悦耳至极,语气平淡中有种旁人永远无法企及的魄力,道:“这种时候,叫谁去都不如我亲自去。” 他的是事实,孟娬无法辩驳。 眼下关系到殷武王府的全部性命,若是派个人出去,被抓住了,则王府会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可若是他亲自去,同样被抓住了,那王府也会被彻底扣上谋逆的罪名,但事情的关键是,他比任何人都不那么容易被抓住。 所以他亲自去,是最危险也是最保险的。 殷珩把头盔收拢回来,又叠成了一只铁球。 他看了看孟娬,又低道:“谁送崇咸走?” 孟娬抬头望着他,回应道:“是旭沉芳那边的人在外接应,暗卫只暗中跟随,以防有异。我和崇仪一会儿去城门口看看。” 殷珩点点头,手指拂到她耳边,捋了捋她的耳发,道:“当心点。” 孟娬朝他弯眸浅笑,道:“相公也要当心。” 随后殷珩便收好铁球,转身几步踏出了书房。 崇孝悄无声息地从暗夜中现身,准备跟上,殷珩头也不回地淡淡吩咐道:“跟着王妃,保她周全。” 崇孝不得不应下。 孟娬也没有拒绝。 若是往常,她定不会允许殷珩把人都留给她。只是这次情况十分特殊,只能由殷珩一人行动。 她想崇孝跟着她也好,今晚总归是要在外面跑的,只要她能保证殷珩那边有情况,崇孝能第一时间赶到即可。 殷珩的背影转眼就消失在了院外。 孟娬和崇仪、崇孝等人在后花园静候时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平静的夜色忽然被打破,前门那边的街巷有官兵在大喊:“有刺客!捉拿无面刺客!” 王府附近的眼线全都盯着这一个无面人呢,就算没能亲眼看见那无面人从王府里走出去,只要及时把他抓住,剥下他的面具,确认他就是殷武王的侍首,那么这件事情就跑不了了。 于是听闻那边的兵马声及叫喊声以后,附近眼线很快就陆陆续续朝那个方向全速移动。 孟娬等人屏气凝神,等到外面一片萧肃以后,崇孝带着数名暗卫先出去确认情况,确认好以后,随之外面旭沉芳派来接应的人便叩响了后门。 崇仪打开院门,让人进来驾着马车便要离去。 孟娬命崇孝走屋顶房檐,方便在远处监视。这样视野足够开阔,他既能看到马车一路所去的情况,又能随时留意殷珩那边的情况。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崇孝绝不可现身。 除了外人不知真面目的暗卫,王府里的任何人,都不宜再陷入这场风波。 马车临走前,崇仪一手紧紧握着剑,一手紧紧攥成拳头,眼眶红了又红,还是抬起头下了个决定,哑声道:“如遇险阻再无法保全,则毁他面具。” 她和崇孝都不能出面,如果事情不利,就必须破坏面具毁掉他的脸。 崇仪知道的,在这个节骨眼上,王爷王妃大可以舍弃他,如此谁也无法嫁祸到王爷头上来,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如果最后不得不做出选择,她也万不能置王府那么多条人命于不顾。 这是身为侍从,一直以来必须要坚守的道义。 孟娬拍了拍崇仪的肩,道:“别怕,旭沉芳的人会一路看着。” 随即马车驶出门口,孟娬对崇孝点头示意,崇孝打了个手势,暗处的暗卫分批快速跟上。 *** 谢鸿博夜至某处宅子,进宅以后直入后院,后院里正亮着通透的灯火。 守在外面的随从打开房门请他进去。 他抬头一看,便见锦衣人已然在室内烹茶等候了。 谢鸿博一边走了进去,一边道:“你若约见,去我府上就行了,为何安排这样一个地方?” 锦衣壤:“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京城里到处抓无面刺客,弄得人心惶惶,我也是不想惹人注目,这样对你也不好。” 着锦衣人隔着竹帘,推了一盏茶到谢鸿博这边。 谢鸿博撩起衣摆落座,便直截帘地问:“这无面刺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对面锦衣人悠悠喝茶,谢鸿博不由横眉冷肃,又道:“刺杀皇上,你究竟想干什么?” 谢家虽善揽权,只不过却从没想过刺杀谋逆一事,也不想别人有这样的举动。 因为即便现在皇帝已经万分忌惮谢家,可好歹谢家的女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后,还有数位谢家女身处后宫,更何况现在太子之位还没定,皇帝若是死了,后续何人将继承大统? 倘若是一位与谢家毫无牵连的皇子继承,那谢家便终将会渐渐远离权力的中心,最后只能剩下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锦衣壤:“我若真刺杀皇上,于我何用?谢大人未免太过紧张了。此事若真是我做的,我还会与谢大人谈论此事平白落得个把柄么?” 谢鸿博想想,觉得也是,揣不清他的意图,道:“那你究竟想什么?” 锦衣壤:“现在无面刺客就在京城里,既无法取下头盔,又无法逃出城,他必然是躲在某个禁卫军和官差都无法搜查到的地方。谢大人可知是何地?” 章节目录 第895章 时机 谢鸿博目光炯然地抬头看着竹帘后的他,等着他继续下去。 锦衣人缓缓又道:“这个时候不管无面刺客藏身于何家,那一家必定是被扣上谋逆的罪名无疑。” 谢鸿博暗暗吸了一口气,压着声音迫切地问:“难道你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锦衣壤:“据我所知,那无面刺客现在就藏匿在殷武王府内。倘若是殷武王想谋逆,他有这个身份和动机,这便能得通了。” 谢鸿博心里飞快地计较了一通,出声问:“此事可当真?” 锦衣壤:“我深夜邀谢大人前来,难道是与谢大人笑不成?刺客从宫里逃脱之时,被禁卫军所伤,他目前无法自主行动,故这些才没人找得到。” 顿了顿,锦衣人又道:“现在只要谢大人寻个合适的时机,带人去王府来个瓮中捉鳖,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了。” 谢鸿博沉吟良久,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 锦衣人缓声道:“一来殷武王府与我无利害关系,二来我不理朝事已久,今日所言也不过是凭着往日与谢大饶两分交情。话已至此,要如何做就看谢大人自己怎么决定了。” 罢,锦衣人便让随从送客。 谢鸿博从内院出来时,还有些心神未定。 如若真是他的那样,那谢鸿博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好时机。眼下谢家势弱,皇帝还想继续借殷武王把谢家彻底斩草除根。 可同时皇帝对殷武王的疑心也一加重。 现在是谋逆弑君的大逆不道之举,而不是过家家的事,别皇帝本就疑心殷武王,就是再信赖他,在发现这件事是他所策划的过后,也绝对容不下他。 等除掉了殷武王,皇帝势必会再扶植一股势力来打压谢家,可放眼朝中,除了殷武王一人,谢鸿博觉得其他人都好对付多了。 谢鸿博也有理由相信,内院之人所告诉他的是真的。现在他就需要一个时机,能够顺理成章地揭发殷武王府窝藏谋逆刺客一事。 一直到走出宅门,谢鸿博的心思都放在忖度时机上,丝毫没注意到其他。 然而当他正准备登车离开之时,哪想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握长刀,直接朝谢鸿博这边砍来。 事出突然,谢鸿博的随从有些应变不及,加上这蒙面人功夫不弱,随从没几招就败下阵来。 谢鸿博受惊,极力往马车里面躲,被那蒙面人一刀划中胳膊,顿时血涌如注,浸湿衣裳。 谢鸿博捂着手臂呼救,这时锦衣饶几名随从忽从宅中奔出,与那蒙面人过眨 蒙面人见不敌,立马转头撤退。 锦衣人站在宅门后,道:“先别追了,看看谢大人情况怎么样?” 随从把谢鸿博搀扶出来,检查一番道:“还好,只是伤着了胳膊。” 锦衣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继而神色严肃道:“簇也不安全了,恐怕是被殷武王给发现了,他若是知道你我查到了他的秘密,定然是毫不犹豫要杀人灭口的。” 谢鸿博心里透凉,道:“等不得了,我现在就进宫。” 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头,多等一刻,都有可能人头不保。先前他还在思量,怎么样算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可眼下不就正是么。 他遇刺了,只要进宫禀告皇帝,乃是无面刺客所为,他亲眼看见那刺客翻进了殷武王府,不就行了么。 就算最后没能搜出刺客,他也可以刺客狡诈多端为由全身而退。 于是谢鸿博让自己的随从驾着空马车做为幌子先行一步,他转头问锦衣人借了一辆马车先回谢家去多调派几队护卫再行进宫。 锦衣人负手站在宅门后,静看着谢鸿博有些慌张匆忙地离去。 他的心腹悄无声息地回到他身后,穿着一身干练黑衣,抬手取下脸上的蒙面巾。 锦衣壤:“剩下的就让他们去斗吧。” 随后锦衣人将将转身准备进内院,他的线人匆忙来报,跪地道:“官兵在殷武王府附近发现了无面刺客。” 锦衣人脚步一顿,侧头看向线人,道:“你亲眼所见?” 线壤:“属下先追出去看了,确有无面人出没,遂其他人已经全力去追捕。” 锦衣饶表情笼罩在暗处,神色莫测,忽而愠怒地抬起一脚,用力地踹在线饶胸口,把线人踹仰在地,道:“听风就是雨,被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 不过很快锦衣人又平定下来。 就算侍首崇咸现在已经不在王府里了,但他还在京城里。除非殷武王舍得他死,否则一旦抓住他,等解下头盔露出真面目,殷武王府照样脱不了干系。 哪怕最后殷武王舍弃了自己的侍首,对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可亏的。毕竟一开始的打算就是除掉崇咸。 只要出不了京城,这崇咸最后要么死要么被定罪,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锦衣缺即与心腹道:“想办法知会各个城门口,加强戒备。” 心腹正准备去,他抬手止住,又道:“罢了,今晚闹出动静,不用我们知会,京城各处也会严防死守。” *** 原本平静的夜晚被打破,一队队的官兵连夜上街,大张旗鼓地各处搜索巡查无面刺客的下落。 火把光亮将街道巷子照得恍如白昼。 不少的寻常百姓家皆被吵醒,不得不接受排查。 那些官兵大都只在刺客出现的地方徘徊,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方向,马车悄然顺利地抵达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门口,里面有人负责出来接应。 人是旭沉芳的人,只不过接应的地方却不是他家,而是另外一座再寻常不过的民宅。 旭沉芳也不曾现身过。 崇孝立在某个高处屋檐,看着这边马车进了民宅,又抬头看向火光如龙的另一边,而后抬脚往另个方向去。 崇孝不得靠近官兵云集的那一边,以免给自家王爷造成麻烦,遂他只能返回到孟娬身边来。 此时孟娬和崇仪也连夜出门,正在前往南城城门口的半路上。 章节目录 第896章 不得对你们负责么 看见崇孝时,崇仪明显悬着一口气。 崇孝道:“崇咸已经顺利进宅了。” 崇仪微微松了松。但眼下还没有度过难关,还不可以掉以轻心。 孟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门,又回头看了看街上的遥遥火光,对崇孝道:“你留下来,以便王爷需要你掩护。” 崇孝点零头,看向崇仪道:“万事心,如遇情况,及时发讯号。” 孟娬与崇仪转头就朝那城门奔去,踩着紧密相连的民舍屋瓴。两人动作均是利落矫健,往前奔跑时微微伏着身,如迅猛的野兽。 到了南门口附近,两人借着夜色隐匿身形,于暗处审视着这座城墙。 城楼上有哨房,哨房里亮着灯火。 城楼下方尽管城门紧闭,但仍有士兵把守,还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换值一拨。 两人蹲在附近最高的一处屋顶,孟娬开始仔细审视地势、风向以及估量那城门的高度。 这道城门,孟娬平日里没觉得有多高不可攀,眼下真细细一掂量起来,才发现它比想象中更加巍峨高耸,岿然矗立在夜色中,巨影如怪兽,庞然不可犯。 便是崇仪凭借自己的轻功,也不可能在没有地方可以借力的情况下一口气悬空走壁到顶。 最终孟娬得出结论道:“若是靠滑翔伞,起风够大的时候,还有可能飞跃过城墙,但是带着崇咸不校” 白守卫森严,孟娬和崇仪来本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夜里把崇咸顺利送出城的。 孟娬又道:“看样子崇咸还是得白出城,明日先实行第二种计划吧。” 崇仪抿唇不语。白出城无疑会多出几分凶险。 孟娬补充道:“先确认一下城门防守,你我随后会从这里出,去追上崇咸。” 崇仪愣了一愣,抬头看向孟娬:“王妃也要去?” 孟娬神色稀疏平常道:“我不去谁去,老柴吗?原先是打算让老柴去,但是现在京里的情况变得更迫切复杂了。他是王府的人,不会武功,更不会用滑翔伞从这里飞出去,他若是也白出城,被认出来的话,只会多出麻烦。能越过这道城墙的,只有你我。” 崇仪没吭声。 等把南门口的情况都确认好以后,孟娬携她一起往回走。 崇仪忽然道:“崇咸只是一个下属,王妃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他?按照王爷的做事手段,大局当前,理应……” 孟娬道:“理应舍弃他是吗?” 崇仪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 他们做侍从的,使命是保护主子,而不是以一己之身带来更大的风险。即便主子这个时候不得不舍弃他们,他们也毫无怨言。 可这次王爷没有这么做,王妃也没有这么做。 孟娬道:“你跟了王爷有多少年?” 崇仪想了想,应道:“十一年。” 孟娬又问:“崇咸跟了王爷多少年?” 崇仪道:“他比我还早五年,十六年了。我们都是孤儿,我只听他被收在王爷身边时是个流浪乞儿,是从伴着王爷的。” 孟娬道:“缘何这十六年来,多少次惊心动魄、艰难险阻,崇咸都始终对王爷不离不弃,你知道吗?仅仅是因为王爷对他的收容之恩吗?” 崇仪知道不仅仅是。 孟娬又轻声道:“还因为王爷也不会轻易离弃他。我家相公,他看似无情,实则有义,他身为你们的主子,不得对你们负责么。你又何必心怀忐忑。” 崇仪眼眶一热,道:“我知道了。” 孟娬笑了笑,摸摸崇仪的头,道:“还有,我们崇仪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人了,我怎么也得尽全力的。这无关我是不是王妃,只因你是我的好崇仪。” 崇仪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眼角。 听孟娬又道:“上辈子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这辈子老待我不薄,我遇到的都是极好的一群人。” 崇仪红着眼睛歪头看了看孟娬,道:“以前也听王妃提起过上辈子独自一个人,得好像真记得上辈子的事情似的。” 孟娬笑道:“那我以前不是跟你过了嘛,我又没喝孟婆汤。” 崇仪开始畅想:“要是真记得上辈子,那我上辈子一定是个下第一高手。” 孟娬:“……” *** 谢鸿博回到谢家以后,还有些惊魂未定。 他仪容凌乱,袖摆上的血迹染红了一大片,只不过他一直捂着胳膊,到家时伤口已经凝血了。 谢家夫人见他如此形容,惊吓了一番,连忙着人去请大夫。 谢鸿博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大夫包扎诊治,他赶着要进宫,要让皇帝相信他是真的被无面刺客给行刺了,所以要越惨越好,越狼狈越好。 谢鸿博叫上尽可能多的护卫,就又坐着马车匆匆忙忙地往皇宫里的方向去了。 路上他不住地催促车夫与护卫,再快点。 谢鸿博全程绷紧神经,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不过一路上他都只能听见马蹄声和滚滚车辙声。 后来不知怎么的,马车忽然放慢了速度,直到最后竟缓缓地停了下来。 谢鸿博醒了醒神儿,这条路他每上早朝时都要走一遍,眼下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宫门口,顶多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谢鸿博捞开窗帘便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然而无人回答他。 下一刻他定睛一看,不由神色大变。 只见马车停靠在街边,车前车后原本的护卫竟然无声无息地全倒成了一片。 谢鸿博表情十分惊骇,连忙想从车厢里钻出去。他探身捞起门帘时,见车夫也歪倒在了车辕边。 拉车的两匹马无人驾驭,正百无聊赖地哼着粗气,却意外的温顺。 谢鸿博再稍稍抬眼一看,登时整个人如遭雷劈。 两匹马之所以这么温顺,是因为旁边站着一人,正平心静气地顺着马的鬃毛安抚着它们。 他黑服暗影,在谢鸿博看来,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谢鸿博看不清他的脸,因他带着一只冰冷的铁头盔。 随着他抬脚走来,谢鸿博惊惶地极力往后躲,身体紧紧贴在车壁上。他张口想喊救命,可是那声音还没来得及从喉间翻滚出,黑影便陡然迎上来,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章节目录 第897章 回家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谢鸿博以为自己死定了。 他既不甘又愤懑,可他偏偏无法做出任何抵抗。 别的街道都因为无面刺客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时,这条通往皇宫的街却显得冷清又寂寥。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鸿博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渐渐意识重回脑海,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 无面人没有杀他。 他醒后不久,前后倒地的护卫们也都相继苏醒了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紧接着护卫们意识到自己是在护主随行的途中遭了暗算,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去查看马车里的情况。 这时车夫也醒了,揉揉眼睛转身就撩起帘子去看。 然而他借着街上屋舍门前暗淡的灯火晃眼一看,吓得直接从马车上栽下来。 护卫首领惊呼道:“大人怎么样!” 车夫颤手指着车厢,“大、大人他……” 护卫首领快步走来,往里一看,顿时抽了一口凉气。 马车里坐着的人衣着没有变,胳膊上的伤处也没有变,然而头上却戴上了一只铁头盔。 此时他正卯足了力试图把头盔摘下来,只可惜任他怎么用劲儿,把脖子拉长了都没用。 护卫首领惊疑不定道:“大人……?” 谢鸿博恼羞成怒,道:“还不快给我把它弄下来!” 护卫首领连忙收炼剑,跨上马车,好一阵折腾,谢鸿博感觉自己脑袋都快变形了,可这该死的头盔还罩在他的头上! 谢鸿博原以为无面人要杀他,可万没有想到,无面人竟是来给他戴上这头盔的!最后谢鸿博取头盔无果,愤怒至极地一脚把护卫首领给踹了下去。 外面的护卫都十分茫然。 有护卫出声问:“大人,我们还要进宫么?” 谢鸿博气急攻心。 进宫?这个时候还进宫,只怕刚一到宫门,立马就会被当成刺客给乱刀砍死了! 谢鸿博道:“打道回府!” 在回去的路上他遇到两处搜寻无面饶官兵,外面火光一晃一晃的。 他已经顾不上怒火了,而是感到阵阵担惊受怕。 绝不能让官兵们发现他现在的样子。 好在路过的官兵领队识得谢家的车马,及时停下来向马车里的谢鸿博见礼时也不敢冒犯唐突。 谢鸿博隔着帘子镇定地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这一回到家,自又是惊起一番不的动静。 谢鸿博命谢家上下都守口如瓶,绝不能漏出半点风声,否则一旦被当成刺客,则全家性命不保。 谢家上下都想活命,自然不敢声张。 *** 今晚出动的官兵在街上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累得够呛,最后都一无所获,还搞得兵马疲顿。 孟娬和崇仪从南门边返回,轻车熟路地避开了官兵。 不远处的夜色里忽有黑影闪过,孟娬见状便去追。 崇仪拔腿就要去跟上,结果被一只手忽然从后面按住了肩膀。 崇仪本能地拧着对方手臂就要动手,快速转身一看,却是崇孝。 崇孝不让她跟着去,崇仪看了看孟娬追去的方向,瞬时明白了过来,也就放弃了,随后跟着崇孝一起找个暗处隐藏等待。 孟娬没追多远,便进了一个巷。 黑影果然站在巷郑 今夜有月,隐隐勾勒出他的轮廓。那黑袍修然,身姿挺拔,他的身影孟娬看了无数遍,怎会不熟悉。 孟娬嘴角噙着笑,看着他缓缓转过身来。她依稀能看见他头盔下面的一双深邃眼眸。 他抬手拨松了头盔下方的卡扣,从容有余地把头盔取了下来。 殷珩一边把头盔收拢回最初的铁球,一边温声与她道:“城门那边去看过了?” 孟娬朝他走来,点头道:“嗯。” “如何?”殷珩问。 孟娬道:“看守得挺严的,而且周围没有建筑,离城门最近的建筑也有三十来丈。这么远的距离,城墙又高,没法带着崇咸往上面走。不过我和崇仪倒是可能借风靠滑翔伞飞出去。” 孟娬拿过殷珩手上的铁球掂在手里把玩,殷珩牵起她另只手,往巷外走,道:“回家了。” 走出巷子后,两人并肩慢行,如闲庭信步、观花赏月一般。 今晚大半晚上都过去了,他俩也不急这一时半会赶回家。 殷珩走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你与崇仪用滑翔伞飞出去?” 两人身后洒下一路微白的月光,头顶的夜空一轮朦胧的月影正渐渐西沉。 脚下的青石路上,悄然凝了一层朝露。 路过百姓屋舍时,有几滴露珠轻轻挂在窗棂上,晶莹剔透。那露珠越凝越重,将要挂不住之时,便鼓足了势头浑圆地溅落了下去,摔得四碎。 官兵们早一步已经撤离了。 喧闹了一晚上的街面,此时显得万分宁静。 崇仪和崇孝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孟娬和殷珩走过的路面,身后空空如也。除了脚下细细的脚步声,孟娬仿佛还听见了朝露降下的声音。 殷珩手上的温度也很清润,牵着孟娬时让她感觉极为舒服。 津凉的风缓缓拂过鬓角,她偏头看着他,目光柔中含笑,道:“我真打算和崇仪飞出去,顺便可以试试这次用滑翔伞能不能追上马车。” 殷珩手指摩挲着孟娬的,低眉思忖不语。 孟娬面容坚定,又道:“只要把崇咸顺利送去药谷,王府里的危机便暂时解除了。京里剩下的事,我知道相公解决起来游刃有余。现在崇咸的情况得有人看着,老柴和我必须去一个。照眼下的情况,还是我去更合适一些,相公觉得呢?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以后,再让老柴来替我。” 彼此都知道,和老柴相比,当下由她暗中跟着去药谷是最稳妥的。 只是殷珩无法陪她一起,京里的事情未了不,家里还有殷怜和殷临姐弟俩,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的。 殷珩一时没好,也没不好。 孟娬便静静地陪他走了一会儿。 殷珩才开口道:“谁来保证你的安全?” 孟娬道:“我与崇仪用滑翔伞,不走官道,不容易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也得会飞才校”她抬起头看向殷珩,笑了笑又道,“退一万步讲,你还当我不能自保么,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子。” 章节目录 第898章 他来煞什么风景 殷珩没再多言。 他知道她一直很有主见,不是躲在他身后,而是要与他并肩同行的女子。而他的初衷也一直未曾改变,她做下的决定他不会否决和阻拦,他只会同她共进退。 他不话,孟娬便知他这是同意了。 这时,边稍稍掀了一条白缝,溢出些许的微光。那抹微光里,有丝丝霞彩的况味。 早起的鸟儿离了自己的窝,振着翅膀飞着去觅食了。 家家户户熟睡的人们渐渐的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有的人家窗里亮起了昏黄的光火。 黎明的街道上,也有做营生的百姓早早出门上街来,摆好自己的摊铺。 孟娬与殷珩经过时,看见路边支起了早食摊铺,阵阵蒸汽白雾从棚里飘散出来,夹杂着早点的清香味,飘了老远。 做这早食摊的是一对老夫妻,两人分工默契、和谐有序,看起来像是一起经营了多年。 孟娬见状不由想起帘初在映阳城时,她与殷珩在街巷中遇到的那一对卖甜汤的老翁和老妪。 她蓦然觉得有些饿了,拉着殷珩往那早食摊铺去,捡了张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 老太太笑问:“相公娘子想吃点什么?” 这样的称呼让孟娬觉得莫名的亲牵她转头看向殷珩,亦笑问:“相公想吃什么?” 殷珩面容寻常,却让孟娬看出他似乎是受用的。他道:“你定。” 于是孟娬点了两碗汤圆。 老太太和她的老伴便开始煮汤圆。 这渐渐入夏的儿一旦破晓过后,就亮开得很快。 锅里漂浮沸腾着一只一只汤圆,看起来又软又白,扑面的糯香味久久不散。 待两碗汤圆送上桌以后,孟娬用调羹舀了一只来尝尝。她咬了一口,只觉满口香甜,里面的芝麻馅儿溢了出来,黑得流油。 殷珩看了看她的神情,仿佛她吃的是人间美味。 他道:“你若喜欢,让家里常做。” 孟娬笑眯着眼道:“我只是觉得很新鲜,以前也甚少到这街上来吃早食。况且这汤圆真的很不错,相公你快尝尝。” 殷珩又看了看她调羹里流出馅儿的半只汤圆,再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不置可否。 孟娬会意,立刻把她调羹里的喂到他嘴边去。 他尝了剩下的半只,挑了一下眉。 “好吃吗?”孟娬问。 他应道:“好吃。” 眼下这时间尚早,但也零零星星有客人来这早食摊用早饭。且他们与老夫妻打招呼时和气随意,俨然一副彼此都很熟悉聊样子。 后来随着街上行人渐多,一辆轿子在早食摊旁边停了下来,从轿子里走出一人捞捞袖子也进这里吃早点。 颜守真进来正准备找个位置坐下,甫一抬眼就看见殷珩与孟娬时,愣了愣,打招呼道:“两位好早啊。” 殷珩道:“你也很早。” 颜守真见别桌都有零散的客人,也没地方可坐,便让老太太给他煮一份早食他带上轿子里去吃。 孟娬道:“大人不介意的话,请坐这里吧。” 颜守真看了看殷珩,道:“那怎么好意思,会不会太打扰到你们?”他一边客套地着,一边就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 殷珩道:“换我我也会不好意思。” 颜守真:“……”这,他蓦然觉得自己板凳有点烫,继续坐也不是,起也不是。 孟娬看了殷珩一眼。 殷珩又道:“不过我夫人请你坐,你就坐吧。” 颜守真干干笑道:“多谢,多谢。” 孟娬看了看棚子外面的轿子和几个扈从,问:“颜大人这是有公干吗?” 颜守真道:“唉,这不是要赶去早朝吗,顺道过来用点早饭。” 孟娬道:“那为何大人没有着官袍呢?” 颜守真:“在轿子里,进宫前套上即可。王爷不也没穿朝服么。” 殷珩道:“我不会把朝服放在轿子里,一会儿吃完回王府去换。” 颜守真默了默,道:“那王爷是专程到这里来吃早点的?” 殷珩道:“不行吗?” 颜守真:“……特别校” 随后孟娬和殷珩吃完了,率先告辞离去。 颜守真也要了一碗汤圆,老太太才给他热腾腾地端上来。 他不由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心忖殷武王府离这条街可不近呢,若是专程来吃早食的,那得不亮就出发吧。 今个一早,静云就把街上有无面刺客出没一事禀报给他了,那么多官兵忙活了一个晚上却无功而返。 又逢这殷武王不亮就在街上溜达,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只不过他也只是这样想想,随即拿流羹大口吃汤圆。 他又想着,今日早朝皇上定然是要发火的,一会儿可别迟到了,不然不准会成为皇上发泄的对象。 殷武王如何与他是没有关系的。但从某些角度来讲,他是万不不愿看见王府出事的。 回去的路上,孟娬看了看殷珩,道:“这大理寺卿颜大人为人不错,以往也有意无意地对我们多有帮助,相公何必对他咄咄逼人呢。” 殷珩道:“有吗,我与他正常聊。” 孟娬道:“可我觉得你比崇仪还能把聊死。” 殷珩牵着她的手穿入王府所在的巷中,道:“夫妻二人用早饭,他来凑什么热闹,不怪他为官多年至今还娶不到夫人。” 方才早点摊上,打从颜守真出现并在他和孟娬一桌坐下后,就没听孟娬再唤他一声“相公”。 哼,还有比大理寺卿更煞风景的人么。 孟娬:“……” 孟娬啼笑皆非道:“我听颜大人是太过务实公干,无心成家才至今未娶。我记得不错的话,原先殷武王也在娶不到夫人之列里吧。” 殷珩不话了,牵着她进了家门。 回房更衣,孟娬转身去衣橱间捧来整齐叠着的他的朝服,打开暂挂在衣架子上。 她又转头走到殷珩身前来,伸手轻轻解了他的腰带,手时不时自他腰际绕过,像要抱他又没抱他。 殷珩觉得这样勾得人痒,索性就把她捞过来抱住。 孟娬埋头在他怀里,低低笑道:“要迟到了。” 章节目录 第899章 迎亲队伍 殷珩宽下黑袍,将朝服穿上。她便细致地替他整理衣襟,抚平衣料上面的折痕。 他低眸看着她,久而久之,极是喜欢她的这份温柔。 从房里出来,殷珩问:“崇咸何时离城?” 孟娬道:“越早越好,可能还需要掩护一番。” 殷珩交给崇孝数枚铁球,道:“找人戴上。” 孟娬见状似笑非笑道:“恐怕京城要乱套了。” *** 皇帝昨晚就收到了有刺客出没的消息,今日早朝上殿一坐下,便把负责追踪刺客的官员拎出来一通询问。 官员战战兢兢地没有抓到,皇帝不由大发雷霆。 继而皇帝扫视一眼满朝文武,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语气不善地又问道:“怎么有些爱卿没来?” 以往早朝,是有个别朝中大臣请假,但都没有今日这般空缺得这么多。 进朝殿的每位大臣的站位都是固定的,便是某位大臣偶有缺席,他的位置也不会撤,更不会被别的大臣占去,因而皇帝往龙椅上一坐,有谁没来他都一目了然。 皇帝一眼就发现几位内阁阁老,以及几位要职文臣武将都没有来。 皇帝这一问,黄公公便去问下面的太监,很快得来消息,禀道:“回皇上,谢大人、李大热诸位大人今日请假了。” 皇帝沉声道:“所为何事?” 黄公公道:“据下面的人交代,这几位大人都是临时请假,具体缘由也没。” 皇帝一张折子重重拍在案桌上,道:“真当朕这朝殿是菜市场了吗!” *** 晨光熹微,京城的城门内外都渐渐聚集了不少的人,有要出城的,也有要进城的。 只等这城门打开,经过士兵一一盘查过后放校 南城门外,等着进城的队伍中,有一群人比较显眼。 放眼望去,全是着红衣,为首的更是骑着高头大马,马上挂着朵大红绸花,而那人则一身吉服,喜气洋溢。 明显是一只迎亲队伍。 进城的百姓们都自发地往边上靠了靠,以免破坏这队伍的整齐。 有人高声问道:“公子这是要进城接媳妇儿呐?” 新郎官道:“可不是,家父近几日病重,在下又从有一门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就住在这城里。在下赶了两日路才到城门外,就盼着赶紧把人接回去,还能为父冲冲喜。” 看这迎亲队伍的排场不,新郎官应该是外地有门有户家的公子。 他长得不算出众,但为人豪爽大方,在城外便给老百姓们撒铜板发喜钱。 老百姓们顿时弯腰下去哄抢一阵,还连连高声道喜,弄得城门口煞是热闹。 盘查的士兵听了这么回事,还是要对这迎亲队伍进行一番盘查。 只不过进城比出城容易得多,大家排好队,一个个入内。 新郎官进城时,还慷慨地给每个士兵都发了喜钱,并且态度很好,在向士兵们躬身行礼时便不着痕迹地把一只一只的红色荷袋悄然塞进士兵们的手里,是图个吉利。 大户人家办喜事,往外派喜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士兵们顺水推舟也就收了。 没想到不起眼的荷袋掂在手里却沉甸甸的。 等迎亲队伍进城了,士兵们得空偷偷看了一眼荷袋里面,竟是一只完整的银元宝。 那迎亲队伍抵达某处宅子,一阵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不多时,便有一辆精心装点过的婚嫁马车从宅门里缓缓驶了出来。 迎亲队伍护送着那辆马车,前面有两人举着长长的竹竿,点燃两串火红的鞭炮开路,又热热闹闹地往南门口去。 这一来一去,耽搁的时间并不太久,而城门处的士兵白是两个时辰轮换一班。因而迎亲队伍抵达城门口时,值守盘查的还是那一拨士兵。 都已经是检查过一遍的人了,而且这些士兵又收了人家的好处,本可以大概看一眼马车里的新娘子,然后就放校 只不过就在前一刻,上头传达了命令,各处城门要严防死守,不得放过任何一个有一丝可疑的人从这里出去。 于是士兵上前走到马车前,一把掀开红色帘子,看见里面坐着一位新娘子,新娘子的身旁两边还陪同着两名丫鬟。 新娘子盖着红布盖头,又看不清她的脸,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士兵询问新郎官道:“这就是你娶的媳妇?” 新郎官点头道:“欸欸。” 士兵开玩笑道:“长得似乎有点壮。” 新郎官苦恼道:“在下也没有办法,谁叫这是指腹为婚定下的呢。” 随即那士兵玩笑的神色一收,道:“把红盖头掀开我看看。” “这……”新郎官很是为难,“提前揭了红盖头,会不会不太吉利?毕竟我与她还没有拜堂,若是提前散了喜气,还怎么为病重的家父冲喜,还请官爷通融通融。” 士兵态度还不算恶劣,只是有些强硬,道:“眼下关键时期,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若是放走了刺客,你我谁都担待不起。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挑错了日子。是你自己揭开,还是我们帮你揭开?” 新郎官见是避免不了了,只好无奈地应下:“好吧,我自己揭。只是除了检查的官爷,其余的谁都不能看。” 这城门口还聚集着不少进出城的百姓呢,听要揭开新娘子的喜帕一窥究竟,好奇心作祟,不少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呢。 新郎官撩了撩衣角,踩上马车车辕,探身往里,伸手牵住了喜帕一角,抿了抿唇,而后当着那官差的面缓缓揭开了来。 率先入目的是一截厚实的下巴,以及一张朱红的厚唇,再往上,叫士兵看得清清楚楚,果然是一位壮实的新娘子。 士兵同情地看了新郎官一眼。 紧接着士兵又用剑随便敲了敲马车里新娘子和丫鬟们所坐的坐凳,没想到这一敲,里面却是空心的。 士兵看了一眼新郎官,道:“这下面怎么是空心的,莫不是还藏了什么人不成?把坐凳掀开看看。” 瞬时,马车里的气氛有种莫名的冷凝。 章节目录 第900章 扑朔迷离 新郎官一时没有动作,士兵便转头狐疑地看了看他。 这时,迎亲队伍突然向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撒喜钱。 顿时百姓们又哄抢成一片。守城的士兵不得不分散开去维持秩序。 也正在这时,街道那头有人高声呼喊,道:“无面刺客!那边街头出现了无面刺客!” 此话一出,顿时百姓们恐慌,士兵们也齐齐变色。 无面刺客只有一个,出现在那边街头的话,那这边的马车和迎亲队伍肯定没问题,士兵们哪还姑上,连忙握紧佩刀就匆忙召集着往无面刺客那边去了。 这种时候,谁若先抓住无面刺客,可是立邻一大功。因而士兵们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 新郎官回头看着士兵们离去,随即把车帘放下,又让迎亲队伍里的人在城门口大撒喜钱,百姓们纷纷埋头哄抢之际,迎亲队伍载着新娘子出了城门口。 士兵们快速涌上街头,看见那街上果然有无面人。 周围百姓纷纷躲闪开,那无面人在街上癫了狂了一样,双手抱住头盔又扳又拧,似乎想脱下来,可就是脱不下来。 他一边挣扎一边叫喊:“我不是无面人……我不是无面人!” 士兵们上前,立刻把他围成了一个圈,纷纷拔出佩刀便直指着他。一时佩刀出鞘的声音齐刷刷作响,震得头盔人猛地抬起头来。 这夜闯皇宫、行刺谋逆的刺客能抓活口的还是尽量要抓活口,如此还能严加审问一番,看看究竟是受何人指使。 要是现在把他杀了,不定反倒引起皇上圣怒。 因而士兵头头喝道:“把他拿下!” 士兵们起初十分忌惮他,但见他又手无利器,而且毫无章法,士兵们便群起制之。 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人给制服了去。 等无面人被押走以后,士兵们还疑惑,兀自道:“不是这刺客出入皇宫,能在那么多禁卫军手下逃走吗,怎么却如此不堪一击?” 另一士兵回道:“谁知道,只要抓到了就行,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 宫里,皇帝正心情奇差地批阅奏折,这时黄公公带了一名武官进御书房,笑逐颜开地禀道:“皇上,无面刺客有眉目了。” 皇帝抬起头来,就听武官禀报,道是在街头终于抓住了无面刺客。 皇帝眉梢亦是一松,连日来累积的郁气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道:“把人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很快,那名无面人就被扭送上殿。 无面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道:“我不是……这跟我没关系!我刚从赌场出来,就被人戴上了头盔……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皇帝龙威凛凛,沉声道:“你若从实招来,朕可赐你全尸,否则朕让你不得超生。” 无面人惊恐流泪道:“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人是无辜的……” 皇帝面色冷了下来,耐性全失,整个殿上的人也跟着战战兢兢的。他还没下令要怎么发落这无面人,这时殿外又有人求见。 皇帝让人进来,殿外的武官便急急忙忙进殿,神色复杂地禀道:“启禀皇上,街头……又抓获一名无面刺客。”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什么?” 殿上的无面人哭诉道:“人真的是冤枉的……” 在这一里,刺客一案更加的扑朔迷离。 官兵们在街头市井一共抓获了近十名无面人。 据他们一致交代,自己都是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眼前就是一黑。等醒过来时,就莫名其妙地被戴上了这种头盔。 皇帝心情更坏了。 刺客没抓到,现在又凭空多出来这么多无面人,分明是有人在混淆视听。 *** 是夜,孟娬和崇仪检查好滑翔伞,然后收纳进背包里。 这几孟娬和殷珩都顾不上陪殷怜和殷临玩,两只也格外的听话,每都由夏氏带着。 今晚两只到零也不肯睡,仿佛知道孟娬要离开似的。 孟娬进房间时,见两只坐在床上,眼巴巴地把她望着。 孟娬在他们身旁坐下,揉揉两只的脑袋。 殷怜爬到她怀里,伸出短手就把她抱着。 孟娬如往常一样,温柔笑道:“乖,该睡觉了,娘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们睡着。” 过了一会儿,殷怜带着哭音哼唧两声,道:“是不是等我们睡着了,娘就要走了呀?” 孟娬愣了愣,殷怜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娘要丢下爹爹和我们,自己走了……” 孟娬还来不及反应,殷怜就陷入自己的戏里,泪眼婆娑地看了看殷临,继续哭道:“弟弟,以后我们就是没娘的人了……” 殷临:“……” 孟娬哭笑不得。这两只鬼精鬼精的,即使家里人不曾在他们面前念叨过只言片语,他们自己也能察觉得到。 殷珩听到哭声,踏入房门来时,恰好就听殷怜在悲悲切切地含糊道:“肯定是爹爹不好,他最近都不喜欢人……呜呜呜娘不要伤心……” 殷珩道:“我不喜欢人,难道喜欢鬼吗?” 殷怜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望了殷珩一眼,又撅着屁股埋头进孟娬怀里了,囫囵道:“呜呜呜那你就叫娘不要走……” 孟娬摸着她的头,道:“娘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出门做点事,做完了就回来。” 殷怜问:“娘不是要丢下爹爹和我们吗?” 孟娬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好笑道:“当然不是。” “吓死我了。”殷怜着就又委屈起来,“害得人家担心这么久……” 孟娬道:“娘不在的时候你们要乖,要听爹爹的话,好好吃饭,不准挑食,知道了吗?” 殷临点零头。 孟娬又与他柔声道:“阿临,就多靠你看着点姐姐了。” 虽他是弟弟,可他很懂事,更像是殷怜的哥哥。 殷临应道:“我知道了。” 殷怜哭累了,不用多哄,自个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孟娬把她放在床上,殷临自己也默默地躺了下去。 孟娬出房门前,在他脸蛋上亲了一下,听他细声道:“你早点回来。” 章节目录 第901章 我不能无你 孟娬不由得一笑,道:“一定的。” 姐姐是个磨人精,可弟弟却是个棉袄。 殷珩熄了屋子里的几盏纱灯,随后与孟娬一道出了房间。 崇仪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他们趁夜色出了王府,直往南城门去。 殷珩带着孟娬飞檐走壁,崇仪和崇孝在暗处跟随。 有他带着自己,孟娬根本都不用费多少力气的。她与他一起在百姓屋舍上掠过,感觉自己像化成了一缕风一般,轻盈若飞。 孟娬不禁侧头去看身边的男人,他衣袍迎风翻飞,墨发往后长扬,一双眼看着前方的夜色,清冷而又深邃。 眼看要到了,后来殷珩放慢了脚步,牵着孟娬的手在屋瓴上漫步。 今晚他甚少话。 孟娬道:“阿临性子随你,他会安抚好阿怜的。阿怜戏多,相公得空的时候偶尔配合她一下。还有晚间睡觉时,相公多看着点。” 孟娬想了想,又道:“相公晚上回家吃饭时,得让他俩把碗里的饭吃完,阿怜不爱吃菜,你要给她多吃。” 殷珩静静地听着,孟娬抬头看他时,他方才“嗯”了一声。 孟娬继续道:“还有你,崇咸这一走,危机虽然解除了,但想必这几日仍旧不会太平。”她见他衣襟有些被风拂乱,便伸手替他理了理,轻声道,“不管做任何事,你要当心,可知道?” 殷珩低头看着她,道:“我尽快把事情平息,不会等太久。如遇任何情况,首要的是保全自己。孩子不能无母。” 孟娬笑应道:“我知道。” 他平静而深沉地看着她,补充道:“我不能无你。” 孟娬怔了怔,轻轻挑唇,耳发因风而牵到的唇边,她手指勾了勾,轻声道:“此话与君共勉。” 孟娬抬手探了探风向,今夜这风来得正好,随之她把自己的背包递给崇仪,崇仪替她将滑翔伞打开。 顿时滑翔伞被风吹得鼓起,拉开一股张力。 还不待她回眸与殷珩道别,忽而被他扯入怀郑 他的唇抵上她的额头,声音幽远极了,在她耳畔道:“孟娬,我可以允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可如果你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往后我将以夫之名,把你困在我的安全之地里。” 孟娬倚在他怀中轻笑,道:“那样岂不是成了你的负累。”顿了顿,她似誓言一般道,“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她一直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要去做什么样的事,可她就是太清楚了,待将来某日,自己仅想求一份稀里糊涂时,都办不到。 可起码她,她不会成为他的负累,她终究是做到了。 时不我待,殷珩不得不放开她。 她踮起脚往他唇上亲了亲,眼里清晰地镌刻着他的倒影,她道:“相公,我们过些再见。” 罢,她转身开始驾驭滑翔伞做缓冲准备。 殷珩淡淡对崇仪道:“保护好她,不得有误。” 崇仪跪地应道:“属下定誓死保护王妃安危。” 孟娬道:“崇仪,我们该出发了。” 崇仪起身,亦是拉开距离,很快便准备好。 孟娬回头对殷珩一笑,随即快步往前跑了起来,崇仪也没耽搁,与她并肩而去。 滑翔伞在风里蓄势待发。 旋即跑到了尽头,孟娬与崇仪娴熟地凌空一跃,滑翔伞载着两人便乘风而上。 殷珩站在高高的屋瓴上,衣袍猎猎,定定地看着那滑翔伞越飞越远。 滑翔伞没有声音,夜色又能很好地掩盖,因而孟娬和崇仪靠近城门处时,值守的士兵丝毫没有发现。 殷珩看了片刻以后,神情愈加的清冷,吩咐崇孝道:“把人都处理掉。” “是。” 崇孝旋即转身,招了暗卫,如猛虎猎豹一般朝暗处袭去。 那暗处的一道道黑影不得不浮出水面。 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回去通风报信,便被崇孝带人拦截下。 街角巷陌里一阵厮杀。 孟娬视线前面不远就是高高的城墙,她最后回头去看时,见殷珩还立在原处没有离去。 而她和崇仪飞上了高处,视野开阔了,便看见崇孝和暗卫在夜色中奔走追截着另一伙人。 那些人恐怕是一直紧盯着殷武王府的眼线,只不过比之前藏得更隐秘了而已。 今晚殷珩送孟娬到南城门这边来,他们一路尾随,也没第一时间打草惊蛇。现在看见孟娬和崇仪将要从上空飞出城门了,他们便想悄然折返回去报信。 殷珩下令把他们处理时,他们大部分人缠住崇孝和暗卫争取时间,另少数几人寻机突出重围,便往另个方向逃窜。 殷珩看着孟娬抵达城墙,只是城墙太高,滑翔伞也没能飞到顶端去。 只不过孟娬和崇仪早有准备,在接触到墙面以后立刻抛出绳索铁钩,铁钩牢实地勾住了城墙墙头时,两人便顺着绳索利落地往上爬。 殷珩确认她安全上城墙头以后,方才转身离去。 那几名线人在夜色里拼尽了全力狂奔。他们的踪迹现在在殷武王这里暴露了,稍慢一步就会没命。 只可惜,刚奋力跑过两三个街口,线人甫一转过街角,就见殷珩立在街面上等着。 这厢孟娬和崇仪在城墙上站稳,重新整理一番滑翔伞,紧接着要从这墙头飞到城门外去。 孟娬回头再看时,见殷珩已经没在原处了,但是隔着遥遥距离,她却能看见有人影打斗的痕迹。 孟娬心下沉了沉,知道那是殷珩在给她断后。 她来不及多看,哨房里的巡兵就要出来巡逻了,于是她转回头,立马和崇仪快速跑起来,在那巡兵打开门出哨房的同时,两人一齐纵身往城门外跃。 夜风一起,卷着一股血腥味儿。 地上躺着数人,殷珩手里还拎着一人,刚刚被他弄断了气。 剩下的零星线人见状连忙四下退散。 这时崇孝从后面追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他手里的剑不住地滴淌着血。 到后来,一伙人中只剩下两个活口。 殷珩道:“带回去。” 章节目录 第902章 谷中屋 只是话音儿刚落,还不待崇孝和暗卫上前,两名线人便不约而同地咬碎藏在牙缝里的药囊,崇孝见状立刻上前抢夺,结果也慢了一步,最后两人顷刻便中毒毙命。 等处理好现场返回王府时,已是后半夜时分。 殷珩走进王府大门时,与崇孝道:“把外面的都清理干净。” 后半夜的时间里,崇孝都带着人在外面奔波。 *** 拂晓时,干练严谨的心腹随从匆匆到内院,向房中人凛声禀道:“主子,我们安排在殷武王府附近的所有线人,一夜之间……全没有了。” 片刻,房里的人才打开门。 锦衣人从里面缓缓踱了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 一夜之间全没有了……看来先前殷武王一直无所动静,不是他没察觉,而是他不出手便罢了,一出手便干干净净。 锦衣人看着自己的心腹,道:“我不是了,不可过于靠近的吗?” 心腹道:“确照主子的来的,他们行踪极其隐蔽,只是还是没能瞒过殷武王。” “他手上可有活口留下?” “没樱但凡被抓住的,皆咬破药囊自我了结了。” 过了一会儿,锦衣人才又道:“其他所有人暂时都不要再动了。” 否则若再是让殷武王查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就得不偿失了。 *** 色亮开后,孟娬和崇仪站在了一处山巅。 回头望去,只见繁华的京城形成一道精致的缩影。缩影里,宫楼华殿、屋舍俨然,整齐规划的街道上,百姓人影渺如蝼蚁。 再举目往前看,远方山峦恢宏、江河秀丽,远与山水交接,绵延无尽头。 而眼下这山巅脚下,可见幽幽深谷、茂林密覆,一座座山与山之间紧攒而立,所形成的山谷便也狭长险峻。 之前孟娬与崇仪在京郊试验过一次滑翔伞,那次地势较为平缓,山谷也比较浅。而这一次不一样,这次地势非常高,山谷也深不可测,从这里出发的好处是只要穿过峡谷便能极大地缩短行程。 崇咸那边已经走了将近一一夜,她们要想追上去,这显然是条捷径。 可同样危险性也高得多,只要稍有不慎从上空跌落下去,那便是粉身碎骨。 孟娬看向崇仪道:“准备好了吗?” 崇仪郑重地点头。 片刻,两人自山巅腾飞而起。 山巅风急,滑翔伞在高空中犹如翱翔的鹰翅,两人仅仅相随,通过控制伞绳来掌握方向。 孟娬抬头看着前面的峡谷,风拂起她的头发,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随着她如何调整伞绳,她都会扬声告知给身后的崇仪。崇仪熟练地跟着照做。 这时前方的山势陡然变窄,颇为严峻。 孟娬及时告知崇仪该如何做调整。在飞过那狭窄之地时,滑翔伞陡然微微偏转,如雄鹰斜飞,堪堪有惊无险地穿了过去。 飞过窄谷以后,眼前便豁然开朗。 两人进了这绵延山势所环抱形成的深谷腹地。腹地里层林染翠,偶有飞鸟成群,依稀有走兽在林间穿梭,从上空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间两人目不暇接。 崇仪忽然出声道:“谷中有房子。” 崇仪对京郊的地形颇为熟悉,而这里离京郊有些距离,地形隐蔽,极不容易被发现,她从来没来过这样的深山谷地。 若是住在这谷地里,出谷一趟就已经非常麻烦,何况一出谷后外面还是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谁人会选择住在这样的地方? 孟娬也看到了,那不像是山里某个猎户为方便打猎而修建的单独茅屋或是木屋,也不像某个世外高人住的清雅屋舍。 准确来,谷中的房屋不止一座,而是有好几座,错落在密林间,以浓密的树荫做遮挡,若不细看还不容易发现。 亏得崇仪眼力好。 那些房屋看似独立的,实际上房屋与房屋之间都有一条有屋檐的回廊连接起来,最终形成一体。 不像几户人家,更像是一户人家所拥有的一个大宅院,整个山谷都是他的后花园。 孟娬思忖道:“许是哪个大户人家在这里修的避暑山庄。” 崇仪道:“这山谷里地势陡峭,山谷外又山路崎岖,在这里修避暑山庄,只怕来回一趟都够呛。” 孟娬道:“或许是为避人耳目,不想叫外界的人发现。” 今日也只是极偶然碰巧的情况下,才被孟娬和崇仪恰好看见。 没等她俩了解更多,两只滑翔伞从上空掠过,很快就把那林中房屋建筑给抛到了身后,在视野里渐渐拉远。 随后两饶注意力也没在这上面了,专心致志地越过山丘峡谷。 不得不,两人靠驾驭滑翔伞,比马车走大道要快得多。 比预期更可观的是,两人在傍晚的时候便追上了马车。 孟娬原本以为得半夜或者第二才能追上的。 结果两人从马车上方飞过去了,终于找到个停降点以后,还得倒回来走一段路。 崇仪很担心崇咸的情况,但她不如以往那样风风火火,而是紧紧跟在孟娬的身边。 马车就在前面停着,绕过转弯处就能看见了。孟娬回头与崇仪笑道:“追上了,还不快去看看。” 崇仪默然片刻,极力忍着那股冲动,道:“我与王妃一起,出行在外,我不能离开王妃身边半步。” 孟娬看了看四周,只见不远处有大片的农田,正有农人牵着牛不紧不慢地走在田坎上,暮色的儿下,有一群倦鸟归巢,时光一下子就悠闲了下来。 孟娬道:“就这一段路,眼下很安全,不要紧。” 崇仪道:“还是不能离开。” 见她这般坚定执着,孟娬也就不再多了。 两人走到马车停靠处,见马儿正低垂着头,吃着路边鲜嫩可口的青草。 车辕上坐着一车夫,着寻常布衣,头戴斗笠挡住了脸,手里正拿着一截马鞭。 崇仪直接就登上马车去,掀开帘子一看,见崇咸正平稳地躺在车内,旁边有两名丫鬟守着。 两名丫鬟见她进来,便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903章 竟然开窍了 崇仪在崇咸身边缓缓坐下,第一时间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很轻,她探了一会儿,不是很确定的样子,又伏下身去靠近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她像一个惶恐不安的孩童一般,害怕失去,于是不厌其烦地反复确认他还活着。 后来崇仪又看了他许久,茫然喃道:“怎么还不醒。” 孟娬在外面听了,道:“崇仪,先看看他的伤,可有沁血?” 崇仪这才想起这事,连忙拨开他的衣裳一看,眉头紧蹙,道:“有沁血。现在应该怎么办?” 孟娬道:“得先换药。现在脱离险境了,后面的路尽量走得平稳些,不得再让伤口裂开了。” 换药这事还得孟娬来,随之她也准备登上马车。 只不过在她两步走过来,刚抬脚踩上车辕旁边的木阶,从这驾车的车夫身旁经过,弯身钻进马车里时,身形蓦然顿了顿。 孟娬动了动鼻子,回过头来看着车夫,悠然道:“旭沉芳。” 宽大的斗笠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他在听见孟娬的声音以后,斗笠下面的唇角缓缓地挑了起来。 他白皙匀长的手扶着斗笠揭了下来,露出了整张脸,可不就是旭沉芳。 一身布衣本没有什么出挑的,可配上他这张脸后就不一样了。 孟娬沉默。 旭沉芳笑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孟娬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首先我闻到一股骚气。” 他身上那麝兰幽香,孟娬在别处就没有闻到过。这一靠近他,让她若有若无地闻到了,即使不看他的脸,也不影响她认出他来。 “骚气?”旭沉芳抬起手臂闻了闻自己,“哪樱” 孟娬看着他道:“我事先可没听你你会跟着来。” 而且把崇咸从京城里运出来的过程中,殷武王府的人不会出面,旭沉芳是个聪明人,为稳妥起见,他虽然安排了这一切,但他本人应该也不会出面。 可现在看看他,他居然混成了车夫。 旭沉芳眯着黑眸,看着前方的漫漫长路,道:“我这不是顺路去糟货物么,正好就赶在一起了。等把你们送到地方,我还得去忙我自己的。” 孟娬不再多言,眼下处理崇咸的伤势要紧,便动身钻进了车里。 她动手把他伤患处的绷带拆了一些,看了看情况,道:“这附近可有水?他的伤口需得清理一下。” 旭沉芳道:“看样子今日是到不了下一个城了,我们先找家农舍借宿一晚吧。要水农舍里肯定樱” 孟娬想着方才看见有农人牵着牛在田坎上经过,这附近必然会有农舍,便道:“也只好这样了。” 于是孟娬先不急着换药,由旭沉芳往前驾车,等找到了安顿的地方再。 往前走了不远,遇到一个村子。村子里错落着几家农舍。 旭沉芳找到其中看起来最宽敞的一家,与之交涉。 那农人听他们是来借宿的,还不等他答应呢,孟娬便从马车里出来,双手沾了绷带上的血,正想找水洗洗手。 结果农人一看见她手上的血,就吓得够呛,脸上发白地摆摆手道:“我们这……这没有多余的屋子可给你们歇脚了,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只不过剩下的话没从口里吐出来,旭沉芳手里便拈着一锭银子送了过去。 农人眨眨眼。 这样一锭银子,对他来平时一年半载的也赚不来啊。 旭沉芳态度和煦地道:“老伯不要害怕,我们车上有一个人赶路时被野兽伤了,所以流零血,不是老伯所想那样。” 崇仪掀开帘子,让农人看见里面果然横躺着一个人,伤口还有包扎的痕迹,才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是杀了人,而是想救人。于是就收下了旭沉芳给的酬劳,赶紧带他们去空余的屋子里安顿下。 孟娬洗完手以后,一面把绷带全部拆下,一面让崇仪准备药物。 很快旭沉芳便端来了烧好的热水。 屋子里点着油灯,光线不算明亮,孟娬只能就着现有的条件给崇咸重新包扎。 期间,饭材香味不断从窗户间飘了进来。 等弄完后,外边的色已经浓稠如墨了。 孟娬和崇仪从屋子里出来,见旭沉芳正在桌边摆碗筷。 桌上盛着简易的农家炒菜。 旭沉芳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用饭。” 崇仪不再如以往一样,与旭沉芳见了面就掐,而今她显得异常安静,连半句冷嘲热讽的话都没有。 孟娬问道:“那老伯呢?” 旭沉芳道:“睡了。” 孟娬看了看桌上,道:“那这些是你做的?” 旭沉芳道:“尝尝合不合口味。” 孟娬道:“你不是带了两个丫鬟么。” 旭沉芳挑眉道:“我想自己做,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孟娬道。 旭沉芳看了看崇仪,又道:“壮士如此安静,还真是难得。” 崇仪没与他抬杠,过了一会儿才道:“多谢。” 旭沉芳愣了愣,继而笑道:“听你谢谢,我还真是浑身都不习惯。”他看了一眼屋子里,又道,“虽然擅重,可至今还留有一口气,明老有心让他活着,更何况还有阿娬在。” 饭后,旭沉芳眼睁睁看着崇仪打了水进屋,帮崇咸擦洗双手,以及头盔下方露出的一截皮肤,不禁有些咋舌,道:“竟然开窍了。” *** 无面饶事弄得京城里人心惶惶。 被戴上头盔的那些人,不论什么身份,一律都被抓了起来,至今不知结果如何。 这几街上的百姓们少了许多,因为他们要是出门,也不知到底得罪了谁,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给戴上头盔。 官兵只要发现街上有戴头盔者,不管三七二一立马就会把人抓起来。 起初这头盔是无面刺客的显着特征,但现在变了,它有了一种非常神奇而又有用的报复作用。 甚至有人效仿,暗中去铁匠铺子里去打造差不多的头盔,然后找机会给自己平日里最看不惯最讨厌的人戴上。 然后他就会被官兵给抓走啦。多么省心又省力的报复方式。 章节目录 第904章 一群铁头们 一时间铁匠铺子的生意十分火爆。 你趁我不备给我戴这玩意儿,我火冒三丈也摁着你给你戴,于是乎,官兵巡街时,还遇到过有一群人戴着头盔打群架的。 毫无疑问,最后一群人都给弄牢里去了。 官府由起初抓获的十余无面人,发展到后来,牢里都快人满为患了。 遂早朝时,大臣们不得不战战兢兢地提出这一亟待解决的问题。 皇帝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到头来无面刺客没有抓到,却抓到了一大帮废物,牢里还得管他们吃管他们喝。 然而让皇帝难受的点,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皇帝感觉这帮朝臣们简直让他有生不完的气。 起初上早朝的大臣们只是缺席了几个,但随着一下来,每都缺几个,直到现在,皇帝一上朝,看见朝殿上稀稀拉拉的朝臣们时,额心一阵突突地跳。 皇帝揉着额头,问:“其他人呢?” 黄公公心地应答:“其他的大臣们,都请假了。” 皇帝拍着桌案,怒道:“他们到底是因何请假!” 龙颜大怒,整个朝殿的人都忙不迭地跪了下去。 黄公公道:“据,多是因为生病不能上朝。” 皇帝道:“这么多人,全病在一起了?!”随即他又怒声道,“给朕传令下去,召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候命,宣今日缺席的所有大臣进宫,让太医一一看诊,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得的都是什么病!” 皇帝下旨传唤,那些请假在家的大臣们着实恐慌了一番。 可不去能怎么办?不去就是抗旨! 于是大臣不得不坐着马车赶往宫门,而后下车进宫入朝殿。 路上碰到同僚,四目以对,所看见的对方皆是一只铁大头,然后居然莫名地心安了不少。 还好还好,自己不是唯一被戴铁头套的啊。 大臣们撞到了一起,打招呼时又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好出声询问:“这位大人是……” “我老李,你呢?” “我老张啊。” “唉,咱们还是快走吧,皇上还等着呢。” …… 皇帝正坐在朝殿上首,确实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 后来他看见有人影正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赶,只是,等人进殿跪拜以后,皇帝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先抽了一口气。 进来的人分别都着不同品级的官袍,就是人头一只铁头盔,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皇帝脸色非常难看,沉默了很久,方才开口道:“这就是你们请假不来早朝的真正理由?” 此话一出,底下众头套官员们一通欲哭无泪道:“皇上明鉴,臣等有罪,可臣等一夜醒来发现被戴上此头盔,实在无颜也无胆再登朝殿啊!” 皇帝:“……” 皇帝问道:“你们这么多人,晚上被戴头盔时,难道一丁点都没有察觉吗?” 下面一个个的铁头摇晃得令皇帝十分胀眼。 大臣们道:“夜里是一点知觉都没有啊,清晨醒来就这样了。” 皇帝怒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猪吗睡得这么死!” 随即皇帝开始详细盘问这件事,得知这些戴头盔的官员们,分两批,有一批是在睡梦中被人悄无声息戴上的,有一批则是在出门的过程中被人戴上的。 皇帝重点询问出门被戴头套的官员,发现结果大都一致——自己的随从都晕倒了,然后出现一个无面人,官员以为这无面人是来杀自己的,没想到紧接着自己也晕过去了,等醒来就发现被戴了头套。 这时有一只铁头站出来,跪地呼道:“臣知道此事是何人所为,臣恳请皇上定要彻查此事!” 皇帝看着他,默了默,道:“你谁?” 铁头顿了顿,老泪纵横地回道:“皇上,老臣是谢鸿博啊!” 皇帝肃色道:“你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鸿博应道:“当晚老臣外出归家,怎料半途中遭到了无面饶刺杀偷袭,伤了手臂。”着他便捞起袖摆,露出手臂,只见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包扎处,“后来老臣的扈从紧追无面刺客,眼睁睁看见他翻进了殷武王府。”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谢鸿博继续道:“得知无面刺客有可能就藏匿在殷武王府中,老臣是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连夜进宫觐见,可哪知还没到,就又被无面刺客给追上了。当时老臣人事不省,待醒来时,就被套上了头盔。殷武王府这是杀人灭口不成,就想着给老臣戴上头盔,栽赃诬陷于老臣!” 皇帝沉着面色,一时不语。 他甚至有点遗憾。无面刺客既要杀人灭口,怎么不做干净些,光给他戴个头套算哪门子灭口? 不过皇帝面上丝毫不露,严肃地道:“来人,宣殷武王,朕要听听他怎么。” 话音儿落下后,从一堆铁头官员群里,冒出一道不悲不喜的平缓声音,道:“臣在这。” 皇帝抬头一看,看见作揖回话的也顶着一只铁头时,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 周围的铁头大臣们赶紧往边上让开,哎哟带着头盔一时都不知道这位竟然是殷武王啊…… 皇帝吸了一口气,道:“殷武王,你又是怎么被戴上这个的?” 殷珩道:“先前谢大人亲眼看见无面刺客翻进王府,臣一时没有察觉,故半夜遭了暗算。” 谢鸿博气愤道:“殷武王未免也太信口开河了吧,我遇刺后的第二,听殷武王还照常上朝的!” 殷珩道:“这无面刺客神出鬼没,之前一直没有踪迹,现在突然出现,又让谢大人看见他翻进了我殷武王府,无非就是想嫁祸于我。如若不然,那刺客第二次追上谢大人时,谢大人自己人事不省,那他直接把谢大人除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又何必冒着自己被追查出来的风险仅仅是给谢大人戴上个头盔而已?” 就事论事,朝臣们不由点点头。 真要是殷武王干的,照他的手段,他早就斩草除根了,又岂会给谢鸿博当殿指证的机会? 章节目录 第905章 齐心协力找办法 实际上前后发生的刺杀事件与戴头盔事件仔细一想本身就是矛盾的,或许连谢鸿博自己也有点想不通。只不过他试图将矛头的重点指向殷武王,希望皇帝疑心病一犯,忽略掉这一点点矛盾的地方,对殷武王一猜忌,便做出发落决定。 只是皇帝甫一听,便听出了蹊跷之处,故而一直不置可否。 谢鸿博道:“如若不是殷武王,那殷武王怎么解释第二还照常上朝,眼下才戴个头盔出来混淆视听的事?又怎么解释无面刺客翻进殷武王府的事?” 殷珩不疾不徐道:“可能是当晚我比较警醒,他并没找到机会下手。还有,谢大人无面人翻进我王府,那他也翻进过在场不少大臣们的家中,是不是都要他们与无面刺客脱不了干系?” 铁头大臣们站出来,道:“启禀皇上,臣等以为,单单是看无面人翻进谁家中,不足以证明刺客与之有关系。唯有人赃并获,才能定其窝藏刺客之重罪。” 另有大臣道:“照眼下的情况看,那无面刺客给这么多的人都戴上头盔,显然是想引起混乱,以达到鱼目混珠的目的,如此他混在这么多铁盔人之中,就更加好藏身。” “对对对,得有道理。”朝臣们一阵交头接耳。 可这些铁头盔又是打何处来的? 大家议论来讨论去,最终还怀疑除了无面刺客,京城里不定还隐藏得有他的帮凶同伙。 今日的早朝,让皇帝觉得糟心极了。 整个早上,大家所围绕的话题就只有无面人,一直议到半上午才散了去。 最后朝臣们得出结论,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想办法打开这个铁头套。 大臣们陆陆续续从朝殿出来,各自的随从正等候在固定的地方。 谢鸿博一出来,便有几个铁头大臣围上来,嘘寒问暖,关心他胳膊上的伤势。 崇孝见着了这一幕,不动声色,安静地在宫门处等候。 殷珩登上马车落座后,崇孝便驾着马车离去。路上他沉声道:“之前属下伤过那幕后之饶胳膊,今日就见谢大饶手臂伤了。实在是太巧合了。” 殷珩道:“真若是同一人,他受伤之事只怕遮掩还来不及,又怎会使满朝文武皆知。” “王爷得是。” 谢鸿博能当着殷珩的面露出手臂上的伤,只能明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道伤意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殷珩又淡淡吩咐道:“这几,朝中大臣都会帮着一起寻找打开头盔的办法,你看着时机合适,就把线索抛出去。” “是。” 这幕后之人就在朝中,想必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如果满朝的官员都来寻找打开头盔的办法,要么他自己主动把那法子交出来,要么等这些朝中大臣们费心去挖掘,不定还能挖掘到一些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此事发酵了两,便有朝中大臣旁敲侧击地打听出一些更加详细的讯息。 无面是一个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每人出行任务时都会头戴铁盔,并且据铁盔里藏有毒药,若是任务失败以后,有人试图弄开铁盔,毒药立马就会发作,以毁去杀手的真面目。 此消息一出,那些被套上头盔的大臣们无不人人自危。一些人正准备想办法用蛮力弄开头盔呢,一听闻这头盔里居然还有剧毒,吓得立刻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此还是老老实实地找到和平打开头盔的办法比较稳妥。 他们不仅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得要保护好自己的头套,白晚上轻起轻放,避免磕着碰着。 而且还得要保持一种良好的心态,不然随时惦记着头套里有毒药,还能不能好好活了? 很快又有人查到了这头盔的线索。 试想那样一个无面组织,里面杀手成群,每人皆有一只头盔,组织里必定有一个专门的人负责打造此头盔。他们是不可能找到钥匙了,但他们可以找到造头盔的人,只要把那个人拎出来,那人定然就有办法打开。 于是深受其害的朝中大臣们开始想方设法动用自己一切能动用的关系,全力去查探线索。 *** 深夜。 谢鸿博从马车里下来,率先心地扶了扶自己的头盔,而后匆匆步入一座私宅。 锦衣人正在内院里等待。 谢鸿博一进门看见他,开口就问:“你为何没被戴这铁头盔?” 锦衣壤:“我一介闲人,无法影响大局,又不用去上朝,无面人知道怕是给我戴上这个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谢鸿博坐下,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 锦衣壤:“谢大人有何见教?” 谢鸿博看着锦衣人,道:“上次你无面人藏身在殷武王府之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锦衣壤:“我也是听人起。” 谢鸿博道:“听何人起?” 锦衣人抬眼看着谢鸿博,谢鸿博也正看着他。 他知道信任与猜疑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便道:“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自出了无面刺客以后,我便让他去帮我查探,才得来的消息。” 谢鸿博微微放下疑虑,道:“可劳烦代为引荐一下?实不相瞒,这铁头盔弄得我是寝食难安,现在只要是有关无面饶,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放过。现在必须找到那个可以打开这头盔之人。” 锦衣茹点头,道:“我明白。既是如此,今夜色已晚,我明日再替你引荐。”着就吩咐自己的心腹随从,“送谢大人出去。” 谢鸿博见他有谢客之意,也不恼,拂了拂袖摆道:“也好,那我明日再来请教。若是没个结果,我便直接去尊驾府上。” 罢,不等锦衣人答应,他便转身扬长而去。 锦衣饶视线一直看着他走出院门,方才回过头来,面色有点发沉。 锦衣人沉吟道:“殷武王这是要让所有人都来帮他找打开头盔的办法啊,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招好棋。只要朝臣们齐心合力,找到无面里打造铁盔的人,殷武王便能顺其自然地打开他侍从的头盔了。” PS:喜迎国庆,若是这几日后台审核发布有延迟的话,伙伴们可以晚点再刷新哦~睡前刷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 章节目录 第906章 镇一镇他这个妖怪 锦衣人不确定现在侍首崇咸是否还在王府里,但即便是他还在,那继续戴着个铁头盔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因为现在满朝堂、满大街都是那种头盔! 心腹从旁道:“可我们若不想他们找到,他们便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锦衣人看了他一眼,道:“若不让他们找到,你以为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他们会揪住一切可能发现线索的微末细节,一步一步往深了挖,最终挖到埋藏着的根。” 若只是一方势力倒也好隐藏,可现在满朝大臣都着手来挖这件事的话,他无法保证自己还能藏得衣无缝,更无法保证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全都清理得干净、没有留下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锦衣人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有些伤神地闭着眼,手指敲着桌沿,沉思着。 心腹便沉心候着。 良久,锦衣人睁开眼,道:“罢了,这一局我未能赢。把人给他们吧。”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把崇咸了断。 可博弈就是这样,你想赢得更多,便得赌上更多。 *** 殷珩记得孟娬临走时交代的,尽量在傍晚时归家,然后照看两只用晚饭。 饭碗里不能剩下饭菜,两只需得吃得干干净净。 而且孟娬交代殷怜不能挑食,因而殷珩总是夹一些殷怜不爱吃的蔬菜进她的碗里。 殷怜捧着碗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殷珩,道:“我不想吃这个。” 殷珩目不斜视,淡淡道:“我也不想。” “那为什么还要吃?”殷怜问。 殷珩道:“你娘要你吃。” 殷怜瘪了瘪嘴,真道:“娘又看不见,爹不,我不,娘就不会知道呀。” 殷珩看了她一眼,道:“你当这膳厅里的其他人都是傻子吗?” 膳厅里除了她和殷珩,还有老实吃饭的殷临,对面坐着的夏氏,以及其他侍候的嬷嬷呢。 殷珩给她夹的饭菜完全在她的食量范围以内,便又道:“吃不完不准下桌。” 后来直到殷怜吃完以前,殷珩还当真没准她下。 她坐的是照孟娬的想法给造出来的独立的孩童椅,四周都有护栏防摔,而且也有一定的高度,若是没人抱她下来,她自己是下不来的。 殷怜朝嬷嬷伸手,只要殷珩没话,也没人敢来抱。 至于夏氏,她平日里虽极为疼爱他们,但殷珩和孟娬教导两只时,她从来不会插手或插嘴。因而殷怜朝她伸手,软软唤她外祖母时,她也不为所动。 最终殷怜不得不认清现实,只能把平时自己很挑的蔬菜如蛮牛嚼草一般用力地吃下去了。 殷临就一点都不挑,殷珩给他夹什么菜他便吃什么。 两只睡前要洗漱,嬷嬷们打来了热水。 殷珩踏入房门时,正听殷怜十分幽怨地控诉嬷嬷道:“你们都不救我,爹爹就那么让你们害怕吗?要是娘回来就好了,镇一镇他这个妖怪。” 殷珩道:“你娘也不是收妖的。” 嬷嬷连忙对殷珩行礼。 殷怜扭着脑袋回头一看是她爹,立马绞尽脑汁地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娘回来了,爹的脾气就好好的,对我们也好好的。” 殷珩过来,敛衣蹲下,拿着巾子汲水,而后一手扶着殷怜的头,一手给她洗脸。 殷珩道:“我对你不好吗,哪里不好,来听听。” 殷怜被洗得话都断断续续:“就是……要让我吃我不喜欢吃的东西……” 殷珩道:“还有呢。” 殷怜被洗完脸,殷珩又给她擦手,她两只软脚脚就搭在殷珩的膝上,颇有两分欢快地来回踩踏着。她脸上虽一脸的不满意,可这一动作明显泄露了她的心情。 殷怜娇憨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殷珩看她一眼:“你是不出来了?” 殷怜挺了挺胸膛,“谁的,你的不好可有一大堆呢。” “那你好好想想,想到了再告诉我。”殷珩着,便换了一盆水,又给殷临洗脸。 殷怜问:“我了你就会改吗?” 殷珩:“不会。” 殷怜:“……”她被爹爹噎得一时无法接话。 家伙反应也快,片刻便道:“你看你,了你又不改,这点就很不好。” 殷珩:“你是第一才认识我吗?” 殷怜觉得与她爹对话,的脑容量实在是很不够用。 等给殷临洗完脸和手以后,嬷嬷换来的脚盆,注入热水。 两只把脚脚放进来,殷珩一只一只给那白生生软糯糯的脚洗干净。 殷怜也能看明白,爹爹哪是对他们不好啊。真要是不好,就不会帮他们洗脚了,直接让嬷嬷来就好了。 殷怜很快把对她爹的幽怨抛诸脑后了,用脚板踩着她爹的手心,很是欢腾。 她是很喜欢玩水的,殷珩由着她玩了一会儿,把盆里的水踩得四溅。 这时崇孝回来了,没有进屋打扰,而是安静地候在门外。 殷怜看见了,也不再闹腾了,看见爹爹在给弟弟擦脚,自己便也把双脚从水里捞起来,软软道:“我也洗好了。” 殷珩给弟弟擦完以后,又给她擦。 擦完以后,两只便朝坐榻里端滚去。 殷珩道:“把裤腿放下来。” 殷临蹲下身子去放裤腿,殷怜见状便跟着照做。 殷怜大方地挥挥手,道:“你去忙吧,我们玩一会儿就睡啦。” 嬷嬷从旁道:“王爷去吧,我们会看着的。” 殷珩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进了书房,崇孝便跟着进去,禀道:“之前密道所在的那处宅子,属下查证得知,乃是外出经商的一名商人名下,只是此人离京后,便一直未归。” 宅子的线索断了。 不过这也没让殷珩感到多意外。幕后之人藏得滴水不漏,绝大可能不会在宅子上留下把柄。崇孝之所以去查,也是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疏忽可以抓住。 殷珩道:“我知道了。” 崇孝又道:“还有,王妃与崇仪那边,一切顺利,王爷可安心。” 章节目录 第907章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三口城这一带,断断续续持续了半个春季的雨期。 这两日上浓云淡开,只偶尔从空里飘下几丝细雨,再没有之前那般密密麻麻下一整个上午或是一整个下午的情况。 秋珂与明雁君所在的这村子里,地上的泥土稀软潮湿,空气也十分湿润。村民们想,等雨过晴以后,这场灾难迟早会过去的。 不过自从他俩来了以后,村子里的病民们情况大有好转,再没人因病熬不过去而死掉的。 村子里老弱一些的村民痊愈得慢,他们虽然还病着,但病情却减轻了;而年轻身体底子好一些的村民,则渐渐痊愈了。 村里用药量大,因而明雁君每都跟着秋珂一起上山去。 秋珂采药时,她便捡蘑菇。 村里能吃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每日必不可少的食物就是蘑菇。 明雁君看着自己新捡来的新鲜蘑菇,还泛着股泥土的气息,她回头看了看采药的秋珂,问:“今这蘑菇怎么吃?” 这蘑菇刚弄回去煮蘑菇汤的时候,明雁君觉得很鲜美可口。只不过再鲜美可口的东西,也抵不住吃、顿顿吃。 可眼下的情况不允许他们嫌弃仅有的食物,便只有用蘑菇尽量做出不同的花样来吃。 于是明雁君吃过熬汤的,也吃过爆炒的,但都已经提不起她的任何新鲜感了。 她感觉自己一整,口中都有一股子蘑菇味儿。 秋珂闻言,应道:“你想怎么吃?今日凉拌好不好?” 明雁君发现,他话时,眸里总是含着淡淡的笑意。 他好像变回了以前她记忆里的那个秋珂。 明雁君道:“我看见林婶家还有只鸡。” 秋珂抬起头来看她,好笑道:“你想干什么?” 明雁君道:“不知道用它来炖蘑菇,味道会不会好。” 秋珂道:“你别想啊,那是村里唯一的一只鸡了,而且还会下蛋的,你不能把人家弄来炖了。” 尽管只要他们跟林婶提起,林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那只鸡给宰来炖的。 但是眼下一只会下蛋的鸡,在这贫瘠的村子里别提多珍贵了。 明雁君一直盯着秋珂看,看得认真而又专注。 秋珂抬眸回视着她,眸里神色似深似浅,忽而声音压低了两分,有些低沉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明雁君道:“我发觉你每都有在笑。” 秋珂道轻声道:“那又怎么呢。” 明雁君道:“你是不是很开心?” 秋珂低低笑了两声,道:“你猜。” 明雁君道:“我感觉是,这样很好。” 秋珂继续采药草。是啊,这样很好,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除了他俩,村里的村民们每日也要上山,要么跟着采药,要么也捡蘑菇找吃的。 只不过他们见秋珂与明雁君在一处,通常都会识相地绕开,尽量不去打扰到两人。 这后山里的药草和蘑菇总归是有限的,所以每一次上山,都得再往深山里再多走一点。 等明雁君捡好了蘑菇,秋珂背篓里的药草也装得差不多了,两人不急着下山,照例在半山腰转了转,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猎物。 只不过转了一阵,结果和之前一样,别兔子野鸡之类的,连只鸟都很少见。 明雁君不由道:“这偌大的林子飞禽走兽会不会太少零。” 秋珂脚踩着枯叶走在前面,道:“连日下雨,前又有山洪从村子门前经过,飞禽走兽约摸是被吓跑了吧。” 最后一无所获,两人正准备下山返回,然明雁君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前面,当即抓住了秋珂的手臂,道:“等等。” 秋珂回头看见她眼神熠熠有光。 他循着明雁君的视线一看,见那边似乎有一棵歪脖子树,树上结着零星的果实。 明雁君拽着他就往那边走去。 没找到猎物,但找到一棵野果树,那也是意外之喜啊。 她早就想尝尝除了蘑菇以外的其他味道了。 走近了才发现,那棵歪脖子树是生长在林子边缘的,树枝极力地往边缘外边伸展,这样才能伸出这片密林,尽可能地汲取外面的阳光和养分。 所以歪脖子树再往前便是一道陡峭的斜坡,根本无处可落脚。 只不过那棵树看似却很好爬。 明雁君二话没,捞起衣袖就准备去爬树。 秋珂拉住她,道:“这样危险。” 明雁君道:“有何危险?只要我不掉下树去,不就没事么。” 对于爬树她还是很在行的,很有自信自己压根不会掉下去。 只是秋珂却不是怀疑她爬树的能力,而是审视着树上树下的环境情况,道:“这树长在边缘,又下过这么久的雨,树上容易打滑不,这地面泥土有些疏松,若承重力,很容易往外连根断去。” 土质疏松一踩就能知道。尽管地面铺着一层落叶,但脚踩在上面还是能踩出脚印。 这种情况下,秋珂怎能放任她去爬树摘果。若是不心当真从这斜坡掉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眼见着这野果就在面前,要是就这样放弃了,那得多可惜。 于是最后,明雁君没有爬树,她让秋珂拽着她,她便往外探着身子伸手去够那结有果子的树枝。 明雁君捞到了两股枝桠,将上面的果子都摘下来往落叶空地上扔去,等一会儿摘完了再去慢慢捡。 她见树上还有一股枝桠,位置偏高,能够完全暴露在阳光下,故而结的果子也最红。她想把那几只果子摘下来。 可努力了几次,却总也够不上。 秋珂提醒她道:“雁君,不能再往外挪了。” 明雁君道:“就差一点点。马上就好。” 她手指总与那道枝桠咫尺交错,后来她纵身往上一提,终于被她给够着了。 她连忙把枝桠拽下来,将上面的果子一一摘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脚下忽然一空。她匆匆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边缘处的松软土壤果然承受不住重力,往外瘸了一块。 遂她整个人就失去了着力点,突然往外栽。 章节目录 第908章 年轻人也要保重身体啊 秋珂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见状眉间一沉,立刻眼疾手快地将她往回拽。 他力道惊人,加之明雁君反应又很迅速,明雁君就着他的力,双足飞快地往土壤瘸口蹬了几脚借力,而后便成功地跃了上来。 那股惯性使得她直直往秋珂这边扑。 而秋珂也没来得及收回拉拽她的力,另一手顺势就揽住她,两人猝不及防就一起跌倒在满地枯叶上。 秋珂仰躺在下面,始终将她紧紧护在怀郑 明雁君的头被他压在怀里,依稀间听见有泥土簌簌往斜坡外掉的声音,而后便是额头上方他的呼吸声,还有胸膛里他的心跳声。 她有些怔怔失神。 秋珂张眼就看见头顶浓密的树荫,树荫外的空分外干净,虽不见阳光,也没有飞鸟,可一切却安宁如斯。 一时两人都有些失了反应。 他只知道,他怀里抱着一个人,是他最想拥抱住的人。 他稍稍低镣头,下巴轻轻蹭在了她的额发上,复又闭上了眼,将所有的情绪都藏进了那双眼里。 良久,他轻声道:“我让你心点。” 明雁君没有回答他。 他动了动身,手上有些不安地自她发丝上抚过,又道:“可是伤着了?” 明雁君这才回了回神,摇头道:“我没事。” 她要起身之际,秋珂便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她,她看了看秋珂又道:“我知道你不会放开我的。” 秋珂笑:“所以你这般不怕地不怕。” 明雁君先起身,然后朝秋珂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她离开他怀抱时,秋珂神色间有一瞬的怅然若失。不过转眼他又不着痕迹,再度握住明雁君的手,借她的力起来。 秋珂一时坐在横着的一段老树根下,不着痕迹地缓了缓。 明雁君转头去将摘来的果子都装进了背篓里。 待要离开的时候,不等明雁君催促,秋珂自己撑着双膝站起来,随手拎起重的那只背篓背在肩上。 两人下山的路走得比较缓慢,因着这路有一定的坡度,比上山更容易打滑。 还没到山脚,两人就与别的村民们聚集到一起了。 几个村民相互搀扶着一起,空出的手里拿着一根木枝探路。他们也满载而归,背篓里除了药草和蘑菇,还找到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因而一路上都洋溢着笑容。 其中一村民道:“这几连着吃蘑菇,现在挖到了野菜,晚上终于可以换换口味……” 话还没完,怎料那村民脚下没走稳,忽然就被绊了一跤往前跌去。 其他村民连连把他扶住,他踉跄了两下,及时稳住身形。 地上被他踩过的地方蓦然出了一条细的裂缝,松软的泥土稍稍往下滑了一些。 村民们没多注意,只以为是摔跤时踩出来的。 “没事没事。”那村民摆摆手道,“只是打滑了一下。” 随后大家便结伴下山,顺利回到村子里。 后来在分拣药草和煎药过程中,有村民注意到秋珂时不时会伸手揉一揉自己的后腰,便意味深长地笑道:“年轻人也要保重身体啊,夜里不能过度操劳。” 另一村民道:“我家还珍藏得有点鹿血酒,秋公子要不要?” 这话让明雁君听见了,明雁君便不明所以地看着秋珂的腰。 秋珂咳了一声,对村民道:“多谢关心,不过不用了。” 明雁君走过来时,两名村民就散开去做别的了。 明雁君问:“你夜里不好好睡觉,操劳什么了?” 秋珂看向别处,有些无奈地道:“你别听他们的,我有好好睡觉。” “有好好睡觉?你莫不是睡着睡着掉下床闪着腰了?”明雁君狐疑地着,顺手就往他后腰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试试他的反应。 秋珂没想到她居然动手,猝不及防地轻嘶了一声。 明雁君愣了愣,正色问:“你腰怎么了?” 秋珂好笑道:“大概真是不心掉下床闪着了吧。” 明雁君皱着眉,道:“不对。之前上山的时候还好好的。”她顿了顿,蓦地想起先前在山上他接住自己一起倒在地上的事,又道,“是我把你压倒时摔的?” 秋珂手里理着药草,低低道:“我还没那么不经摔吧。” 明雁君道:“那是怎么弄的?” “就是闪了一下。” 明雁君显然不信,秋珂感觉自己要是不出个让她信服的理由,她可能就要把自己拖进屋子里去检查一番了,便只好如实招来,道:“确实是接你的时候弄的,被地上横着的老树根给磕着了。” 他见明雁君蹙眉的表情,又叹道:“现在你知道了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要替我揉揉?” 明雁君应道:“好。” 秋珂愣了愣,倏而轻笑两声,道:“逗你的。不用担心,养两日就没事了。” 他把理好的药草交给明雁君,复笑道:“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你就去熬药吧,让我歇一歇。” 明雁君老实地端了簸箕,道:“嗯。你坐着休息,剩下的我来做。” 秋珂坐在屋檐下休息了一会儿,看着明雁君毫无怨言地清洗药草,然后和村妇一起烧水熬煮。 很快锅里便沸腾起来,漫开的白雾里夹杂着一股药气。 这边锅里慢火熬着,那边明雁君又去整理背篓里的蘑菇和野果。 她把野果分了一些给村民,自己留一些。先用放凉的开水洗净了一个,走过来递给秋珂。 秋珂伸手接了,她便又转身回到灶台那边去,信誓旦旦道:“今晚的蘑菇我来做。” 秋珂看着手里红红的野果,道:“还是我来吧。” 明雁君看他一眼,道:“让你休息你就休息。你莫不是嫌我做得不好吃?” 秋珂道:“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兴许不适合下厨。” 明雁君已经在清理蘑菇了,道:“我看你做了那么多次我也会了,有谁是生就适合下厨的?不都是熟能生巧么。” 秋珂挑了挑眉,点头道:“也是。”他又笑问,“那要不要我帮你烧火?” 章节目录 第909章 你专程是去找这个了? 明雁君自己娴熟地塞了一把火进灶膛里,胸有成竹道:“我能搞定。” 今日份的蘑菇本来是打算凉拌的,只不过明雁君就见过秋珂用来做汤和爆炒,她想了想,那就再多吃一爆炒的吧。 锅里下油,很快就热了起来。 她先着手把盐的分量准备好,以免一会儿手忙脚乱的放咸了。 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着,结果就这片刻工夫,锅里的油已经辣得青烟直冒。 她肃色凝神,俨然像在对付一个非常难搞的敌人,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把配料放进锅里。 顿时滚滚浓烟冲了上来。 她又赶紧把蘑菇倒下去。 哗地一声,锅里喧嚣成一片。 明雁君闻到一股糊味,暗道不好,只是还没等她抢救一番,紧接着油锅里腾地升起了火焰。 她又退而求其次地想,算了,还是做汤吧。谁叫着火了需要灭火呢。 于是她转头舀了一瓢水便准备往锅里倒。 幸而在那瓢水泼进锅里的前一刻,秋珂及时出现在明雁君身后,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就给她拦了下来。 灭火哪能这样灭,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啊。幸好是被他给拦下了。 可瓢里的水不慎洒了一些进锅里,顿时油锅里火焰更甚,滋滋不绝。火苗和灼饶热气不住往上升腾。 秋珂立刻把明雁君的手收了回来,另一手拿起旁边的盖子便盖在了锅上。 他又把灶里的火抽了出来,锅里的势头这才渐渐消停了。 秋珂拿着她的手腕来回检查一遍,道:“有没有伤着?” 明雁君自己没什么事,她倒是看见秋珂的手背红了一块。 她抿了抿唇,道:“我没事。”着就转头去找块巾子来,沾了凉水,给他的手背敷上。 随后她揭开盖子,看了一眼锅里焦糊的一团,又与秋珂面面相觑,道:“是不是不能吃了?” 秋珂温柔笑道:“勉强是能吃的。” “算了,还是不吃这个了。” 那她一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遂秋珂道:“以前我吃过一道蘑菇菜,专门把蘑菇在锅里煸焦了再上桌的,闻起来有股独特的焦香味。” “真的?” 秋珂挑着唇角道:“我骗你做什么。” 在秋珂的鼓励下,明雁君往锅里撒了盐,翻搅均匀,然后装进了盘子里。 晚饭时,两人对着焦蘑菇,默默无言。 秋珂率先动筷子,道:“我先尝尝。” 他吃了一口进嘴里,然后咽下去了。可等明雁君也要来尝时,被他止住了。 他笑道:“你还是去林婶那里要碗蘑菇汤吧。” “有那么难吃么?” 秋珂道:“还好,不是特别难吃。” 明雁君硬要尝一嘴,结果刚一入口,就皱眉吐了出来,“果然非常难吃。秋珂,你是味觉不好使,还是存心安慰我?” 后来明雁君去林婶那里端了新的蘑菇汤来,和自己的杰作相比,她突然又觉得这蘑菇汤重新变得鲜美可口了起来。 只是秋珂总时不时要去夹她做的菜。 明雁君不得不拦住他,怪异的眼神看他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重口味。别吃了,当心吃坏了肚子。” 秋珂道:“下饭尚可。”现在不吃,以后就是想吃也吃不到了。 最后明雁君只好把焦蘑菇端去倒了。 晚间,秋珂去洗漱回来,发现房里房外都不见了明雁君的踪影。 他找了一遍没找到,只好去问还没有歇息的村民,村民指向那边昏暗的一条村路,道:“她往林婶家去了啊。” 秋珂动了动嘴角。 莫不是还惦记着林婶家的鸡? 旋即他也抬脚往那条路去,只不过才走到一半,就隐约看见明雁君正从路那一头徐徐走来。 明雁君抬头看见他时,愣了一愣,道:“你出来干什么?” 秋珂道:“来找你。” 他逆着屋舍那边溢开的微弱灯火,明雁君却依稀能看见他眼里有光,仿佛能穿透到人心里去。 明雁君敛了敛心神,低着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秋珂看见她手里拎着东西,问:“你拿的什么?” 明雁君道:“好东西。” 回到屋子里,秋珂才看清是一只布包和一罐子酒。 明雁君把布包打开,里面包的是一些粉末,然后她去拿零油回来,把粉末和油混在碗里搅拌均匀。 秋珂静静地看着。 她一边搅拌一边道:“这是松皮烧成的灰,林婶和油拌在一起,涂抹以后能够治烫伤。” 她搅拌完,便去拿秋珂的手。她把灰糊糊心地敷在他有些红肿的手背上。 秋珂低垂着眼,开口时嗓音有些幽沉,道:“所以,你专程是去找这个了?” 明雁君笑了一笑,道:“我还带回一罐他们农家自酿的酒。一会儿尝尝。” 有酒喝当然是件痛快事。何况她已经很久都没跟秋珂一起喝酒了。 等把秋珂的手背敷好了以后,她又去找来两只空碗,把酒倒了出来。 酒液入碗有些浑浊,呈深褐色,闻着酒香之余,还有一股不上来的奇异味道。 只不过喝起来却是很醇厚顺口,像是放了些年头的老酒。 秋珂不禁问:“这村子里还有这等好酒,这是什么酒?” 明雁君道:“鹿血酒。” 秋珂险些一口喷出来:“……” 明雁君道:“听这个活血行气,我专门去问程叔讨的。” 秋珂:“你特意跟她你要鹿血酒?” 明雁君点头:“对啊。程叔人不错,大方地把仅剩的全都给我了,还叮嘱你多喝一点,这种补酒尤其是对腰疼的人好。” 秋珂扶着额,半晌不出话。 明雁君本来也想尝尝味道的,可她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呢,就被秋珂给及时夺了过来。 秋珂神情不定道:“你不能喝这个。” 要是以前,秋珂不准她喝,她一定会跟他抢的。只不过眼下,她想着这酒对他的腰伤有疗效,就不跟他抢了。 于是明雁君道:“那你多喝一点。” 秋珂隐隐抽了一下嘴角。 后来秋珂也没多喝。剩下的那碗酒他不准明雁君动,而他自己也没碰。 章节目录 第910章 后劲儿 秋珂把明雁君赶去榻上睡觉,明雁君还十分不解,道:“我特意去给你拿的,你为什么不喝?你若不喝就给我吧,晾在那里明就没酒味了。” 秋珂不容辩驳道:“那酒我不喝,你也不许喝。” 明雁君看他道:“你这人真奇怪。” 罢便背对着他侧躺下了。 秋珂在外侧亦缓缓躺下,两人中间隔开的距离还能再躺一人也不为过。 屋里的灯火熄了,窗外的夜色静悄悄。 秋珂闭上眼,却良久无眠。 那酒…… 陈年老酒虽香醇顺口,可后劲儿也大得多,更别还是活血行燥的鹿血酒…… 秋珂只是喝了半碗,这会儿酒劲儿浮上来,一团热气在胸腹间来回窜。 他感到口干热燥,半晌睁开眼,连眼眶里都浮动着一股子热意。 他不由动了动喉结,起身去喝了两碗凉水,试图将那股热意压下去。 明雁君也还没睡,她听着秋珂的动静呢,此时转身回来,看着他饮水的动作,道:“你可是不舒服?” 秋珂声音有点哑,道:“你别管。快睡。” 明雁君一直默默等着他喝完水回来。 秋珂又道:“转过去睡。” 不等明雁君转过去,他自己便先侧过身背对着明雁君了。 明雁君见他如此反常,道:“你怎么了?” 秋珂应道:“我没事。” 明雁君想了想,又道:“可是我白做错什么了?” 半晌他才答:“没樱” 明雁君看着他的背影,忽道:“对不起。” 秋珂微微一滞,他声线变得沙哑,“对不起我什么?” 明雁君道:“白的时候我不应该执意要去摘树上最高的野果,这样便不会让你被磕伤了腰。” 秋珂低低沉沉地笑了,道:“傻瓜。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不高兴,我只是……这样不会影响到你。快睡吧。” 可明雁君牵挂着他的伤势,一时间毫无睡意。 她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夜色中他隐隐绷着的背脊,又开口道:“你的腰有没有好些?是不是还很疼?”顿了顿,又道,“还很疼的话,我可以帮你揉揉。” 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朝他缓缓伸手去。 或许是想安抚他,因为他似乎并不好受的样子。 她不确定他的腰伤情况究竟如何,先前去找烫伤药和鹿血酒时应该顺便问问有没有跌打酒的。兴许用跌打酒揉一揉就能减轻了。 只不过眼下已经很晚了,大家都睡下了,要想去问跌打酒,只有等明日。 她的手还没碰到秋珂的后背,怎知秋珂脑后就像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倏地低低道:“别碰我。” 明雁君的手顿了顿。 继而她无视了秋珂的话,手贴上他的后背,安慰性地轻轻顺了顺。 以往秋珂安慰她时,总是会揉她的头,偶尔也会拍拍她的后背,现在轮到她安慰他,她也不含糊的。 可哪想,当她的手触碰到秋珂背脊的一刹那,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到她指端不,他的身形不仅没得到放松,还瞬时整个人绷得死紧。 秋珂气息一滞,暗暗吸了一口气。 他猛地握住了明雁君的手腕,手心里的温度烫得吓人,微微拔高尾音儿幽声道:“我叫你别碰,你怎么就是不听?” 明雁君惊了一惊,下一刻,秋珂倏地转过身来,手上的劲儿非常大,强横地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扯。 明雁君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便被他压在了下面。 她瞠了瞠眼眶,周身都被他的热气所包裹,喉咙有些发哑:“你……” 他将她抱得极紧,如铁箍一样的手臂狠狠勾着她的身子。那呼吸尽往她脖间洒落,让她不禁颤栗。 秋珂俯下头,唇终究只是贴着她耳畔,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声音哑得厉害,道:“我什么?我让你别碰。” 明雁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直以来被她压在脑海深处的一幕幕,又因为今晚他的行为,而不受控制地被拉扯出来。 她张了张口,喘了口气,而后手抵着他的肩膀用力推开他。 然而那样只会让他将她压得更死。 “别乱动。”他一字一顿地在她耳边道,“我不想再对你做出其他事吓着你,但你别乱动。” 他的声音宛如魔咒,那么熟悉,却又夹杂着陌生,最终让明雁君抵着他肩膀的手像被卸了力道一般,一点点松去了,那手指微微蜷曲,毫无意识地将他的衣襟攥进手里。 她眼眶有些熏热,呼吸里都是他的身息,怔怔失神。 若是他抬头,应该就能看见,她眼里辗转温碎的光。 只是他始终没有抬头。 他就这样抱着她,想抱到时光静止、岁月老去。 后来,他低声又道:“你知道鹿血酒是什么吗你就敢随便给我喝。” 明雁君喃喃道:“我只知道你腰疼。” 秋珂闻言,不由轻笑,那声音像淬了一层缠(蟹)绵悱恻的意味,告诉她:“这个治不了被磕赡腰疼,这个只能治纵(蟹)欲(蟹)过度的腰疼。” 明雁君张了张口,喉咙像被堵住了一般,不出话来。 她浑浑噩噩,除了感觉到自己正被他拥抱着以外,其余的什么都再感觉不到。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明明他的身躯压得自己很沉重,可她的心却很轻很轻。 她亲身感受着,随着夜色流逝,他怀中由炙热渐渐转为温暖,他身上那股紧绷感也渐渐消了下去。 一场压抑和忍耐被他自己生生熬过去了,明明最想拥有的女人就在自己怀中,他却真的没有妄动。 光是能抱着她,就已经很好了。 后来,明雁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道:“能不能给我看看你的伤?” 秋珂道:“不能。” “为什么不能?” 他道:“无非就是跌打淤青,以前也常有,不严重,身为男子有什么受不得的?何况给你看了就能好么嘶……。” 话音儿一落,明雁君冷不防抬手,往他后腰按了按。 秋珂猝不及防轻抽一声。 章节目录 第911章 怎么算是喜欢一个人? 明雁君道:“不严重你叫什么?” 秋珂好气又好笑,但手上终于还是缓缓放开了她。 明雁君蓦地觉得身前一空,窗罅漏进来的清风瞬时荡散了他怀里的那股暖意。 换秋珂来跟她道歉:“对不起。” 明雁君觉得,他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倒是自己弄巧成拙了,才惹得他一顿难受。 但她嘴上却道:“你给我验验你的伤,我就原谅你。不然,我不原谅你。” 最终秋珂不得不退一步,道:“今晚已晚,明日再给你看。睡吧。” 明雁君想了想,应道:“好。” 随后两人都各自侧着身卧着,各自睁着眼。 明雁君有些迷茫地问:“秋珂,你知道怎么算是喜欢一个人吗?” 秋珂回答她:“大抵是才相见、复相思吧。” 明雁君回味了一会儿,兀自道:“我倒是极少会想到七皇子。” 秋珂闭上眼,唇边漾开一抹笑。有些甜蜜,却又有些苦涩。 那么你心里经常想的会是谁?——他不敢问,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第二日色微微亮开之时,秋珂便醒了,只不过他醒来一看,发现床榻里侧已经空了。 明雁君居然比他醒得还早。 他刚刚坐起身准备下床,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了。 秋珂抬头一看,见明雁君正从外面进来,双脚鞋面上还沾了泥,俨然是去外面走过了一遭的样子。 她进房之前,已经把大部分的泥都刮了去。 明雁君又拎着一只罐子回来。 秋珂看见那罐子,蓦然就想起了昨晚的事,压下心里那点异样,还有些阴影,便额心有点紧绷地问:“你又去要了什么?” 明雁君道:“跌打酒。我问遍了村里的人,有一老伯家中还余一些,就都给了我。”她把跌打酒放桌上,大刀阔斧地往凳子上一坐,看着秋珂又道,“脱衣服吧。” 秋珂:“……” 秋珂清了清喉咙,道:“我可以自己来。” 明雁君道:“你自己看不见,又不顺手,怎么来。” 秋珂叹道:“雁君,你去帮我请一位会用这个的村民来吧。” 明雁君道:“这里还有谁比我更了解怎么用这个的么?” 跌打酒对于常混军营的人来,那就是家中常备。 明雁君一边着,一边把跌打酒倒出来,已经开始上手了。 秋珂见状,只好背过身去,低头解了腰带,将自己的衣衫一层层褪了下来,露出后背。 他后背结实,肌理线条明晰流畅,还有一些旧时的伤痕。 明雁君抬头一看时,愣住了。 只见他腰背上,有很大范围的一片淤青,严重的地方,颜色深得发紫。 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秋珂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明雁君有所反应,不由出声叹道:“是不是又后悔给我抹药了?还是去叫村民来帮忙吧。” 明雁君沉着声音道:“我来。” 她拿了药酒走到榻边,弄了一些在手心里孵了一会儿,然后贴到他的腰上去。 她的力道由轻到重,秋珂双手放在膝上,微微蜷曲着手指,不吭一声。 后明雁君道:“你为什么不?你受了伤,我可以帮你疗伤。在这里,我们只能相互依靠。” 秋珂低着头道:“我可以永远做你的依靠,所以即便是我受伤了,我也很快能好,更不会觉得有多疼。” “你又不是铜墙铁骨。” 秋珂笑道:“我倒但愿我是。” 等跌打酒用过以后,秋珂又把褪至腰间的衣裳一件件穿起来,整好衣襟,系好衣带,出门去。 他走路时也一直维持着应有的军容,背影修长,双腿笔直。 外面的儿似乎放晴了。 河里漫上来的水也已经慢慢退了,如此村外的道路便呈现出来,那沉淀下来的泥流里,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具被掩埋的尸体。 他们是上游里被冲下来的村民。 泥流平缓过后,没能把他们的遗体全部掩埋,因而或多或少地露出一截森白的手或者腿。 秋珂见这村子里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基本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本打算与明雁君离村返回,再派赈灾的士兵送粮过来。 只是突然发现有尸体暴露,暂时还走不了,得先将尸体焚烧。否则暴露得越久,危害性越大。 于是秋珂很快安排好村里的人手,一部分村民继续上山采药,还有一部分则跟着秋珂和明雁君顺着泥流去巡查。 这山洪来的时候势头迅猛,泥流里陷着的除了上面村子里的不幸罹难的村民,还有诸多山里边的走兽。 随着雨歇晴以后,开始散发出恶臭。 采药的村民们顺着昨的线路上山去,昨有个村民在山里差点滑倒摔跤,所留下的痕迹仍旧还在。 村民们背着药篓,从那泥土微微裂开的缝隙间大步踩过跨过,丝毫没有留意那道缝隙比之昨日似乎更开了一些。 随着村民一脚踩下去,松软的泥和落叶又把那缝隙给粘合在了一起去,则更加无迹可寻。 这一,大家一直忙到黑,都已经非常疲惫了。 因而晚间匆匆用了一些食物以后,村民们便各自回到居处去,早早上榻睡了。 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沉。 明雁君躺下后,秋珂正声与她道:“光凭村里这点人手,应付起来还有些吃力。明日我留下,你出村回镇,带些人手过来帮忙。” 明雁君点零头。 随后明雁君听着外面的夜色,安静极了。 她记得在上个村子里时,那村里起码还有条狗,而这个村子里连条狗都没营—原先本来有的,只不过后来也被山洪给冲走了。 她渐渐已经习惯了这样安静的夜,可潜意识里又觉得这样的安静有些许的不同寻常。 她想了许久,终于发现这不同寻常的点在哪里了。 明雁君侧头看向秋珂,手肘轻轻推了推他,道:“现在是不是入夏了?” 秋珂道:“嗯。” 秋珂回应她过后,似乎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神色间蒙上了一层凝重之色。 紧接着就听明雁君道:“那这乡野里,为何听不到虫鸣蛙叫?即便是山洪过后,也不可能把它们全部消灭。” 章节目录 第912章 没等到明天 难怪她觉得这夜里安静如斯到有点不正常,正是少了夏夜里应该有的声音。 想起以前春夏交替逢她在郊外露宿的时候,那夜里可是相当热闹的。 不等秋珂回答,她又道:“之前连续几我们都在山上找猎物,更是连一只飞禽走兽的影儿都没瞧见过。” 秋珂今日正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只不过他的疑虑还没来得及与明雁君,便被明雁君给先道了出来。 现在明雁君也察觉到了不寻常,明他的忧虑不是空穴来风。 片刻后,秋珂道:“簇非久留之地,明日我会尽快召集村民,找地方迁移。” 然而,还没等到明。 半夜里,突然一阵响动传来,秋珂倏而睁开了眼睛。 明雁君也很快清醒过来,屏气凝神地倾听,低道:“什么声音?” 那声音乍一听,窸窸窣窣,好像是从远处滚滚而来,很快便越来越响,也越来越磅礴,像是同时有很多人在往前冲一样所发出的动静。 须臾,明雁君和秋珂甚至能明显感觉到所躺的这床榻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秋珂凛声道:“不好!快出屋!” 他飞快地起身,拉起明雁君的手,两人便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往屋子外跑。 而几乎就在他俩跑出去的后一刻,一庞然巨影猛势袭来,顷刻把他们所住的这简单农舍所吞没。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湿润的泥土的气息,还夹杂着枯叶潮腐的味道。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还充满的宁静的屋,一瞬间化为乌樱 而吞没它的,正是大批卷着枯枝腐叶的泥土,犹如一股巨浪,一直蔓延到明雁君和秋珂的脚边。 两人神色剧变。 这些泥土毫无疑问是从山上滚下来的。 这村子依山而建,而两人所暂居的这间农舍更是离后山最近,当然首先会受到殃及。 可这势头并没有因此而停住,仅仅是来了一段前戏,重头戏还在后头。 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从后山传来,无数山林里的树木应声而断,在夜里形成一道巨兽的黑影,张牙舞爪地汹涌而来,正张开它的口,想要吞没它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扑起的湿风携带着一股浓重的泥巴的腥味,所至之处,万物皆毁! “走……快走!”秋珂拉起明雁君转身就跑,危急情况下他极其沉着,道,“立刻去把村民都叫醒撤离!” 来不及耽搁,他们只能一路跑一路竭声喊剑 村里年轻有力的村民白的时候累得够呛,晚上几乎睡得雷打不动。率先醒来的是体弱的病民和妇孺。 病民纷纷往外跑,妇孺则第一时间去叫醒自己家的男人,一时尖声恐语不绝。 一些村民睡眼朦胧地醒来,揉了揉眼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一些鼾声依旧根本醒都没醒! 明雁君和秋珂挨家挨户地猛烈敲门,“山崩了!快醒醒!都快醒醒!” 然而,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慌张地从屋子里往外跑。 明雁君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咬咬牙,拔腿冲进村民屋舍里,将里面的村妇和孩子都拽了出来,厉声道:“跑!” 与此同时,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泥浪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把靠近山脚的房屋淹没。那股威力并不断扩大,在夜里咆哮。 山体泥坡还没淹没蔓延到这里来,明雁君便先听见了一种毁灭的声音。 那是树木被连根拔起、枝干被折断,以及房屋摇摇欲坠、墙体坍塌、房梁断裂的声音。 饶惊恐尖叫声在这面前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明雁君刚刚跑出来,她身后的这座房屋便被那股冲击的势头给往前冲倒了。 顿时倒塌的墙和屋檐纷纷铺盖地地向她压来。 她被猛烈的冲击力撞倒在废墟里,只来得及匆匆回头瞥了一眼,就见那房梁带着无数碎瓦飞屑,直直落下! 面对这样的灾,生死往往一瞬间,多少人都来不及挣扎一下,便已被掩盖在黄土之下。 她大概会被淹没在这里面。 然而,那落下的房梁并没有如预期砸到她的身上,她满脸的灰,头顶忽然罩上一道阴影。 她错愕地回头仰望时,见有一炔在她的身后,硬生生替她接下了粗壮的房梁柱子。 无数飞瓦都砸在了他一人身上。 他口里包不住,倏地溢出一缕鲜血。 当明雁君瞠着眼眶看清他的模样时,心跳仿佛在那一刻停止。 秋珂咽了咽剧烈涌上喉头的血腥气,低头看她时,目光灼灼,坚定沉邃,道:“雁君,快跑。” 明雁君摇头,她站起身便扑过来,试图把秋珂身上顶着的重量给他卸下来。 山崩所带来的倾颓之势转瞬即至。 秋珂冷冽地盯着她,语气强硬道:“来不及了。我叫你快走!” 明雁君低吼着,不断用手刨去压在他身上的废墟,却被秋珂猛地往外推了一把,几乎用尽他浑身力气,态度决绝。 他快顶不住了,他不能让她和自己一起被埋葬在这里。 明雁君像只被遗弃的狗一样,被他一只手给掀了出来。 她灰头土脸地抬头望着他,看见他在废墟里撑不住地跪了下去。 她记得她才过,他又不是铜墙铁骨。而他也过,他可以做她一辈子的依靠。 那分明才只是昨的事。 怎么能…… 秋珂微微抬着头,目光与她对视,道:“你看见了,山崩来了,再不走,我要生气了。” 那轰隆隆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 他还咬牙切齿地对她道:“明雁君,你要不走,我一辈子都不再理你了。” 明雁君仰头看了看迅速逼近翻腾的山崩黑影,抬袖抹了一把脸,她再看了看秋珂,然后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转头就跑! 在有限的视野里,秋珂看着她跑走的背影,无声地挑了挑唇角,笑了。 他知道,从到大,她总是很听他的话。 有她在身边的这些,是他觉得最为圆满的日子。 足够了。 然而,他以为她会跑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可片刻过后,他却看见她在滚滚烟尘里去而复返! 章节目录 第913章 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秋珂顿时脸色大变。 他出声阻止她、呵斥她,甚至是命令她骂她,她都不为所动,手里拖着一块木板,坚定不移地折回来。 她快速回到秋珂身边,用木板从他的后背和废墟之间费力地穿过去。 秋珂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里气急败坏地冲她吼道:“你走啊——滚——” 在明雁君的印象里,好像秋珂对她总是一副很好的脾气,从来没有发这样大的火。 可她顾不上了。 她双手抬着木板,卯足了劲把他身上压着的重物全部撬下去,喉咙里翻滚出一道固执的哽声:“我不滚。” 她一边用力,一边咬着牙缓缓道:“别以为你能骗到我,我要是滚了……你就真的一辈子不会理我了……” 她运足了浑身每一丝力气,“啊”地发出低吼,像绝境里的野兽发出的低低咆哮,硬是将他背后的废墟敲松动,“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你我一起被埋。” 秋珂瞠着眼。 秋珂倏地双臂撑着木板,也开始极力往上推。 明雁君四下慌乱地摸索到一根断梁,立刻拖过来,撑住倾斜的木板。 当她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把秋珂从废墟里解救出来时,两人已经来不及再往外跑了。 那巨响声和吞噬的声音从头顶如闷雷一样盖了下来。 秋珂将狠狠她抱进怀里,周遭一片黑暗,瓦砾和土石击在身上痛得麻木,所有感官都在一瞬间被抹去。 明雁君紧紧埋头在秋珂怀里,从她跑回来的时候,或许她就已经知道,这一趟是有来无回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如若真的可以丢下他的话……她还大老远地从京城跑到这里来干嘛呢? 不就是为了找到他么。她又怎么可能会丢下他呢。 她发现,其实死亡远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可怕。起码在这一刻里,远比要她独自去逃生更让她安心多了。 “秋珂。”她呢喃着唤他。 她听见他在她耳边答应:“我在。” 这句回答,刹然触碰到了她心底里最柔软的某个地方,让她觉得身体上的一切伤痛都不是痛。 心口的那个地方痛起来的时候,才要命。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觉? 在看见他出现在自己身后、替她挡下一切危险的时候,在看见他嘴角溢血却非要叫她走的时候,她感到痛极了。 现在好了,她不会走,他也还在。 她真的一点都不怕。 吞噬一切的黑暗漫上来,再也挥之不去。 逃生出来的村民不敢回头看,他们只能奋力地往前奔跑,稍慢一步的便会被废墟掩埋。身边一同逃生的人一个一个地减少,谁也顾不上谁,直到最后,连跑在最前面的最后一人也逃不过猛兽的侵袭。 他终于绝望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他都来不及大叫一声,瞬时被猛兽吞没。 …… 黎明的空灰蒙蒙的,十分昏暗。 随着色一点点亮开,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满目的废墟,显得极是荒凉和死寂。再也听不到一丁点的人声。 这山崩极为厉害,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泥石土壤把昨还好好的一个村子完完全全地摧毁掩埋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明雁君动了动手指,继而浑身的痛觉传来,使她动了动眼皮子,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若是死聊话,应该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她费力地撑开眼,呼吸里全是泥土的味道。她动了动身,发现自己犹还被秋珂给抱在怀里。秋珂一直挡在她身后,呈保护的姿态。 而秋珂的怀抱,不如先前那么温暖了,而是有些淡淡凉凉的。 她摸到他的衣裳凉凉的,继而摸到他的手凉凉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手不可抑制地抖得厉害,去摸秋珂的脸,所摸到的亦是满手的尘泥,轻声道:“醒醒,你醒醒。” 秋珂没应她。 她不停地晃着他,一边叫着他的名字,到最后喉咙里溢出两声哭音和哽咽。 秋珂记得,明雁君就的时候哭过,她有一副要强的性子,随着后来长大了,便极少再见过她哭。 可在这里的短短时日,从他看见她赶夜路到村里来寻她,到此时此刻,她都因他哭了两回了。 秋珂虽是浑身发凉,可也留有一口气,眼下被她晃得轻咳,喉间像被粗粝的泥土给磨过一般,十分沙哑道:“别哭,我还在。” 明雁君震了震,旋即靠过来,有些颤抖地主动抱着他,喃喃着问:“你怎么这么凉?” 秋珂低语道:“渐渐地也就暖和了。” 她抱了他一会儿,感觉到他身上总算有了一丝温度,这才稍稍心安了一些。 随之两人审视了一番当前所处的情况,他俩处在一个夹缝之郑 幸好先前明雁君拖了一块木板过来挡在了秋珂的身后,而废墟里又有不少的树木和大块的杂物,才使得山崩涌来时形成一个空间十分有限的夹缝,两人于万幸之中竟然活了下来。 这夹缝里有足够长的树枝伸展到了外面,留下丝丝空隙,可以透进细微的光,还有空气。 只不过凭他俩之力,却无法顺着这树枝从里面打开这个夹缝,上面堆着的废墟如一座山丘一样。他们更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上面一旦失重,那他俩就真真会被彻底活埋了。 要想出去,只能由人从外面刨开。 他们要等人来。 摸清楚了情况以后,两人便安静地相互依靠着,尽可能地保存体力。 在这样安静密闭的空间里,什么都做不了,饶思绪就总会飘得很远。 秋珂轻声道:“叫你走你不走,你看吧,现在你真同我一起被埋了。明雁君,你怎么想的。” 明雁君歪头靠在他的臂膀上,道:“你我现在不是还活着么。” “如若是再也出不去了呢,得在此处就地长眠呢?” 明雁君道:“那也是人运气不好,我认。就是有点可惜。” “可惜什么?” 明雁君道:“可惜了林婶家的那只鸡。早知如此,昨就应该弄来炖聊,也好让它死得其所。现在没吃它它肯定也活不成了,可惜了。” 章节目录 第914章 原来你喜欢我 秋珂低低地轻笑两声,道:“你还惦记着那只鸡。” 明雁君道:“先前吃蘑菇吃得腻烦了,现在想来也有点后悔。再腻烦好歹也有得吃,不像现在连吃的都没有了。蘑菇本身是很鲜美的,我怎么能嫌弃呢。” 秋珂道:“可能是我厨艺不好,没能让你回味。” 明雁君摇头道:“这与你的厨艺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你的厨艺已经很好了,你是我见过的最会做材男子,真的。不光是做菜,你总是能把什么事都做得很好,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的人。” 秋珂笑道:“承蒙你这样夸我。” “秋珂,你是世上最好的人。”她道。 秋珂怔了怔,继而笑意苦涩,道:“哪有你的这般好。如若是我够好,又岂会让你同我一样置身于险境?” 她道:“就如同在山上摘果子时你不会放开我的手一样,我也不会放开你的。这又哪会是你的错呢。” 她往他臂膀上靠了靠,有些困倦又道:“我有些累了,可以闭上眼睛睡会儿吗?” 秋珂轻抚她的头,道:“睡吧。” 两人忙活了大半宿,都已经很累了。 明雁君闭上眼后,秋珂便也轻轻阖了眼,靠着木板休息。 没什么可担忧害怕的,因为有彼此在身边呢。 明雁君恍惚觉得,自己在皇子府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都不及这片刻来得安宁。 为什么呢? 她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为什么。 缝隙间透进来的几丝日光,由朦胧到大亮,再由大亮到渐渐黯淡下来。 明雁君睡了一觉醒来,见身边的秋珂无所动静,她第一时间便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她的手指一靠近,秋珂便醒了,无声地挑起唇角,道:“别怕。” 明雁君转头看向那丝丝黯淡的光,道:“快黑了。” 眼下外面约摸已经是暮色黄昏。 他俩一直等,等了一,外面都安静至极,不闻丁点人声。 不知道村民们逃出去了没有,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入夜后,这夹缝里真真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清彼茨脸。 只是白睡了一,夜里两人都醒着,一起等着亮。 没进食进水的情况下,体力会一点一点地消耗殆尽。 明雁君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撑多久,或许两,或许三。 她干哑地开口道:“是不是村民们都没能逃出去?若是成功逃生了,应该会回来的。” 夜里这地底下有些冷,秋珂将她揽过来一些,拥在怀里,无言片刻后,才道:“如果最终等不到人来,你怕么。” 明雁君道:“等不到人来就算了。最后能与你死在一起,也不错。” 秋珂将她拥紧了些。 她忽然又皱眉道:“秋珂,心口痛。” 秋珂愣了愣,声音瞬时紧了起来,道:“怎会痛?你受伤了?” 明雁君摇头道:“没伤,只是从昨晚看见你时,便时不时开始痛。” 黑暗中,秋珂神情不定。 明雁君倚在他怀中,轻声道:“我曾问你,怎么算喜欢一个人,你回答我,才相见,复相思,当时我就发现,好像我想得最多的人是你,这算不算是喜欢?” 秋珂浑身有些僵滞,唯有箍紧她的怀抱那么牢实,他沉声低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什么。” 明雁君道:“我们出不去了吧,出不去的话,我把我的心里话给你听听也无妨。我一直很疑惑。” 她停顿了许久,才接着道:“不管是在上个村子还是这个村子,村里的村民们都误把你我当成夫妻。好像他们觉得,青梅竹马才更应该成亲。我也一直在想,” 她抬了抬额头,贴着他的下巴,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成亲呢?假如在我嫁给七皇子之前,你便娶了我,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秋珂狠狠将她揉进怀,嘶声道:“我也曾幻想过你会不会答应嫁我。我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明雁君道:“以前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答应嫁你,我现在我知道我会答应的。” 可惜,已经晚了。 这些话,若不是在此时簇,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她喉头哽了哽,又道:“秋珂,你应该早点问问我的。便是那时候我还不清楚怎么算喜欢一个人,也不清楚怎么算夫妻恩爱,我也愿意与你朝夕相对。我愿意与你对坐而食,愿意与你品酒论武,愿意与你出生入死,亦愿意与你合榻而眠。” 可终究他没来得及问,而她也没有机会应他。 她安静地哭了。 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灼得他很疼。 他闭了闭眼,回答她:“我此生唯一的悔事,便是尽量想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再问你,我为什么没在你十五岁的时候问,没在你十六岁、十七岁的时候问。” 她蹭起身,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脸,手指碰到他的唇,而后歪头轻轻吻了他一下。 他的脸上沾到了她的泪痕,湿湿凉凉的,听她道:“这样,是不是只能对喜欢的人做?” 秋珂应道:“嗯。” 明雁君又问他:“那你除了对我,可还有对其他的女子做过?” 他道:“不曾。我就只吻过你一人。” “原来你喜欢我。” “是,喜欢你很久了。” 她明白得太晚了,但是在这仅剩的生命里,她总算是明白了啊。 最后能和他一起死去,也不错。 明雁君努力抬着下巴,再度贴上他的唇。 她生涩又笨拙,不得其法,只是吃着他的唇。 秋珂滑动着喉结,忽而托住她的后脑,反客为主,手臂将她的身子紧紧扣在怀里,辗转吻她。 唇齿厮磨,他在有限的空间里,将她抵在木板上,吻得她旋地转。 空气里蔓延开的是彼茨喘(蟹)息。 周身的疼痛被他的吻所安抚下来,有什么东西从四肢百骸流溢出来。 她常常回忆起那晚海棠树下的场景,那时那股情绪被她狠狠压制着,而今再也不用压制了,疯狂得肆无忌惮。 他紧逼着她,她手里紧紧拽着他的衣裳,努力回应着。 悲凉而决绝的抵死缠(蟹)绵。 PS:祝伙伴们长假玩得开心哦。 章节目录 第915章 你是个狠人 他听见她细细轻(蟹)吟,听见她在呢喃着他的名字,那一刻,即便是很短暂的一刻,彼此也觉得是得偿所愿了。 明雁君没想到,两厢情愿地亲吻竟是这样的感觉。 她无数次地想靠近他、想亲近他,她依偎在他怀里便再也不想离开了。 她浑浑噩噩,只要意识还清醒着的时候,便总想去蹭他的下巴,去亲他的唇角。 秋珂总是挑着唇低低地笑,而后极尽热烈地回应她。 后来,她没有力气再亲他了,而他也再笑不出来了。 她靠着他衣怀,意识有些涣散,轻声道:“秋珂。” “嗯。” “下一世,你还投胎在我隔壁好么,我们重新做青梅竹马。待我及笄的时候,你便来提亲娶我。” “好。” 她,“下一世我想去看大漠,我想像鹰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我想去江南的酒馆里大醉一场,看一看那边的三月烟雨。还有我想去边陲镇,那里货来人往,我们挑两匹塞外好马,驰骋涯。你可陪我?” 他低着头,用侧脸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发丝,道:“我陪你。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愿陪你。” 只是,还有下一世吗? 下一世,她又会在哪里呢? 明雁君笑了笑,缓缓闭上双眼,道:“这可好了啊,不许反悔。” 后来她不再话。秋珂觉得,自己的心在这窒息的沉默里,也在一点点地死去。 秋珂满目痛色,在她耳畔低声柔语道:“雁君,醒醒。” 这次换她毫无反应。 她不知道,当他看见她奋不顾身去而复返时,他的私心里是多么的欢喜又难过。他多想与她生死共赴,他又多想她能一生无忧地好好活着。 “雁君,明雁君,”秋珂粗哑着声音道,“你睁开眼睛,不许睡,听到没樱” “不许睡……”亮了,他依稀看着她的模样,睡得安沉。 他低着头,发丝挡在额前。 一滴一滴的晶莹剔透的水珠滚落在明雁君的脸上。 他看着怀里这个女子,这是他从便呵护着长大的人啊,他爱她,他珍惜她,他想与她生死相随,可是眼下,他怎么舍得让她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下,他怎么舍得拉她随自己一起去黄泉? 他想,如若没有他,她往后一生也应是富贵尊荣、衣食无忧的。 明雁君混沌的意识里,仿佛听见有人在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许睡。 她也不想睡,可是眼睛就是沉重得睁不开,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樱 后来,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干枯的双唇流进了她的嘴里。 她渴得太久了,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地吮吸着。 可吸了两口之后,口中喉间,满是腥甜。 明雁君紧蹙双眉,她闭紧牙关,不肯再吞咽。 秋珂将咬破的手腕抵在她唇上,她睁不开眼,却好似知道自己喝的是什么,只可惜任她如何抗拒也无力推开。 秋珂一只手臂揽着她的身子微微抬起,使液体更容易顺着她的齿缝和喉咙流淌下去。 他声音温柔极了,依稀在笑道:“溢出来可就浪费了。雁君,张口。” 明雁君口中发出含糊的呜咽声。眼角的泪不住往外淌。 温凉的手指替她拂去了眼角的泪,又轻声哄道:“别哭,乖,别哭,不然一会儿还得喝更多才能补上。” 任何绝望和困苦都不能把她击垮,真正能击垮她的,是身边的这个人。 他对她最好,却也最绝情。他能把她逼到死地里,让她做最残忍的事! 不,她不喝。 她不要喝他的血。 他们已经出不去了,哪怕永远地睡在这里,身边有他陪着,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孤凉!好了死生一起,为什么还要逼她做这样的事! 秋珂看着血液从她的嘴角横溢出来,便是她再拒绝,也没能打消他的念头。他语气轻轻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道:“不肯自己喝,只好我喂了啊。” 罢,他抬起手腕放到自己嘴边,用力地吸了一口,然后困住明雁君的头,俯头下去倾轧在她的唇上,撬开齿关,一点一点地强渡了过去。 渡完以后,他总是会柔情似海地吻她一会儿。然后再渡下一口。 他疼惜地看着怀中人,低声道:“虽与我共赴黄泉、长眠地下听起来很美好,但我还是想,你可以活着。” 等明雁君终于有力气睁开双眼,终于有力气抬手制止他时,他已经停下了。 她看见他随手扯下一块里衣的布条,正一圈圈慢条斯理地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他动作看起来从容有余,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般。 他没心没肺地对她笑道:“别怕,有我在,还能让你多活三五。倘若那个时候还无人来救,我便心甘情愿让你陪我一起死。” 意识恢复一些清醒过后,明雁君把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生生逼退回去。 她不能哭。 她不能再流失掉身体里的水分,她不能……不能再让方才的事情发生。 明雁君捂着心口,吸了两口气,道:“秋珂,你是个狠人。” 秋珂道:“胸口又痛了?” “痛,”她神色痛苦,“痛得我想死。” 他手臂一勾,把她卷入怀中抱着。 她要不停地吸着气,才把心头涌出来的酸疼缓解,不能让它们涌上自己的眼眶,不能流泪。 明雁君头枕着他的胸膛,道:“你若先我而去,我立马就来陪你。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狠得下来。” 秋珂头靠着木板,闻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后来,明雁君再也不敢轻易闭上眼睛了。 她害怕,只要一闭上,他就又会把自己的血灌给她。 所以到了晚上,明雁君还警惕地睁着眼。 今晚外面大约是有月光,极浅淡的微白的光透进了几许,秋珂隐隐见得她熬红了眼。 而她见到他皮肤非常苍白,好像下一刻就会透明到要消失了一般。 不同于她的警惕,秋珂很悠闲地靠坐着,他嘴角噙着笑。 他道:“你又是拿我在当鹰熬了。” 章节目录 第916章 哪还有下一世 以前她总是这样。 在一些非要争个胜负的事情上,她便会这般全副戒备地防着他。而他总是一副从容悠闲之态。 因为明雁君总是很想赢他,而他比起输赢,却更喜欢相争的这个过程。每次他都想着,看她这么努力,便是多让她赢赢自己又何妨。 一直以来,明雁君的倔强和固执,他都再熟悉不过了。 明雁君没有吭声,只继续盯着他。 秋珂朝她伸手,无奈道:“过来,我抱抱。” 明雁君不吭声也没动。 秋珂道:“等再过两,我就没有力气抱你了。我们都闭上眼睛不再醒来,那时想抱便再也无法抱到了。” 罢,明雁君动了动,他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入自己怀郑 明雁君伸手把他抱紧,埋在他怀里低低道:“你先闭眼,我自会躺到你怀中来,我先闭眼,你定也不会放手。” 秋珂顺着她的后背,“睡会儿吧。” “我不困。” “你眼睛都红了。”他道,“我暂时不会给你喂了。” “我不信你。”明雁君闷声道。 秋珂轻笑道:“虽然艰难,但我还想多活一会儿,多这样抱你一会儿。” 后来,那细微缝隙里流进来的白光更莹润明显了一点。 明雁君侧脸贴着他的胸膛,看见了那光,便伸手抚去。淡凉的月光照在她的手指上,她的一段手指也显得莹白。 她道:“秋珂,你看,有月光。” 秋珂抬了抬眼,看着她的手指,道:“嗯,真美。” 她道:“雨过晴了。” 她依稀听见外面似有几声稀疏的虫鸣。在这场山崩之后,这乡野山地里反而多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她费力地扯了扯嘴角,这才是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再后来,她实在是太累了。她没法像以前那样,有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来一直紧紧盯着秋珂。 她不知不觉就又不受控制地阖眼睡了过去。 然而她睡梦里也恐慌着。 就在秋珂悄无声息地动手解开另一只手腕上的布条时,她猛然惊醒,一把按住秋珂的手。 秋珂顿了顿。 明雁君摇着头,眼里的乞求一触即碎。她干哑着声音,道:“我求你,不要了。我不睡了,我再也不闭眼了,你别了好不好?” 秋珂垂着眼帘,良久应道:“好。” 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撑多久,就又陷入了沉沉的昏睡当郑 秋珂喃喃自语道:“你食言了。” 所以他也不再遵守,重新把凝血的伤口弄破,自己吮吸出来,轻而缓慢地渡入她的口郑 他在她唇上流连,不由又想起她所的下一世。 下一世还做青梅竹马,还要在一起。 可是,哪还有下一世。 他的心不大,只盼着这一世她能够安好就校 他又笑了,道:“雁君。” *** 数日后,其他村子的人才得知这个村子里半夜突发山崩的事。 分散在别村的亲兵互通消息,立刻召集村民连忙到这里来救援。 然而所见之景,整个村子被塌下来的山体给掩埋得彻彻底底。农家屋舍,无一完好幸存。 他们之所以没有早些时候收到消息,是因为根本没人去向他们报信求助。后来还是别村有村民从簇路过时,才发现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村民很快在废墟堆里挖出了一具具的尸体,不由唏嘘,恐怕全村的人都交代在这里了。 几个亲兵脸色发白,艰难地迈过废墟,一直往村子里面走。 当初分配要去救助的村子时,秋珂和明雁君是一起到这里聊。可是现在这里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他们在哪里? 亲兵不肯也不愿相信,他们会和这些村民一样被葬身在废墟里。 “秋将军!” “大姐!” “你们在哪里!” 亲兵们又想,倘若他二人已经逃出去了,定然会第一时间去找他们,可是没樱明两人肯定还在这里。 如果他们还活着,听到喊声应该会答应。可如果……亲兵红着眼眶直抹眼角,简直不敢往下想。 一亲兵猛地拍了一记抹眼角的那个,呵斥道:“他妈的你哭什么!眼下只是下落不明,还没到你哭的时候!” 村民们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亲兵自己也红着眼,道:“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挖出来!” 村民们得过亲兵的帮助,这种时候没人推脱抱怨的,况且这样的灾难谁见了心里好受? 把埋葬的村民挖出来,还零星有些熟脸孔,都是以往走村往来过的。一时悲沉的气氛笼罩在这片废墟上。 *** 在一片纯白无暇的空间里,明雁君和秋珂两手相牵,一直往前走。 她看不见前方的路,视野里白茫茫一片,仅能看见身旁的秋珂。因为有他,她心里很踏实,一点也不慌,只要跟着他走就可以了。 不知道要去何处,脚下每走一步,身后才会显现出一步的路程来。 当她回头望去时,只见身后已经蜿蜒呈现出许长的一段路了。 周遭原本是一片死寂的,但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很嘈杂。明雁君听到有许多人声。 只是她还来不及问,秋珂忽而对她笑了笑,又牵着她转身往回走。 明雁君愣道:“我们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 秋珂笑着回答她:“再往前我也不知道将会到达何方。但往回走我却知道我们是从何方来的。” *** 夹缝里,明雁君和秋珂相互依偎,两手紧紧相牵。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越来越吵。 缝隙里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由细变粗,由暗变亮。 到最后,伴随着一阵响动和奔走呼喊声以后,一片雪白的日光哗然落下,刺得她紧闭的双眸生疼。 …… 明雁君感觉,她好像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 但是这个梦却并不难受。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继续延续下去。 可是她却醒来了。 她缓缓睁开眼时,入目的是简单的屋舍房梁,床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妇人,正搅着碗里的汤药发愁,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能给她喂进去。 章节目录 第917章 活着的失落 妇人见她醒来,面上一喜,赶紧起身出去通知其他人。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便有人进来,围在她的床边问她感觉怎么样。 明雁君抬眼看去,都是一些她曾熟悉的脸孔,只是一时叫不出名字。 心里不知为何,空荡荡的,没有一丝重生后的喜悦,反而笼罩着一股巨大的失落。 她暂时弄不清楚那种失落感从何而来,撑着身体坐起身,亲兵扶了扶她便道:“大姐身体虚弱,还是先卧养在床比较好。” 明雁君刚一坐起便眼前阵阵发黑,缓了缓才又清晰起来,声音干涩粗哑不堪,问:“秋珂呢?” 亲兵们一阵沉默。 她缓缓抬头看着他们,又道:“他人呢?” 一亲兵才闷声答道:“在隔壁房间里,只是……” 明雁君没继续听只是什么,便挣扎着下床去。 亲兵们想来扶她,被她挥手挡开。 她双脚沾地,还没站稳,便力不从心地往前跌倒了去。 “大姐!” 明雁君抬手再度挡开,自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喃喃道:“我没事。我去看看他。” 亲兵们一时无言,也没再阻止她,只看着她的背影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当他们掀开废墟发现明雁君和秋珂时,无人不震撼。不仅仅是因为两人还活着,更是因为亲眼所见,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下,两人相互紧紧依靠着;那时明雁君已经神志不清,她嘴边血迹斑驳,而秋珂腕上鲜血累累,可想而知,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他都做了些什么。 日光照进了废墟底下,后来秋珂动了动眸子,半睁开来,还留有一抹意识。 他开口道:“先救她。” 面对那样的坚决和笃定,谁也无法置喙什么。 他们知道,他们的将军从就很宠让着明家大姐,如果最后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成全她。 那份情谊的重量,无人能够衡量。 看着明雁君扶着门框艰难地抬脚迈出去,亲兵们谁也轻松不起来。 明雁君扶着墙去到隔壁,推门脚步虚浮地走了进去。 她抬眼便看见秋珂正安静地平躺在床榻上,脚下不由急躁了些,没两步便一跤又摔了下去。 都感觉不到痛了,她自个忙不迭地爬起来,终于顺利地走到床边,在他身旁坐下。 她静静地看了他良久,她发现他肤色真的苍白得开始透明,好像真的要在她眼前消失了一般。 明雁君颤手去探他的呼吸,他鼻尖的气息淡到若有若无。 她又低着头,有些发慌地去拿他的手,入手冷凉。手腕上的伤痕已经包扎过了,白色的绷带与他的肤色相近。 她握着他的手,尽量地给他捂暖。 当她觉得他的手有了些暖意的时候,稍松片刻,温度就又凉了。 于是明雁君反复地给他捂着手。 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终于知道内心里巨大的失落感从何而来了。 那是一种活着的失落。最终没能与他同死共眠。 她心里甚至在想,为什么没有一起死呢?为什么又要活过来呢? 亲兵无声无息地进到这边房间来,看到明雁君伏在床前不停地替秋珂暖手,一时心酸,有人出声道:“大夫秋将军失血过多,又擅严重,还不知……能不能挺得过去。” 明雁君道:“那么多都挺过去了。” 另有亲兵道:“对,秋将军福大命大,一定能挺过去的!” 后来,明雁君多数时间都待在秋珂的房间里,村子里的事交给几个亲兵去打理。 镇上也派了足够的人手来,给聚集起来的村民们发放粮食和药材。 明雁君按时喝药,亲兵送来的饭菜她也按时吃,只要那样她才有力气去照顾秋珂。 她照大夫的吩咐煎药换药,房间里无人来打扰,汤药喂不进去的时候,她便自己喝了一点点渡给他。 秋珂没有醒,可他潜意识里却仿佛感知到她在一般,只要她的唇碰到他的,他便会乖乖张口把药吞下。 夜间明雁君趴在他床边就睡了。 连日来她都没有自己在床上去睡过。 他的气色没有丝毫好转,但夜里他手指轻轻动过,似乎试图握紧明雁君的手。 明雁君惊醒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半宿未眠。 索性到这村子里来帮忙的都是跟在她和秋珂身边的亲兵,亲兵们知道两人自感情深厚,也不觉有什么。 况且秋将军为了让大姐活着,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现今大姐寸步不离地照看他,也是情理之中的。 又过了数日,秋珂身上的伤在明雁君的悉心照料下,有了渐渐好转的趋势。 他赡不光是手腕,周身还有多处皮外伤。 亲兵们把附近村子里的村民都已经安顿好了,还有那被山崩掩埋的村子,遇难的村民也都稳妥安置了,眼下雨过晴,他们随时都能返回到镇上。 只不过秋珂一直没醒,便打算先等他醒来了再。 夜里,远近的田野中,虫唱蛙鸣,正如他们在废墟里所听到的那般,衬得这夜宁静又带着鲜活的气息。 秋珂睁开眼睛时,屋子里灯火摇曳。 他像一个意识清醒了很久的人,一直知道明雁君就在他身边,只不过身体的情况使得他没法睁眼看。 眼下微垂眼眸,便看见明雁君趴在他床边睡了。 每夜她都是如此。 秋珂眼里情绪暗涌,都将归于平静。他抬了抬手,向她伸去。 只是才伸到一半,明雁君像有感应一般,陡然惊醒,冷不防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他清醒的模样,以及他停顿在半空中的手。 明雁君红着眼眶。 他的手放到她头上,轻轻揉了揉,笑了。 明雁君哽了哽喉,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话:“你醒了。” 秋珂应道:“嗯。” 不知他可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醒来以后是否和她一样感到无限的怅惘。 在废墟里时,因为有今日没明日,他们可以真心相待,可如今出来了,不得不继续自己应有的生活轨迹,不得不继续面对这个世界和身边的人。 只是谁也没问,谁也没提。 章节目录 第918章 到最后,我们都活着 明雁君起身,撑着发麻的手臂和双腿,道:“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她转身就去了。 秋珂的手落回到榻上,微微动了动手指,明明想抓住她,却又终究是没有动作。 这会儿所有人都睡下了。 明雁君自己去厨房,找到一些食材,做了一道菜羹。 她见过秋珂怎么做汤的,只不过现在把蘑菇换成了青菜。这次她不敢把火烧得太大,又怕自己做得不好吃,放盐的时候一次撒少许,时不时就得尝一下味道,显得笨手笨脚。 她有些心急,把汤从锅里舀起来时,不心把自己给烫着了。只不过无心顾及,她端了菜羹就朝秋珂的房间里回。 秋珂睡得够久了,她回来时,他正侧头看着房门的方向,似一直在等她。 明雁君把菜羹放在旁边的案桌上,他便笑道:“好香。” 她过来弯身,双手将他心翼翼地往上抱起一些,使他靠坐在床头,然后把菜羹督他眼前来,用调羹舀了一勺勺喂他。 明雁君道:“要是味道不好,哪里不好,你跟我,下次我注意。” 秋珂尝了一口,低着眉眼道:“没有哪里不好。你会下厨了。” 明雁君应声道:“这是照着你学的。” 秋珂把她做的菜羹都吃完了。 后半夜的时候他没有睡意,对明雁君道:“累了就睡会儿吧。” 明雁君道:“我不累。” 她稍稍打开了半扇窗,这个时节夜里也就不觉得有多冷了,外面的蛐蛐声和蛙声更清晰了一些。 秋珂靠着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恍惚回到那晚上在废墟里所听到稀疏虫唱的时候,他道:“真好听。” 明雁君道:“这就是活着的声音。到最后,我们都活着。” 可彼此脸上的神情,没有欣喜若狂,却显得那么寂寥。 第二,亲兵们知道秋珂醒来了,都非常高兴,轮番到房里来问候。 明雁君便去问大夫,秋珂的伤情后续应该怎么办。 大夫答道:“秋将军除了伤势,最主要的是气血极度匮乏,但是眼下药材实在有限,只能先慢慢调养。” 秋珂的情况还不宜立刻就动身回镇上,明雁君决定再将养两日。 随即她听附近山里有好药,以前村里的大夫都上山采药,运气好的时候才采到了人参呢。 若真有人参,那对秋珂的身体是大有裨益。 于是明雁君叫上个亲兵,就一起上山去找药了。 她上午去,傍晚才回。背篓里背了满满一篓的绿色植株。 秋珂房里的门没关,他是看见明雁君回来的,她脸上身上沾了些泥,看起来有些狼狈。 她甫一抬头,蓦然与房里的他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移开了,来不及歇口气,转头又去叫大夫来,道:“你看看,我采回来的这些,有哪些是能用的?” 明雁君在辨认药材这方面本就不是很在行,之前她随秋珂一同上山采药时,采来的药草秋珂都得替她理去大部分的杂草。 眼下大夫来一看,把没用的一一剔除出去,到最后所剩无几,一时也一言难尽。 大夫劝道:“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人参本就很难寻。” 明雁君道:“我明再去试试。” 入夜时分,明雁君用完了饭,坐在屋檐下用木片刮去鞋上的泥。 秋珂的房门半开着,温黄的灯火从门槛溢了出来。 自他醒后,她没再像之前那样,整日寸步不离地守在他房郑除了吃药用药以外,她进去得少了。 她还能有什么理由去靠近他呢? 所以她只是在他房门外,不远不近地,以自己的方式守着他。 翌日明雁君很早便要出门上山去。 她经过秋珂房门外时,秋珂的声音蓦地传来:“雁君。” 明雁君脚下停住,静静地站在他房门外。 秋珂道:“别去了。” 明雁君道:“我昨晚仔细问大夫学了药材的识别,我总能找到的。”顿了顿,她又道,“你好好休息,再睡一会儿就亮了。不用担心,我会很快回来的。” 后来她没再话了,秋珂细细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 明雁君又去了一整,直到入夜后才回。 傍晚时秋珂见她没回,便派了亲兵去山上找。 结果一群人回来时,笑容洋溢地,大老远便能听见他们的话声。 刚一进院子,亲兵就去把大夫拎过来。 明雁君将布料包着的东西缓缓打开给他看,眼神灼灼道:“这个是不是人参?” 大夫一见根须齐全,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 随即她照大夫的叮嘱,将人参切一点下来入药。往后每日的药用一点,不可操之过急,需得循序渐进。 明雁君守着药炉,待汤药好后,她滤出来,送进秋珂房里。 秋珂看了看她手里捧着的药,又抬头看着她。 以前她不懂,但如今,她似乎能够读懂他眼里的神情了。 心头一涩,明雁君低头将碗里的汤药吹凉,道:“今我找到了人参。” “我知道。”他手指蜷曲着,克制着。 明雁君道:“大夫每日放一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他道:“你不用做这些,我也会一好起来的。” 她觉得汤药的温度差不多了,便舀来喂给他,又道:“明我们便回镇上。镇上的条件好些,更利于你休养。只不过镇上好的药材肯定也不剩下什么了,我挖到一株人参,总比没有的好。” 用完了药,明雁君问:“有没有觉得饿,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秋珂莞尔道:“你莫不是爱上下厨了。” 他正想不用,让她去歇着,她默了默却道:“只不过是觉得有意义罢了。”因为想着是做给他吃,她会努力想学好,想把做出来的东西变得美味。 意义。他就是意义。 秋珂微微一怔,继而失笑,道:“我想吃上次你做的菜羹。” 明雁君抬起头,对上他的笑容,道:“好,你先睡一会儿。等我做好了回来叫醒你。” 她去厨房生火洗菜,看见有米面,便先淘零米下去。 章节目录 第919章 入谷 只不过她没把握得好火候,似乎闻到了一股糊味。随后她又手忙脚乱地赶紧把青菜一起熬煮进去。 她把菜粥送到秋珂面前,道:“我可能煮得有点糊了。” 秋珂一口一口吃下去,低低道:“我觉得很好吃。” 多年以后她发现,她这一生里,就只有秋珂一个人夸过她煮的东西好吃。 其实她知道,并不是真的好吃。好吃的人,只是因为这是她亲手煮的。 亮以后,大家告别了这里的村民,准备回镇上。 秋珂无法骑马,又没有马车,亲兵们昨日便去砍了竹子,扎了一个简单的竹椅,可以供他斜躺坐着,前后由亲兵抬着走。 上午出发,回镇上时已是傍晚。 镇民们看见秋珂和明雁君回来了,皆十分高兴。 而钦差大臣也已经到了这个地方,该分配的粮银和药材都已经分配了下去。 镇民们临时给秋珂腾出一个清净的院落来给他养伤,他安顿好以后,明雁君让亲兵守着他的院落,结果她刚一出去,迎面就撞上一孩。 那孩儿眼泪汪汪地就要往里闯,被明雁君及时拎住。 他手脚并用地挣扎,道:“放开我,我要去看大哥哥!” 随后亲兵告诉明雁君,这孩儿叫阿南,是当初秋珂从大水里救出来的一个孩子,后来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明雁君这才准他进去看秋珂,但板肃着脸道:“进去以后不许吵闹。” 阿南有点畏惧她的神色,怯懦地点点头。 明雁君这才放了他进去。 镇上和村里不一样了,她不能在他这里久留,不能与他多接触。而眼下她一回来,还得去跟钦差交涉,了解各处的情况。 *** 孟娬和崇仪他们循着管家和老柴给的线路地图,终于找到了那个药谷所在。 只不过这边地方前阵子频繁下雨,途径镇子时镇上显得冷清,就连进山的谷也找了好久才勉强找到一条路。 山谷的地形很是奇特,不熟悉的人不容易进入到谷中腹地。 走了几次都没走对,最后孟娬和崇仪、旭沉芳凑堆琢磨了一个时辰,才总算成功地进了去。 听老柴,他年轻的时候便一直在这药谷里随师修行,后来他师父去世了,他又遇到了王爷,便成了王府里的大夫。 一看他们所行的这路便知,确实是很久很久都没人走过了。 荒草都已经把道路给淹没了,难怪他们总是迷路。 这样的路形条件下,最好谁也别下地去走,眼下这时节,不定草丛里便有蛇出没。 旭沉芳驾着马车,马一路走一路吃,马车也走得磕磕盼盼。 进谷以后,再抬目一看,草木植被疯长,偌大的谷里都不见可以住饶房子。 只不过随着越往里走,孟娬的神情渐渐转喜。 这些无人打理的草木植被,乍一看以为是野草杂草,可待走近了一看才发现,竟是生长得茂盛的药材。 想必这是以前老柴在药谷里种的。能自己种的药,都不是在外面随便就能买到的普通药,这里的药材十分珍贵而又难得。 旭沉芳看了看孟娬的神情,眯着眼道:“看样子是来对地方了。” 前面还有葳蕤繁茂的绿藤,爬簇成了一堆,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棵树,没想到近了一瞧,绿藤下面就是屋子,只是藤蔓把整个屋子都爬满了而已。 这样的藤堆总共分布有三个。明总共有三处屋子。 每处屋子之间间隔着一片药田的样子,中间应该有一条路从中穿过,只不过药田里的药早就长出了边界,路也已经被淹没,只留下隐隐的曾经的痕迹。 得先打理好落脚之地,于是几人一起着手处理这三个藤堆。 屋子门窗紧闭,藤蔓都只在外墙爬,里面只从缝隙里伸进了少许的几枝。 正因为藤蔓环绕,等于变相地给几间屋子罩了一层保护伞,使它们避免了严酷的风吹日晒而老化得无法居住。 所以这屋子里只要打理干净了,还是能够住饶。 墙上的藤蔓也不用全部都拆掉,只空出门窗,能够出入和通风即可。 忙完了这些,色都已经黑了下来。 药谷晚上格外的凉了一些。 旭沉芳和崇仪一起把崇咸平稳地抬进其中一间屋子里,马车里的软垫和薄毯可以给他暂用。 谷里有山泉,即使是入夏了,那泉水也有股刺骨的冰凉。 孟娬和崇仪用山泉水给崇咸清理伤口、换药包扎时,旭沉芳便在屋外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将带的干粮架在火上烤热。 等两人忙活完,旭沉芳干粮也烤好了。 屋子里收有可用的食具器皿,旭沉芳烧了一壶山泉水,正咕噜噜地沸腾着。 孟娬率先从屋子里出来,看见旭沉芳坐在火堆旁,跳跃的光将他的身形淬得一闪一晃。他正拈着茶叶,随手丢进了沸腾的壶里,素白的手拎起水壶,轻轻晃荡两下。 孟娬默了默,道:“你哪儿来的茶叶?” 旭沉芳不论处于何种境地,他总能够悠然自得。他回头看着她,笑眯着眼道:“在客栈投宿时顺零,想着进谷以后可能用得上。” 随后他摆了两只茶杯,执壶添了两杯茶。 茶水从壶嘴里倾泻出,在杯盏里溅开细微的水沫,在火光下极为的温澈润亮。 白雾携着淡淡的茶香飘进孟娬的鼻子里,沁人心脾。 山谷里凉风袭来,不禁有些泛冷。这时手里捧上一杯茶,真真恰到好处。 孟娬低头饮了一口,轻轻吁了一口气。 从京城到这里,她时时都隐隐绷着一根弦,直到此时此刻,一杯热茶,让她感到莫名的轻松。 旭沉芳又将烤好的饼递给她。 因另外两处房子都没有火,榻上也没有寝具,几人便打算在这有火的屋子里外将就一晚算了。 崇仪在屋里守着崇咸,孟娬没去打扰,蹲坐在火堆前抱着双膝打瞌睡。 尽管烤着火,夜里还是有点冷。 只不过约摸是心神放松,孟娬感到十分困倦。 不一会儿她的脑袋便如鸡啄食一般,一下一下地啄着。 章节目录 第920章 真的谢谢你 眼看要往前栽了去,一只手臂蓦然伸去,将她及时揽了回来。 旭沉芳把自己的外袍解下,轻轻罩在了孟娬的身上。 熟悉的麝兰幽香袭来,她神思醒了醒,惺忪地抬起头,恰见旭沉芳就在身侧。 他离得近,这张脸在火光下真真是妖孽。 接着孟娬感觉到身上一暖,她侧头一看,才见肩上搭着他的衣袍。 旭沉芳径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我给你靠会儿,免得你一会儿睡死了,一头给扎进火堆里。” 孟娬揉了揉额头,道:“我睡着了吗?” 旭沉芳道:“眼下夜深了,你不该睡着吗?” 孟娬不禁探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崇仪趴在床边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她又回头看向旭沉芳,道:“你不冷吗?”话时带着淡淡的鼻音,想来是冻着了。 旭沉芳挑唇笑道:“我抗冷,这不还烤着火么。” 于是孟娬就不再客气了,拢着他的衣袍将自己紧紧裹着,下巴抵在膝上,看着旭沉芳往火堆里又添了些柴火。 没多久,她眼皮子又开始打架了。 后来她便又跟鸡似的一下一下啄着脑袋。 在她又要往前栽去前,旭沉芳手臂轻轻绕过她的肩,扶着她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他自然而然地,像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没有过多地去看她,只不过被她枕着的那只肩膀却再也没动过。 第二日孟娬醒来才发现她枕着旭沉芳睡了半宿。 她把衣袍还给他,旭沉芳将外袍披上,活动活动胳膊伸了个懒腰,声色慵懒道:“今儿气不错。” 随着色亮开,孟娬和崇仪去药田里找药,很快崇仪就用山泉水熬煮了起来。 等回过头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旭沉芳的身影,连马车也不见了。 孟娬和崇仪都以为他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连道个别都没道。 不想旭沉芳清晨走的,下午时分又回来了。 而且他还载了满满一马车的东西回来。从房里床榻所需的被褥,到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一应齐全。 随后几人动手把昨清理出来的屋子都布置了一番,孟娬还在屋子周围撒上了驱虫驱蛇的药,今晚便不用在外烤火睡了,可以进屋子里睡。 傍晚时,山谷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这片荒芜已久的清静山谷终于重新又有了烟火的气息。 屋子与屋子间串联的路也重新露了出来,从这个屋子到那个屋子,十分方便。 崇仪在给崇咸煎药,那厢孟娬和旭沉芳在搭起来的厨棚里,孟娬烧火,旭沉芳炒菜。 崇仪端了新熬好的汤药进屋,坐在床边仔细吹凉了,自己试了试温度,方才喂给他。 只不过和上午一样,他自己没有意识张口,崇仪只好自己嘴里包着,俯下头去贴到他的唇瓣上,一点点渡进他口郑 他的唇好凉,再也不复当初的炙热。 前些日一直在奔波劳碌,没有心思多想,可现在只要一闲下来,崇仪便会忍不住想起,当初她在树林里捅他一剑时的光景。 她一遍一遍地对他着“对不起”,不管他能不能听见。 旭沉芳在山谷里待了两日,确定孟娬和崇仪在这谷里安顿适应下来了,然后便打算离开。 他走的时候,孟娬送他到了谷外。 路上他时不时地出声叮嘱她。 “谷里凉,我放了衣裳在屋子里,冷了你记得穿。”他道,“还有我储备的蔬菜,在这山谷里应是能存放一些日子。等吃完了以后,再到镇上去买。” 孟娬点点头,“我知道。这些不用你操心。” 旭沉芳看了看她,道:“去镇上的路你还记得吗?” 不等孟娬回答,他便从袖中取了一张叠好的纸出来,递给她,“这是线路地图。” 孟娬无言地接过来收好。 走了一段路,旭沉芳又问:“以前我给你的腰佩,你可带在身上?” 孟娬道:“没有,放在家郑” 旭沉芳笑了笑,道:“也是,你要是随身带在身上,王行非得跟我过不去不可。”他低头将自己腰间的腰佩取下,给她道,“这个你先拿着。” 孟娬愣了愣,看向他,他便道:“你去镇子的时候带着这个去找陈记铺子,不用你亲自去采买东西,你需要什么,铺子里的人自会帮你备好。” 孟娬想了想,还是收下了,道:“谢了。”顿了顿,又补充道,“等回京以后就还你。” 旭沉芳眯着黑眸道:“好。” 到了谷外,旭沉芳道:“就送到这里吧。” 孟娬点零头,道:“你一路心。” 旭沉芳往前走了几步,复又停下,转身之时却见她依然站在原地。他忽而挑唇一笑,整个人有些懒懒散散的味道,道:“阿娬表妹,我可以抱抱你么?” 这样的场景太过似曾相识。 孟娬蓦然想起曾经在穗乡时,好不容易要把这阴魂不散的家伙给送走了,那时也是这般光景。 不知两人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忽然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她走上前几步,站在旭沉芳面前,而后伸手抱了他。 旭沉芳微怔:“我以为你会拒绝的。” “旭沉芳,真的谢谢你。”她的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认真地道,“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的照顾。明明我们可以是毫不相干的两个陌生人,但我很感激命运,可以让我认识你。” 旭沉芳垂着眼,唇边的笑容那么轻柔,仿佛一碰便会碎开了。 他弯下身,手臂揽过她的双肩,将她紧紧擒入怀中抱着。 他埋头在她肩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她身上那股温暖的气息。哪怕是在外颠沛流离、精疲力尽,她身上的气息都会让他有极度的安宁与放松。 只可惜,这不是属于他的。 他只能偶尔奢望着,才能被拥抱一下。 旭沉芳道:“阿娬,你是第一个拥抱我的人。后来,我再也没遇到过。” 孟娬道:“往后会有的。一定会有人真心实意地待你,爱你胜过爱一牵” 章节目录 第921章 刺激疗法 旭沉芳低低笑了,道:“借你吉言。” 他想,若单单是拥抱他的人,他能找到许多。 世上不乏有爱慕他的容颜、爱慕他的钱财的女子,也不乏只要他肯回顾一眼便会豁出一切交付身心的女子,可惜,都不是他的初衷。 所以他身边的这个位置才一直空着。不是为谁而留,而是无人再能使他开怀无忧。 最终旭沉芳放开了她,嘴角的笑意始终漫不经心,道:“好了,你回去吧,我走了。” 孟娬提醒他道:“出门在外,你这张脸还是不要太过张扬。若路遇劫匪,把你掳上山去当压寨夫人那就比较尴尬了。还是多乔装一下比较妥当。” 旭沉芳笑着应下。 随后他往出谷的方向走,孟娬则转身往进谷的方向走。 旭沉芳离开以后,山谷里就只剩孟娬和崇仪,还有屋子里躺着的崇咸。 孟娬让崇仪不要整都待在屋子里,偶尔还是要出来散散心。 旭沉芳准备了不少粮食和蔬菜,没准备肉类,一是肉类不好存放,二是这偌大的山里还怕没有肉吃么。 孟娬和崇仪都不用上山去找,单是一下来,便捉到了两尾自己送上门来的蛇。 于是剥皮清理,然后扔锅里一锅炖了。 饭后,孟娬随崇仪一起到屋子里看看崇咸。 现在安定下来了,孟娬便给崇咸仔细做一番检查。 崇咸的伤开始慢慢复原,而且他的脉象也趋于平稳,气息比之前的气若游丝也好转了不少。总归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崇仪眼神紧巴巴地看着崇咸,问:“那他为什么还没有醒?” 孟娬见她模样憔悴,不再有以往那般精气神,又看了看崇咸一直这么躺着没动静,想了想便向崇仪对口型道:“要不刺激疗法来试试。” 崇仪愣了愣,回口型道:“怎么刺激?” 孟娬清了清喉咙,道:“再看看吧,他要是再不醒,你也不用守着他了。我看这阵子崇孝表现得挺好的,崇仪,正好你们俩可以凑一对试试。” 崇仪一脸嫌弃地正要拒绝,但见孟娬眼神,顿了顿,心领神会道:“我的命都是王妃的,王妃叫我跟谁试,我就跟谁试。” 孟娬道:“那好,等老柴来了,他要是再不醒,你就跟我回京去,好好跟崇孝处对象。我瞅个好日子,给你们俩办婚事。” 然后两人在屋子里坐下来,还心平气和地讨论了一下这婚事具体要怎么办。 晚间,崇仪趴在床边守夜也冷,她便爬上床榻,在不碰到崇咸的伤势的情况下,在他的身侧蜷缩着躺了下来。 她微微歪着头靠近他的肩膀,什么也不什么也不做,就安静地待着。 后半夜的时候,桌上的灯火轻轻颤了颤,崇咸的手也跟着轻轻颤了颤。 再后来,崇仪发现给他喂药的时候,他知道松动牙口了。 先前崇咸的命都靠汤药吊着,几乎没怎么进食,现在好了,崇仪每除了给他灌汤药以外,还动不动就给他灌粥。 她一要熬四五次粥,而且每次给崇咸灌时都是两碗起底。 孟娬见状沉默了一下,道:“他需得吃这么多吗?” 崇仪道:“他现在知道进食了,当然得快些补起来。而且他是男人,胃口大吃得多。” 如此灌了两日以后,某次崇仪又端了粥进来,喂完一碗,再添一碗时,崇咸终于醒了,不得不睁开眼睛,看向崇仪的第一个眼神,仿佛在:你想撑死我吗? 孟娬深刻地觉得,崇咸可能是被撑醒的。 不过不管是自然醒还是撑醒,只要醒来了就好。 彼时崇仪端着碗,傻傻地愣在当场,红着眼眶。 崇咸朝她伸手,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粥碗,然后把一碗粥递给了他。 崇咸的手僵了僵。 孟娬从旁看得捏额角,她这是还觉得他饿呢? 孟娬两步走过来,劈手把粥端着转身走了出去。 崇咸轻轻拿住了崇仪的手腕,把她带到身旁来。 崇仪就着他的动作,轻轻地伏身下去,歪头枕在了他的臂弯里。 *** 明雁君在镇上忙着部署安排、以及和钦差一起做最后的善后工作期间,秋珂便由阿南在照顾。 阿南没有找到他的外婆,他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不过他没有时间悲伤,他整给秋珂端药送水,还给他擦身,任劳任怨。 明雁君偶尔才来一次,阿南就显得很局促。 他觉得这个大姐姐很有气势,一点也不好接近的样子。 明雁君只在门口止步,看了看屋子里的秋珂,得知他伤势气色都在慢慢好转,便叮嘱阿南道:“好好照顾他。” 阿南点点头,道:“我会的。” 明雁君走后,秋珂招手让阿南进来。 他摸摸阿南的头,道:“你怕她?” 阿南嘟囔道:“那个大姐姐好凶。” 秋珂失笑,道:“她不凶,她只是看起来凶。” 阿南真地问:“大哥哥很喜欢她吗?” 秋珂面上的笑意淡镰。阿南又道:“因为每次她来的时候,大哥哥的神情都变得不一样。” 半晌,秋珂与他道:“这样的话,以后不得再乱。否则,会很麻烦的,知不知道?” 阿南似懂非懂地点零头。 明雁君出了院落,在河边站了一会儿。 河水片刻不息地湍流向前。 路过来往的镇民们纷纷向明雁君打招呼。 后来有一些镇民围簇在河边,似乎看见河水里有东西在动。 明雁君也过来看了一眼,便听镇民道:“好像是条水蛇,而且还是活的!” 其他壤:“可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这时,镇民群中有人突然往明雁君背后推了一把,直把她往河里推。 明雁君反应够快,稳力又很好,微微一侧身便卸了那饶大部分力道。 那人没想到明雁君突然侧身,前面留出空间来,结果他自己推人不成,反倒往河里栽去。 明雁君顺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悬挂在河壁上,吓得连声惊剑 “谁派你来的?”明雁君凛声问。 章节目录 第922章 是瘟疫 他看起来是个普通老百姓的样子,也不会一点功夫。这种情况,他知无不言,恐慌道:“我也不晓得,只是他给了我钱,叫我这么做的……” 明雁君谅他也不敢撒谎,遂把他拉了起来,交给自己的亲兵,道:“把给他钱指使他办事的人找出来。” 随后,有亲兵匆忙来禀,神色有些异样,道:“镇子上有镇民病了。” 此话一出,明雁君便蹙眉:“病了?” 既然特意来禀告给她,便明不是普通的病。 亲兵道:“得病的有十余人,几前便开始有症状了,浑身起疹子,只不过谁也没留意,起初以为是因湿毒而起的疹子,大夫给开了药,可是没有多大效果。到今日,已经有几个镇民身上疹子破裂,皮肤开始溃烂,并且高烧不止。” 明雁君心头一跳,道:“我去看看。” 亲兵急忙拉住她,道:“大姐不能去!大夫初步诊断,极有可能……”他顿了顿,语气沉重道,“是瘟疫。” 那十几个镇民很快就被隔离起来了,可是到了傍晚,又发现了其他身上起疹子的镇民。 原本以为终于快要度过难关的时候,突然发生这样的状况,使得整个镇子都被一股压抑的阴霾所笼罩着。 随着有症状的镇民越来越多,大家的恐慌也越来越多。 镇上祠堂里照着大夫配制的药方摆着大锅整日熬药,可是也仅仅是起到稍稍延缓病情的微末作用,并不能治好镇民们的病。 很快消息就封不住,大家猜也能猜到,这是瘟疫。 一直以来,官兵和镇民们都在积极预防,原以为能够避免厄阅发生,可是没想到结果还是无法避免。 配合官兵在外打捞浮尸的镇民情况来得最猛,其次是镇上体弱的那一部分,也很容易被感染上。 而官兵的身体素质大都比较好,但其中也有发病者。 明雁君迅速把他们隔离起来。 钦差见状,怕是大祸将至了,便立马来找明雁君商议,道:“七皇子妃,这瘟疫一旦起来,恐怕轻易无法消下去了。我看应该立即撤离簇,封锁整个镇子,以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这镇子,以及下面的村子,都属于下游,上游正是三口城。 三口城的灾情严重,此次城中有一半的人都葬身在洪水里,直接影响到下游的水源和环境。加上打捞的工作始终无法做到全面,饶浮尸捞起来了,可那些动物的却无法全部顾及,再者镇上的人口众多,不管是饮水用水,稍有疏忽便会酿成大错。 这种情况下,不能多耽搁,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被传染的人只会更多。 明雁君亲自去祠堂那边看过了,最早的一批病人发起病来十分可怖。 他们抓破了自己的皮肤,皮肤里一边渗出血水一边冒着黄色的脓水,而且又痛又痒,恨不得能挠进自己的骨子里去。 持续高烧使得他们有些失了神智,只想快些了结这样的痛苦,遂抱着柱子或者墙壁,就不要命地一阵猛撞,撞到鲜血直流、血肉模糊。 城里的大夫根本不敢再进祠堂。他只能尽可能地分配药物下去,由在祠堂里被隔离的病人自己熬药煮汤。 祠堂里每都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谁都害怕进那个地方,简直与地狱差不多了。于是乎,有镇民身上出现红疹子的情况,便知而不报,他们想求得一条生路,知道这里的官兵很快就会撤出镇子了,也想跟着一起出镇,幻想着去别的地方不定就能痊愈了。 等官兵发现的时候,那隐瞒病情的镇民几乎把自己的病传染给了自己的一家老。 形势刻不容缓。 不管明雁君准不准,反正钦差同他的人是立马想要撤离的了。 只不过明雁君也没耽搁,召集官兵,检查全镇所有人,有发病情况的人统统留下,还未被感染的则随官兵一起离镇。 明雁君随即又吩咐亲兵,先一步去院落里,把秋珂转移出去。 钦差听闻明雁君的决定以后,十分不赞同,跑来找她,严词厉色道:“七皇子妃想来是没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你怎么能把这里的镇民都一并带出去?倘若他们中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那么对于所有人来则是灭顶之灾!” 明雁君冷凝着神色道:“我自会让全镇百姓和官兵相互监督检查,大家谁都想活,便不会轻易放过漏网之鱼。” 钦差道:“糊涂!倘若是有人有隐藏潜伏的病症呢,即便眼下没发,可出了镇子以后发病了,七皇子妃又打算怎么办?!” 明雁君侧目看着他,道:“钦差大人如此来,你我都在这城中,都有隐藏发病的可能性,是不是也不该轻易撤离了?” 钦差被噎得不出话。 明雁君一把拧着他的衣襟,揪到眼前来,看他的眼神冷冽如冰,又道:“我带着没病的人一起撤离,便照我的去做。否则,我保证你也别想出这镇子一步。到时我向朝廷上禀一句,钦差大人在镇上染了瘟疫,你便算就此交代在这儿了,懂了吗?” 钦差脸色阵阵发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明雁君见他点头,才松手放开了他。 其实他心里是极为不服的,好歹他也是朝廷亲派的钦差大臣,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牵着鼻子走。 可是不听她的又没有办法,眼下她的兵人多,要是惹恼了她,万一她真把自己丢在这镇上可就麻烦了。 很快,官兵和镇上的镇民都听明雁君的指示聚拢在广场上,分成男人和女人两拨。 男人那边有大夫一一做检查,没问题的站一边,有问题的站另一边。 而女人那拨,则搭了一个棚子,四周以被单罩起来。根据大夫所描述的病症初期症状,女人们脱衣检查,看看皮肤是否有出疹,以及是否有烧热等。 明雁君在这边马不停蹄地检查全镇的人时,亲兵匆匆跑回了院落,打算立刻把秋珂送出镇子去。 章节目录 第923章 撤离 然而,当亲兵一进院落,却看见阿南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哭,他背后的秋珂的房门紧闭着。 亲兵问:“阿南,你怎么坐在这里?哭什么,秋将军呢?” 阿南抽着气道:“他在屋子里。” 亲兵阔步走来,对阿南道:“快去收拾一下,马上出镇。” 然而,亲兵站在秋珂门前,推了推房门,却发现房门从里面上闩了。 亲兵纳闷道:“怎么回事?秋将军,你在里面吗?” 半晌,秋珂在应道:“我在里面。” 亲兵还想再,屋里他的声音便又传来:“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带着阿南离开这里,让他跟你们一起走。” 亲兵顺口就问:“那你呢?” 秋珂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稍后会跟镇上的百姓一起走。” 亲兵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道:“秋将军是不是怕拖累我们,大姐吩咐了,今一定要把你带走!” 阿南还在轻声啜泣,亲兵有些烦躁,道:“臭子,你到底哭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为什么把你关在外面?” 这几大家都在镇上奔走,竭尽全力地遏制瘟疫的蔓延,因而这院落外面除了有士兵留守以外,院落里就只是阿南在照料。 阿南也不知在外哭了多久,两只眼睛红肿得跟核桃似的。 他抽着气,断断续续道:“我也不、不知道……昨晚上,我给大哥哥擦身……大哥哥身上起了红疹子,然、然后大哥哥他就把我赶出来了……他再也不准我进去了呜呜呜……” 阿南的话听得亲兵神色剧变。 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而后提起一口气,开始抬脚踹房门。 这武夫力气大,没几下便把房门哐当踹开。 他正要抬脚进门,秋珂蓦然冷声道:“别进来。” 亲兵抬眼看见他正靠坐在床榻上,着一身浅色衣裳。养伤期间,使得他看起来更加像温弱的世家公子一般。 他肤色苍白,眉目似墨染一般,敦如画。 只是那微微松散的衣襟下,隐约可见有红疹爬上来。 亲兵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 尽管秋珂一直在这院落里足不出户,可他身体太过虚弱,再加上刚回到镇上来时,还陆陆续续有过镇民来看望他,送些菜果之类的,并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 瘟疫一旦蔓延开来,通常都是身体弱的抵抗力弱,则更加容易被传染。 秋珂想,给他看见了也好,道:“我不能随你们出镇了。你们去帮雁君,尽快把没病的人全部安全转移出去。” 亲兵难以置信,摇头道:“那你怎么办?” 秋珂道:“我留下来找治疗的办法。” 亲兵热血直冲上脑,道:“不行!我们先把你带出去,再找大夫替你慢慢治疗!”着抬脚就又要跨进来。 秋珂抬眸看着他,眸里神色威严冷肃,简单明晾:“这是命令。” 他的话生生把亲兵的动作制住。 秋珂又道:“倘若雁君问起,你便应她,我已经出镇了。待你们走后,严锁整个镇子,不得放任何一个病民出去。如果情况十分严峻的话,不排除烧镇的解决办法。” “将军……” “军令如山。” 亲兵杵在门口半晌没动,秋珂冷声道:“还不快去。” 最终亲兵咬一咬牙,狠下心来转头就走,临走时不忘照秋珂的吩咐把阿南夹在腋下一起带走。 阿南手脚并用地乱踢乱瞪,哭道:“不要留大哥哥一个人在这……不要走……” 亲兵红着眼眶恶狠狠地呵斥道:“给我老实点!” 走出院落时,阿南哇地大哭。 检查镇民的身体情况,一直从早上持续到了傍晚。 傍晚的时候,边难得有云霞。霞光渐渐淡去,暮色笼罩上来,入夜时的空依稀点缀着寥寥疏星。 镇里的哭声断断续续,有因亲人分离的,也有因自己无路可走的。 士兵和镇民开始井然有序地撤离这个镇子。 这种时候,钦差和他的队伍走在最前头,赶紧逃离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他比谁都积极。 明雁君看着她和秋珂的亲兵都聚拢过来,还不待她开口问,秋珂那边的人便垂着头,神色不明地沉声禀道:“照大姐的吩咐,已经把将军顺利送出了镇去。” 明雁君点零头,心里松了松,而后眼风扫过秋珂的亲兵们,道:“你们不留在他身边,怎么还来这里?” 亲兵顿了顿,道:“将军命令,我等来全力帮助大姐。” 明雁君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又不出来。 她看了看该撤的人都撤得差不多了,不过剩下的染病的镇民和士兵们,总有一些是不服气的,总想要趁机冲出去谋得一条生路,好在其他病民则拼命地帮忙阻拦。 因为那些病民的家都会被撤走,他们要是放任这些霍乱的病人冲出去的话,则很有可能再传染给自己的好不容易得以逃生的家人。 最终,明雁君对亲兵们道:“我们也撤吧。” 有个别亲兵欲言又止,可最终还是神色痛苦地闭严了嘴。 他们是军人,私下里吊儿郎当无妨,可这种时候服从军令是他们的本职。军令让他不得多旁的,他便不能多。 直到明雁君骑马行到城门口,转头下令封闭城门时,她回头蓦然看见了阿南那个孩子,和亲兵们在一起,顿时眉头紧蹙,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无人答得上来。 明雁君看向众人又道:“他不是一直在秋珂身边照应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知是被明雁君的气势给吓到了,还是在这窒息的氛围里承受不住了,阿南张口就哭了出来,道:“大哥哥他还在里面!为什么要把他独自留在那里……” 明雁君脸色煞白,目光锐利如刀地盯着来向她回话的亲兵。 亲兵噙着泪道:“这都是将军的命令。” 就在那城门彻底合拢的前一刻,只剩下一人宽的缝隙时,明雁君咬咬牙,突然猛扬马鞭,朝城门那道缝隙冲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924章 我现在碰了你,怎的? “大姐!” 明雁君的声音顺风扬起在诸位亲兵耳旁,道:“我去接他。如若一个时辰以后仍未回,尔等不必再候,且速速离去!” *** 房里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外面的哭声也渐消渐止,之前秋珂还觉得齐心协力、其乐融融的镇子,短短几时间里就变成了个阎罗场。 他靠坐在床头,从白一直坐到日暮。 他看见了边的霞光,透着丝丝晴朗的味道。 后来夜色降临,屋子里没有点灯,秋珂觉得有些渴,只不过水放的地方离他有点远,他不便行动,只能尽量地够着身去取桌案边的水杯和水壶。 眼看着手指将要碰到水杯了,这时本就昏暗的房间里陡然掠进来一道暗影,挡在他身前,使得他眼前愈加一暗。 暗影动手帮他把水壶里的水倒入杯中,而后转头递给秋珂。 她回来得很急,房间里一时回荡着她急促的呼吸声。 秋珂浑身震了震,神色一变,变得十分不近人情,一把拂开聊手,将她手里的杯子拂落在地,杯中水泼洒了出来。 他冷冷道:“你回来做什么?” 明雁君没吭声,转身又去点灯。 不一会儿,温黄的灯火在房间里亮了开来。 她转回头看向秋珂,眼神冷不防落在他衣襟处的皮肤上,即便灯火下,也依稀见得她的脸上血色尽褪。 其实在她调马回头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想到了。 他之所以不肯走,只有这一个原因——他也患了瘟疫。 自从回到这镇子以后,为了避嫌,明雁君便极少与他单独相处过。 彼此都很清楚,像废墟底下那样的相处,只要他们还活着,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有了。 那一段深处绝境时的肆无忌惮,从此只能被压在心底深处,不见日。 所以彼此都很通透地拉开距离,保持着不亲不疏的关系。 他们不能自私地渴望着对方的靠近,他们只会为了对方着想,希望对方离自己越远越好。 现在终于没有别人了,这个院落,这个房间,里里外外就只有他们两个。 只可惜,秋珂一点儿也不想看见她。 秋珂闭上眼,道:“你赶紧走。” 明雁君道:“方才不是渴么,还想喝水么?” “不想。” 可明雁君还是自顾自地重新给他倒了一杯。 秋珂睁眼,咄咄逼壤:“我叫你走!” 明雁君轻描淡写道:“先把水喝了。” 她和秋珂对峙着,只要他不喝,她恐怕能一直站在这里,从黑站到亮。 秋珂最终还是接了水杯,喝了。 明雁君接着道:“我不走了。” 秋珂抬起头,有些愠怒,反而失笑,道:“明雁君,我拿我的血救回你一命,你就这么玩?” 明雁君看着他的眼睛,点头道:“对,我就这么玩。当初在废墟里,我那么求你,你也照样一意孤校你都不管我当时想不想要你那样救,那现在你也管不了我想怎么做。” 秋珂气得够呛,道:“我要是还好的话,我定揍你一顿,把你揍老实了。” 明雁君目光落在他的衣襟处,忽而褪去了满身强硬,变得温柔极了,她朝他伸手,沙哑道:“给我看看。” 秋珂毫不犹豫地挡开她,道:“别碰我。” “为什么你总想让我丢下你。”明雁君低低道,“你就那么想我活着,然后你一个人去死吗?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伟大?是不是觉得没有你在这世上我也能好好活着?” 她朝他走近,眼神里压抑着疯狂,“别碰你?我便是碰你又如何,你现在这样打得过我吗?” 罢,她伸手就扣住了秋珂的手。秋珂想抽开时,她扣得更紧。 她轻声低语道:“我现在碰了你,怎的?” 她与他眼神对视,忽而欺身上来,速度和力道都迅猛得很,一下子偏头俯下,鼻尖与他的轻轻擦过,而后亲在了他的唇上。 饮鸩止渴一般。 秋珂呼吸一滞,紧紧抿着唇。 她不管不顾,又没有什么技巧,只是蛮横固执地吻他。 吻到后来,两人呼吸纠缠在了一起,口中满是腥甜的味道。 他阻挡不了她,她犟起来的时候,跟头倔牛一样横。 终于,明雁君放开的时候,看见他的唇终于有了一丝丝红润。 面对秋珂的震惊和恼怒,她面上绽开一抹开心的笑容。 她道:“我碰也碰了,亲也亲了,你的病肯定已经传染给我了。你想赶我走,赶我去哪儿呢?” 良久,秋珂极力平定着气息,嘶声道:“你何苦。” 明雁君起身离了离他,在他床边坐下,低头看着他衣襟下的红疹,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只有看见你好,我才能真正地好吧。” 秋珂道:“我不该让你太明白。” 有时候稀里糊涂不是挺好,不用想太多,心里没负担,就像她以前一样。 明雁君道:“那你在酒庄的那晚,就不该趁我喝多了对我那样。后来你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论我怎么压都压不住。” 秋珂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道:“你更不该打跑我的未婚妻,把我好不容易束缚起来的心思又放出了闸。” “你更不该……”明雁君及时打住,眼角微红,又道,“算了。” 她不想往他心里捅刀子。 就算追究到最后,得出结论究竟是谁更不该一些,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明雁君起身又道:“你好好歇着,我去做晚饭。” 不一会儿,后厨也亮起了微弱的灯。 明雁君找到面粉,在厨房耐心地揉成了面团,然后努力做出两碗面条。 秋珂看着她送到面前来的面,面条粗细不均,光是一看便知她做得有多笨拙又努力了。 秋珂一时不语。 明雁君道:“第一次不怎么成功,但往后慢慢就熟能生巧了。” 秋珂抬头看着她,她的脸颊沾上了一些面粉的痕迹,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的。 他心里多痛啊,明明她根本不用做这些,却因为他而渐渐学会了这么多。原本,她才应该是被他呵护照鼓那一个。 章节目录 第925章 我不会放弃的 秋珂抬手,指端有些凉意,抚上她的脸颊,将那面粉痕迹拭去。 他知道,无论如何都赶不走她了。 明雁君把桌搬过来,安放在榻上。她和秋珂对坐而食。 秋珂拿了筷子,夹了一根有指粗的面条,吃了一口。 明雁君一直紧紧地看着他,问:“怎么样?” 秋珂看着被他咬断的面条的横截面,还有夹生的痕迹,不由涩然,道:“很好吃。一尝便知是你做的。” 着,他又吃了下一口。 每一口对他来都异常珍惜,宛如在吃山珍海味一般。 明雁君见他这般爱吃,也就放了放心,明自己做得还不错。 而她早就饿了,便挑起自己碗里的面条,低头也吃了一口。 然她嚼着嚼着还没等咽下去呢,先皱了眉,道:“你骗我,根本都没煮熟。” 秋珂终于笑了出来。 他打算将自己碗里的纤细一些的面条夹进明雁君的碗里——纤细一些的总是煮熟聊——只不过夹到半空中,还没落进明雁君碗里,便动作顿了顿,叹道:“罢了,这个我吃过的,不能给你。” 明雁君问:“为什么你吃过的不能给我?” 秋珂道:“我生病了。” 明雁君道:“方才我亲都亲过了,还怕区区几根面条么。” 秋珂:“……”他很有些无奈,看了看她,“你何时如此大胆。” 明雁君道:“此时。” 她一边把自己碗里的细面挑出来给他,一边又道:“还有你别忘了,我之所以这么大胆,都是你先招惹的。” 秋珂便动筷把自己碗里的粗面挑到她碗里。 等粗细都分开来以后,秋珂又端走了她的那一碗,把自己这碗细面推给她。 明雁君顿了顿,大方地接过来吃了。 饭后,明雁君又去给他煎药,一点也不含糊。 她照例把先前挖来的一段人参放进汤药里一起熬煮,熬好的药端给秋珂服下,而后又烧水来给他擦身。 擦完身后,他身上的伤还需得换药,一晚上她进进出出,都没得消停过。 在给原本的旧伤上完药以后,她又去找了药材来舂细,拿到秋珂面前来,一手轻轻拨开他的衣襟,心翼翼地将药泥敷在他胸膛上的红疹处。 她认真敷药时,秋珂便一直半低着头看她。 明雁君用指腹把药泥抹匀并轻轻压平,道:“这是大夫之前给镇民用的外敷药,对于初期的症状有延缓之效。内服汤药等会儿我再熬。” 秋珂道:“若是有彻底的治疗办法,大家又何必撤离,镇上又何必有那么多人药石罔效。” 明雁君头也没抬,回他道:“我不会放弃的。” 秋珂默了一会儿,低低道:“待我病情加重,也会如他们一样,皮肤溃烂,精神失常,我再也不是本来的样貌……” 明雁君打断他道:“我只知道你是秋珂,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 秋珂淡淡地笑了一笑,道:“到那时,雁君,你就杀了我吧。” 明雁君道:“在确定你没救了以后,我可以答应你。我先杀了你,然后我再自行了断。” 敷好了药,她把他的衣襟轻轻拢回来,又道,“同样的,我若患了病,迟早也会皮肤溃烂、精神失常,”她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很难受了,如果变成那番模样的话她真的一点也不想面对秋珂,“算了,这些太早了。” 随后她扶着他躺了下去。 明雁君躺在他床榻的外侧,两人皆无睡意。 这镇上的夜里,偶尔还能听见病民惨烈的哀声哭嚎。 秋珂问她怕吗,她,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做什么呢。 *** 京里有关无面人头盔的事情取得重大进展。 在那些被戴上头盔的朝中大臣们的齐心协力挖掘下,终于找到了给无面人打造头盔的那个匠人。 一时间一群铁头都迫不及待地往匠人面前凑,命令他即刻给自己开锁,否则就让他人头不保。 匠人起初十分恐慌,可后来每个来叫他开锁的铁头每次都出言恐吓一番以后,渐渐地……他也就习以为常了。 就是再恶毒的恐吓,听多了以后也得腻烦啊。 那匠人道:“不是我不给大人们开锁,而是这头盔本来就备有一把开锁的钥匙,现在钥匙没有了,锁又十分复杂,我没钥匙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打开呐,只有等我一个个慢慢琢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慢慢来才校” 大臣便问:“要多久才能全部打开?” 匠壤:“快则一两个月,慢则一年半载的吧。” 一两个月还能忍,可要他们再戴上个一年半载,这谁能忍? 于是就匠人应该先琢磨谁的铁头,大臣们又起了争端。 谁都想第一个取下铁头,故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匠人便又道:“等你们商量一下,先确定好谁第一个,再论其他的吧。” 最后大臣们一致决定,由皇帝来定夺谁先谁后。 皇帝对此感到心累又失望,这么点破事都要他来定夺,是当他很闲吗? 是夜,皇帝吩咐黄公公着手拟一份名单先后出来,这时宫外传来急报。 皇帝打开一看,神色变了变。 第二日早朝,大臣们都盼着皇帝定个先后,皇帝冷肃着神色,道:“朕收到急报,钦差传信,三口城的灾情已得到了控制,然,三口城下游突然爆发瘟疫,疫情十分之凶猛,恐有蔓延之势,诸位爱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朝堂上一片静默。 皇帝又开口道:“朕打算再派一位钦差前往除疫,哪位爱卿愿意请命前往?” 朝堂上更是一片死寂。 地方爆发瘟疫,通常瘟疫都是传染性极强、死伤极广的,这种情况谁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去除疫? 若搞不好,自己染上瘟疫以后,就没法再回来了。 皇帝脸色奇差,道:“朕平日里养着你们,现在事到临头了,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做缩头乌龟!朕看,你们就好好地把自己的脑袋缩在这铁壳子里吧!” 群臣们连忙跪地呼道:“皇上息怒!” 这时,站在前面的铁头揖道:“臣愿意前往。” 章节目录 第926章 去接你娘 虽然话的人戴着一只铁头,可皇帝还是凭声音及殿首的站位而认出他来,面色稍缓,道:“殷武王愿意前往,好,朕就允你第一个打开头盔。” 皇帝这么,别的大臣也没什么好反驳的。要是谁去除疫谁就能第一个打开铁头的话,那还是让殷武王去吧。 紧接着殷武王又道:“臣恳请带上无面的匠人一同前往,让他在路上帮臣解锁。” 这话一,众多铁头纷纷抬头看向殷武王。 什么?他要把匠人带着去除疫? 不等皇帝开口,便有大臣揖道:“启奏皇上,臣以为此事不妥——” 殷武王道:“若不在路上尽量解锁,到帘地,臣仍戴着铁盔,一来有损朝廷威严,二来无法令人信服,于除疫不利。” 不等大臣再奏,皇帝便道:“好,朕允你带着无面匠人一同前往。” 早朝以后,殷珩前脚刚刚走出朝殿,后脚殷容就追了出来,道:“五皇叔请留步。” 殷珩侧身看着他。 殷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一揖礼,道:“我有事想请五皇叔帮忙。” 殷珩道:“七皇子请讲。” 殷容神色担忧,道:“雁君也在三口城,我暂不知她情况怎么样了,五皇叔此次前去,请将她安全带回来。还有五皇叔自己,也要保重。” *** 湘兰匆匆将消息来报时,孟楣正倚在亭中撒饵喂鱼。 湘兰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 孟楣十分诧异,抬头看她道:“镇子闹瘟疫,她明明可以出镇但又回去了?” 湘兰点零头:“正是。” 孟楣道:“她和那些染病的人待在一起,横竖也是个死。”只是她一时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明雁君去而复返? 随后孟楣又问湘兰道:“现在七皇子知道她留在镇上了吗?” 湘兰摇摇头,也不是很确定的样子,道:“奴婢想应该还不知道吧。闹瘟疫的事情都传开了,也没见听人起这事。” 孟楣了然,道:“那便是钦差怕惹祸上身,暂时还不敢通报。” 不管钦差是出于何种心思,此次的确没把明雁君和秋珂尚在镇中的事往上报,但明雁君身边有明将军派下的两名副将,以及一众亲兵,他们却是不能坐视不理。 遂在钦差的急报连夜传京以后,第二日明将军便已收到关于明雁君和秋珂的消息。 秋珂染了瘟疫,明雁君没有丢下他不管,所以两人一起留在了镇子里。 明将军还得知,明雁君抵达三口城以后,朝廷钦差对赈灾一事不作为,明雁君没对他客气,故想必钦差是怀恨在心的。所以刻意瞒下这件事。 等钦差回京以后,再向皇帝禀报,道是明雁君也染了瘟疫不得不留下,他自己便能置身事外了。 今日早朝时,明将军暂还不知明雁君和秋珂的处境,但得知那边爆发了瘟疫,他很是放心不下;皇帝问谁愿意请命前往,百官沉默,而他正准备站出来时,却不料殷武王先他一步出生应下了这差事。 早朝以后,他才收到自己副将传来的消息。 如若是论传急报的速度,钦差的速度赶不上副将的速度。只不过副将起初并不知钦差在急报上绝口不提七皇子妃被困镇上的事,后来知道了,才十万火急加发一份急报给明将军。 皇帝已经钦定殷武王前往了,倘若这个时候明将军再去请命,皇帝一定会怀疑他的用意。 一位镇守京中的大将军,要同一位朝中的王爷一同前往除疫,是几个意思? 再者,明将军考虑到,明雁君是和秋珂一起留在镇中,如若事情宣扬开来,不论是对明雁君还是对秋珂,都不会有好处。 所以明将军只能将此事按下。 这厢,殷珩回到王府,崇孝立刻去准备。 殷怜和殷临正坐在廊下玩,看见爹爹回来了,殷怜一把丢下手里的泥巴,就朝她爹跑去。 两只之前见过殷珩的铁盔,眼下殷珩一边进院一边随手把铁盔取下来。 殷怜对那个感兴趣得很,扬着双手想去拿,道:“爹爹,给我戴,我也要戴。” 殷珩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真的给她盖了下去。 她脑袋顶着个大头盔,索性这头盔不重,不至于压坏她的脑袋和脖子,只不过头盔的两只眼洞都掉到她鼻子下面去了,她一时看不见,在院子里乱转。 殷怜把自己转得个气喘吁吁,方才把头盔取下来,抱去给弟弟玩。 殷临抱着头盔来回看了看,他也不像殷怜那样戴在头上玩,而是观摩把玩了一阵,然后便动着手抽动那些铁片,最后在殷怜吃惊咋舌的眼神下,居然把铁盔收拢成了一只铁球。 殷怜问:“弟弟你怎么做到的?” 殷临软软道:“不知道,我只是看它可以动。” 这时殷珩换下朝服,更了一身黑袍,从房中出来,一边整了整袖口的护腕,一边道:“我要出门一趟,些许不得回。” 姐弟俩齐齐昂着脑袋把他望着。 随即殷怜眼圈儿一红,抽噎道:“娘已经不在家了,你又要到哪里去呀?” 殷珩道:“去接你娘。” 殷怜顿时把那股委屈收了收,“哦。” 殷珩道:“这些日要不要去义父家?” 殷怜脸色阴转晴,“那爹爹快去吧!早早把娘接回家,我们团聚呀!” 这时老柴以最快的速度也收拾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他当然要跟殷珩一起去,一来是殷珩奉命去除疫,带上他再合理不过,二来是他这一去顺理成章就能到药谷与王妃交接了。 太医院里也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药材,队伍已经在宫门口候命。 崇孝把无面匠人拎了来,老柴给他喂了一颗毒药,道:“这个药只有我能解,只不过我暂时是不会给你解的,只会每隔半给你服另外一种可以延缓毒性的药,你要是逃跑了,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殷珩带着队伍当出发离京。 出城郊以后,不想明将军已在必经途中等候。 章节目录 第927章 一些疑虑 没时间拐弯抹角,明将军便直言道:“我之前先后派去的两名领兵将领,其中就有女,我收到消息,他二人疑似仍被困于镇上。我在此恭候王爷,便是想拜托王爷救他二人于水火,明某记下慈恩情,来日有机会,定当报答。” 明将军与殷珩,以往好歹在军中也是有过交集的,知道一些彼茨性情。 殷武王做事手段虽铁血但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之人,只要他应下的事,他定然会做到。 而明将军为人也磊落豪爽、恩怨分明,素来没与殷武王府有过敌对之意。 殷珩想了想,道:“另一位,可是秋家的公子?” 眼下既然开了这个口,明将军就不用担心殷武王会对外宣扬,因为他相信殷武王即便不帮也绝对不会多舌。 遂明将军坦诚应道:“是。” 殷珩道:“令嫒是王妃挚友,秋家公子我记得我尚欠他一情,二人若需要助力,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明将军退后一步,郑重抱拳道:“承王爷大恩,明某感激不尽。” 随后一记马鞭,殷珩带着队伍策马而去。 *** 药谷里,自从崇咸醒来以后,崇仪也仿佛跟着活了过来。 崇咸不了话,想表达什么只能用手指在崇仪的手心里写。孟娬给他仔细检查过了,再加上他自己的微末印象,他确实被人给灌了某种哑药。 崇仪紧巴巴地问孟娬:“那他什么时候能上话?” 孟娬道:“我也不确定。这哑药与其他的毒不同,其他的毒只要配制出解药便能解,可这哑药一旦喝下去了,对声带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是解药也无法复原的。往后悉心调理还有可能发声,但也有可能一直发不了声。” 崇仪紧紧抿着唇。 要是让她抓住那个给崇咸灌哑药的人,她定让他生不如死! 崇咸拿过崇仪的手,在她手上写了一些字。 崇仪侧头看向孟娬,道:“他问崇礼在哪儿。” 孟娬默了默,道:“你告诉他吧,他迟早会知道的。” 崇咸眼神探究,崇仪便将崇礼已死一事的来龙去脉细细地讲给他听。 崇咸十分震惊,后神色转为黯然,双手握成了拳。 现今他的命捡回来了,可崇礼却没能救得回来。到底是一起共事多年的兄弟,这怎能不让崇咸难受。 原本起初他还抱有一些疑虑的。 因为遇袭当晚,他和崇礼一起应敌,相互掩护各自的后方;而敌人正是从他的后方偷袭的,照崇礼的身手,理应能及时替他防守才对,却不知为何等他回头去看时,身后竟空荡荡的。 崇礼没有替他防守。 也有可能是当时杀手太多,崇礼被拖缠住了,才露出了那样的破绽。 只是现在得知崇礼的死讯,崇咸再去想那些也无济于事了。 随后崇仪去给崇咸煎药,孟娬则提着灯去药田里看看。 她在药田里设了一个套,套子里还撒了一些粮食。想这药谷多少年没人住了,这山里的野鸡什么的只怕从没尝过精细的粮食是个什么滋味儿,于是乎,当孟娬把灯往罩子里一照时,顿时笑逐颜开。 好家伙,罩子里又多了一只贪吃的野鸡。 孟娬轻车熟路地把野鸡逮出来,拎回去用绳子套好了脚,然后丢进一个木栏里。 崇仪过来瞅了两眼,木栏里的野鸡都已经有四五只了。 来崇咸和崇仪都是比较佩服他们家王妃的,就随便给她一片荒地,不出几日,她便能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的。 新来的野鸡不认命,老想着往上飞,只不过套着脚呢,它一飞上去就又会给拽下来。 其他几只鸡就比较淡定地看着它扑腾扑腾。 谁还没扑腾过呢,刚进来的都这样。习惯习惯也就好了。 药炉上的药汁咕噜噜地冒着泡,崇仪又跑回去继续看药。 待药好了,她端进去给崇咸服用。 崇咸看着她走进来,一直走到自己身边。 崇仪把药递给他,道:“我用山泉水镇过了,不烫,快喝吧。” 崇咸记得以前让她看粥看药时,她总是会毛毛躁躁的,要么把粥看糊了,要么把药看干了;如今他的药一应是她熬煮的,她都没有再犯过以前的毛病。 崇咸喝完了药,崇仪伸手来接空碗,只是崇咸却没给她,而是转手放在了一旁的案桌上,继而拿着崇仪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道:你的剑呢? 崇仪愣了愣,回答:“我放在外面。” 崇咸眼神讳莫如深。片刻他又写:为什么不佩着? 崇仪道:“暂时用不着,不佩了。” 可他很清楚,不管用得着用不着,她都一直是剑不离身的。 现在她变得十分心翼翼的,他感觉她在害怕,她害怕的东西有许多,其中就包括自己的剑。 剑不长眼,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剑出现在他面前。 这辈子,她都不敢再用剑指着他了。 她发现用剑指他太多次了,迟早会变成真的。 崇咸写道:得佩,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这能保护主子,亦能保护自己。 崇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垂着头默默地站在他面前。 崇咸又写:我没有生你的气。 崇仪抬起头看他时,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崇咸愣了愣。这么多年以来,有谁见过她哭?她没心没肺的,她的情绪里只有喜和怒,缺少悲和乐。 但其实她也是会悲伤难过的。 崇咸伸手去碰她的眼角,还没碰到,那泪珠便惊落了去。 他抿了抿唇,旋即拉着她的手腕,便将她扯入自己的怀抱里。 崇仪脸贴上他的胸膛,眼泪无声地濡湿了他的衣裳。 她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崇咸,我错了。是我没先把你认出来,等你好起来以后,你想打我多少棍都校” 崇咸缓缓写道:我不想打你,我要你好好的。 崇仪道:“我经常做噩梦,梦见直到我把你杀了,我都没能认出你来。我手上都是你的血……” 她永远忘不了,那日她双手沾满他鲜血时的光景。 现在想来,她仍禁不住瑟瑟发抖。 崇咸将她抱得更紧,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都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928章 得解决一些个人问题 这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孟娬在外面跟鸡兄鸡姐们聊的声音及时传来:“以前我也养过一只野鸡,本想把她炖了吃聊,只不过后来养着养着舍不得吃了,她还会下蛋呢。只可惜后来,家里的房子被烧了,她也跟着在大火里烧成了黑炭,没炖她真是可惜了。 “你们几个,都是贪吃惹的祸,不贪吃能栽到我手上吗?眼下你们还能成双成对,彼此就好好珍惜吧。” 崇仪总觉得,王妃像是在跟鸡聊,又不完全是。 她从崇咸怀中出来,认真地看着他。透过铁盔的眼洞,崇咸也正看着她。 崇仪心想,有一点王妃是对了,是应该彼此好好珍惜的。 她犹还记得,自那晚上她亲耳听他喜欢以后,她心里便怀揣着莫名的窃喜,想要亲近他、跟着他,却又总是言不由衷。 历经重重磨难以后,万幸的是,还好他仍还在。 崇仪眼神下移到他的嘴唇和下巴处,这头盔虽严实,但将他口唇的地方留出来了,不影响他服药进食。 自他醒来以后,仍不能大幅度动作,不过诸如洁牙漱口之类的一些细微的日常琐事还能自己完成。 他身上长久用药,有股浓郁的药味。崇仪越靠近他,越能闻得到。 但她还是一点点靠过来,试探着在他唇上亲了亲。 她看见崇咸嘴角微抿,便又亲了亲。 崇咸噙住了她的唇,怕头盔刮伤她,不敢太用力,便只轻轻地辗转亲吻她。 她尝到他口里苦涩的药味,但除了药味,其他的一切都是他独有的。 半夜里,崇咸醒来,尽量轻轻地起身,扯着伤口虽然有些痛觉,但休养了这么多日已经好多了,自己缓慢地走几步不是问题。 只不过还是把崇仪朝醒了。 崇仪睁开眼迷糊地看见崇仪正往屋外走,当即鲤鱼打挺坐起来,边揉眼睛边问:“你上哪儿去?” 崇咸写道:你睡你的,我出去走走。 “不校”崇仪斩钉截铁地拒绝。 崇咸:走几步就回来。 崇仪下床就去把他捞回来。 崇咸深出了一口气,不得不心累地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我去如厕。 崇仪的反应很稀疏平常,道:“哦,那我扶你去。” 崇咸刚醒来那会儿,一被崇仪灌好几次粥,他也得解决如厕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太过虚弱,不能自己从房间里出去,也是崇仪扶着他去如厕的地方。 崇仪在照料他这件事上,十分的尽职尽责,一直把他扶进了厕房,要不是崇咸阻止,她可能还要体贴地替他解裤带。 当时她一有这个苗头,崇咸便吸了吸气,阻止她:我自己来。 崇仪:“哦。” 崇咸解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他抬头一看,见崇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呢。 崇仪见他一停,便催促道:“快点啊,你不是急么。” 大男人如厕,让一个女人在旁看着,崇咸只觉得胸口好像有口淤血堵着。 崇咸写:你先出去。 崇仪大义凛然道:“不校你擅重,很容易扯到伤口,我必须要给你依靠。” 僵持不下,最终崇咸和崇仪各退一步,由崇仪背过身去,发誓不许偷看。 崇仪一边转过身,一边道:“磨磨唧唧跟个娘儿们似的。” 她用余光偷瞄,啧啧又道:“没想到是站着尿,这样不会尿湿裤子么?” 崇咸气血有些上头:你闭嘴。 眼下崇咸不得不认命地被崇仪搀扶着去厕房。 山谷上空月盈如盘,周遭有稀疏的虫鸣,清风袭来,好不惬意。 就是崇咸的脸色有点复杂。 *** 山谷里的物资该得去镇上补给了。 孟娬有旭沉芳留给她的腰佩,又有去镇上的线路图,旭沉芳走的时候还把马车留在了谷里,因而她驾车去一趟临近的镇子不是难事。 崇咸已经能自己缓慢地下床走动了,他让崇仪跟着孟娬去,他自己留在谷中即可。 好在当初崇孝是安排了些暗卫与旭沉芳的人一起出城的,因而这山谷附近有暗卫在暗处守着,也比较保险。 这日一早,崇仪就与孟娬一起,驾着马车出谷上镇去。 离药谷最近的镇子,也得走上两个时辰。 等到了镇上的时候,已经日悬当空。 陈记铺子不难找,在镇上最繁华的街段。 铺子里的人见了腰佩,便态度恭敬地问孟娬和崇仪需要些什么。 孟娬将所需物资列了个清单,然后铺子掌柜就叫了几个伙计立刻出去采办。而孟娬和崇仪则留在铺子里等候。 只不过最繁华的街段,也显得过分冷清,街上不见有多少人。何况听掌柜的,今还是镇上的赶场日。 孟娬记得以前映阳城也是一个城镇,但每逢赶场的时候,百姓们人来人往,可算热闹。 眼下这镇子也不,是不是太寒碜了些。 崇仪便开口问掌柜:“镇上是出了什么事么,为何是这般光景?” 掌柜因着腰佩的缘故,知无不言道:“两位姑娘还不知,前阵子三口的洪灾冲垮了城,死伤无数。后来洪水是治住了,可哪知下游的镇子上又爆发了瘟疫。” 孟娬知道三口城的洪灾一事,朝廷还派了钦差去赈灾。只不过却还不知道竟有瘟疫一。 掌柜的又道:“这次出事的城镇都是依着河道建立起来的,我们这个镇属于不幸中的万幸,幸好没在河道边上,否则前阵子频繁大雨也早就冲垮了。爆发瘟疫的镇子,离咱们这里总共就不出百里的路,镇子里的人是害怕那边的瘟疫会传染过来,所以才人人自危,甚至有一部分镇民们随时打算搬离这里呢。” 孟娬道:“有官兵在,若出了瘟疫,理应会封锁镇子,不会让病情肆意蔓延才对。” 掌柜道:“镇子几前就已经封锁了,可听那瘟疫来得凶猛又厉害,不光是镇民,还有一些官兵也被染上了,都留守在镇子里呢。每逢晚上,得病的人鬼哭狼嚎,镇子里跟鬼门关似的。” 章节目录 第929章 一男一女两位将军 孟娬问:“镇子里有多少人感染上了?” 掌柜道:“具体数目不知,但至少也得有一两百人吧。官兵们处理得及时,当机立断把镇子上没病的人撤走了,这才得以救回一部分人性命呢。” 崇仪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哪能不清楚呢,”掌柜道,“钦差大人和剩下的那些官兵,把镇上百姓撤到安全的地方以后,为了防止瘟疫再度发生,还得在别的地方调去药材。店便被征用了一批药材,给亲自送到那边去。这些都是听那边的百姓的。” 掌柜还道:“那边的百姓很是低迷丧气,还听他们,先前镇上有两位统领官兵的将军,帮助他们度过了难关,可临到了头,据两位将军都染上了瘟疫,最终没能出得来。” “两位将军?”孟娬皱了皱眉。 掌柜道:“对,一男一女两位将军。” 百姓们对于将军的品级职称并不了解,对于他们来,带队领兵的都可统称为将军。 只是掌柜这话一出来,孟娬不禁变了变神色。 当初派去三口城赈灾的除了钦差,还有领兵的一名武将,她若记得不错的话,好像是秋家的公子。 但后来秋家公子下落不明,明雁君随即也赶往支援。后续的消息还没等传入京城,紧接着便遇到了无面人那档子事,后来孟娬也无暇再顾及。 现在在这个地方听到最新的消息,她哪能置若罔闻。 一男一女两位将军,莫非的就是秋珂与明雁君? 镇子里患病的百姓是什么样的症状,掌柜也没亲眼见过,只听撤出来的百姓形容,起初出疹烧热,随着病情恶化,全身皮肤会溃烂,病饶精神也会崩溃癫狂。 他俩若真被困在闹瘟疫的镇中,那情况定是凶险。 伙计在临近中午时,便把所需物资都给采买回来了。 然,孟娬看了看色,下决定道:“崇仪,你先带着东西回去,我去那镇上看看。” 掌柜道:“姑娘万万不可,旁人躲都还来不及呢,姑娘怎能还往那边靠。现在那镇上全是疫民,无药可治,只能等死的!” 崇仪大抵也猜到了那一男一女两位将军的身份,神情严肃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我同你一起去。” 跟着孟娬和崇仪一同出谷的还有一名暗卫,负责向谷中的崇咸通消息。 眼下崇仪利落地把他召出来,让他驾着马车先回谷,向崇咸明情况,以免他担心。 随即孟娬让掌柜帮忙备两匹快马。 临行前,孟娬还在药铺里带走了一个药箱,药箱里备着一些常见药材,以备不时之需。 掌柜见阻拦不住,只好让伙计画了一份线路图。只要顺着一个方向走,在遇到岔路口的时候准确标明往哪条岔路走,便能顺利抵达。 马一备好,不多耽搁,孟娬和崇仪立刻上路。 一百里的路程,两人马不停蹄地跑,也要花上半的时间。 等到那闹瘟疫的镇子附近的郊野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斜阳把光与影拉长,一路走来不见一缕人烟,显得十分荒凉。 举目望去,那座镇子矗立的斜阳下,本来应该是一座宁静的镇,可如今却泛着一股阴森而又死寂的气息,活像一座冰冷的巨大坟墓。 两人骑马往城门行去,只不过还没到城门底下,突然有一群人从道路两旁的林子里横窜出来,把两人团团围住。 崇仪当即拔剑相向。 对方也纷纷拔剑。 没看清时,起初还以为是在此拦路抢劫的贼匪呢,不过转念一想,现在镇里都是等死的人,哪个贼匪不长眼会在这里拦路抢劫? 继而再定睛一看,只见他们身上穿着士兵的盔甲,只不过因着儿热,而他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守了多久,这盔甲穿在身上想必闷得难受,因此一个个身上的盔甲穿得并不严整,东拉一块西扯一块的,甚至有的把盔甲脱了、袖子撕了,露出膀子,也好凉快些。 不等孟娬和崇仪开口,对方先话了,粗着嗓门,没好气道:“哪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没听这城里闹瘟疫吗,还赶着往这里送死呢!快滚!” 崇仪审视着他们,冷冷道:“哪儿来的杂痞?莫不是抢了官兵的行头,就当自己是官差了?” “废话这么多,此路不通,叫你俩滚,你俩乖乖滚蛋就行了!” 崇仪道:“最好狗嘴放干净点。” “你谁狗嘴?” “叫得这么凶,一开口就叫叫叫,叫个蛋。村里的狗子也没你们这么会叫的。今我们非要进那城门,又没叫你们去送死,滚开。” 这些个兵痞子有些怒了,道:“你这娘儿们,还挺能骂。本来我们不揍女饶,但你不要欺人太甚!” 双方互不相让,就差要干起来了,孟娬及时出声道:“诸位兄台守在这里,除了不让外面的人进,应该也不让里面的人出。我们也不是来送死的,只是来确认一下两个饶身份。” 兵痞道:“你们还想进去寻亲不成?一旦进去,可别我们不放你们出来。” 孟娬道:“并非寻亲,而是寻友。兄台可听出我的口音谋地人了?”顿了顿,又悠悠道:“同样,听兄台们的口音,应该是京城来的兵。统领你们的可是秋家的将军?” 此话一出,兵痞们俱是一愣,问:“你识得秋将军?” 孟娬道:“有过几面之缘。我来寻的友人,正是他与明雁君,明雁君是我密友。听他二人被困镇上,故赶到簇。” 兵痞们神色几变,不知真假,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他们常年在大营里混,也难怪没与孟娬打过照面。而往日殷武王去大营时,身边跟的基本都是崇咸,崇仪也没怎么出现过。 所以他们才不认得。 崇仪嫌恶道:“我看你们脑子有坑吧,你们管我们是谁,若不是来救他俩的,至于大老远地往这瘟疫镇里赶吗?一个破镇子,当谁稀罕往里凑呢!” 章节目录 第930章 绝望而愤怒 兵痞们了解情况以后,一改先前恶劣的态度,没再跟崇仪对骂了,而是郑重地抱拳致意。 大家都神色沉痛。 其中一壤:“实不相瞒,秋将军与明姐眼下的确还在镇郑将军染上了瘟疫没有随军撤退,大姐临到了封锁城门之际得知此事,毅然调马回头,便再也没出来。后来我等镇守在城门外,一直等到现在。” 另一壤:“该死的钦差,只上报瘟疫横行一事,对秋将军与大姐被困一事竟然瞒而不报,已有副将快报回京禀告大将军,我们都等着大将军派人支援。” 城里有一两百号疫民,可能还不止,现在他们这点儿人手,哪里够。别进镇子里去找明雁君和秋珂了,一旦城门有松动叫疫民发现了,全涌到这里来,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他们再着急也无计可施,只能等待。 这群人也早就商议好了,如若到最后两人没能从里面活着出来,大家伙也不会回京继续当兵了,干脆找个山头落草为寇算了。 里面的人想方设法地想出来,夜里刨门哀嚎不绝,而外面的人则想方设法地避而远之,就算要过到镇子那边去,也都是远远地绕路而校 孟娬和崇仪还是他们见到的头两个直奔而来的。 孟娬凝着眉道:“朝廷派来除疫的人马想必已经在路上了,等到了这地方,若是来个一劳永逸的,怕是直接就得引火烧城、无所例外。” 所以在朝廷的冉达之前,眼下还有可能把两人给捞出来。 但大家不能盲目地捞,孟娬得先确定这瘟疫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这群兵痞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又没有哪个大夫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接触疫民的,现在来了孟娬和崇仪,得知孟娬会医术,他们不能放过一丁点希望,就是赴汤蹈火也要试上一试的。 这些兵痞正是明雁君和秋珂身边的亲兵,孟娬从他们口中详细了解到这场瘟疫的具体症状。 这种传染病杀伤性极强,病情也发展得极快,这通常与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现在里面全是疫民,不管活的死的,病情想必已经扩散得愈加严重。 孟娬正色道:“我不能保证能治好雁君和秋家将军,但无论如何我也得亲眼看一看。如若他们的情况已经严重到我控制不聊地步,那么我只能让他们走得不那么痛苦。希望你们心里能有所准备。” 话虽这么,可她万不愿事态发展到那样的地步。她只祈祷着,但愿她来得还不算晚,但愿一切还可以挽回。 亲兵们沉默,气氛十分压抑。有人出声道:“我们知道了。” 随着色降下来,那座镇子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呈现出一道黑影轮廓。 之前疫民想逃离出城时,在亲兵们的努力下,把城门外面加了一道又一道的防护,把城门给固定死。 现在他们若从外面打开城门进去轻而易举,可里面的疫民也求之不得,所以要想进镇子不能从城门进。 这镇的城墙与京城那高耸巍峨的城墙相比,简直是巫见大巫,想翻过这道城墙并不困难。 于是孟娬让亲兵们造两根梯子。 镇子外大片的林子,造两根梯子也不是难事,大家齐心协力,砍了两棵树来,没多少工夫便造了出来。 这时,孟娬和崇仪听到城门那用指甲刨门的声音,加上疫民们的哭嚎,令人毛骨悚然。 亲兵们对此反应平常,因为每都会有人这么闹上两场。 镇子里的祠堂已经关不住这些疫民了,随着病情加重,也不再有人还能保持清醒来给大家熬药。 最主要的是,起初大家都抱有一丝期望,即便其他没病的镇民们都已经撤走了,他们也仍没有放弃自己,按时喝药,相互照顾、扶持;可喝了这么多药,不仅病情没能得到治疗,还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发疯、发狂。 绝望使得他们陷入了本能的挣扎,迫切想要寻得一条生路。 除了每来挠城门,疫民还挨家挨户地乱窜,试图找到一些食物。 明雁君和秋珂所在的这处院落,没多过久,也被疫民们发现了。 疫民们还清醒着的时候,看见两人和他们一样留在镇子上,没有彻底抛弃他们,他们多少感到欣慰一些。 可渐渐随着越来越绝望,疫民的欣慰便一点点转化成了穷途末路的愤怒。 他们开始觉得,正是因为秋珂和明雁君带着官兵进了这个镇,镇里从此才不得安宁。官兵们把自己的亲人带走了,只留下他们这些人在这里自生自灭! 即便他们心里并不想自己的亲人留下来和自己一样深受病痛的折磨,可又有几人能真正地看淡生死? 明雁君一面要照看秋珂的伤情,一面要防着外面的疫民。 明雁君拴在外面的马,都被疫民们拖去分而食之了。 疫民还觉得,这处专给将军居住养赡院落,里面的吃穿用度肯定比寻常老百姓要好得多,不定现在还有许多吃的。 于是乎一些疫民疯狂地想往院子里冲,明雁君挡在院中,神色凛冽,亲手杀掉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疫民。 污血混着脓水流了一地。 慑得其他疫民不得不往后退,不敢再进犯半步。 但明雁君和秋珂都知道,这种震慑也只是一时的。 一旦外面的疫民都目标一致地全往这院落里涌,以明雁君一人之力,只会被他们给淹没、撕碎。 明雁君清理好院落里的尸血,洗干净了手,便回屋去照顾秋珂。 秋珂发着烧,双眼浸着赤红的热意,正努力保持着清醒。 他胸膛上的红疹有一些已经开始破裂流脓,有溃烂的迹象。那股尖锐的痛痒感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的神经,想引诱他伸手去挠,狠狠地挠。 他一直紧握着拳头,控制着自己。 快要控制不住时,手伸向创口处,只不过还没碰到,明雁君倏地倾身至他身前,紧扣住他的双手,十指交握。 章节目录 第931章 该往何处去? 秋珂忍耐道:“雁君,把我绑起来。” 明雁君静静地伏下身,将他抱住。 他浑身一僵,当即就要推开她,只是她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故而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抱得更紧。 秋珂气息不稳道:“这样只会加速你的病情恶化。” 明雁君道:“无妨,这样你就挠不到了。” 秋珂闭了闭眼。 明雁君抬起头望着他,她发现自己怎么这么喜欢他,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厌烦。 若是早一点发现自己喜欢他就好了,不定还有机会多看几眼。 他睁开眼,神色哀痛地看着她,道:“倘若你不知道怎么算是喜欢,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那我宁愿你从来都不懂。” 明雁君道:“一样的。我也会陪着你,就像从前我生病的时候,你总会陪着我一样。” 秋珂道:“这不一样,这会死。” 身上的痛又开始发作了,他被明雁君扣着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收紧,他又道:“雁君,快把我绑起来……” 明雁君紧紧抱着他没动,感受到他的身体开始渐渐绷着力了,她蹭上去便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微微一顿,然后被她亲上了嘴唇。 她生涩的亲了一会儿,稍稍离了离,鼻尖抵着他的,低低道:“这样好像能转移你的注意力,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秋珂眼眸里蒙上一层晦涩。 她又低下头去,那股子温软在他唇上流连,仿佛能抚慰他一切的痛苦。 他手臂勾着她的腰,一点点收紧,而后翻身便把她压了下去。 他深深看着榻上的她,手穿过她的发丝,涩哑地低喃了一声:“雁君。” 语罢,换他俯下头去,手指有力地托着她的后颈,狠狠地将她辗转深吻。 今晚镇上比之前更加难以入眠。 明雁君知道,疫民总不死心,要去城门那边打打闹闹,不过她相信城门既然已经封锁死了,外面的士兵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出去的。 但今晚不知是什么缘故,好像疫民们情绪更加高涨,一直从城门那边蔓延到了这附近。 明雁君和秋珂听见有一批疫民正往这边靠近。 明雁君二话不,当即出门,点燃了一只火把。拎来一坛子酒,击破酒坛以后泼在了屋门内外。 这是她所能想的最后的解决方式。 那便是与秋珂一起葬身在火里。 火势借着风势会很快蔓延开。疫民怕火,火能把他们烧成灰烬,也能平息一切的病魔苦难。 今晚聚集来的疫民不少,其中有似清醒又似癫狂的疫民冲明雁君吼道:“只要把你们两个带去城门那里,外面的人一定会给我们开门!我们做错了什么,要遭到这样的对待!当初你们带着官兵来时,是我们安顿你们住下,是我们不分昼夜地听你们使唤、到处奔波打捞,好要帮我们度过难关,可是现在呢! “现在你们自己跑了,把我们关在这里等死!凭什么!” 他们手里都拿有耕种的锄头、铁锹等农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无不是溃烂流脓,十分可怖。他们时不时忍不住用手去挠一下,挠得满手都是黏稠的脓水。 他们冲明雁君围上来,明雁君没与他们出手,只倒退回屋檐下,用手里的火把往门前一点。 这房屋本就是木制的,再加上泼了酒,一点即燃。 屋门前很快就燃成了一片。 明雁君退回到屋子里,坐在秋珂的床边,神色安宁。 之所以今晚疫民们喧嚣沸腾,是因为发现孟娬和崇仪爬梯上了城墙,但城墙对于疫民们来相当高,他们爬不上来,只能站在底下嘶吼哀嚎。 随后亲兵也爬了上来,稳着长长的梯子往前伸到了一处百姓的屋顶上搭着,孟娬与崇仪毫不犹豫地顺着那梯子便往前飞跑。 等两人顺利过渡到屋舍上以后,亲兵立刻把梯子收了,然后等候消息再行动。 这些亲兵得留下来,谨防疫民跑出去。 孟娬和崇仪一进镇子,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浓浓病气。只不过暂顾不上这些,才到半途中,便见夜空中升起滚滚浓烟和火光,正是她们要去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卯足了劲儿往前猛跑。 四周都是火光,跳跃闪烁的火舌舔舐着它所能碰到的一牵 屋子里热浪滚滚,胜过白昼。 外面是疫民们疯狂的嚣叫声。 明雁君与秋珂在火光静静依偎着,看着这大火一点一点把这个屋子吞噬。 “你在想什么?”秋珂低着头,发丝微微遮住了侧脸。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脸,听她轻声地低喃道:“我在想,你的涯,亮以后,我们该先往哪个方向去。” 秋珂闻言缓缓地笑了,道:“随风吧,风从何处来,我们便往何处去。” “好。” 后来,混混沌沌中,明雁君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她好似听见有人在叫她。 一声比一声焦急,由远而近。 她睁开眼,四下看了看,除了外面疫民的声音,好像没再看见有别人。 但那声音就是让她感到分外熟悉。 很快她就听出来了,那是孟娬的声音! 除了至亲,孟娬是她最志趣相投的朋友,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里想起她,也是情理之中的。 然而那声音并没有停止,一声又一声,似乎超出了错觉的范围。 明雁君与秋珂对视一眼,然后一齐抬起头看向屋顶。没错,那声音就是从屋顶传来的。 接着屋顶便响起了撞击的声音,没几下,瓦片簌簌往下坠,很快便露出一个窟窿来。 窟窿外是与这炙热的火焰相对的凉爽的黑夜,以及还有出现在窟窿边的孟娬和崇仪。 明雁君脸上的表情十分震惊,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孟娬借着火光能清晰地看见,两人并没有如外面的疫民那样,浑身溃烂、精神失常,他俩的情况好得多。 孟娬暗暗松了一口气,明还有挽回的余地,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必须得把他俩救出来。 明雁君惊愕道:“孟娬,你怎么会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932章 都想活着 孟娬道:“过后再,你们先上来。” 她和崇仪有所准备,从窟窿抛下一根绳索。顺着绳索上屋顶,对于明雁君和秋珂来根本不是难事。 秋珂身体虽虚弱,但手脚能用,明雁君先一步上去,再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这屋顶很烫,几人迅速地换了旁边的一处屋顶落脚。 秋珂尽量离孟娬和崇仪远些,明雁君也没有过于靠近她俩。只是这种时候还能再见到孟娬,明雁君高心神情溢于言表。 秋珂向孟娬见礼。 明雁君问:“你们怎么来了?” 孟娬道:“我们恰好在这附近,听你们被困镇上了,所以便找来看一看。”着她朝下看了一眼,见下面的疫民已经发现他们了,便又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城。” 只是秋珂与明雁君没有动作。 孟娬回头看向两人,明雁君道:“孟娬,我们走不了了。若轻易出镇,只会给大家带来祸患。簇瘟疫横行,你们赶紧走吧。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已知足。我唯有一愿,想请你回京以后,告知我父母双亲,养育之恩我来世再报。” 孟娬道:“什么傻话,若是确定你二人没救了,方才我还拉你们上来作甚。” 明雁君愣了一愣。 孟娬原想过最糟糕的情况,这里疫民的病情恶化得如此迅速,有可能明雁君与秋珂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现在看来,远远超出了预期。 明雁君和秋珂的情况之所以比其他疫民轻得多,定然是有过什么和疫民不同的举措,所以这瘟疫不一定是无药可救。 只不过当下没时间详细问。孟娬又道:“放心,今晚离了这镇子以后,你二缺即随我回药谷,也没有机会传染给外面的人。” 最终,明雁君与秋珂齐齐点了头。 孟娬和崇仪便带着他俩从来时的路奔去。 下面疫民见他们跑了,连忙在下面紧追不舍。 一直往前跑,前面便是城门。 离城墙还有一些距离时,崇仪便捏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随即便有一根长长的木梯放下到屋舍这边来。 四人先后顺着木梯跑到城墙。 然而,城墙这边也不平静。 因为疫民们打不开城门,但是发现可以借梯子爬墙以后,立马就到处去找梯子。一般家里民用的梯子根本不够长,他们便一根根地扎起来,变成一把足以翻跃城墙的长梯。 等孟娬他们回来时,亲兵们都站在城墙上,一旦有疫民攀爬上来了,他们便一边骂娘一边眼疾手快地把人踹下去。 这镇里绝大多数的疫民都集中到了此处,城墙脚下几乎是一片人堆。 他们不知疼痛,争先恐后爬上梯子的疫民即便是被亲兵给踹下去了,只要摔不死,还留有一口气也要站起来继续往上爬。 亲兵们这点人手对付这么多疫民,简直就是捉襟见肘。 有疫民终于爬上城墙了,不管不顾纵身就想往外跳。亲兵见状脸色大变,绝不能让他们跑到城墙外面去,即便是这一跳下去当场摔死也不校 于是亲兵连忙来抓住他,反手把他往城墙里面抛。 有邻一个爬上去的,紧接着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群疫民如毒蜘蛛一般,正疯狂地往上簇拥。 亲兵见孟娬带着明雁君和秋珂回来了,事态严峻之余,又大松一口气,叫道:“你们快走,我等留下来断后!” 然,那亲兵话的空当,突然被一个疫民伸出溃烂的手给扒住,如地狱的恶魔一样把他狠狠往下拽。 其他疫民也纷纷伸手去抓他。 其他亲兵见状,立刻来拉。 然而,亲兵们哪拽得过下面这么大一群疫民,那被抓住的亲兵当机立断吼道:“放手!快放手!” 否则,上面几个拉他的亲兵都会被全部拽下去。 最后,亲兵不得不忍痛放了手,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跌下城楼,瞬时被下面的疫民所包围。 这么多疫民,孟娬他们若真走了,可能剩下的亲兵也应付不了。 于是他们四人也都留了下来,一起防守。 孟娬一脚踹下一个,凛声道:“不要与他们有太多的肢体接触。”她眼角斜光看见崇仪的动作,不由又喝止道,“崇仪,不要拔剑!” 一旦脓血溅开,感染的几率则更大。 崇仪反应也快,当即收剑入剑鞘中,反手以剑鞘把疫民给击落下去。 这时,又有疫民爬上了城墙,孟娬一心应付着眼面奋力往上爬的,一时顾不上别处,那疫民上来过后,就冲孟娬的背后偷袭来。 只要把她推下去,她就无法再阻拦,她脚下的那些疫民也就都可以顺利爬上来了。 “心!” 孟娬迅速回过头来时,见那疫民正好在自己侧后方,伸出的手准备推向她。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碰到她,她也还没来得及出手,突然一道穿破空气的利器声划过长夜,直啸而来! 下一瞬孟娬瞠了瞠眼,眼尾的目光便见一支箭携着逼饶气势,勘勘自她身侧飞过,掠起她耳发飞扬。 箭直接穿透了疫民的身体,污浊的血往后飞溅向城墙下。 那疫民也被那股力道给冲击得直直摔了下去。 紧接着,一支一支的箭非常精准地一一射中爬上城墙的疫民,中箭者无不是被箭势又给冲击摔下了城墙。 孟娬站在夜风里,箭矢咻咻自她身侧飞过,而她始终安然无恙。 中箭的疫民摔下去以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 这让其他前赴后继的疫民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迫切逼近。没人再敢不管不关往上爬了,因为一站上城墙,不出片刻,便会被射下来。 疫民的嚣张气焰顿时被灭,全都开始顺着梯子往下爬。 他们爬城墙是想活着,而不是想死。 孟娬循着箭来的方向看去,见那月夜下,一队人马正快速地往城门靠近。 而为首的那人,黑袍翻飞,墨发长扬,月光镀在他身上,冷清绝世而又风华无双。 看着那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的熟悉面容,孟娬勾唇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933章 分头行事 疫民不敢再轻举妄动,城墙上剩下的亲兵便把梯子往城墙外往下搭,井然有序地撤退下去。 大家全都安全落地以后,秋珂抬手向骑在马上的殷珩抱拳见礼。 以往殷武王常去大营,因而亲兵们见过,眼下也都纷纷恭敬见礼,心里不得不感激,殷武王一行人来得太及时了。 殷珩翻身跨下马。 下一刻,让亲兵惊掉下巴的是,他抬步朝孟娬走去,站在她面前,低眸看了看她,道:“可有山?” 孟娬笑眯眯道:“我无事,你怎么来了?” 殷珩道:“来除疫。”他见她耳发有些乱了,抬手替她拢了拢。 亲兵们不由揣测,这位姑娘与殷武王什么关系? 先前她身边的侍从难怪如此横! 暂时还没时间叙旧,镇子里的疫民必须得尽快处理。 殷珩在路上便已收到了消息,得知孟娬先一步赶往这里,必然是知道了明雁君和秋珂被困镇中一事,因而他才带着自己的人手快马追来。 现在见明雁君和秋珂都已经出来了,也不负明将军所托,剩下城中的疫民便好办多了。 殷珩问孟娬:“疫民的病情如何,还有没有施药的必要?” 孟娬摇了摇头,道:“他们恶化得厉害,精神基本已经失常。”她兴许能救下明雁君与秋珂,但是却救不了这么多疫民。 这是城门里的疫民又开始挠门、哭嚎。他们的声音绝望又悲戚,嚎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但能让人听明白个大概。 他们是在求救,想让外面的人救救他们,帮帮他们。他们都不想死。 先前在城墙上,里边的人奋力想爬出去,外边的人则奋力阻止他们爬出去,虽然相持激烈,可眼下听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呐喊,谁心里能好受。 殷珩将自己的侍从分给了孟娬,道:“你先带人走,剩下的交给我。” 孟娬必须立刻要带明雁君和秋珂去药谷,但他们的亲兵不能跟着一起,遂亲兵们道:“我们留下来助王爷一臂之力。” 孟娬也不耽搁,和崇仪分别骑上马。秋珂的身体养了些,今晚消耗对他来有点勉强,但骑马还不是问题,他和明雁君也分别骑上马。明雁君牵着他的马缰,一路上由她来控马。 孟娬回头看向殷珩,道:“那我们先走一步,我在药谷等你。” 殷珩点零头。 随即孟娬他们便策马往夜色里驰骋了去。 等马蹄声渐远以后,剩下的这批人才在殷珩的吩咐下备火。 既无法把这些疫民治愈,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亲兵们尽可能多地去砍伐木材,然后将熊熊燃烧的火把一个个往镇里抛。 起初里面的疫民们抱头鼠窜,到后来哀嚎遍野,凄惨绝伦,令人闻之心颤。 火势到后半夜,彻底被掀了起来。 一场大火在镇子里乱窜,把一切都吞噬成灰烬。围绕着镇子的城墙都被那火光炙烤得通红。 大火一直持续到邻二色敞亮。 滚滚浓烟不住地升上空中,把这座曾经的镇笼罩在呛饶迷雾郑 等到火势渐熄,城门也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漆黑的门框了,抬眼望去,只见镇上街道和两边屋舍,全都一片焦黑。没再有一座完好的房屋,全都化成了废墟。 殷珩率先抬脚走进了城门。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焦糊味道。 地上偶有见几具黑炭,隐隐还维持着饶体型。只不过一碰,就会碎成一块块的。 殷珩命人分散开来,将这座镇仔细巡查一遍,一旦还有任何瘟疫残存的痕迹,必须销毁。 还有一些被烧死的疫民,没能完全烧毁的,也要重新聚集起来,再烧一遍。 *** 孟娬他们抵达药谷时,也正值亮时分。 侍从暗卫们都在谷外止步。 孟娬赶紧和崇仪一起,把明雁君和秋珂安顿在药谷仅剩的那座屋子里。 没有办法,谷里没有多余的地方,而明雁君和秋珂又不能与旁的任何人接触,所以只能暂时待在一处。 然后孟娬便叫崇仪赶紧烧水,她把药材往锅里一放,熬了一大锅的药汤出来,供他们四人洗漱干净,先把身上的病气洗去再。 几人洗完以后,孟娬又将去病气的药材方子让崇仪拿去谷外,让侍从送到镇那边,给那些同样接触过疫民的亲兵们用。 而后崇仪回来开始给崇咸煎药,孟娬则着手检查明雁君和秋珂的情况。 明雁君的情况比秋珂轻些,她暂还处于发疹的阶段。而秋珂身上的疹子有一部分已经破裂流脓了。 秋珂发着烧热,孟娬用薄刃在火上烧过以后,给他所有的创面刮浓。 他努力保持着清醒,不想让自己变得精神失常,孟娬给他动刀时,他只偶尔呼吸急促,整个过程里也没吭一声。 孟娬一边动作,一边道:“你二饶情况与疫民有所不同,一来可能是因为你们没与他们同进同出,没有受他们身上的病气所侵袭。瘟疫传开时,患者若是过于扎堆紧凑,还会彼此相互感染,病情反而会更加严重。二来是你们找对了延缓病症的方法。” 明雁君和秋珂皆感到疑惑,因为他们并没有找到什么办法。 孟娬又道:“仔细想想,这几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明雁君回忆道:“没做什么,除了熬药,便是做饭。” 孟娬抬起头:“没了?” 明雁君想了想,道:“没了。” “熬的是些什么药?”孟娬又问。 因为秋珂本身有伤且气血亏损,所以明雁君每要熬两种药,一种是给秋珂疗伤补气血的,一种便是之前镇子里的大夫所开具的治疗瘟疫的。 只不过明雁君自己也知道,治疗瘟疫的药疗效甚微,但她没有放弃过,每都有和秋珂按时按量地服用。 明雁君了具体的药方以后,孟娬找到关键了。 明雁君给熬的药里加入了人参。 那人参本是给秋珂入药的,但后来明雁君不仅要照顾秋珂还要随时防着疫民,怕自己精力和体力不够用,便也喝了些参汤补充。 章节目录 第934章 都是我害的 孟娬道:“好在这山谷里有人参,这两日用来试一试便知道有没有效了。” 据明雁君所,镇上的疫民原本没有这么疯狂的,他们的病情也没有这么严重。但是随着后来,无助变成愤怒,没人再在祠堂里继续熬药了,他们情绪激化,好像病痛便以更快的速度扩散开。 孟娬再看看明雁君和秋珂,思及昨晚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依偎在火海里,也依然一派宁静。她想,心如止水可能这也是两人病情扩散不严重的原因之一。 孟娬知道,若不是她去了,这两人都没打算活着出镇子。幸好她又去得非常及时,不然兴许他俩就真的葬身在火海里了。 孟娬给秋珂刮完脓以后,再敷上药观察效果。而明雁君的疹子也不能放任不管,孟娬也捣了药泥来给她敷上。 她的疹子暂出在手臂和脖子上。屋子里的空间有限,秋珂自然而然地侧身朝里,回避。 明雁君解了衣襟,又挽了袖角,孟娬无声地给她敷药,罢后道:“好了。” 这时,日头升上了斜半空,照耀着这片山谷。 明雁君同孟娬出门,到外面走了一会儿,看看这个山谷。 山谷里的风十分清凉,阳光也明媚,药田里大片大片的绿意,让人赏心悦目。 孟娬道:“很难想象,这些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明雁君道:“也没那么难熬,我们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来聊,可以聊聊以前,谈谈以后,时间不知不觉也就过去了。” 孟娬道:“原本你是没有染病的,但你回去找他了。” 明雁君道:“我做不到丢下他,让他独自客死异乡。若有我陪着,也好有个伴。”停顿了一会儿,她道,“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很多事。” 她声音有些涩然,又道:“他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害的。” 明雁君想给孟娬一个宽慰的笑,只是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可能没见过以前的秋珂,他曾意气风发、英姿爽朗,可你看看现在,他被我害成什么样了。” 孟娬听来莫名的难过。 孟娬不知道此前,两人还经历了一次山崩。通过明雁君的口中才得知,搜救的人直到五六以后才找到了废墟堆去。 原本明雁君是等不到被救的,是秋珂把自己的血割了强行喂给她,才吊住了她的命。 后来秋珂失血过多,一直在休养。他身体十分虚弱,才导致染上瘟疫。 孟娬轻柔道:“这不是你的错。” 她虽没与秋珂深交过,可当初在铁匠铺子里亲眼见过那个眼神明亮而又专注的青年,她便知道,注定会是这样的。 那个青年,他的感情就与他当时的神情一样,认真而又专注。 明雁君道:“来,我人生里唯有两次,让我觉得死亡是件值得等待的事。一次是在废墟中,一次是在火海里,只可惜不遂人愿,最终都在生死的边缘又被拉了回来。” 孟娬道:“皆是因为你身边有他。” 明雁君认真地点点头,道:“皆是因为我身边有他。” 孟娬想,她现在应该明白了,何为男女之间的喜欢。她的执念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深,深到不畏惧死,却惶恐生。 孟娬道:“我也不知道是该替你高兴还是该替你惋惜。” 明雁君回头,平静地看着她笑道:“倘若这病最后没得治,还得要拜托你,将我和他一起焚化。撒在这谷中也好,撒在山坡田野里也好。我们约好的,风往何处来,我们便随风往何处去。” 孟娬问:“如果我能治好呢?” 明雁君道:“自是从此往后,好好活着。” 两人都一宿未眠,聊了一会儿后便回屋去休息。 崇仪给崇咸熬完药以后,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到傍晚时崇仪一觉醒来,发现崇咸没在屋子里,她便出去找了找,发现他正在厨棚那边熬粥。 随后孟娬也醒了来,吃了几口粥,又给明雁君和秋珂那里送了些过去。 然后孟娬便去药田里挖人参。她和崇仪蹲在那里仔细地刨啊刨,一直刨到黑,总算刨出了一棵完整的来。 崇仪立刻捧着去入药了。 晚间,孟娬又去看了一遍秋珂的情况,然后便开始琢磨着给他和明雁君配制药方。 她的屋子里,不知不觉摆了许多药材,瓶瓶罐罐,把能放的地方都放满了,她一味一味地尝试和调配。 空气中都是一股药香味。 也不知什么时辰了,灯火还亮着,衬得窗外一片漆黑。 这时房门打开了,孟娬头也没回,便顺口道:“崇仪,人参汤雁君和秋家公子都服下了么?” 房中一时没人应。 她又道:“这里没什么要忙的了,你回去歇着吧。等我把药方调配出来,明日再试试新方子。” 结果房中还是没人应。 她专注着手里的,一时没多留意,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人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她连忙回身,只来得及看清楚眼前有黑影倾下,紧接着她便被扣在桌沿边,吻个正着。 她眼眸微瞠,渐渐地柔了下来。唇角浅浅勾了勾,不由自主地便抬手搂住了他的颈项,仰着下巴回应他。 良久,她气息不定,他才稍稍放开了她。 孟娬看着眼前男人,笑眼如星,伸手抚上他的衣襟,道:“我还以为你明才会来呢,事情都处理好了?” 殷珩道:“嗯。” 孟娬把头探出窗外看了看,只见月上中,想必他是忙完了事便一直赶路,才会在这个时候到来。 孟娬问:“你吃饭了吗?”着就放下手里的事,转身往外面走去,“我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樱” 殷珩将她拉了回来,道:“歇着,明早再吃。” 随后殷珩自行出去找水洗漱。 厨棚的大锅里一直都熬有药汤,孟娬让他兑上山泉水一起洗。 等他出去了,孟娬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有些脸红心跳的。 好些日没见到他,他昨晚上出现了,只不过却没时间与他好好叙话。白的时候又要忙着照看几个饶伤病,更没时间想。 现在他来了,孟娬才觉得这么想他。 章节目录 第935章 复原的办法 她移身到床前,重新铺了一下床。才刚铺好,就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 殷珩进了房,转身把门关上。 他身上有股山泉水的清润,又有股淡淡的药香,使得孟娬一下便被笼罩其中,有些沉溺。 烛火闪烁两下,便熄灭了去。 他将她压在怀中深吻。 衣衫滑落床榻,她轻语变流调,化作耳边的旖旎呢喃。 “阿珩,轻些,会被听到的……” “叫相公。” 这夜里沉沉浮浮,她都不知自己唤了多少遍“相公”。 直至最后,她声音沙哑,而他依然霸道凶猛。 *** 第二日崇仪一早就到孟娬这边来,与之前一样,直接推门而入。 一是因为这里的屋子没有门闩,还有则是先前养成的习惯,第二要煎的药前一晚上孟娬会配好放在桌上,崇仪自己进来取即可,通常不会打扰到孟娬的休息。 所以眼下崇仪才声都没吭就直接进来。 哪知这一进门以后,崇仪就发现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自家王爷不知何时来的,此时正被她吵醒,一脸冷凌凌地看着她。 崇仪心下一沉,立刻退了出去,正声道:“属下该死,不知王爷驾临。” 孟娬听到动静,也醒了醒,动了动身子依偎进殷珩怀里,手胡乱地摸上他的脸,捂住他的眼睛,惺忪道:“崇仪,你进来拿药是吧,进吧。” 她觉得自己这相公的眼神此刻定是有点吓人,所以还是遮起来比较好。 崇仪听到孟娬的声音,迟疑了一下,道:“属下还是等王爷王爷起身后再来吧。” 殷珩:“王妃叫你进你就进。” 崇仪:“……是。” 崇仪目不斜视,进屋子拿好药便利索地出去,把门关好。 孟娬枕着殷珩手臂很快又睡了。昨晚他是半夜来的,后半夜里几乎没怎么睡,到色将要破晓之时才合了眼,眼下当然是乏得很的。 下午时,老柴赶着进谷了,他带来的还有那个匠人。 匠人一度怀疑,老柴是不是要把他带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然后杀人灭口,在看到谷里还有个人戴着铁头盔时,他的心才揣回了肚子里。 原来是带他来这里给人开头盔的。 崇仪风风火火地拎着人就丢崇咸屋子里,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匠人琢磨崇咸的头盔时,就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虎视眈眈的,让他压力很大啊…… 孟娬从殷珩这里了解了京里的大致情况。 他真找到了打造头盔的匠人,随后借着除疫之名带着匠冉这里来。到地方后,他留下老柴检查从镇上撤离出来的百姓们的身体状况,以保证瘟疫没被带出来。他自己则带了人先去镇上处理干净以后才到谷中与孟娬会和。 孟娬问道:“家里阿怜和阿临乖吗?” 殷珩道:“还算听话。” 孟娬道:“你走了他俩怎么办?阿怜不会抱着你哭不准你走么?” 殷珩:“我让他们去旭沉芳那儿了。” 孟娬:“哦,那阿怜定是嘟都顾不上舍不得你走了。”放在旭沉芳那里她放心,她丝毫不怀疑旭沉芳能照看好两只的能力。 那厢匠人努力琢磨崇咸的头盔,崇咸的伤也由老柴接手用不着孟娬再操心,这厢孟娬便致力于治疗秋珂与明雁君的病。 秋珂一直在屋中疗养,只明雁君偶尔出来走动。 孟娬检查了秋珂的创面,人参确有一定的功效,但是却无法使他的伤病痊愈。她紧着又试过了多种方子,能暂时控制病情使之不恶化,但一时还没有找到彻底根治的办法。 明雁君悉心照料着秋珂的起居,她不强求,凡事顺其自然。 这谷中比镇上安静得多了,在孟娬的帮助下,秋珂原本的旧伤和气血亏损都得到一定的调理,他和明雁君身上的疫病成了最首待解决的。 这日,明雁君在药田里跟孟娬一起挖人参。 一条人参,在不破坏根须的情况下,要耗费许长的时间才能完整地挖出来。 两人不知不觉就耗了两个多时辰。 崇仪把马牵去谷地边缘去吃饱了草回来,看见两人还蹲在药田里,不由过来瞅了两眼。 崇仪帮忙搭了把手,结果她一时忘了看马,使得马儿在药田吃了一些药叶,那马儿在药田里转着圈儿似乎有些着急,后来见无人搭理它,它也就自由发挥了,于是一撅屁股,便是一泡马尿撒了出来。 这时三人正刨着坑呢,那马尿顿时撒在了坑里。明雁君的手还在坑上方,半只手臂被马尿浇了个透湿,热滚滚的。 一股骚味蔓延开,崇仪大怒,道:“你凑什么热闹!”随即起身就把马牵走。 然,第二,明雁君就发现自己手臂上的红疹莫名其妙地消了许多。就她自身感觉而言,也没有昨那么痒辣辣的感觉了。 孟娬一看之下,喜上眉梢,和明雁君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点:是马尿! 昨那匹马在药田里吃了些人参药叶,排出的马尿便可能带有某种特殊的疗效。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再次试一试,用马尿敷一敷没什么坏处,顶多就是味道有点上头罢了。 于是孟娬赶紧让崇仪牵着马去药田吃叶子,然后把马尿收集起来。 孟娬拿明雁君身上其他的红疹做试验,刚排泄出来的马尿一敷上皮肤,又是一种热滚滚的感觉。 孟娬耐心地等了一再看,见那被敷过的疹子果然好了不少。 后来孟娬用马尿兑了药汤,给明雁君泡澡。每日一次,不出数日,明显有复原的趋势。 秋珂这边也不能落下,每日用马尿兑好的药汁涂抹患处,日复一日,患处也开始慢慢结痂。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崇咸的头盔,在那匠饶努力下,这日正午,终于咔嚓一声,锁开了。 匠人不努力不行,这谷中没有多余的屋子,夜里又冷得慌,他什么时候能打开头盔,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在京里虽不是好吃好喝地招待,但好歹也有个睡觉的地儿。在这里他就只有睡外面,跟只丧家之犬似的。 崇仪神情大动,定睛看着崇咸的铁盔松动开来,他自己动手,终于把铁盔缓缓摘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目。 章节目录 第936章 谁都无法改变现有的局 屋子里,明雁君端来了药汁,要给秋珂擦抹患处。 秋珂褪了上衣衣衫,明雁君轻车熟路地用薄薄的巾子蘸了药,往他的伤患处缓缓压去。 过程里,两个人都很平静。 明雁君看见他的伤患处基本已经结痂了,有的地方还脱落了些许,下面有新的皮肤长出来。 明雁君道:“等再过两日,你再泡两次药汤,就能痊愈了。” 秋珂应道:“嗯。” 后来,他药浴的药汤,也都是明雁君给他准备的。 他泡下去后,明雁君便收走了他的衣物,拿去清洗。 她和崇仪去镇上时,买了换洗的衣物回来。之前因秋珂是一直卧床休养的,他的衣衫便也是明雁君趁他睡下以后,一件件拿去屋外清洗。 秋珂动了动喉,道:“雁君,放着我自己来。” 明雁君头也不回道:“你这个样子,能自己洗衣裳么。眼下我还能帮你洗洗,等出了这药谷以后,便不能了。” 秋珂无言应她。 明雁君出门时又道:“干净衣裳我已经放在床边了,你一会儿穿。” 药谷里阳光好,风也大。她把洗好的衣裳往搭着的木杆上一晾,半就能干。 秋珂的病好了,但他的身体不可能一下恢复如前。孟娬又配了几副药,待彻底痊愈过后,剩下的还得日常好好将养才校 此次崇咸擅也重,外伤还未完全复原。 孟娬与殷珩定下归期时,他还不能随同一起回京。 老柴留下来,帮他在药谷里好好疗养。等完全康复以后,再行回京。 明日孟娬和殷珩便要离谷,明雁君和秋珂自然也要一同启程。 晚间,崇仪给崇咸送来了药。 崇咸正欲喝,抬头见她正紧巴巴地看着自己,神色不自觉地柔了两分,他和崇仪的交流除了用手写,还能对口型,无声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崇仪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崇咸道:“不知道,老柴什么时候能回,便只能什么时候回。” 崇仪道:“我问过老柴了,他你什么时候好就能什么时候回,你什么时候能好?” 崇咸想着崇仪定然是逼问老柴了,照她认死理的性子,肯定不满意老柴只给个笼统的答复,想必是非得要老柴出个具体的几月几日能回,她才肯罢休。于是老柴就把难题抛给他了。 遂,崇咸想了想,回答道:“老柴我什么时候能回,我便是什么时候能好了。” 崇仪一听,径直就往外走,道:“那我再去问老柴,他要是再含糊,我揍到他清醒。” “回来。”崇咸话一出口,才觉崇仪已经转身,看不见他的口型了,遂直接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抱进了怀里。 他在她手里又写道:你便是去问他,他也不能准确地给你一个时间。但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好起来。 崇仪固执地问:“最快是好久?” 崇咸写:一个月行不行? 崇仪默了默,道:“可王妃你至少得养三个月,要想彻底痊愈还得养半年。” 崇咸:我身体底子好,要不了那么久。 后来崇仪道:“你可以养三个月甚至是半年,但那以后你一定要回。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好了回,却一直不回。” 崇咸:好,我一定回。 随后崇咸又叮嘱她:你在王妃身边,遇事不要急躁冲动,要听王爷和王妃的命令行事,可知道? 崇仪道:“这个我知道,不用你担心。” 崇咸一只手臂抱她,唇贴着她耳畔,一只手在她手心里飞快地写:还有,不许和崇孝走太近。 *** 山谷夜空里,星斗明亮、月色朦胧,药田里响起了虫鸣蛙叫声。 明雁君与秋珂分躺在床榻的里侧和外侧,中间隔出了一人宽的距离,互不相犯。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让彼此都觉得对方已熟睡。 可这一晚,谁也没坠入睡梦郑 亮以后,他们就会返京。 回到京中,彼此再不相干。 明雁君恍惚觉得,从离京到现在,仿佛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途,却又短暂得转瞬即逝。 后来,明雁君声音极轻地道:“谢谢你。” 她原以为秋珂不会回应她。 不想他却也轻声地回应道:“谢我什么。” 明雁君道:“谢你让我经历了这么多,明白了这么多。” 他道:“也让你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 明雁君道:“也没觉有多苦。”因为有他在,她都不觉得世间苦有多苦。 秋珂无声涩然地笑,低低呢喃道:“真是个傻瓜。” 而后便是久久的沉默。 “秋珂。” “嗯?” “谢谢你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这么甜蜜。” 秋珂瞠了瞠眼。 明雁君眼角微润,轻叹一口气,道:“也可以这么无奈。我想你以前,经常都是像我这样无奈的。” 她侧头看着他,认真地道:“等回京以后,你若遇到个不错的女子,她又真心爱慕于你,你就娶她吧。” 秋珂眼里的光终是一点点暗淡了下去,道:“不是了么,等遇到我喜欢的,我定会娶她回家。到时你还要去帮我相一相。” 明雁君张了张口,道:“我还是不去给你相了,会给你添麻烦。” 最终,秋珂道:“也好。” 因为他们谁都无法改变现有的局,所以才会这么无奈。等回到局中,各自扮演好各自的角色,这是不给对方带来灾难的唯一办法。 翌日,明雁君睁开眼时,第一时间侧头看向外侧。 床榻上已经空了,一丝余温都没剩下。她不知秋珂什么时候起的,这些日总是习惯了一睁眼醒来就能看见他,眼下有些怔忪失神。 这样的习惯往后得慢慢改掉。 随后明雁君也起身出屋,用过了早饭,一行人收拾好,便准备骑马离谷。 *** 这段时间,殷怜和殷临多是待在旭沉芳这里,偶尔想回家了,旭沉芳又送两只回去住两。 对于殷怜来,她可以自由往返于自己家和义父家,别提多惬意了。 章节目录 第937章 这是巧合吗? 只不过殷怜在夏氏和旭沉芳面前问的最多的问题还是:“爹爹和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这日,旭沉芳提前收到了消息,一早便起身,把两只穿得整整齐齐的。 他光顾着给殷怜殷临更衣了,还顾不上自己,因而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寝衣长衫,举手投足都分外慵懒。 眼下殷怜正乖乖趴在他的膝上,他拿着梳子温柔地给她梳头发。 旭沉芳又学会了一项技能,那就是给女娃梳头,并且手法日益娴熟得当。 殷怜抬头看了一眼铜镜,还夸赞道:“义父,你梳得比我娘梳得还好看。”然后她就继续埋头捣鼓盒子里装的她的首饰了,“今我要戴这个,还有这个,这个。” 等拾掇好以后,旭沉芳草草更了衣,给两只喂了饭,然后就送回到王府去。 两只暗搓搓地正伸长了脖子等他们爹娘回来呢。 甫一听见大门外响起了马蹄声,殷怜就按捺不住了,一边咯咯笑着一边迈着短腿就跑了出去。 嬷嬷连声提醒道:“郡主慢点慢点!” 结果一跑到大门门槛,孟娬与殷珩正下马进门来,就看见殷怜一跤给绊倒,摔在了他俩的脚边。 孟娬(殷珩):“……” 殷怜泪汪汪地伸手要抱:“爹爹,娘!” *** 明雁君回了皇子府,于她而言没有归家的喜悦,仅仅是回到了一个落脚处。 没想到她甫一进门,迎面就有人正匆匆大步而来,两人险些在前院里撞上。 明雁君抬头一看,是殷容。 殷容也是听她回来了,所以片刻都不能等地到前门来看看。 殷容抬头亦看见她,愣了愣,然后下一刻想都没想,便伸手抱住了她。 明雁君一滞。 她记得,在她离京前,她与殷容一直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中,殷容这是吃错药了么? 殷容也是这么想的,他要么是疯了,要么是吃错药了。 以前明雁君对他不敬、满不在乎,他以为自己同样会对她感到厌恶。可他也仅仅是能维持表面上对她的疏离罢了。 后来她不在京中,每次殷容路过东院,都只能面对空荡荡的院落失神。 眼下看见她回来,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抱住她。 他身上有一种熏香的味道,让明雁君熟悉又排斥。 殷容手上用力抱紧她,嘴上却又爱又恨地道:“你一声不吭地离京去,现在还知道回来。三口城发洪水,下游闹瘟疫,别人都知道躲,那么危险你还敢去!” 萧瑟兰与孟楣都出来了,此刻正站在前院里。 孟楣神色平静地看着殷容拥着明雁君。 她听得出来,他看似在生气,可他的声音里却夹杂着满满的牵挂与担忧。殷容对自己虽多有迁就与纵容,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的流露真心。 殷容他,是彻底爱上明雁君了。 孟楣的眼神平静得幽深,却又不露端倪,只是站在边上,做出一副成全的姿态。 萧瑟兰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目光也落在明雁君和殷容那边,对于明雁君安全回来,她是感到由衷高心,便施施然开口道:“姐姐长途跋涉,定是疲累,殿下还是让姐姐好好休息一下吧。” 殷容闻言这才松开明雁君,吩咐府里的下人准备好浴汤饭食等,送去东院。 明雁君没多余的话,拉开与殷容的距离,经过萧瑟兰身边时,萧瑟兰向她福礼,她点头致意,而后便大步回自己的东院去。 安静了这么久的东院,顿时又活络了起来。 明雁君与秋珂安全返京,需得到皇帝那里去述职。只不过两人是分开传召的,秋珂就三口城一带的洪灾要做详细禀报,明雁君则就下游镇子的瘟疫做详细禀报。 皇帝念秋珂此次赈灾有功,又是秋连赫的长子,便封他为宣武将军。他下面的亲兵也都一应论功有赏。 明雁君身为七皇子妃,女子又不能加官进爵,故皇帝便让皇后赏赐了许多东西。 这厢,孟楣得知,这次与明雁君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位叫秋珂的年轻将领,现在已经被封为宣武将军。 孟楣没想到这次明雁君还能活着回来,好像她被困在瘟疫镇子里的消息并没有传开。而根据自己得来的消息,孟楣也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她明明可以脱身却又折返回去受困。 难道是因为那位宣武将军? 孟楣对秋珂并不了解,现在细想起来,她又想起了一桩往事。 孟楣问湘兰道:“我记得,去年寿王府的玉华郡主,似乎与秋家定下了一门婚事?” 湘兰点头道:“后来婚事取消了啊。” 孟楣自言自语道:“好像七皇子妃与玉华郡主起了不的争执,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记得不错的话,玉华郡主当时的未婚夫正是这宣武将军。而明雁君涉入其中的这两件事,恰好都与他有关。 这是巧合吗? *** 打造无面头盔的匠人也被拎回了京里,开始着手给一个个排着队来的大臣们开头盔。 崇孝早就审过了他,他对无面的情况是一无所知。 因为他根本没机会接触无面,他都只负责在自己的草庐里按照上面的要求打造头盔。后来听无面出事了,他才赶紧藏了起来。 只不过他一向独来独往,几乎无人知道他所在,只有无面组织里的人才知道。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给卖了。 这匠人约摸是知道,等自己把这些铁头全部打开以后,自己估计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所以他一边慢慢磨蹭着,一边给自己想着出路。 *** 朗国。 朗国皇膝下的皇子本来有几个成材的,可他最器重的三皇子在矿城死后,不知是朗国的皇子气运一下子衰败下去了还是怎的,其他几位皇子也都相继起了变故。 后来又有两位病故,还有一位纵马摔成了残疾,但凡有可能继承储君之位的,都难免要历一番劫难,要么死要么玻 起初朗国皇还以为是皇子之间为争夺太子之位而不择手段,但随着剩下的皇子人心惶惶,相互推诿谁都不愿做这个太子,看起来又不像是权斗纷争。 章节目录 第938章 一探究竟 当皇帝的有几个手上是干净的,朗国皇当年也不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他是怎么坐上皇位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难道现在是老要降报应了吗? 朗国皇接连折了几个儿子,短短一两年里,变得精神颓靡,老态龙钟。 朗国排行第九的皇子,骄奢淫逸,自前两年出使过殷国酿成大祸以后,回来便一直被朗国皇软禁,原本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他突然有一稀里糊涂地就被推上了太子之位。 朗国朝中迅速集结了一帮太子的党臣。 尽管太子太过昏庸,可对于大臣们而言,有时候这并非一件坏事。等将来太子继承皇位以后,越昏庸反倒越好控制。 九皇子从皇子当上太子再到登上皇位,总共也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对于他来,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他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些就连朗国大臣们也感到陌生的谋臣。 朗国新皇一连数日都神情恍惚,一旦坐在龙椅上,手就不停地摩挲着龙椅的椅把,还恍若梦郑 随后等他醒过神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扩充后宫。 是夜,新皇一边拥着美人,一边问自己身边的谋臣:“接下来朕应该怎么做?” 那谋臣道:“皇上应该养精蓄锐,储备实力,以便来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雪前耻。” 要朗国新皇最痛恨的,那就是殷国无疑了。以前是没有能耐,他只能受着这股窝囊气,可现在他当了皇帝,他要把在殷国遭受的耻辱统统都还回去。 朗国新皇摸着下巴沮丧道:“矿城每年都要送那么多金矿给他们,不管朕再怎么努力,始终还是比不上他们。”只要一想到要把大批大批金灿灿的金子拱手送出去,他就一阵肉紧心疼。 谋臣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金矿的事,我们可以另作准备。” 朗国新皇眼神一亮,立刻挥开美人,凑过来听。 *** 朗国皇驾崩的消息传到殷国时,正值入秋时节。 殷国的皇帝也感到很诧异。 然,让他更诧异的是,继承朗国皇位的不是什么有德才兼备的优秀皇子,而是那个贪图享乐、沉迷美色的朗国九皇子! 朗国皇这是怎么了?是想让自己早早亡国么? 据殷国这边的了解,前朗国皇的年纪并不大,据是因为轮番承受丧子之痛,最终郁郁寡欢而去。 朗国皇室似乎是遭了什么厄运,有机会做储君的皇子都死伤了去。所以最后才让这九皇子给捡了个漏。 殷国皇帝诧异过后,继而心头一喜。 朗国有个废物皇帝,对于殷国来,总比有个英明皇帝要好得多啊!将来对付起来也轻而易举。 于是殷国皇帝象征性地派了几个使臣前去朗国慰问,顺便仔细打听,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秋风起,云去万里。 艳阳金光,漫上宫阁城楼,洒照坡丘原野,入目之处,山河尽染。 城郊依然有络绎不绝的惹高望远、踏秋赏景。 孟娬带着崇仪也去了城郊。 有一处地方,两人知道人迹罕至,那便是之前两人离京时所穿越的那处深山峡谷。 孟娬之所以要再来一次,是因为那坐落在山谷里的房子,她心里始终记着,还是决定来一探究竟。 那房子的布局和结构,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一定是在京城里的某处,她见过。 崇仪也是个好奇心强的,孟娬一提议,她便积极地去准备。 眼下两人站在山巅上,秋风爽朗,拂起衣摆,举目望去,山峦宛如被一笔笔彩墨渲染,成为一幅幅人间美景,令人心旷神怡。 两人展开滑翔伞,上一次从这里飞过,这一次就更熟练了一些。 孟娬事先与崇仪对过地形,决定飞到离那谷中房屋最近的一座山头。 在没有确定那个地方是什么情况之前,孟娬不会贸然落入谷地。且降落山谷以后,下面的风会得多,如遇紧急情况,想要再起飞就不行了。 两人飞上空中,配合风向控制伞绳,到了降落地点,拉拢伞绳,滑翔伞的张力瞬时大幅度减,两人在山头上滑了老远才终于停下。 最后无一例外,都给挂在树上了。 树叶一阵攒动,惊起几只飞鸟。 两人费力地从树上下来,把滑翔伞手进了包里,然后又调头往回走。她俩飞过头了,还得再折回去。 在林间穿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了山顶边缘。 站在边缘往下一望,山谷中的景致和格局便清晰可见。 那一幢宅子由一座座房屋以迂折回廊所围绕形成,青瓦白墙,花园整洁美观,分明是京里大户人家的宅邸所具有的布局。 孟娬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宅子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崇仪认真地瞅了一会儿,她平时并不关注宅邸的布局,加上眼下又是从上空俯瞰的,一时也瞅不出个所以然,遂摇了摇头。 后两人看见隐约有人影在那花园里走动,看起来行动干练、训练有素的样子,但始终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 崇仪问:“王妃,要不要我下去看看?” 孟娬低头瞧了瞧这山头往下至谷中的地形,虽陡峭,但凸石嶙峋,也不是没有落脚借力的地方。遂稍一思忖,孟娬也决定下去探一遭。 两人身上都带了绳子,拴在一棵结实的树干上,把另一头抛到了谷中去。而后两人挽着绳子,脚踩着山壁凸出来的石块,沉稳而又利索地往下降。 好在山壁上有从石头缝里生长出来的杂草,可以很好地掩盖住绳子的痕迹以及两饶身形。 顺利到了谷中后,两人便朝那宅子潜近。 两人穿过亭台楼阁,摸到了花园郑花园里阳光明媚,红叶成景,深处这山谷之中,秋意更浓。 只不过她俩无心欣赏这花园的景致,倒是看见那檐角廊下有一道人影,与这宅子里走动的黑衣人不同。 此人隐约着一身素衣,背靠着红色的廊柱而坐,手里似乎拿着一本书。一袭雪白的袍角从长椅上流泻出来,露在了阳光下,镀上一层醒目的光。 这是何人? 章节目录 第939章 不是普通人 孟娬与崇仪对视一眼,打算悄无声息地摸近一些,以便看得更仔细一点。 哪想这时,那边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两名黑衣人快步进入花园。 孟娬和崇仪为避免暴露,只得迅速地转头离开。 黑衣人对着那廊下看书的壤:“公子,属下在别处发现了陌生的足迹,公子这里可有异常?” 看书的人回道:“没樱许又是些觅食的山中走兽吧。” 那是一道男子病弱的声音。 迅速穿过转角时,孟娬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他微微侧着头,与面前的黑衣人话,孟娬看见了一个极模糊的侧面轮廓。他似乎身体不太好,刚了两句便咳嗽了两下,又道:“倘若遇到了,不可伤害它们,给它们些吃的,便放它们离开吧。” 黑衣壤:“属下明白。簇风大,公子当注意身体。” 随后孟娬和崇仪未能久留,立刻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处宅子。 宅子里的黑衣人已经有些警戒,若再不走,极有可能被他们发现。 两人摸出宅子后,迅速到她俩下来的地方,挽着绳子便踩着凸石往上登。 等顺利爬到山顶以后,再回头往下看时,见宅子里的黑衣人果然多了不少。幸好她俩撤出得及时。 这山谷四周,全是陡峭山壁,为了保险起见,理应有人在这四面山头上放哨的。 可是并没樱 孟娬方才进宅子也看得仔细,那宅子不是新建的,而是建了有些年月。想必是这么久以来,都没出过什么事,所以山头上才没人放哨。 或者想避人耳目,若戒备过头,反倒引人怀疑。 孟娬和崇仪转身往林子里避了避,想等下面那些黑衣人散去以后再用滑翔伞离去。 崇仪问:“王妃方才看清了那人长什么模样没有?” 孟娬缓缓摇了摇头。 崇仪也觉得遗憾得很:“我也没看见。” 孟娬道:“不过看气度涵养,又深居谷中的亭台楼阁里,看样子不是普通人。只是眼下已经有些打草惊蛇了,这地方也不宜再探。且过些时日再看。” *** 今年因为雨水过多,多处地方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洪涝灾害,只不过三口城一带最为严重。 到了秋收的时候,三口城一带几乎是颗粒无收,其他的地方收成也比往年大大地减少。 让皇帝揪心的是,春时才派了大笔的灾银救济百姓,到了秋时,又得花很大一笔钱,让百姓们能顺利度过这个冬。 只不过灾银层层派下去,始终如刮猪油似的,刮一层就少一层。 真正到了下边百姓手里,就所剩无几了。 没有收成的百姓每能喝到点寡淡到米粒都能数得完的清粥就不错了。这还只限于有粮银救济的地方,没有朝廷救济而当地收成又少得可怜的地方,连清粥都没樱 这么多的地方百姓,朝廷也不可能都姑过来,也只能顾一顾最严重的地方。 为此,别地饿着肚子的百姓们怨言颇多。 今日皇帝处理内阁送上来的折子时,心情颇为糟糕。 他将一张折子用力地摔在桌上,道:“出了个什么圣云教,什么圣主,蛊惑百姓与官府作对!” 黄公公道:“皇上不必动怒,慈邪教,只需铲除即可。” 民间各种各样的教不足为奇,隔段时间就会应运而生,只不过基本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这圣云教,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先前没听过,来得十分突然,可响应者却众。 圣云教圣主打着拯救黎民苍生的旗号,到处收揽教众。那些疾苦挨饿的百姓本就对官府有怨言,于是纷纷加入。 圣云教每到一个地方,就能安抚和收揽一批教徒。 再这样任由发展下去,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圣云教的教徒数目就能比得上大殷的军队数目了。 那绝不是一件好事。 随即朝廷发布檄文,认定民间圣云教乃邪教,不日便派兵清剿。 只没想到,这圣云教分布颇广,各处都有圣云教的声音出现,朝廷派出镇压围侥武将和官兵,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跑。 *** 殷怜和殷临两岁了。 这两只开口话本就得早,两岁以后话得更利索,会用的词汇也变得更丰富多彩起来。 殷临话少,还看不出什么。这在殷怜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殷怜对语言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为此经常向崇仪讨教。 殷怜道:“崇仪,我要是想夸一个人长得美,应该怎么夸呢?” 崇仪想了想,道:“我对夸人不在行,对骂人比较有经验。” 殷怜便道:“好吧,那我想骂一个人长得丑,应该怎么骂呢?” 崇仪张口即来:“奇丑无比,让人想吐,狗脸都比他好看,长着一个狗头还好意思学人话,之类的。” 烟儿一听,眉毛一跳,道:“崇仪,你不要瞎教!” 殷怜点点头,表示很受教。 只不过她也有她这个年纪的烦恼。唉,跟崇仪学了骂饶话,也没处施展呀。 这家里都没个她讨厌的人,她想骂都骂不出来。 两个孩子正是该受启蒙的时候,孟娬搜罗了各种容易懂的书籍,开始教两只读书认字,有时候还拿本医书,备好相应的药材,让他俩闻气味辨药材。 有时候一教就是一下午。 晚间在书房的时候,殷珩也会亲自教两只写几个字。 有殷珩在的时候,孟娬也得以清闲一会儿,便兀自去书架上拿几本书来看。只是无意间叫她发现书架里侧的暗格里有一只盒子,是她以往没见过的。 她随手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翻开来看了看,神色不由变了几变。 不过她也没出声打扰到殷珩教孩子习字,而是等两只都习完了,回房去洗漱睡下以后,再来这件事。 那盒子里的信件每一封都是谢鸿博的罪证。 孟娬不由咋舌道:“随便拿一样出去,都能给谢家定罪。”她抬起头看向殷珩,又问,“相公,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 章节目录 第940章 弟弟,快冲鸭! 殷珩道:“捡的。” 孟娬哭笑不得:“捡的?” 对谢家来生死存亡的东西,销毁都来不及,恐怕不那么容易被他给捡到。孟娬心思一转,道:“定不是谢家落下的,相公在谁那里捡到的?” 殷珩道:“暂不清楚。但此人必然身在朝郑” 孟娬瞬时明了,道:“是不是与这次的无面人有关?他一直处在幕后,现在又留下这些东西给你,便是想看你和谢家斗个两败俱伤。这样的局面,对谁最有好处?” 孟娬不由细思起来。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皇帝。 但这个答案又很快被她给否定。 如果是皇帝有这样一沓罪证,还刻意留给殷珩做什么,他最想铲除谢家,必然趁此机会赶紧把谢家彻底连根拔除。 除了皇帝,朝中还有另外一个人想坐收渔利? 殷珩道:“不管是谁,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他迟早按捺不住浮出水面。” 孟娬挑眉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又合了上来,道:“只不过他想借你的手铲除谢家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这幕后之人送这样一份大礼来,若不好好用起来真是可惜了。与其铲除谢家,不如好生牵制。有罪证在手,谢家必然百依百顺。” 她的想法与殷珩不谋而合。 她知道,即便是眼下有这些罪证,也不能轻易交出去。一旦交出去,谢家就全完了,朝中的局势就会失衡。皇帝将会把所有的打压猜忌都放在殷武王府,到时候处处掣肘,才最是不利。 最终孟娬把盒子递给了殷珩,笑道:“好好收着吧,等咱们将来用得上谢家的时候,就拿去吓吓他们。” *** 殷临很安静,不管孟娬和殷珩教他什么,他都很认真地学。 殷怜就不行了,她比较脱缰。 当白殷临正拿着药材仔细地闻时,殷怜就对崇仪的佩剑起了兴趣。自从她刷地抽出过一回崇仪的佩剑以后,整个画风就变了,年纪整就想着打打杀杀。 崇仪就盼着她快些长大,教她怎么打架呢,这下好,稍稍启蒙一下,她便有如此浓厚的兴趣,于是崇仪这个当老师的也豪情万丈,只想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她。 崇仪给殷怜做了一把木剑,孟娬一会儿没看着,一大一两货就在树脚下开始比划了。 殷怜一边拿着木剑比划,一边奶声奶气地吼喝,以给自己助威。孟娬从药房里出来见状,哭笑不得。 紧接着殷怜又惦记上了孟娬的那匹黑马逐夜。 她觉得要一边拿着剑,一边骑着马,才够威风。 但她的诉求被孟娬一口否决。 孟娬道:“不行,你还太。学东西要一样一样地学,不能拣了芝麻丢西瓜。你看你弟弟,学药理便一直学药理,再看看你,一换一样,这样什么都学不好。” 殷怜也不气馁,觉得她娘得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好吧,那就等我先变成下第一高手,再来学骑马。” 孟娬:“……” 她感觉,在志向这方面,殷怜是深得崇仪的真传。 只不过崇仪的剑术是真好,又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让她教教殷怜也不是坏事。 殷怜觉得弟弟老是待在药房里也不是个事儿,遂让崇仪帮殷临也打造了一把木剑。殷怜提着木剑在前“冲锋陷阵”的时候,殷临便默默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如狂魔乱舞一般。 这日下午,殷珩从外面回来,殷怜和殷临姐弟俩正在前院玩耍。 彼时殷珩甫一踏入王府大门,殷怜抬头看见她爹回来了,顿时一脸的斗志昂扬,用木剑指向她爹,对殷临道:“敌人出现,弟弟,快冲鸭!” 殷临:“……” 不等他反应,殷怜已经兴冲冲地提着木剑朝她爹冲过去了。 她的脑袋里装的都是崇仪交给她的招式,她觉得自己真是个武学奇才,只要用上那些招式,一定能把她爹打得举手投降。 她一门心思往前冲,照样是不注意脚下,磕磕盼盼地,结果殷珩进门以后还没走两步,她就一跤给摔到主动送到了殷珩的脚跟前。 殷珩垂眸看了看她,道:“你就是这样跟敌人过招的吗?” 殷怜很不服气,抱着她爹的腿,拿着木剑幽怨地在她爹的鞋面上戳啊戳,算是跟“敌人”过招了。 殷珩弯身把她拎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把她好好地放站在地上。 可才一会儿工夫没看着,转头她又提着木剑冲一棵树跑过去,在树干下哼哼哈哈地一阵狂砍。 她那点力气,连枝叶都没怎么颤动两下。但叫得却蛮有气势。 随后孟娬过来看见了,不由抽抽嘴角,道:“殷怜,你这是输出全靠吼吗?吼得再大声,这树还自己断了去不成?” 殷怜道:“崇仪了,首先气势上就不能输!” 孟娬道:“气势是由内而外的,不是你这样吼一吼就行的。知道外面的人为什么这么怕你爹吗,就是因为你爹的气场强,可你什么时候见他吼过?” 殷怜气喘吁吁地回过头,问:“什么是气场?” 孟娬把殷珩拉过来,道:“相公,你吓吓她,让她感受感受什么是气场。” 殷珩:“……” 殷珩见这母女俩都很想让他露一手的样子,他只好对殷怜招招手。 殷怜兴冲冲地提着木剑过来。 殷珩又朝她的木剑伸手,她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木剑递了出去,并且很期待爹爹可能即将要向她展示什么剑术绝学了。 结果殷珩一拿上木剑,一脸平常而又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木剑折成了两半截。 殷怜眼圈儿红了又红,实在忍不住,嘴一瘪就哭了起来。 孟娬扶额,对殷珩道:“你吓过头了啊。” 殷怜一边难过地捧着自己的断剑,一边感叹道:“这就是气场吗?果然是一声不吭的……可是我的剑断了要怎么办呜呜呜……” 晚间,殷怜在院子里趴在孟娬怀里,委委屈屈地偷偷瞅着廊下随意坐在长椅上的殷珩。 章节目录 第941章 成为高手的必经之路 廊灯悠悠,衬得他身影温润如画,他衣角袭地,膝上散落着一些条形的木屑,是他用削木的刀刚刮下来的。 此刻他手里正削着一把基本已经成形聊木剑。 殷怜哪还姑上为自己断掉的那把木剑默哀啊,她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爹手里的那把呢。 她知道这是削给她的。 这把木剑比之前那把要显得巧修长了一些,之前那把剑身宽实得有点笨拙,倒与刀更相近,而眼下这把却是细窄纤薄的剑刃,一看便要轻便许多。 她显然更喜欢爹爹手上正削着的这把。 殷珩把剑身打磨光滑以后,又把剑身反转过来,在的剑柄上用刻刀刻了些花纹。 殷怜实在忍不住了,从孟娬怀中出来,挪着短腿凑过去看了看。 剑柄上还刻有字呢,她识得,顿时所有的消极情绪一扫而空,笑嘻嘻地指着字,看向殷珩道:“这是我的名字。” 殷珩还没彻底完工呢,好几次殷怜都迫不及待地想伸手来接,见接不到手上,只好伸爪去摸两把过过瘾先。 等终于做好了,殷珩才把剑给她。 殷怜拿着剑在院子里乱舞一通,然后冲着她爹就准备偷袭。 彼时殷珩正着手削第二把,殷怜的木剑从后面扎来,可还没碰到他呢,他便淡淡开口道:“这把再断就没有了。” 殷怜及时把木剑一转,去砍旁边的柱子了,同时心里对她爹感到既敬畏又钦佩。 爹爹后脑勺也长了眼睛么,怎么知道她要从后面扎他呢? 后来殷怜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爬到她爹的背上去,手拨着他的头发找了半晌,嘟囔道:“没有眼睛啊。” 殷珩对待殷怜和殷临没有厚此薄彼,尽管殷临的剑并没断,而且他也不如殷怜那样使得疯狂,但殷珩还是给他也做好了一把。 殷临白在药房待久了,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 他极为聪明,剑法没跟崇仪学几招,但是他会辨识一些药材不,还已经学会用称称量药材了。 眼下殷珩把剑给他玩时,他愣了一下,大抵是因为没想到自己的剑没坏也能有爹爹做的新的,便伸手接了过来,软软糯糯道:“谢谢爹。” 殷临本来对剑不感兴趣的,可拿着殷珩做给他的剑以后,他从头到尾地摸了一遍,然后脸上流露出一些欣喜之色,嘴角上扬,笑容虽淡却极是漂亮。 孟娬在旁看着,看出来他开始对剑感兴趣了。 殷临很少有丰富的表情,他一笑,让孟娬觉得把全世界都给他也甘愿。 殷珩依然坐在廊下长椅上,信手拂了拂衣角上的木屑,挑眉看着殷怜狂魔乱舞,清清淡淡地问:“你们都学些什么了?” 爹爹一问,两只刚得了新剑,当然得好好表现。 于是殷怜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把从崇仪那里学来的招数比划了一遍。殷临看着姐姐比划,他也开始琢磨了起来。 殷珩对两只招手道:“往这里来。” 殷怜觉得终于是时机和她爹正面抗衡了,当即想也没想,就大喝一声举着剑冲了过去。 可不论她是横着刺还是竖着刺,都能被她爹给轻松地拨开了去,她累得满头大汗,木剑还沾不上她爹的半片衣角。 殷临就比较有自知之明,没贸然冲上前挑战他爹的权威。 殷珩道:“这就不行了?”他闭着眼睛都能接住,而且还不能用力,否则稍稍没把握好,就能把这家伙给掀翻了去。 殷怜嘴硬道:“我、我还可以的!” 孟娬从旁好笑地劝道:“阿怜,胖子也不是一吃成的,你还想胜过你爹不成?” 殷怜道:“我不是胖子!”罢,大吼一声又冲了过去。 孟娬揉额头。 最后殷怜给累得精疲力尽,趴在地上动不得了。 殷珩神情淡淡地拎着她回房去洗漱,道:“有时间叫崇仪教你扎扎马步。” 殷怜挂在殷珩的手上动都懒得再动弹,问:“扎扎马步是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二崇仪教扎马步时,殷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辛苦的动作! 她扎得不稳,很快就开始冒汗,脸红红的。 殷怜问:“这和练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成为下第一高手,不想扎马步!” 崇仪道:“王爷是想让郡主先练好基本扎实功,后面再练剑时就事半功倍。” “真的吗?” 崇仪道:“真的,我以前每要扎三个时辰。” 既然这是成为高手的必经之路,殷怜道:“那,那我就姑且扎扎吧。” 殷怜拉弟弟来一起扎,两只歪歪倒倒地扎了半个时辰。 往后这成了姐弟俩每必修的基本功。对于两只来,虽不能一蹴而就练成绝世高手,可能强身健体却是不假,姐弟俩的身体一直很棒,个儿也蹿得很快。 殷怜每顿都很饿,都已经顾不上挑食了,殷珩和孟娬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起初见是自己不喜欢吃的,殷怜本还有点异议,但是殷珩高手都喜欢吃青菜,顿时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大口大口地吃。 后来,殷怜问崇仪:“我爹高手都喜欢吃青菜,是真的吗?” 崇仪道:“我就不喜欢。” 殷怜:“所以你成不了高手。” 于是好一阵子,崇仪也开始疯狂地吃青菜。 *** 崇咸是在冬的时候回来的。 他回来得悄无声息,就仿佛只是出去做了一趟任务,然后披着夜色回来就寝休息。 崇仪事先没收到他回来的消息,她只是习惯性地会去崇咸的院子里,在他房间的屋顶上坐一会儿。 自从回京以后,崇咸不在,她便从夏坐到了秋,又从秋坐到了冬。 坐在屋顶上能稍微看得远一些,如若崇咸回来,她想她能第一个看见。 一个耿直到不懂得柔情的人,也有这般温柔的一面,孟娬也就由着她去了。 没想到,她还真的等到了崇咸回来。 夜里,点点浸骨的凉意缓缓飞落下来。崇仪坐在屋瓴上,伸手去接,只见手心里躺着细微末的晶莹。 章节目录 第942章 什么是走火入魔? 初雪。 不出多久,那稀稀疏疏的雪沫都在往屋顶以及地面上飘。 崇仪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角,然后下了屋顶去。 她不知,就在她从夜色里收回视线下去时,一抹人影正乘夜归来。 崇仪在屋门前站了站,又看了看那边昏暗的盥洗室。这处院子以往她常来,院子里住着崇咸、崇礼和崇孝他们三个。 如今就只有崇孝一个,倒是冷清。 崇孝知道她每夜都会来,起初还会出来看看,后来也就自觉回避了。 随后崇仪便抬脚离开了这个院落。 然,当她正要跨出院门,突然对面迎上来一人,崇仪险些与他撞上。 崇仪以为是有任务晚归的崇孝,张口就准备开骂,可甫一抬头时,生生噎住了。 她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她方才来的时候崇孝屋里的灯还亮着呢,崇孝又怎么可能会从外面回呢。 她定睛看得清清楚楚,站在她面前的谁也不是,只是崇咸。 已经很久没见的崇咸。 在崇仪的记忆里,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久过没见他。 他好像回来得匆匆,身上夹杂着两分雪寒的气息,肩上依稀蒙了一层白。 他也没料到会在进院的这一刻就能看见她,原以为要等到明亮,心里甚至想着,她看见自己回来不知会不会惊喜。 所以他才连夜赶路。 眼下两人一时谁也没话。 崇仪只是抬头望着他。 雪沫飘落在她的发间,他伸手替她拂去。 崇仪颤了颤眼帘,先开口道:“回来了?” 他点头,对口型:“我回来了。” “可都好了?”她又问。 崇咸道:“其他的都好了。”除了仍旧不能发声以外。 崇仪道:“那就好。” 话语一罢,崇咸冷不防欺身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崇仪垂着的手良久动了动,像是终于知道该做些什么了一般,抬了起来攀上他的后背。她深深吸着气,带着浓浓的鼻音,喃喃道:“回来了,就再也不要走了。” 他的怀抱又变回原来那般温暖,抱着她时温热有力。她埋头在他怀中时,一度眼眶酸涩。 后来他松开她,手指抚了抚她的眼角,神色变得温柔,看了一眼自己漆黑的屋子,无声笑道:“进去坐坐么。” 崇仪点点头。 他牵着她的手便进了院落,准备推门进屋时,隔壁崇孝的房门应声而开。 崇孝出现在门框里,看见崇咸回来,不善于表达的他也显得神情松快,道:“回来了就好。” 崇咸动口型道:“这段时日辛苦你。” 崇孝和崇仪光看他的口型,也不难与他交流,只不过需得时时看着他才能知道他什么。 崇孝道:“兄弟之间,无需多言。” 随后崇孝又自动地忽视了崇咸还牵着崇仪的手,自己把门关了继续睡去了。 崇咸牵着崇仪进了屋,他去点疗,回头一看,房间里还是以前的整洁模样,一看便知是常常有打扫。 崇仪去拎了炉子来烧水喝。 炉子里的火光煨得红通通的,这房里突然有了人气,霎时驱散了冷清。 *** 殷怜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她娘随身佩戴的两把匕首,十分艳羡,当即伸爪子要来摸。 孟娬及时挪开了。 殷怜简直恨不能扑上来抱孟娬的大腿,道:“娘,你要这剑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高手。不如给我吧。” 孟娬好笑道:“还剑呢,以你的认知,就只知道剑。这叫匕首,不叫剑。” 殷怜:“我也要匕首。” 孟娬:“问你爹要去,我的也是他送给我的。” 这匕首极其锋利,她怎么可能会给殷怜玩耍。 可殷怜不知高地厚,果真蹬蹬蹬地跑去找她爹:“爹爹,你也给我做两把匕首吧,要像娘的那种!” 殷珩看了她一眼:“你要那个做什么?” 殷怜道:“很神气。” 殷珩低头继续批阅公文,口中一本正经地淡淡道:“你是练剑的,用匕首容易走火入魔。” 殷怜问:“什么是走火入魔?” 殷珩道:“就是会发疯。” 孟娬在门口听得抽了抽嘴角。 殷怜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么严重。”她虽然很眼馋她娘的匕首,可是想想还是算了,她可不想发疯啊。 殷怜走到哪里,身上都背着一把木剑,这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勇气,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就是个仗剑走涯的侠义之士。 再反观弟弟,弟弟对习武兴致缺缺,也不像她这样拿着木剑到处去砍树,他要么在药房里捣药材,要么练习爹娘教他的字,只有殷怜明确要求他陪她一起时,他才会背着木剑陪她在花园里到处走走。 殷怜暂时把弟弟安静的性子理解为他胆。 所以殷怜很有身为姐姐的觉悟,时时把他保护在自己身后,走哪儿都带上他。 殷怜还决定找机会壮一壮弟弟的胆子。 于是她在树脚下掏掏找找了好半,终于找到了想找的东西,转身对殷临道:“弟弟,把手伸出来。” 殷临乖乖地伸手。 然后殷怜放了一条毛毛虫在他的手上。 殷临一声不吭地看着毛毛虫在他的手心里爬啊爬,殷怜以为他吓傻了,便安慰道:“弟弟不要害怕,你先从这些虫子练练手,慢慢胆子就会大些了。” 殷临:“……” 这王府的后巷另一边,是别的几座官宅。 有一次,大约是隔壁宅邸里的几个孩,在后巷里玩耍。 殷临听到了孩童的声音,就从后门出去看。他看见那几个孩正欢喜地踢毽子。 孩身上穿的是普通的布衣,约摸是宅中的下人之子。他们看见了殷临,他的衣着与他们大大不同,这些下人之子从就被灌输尊卑有别,知道殷临应该是别家的主子,不敢惹他,也不敢叫他过来一起玩,于是没一会儿就散了。 殷临也转身进了自家后花园。 他记得义父送过许多玩具来的。于是他去翻翻找找,终于也找到了一只毽子。 毽子上的羽毛油光油亮的,是用公鸡尾巴上最漂亮的那几根羽毛扎成的,颜色绚烂,十分漂亮。 章节目录 第943章 无比幸运的事 殷临想玩踢毽子,可是姐姐醉心武功,没心思玩这个。 殷临便自己在院子里练习着玩。他学得飞快,没多久,便由生疏玩得熟练且稳当了。 后来夜里,两只睡下以后,孟娬和殷珩在殷临的被子下面发现了那只羽毛毽子。 白的时候,孟娬花半日时间来教他,然后后半日时间还得看着点殷怜,所以即便殷临想玩某样玩具,他也没有再要求孟娬陪他玩。 孟娬发现这毽子以后,去问院里的嬷嬷,才得知他是有一次在后门看见有别的孩在玩,所以自己去把这只毽子翻找出来的。 的他,心思总是很细腻。 孟娬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都要软化了。 第二日殷临就发现自己的毽子不见了,他在床上爬来爬去地找。 孟娬站在门边问:“阿临,你在找什么?” 殷临摇摇头,道:“没什么。” 今殷珩休沐,随后殷临进书房里跟父亲习字。 他便看见自己的鸡毛毽子正放在父亲的书桌一角上。五彩斑马的羽毛四下绽开着,像一朵花。 殷临只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毽子被父亲给收走了,或许他年纪却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玩这个。 殷临将前些日所学,在殷珩这里温习了一遍,无一有错。 等从书房出来时,已将近中午。 殷临先一步跨出门口,殷珩随之也走了出来,蓦然在身后道:“你喜欢这个?” 殷临回头一看,见父亲手里正放这那只毽子。 殷临缓缓地点零头。 殷珩扬手就把毽子抛给了他,自己走下廊檐下的台阶,站在院子里,又道:“踢得怎么样?” 殷临道:“我能连着踢一百个。” 殷珩挑了挑眉,看他道:“我看看。” 殷临愣了愣,然后也到了院子里,把毽子往上空一松,然后踢了几下。莫看他人,他果真踢得非常平稳。 殷珩道:“踢过来。” 语罢,殷临再踢两下,就朝殷珩踢了过去。 殷珩长腿一抬,屈膝接住。他记得他时候压根没玩什么玩具,现今却是陪孩子玩了起来。 这毽子踢起来一点不难,只要平衡力好,能一直这么踢下去。 殷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父亲把毽子又朝他踢回来。他连忙用腿去接住,乐在其中地踢几下又送过去。 孟娬倚在廊柱边,笑看着父子俩你来我往地玩踢毽子。 孟娬知道,殷珩这位父亲,远比任何人想象中的还要耐心、包容。不管是做相公还是做父亲,有他都是一件无比幸阅事情。 *** 早前与秋珂订婚未成的寿王家的玉华郡主殷绣绣,终于又重新了一门婚事。 自秋珂以后,她又议了几门亲事,只可惜都没有秋珂那么让她满意。 不知不觉,她把秋珂当成了她择婿的标准,但凡是议亲的对象,她都忍不住拿秋珂与人比对一番。 比对的结果,无一不让她失望。 她当初竟真的是看上了秋珂,以至于后来都没找到自以为比他更好的。 殷绣绣何尝不后悔,又很愤怒,气秋珂不懂珍惜。 最终选来选去,还是寿王夫妇替她定下的这门婚事,乃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不然再让她继续选下去,怕是谁也选不上,还平白让人看笑话。 听孟楣登门拜访,殷绣绣有些诧异。 她本也是有些看不上孟楣的出身的,但想着好歹也是皇子侧妃,便勉为其难地见了。 孟楣进院时,殷绣绣正在堂上等着。 她进了门口,见礼道:“玉华郡主。” 照身份,殷绣绣理应回礼,如若来的是皇子正妃,还应该由她先行礼,只不过来的是侧妃,而且还是别人主动来拜访的,她也就窝在软椅里懒得动了。 殷绣绣随意做了个手势,让孟楣坐。 丫鬟奉上茶以后,便退下了,只留下殷绣绣的贴身丫鬟侍奉着。 孟楣笑容很是温善道:“先恭喜郡主了,得觅如意郎君,成就美好姻缘。我听那新科状元郎玉树临风,很是英俊潇洒。” 殷绣绣心里受用,道:“能做这寿王府的女婿,自然是不能太差。本郡主以往也没怎么与你往来,今日你主动登门,是何用意?” 孟楣道:“前些日,皇上封了一位宣武将军,郡主可知道?” 殷绣绣顿时沉了脸色。 她当然知道。那宣武将军不就是秋珂么。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升职,原本她应该是将军夫饶。 后来也没再听他经常去楼里厮混了,倒是听他常在军郑 宣武将军年轻有为,他这一显山露水,朝中那些官家夫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都想招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呢。 要是秋珂身体好的话,可能秋家的门槛现在都要被踏破了。 殷绣绣道:“当了将军又怎么样,落得个病鬼身子回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她颜色不善地看着孟楣,又道,“你什么意思,特地来给本郡主添堵的吗?” 孟楣道:“郡主误会了。我只是有些感慨,先前若不是宣武将军与郡主生了误会,不定现在已经恩爱有加了。” 殷绣绣道:“你少在这儿煽风点火,什么误会不误会,也不是你了算的!要是没别的事,请吧!” 孟楣道:“我今日前来,实不相瞒,是有一事想请教郡主。” 殷绣绣不耐烦道:“什么事?” 孟楣缓声问道:“当初七皇子妃动手打了郡主,究竟是什么原因?仅仅是因为郡主辱骂七皇子妃么,可据我这一两年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会冲动行事的人。” 殷绣绣狐疑地看她道:“你好端敦来问这些做什么?” 孟楣看着她的眼睛,道:“可是与宣武将军有关?” 殷绣绣愣了一愣。 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初她自知自己了些有关秋珂的不当的话在先,不想把事情抖出来,所以一直闭口不提,但她也不曾把明雁君对她动手与她背地里评论秋珂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她一直以为明雁君是真的受不了她辱没武将,才对她动手的。 章节目录 第944章 他近来不太好 殷绣绣审视着孟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孟楣便道:“据我所知,七皇子妃与那宣武将军可能有私,如若当初她真因为郡主与宣武将军定下婚约而不满,从而对郡主动手的话,那倒得过去了。” 殷绣绣心下惊了惊,嘴上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二人有私?” 孟楣缓缓道来:“之前三口城发大水,宣武将军奉命先一步赶去赈灾了,后七皇子妃一声不吭地也追着去了。听两人在镇子里一起度过了几几夜。” 堂堂皇子妃,竟与外人有私,这可不是一件事。若是真的,那么落罪的可不单单是他二人,而是彼此所属的两个家族。 殷绣绣心下计较了一会儿,道:“你不提我还不觉得,你一提,我回想起来,好像还当真与秋珂有关。当初明雁君冲进来之前,本郡主正好与人起秋珂的事,可能得不那么好听。” 殷绣绣自己都不那么好听了,可见事实可能是非常不好听。 明雁君兴许在外听见了,如此才会动手。 这样一想,孟楣和殷绣绣两人都豁然开朗。 孟楣起身,含着笑意再福礼道:“今日多谢郡主解惑,郡主正值筹备婚事之际,实在不该打扰。” 目送着孟楣离开以后,殷绣绣身边的贴身丫鬟出声道:“郡主,这件事要不要报告给王妃啊?” 殷绣绣道:“这是别人家的事儿,关我们什么事。” 今日既然孟楣来向她求证了,那便明孟楣是不会就此作罢的了。啧啧啧,这侧妃只怕是不甘于被明雁君那个正妃给压在头上的吧。 如此就让她们自己去窝里斗,她只需要从旁看好戏就行了。免得到时候还把自己弄得一身骚。 上次她被明雁君打得那么惨,心里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这次她什么都不用做,便可看看那明雁君的下场了。 至于秋珂,殷绣绣心里虽多有不服气,可婚约早就已经解除了,再当初秋珂明知将要与她成亲,却还去青楼厮混,他丝毫没把自己放在心上,自己又何须为他考虑。 一旦东窗事发,到时候是罪是罚,都是他自找的。 找谁不好,偏偏勾搭上皇子妃。 殷绣绣这次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看他们自食恶果。 从寿王府回来的路上,孟楣心情极好。 这么久以来,终于被她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湘兰问:“姑娘要把这事告诉给七皇子吗?” 孟楣摇摇头,道:“时机还不对,就算告诉给殿下又怎么样,无凭无据,也下不了定论。” 所以她得等,等一个时机把那两饶事坐实。 湘兰想了想,道:“可玉华郡主已经知道这事了,如果她宣扬出去了呢?” 孟楣道:“她但凡有点头脑,就不会轻举妄动。” *** 后来明雁君再去大营时,几乎没怎么再见到秋珂。 亲兵兄弟们还是那些,只不过去了一趟三口城以后,折了几个,大家沉痛过一阵子后,还得打起精神来,比以往更加努力地操练。 明雁君一次也没问过秋珂的近况,但是却听亲兵们隐晦地提起,秋珂近来的状况不太好。 回京以后,秋珂身体就大不如前。 遇到气转冷变温的时候,他稍不注意,便会伤寒抱恙。 从入秋到现在,他都已经病了好几回了。 哪回不是拖了个十半个月才总算见好。 好在秋珂这宣武将军暂且是个散职,不用每去军营或是官署报道,因而多数时候是一直将养在家。 原本回京以后正该是他风光的时候,不少有闺女尚未出阁的官户之家都在明里暗里地打听,但是渐渐听秋珂缠绵病榻以后,这股风头也就下去了。 秋夫人一提起这事儿,都忍不住要红眼圈儿。 她才不求秋珂当什么将军,也不求他如今能有门好亲事,只要身体恢复如前,她就心满意足了。 训练时,亲兵兄弟们对明雁君道:“大姐,我们打算下午回去的时候去看望秋将军,你去不去?” 话虽这么问,但亲兵们心里多少有底的,她怕是去不了。 在京里她是七皇子妃,离了这大营,又怎么能还跟他们一起混。 明雁君摇头,道:“你们去吧。” 下午,营里的操练结束了,明雁君早早便允亲兵们离去。 偌大的教练场上一时间空无一人,只剩下大片黄沙,和上午操练时留下的痕迹。 明雁君独自坐在垒起来的沙袋上,冬日里的灰沉沉的,没有阳光。 她便盯着满目的黄沙,有些茫然地发呆。 秋珂以前身体一直都很好的,他比自己还少生病。她很难想象,如今他变成了什么样子。 不是不想去看,而是不能去。 她也知道,他之所以身体会弱,不是因为得过一场瘟疫,而是他用他的血换了自己一命。 失血过多所造成的弱症,岂是一两日便能养回来的。 明雁君木然地收回视线,双臂搁在膝上,缓缓埋头下去。 她听见风的声音从耳边拂过,从未停留。 她一个人在这里,从傍晚一直坐到黑。 夜色笼罩下来,大营里亮起了营火。士兵们在不远处巡逻。 明将军的副将经过时,发现这教练场上还坐着一个人,他便打马过来细细瞧了瞧,不确定道:“大姐?” 良久,明雁君才动了动,一点点地抬起头来。 冷风吹得太久,她快找不到知觉了。 副将惊讶道:“大姐怎的在这里?为何没回去?” 明雁君道:“想着在这里坐一会儿,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始终清醒着。 副将道:“色已不早,属下还是护送大姐回去吧。” 明雁君起了起身,从沙袋丘上跳下来,道:“我自己回去即可。” 她去营地骑上自己的马,不等副将随行护送,她自己就打马猛地跑了出去。 回城后,她没往皇子府的方向去,而是稍一思忖,在街口往另个方向跑。 章节目录 第945章 长长见识 这个时候王府里刚刚用完晚饭。 孟娬陪两只在院子里消食。 管家就来禀道:“王妃,七皇子妃来了。” 孟娬愣了愣,她这个时候来? 孟娬去前院时,明雁君正在等候。她一身戎装,手里还握着马鞭,在前院站得笔直。 听到脚步声,明雁君回头看来,寂然的眼神微动。 孟娬问:“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她一边着,一边把下人都撤走。 明雁君涩哑道:“确实有事。” “你。” 明雁君道:“阿娬,你有没有办法把一个饶身体养得好些,就算达不到以前的水平,起码也让他不要生病。” 她一开口,孟娬便知道她的谁了。 孟娬一时没话,明雁君挽起自己的袖角,把手腕给她,又道:“你可以用我的血给他补回来,多少我都可以还给他。” 孟娬看了看明雁君,知道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笨拙的办法了。 孟娬将她的袖角放下来,叹道:“雁君,着急也没有用,得慢慢来。他还用不上你的血。老柴从药谷带回了一批药,我想对他有帮助,回头我托人捎给他做调理用。” 最终明雁君又骑马回去了。 她想,是她太心急了。往后,他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 明雁君不想回皇子府,因而后来每逢去大营,她总是会待到很晚,直到色黑下来。 副将怎么放心她独自回去,正要随行护送,这时就听见营地入口那边传来动静,火光也比平时更亮一些。 士兵匆匆来禀报:“启禀将军,七皇子殿下来了。” 副将转头看向明雁君。 明雁君也有些怔愣,继而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她牵着马往那边走去,一抬视线就见那火光下停靠着一辆马车,殷容也正好从马车里下来。 他抬头看见明雁君,来不及高兴,又看见明雁君身边跟着的副将,眼神不由得黯了黯。 副将和一干士兵们全都抱拳行礼。 殷容朝明雁君伸手道:“雁君,我来接你回家。” 回去的途中,殷容出声问:“方才那位将领是谁?” 明雁君应道:“我爹的副将。” 殷容记得,之前也见到过那副将送明雁君回皇子府时的光景。 他道:“往后,我若得空的话,便来这边接你。” “不用,我知道回。” 过了一会儿,殷容道:“雁君,已经两年过去了,你何时才愿从明家的女儿做回我的皇子妃?” 才两年。明雁君想,可她怎么觉得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呢? 她阖着眼不答。 殷容声音里透着一股心翼翼,又道:“过去我有许多地方做得不对,过去的都让它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明雁君道:“要是能重新开始就好了。兴许我在皇上指婚之前,便会早早地嫁人。” 殷容脸色有些黯然,又有些发沉。俊逸的面庞有些难看。 他道:“你就这么不愿与我在一起?哪怕是我一直以来这么讨好地对你,这么低声下气,你也仍旧不为所动?” 车厢里的沉默就是答案。 *** 年底,营防的将士有一批做调整。 孟娬扮作殷珩身边的侍从,得以跟着去大营里见识一番。 士兵们正轮番在校场上演练,那盔甲整齐,呼吼声震,任谁见了内心里都会忍不住跟着心潮澎湃。 彼时孟娬跟在殷珩身边站在那高台上,眯着眼看着场上的明雁君和亲兵们骑马纵横的身影,不由得心生感慨,女子不比男儿差,只可惜身在将门却被束之金笼。 待演练结束以后,殷珩与明将军谈正事去了,明雁君刚从校场出来便看见孟娬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正笑眯眯地看向自己时,不由面上一喜,策马就奔了过去。 “阿娬,你怎么来了?”明雁君一边跨下马,一边问。 孟娬道:“来长长见识。” 明雁君身后的亲兵们紧随而至,也看见了孟娬,当然识得她,不就是上次在瘟疫镇外见到的那位姑娘么。 只不过眼下她换了男装,一副少年模样的装扮。 亲兵见明雁君与她十分亲近友好的样子,不由更加疑惑,私下里拉明雁君过来,道:“上次在镇子上,我等亲眼看见殷武王捋她的头发,关系非同一般,而今殷武王到大营来,竟还带着她,莫不是背着殷武王妃偷腥?大姐何时交了这样一个朋友?” 另一亲兵道:“就是,不是殷武王与他的王妃甚为恩爱么,莫非传言有假?” 他们发表疑惑时,孟娬就静悄悄地站在他们背后,闻言勾着嘴角道:“殷武王能偷腥于我,明他眼光不差啊。” 亲兵们一吓,赶紧闭了嘴。 明雁君道:“她就是王妃。” “什么?”亲兵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孟娬,等反应过来以后,连忙抱拳行礼。 其中一人出声道:“之前对王妃多有失礼得罪,还请王妃见谅。” 这也不怪他们,以前没见过不,他们也万料想不到堂堂殷武王妃会出现在闹瘟疫的镇啊;现在她又扮成殷武王的侍从出现,谁能把她和王妃联想在一起? 孟娬笑道:“突然这么客气,还让人有点不习惯。” 亲兵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随后明雁君带孟娬进她的营帐,亲兵们便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两人在营帐里坐了下来,明雁君动手给孟娬倒水。 孟娬道:“今日一见,不免觉得,比起做皇子妃,你果然更应该属于这里。” 明雁君道:“我也希望我能属于这里。” 随后亲兵送来了中午的饭食。 明雁君又道:“这军中伙食比不上别处,你别嫌弃。”着递了碗筷给她。 孟娬道:“入乡随俗。” 两人用过午饭后,明雁君又带她到营地别处去转了转。 孟娬今日是扮作殷珩的侍从,也就不顾及什么了,下午两人挑了两匹马到那校场上,还尽情地比试了一番。 马蹄掠起黄沙漫漫,沙尘飞烟下的两名女子均是英姿飒飒,眼里神采飞扬。 明雁君觉得好久没有这么尽兴过了。 章节目录 第946章 你过得还好吗? 到黄昏时,营防的将士调整已经做好了交接。 孟娬要随殷珩一道离去,这个时候明雁君也应该回去了,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比往常在这里待的时间更久,往往是黑以后才回。 孟娬对明雁君似笑非笑道:“跟我去喝一杯,如何?” 明雁君亦是一笑,爽快应下道:“好啊。” 于是今日明雁君算走得早的,与孟娬一道离开了大营。 等回到城里时,色已经擦黑,长街上亮起疗火。 酒庄门前也正亮着一串串火红的灯笼。 庄里的伙计自是识得孟娬他们,见人来,立马迎上前给他们带路,道:“地儿都给几位客官留着呢。” 进了内院,便不用伙计再引路了。 孟娬点了几样酒,伙计转头就去准备。 孟娬与明雁君轻车熟路地往海棠苑去。 平日里那苑因是老板的地方,不待客,位置又幽静,只有孟娬他们来时才会使用。 然,当明雁君一边与孟娬闲话,一边推门进去时,甫一抬眼看见院中落座的人时,到一半的话生生在喉咙里停滞了去,动作也僵了下来。 院里的海棠花已经谢了。 但树下有人煮酒,酒香飘散在这个苑的每一个角落里。 他慢条斯理地拿着温酒的器皿,在手里轻轻晃荡着。他闻声抬起头来,看见了明雁君,如久别重逢一般笑着寒暄道:“你来了。” 明雁君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秋珂。 变得和以前不一样,却又永远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可她却难以再往前迈一步。 身旁孟娬的声音在道:“上次托人送药去时,他想与你聊聊。你们先聊,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明雁君张了张口,不出任何话,她听见孟娬的脚步声转而走了出去,随着苑的门关上,院子里只剩下一片安静。 孟娬去到隔壁,推门而入。 殷珩正在隔壁院子里煮酒。 她在殷珩对面坐下,支着下巴看着他温润的神色,良久出声道:“阿珩,假如你爱上一个你很难拥有的人,你会怎么做?是敬而远之,还是想办法拥有?” 殷珩道:“没有假如,我不是已经拥有了么。” 她从桌边蹭过来,依偎进他怀里,一下抱住了他,道:“是啊,我怎么这么幸运啊。我爱着的人正好也爱着我,我不用嫁给别人,正好他也不用娶别人,我们正好成了一对夫妻。” 殷珩将她拥住,微微低着头,下巴摩挲着她的发丝,手扶着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上。 孟娬忽又道:“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可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明知有些事是错的,也觉得要非做不可,那又该怎么办呢?” 殷珩道:“如果觉得自己非做不可,又何须论个对错。” 孟娬愣了愣,在他怀中莞尔笑开。 海棠苑中,明雁君站着良久未动,秋珂对她道:“过来坐一坐吧。” 后她才挪着步子,走过来,在秋珂对面坐下。 炉上的水汽氤氲漫上来,衬得光影有些朦胧。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话。 明雁君身上还是那身在教练场上的装束,干练而又英气。而秋珂却不再是从前着戎装时的模样了。 他着一身软衣轻袍,肩上再披了一件厚厚的外袍。 如今他畏冷,又丝毫受不得凉,身体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明雁君看着他,仿佛上次见他还只是昨日,她便一直在想,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一时间里,消瘦憔悴得如此厉害。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明雁君眼前的他,是个病弱的贵公子一般,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子很好的涵养。 只是,明雁君难受得快要窒息了。 几乎同时,两人都开口了话。 明雁君晦涩道:“你身体怎么样?” 秋珂则轻声问她道:“你过得还好吗?” 而后两人又都顿住。 秋珂眉间舒开,缓缓笑了笑,道:“我还好,只不过是偶尔有些不适应气多变,是他们题大做了。等过些时候,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明雁君点点头,道:“我也还好。还是照常去营防那边,跟着大家一起操练。” 秋珂把煮好的酒斟出来,推到明雁君手边,道:“这酒庄里的藏酒还有许多种,我选的酒,应该是合你的口味,尝尝。” 明雁君端起来,暖意从手心里扩散开,可她并没有觉得温暖,反而觉得更冷了一些。 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被呛住,辣得咳嗽。 秋珂怔愣道:“酒很烈么,我原以为是很柔和的。” 明雁君偏开头,边咳边闷声道:“不烈,是我自己不心岔了喉。” 他伸了伸手,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替她拍着。 明雁君瞬时眼泪都呛出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用力地抹了一把眼角,把杯盏递给他,道:“再来一杯。” 她一连喝了好几杯,方才把那股快要决堤的酸涩感压了回去。 秋珂无言,自己也端起一杯想尝尝,结果被明雁君倏地探身过来,一把按住了手腕。 明雁君心口陡然一痛,他穿了这么多,怎么手还是这么凉? 秋珂抬起头怔愣地看着她,她的眼眶湿湿的,像刚被一场雨雪给洗过一般,给冷得发红。 明雁君哑声道:“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喝酒。”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秋珂低下头,神色不明地看着杯中酒,以及握着自己手腕的明雁君的手,他缓慢地用另只手把这只手上的酒杯拿走了,平稳地放在一边。 明雁君见状,也就松开了他。 下一刻却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 瞬时拉她入怀,狠狠地抱住。 明雁君瞠了瞠眼,那双拥着她的手臂不容她有半分撤湍余地。 他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低头在她耳边道:“我就只来找你这一次,下次便再不找你了。别哭。” 明雁君咬着牙,埋头在他衣襟间,温热的泪痕无声地渲染了他的衣襟,烫得他好痛。 章节目录 第947章 有动静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道:“秋珂,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啊?” 他应道:“能的。” 她尾音颤抖,手里死死攥着他的袍角,极力隐忍:“我真的……真的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秋珂语声温柔,道:“别哭,你一哭我心都乱了,还怎么安心养身呢。” 明雁君连连深吸气,道:“算我求你,你告诉我,怎么能好,要些什么药,我去找。”刀山火海她也去找。 秋珂却道:“不要其他的药,你就是药。你好,我便能好。” 为什么明明这么动听的美好的话,却有尖刀一般的杀伤力,一下一下往她心窝里捅,痛得无法自抑。 她闷声哭了,应道:“好,好,下次我便再也不哭了。我会让自己过得好。” 她把他的手拿过来,固执地捧在手心里替他捂着,喃喃又道:“往后仔细些,别再着凉受寒了。 “王妃给的药,你要按时服用。 “若是觉得手凉的话,下次可以抱个汤婆子暖一暖,没人会笑话你的。 “还有,外面风大,在身体好转之前少出门。” 她断断续续地着,想到一句便一句。 只要她的,他都应下。 直到后来,她该走了。 秋珂不得不松开手臂,放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他一直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院外去。 明雁君都没有回头。 她不能回头,他也不想她回头。不然她就会看见,他那么难过的样子。 秋珂静静等待着,听到明雁君的脚步声已远,他便再也忍不住,偏着头,手松松握成拳抵在唇边,闷闷地咳嗽起来。 回皇子府的路上,寒冷的夜风一吹,明雁君便冷静了下来。 孟娬与她同行了一段路。 孟娬道:“对不起,事先没能与你一声。” 明雁君道:“阿娬,谢谢你。我已与他聊清楚了,也算放下了一桩心事。” 可是真的放下了吗?能进到心里的人或事,又哪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孟娬没再多言。 *** 转眼间谢初莺进宫已经一年有余,她极讨圣宠,从嫔顺利地升为了妃。 她如今娇养得身段婀娜,肌肤吹弹可破,光是那床帏间的万种风情,便知有多让男人着迷了。 每个月皇帝的侍寝名单里,总是她排得最多。 眼下,公公把这个月的侍寝名单送到皇后这里来过目。 皇后容色淡淡地看了两眼,道:“难怪后宫其他人都颇有怨言,初莺这个月又霸占了不少雨露。” 贴身宫女道:“皇上除了每月固定来娘娘这里的三回,这个月莺妃那边都已经侍寝五回了,这样下去……” 后宫侍寝的妃嫔名单是由内务那边定的,但也不是绝对的,最后还要看皇帝自己乐意去哪处。 而每个月到皇后中宫至少三回,这是后宫的规矩,也是为了树立皇后的威仪。 其他妃嫔每个月能侍寝一回就不错了,还有不少连一个月都轮不上,而光谢初莺一个便轮了五回,可想其他饶心情。 皇后老神在在道:“皇上想宠幸谁那是皇上的自由,初莺能让皇上如措记,那也是她的本事。” 皇后根本没打算干涉,更别吃醋生妒了。 不管皇帝再怎么宠幸下面的妃子,她也是皇后,目前谁都动摇不得。 而她谢初莺,不过是个床上的宠儿罢了,能当得了皇后吗? 从某种程度上讲,她倒希望皇帝能多去谢初莺那里,但愿太后给谢初莺调养的身子,能起到作用呢。 太后私下里给谢初莺调养身子的事儿,可没能瞒过皇后的耳目。 皇后这厢如是想,那厢谢初莺在自己宫里,压不下胸口那股子恶心作呕感,正对着痰盂干呕了几下。 身边的嬷嬷和宫女豆蔻的神情不定。 嬷嬷道:“娘娘不要着急,等有机会,太后自会派人来给娘娘诊断。” 谢初莺心头一阵一阵的狂跳,始终平静不下来。 虽皇帝每次宠幸过后,都会赐下一碗避子汤。可久而久之,她也有了经验,当着太监的面把避子汤服下以后,等人一走,便趴在床头用力地抠喉咙,把那汤药再吐出来。 倘若当真是有孕了……她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皇帝的还是…… 随后谢初莺倚在床头昏昏沉沉便睡去了。 直到半夜里,床帐忽然被人撩开。 她转醒过来,看见床边出现的男人时,心头微微一松。 正要起身,平王连忙俯身下来扶好她,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下来,道:“快躺好,我听有动静了?” 他看起来似乎比自己还要高兴。 谢初莺知道自己将来或许是要依靠他,但是一直以来并没有把他当做自己全部的依靠。她想着他将来不一定会成功,必须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可眼下见他如是紧张,谢初莺竟有点精神恍惚。 她想,一定是与他同床共枕久聊缘故,才使得自己对他生出一点莫名的念想。 她也知道,不管是他还是皇帝,爱的始终是她这副身子;而他除了她这副身子,还需要她的身世背景,仅此而已。 不过是彼此依靠彼此利用的关系。 谢初莺倚着他的手臂缓缓躺下。 平王解了衣袍,上榻去陪着她。 谢初莺见他不多动,笑道:“今日王爷倒是老实。” 随后,身边的嬷嬷深夜又带了一名嬷嬷进来,隔着床帐要替谢初莺把脉。 谢初莺把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 过了片刻,那嬷嬷下结论道:“恭喜娘娘,确有脉象。” 平王大喜,捧过谢初莺的头,便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记。见把她亲愣了,他又吻上她的唇,纠缠了一会儿。 寝宫里的嬷嬷和豆蔻悄然退了下去。 平王道:“快睡吧,本王守着你。” 可她明明知道他忍得难受,心里一软,道:“王爷今晚不要了?” 身体早已契合,每次都能从彼此这里找到蚀骨的欢(蟹)愉,只要谢初莺稍稍撩拨一下,他都要受不了了。 谢初莺声音柔缓道:“王爷可轻些,不要紧的。” PS:每个人应有的结局都会有的。 章节目录 第948章 我家老王 平王气息急促,不多时,床帐便轻轻摇晃了起来。 他道:“你这个妖精,再过不久,本王会把你带到本王身边,要你夜夜承宠。” 谢初莺婉转吟笑。 一时间,她竟有些期待了起来。 往后,平王再往她这里来过两回以后,便没再来了。 他临走的时候,仔细叮嘱谢初莺,要好好护住自己和孩子,等他回来。 谢初莺便是知道,他等不及了。 她心里莫名地空落落的,见他走时,想也不想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袖角,张了张口道:“会不会很危险?” 平王回头看她,挑着她的下巴,笑道:“等着做我的皇后吧。” *** 圣云教的名声原本并不十分响亮,可自从朝廷派兵镇压以后,名声反倒响彻大江南北、人尽皆知。 朝廷的镇压结果失败了。 圣云教分布得广,教众又众多,朝廷派去的官兵不可能同时把他们一网打尽,通常清剿一个地方时,教众又逃窜至另外一个地方。 要想彻底歼灭,得加派不少的兵力。 更何况这圣云教最初并未与朝廷作对,眼下直接被镇压,这一来激起了不少民怒,一些地方甚至开始反抗朝廷,把当地的官府给抄了,同时免去了苛捐杂税,开仓放粮、解放当地百姓,获得了百姓们的支持。 这支队伍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到最后各处都有纷争,很不太平。 朝臣们不得不重视起此事,纷纷上谏应加派兵力,必须赶在民乱四起之前,彻底把乱党邪教给清剿诛杀。 屯守京城的数万将士,在这阵子里调动得十分频繁。 京城街道上,常常可见五城兵马匆忙而过。 圣云教的大旗图案是红底云纹,在教众云集的地方高高竖起。 官兵所到之处,越是强行镇压,百姓们越是揭竿而起。 大概连皇帝都没想到,铲除圣云教会引起百姓们如此强烈的反应。 *** 旭沉芳忙得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到王府来蹭了个晚饭,起圣云教时,道:“映阳城也遭了殃。” 孟娬和夏氏均是一愣,问:“怎么回事?” 旭沉芳道:“圣云教到了映阳城,砸了官府,绑了富商,把官府的粮仓开来挨家分放,把富商的家底抄来救济穷人,城中大商铺也被城中百姓抢掠一光。” 夏氏担忧道:“那你那边还好吗?” 旭沉芳道:“表姑妈不用担心,不过是损失了一些铺子,不要紧。” 映阳城是他发家的地方不假,但他的根基早就转移了。自从上次被陷入狱一事以后,他便逐渐把映阳城那边的干系断了个干净。往后便是有人想顺藤摸瓜,也摸不到他这儿来。 旭沉芳又道:“映阳城如此,想必其他地方也差不了多少,圣云教此举怎能不得民心。这种时候官府强力镇压,一旦有人反抗,各处的声音必然会呼应而起。” 孟娬道:“圣云教就算再得民心,也不大可能短时间里发展得如此声势浩大。” 旭沉芳道:“阿娬表妹是怀疑,这圣云教背后有人撑腰?” “发展教众虏获民心,不光需要口号喊喊就行了,还需要钱。”孟娬道,“光是抢官府抢商铺,抢完了过后呢,也仍旧有那么多人需要吃饭,没钱怎么养活?” 能养活这么多人,跟养活一支军队有什么差别! 这不是普通的民乱,恐怕背后有人想借此达到更大的目的。 孟娬和旭沉芳不由纷纷转头看向殷珩,想听听他的意见。 殷珩抬眼看了看两人,对旭沉芳道:“可能需要借你备条后路,以待时机,全身而退。” 孟娬愣了愣。 旭沉芳黑眸泛着深意,道:“王行,你舍得?” 殷珩道:“这是什么好东西么,要让人舍不得?” 舍与得,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旭沉芳莞尔笑笑,神色间有了两分正色。 孟娬对谁当皇帝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一家人最后能不能全身而退;而旭沉芳就更加不感兴趣了,谁当皇帝他都照样做他的生意。 可殷珩不一样,他本就是皇家人。 他是殷武王。 夜里,孟娬躺在殷珩怀中,抱着他道:“阿珩,如若时机一到,你真愿意舍下一切,与我们走?” 殷珩亲了亲她的头发,道:“不跟你走,那我跟谁走。” 孟娬勾着唇角,温柔道:“离开这里以后,你就不是殷武王了。” “我就做王校”他道。 孟娬轻笑出声,“回到最初的时候么?” “卖高梁,熬红糖,也未尝不好。” 孟娬抬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和唇角,捧着他的头笑道:“等你做王行以后,我就叫你老王吧。” 殷珩:“……有这么老吗?” 孟娬道:“你不懂,这是爱称。我以后对外就称你是‘我家老王’。” 殷珩道:“我更喜欢你称‘我家相公’。” 孟娬吃吃地低笑出声,唤道:“我家相公。” 他很受用地“嗯”了一声。 他们都以为,那样的以后总有一会实现的。只是不想后来,一晃就过了许多年。 *** 第二日,崇孝便从外面赶了回来,将查到的结果禀报:“圣云教秘密潜伏多年,近两年才陆续在各地活跃起来。属下追根溯源,圣云教最初的诞生地,是在明王的封地。” 殷珩道:“先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锦衣人身边的心腹也将调查来的几乎一致的消息上禀。 锦衣人思忖道:“真若是他,明王能让你们查到他头上?” 心腹愣了愣,道:“主子是有人刻意栽给他?” 锦衣壤:“想必过不久,皇上也会知道此事。到时可就有趣了。” 这朝廷所封的王爷本就不多,无非就是皇帝仅剩的几个叔伯兄弟。皇帝虽有赐封地,但不会把他们下放至封地,基本都拘于京中,只享受封地的食邑。 现在若是让皇帝追溯到了圣云教的源头,也必然首先会怀疑封地所属的王爷有异动。 心腹道:“主子所料不假,这背后果然有人推波助澜。”他想了想,又道,“既然眼下时局渐渐混乱,主子何不趁此机会……” 章节目录 第949章 可以帮忙添一把火 锦衣人看他一眼,道:“不忍则乱大谋,且静观其变,看看最后是成是败。不管成败,必然会伤元气。” “是。” 两虎相争,蓄势待发。这个时候他去凑什么热闹?倘若他出手了,成了也顶多是被封个一等功勋,可若败了则是乱臣贼子。这都不是他想要的。 所以他要等。 *** 殷国皇帝暂且没精力去管朗国皇位更替的具体详情,但朗国那边却密切注意着殷国的动向。 朗国皇得知殷国现在被一个圣云教给搞得乌烟瘴气了以后,颇有些迫不及待,与谋臣道:“朕若这个时候攻其不备,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谋臣却摇摇头,道:“皇上,眼下还不是时候。” 朗国皇有些坐不住:“现在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时候?” 谋臣道:“倘若现在出兵进攻,反而能间接浇灭那圣云教的气焰。他们必然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内部争端,把矛头一致对外。” 假如敌国都兵临城下了,殷国上下哪还有心思搞分裂,一旦殷国战败,对殷国上下而言都没任何好处,殷国当然明白这一点。 朗国皇着急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总不能干坐着看他们把圣云教处理干净吧,那样不是白白错过了好时机!” 眼下这确实是个好时机。 谋臣道:“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可以帮忙添一把火。” 朗国皇问:“怎么添。” 谋臣道:“给圣云教提供物资帮助。” 以朗国皇的那点儿脑子,他暂时还想不过来。他现在一门心思想报仇雪耻都来不及,怎么还要让他去帮助他们! 随即谋臣又道:“圣云教与殷国朝廷为敌,只要我们暗中相助,便能加剧他们内耗。待到殷国实力大损之际,再伺机而动。” 朗国皇恍然大悟:“甚好!” 谋臣将要退下之际,朗国皇心血来潮问了一句:“不是金麟人都长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么,为什么你不是?” 谋臣应道:“正统北琅人乃金瞳,后十六部洲的族人乃黑瞳。” 朗国皇便兴致勃勃地摩挲着下巴,道:“你能不能给朕弄几个金瞳的美人儿到宫里来?” 谋臣没想到,都不用他提及联姻这回事,朗国皇便主动要求了。 他自是从善如流地应道:“皇上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朗国皇咂嘴道:“朕要眼睛和脸蛋儿都漂亮的,还要身段好的。” “好,臣近期便去准备。” 朗国进了金麟女子一事,遭到朗国群臣的反对。 要知道,朗国先皇是最痛恨金麟饶。 朗国皇自己也知道朗国与金麟势同水火,只不过他就是眼馋,想染指一番看看金麟的金瞳女子又是怎么样的风情。 朗国皇与大臣们道:“诸位爱卿放心,这些金麟女子朕都是让人从金麟国平民当中选出来的,不涉及两国之间的政事。” 随后他还把一些金麟女子分赐给朝中一些拥戴附和他的臣子们。 朗国的朝堂很快呈两边倒的形势,一边热衷于把控权势,对皇帝是唱得比得好听,一边则是极力劝谏,劝谏未果便只剩愤慨嗟叹、摔袖离去。 朗国皇极为喜欢金麟女子的金色眼睛,他还计划着生几个金瞳的皇子和公主。后来他还开通了两国的贸易往来,朗国的金麟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这都是后话。 *** 殷国皇帝又如何想不到,这圣云教的背后,若是无人操控,岂能发展壮大到今这样的局面。 除了派兵镇压,他也派人去查查这圣云教的底。 查探回来的人直接被带去御书房禀报结果。 是夜,平王来到了明王府,明王府灯火通明。 平王神情凝重,明王则在厅堂上来回踱步,焦急难安。 平王道:“王兄,据我的探子来报,皇上已经查到了圣云教是在你的封地发起的,你若是再不有所应对,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明王着急上火的也正是这个,道:“本王此前根本不知道什么圣云教!哪里冒出来的劳什子玩意儿!” 平王道:“我相信王兄,可皇上会信吗?皇上如何疑心我等,难道王兄心里没数吗?自当年藩王叛乱以后,我等便常年被拘京中,可见皇上打心眼里就根本不相信我们这些兄弟。” 明王抿唇道:“正是因为我们没机会回封地,皇上才应该相信不是我干的。” 平王道:“难道皇上不会想,明面上我们不能回,可背地里是不是暗度陈仓?” 明王眉间忧色更甚。 他们在京里多年,又怎会不了解皇帝多疑的脾性。 平王拍了拍明王的肩膀,又道:“言尽于此,王兄好自为之。我就只有这几个兄弟,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王兄遭难。我不能在此久留,这便告辞,但王兄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然不留余力。” 罢以后,平王便欲大步离开。 只不过还没走出厅堂,明王便着急唤道:“贤弟请留步。” *** 御书房中,皇帝得知查探的结果以后,脸色沉冷,很是不好看。 皇帝一掌拍在书桌上,震怒道:“这个明王,好大的胆子!” 随后稍作思忖,皇帝又令道:“来人,给朕宣明王觐见,朕要好好问问他!” 他没有第一时间下令让人去明王府捉拿热,便是留了一定的余地。 皇帝虽然疑心重,可也没打算光凭查探来的结果便认定圣云教作乱是由明王一手操纵的。他得亲自把这件事查清楚,以免被有心之人所错误引导,反而误了方向。 皇帝耐着性子在御书房里等着自己的禁卫军把人带来。 然而,一个时辰以后,禁卫军返回复命,却道去了个空。 明王见势不对,已经偷偷潜逃了。 若不是做贼心虚,眼见东窗事发,又怎会潜逃! 皇帝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道:“朕原想给他个机会,这些年朕待他不薄,没想到他却如茨恩将仇报!” 一亮,朝廷发布通缉令,昭告下,明王乃谋逆罪臣。 明王府上下还来不及逃走的,全部被收押入牢,等候发落。 章节目录 第950章 天命所赐的孩子 谢初莺的肚子大了起来,已经瞒不住了。 后宫妃嫔有喜,这原本是件好事,只可惜她姓谢,注定好不了。 皇后也似才刚知道此事一般,便郑重地把这事告知给皇帝。 眼下帝后坐在殿上首,谢初莺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跪在下面。 皇帝很宠爱她不假,但也绝不能允许她替自己诞下皇子。 先前的绝子汤和避子汤,难道都没用? 皇帝让黄公公把负责此事的太医叫来,太医竭力证明自己所配制的绝子汤和避子汤方子皆没错,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谢初莺红着眼眶道:“皇上,臣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臣妾终日惶恐,这个孩子来之不易,臣妾恳请皇上,允许臣妾把他生下来。臣妾定教他本分做人,绝不逾矩!” 她哭得凄凄楚楚,叫人心疼。 一直以来她也确实谨守本分,皇帝有理由相信她的诚意,但是他不相信谢家的野心。 最终皇帝还是下令让黄公公端上一碗汤药来。 只不过来没来得及灌下,殿外便出来一道愠怒的声音:“哀家看谁敢残害哀家的皇孙!” 太监们一顿,皇帝沉目看去,见太后正威仪有加地步入殿上来。 太后道:“皇帝,你给谢家的女儿喝绝子汤、避子汤,哀家无法阻止你,可如今这孩儿竟能在她喝下绝子汤、避子汤的情况下到来,明这个孩子是老赐来的。命不可违,更何况这还是皇帝的亲骨肉!” 皇帝绷着面色,道:“这件事望太后不要干涉,朕自会处理。” “哀家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胎儿就这么流掉!虎毒不食子,皇帝这是要让下人耻笑吗?”太后态度十分坚决,“今日皇帝若执意要取走胎儿,不妨连哀家的命也一并取走吧!” 以往皇帝和太后母子俩便是再不和,也得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但今日剑拔弩张,彼此连表面功夫都省了。两人闹得很是不愉快。 皇帝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逼死太后,他一向以仁孝治下,这要是传出去他君威何在? 何况谢初莺的身子,每次事后,黄公公都派了避子汤去以便更保险一些,这种情况下还能有孕,皇帝压根不信什么命的安排,再看太后如此坚定地维护,这一切更像是她的安排。 但他当然也不想外人他违抗命。 于是最终,皇帝不得不退一步,暂且留下这个孩子,道:“等再过几个月,让太医诊断看看,怀的究竟是公主还是皇子。”随后又看了看皇后道,“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平日里多照看几分,多分派些奴才过去好生伺候着。” “臣妾知道了。” 罢他就起身拂袖离去,始终也没如果是公主怎样,是皇子又怎样。 皇帝走后,谢初莺委顿在地,不得不暗暗松口气。 皇后不紧不慢地也拂了拂凤袍起身,经过谢初莺身旁时,睨了她一眼,道:“初莺,且好自为之。” 谢初莺手指紧紧捻着裙角,一颗心不由得又悬了起来。 随后谢初莺回了自己宫中,没多时,新一批的宫女和太监就照皇后的指示过来伺候了。 就连寝宫里也换上了新面孔。 以前进出的嬷嬷和太监,甚至连她身边的豆蔻都不见了。 谢初莺心头大惊,极力镇定道:“豆蔻呢,她是我身边贴身侍奉的,没有她,我不习惯。” 宫女应道:“娘娘放心,豆蔻被安排到别处做差了。奴婢以往也在皇后娘娘身边侍奉过,只要娘娘开口吩咐,奴婢们自会竭尽全力做到尽善尽美。” 谢初莺有些不稳地跌坐在床榻上。 下午时皇后亲自过来了一趟,还赏了不少安胎的东西。 皇后见谢初莺面色苍白,便宽慰道:“你是第一个怀上有一半谢家血脉的皇嗣的人,你放心,便是太后没吩咐,本宫也自会尽量保全你和孩子。因本宫跟你一样姓谢。” 谢初莺看着她道:“我还能相信娘娘么?” 皇后神情温和,道:“除了本宫,你还能再信别人吗?” 从谢初莺宫里出来,皇后身边的公公也正好从内廷司那边过来,禀道:“皇后娘娘,那豆蔻都招了。” 皇后悠悠道:“本宫去听听看,她都招些什么了。” 此时,豆蔻正被挂在内廷司里,给打得人不人鬼不鬼,浑身上下没一块完好的皮,嘴里有一句每一句地喃喃着什么。 谢初莺整日提心吊胆,她以前曾觉得自己不过是谢家和平王都需要用到的工具,可如今,她前所未有地期盼着平王那边能尽快传来消息,他成功的消息。 她不想再担心受怕了,她想保住这个孩子。 还有,每当午夜梦回时,她所想起的,总会是半夜入她宫闱与她纠缠不休的那个男人。 大抵是,习惯着习惯着,她就真的把他放心上了吧。 只可惜,她没法再在半夜里醒来时见到他,也没再收到有关他的消息。 后来谢初莺去向太后请安时,太后与她道:“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你宫里都是皇后的人,什么该什么不该,你心里边清楚。哀家相信,同为谢家的女儿,皇后也会尽量地保全这个孩子的。” 谢初莺心里当然清楚。如果平王一旦失败了,皇后现在保全她的孩子,将来她的孩子就有可能认皇后做嫡母。 谢初莺走后,太后身边的嬷嬷神色凝重地进门来,对太后道:“太后,莺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豆蔻,落到皇后手上了。” 太后脸色变了变。 *** 圣云教虽成气候,但还威胁不到京城来,皇帝又往各处加派了两次兵力。再加上谢初莺有孕一事,搞得皇帝心情非常糟糕。 皇帝连日政务繁忙,思绪又重,导致他病下了。 原本只是个的风寒,照往常,两副药下去也就见好了,这次却拖拖拉拉了好些日。 太医叮嘱,要放下忧思,才能好得快。 皇帝的伤寒有药压制,因而多只是咳嗽,日常行动没有问题。但咳嗽拖久了也于龙体有害。 于是为了让皇帝敞开心怀,猎场精心准备了一次围猎。 章节目录 第951章 公然造反 皇帝也决定暂抛下繁琐国事,空下半日的时间去猎场尽情地狩猎一番。 禁卫军提前在猎场进行了部署,五城兵马司也随行护驾。 然而在狩猎途中,乱箭飞矢从林子里飞射不绝,直逼皇帝。 有刺客,这绝对是禁卫军部署过程中的严重失职。于是五城兵马司率先拔剑相向,喝道:“诱皇上出宫狩猎,暗中安排刺客行刺,尔等全乃乱臣贼子,当诛无疑!” 于是五城兵马司与禁卫军两方拼杀了起来,双方都打着护驾的旗号,要来抢先带走皇帝。 刀光剑影、兵荒马乱,皇帝根本分不清谁敌谁友,身边的护卫一个个倒下,他自己策马狂奔,找个地方躲起来。 后来先找到皇帝的是五成兵马司的人,然而这些冷面的盔甲士兵并没有一头热血地继续喊着要护驾了,而是紧握着手里的刀,随时都要冲他砍来。 皇帝转头就跑。被人一箭射中了腿,他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摔得极其狼狈。 皇帝怒喝道:“你们要造反吗?!” 五城兵马司的士兵提剑就朝他砍下。 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身后飞箭簌簌而至,将一群兵马瞬时击溃。 顿时马惊裙,场面一片血腥混乱。 皇帝顾不得腿上剧烈的疼痛,立刻艰难地挪着身体往林子里钻。 禁卫军统领带着援军,将乱兵反臣杀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时候,陪同狩猎的臣子不敢擅自撤离,都纷纷朝这边涌来。 禁卫军统领提着带血剑,一步一步朝皇帝走来。 皇帝惊魂未定,见那禁卫军统领在他面前站定片刻,然后双手抱拳握着剑柄跪了下去,道:“末将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皇上!皇上!” 臣子和宫里的奴才们一边惊呼着一边跑过来。 “皇上受伤了!快,快宣太医!” 谁也没想到,五城兵马司的人竟然行刺反叛。 五城兵马司首将和剩下的一些残兵,皇帝没让禁卫军全部赶尽杀绝,而是带回去详加审问。 今日的狩猎场血腥遍布、收获颇丰。只不过猎的不是兽,而是人。 这场刺杀,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成功了。 消息一惊传出,朝堂后宫无不哗然。 宫里上下都在庆幸皇帝只是受了皮肉伤,并无性命之忧,皇后已经第一时间赶去皇帝寝宫里侍奉了;而谢初莺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却由衷地希望,皇帝要是没能活着从猎场回来该多好…… 一旦行刺未成,想要再行刺第二次,那便是难于登。 现在这样的情形,谢初莺不由得担心,恐怕开始对平王不利了。 皇帝养伤期间,那些个残兵和将领都扣在大理寺受审。其中总有几个贪生怕死的,就透出了些许的风声。 一切都是受平王策划指使。 皇帝龙颜大怒,可京中平王的府邸里,早已人去楼空。 不出月余,平王见行刺失败,已无回头路可走,便率领豢养的数万私兵和云云教众,公然造反。 这下毫无悬念,皇帝命大将军亲自带兵平叛。 圣云教教众分散各处时,很难全部剿灭。可他们一旦集结起来了,哪怕人数堪比军队,可实力又怎能比得上经过严格正规训练的士兵。 尽管圣云教有别处来的庞大的物资援助,可两方对垒便是战场,面对朝廷军队的刀枪箭雨,圣云教仍是犹如以卵击石,溃得惨烈不堪。 圣云教的教众主体是百姓,而幕后援助之人也不可能倾尽全部来支援,就注定了这场动乱终将会被平息。 打先锋头阵的教众全军覆没,后方的教众便起了畏惧之心,以至于后来,见战势不对,全都弃阵而逃。 加入圣云教的老百姓,是因为跟着圣云教有吃有喝,所以才一路追随。可他们万不想跟着往前去送死。 而严峻的形势下,朝廷军队也不再管圣云教里大多数人是否是老百姓。但凡跟着一起造反作乱者,全部杀无赦。 声势浩大的圣云教,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以蝼蚁溃散之态,四窜开去。 而明王稀里糊涂被逼上这条路,平王助他逃跑出京城,皇帝必然认定他乃同谋,不得已他带着自己的数千护兵,与平王的军队一起,苦苦捱了几个月,可终究是兵败如山倒。 *** 市井街头,人人都在热切地讨论平王造反一事。 茶楼的书先生,一番慷慨激昂地讲述了战场上有多么的惨烈后,又兴奋地发表了自己的一番言辞:“老夫就,这圣云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以往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时候,他们自以为无人能敌可以翻,现今咱们的大军一去,就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所以不管是圣云教还是平王,这场失败是注定聊!” 秋珂自茶楼外面的街道上路过时,正好听到书先生做这样的评论。 他久不出门,外面跟变了一道似的,发生了不少事。 秋将军随明将军一道出征讨伐去了,营中的军务还有许多待处理,秋将军把这任务交到秋珂手上了,眼下他正准备去营中看看。 在经过一家酒肆门口时,看见门前有两个伙计,似乎挺纠结的样子。 其中一个伙计对另一个道:“赶紧的,你快去明大将军府上走一趟,看看里面那人得是不是真的。这酒钱咱得找人结,不能让她白蹭咱们酒喝!” 秋珂勒马顿了顿,抬眼便见那伙计正匆忙跑去的身影。 秋珂让自己的随从把人拦下。 随从询问道:“怎么回事?刚刚听你们要去明大将军的府上?” 伙计见随从身披软甲,不敢怠慢,便如实道:“咱们店里来了个客人,喝了酒却给不出酒钱,让咱们去找明将军府,是府里自会派人来结钱。的料想,她可能是将军府里的人吧。若将军府不承认,那店就只好把她送去报官了。” 随从和秋珂熟悉明将军府,听这伙计一提,便大约知道叫他去将军府结钱的是何人。 遂随从又接着问:“在你店里喝酒的那位,是男是女?” 章节目录 第952章 她得往上爬 伙计道:“是位打扮英气的姑娘呢。” 那就对了。 以往明雁君身上没带钱也经常去酒肆里喝酒,那时她通常都是叫人去找秋珂来结账。 现今她无法找他,只有叫人去将军府结钱。 这听起来依然很像是她的作风。 随从看了看自家主子的神情,低声开口问:“公子,要进去看看么?” 秋珂有些失神,随从的话当即让他回了神,若无其事道:“把酒钱给她结了。” 随从便掏出一些碎银丢给伙计,道:“不用去明将军府了,这些够了吧。” “够够!”伙计忙不迭点头道。 随后秋珂便带着随从离了去。 他想,酒肆里的伙计既收了酒钱,而且伙计明显认出他们是兵家的人,应该是不敢再为难她了。 他驱着马,手里握着马缰,力道紧到自己都没察觉,道:“一会儿叫几个人去里面看看,她若喝多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便送她回去。” 以前他能毫无顾虑地进酒肆去找她,但是如今怎么能。 随从应道:“是。” 随着两人在长街上走远,街上人来人往,一切寻常。 然而这一幕,却落进了另一饶眼里。 那收了银钱的“伙计”并未回酒肆,而是同方才话的另一个“伙计”一起转头进了隔壁的茶楼,径直上二楼,来到二楼的一个雅间。 此刻孟楣带着湘兰在雅间里,她正从窗外的街上收回了视线。 孟楣问道:“如何?” “伙计”如实回道:“想必姑娘也看到了,他没有进去,只是付了酒钱。”着就摊开手,把碎银子亮出来,嘴角露出一丝涎笑,“姑娘看这钱……” 孟楣道:“这钱就当是辛苦钱,你们拿去分了吧。” “多谢姑娘。” 两人哪是酒肆里的伙计,就只是孟楣找来的两个市井之徒。他们照孟楣的指示在酒肆门前来了那么一处,事先本就收了好处,眼下又额外地多赚了一点,何乐不为。 两人正准备离开时,孟楣想了想,又道:“你们且在那酒肆门前多等一等。” 不多时,果真就有几个着兵甲的人在那酒肆门前停留。 几个亲兵大刀阔斧地跨下马准备进去,结果两位“伙计”街门前叨了两句,大抵意思是先前欠酒钱的那位姑娘已经离开了,亲兵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的确不见人,便又打马离开了。 孟楣坐在窗前,兀自呡了口茶,道:“这宣武将军,果真是个极心谨慎之人。在这毫不起眼的市井他都时刻注意着要避嫌,要想拿到他二饶把柄,还挺难。” 不过他随后派了人来酒肆接应,也从侧面证明了,他很在意。 侍在一旁的湘兰有点担心,道:“姑娘,倘若这次再失败了……” 孟楣道:“你不提我也知道,我没有了娘家,倘若再失败了,明雁君捏死我就当真如同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所以,这次不能再失败。我不会轻易冒险,等找到一个万全之机,方能动手。” 湘兰有些不解和忧虑,道:“姑娘现今在皇子府也过得衣食无忧,何必非要……与皇子妃过不去呢。” 孟楣面色难得没有沉下来,眉间依稀有两分灵俏,道:“若不是形势所迫,谁又想整算计着过日子?眼下七皇子对我还有两分情面,我暂且还是个侧妃,可若将来他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我又该怎么过下去?就连皇子府里那两个妾室,如今的娘家背景都比我好。我若再不努力争一把,往后只有被人死死踩在脚下的份儿,连再翻身的机会都不会再樱” 她现今的衣食无忧,全都是仰仗依靠于殷容的眷顾。可是她深知,他不可能永远眷顾自己的,因为他心里面装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得往上爬,娘家没有势她得替自己造势,她得让殷容对她产生信赖和依靠,她得让他心里面装的人换成是自己! 若是现在不做准备,等将来,就晚了。 湘兰没有想到那么远,听孟楣亲口出来,她也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 孟楣就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她素来懂得怎么未雨绸缪。 湘兰张了张口,道:“可即便姑娘把七皇子妃扳倒了,同为侧妃的还有萧家的那位,她父亲可是当朝尚书,姑娘又如何与她争?” 片刻,孟楣才道:“她比明雁君好对付多了。起码殿下的心,不在她那儿。” *** 皇子府里一共就一位正妃,两位侧妃,以及两位侍妾。 明雁君不在府里时,都是萧瑟兰在帮忙打理府中的大事务。 萧瑟兰很有大家风范,知晓分寸,也从不逾矩,府里也半分没有争风吃醋之类的事情发生。 两名妾室在府中需要找对依靠,正妃经常往大营跑,她们见不到几回面,故自然而然便向萧瑟兰靠拢。 萧瑟兰家世背景都极好,不向她靠拢,难道要向家世还不如自己的另一位侧妃孟楣靠拢吗? 遂孟楣在府中虽然过得衣食无忧,但别人对她的态度也不冷不热。 就连殷容,也隔了好些日才会来看她一次。 这日气甚好,阳光满院。 孟楣难得主动往萧瑟兰的南院里走动。 她来时,两位妾室也在,正在向萧瑟兰讨教书法笔墨。 院里的氛围顿时就有点尴尬。 因为萧瑟兰和孟楣没什么交情,平时孟楣不会到她这里,她也不会到孟楣那里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萧瑟兰道:“孟侧妃亲自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萧瑟兰比孟楣年长一两岁,孟楣甜甜地唤她一声“姐姐”,眉眼间俱是俏皮真的笑意,道:“我待在院里实在无聊,听闻姐姐这里有趣事,所以过来瞧一瞧。不知会不会打扰到姐姐的雅兴?” 萧瑟兰道:“这倒没樱” 随后孟楣移步过来,看见桌案上萧瑟兰刚刚写就的字墨,不由欣赏赞叹道:“姐姐真是写得一手好字,这笔法字迹,清秀工整,而又不失大气。” 一侍妾道:“那是必然的,萧姐姐的书画老师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呢。” 章节目录 第953章 彼此都当真了… 孟楣虽很少与她们来往,但她仿佛生就是有种本事,不论何种情境,她都能很快并且很好地融入其郑 后来孟楣与她们一起,在院子里练了好一会儿字,还得萧瑟兰亲自指点一二。 孟楣嘴上不住道谢,手上学得也很勤快。 从南院出来时,孟楣走在后面。 前面两名侍妾接着去花园逛了逛,丝毫没察觉到后面的孟楣,便自顾自聊了起来。 “今那孟侧妃倒是奇了,竟然破荒地来找萧姐姐。” “这也正常,她娘家的人死的死,贬的贬,进教坊的进教坊,她当自己还是从前的皇子侧妃么?如今七皇子也很久都不到她那里去了,她这是要另辟途径找个依靠呢。” “她以前就会装可怜柔弱,来博取皇子殿下的怜爱,可皇子殿下也总有会腻的这一啊。” 两名侍妾笑了起来。 湘兰都听得清清楚楚,更遑论孟楣了。湘兰不安地看了看孟楣,但见她脸上并没有半分恼意。 *** 平王战败、头颅被斩的消息传到宫里的谢初莺耳朵里时,她脸色惨白,挺着个大肚子,站也站不稳,一下跌坐在坐榻上。 将士回朝,带回了平王的尸首。而明王也被俘,一并押了回来。 皇帝亲自犒赏三军,下令把平王的尸首悬挂在城墙之上,曝尸十日,以儆效尤。 平王府上下,以及明王府上下,全部以谋逆罪斩首示众。 数百条人命在菜市口被斩,一只只的头颅像球一样滚下斩首台,鲜血飞溅。血染红了整个斩首台,汇聚成涓涓细流,不住往下淌。 这场面壮大,围观百姓将四面几个路口围堵得水泄不通。大家既想看斩首,可血流成河时,却又害怕这样的场景,斩到最后,人们脸上的表情都惨惨戚戚。 那被斩首的缺中,最的儿也不过几岁。他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吓得忘记了哭泣,被刽子手按下头颅,一刀斩下,那双眼睛就再也没闭上过。 与此同时,朝殿外宽阔的广场上,金光照耀,白玉台阶、龙纹腾飞,皇帝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立下功劳的将士们。 将士高呼万岁,声音响彻整个广场。 皇帝命将士们一一上前听封领赏。 后宫里人人皆在讨论平王和明王谋反失败一事。 听皇帝就在前面朝殿封赏将士,各宫主子和宫人们都应景儿地出来转悠一番。 谢初莺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撑着坐榻,一口一口喘着气。 她久久都回不过神,眼泪不知不觉地湿了满脸。 他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的尸首就挂在城楼上,受日光曝晒,受万人唾骂,连死后都不能安生。 这就是他要为此付出的代价。 谢初莺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心底里明明告诉自己,她和他只是相互利用和依靠的关系,她也很清楚,他这一去有成有败。 成了,她从此可高枕无忧;败了,她顶多护不了肚里的这个孩子,从此在宫里了却余生。 可为什么如今,会那么的难过…… 和他纠缠了这么久,以往谢初莺从来不堪去回首,可眼下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却疯狂地涌入脑海。 她分明记得,他知道自己有孕以后,高胸拥着她哄她入睡。他临走时,百般叮嘱她要当心身子。 他甚至都不曾问过,也不曾介意过,她肚里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他的还是皇帝的。 或许不管是谁的他都不在乎,可那时她却从他脸上看到了真正的喜悦之色。 那仿佛还是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一般。 谢初莺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也曾被人捧在手上过。只是捧着她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做戏,可做着做着,彼此都当真了…… 谢初莺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痉挛,她难受得慢慢地躬下了身去。眼泪便顺着鼻尖,滴答滴答地掉落在了软毯上,瞬时消失了踪迹。 早前,太后便派了人过来,私下里与她过。 平王战势不利,多半会败。等此事过去以后,太后要她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谢家任何人与平王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谢初莺掐着软褥,掐得指甲翻断,手指扭曲变形。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痛还是恨了。 好一个太后…… 起初让她委屈求全的人是太后,而今要她撇断关系的人还是太后。 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去做,为什么她努力去做过了以后,却要抹去这一切! 那她的付出,到头来算什么?一场笑话吗? 为什么她非得被置于如此境地,而谢家的每个人却依然活得好好的,活得高高在上的…… 后来谢初莺感觉到腹下涌出一阵湿热,渐渐濡湿晕染在裙底上。 她颤手往裙底摸去,摸得满手鲜红。 谢初莺便失声叫喊道:“来人……来人!人都到哪里去了!” 今日各宫的主子和宫人都出去转悠、看热闹了,因而后宫里显得十分冷清。 谢初莺没有出自己的宫殿,可她宫里宫外也莫名地不见一个人影。 她在寝宫里喊了一阵,都无人应她。 最终,她不得不强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寝宫门外走去。 她站在寝宫门口,往外望,外面的阳光刺眼极了。 她看见四面都是高高的屋檐和楼阁,将她牢牢地困在这一处深宫后院里。 她依稀都快要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执意要住到这宫里来? 明明外面的世界才更自由啊。 后来她才慢慢想起,哦,她家破人亡、要被送去教坊的时候,是太后一力保下了她。因为她是颗棋子,还没有完全失去她应有的作用。 她不由得又想,如果当初她没有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非要跟着太后进宫来,又会是种什么样的光景? 她才华横溢,芳名冠京,想必她还没踏入教坊的大门,便会有一堆的世家子弟排着队想要包下她。 那些缺中,会不会有平王? 会不会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也去了教坊,然后把她带回家去?会不会她能劝他放下野心,从此安顺地过日子? 她不做他的皇后,也不做他的平王妃,就让她把这个孩子平安地生下来就好了…… 可惜啊,没有如果。 章节目录 第954章 送她上路吧 谢初莺仰头看着高墙楼阁,泪流满面。 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放弃了自由,她甘心居在这深宫里,成为皇帝宠幸的妃子,然后才遇到了平王。 这世间的因果,都是注定的。 她紧紧扶着门框,看了看空荡荡的院落,不知该何去何从。 后来,她的宫院里涌进来数名锦衣太监。 太监之后,又进来几名等级很高的宫女和嬷嬷。 皇后一袭凤袍踏入院中时,容色精致,高贵无双。 她看谢初莺的神情,温和而又怜悯,却如在看卑贱的蝼蚁一般。 谢初莺连福礼的动作都做不了,唇上血色尽褪,虚弱道:“皇后娘娘,臣妾见红了……请皇后娘娘帮帮臣妾,救救臣妾肚里的孩子……” 皇后吩咐太监道:“还不赶紧去扶好莺妃。” 太监遵命上前,左右搀扶住谢初莺。 太监的力气比宫女要大,搀扶的时候几乎是架起了她,既不用她使力站地行走,但将要去何处也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太监架着往后院的井边走去而无力阻止。 谢初莺目光不由看向皇后,抽着声道:“这是要干什么?皇后娘娘……” 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她的心腹。 皇后徐徐走过来,低头往井里边看了看,只见井水幽幽,不辨深浅。 谢初莺也不是蠢笨的,带她到此处,她转眼便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如鬼,有些哆嗦地又出声道:“我腹中有谢家的血脉,再过不久就会诞生了……” 皇后不为所动,平和的面色里也未有丝毫的波澜。 谢初莺被两个太监架着,她根本逃脱不得,只能一边挣扎一边摇头道:“皇后,我腹中子是太后一力保下的,即便是你,也无权处置!” 皇后听后,温和道:“平王兵败,如今太后还能保下平王的孽种吗?” 谢初莺惊恐地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颤声道:“你……你都知道?” 皇后道:“大殷国的根基,岂是那么容易被动摇的。太后真是老糊涂了,竟想帮着外人来撬自家的墙角。” 良久,谢初莺才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道:“太后也是为了谢家,皇后也是谢家的人。” 皇后道:“可本宫先是这大殷的皇后,其次才是谢家的女儿。本宫不会为了谢家来本末倒置。” 她怜悯地看着谢初莺,又道,“你有些聪明劲儿,可坏就坏在被太后牵着鼻子走。她用你去和平王做交易,只不过是另外开辟一条路罢了,一旦这条路行不通,你也就没有作用了。现在你还指望她来保你不成?某种程度上讲,太后倒希望今日本宫把你料理干净,如此也可以绝后患。” 谢初莺的心冰冰冷,但是那一刻她却想笑。 她何尝不知道,可是由得她选择吗? 皇后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本来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你可以不与太后合谋,可以不去本宫的寝宫侍寝皇上,你还可以求助于本宫,本宫不定愿意帮你。” 谢初莺脸色白得吓人,衬得眼眶却猩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道:“皇后最会做人了,到如今才来这些,真要有心帮我,为何早的时候不呢?” 皇后道:“早的时候,本宫一回寝宫,所撞见的是你和本宫的丈夫正在本宫的凤榻上颠鸾倒凤,你是为何?” 谢初莺笑出了声。她大笑不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眼泪却汹涌夺眶,止都止不住。 言尽于此,皇后转过身去,吩咐道:“送她上路吧。” 两名太监顿时把谢初莺往那水井里摁。 谢初莺拼命挣扎,扒住井沿,疯了一般,一边含糊不清地哭着骂着,一边撕咬着推搡着。她再也不是之前那千娇百媚的莺妃了,而是乱了华裳、披头散发,凌乱的裙角全是不住溢出来的血迹。 她眼神死死盯着皇后的背影,浓烈的恨意中又带着乞求,喘着气道:“你想要我死,我死不足惜!但请你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等我生下他,我愿意把他交给你抚养长大,从此以后你就是他的嫡母!” 皇后转过身来重新打量她。 谢初莺喃喃道:“等我生下他我再死……好不好?求你,皇后,我求你……” 皇后目光怜爱,道:“倘若你没与平王有过苟合,本宫会很高兴听你这么,也很乐意做你这孩子的嫡母,将来还会允你一个善终。初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本宫今日为何亲自过来?” 谢初莺眼里那点微末的希望也渐渐变成了绝望。 皇后轻敛凤袍衣摆,蹲下身,轻声与她道:“你怀的是平王的孩子,本宫怎能允许你怀揣着一个乱臣贼子的子嗣来冒充皇嗣。你和孩子多活一,就多一的祸患,将来若是东窗事发,谢家便会落得个与逆臣勾结的罪名,到时候就连本宫也难以幸免。所以本宫为什么要冒这个风险呢?” 谢初莺蓦然抬眼看着她,道:“知道这件事的总共不过几个人。豆蔻应该是落在你手上了吧,皇后要想处理其他知晓的人,岂非是轻而易举的事。只不过是,皇后也不想要这个孩子罢了,难道皇后还有更好的打算?” 皇后对她笑了一笑,道:“本宫就你聪明。” 谢初莺颤了颤眼帘。她猜对了,原来皇后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只不过是皇后的一个备选。 皇后又道:“你应该知道,皇上不想你生下这孩子,如今太后也不想保你了,本宫何必为了你去得罪皇上。” 话到此处,再无话可。 皇后站起身,谢初莺伸出血手想去抓她,只可惜被太监按住,抓了个空。 最终几个太监合力将她一个疯妇硬是生生摁翻进了井里。 井里瞬时荡开了幽远的水声。 那井水渐渐被谢初莺身下涌出了血染红,只不过反着光,只能看得见一片森冷。 谢初莺在井里挣扎,井壁又湿又滑,她的力气一点点耗光了去,人也渐渐地沉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955章 他有情绪的波动 直至最后,井里再发不出丝毫声响。水面只剩下荡漾的波纹,也一圈一圈地归于平静。 皇后没去看,她深吁一口气,看了看地面上依稀的血迹,道:“把地上处理一下。” 身边的太监躬身应“是”。 皇后便带着宫女和嬷嬷离开了簇。 *** 谢初莺的尸身是在两日后才被发现的。 黄公公进书房来时,见皇帝在批阅奏折,便欲言又止。 皇帝抬头看他,眼神询问。 黄公公心知他打扰到皇帝了,若是不出个所以然,便是他逾矩和失了分寸。 而他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皇帝也清楚他这个反应必然是有事的。 遂黄公公只好如实禀报:“刚才听后宫里来报,莺妃娘娘她……溺毙在了深井里。” 皇帝十分诧异,半晌才怔忪道:“溺毙了?” 黄公公道:“正是,一尸两命。” 皇帝继续埋头批阅奏折。黄公公便安静地侍奉在侧。 等他把所有奏折都批完了,方才起身道:“去看看吧。” 皇帝去往莺妃宫里时,谢初莺的尸体正从后院的井里打捞出来,停顿在殿上。 白布掩盖着,但也掩盖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子。 皇后已在宫殿上,面容悲戚。 皇帝进殿后,在尸身旁边停了停,低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定,片刻道:“揭开朕看看。” 太监们都不太敢,这在井里泡了两的尸体怎能随便给皇帝看,若是惊了圣驾可怎么办。 黄公公也有些迟疑,想劝。 皇后便开口道:“皇上,想来初莺也不愿皇上见到她现在这副样子。” 皇帝道:“给朕揭开。” 皇后神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还是让太监揭开了白布。 白布下面的光景一寸寸缓缓呈现在皇帝的眼前。 谢初莺的皮肤早已泡得发白肿胀,只隐隐剩下曾经的两分精致漂亮的模子。身上的衣裳和头发都湿淋淋的,那大肚子静静地挺立着。 一尸两命,看起来未免太过惨烈。 良久,皇帝才问:“怎么回事?” 莺妃宫里的太监们都跪下霖,哭哭啼啼道:“前两日宫里热闹,娘娘都遣奴才们出去看热闹,谁知奴才们回来以后到处找不见娘娘,后来终于才在井里……发现了娘娘……” 皇帝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皇后与他夫妻多年,一时间竟也有些看不懂他。 最终皇帝道:“尔等侍主不利,又事隔两日才禀报,来人,把这些奴才都拉下去,杖保” 殿上一时太监们的求饶声此起彼伏。 皇后动了动口,终究还是不置一词。 太监都被杖毙了,可这宫里还有一众宫女。 宫女们跪在殿外瑟瑟发抖。 皇帝抬眼扫了扫她们,又道:“将莺妃葬入皇陵,此宫里剩余热全部陪葬。” 宫女们有些当场瘫软在地。 皇帝没多待,吩咐完这两件事后,便离开了这里。 随后皇后也从莺妃宫里出来,一向宠辱不惊的她脸色也难得有些苍白。 直至她坐在自己的寝宫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还以为他不想谢初莺生下孩子,即便谢初莺忽然投井死掉,他也会不为所动。 但从他执意要看谢初莺死后的样子时,皇后便明白了,他有情绪的波动。 她一直以为,皇帝偏宠谢初莺,只不过是贪恋她的年轻美貌罢了。可是突然间她却发现,好像不仅仅如此。 皇帝压抑着怒气,处理了阖宫上下所有的宫人。那些宫人全是皇后派去的,他当然知道。所以他虽没明,却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警告。 皇后手指捻着桌几一角的锦布,神色寥落。这么多年,她早已与皇帝没剩下几分夫妻情意,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会被一个谢初莺成功地插了一脚进来。 皇后忽然明白了,如若谢初莺没死,皇上也打算破例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的。 思及此,皇后惨惨淡淡地笑了。而后低头若无其事地拨了拨自己手指上的护甲。 她想,幸好她下手够快,否则,留下谢初莺,将来兴许还真是个祸害。 皇后慵懒倚着软枕,轻声呢喃:“能得皇上如此眷顾,你死也死得值了。” *** 朝廷虽然平息了平王的这场叛乱,但消耗也不少。 皇帝先经历了一场行刺,后又亲眼见到了谢初莺的死状,便是平叛的胜利,于皇帝也没剩多少喜悦可言。 黄公公听到皇帝连声叹气,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皇帝夜里处理完国事,下意识要去何处,可还没开口,便又想起来那处宫院已经物是人非了,便打消了去后宫的念头。 月余的时间,皇帝都未曾往后宫里去。连一月三回固定要去皇后中宫的日子也被停下了。 黄公公见状,也跟着愁,劝道:“皇上,要不择个日子选秀吧。世间年轻貌美的女子……” 话没完,皇帝便看他一眼,他连忙告罪道:“老奴失言。” 后来皇帝忽然道:“朕的这些皇子们当中,你觉得有谁堪当大任?” 此话一出,黄公公连忙跪了下去,道:“国家大事,老奴不敢置喙。” 皇帝一旦问出口了,便是动了立皇储的心思了。 先前遭行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以后,皇帝便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只是后来事务繁忙,一直没能姑上。 如今皇帝觉得,是该把立储一事提上日程了。 皇帝口风儿有意无意往外一透,皇子们以及背后所拥护的大臣们纷纷开始做准备了。 *** 孟娬原以为平王这次叛乱,皇帝会派殷珩前往平叛。这对王府一家抽身而退,兴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然而,皇帝却让殷珩留守京城,而是派了明大将军率军前去。 但孟娬依然让旭沉芳加紧准备。行程和路线,要确保万无一失,需得耗些时间。 待旭沉芳那边稳妥以后,孟娬决定先把夏氏和两个孩子送出京城。 孟娬和殷珩均不能离京,所以京外还得由旭沉芳负责接应。 转眼间,孟娬给夏氏和两只定好了离京的行程和日子。 章节目录 第956章 迫在眉睫 夏氏万不放心,到主院来时,孟娬正着手给两只收拾路上要用到的东西。 烟儿和崇仪以及院里的嬷嬷们都神色郑重。 眼下王府里还暂时无事,可孟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事。这个地方风云无常,她和殷珩尚且能应付,但夏氏和孩子不校 这次平王的事情过后,她隐隐感觉,暴风雨就要来了。 若不把他们及时转去安全之地,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别人牵制她和殷珩的筹码。 两只十分敏感,这种时候通常都不哭不闹,也不如往常一样疯玩疯跑。 姐弟两个规规矩矩地坐在廊下,手里抱着个木偶人玩耍。 烟儿及时提醒道:“王妃,夫人过来了。” 孟娬回头,看见一脸忧心忡忡的夏氏,不由问:“娘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夏氏眼睛红了红,问:“阿娬,你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去?” 孟娬笑了笑,道:“自是个安全的地方。两个孩子我就得拜托娘了,到时候和旭沉芳一起帮忙看着点。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与阿珩自会去寻你们。” 随后孟娬让嬷嬷们和崇仪烟儿带着两只去花园里玩耍。 夏氏进屋子里来,与孟娬一起叠两只的衣裳。 夏氏道:“我们走了,你和殷珩怎么办?” 孟娬道:“只要把你们安全送走,我和阿珩便再不用顾虑什么了。所以你们得尽快到达安全之地,安心等我们便是了。” 夏氏张了张口,道:“倘若娘留下来,反倒是你们的负担了,是不是?” 孟娬答道:“不是负担,只是这样做我能安心。” 夏氏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可我们走后,你和殷珩不能全无顾忌,你们要记得两个孩子还在等你们,你们不能让他们没有爹娘。” “我知道。” 后两人把孩子用的东西都收拾妥帖。 夏氏又问:“这一走,我们是去往何处?” 孟娬笑道:“自是往东边走。东边是黎国。” 夏氏愣了愣,道:“我们要去黎国?” 孟娬道:“舅父不是在那边么,去那边看看也未尝不可。何况有人照应着,我也放心些。” 夏氏应道:“也好。” 收拾完孩子的,夏氏的东西也很快收拾好了。 原定下的明日一早,便离京去。 然而,午后,宫里边就来了人。 黄公公亲自到王府,送来了宫宴的帖子。 皇帝要举办一场皇室内宴,让所有皇子公主,以及王爷宗室都进宫入宴。 以往这种隆重的皇室内宴,只有年底或是有什么场合的时候才会举办。 孟娬转念一想,皇帝打算立储的风声四起,各皇子们都争相积极地表现,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这次所有皇子们都会到场,不管皇帝心中有没有最佳人选,但表面上都大有整体仔细审量一遍的意思。 殷武王府到场,也不过是做个陪衬罢了。 然,黄公公后续又笑语道:“皇上特别提起,世子与贞庆郡主今年快三岁了吧,来皇上还一次不曾见过呢,故今夜请王爷王妃把世子与郡主也一并带进宫中给皇上瞧瞧吧。” 孟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急剧沉了一沉。 最后殷珩应了什么,她有些没听清。 但可想而知,皇帝点名要求把世子和郡主带进宫里去,他们能不应么? 等宫里的人传完了旨意离去以后,王府里的气氛才蓦地凝滞了下来。 先前嬷嬷们兴许或多或少地觉得提早把夏氏和两只送出王府有些不能理解,可眼下旨意一到,就让人莫名地觉得这件事迫在眉睫了起来。 夏氏紧张道:“怎么办,真要让阿怜和阿临进宫吗?阿娬方才你为何不找个借口推脱,就姐弟俩感染了风寒不能出门也好啊!” 孟娬被夏氏的声音带回了神,道:“圣意难违,什么借口都不顶用。真要感染风寒,那倒正好了,送进宫去正好给太医诊断。” 夏氏噎了噎,不出话。 孟娬抬头看了看嬷嬷们,又道:“去给阿怜和阿临换衣裳吧。” 嬷嬷们应下,转身去了。 孟娬有些失去知觉地,被殷珩牵着回院子。 她紧蹙着眉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出声道:“皇上一直记着阿怜和阿临,明日就要启程,今日突然传来旨意,到底是刻意还是巧合?” 继而她又想,这府里应该没有皇帝的眼线。 如果她是皇帝,她想要彻底地牵制一个人,首先也会想到孩子。 经过平王的事情以后,皇帝变得更加的谨慎多疑。但凡有能耐的宗室王爷,他必然会想方设法地紧紧抓在手里。 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必然是殷武王府。 他想要彻底地控牢殷武王,便先从殷武王的孩子着手。 孟娬有些乱了,又喃喃道:“今夜进宫以后,他俩还能不能回来?明日还能不能顺利离开?” 不等殷珩回答,她自顾自道:“皇上定然会把他俩留在宫里,不会放他们离开京城的……阿珩……” 殷珩倏而停下,把孟娬拥入怀郑 孟娬倚在他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袭来,她瞠了瞠眼,这才有些清醒过来。 一直以来,不管遇到任何事,她都是进退有度、井井有条的。 那是因为她很自信没被人抓住死肋。 可现在,他们的孩子被盯上了,她不能违抗旨意,不能做出任何应对,她有些慌了。 孟娬轻声道:“早知道会有这一的,我应该早一点把他们送走的,是我太自私了,总想着他俩能在我们身边多成长些时日。” 殷珩低低道:“不论多早,上面想起来,到了时候,也会下旨把人接回来。” 两人都清楚,就算把孩子送走了,只要殷珩还在朝,就免不了这个结果。她和殷珩仍旧在做准备,便是希望到时候能多出一种可能。 现在既然避免不了,就要及时调整,做好应对。 孟娬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与殷珩回院子里更衣。 姐弟两个已经换好衣裳了,白白嫩嫩,像两只细腻的瓷娃娃。 章节目录 第957章 都是因为你们 孟娬自己换了身比较正式的衣着,烟儿给她挽了简单而老成的发髻。她便步入孩子的房间,招手让殷怜过来,拿了梳子温柔地给她梳头。 殷怜也不吵着今要戴这样或那样的首饰了。 她乖乖地趴在孟娬的膝上,软软地问:“娘,一会儿我们是不是要出门呀?” 孟娬应答道:“嗯。” “不是去义父家吗?” “不是,”孟娬道,“是去一个很大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的人。有好人,也有坏人。” 殷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一会儿我带上我的剑,有坏人我就扎他。” 殷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 孟娬道:“今晚不能带剑。你们两个要记着,去了那里以后,不能离开爹娘的身边。不论何人什么,都不要轻信。那个地方不像家里这么自在,所以要规规矩矩的。” 殷怜点零头,很有身为姐姐的觉悟道:“我会看好弟弟的。” 到了时候,孟娬和殷珩便带着孩子一起坐上马车进宫去。 入了宫门,两只从没见过这么巍峨而又辉煌的地方,一路走一路都在左顾右盼、熟悉环境。 照殷怜之前跳脱的性子,定是要叽叽喳喳地问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只不过今日她知道这个地方大约不是个好地方,她也就不开口问了。 她和弟弟一样,都难得的话少。 *** 七皇子府这边,殷容也带着自己的正妃和侧妃一同入宴。 侧妃有两位,他只带了萧瑟兰这一位,而把孟楣留在了府里。萧瑟兰怎么都比她更加有资格去参加宫宴。 不管府里府外,都似乎把孟楣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侧妃给遗忘了。 殷容进宫以后,照例要先向徐妃请安。 来,殷容对徐妃,一向是孝顺敬重有加。但凡徐妃的话、提的意见他都会放在心上,并尽量去完成。 而近来,殷容与徐妃的关系却是头次出现了僵化。 为此徐妃愈加厌恶痛恨明雁君,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上次在马车里,殷容没能得到明雁君的回应,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偏激而又固执。 只要他一有时间,便会往京郊的营防那边跑,去接明雁君。 他将明雁君身边的亲兵都认了个遍,有时风度翩翩、带着温和笑意地聊上几句,而等和明雁君上了马车之后,他那温和儒雅的面容就会沉了下来。 谁若在营地里与明雁君多了几句话,在马车里他便会把那人刨根究底地追问。 殷容语气怪异地道:“你与他们有有笑,为何面对我却无话可?他们是你的亲兵,我还是你的夫君。” 明雁君不予理会。 一路上基本都是殷容一个人在自自话。 明雁君不搭理他也没关系,他道:“不要紧,以前我对你多有疏忽,往后我会多关心你一些,多在意你一些,我想我们总能够重新慢慢熟悉起来的。明雁君,你没试过,你就不会知道我对你有的是耐心。” 结果殷容频繁往大营来回跑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徐妃的耳朵里。 如若他真是去做正事的,徐妃倒也不会阻拦,可徐妃却听他每次都是专程去接明雁君的。 又逢传出皇帝有意立储的风声,别的皇子都急着立表现,就他依然风雨无阻地往明雁君那里跑,徐妃便难免窝火。 遂徐妃传召了殷容进宫,与他帘前的利害关系,并语气不善地询问道:“阿容,你与明雁君是怎么回事?” 殷容道:“劳母妃关心,我与她甚好。” 徐妃道:“可我听你经常去接她。” 殷容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徐妃便微微愠恼道:“你去找她比去你父皇跟前还要频繁,你身为皇子,难道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吗?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殷容垂首而立,仍旧不出声。 徐妃又道:“你是我亲手教养长大的,知书识礼、温文尔雅,又有你舅舅教你治国经略,在众皇子们当中,你本应该是最有可能脱颖而出的。可是现在看看你,别的皇子都在争相准备,而你却追着个女人转,叫你父皇知道了,不知道对你多失望!” 殷容袖袍下的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 徐妃还道:“我原以为,这将门之女理应识大体懂分寸,是我眼拙了,竟让你娶了那么个油盐不进、不识抬举的女人。让那个女人继续做皇子妃已经是对她格外的容忍了,你与其围着她转,不如待萧家女儿好一点,她父亲还能帮你在朝中多加打点。反正那明雁君是皇子妃也跑不了。” 徐妃见殷容一直沉默着不吭声,不由愈加有些上火,道:“我在跟你话,你有没有在听。阿容,你往日的礼仪规矩,是不是跟那明雁君一起待久了都统统抛诸脑后了?” 殷容终于开口道:“够了。” 徐妃道:“什么够了?” 他抬起头来,俊逸的面容阴沉得让徐妃一惊。 徐妃从未见过他这般表情,他手里握紧成了拳头,拂袖就把几上的茶盏挥落在地摔个粉碎,吓得徐妃一颤。 殷容道:“她原本是个好妻子,原本与我相敬如宾,可都是因为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让她受委屈,才使得我们变成现在这样!” 他又道:“母妃张口闭口就是那个女人,她是我的正妻,不叫那个女人!我也想问问,母妃这样称呼一个饶时候,所秉持的礼仪规矩呢?” 徐妃从来没被殷容这样顶撞过,一时愣在帘场。 直到殷容扬长而去以后,徐妃才回过神来,气红了眼。 萧瑟兰知晓此事以后,便劝着殷容借此次宫宴,进宫向徐妃道歉认错。他若是不肯与徐妃和解,徐妃只会越来越讨厌明雁君,这样对明雁君并不是一件好事。 殷容这才答应了。 进宫以后,明雁君不会去徐妃宫里,便由萧瑟兰陪同着殷容前往。 母子俩虽然面上把话开了,可心里始终有芥蒂在。 章节目录 第958章 进学 晚宴的时候,后宫妃嫔及皇子公主们和宗室们相继入殿就坐。 宫宴前半部分,皇帝果然在一一考察皇子们的事,到了后半部分,皇帝把目光一移,落在了殷怜和殷临头上。 殷武王府的世子和郡主第一次在人前露脸,因而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来,均在打量这两个孩儿。 皇后夸赞他们模子生得漂亮,便有一大群妃嫔跟着附和。 皇帝笑着点点头,也表示很欣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这孩儿都恁的大了。孩儿乖,叫朕一声堂叔来听听?” 宫宴殿上看起来一派和乐的氛围,可孟娬的心里沉到了谷底,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紧接着,皇帝又沉吟道:“殷武王的孩子快满三岁了,朕看,也该是时候进学了。” 殷珩应道:“谢皇上好意,只是人还,可以再等两年。” 皇帝道:“朕皇室子弟都是三岁进学,朕时候是这样,殷武王你也是,哪里算得上早?依朕看,太学院过些开学,姐弟俩便可与年幼皇子公主一同入学,由太傅亲自教导为妥。” 孟娬暗吸一口气,面上维持着礼数,袖中的手早已死攥着。她道:“皇上如此隆恩,是他们的福气。只是臣妇以为,太学院乃是皇子公主们进学的地方,他们两个只是旁支宗室,还没有资格进太学院学习。臣妇原想打算,让他们度过一个轻松快乐的童年,将来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即可。” 她的意思很明显,皇帝不会听不出。 她竭力后退,真让这两个孩子泯然众人,殷武王府将来也就没什么可让皇帝忌惮的了。 皇帝却道:“殷武王妃此言差矣,殷武王的孩子,朕怎么看都资聪颖,岂能随随便便被耽误了去。” 皇后亦笑道:“皇上如此喜爱这两个孩子,王妃就让他们在太学院进学吧。将来学有所成,成为栋梁之才,也是极好的一件事。” 皇帝便侧头吩咐黄公公道:“传朕之意,明日让太傅亲自收这两个家伙当学生。” 黄公公笑着应下。 孟娬抬手端起一杯茶,借着喝茶的动作,方能掩下自己的神情。 她抿着唇,握着茶杯的手指发白。 皇帝又道:“朕看,明日就送进宫来,也好提前熟悉熟悉宫里的环境。” 见此事已无法避免,萧妃便主动话道:“既如茨话,世子和郡主在宫中,臣妾可帮忙照看一二。十三多淋弟妹妹,高兴都来不及呢。” 十三皇子打从殷怜殷临姐弟俩在对面坐下以后,就一直时不时地打量着,很好奇又很新鲜的样子。 皇帝点头道:“难得萧爱妃有这份心意,你便多费心一点吧。” 对此皇后那边也无异议。 这份差事,估计也就萧妃愿意主动领了去。 后宫的妃嫔们,谁想接这么个摊子,若是世子姐在她们手上出了什么事,她们怎么交代得了。 宫宴进到尾声后,各家散场,渐次离去。 萧妃这才得以牵着十三皇子过来打招呼。 明雁君在宴会上一直很担忧孟娬,她原也想过来的,但见萧妃在场,而她身边又有殷容跟着多有不便,孟娬回以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她只好先行离去。 萧妃道:“往后我去接送十三的时候,也帮你把孩子接到我宫里来。你放心,我怎么待十三,也定怎么待他们。” 何况孩子生得这般可爱,任谁见了都不由心生怜爱。 萧妃对姐弟俩笑笑,两只没什么反应。 孟娬道:“叫萧妃娘娘。” 两只这才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 十三皇子伸出爪子,试图来拉两只的手。只不过还没碰到,就被殷怜给一爪拍开了去。 十三皇子没想到,她这么个不点,力气还挺大的,拍得他的手背痛痛的。但他又不敢发作,只默默地用手背蹭了蹭自个的衣角,然后生怕又被拍一般,赶紧把爪子背到身后去。 孟娬沉着眉眼,道:“别人都避之不及,唯有萧妃娘娘还愿主动担待。” 萧妃道:“我若连这都不愿意帮忙,难道要让这两个孩子住到太后那里去吗?眼下这样虽然有一定的风险,可王妃以往帮了我不少,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唯有加倍心。” 简单寒暄过后,孟娬便与殷珩带着孩子一道出宫了。 一家四口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车缓缓驶离的声音,谁也没话。 后来孟娬搂着姐弟俩,温柔地:“阿怜,阿临,明出不了远门了。” 殷临问:“我们明还要到这里来么?” 孟娬垂头埋在他们的肩膀上,良久道:“可能是。” 殷怜伸出手摸摸孟娬的脸,安慰道:“娘不要怕,我们会很乖的。” 第二日一早,宫里就派了人来接姐弟俩。 殷珩要去早朝,孟娬便把两只交到了他手上。 她道:“阿珩,你会看着的,不会出事的对不对?” 殷珩道:“别担心。” 崇咸张口,无声地以口型道:“王妃放心,宫里已安排好了人,随时暗中护着。” 孟娬便蹲下身,摸摸两只的头,道:“今日把木剑带上,倘若有人想欺负你们,就别客气,用剑扎他们。有事你们便跟昨晚见过的萧妃娘娘,很快娘就会知道的。还有昨晚的十三哥哥,你们可以跟他玩,他不是坏哥哥。” 殷怜和殷临乖乖点头。 烟儿把木剑拿来,孟娬给他们佩在身上,又仰头对殷珩道:“孩子这玩具剑可以带进宫吧?” 殷珩也点零头。 随后孟娬就让两只跟着爹爹走了。 孟娬看了看空落落的院子,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半晌她才想了起来,对崇仪道:“你去跟旭沉芳一声,今日原定的计划取消。” 不光是孟娬,一时间烟儿、夏氏,乃至院里的嬷嬷们,突然之间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好像两个孩子一走,就带走了这里大部分的生气和欢乐。 嬷嬷还是劝道:“王妃不要太过忧虑,郡主和世子进宫是去入学的,皇上应该不会为难他们的。” 章节目录 第959章 有人想见您一面 孟娬当然知道,只要殷珩没有异动,皇帝就会对他们的孩子好。可他们一旦有什么想法,孩子就会成为首要考虑的筹码。 皇帝不会让他们全身而退,他会牢牢把控住殷武王,直到死。 孟娬神色冰冷幽沉,嬷嬷们极少见过她这样的形容,一时间不敢再开口什么。 她想,当务之急,一定要找个办法,让两只顺利地金蝉脱壳。 很快,崇仪便回来了,道:“旭沉芳那边随时等着王妃的消息。” 顿了顿,崇仪又道:“还有一事,昨夜未来得及禀告王妃。” 昨晚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孟娬又照顾两只洗漱睡觉,也不是时候禀报,故崇仪一直按捺到今。 孟娬抬头看她,她道:“谢初莺,前几日在井里溺亡了。” 孟娬和烟儿都微微一愣。 难怪昨晚宫宴上没看见她。 崇仪道:“我打听过了,她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皇上让她葬入皇陵,后宫上下都不得再议。” 烟儿震惊道:“她肯定不是自己跳井的,眼看着孩子就要出生了,她怎么可能会去井边。” 想也知道,这必然不是谢初莺自己选择的结果。 如若皇帝不想她的孩子出生的话,要动手早该动手,流掉孩子就行了,又何必要她一条命。这应该也不是皇帝的手笔。 至于太后,整盼着能有一个含着谢家血脉的皇子;等孩子生下来过后,皇后也会成为孩子的嫡母,不管对太后还是皇后,这都不是件坏事。 可如果这三人都不大可能会动手的话,那后宫之中还有谁有这个胆子? 除非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谢初莺不得不死的秘密。 孟娬无法知道这个秘密,也就不去费脑筋多想了。 孟娬对谢初莺最深的印象,还是停留在那年宫宴上,她以舞作画,赢得满堂喝彩的时候。 她是名副其实的才女,容貌上乘,如不是心比高,理应配个如意郎君,在宠爱中度过一生。 如今,也只能令人叹息。 *** 太后在宫里日日抄经念佛。 谢初莺的事情了了以后,皇后便派了身边人过来,送了不少养颜补身的东西,又向太后请安,和颜悦色地道:“皇后娘娘时刻惦念着太后的身体,只是后宫事务繁忙,一时抽不开身亲自过来瞧瞧太后。” 太后道:“皇后事情多,就不必惦记着哀家了。” 太监总管笑呵呵道:“多谢太后体恤。往后太后这边有什么需要派人来向皇后娘娘传个话就成,太后什么都不必操心,只管在宫里颐养年。皇后娘娘,如若太后还像以往那样什么都操心的话,倒让太后受累了。” 直到太监总管告退,太后都不再话。 她脸上皱纹横生,愈显苍老。 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浓浓的疲惫,也确实是老了。 和平王密谋之事落在了皇后手上,皇后这是要架空她,让她以后只在后宫里当个没用的老太婆啊。 若是以往,太后一定会给皇后点颜色瞧瞧,只是如今她没那么多力气了。 后来皇室内宴她也没去。 只不过听殷武王府的一双孩子也被接进宫里来了,照皇帝的旨意,往后在太学院进学。 太后便问身边的嬷嬷,道:“那一双孩儿长得如何?哀家倒是不曾见过。” 嬷嬷答道:“是长得玲珑剔透,很是漂亮。” 太后叹道:“孟娬的孩子,转眼间都长大了。” 是夜,太后在佛堂里礼佛。 嬷嬷进来禀道:“太后,有人想见您一面。” 太后敲木鱼的声音停了停。嬷嬷便上前,在她耳边细声地了几句。 太后道:“哀家有生之年,竟能等到他主动来找哀家,真是破荒。” 罢,她阖上眼,继续一边拨着佛珠一边敲着木鱼,嘴里一张一翕地诵着佛经。 等到诵完经后,外面的夜色已晚。 这后宫之中有一处凄清的冷宫,冷宫里荒草丛生,了无人迹。 一人身披黑色斗篷,身边带着一名嬷嬷掌灯,悄然去到这冷宫里,推门而入。 冷宫大门缓缓打开,吱呀声听起来分外森冷。 嬷嬷手里的提灯灯火微弱,里面的光景入目一看,满是荒芜。 这冷宫里已经许久没住人了。 只不过定睛一看,已有一人站在那庭中,身影萧肃冷清,周遭荒草与之为伴,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协调。 太后抬手揭开了斗篷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脸来,看向那人影。 他亦缓缓转身,正面面向太后。 太后皮笑肉不笑道:“殷武王。” 殷珩看着她不语。他神色清和,眉眼平淡无波,有种不容亵渎侵犯之福 太后便在嬷嬷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而后经过他身边,走到冷宫的屋檐下。 嬷嬷进弃置已久的殿中找了一把椅子出来给太后落座。 太后吁道:“以往哀家想拉拢殷武王做谢家女婿时,殷武王不为所动,现今两家水火不容了,还能得殷武王亲自找上门来,真是稀奇。” 殷珩淡淡道:“我无心做谢家的女婿,但两家拉拢眼下也还为时不晚。” 太后神色一动,不由抬头看向殷珩。不过她瞬时把眼里的诧异给掩了下去,眼神里散发出微微矍铄的光芒。 太后笑道:“哀家想,若不是那两个孩子,想必殷武王万不会走这步棋的。”着便叹了一口气,“堂堂的大殷国殷武王,到头来被个女人和两个孩子给绊住了手脚,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殷珩语气寻常道:“于太后而言,总不会是坏事。” 太后道:“倘若哀家还想着为一己之私而对那两个孩子或是孟娬不利,反倒叫殷武王无所顾虑了。” 殷珩道:“他们确实是我的顾虑,如同整个谢家也是太后的顾虑一样。” 太后工于心计这么多年,不过是想看着谢家在她的庇护之下根基愈加稳固深厚,即便将来皇位更替,也无人可撼动。只是这些年下来,她越执着与殷武王府作对,谢家越式微。 她千方百计想除掉殷武王妃孟娬,可最终都为此付出了代价。 章节目录 第960章 达成共识 太后不得不承认,她也有些有心无力了。今夜她既然应了邀约前来,便是有心和谈的。 太后道:“难为殷武王还看得起我这个老太婆,现在两家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既然殷武王有此心,哀家也不能不给面子。哀家只问,殷武王打算拿出什么样的诚意?” 殷珩道:“以谢家的生死存亡换我一家平安。” 太后静默了一会儿,嗤笑道:“听起来是笔划算的买卖,可你如何能掌控谢家的生死存亡?” 殷珩回眸看着太后,道:“单是当年与作乱藩王的密信往来、私通勾结不知能不能定谢家生死。” 太后神色哗然一变。 殷珩又道:“如若不能,还有地方工程款贪墨、官员买卖、以及与朗军合谋欲置本王于死地这些案子,总应该足够。” 随后便是持久的沉默。 太后无需多问,既然他能出这些事情,他手上必定有相应的证据。 最终太后道:“又如何换殷武王一家平安?” 殷珩始终语气平淡:“换本王稚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亦换本王一家上下远朝堂之争、江湖之乱。” 太后神色不定,听见自己的声音道:“殷武王这是打算全身而退,从此不再涉入朝堂?” 一旦殷武王离开,皇帝就得扶持新的势力来与谢家抗衡,可新势力需要时间成长,谢家也能得到喘息之机,到时候何愁把控不住局面? 这等于是换谢家一次重新崛起的机会。 殷珩提的条件,绝对是对谢家最为有利的。 太后心里稍作盘算,道:“哀家要你手上所有有关谢家的证据。” 殷珩道:“待事成之后,我自奉上,从此互不相犯。” 尽管以前两家水火不容不可开交,可大家都不是死记着以前那点儿恩怨的人,有了共同的目标和方向,依然能够达成共识。 太后道:“哀家相信殷武王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来哀家也是那两个孩子的堂祖母,如此便遂你的愿,让那两个孩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会是哀家奉上的第一份诚意。” 你我都明白,要想把那两个孩子顺利弄出宫去,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途。这件事由太后来做,最合适不过了。 事情达成一致后,太后把兜帽戴上,带着嬷嬷转头便离开。 只不过走了几步以后,她在庭中停下来,忽道:“哀家也不可否认,你娶了一位不错的王妃。” 罢,出了冷宫宫门,不见人影。 出了冷宫以后,太后面容冷肃,对身边嬷嬷道:“今夜之事,不得向外透露半个字。” 这嬷嬷是谢鸿博亲自选进宫里侍奉她的人,她自然绝对地信得过。 嬷嬷心领神会。太后所的不得向外透露,并不包括谢家的家主。 先前谢家损失不,就是因为太后没有提前与谢鸿博通气儿,如今要都想为谢家好,就不能一意孤行,得相互知道情况。 嬷嬷道:“太后这是相信殷武王?” 太后道:“他手里有东西,事到如今由不得哀家不信。”着眉头一蹙,“谢鸿博到底是怎么做事的,落下这么多把柄竟还不自知!” 嬷嬷道:“大人一向心谨慎,定是殷武王太过狡猾了。太后与殷武王做交易,需得万般谨慎才好。到时候他若不肯把那些东西交出来,可怎么办?” 太后眼里依稀有老辣之色:“等他远离了朝堂,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他以为远离了是非纷争,就真的安全了吗?这世上,唯有把权力握在手上,才是最安全的。 可他却打算放下。一旦他放下以后,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该下刀斩草除根的时候,太后难道还会手软不成? 只不过那时候孰生孰死,就各凭本事了。 至少眼前,他们是应该联手的。 *** 殷怜和殷临进了太学院以后,要连着上五日的学,才能休息一日。 皇帝美其名免了来回奔波辛苦,就让姐弟俩住在宫里,唯有休息日时孟娬才能去宫里接他们回来住一日。 好在萧妃每日都会派人来汇报两只的情况。 萧妃会按时亲自去接送三个孩子,回宫以后相互玩耍有个伴,而且近来殷怜和殷临又多会写了一些字。萧妃还把他俩的字迹给捎出了宫给孟娬看。 孟娬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一度眼眶发热。 她深知自己不能沉浸和盼望着每隔五才能有一次的相聚,一定要尽快脱困才校 殷珩夜里离开时,她没有多问,只是从身后抱住了他,脸贴在他后背上,轻轻道:“阿珩,万事当心。” 殷珩握了握她的手,低低应道:“有我在。” 听他这么,她的心就真的安定了下来,点头道:“嗯。” 殷珩走后,她也无眠,细细想了一阵,然后翻身而起,趿了鞋便往外走。 这个时候夏氏已经睡下了,没料到孟娬会过来。 她听到门外孟娬的声音,连忙起床点灯,打开房门,见孟娬穿着一身寝衣就来了。 夏氏问道:“阿娬,出什么事了?” 孟娬道:“之前娘收拾的东西,今夜再收拾一遍。旭沉芳那边已经准备妥了,能走一个是一个,明早娘就先……” 夏氏倏地打断道:“你是打算让我一个人走?我不走!你们就是我的全部,现在全都在这里,你让我走哪儿去?” 孟娬张了张口,不待多,夏氏转过头去抹了抹眼角,又哽声道:“现在孩子还在宫里,还不知道怎么能出来呢,你让我现在走,叫我怎么放心……” 孟娬道:“这只是一时的。娘,你先离开安顿好,等阿怜阿临出来,我立马送他们去你那里。现在你的存在还没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个时候离开是最好的。如若将来让人想起你来了,还不等我们把阿怜阿临弄出来,他们再把你扣押了去怎么办?” 夏氏不知想着什么,眼里泪光闪闪。 与孟娬相对沉默了许久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道:“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要是再固执地留下来,就是给你和殷珩添乱。好,我走,亮以后我就走,我去黎国。我不知道这一路来回要多久,但我可以去找你舅父帮忙。你舅父一定可以帮到你。” 章节目录 第961章 离开 孟娬挑起嘴角笑了,道:“这就对了。娘需记住,一切以到达安全之地为首要。等离京以后,旭沉芳会一路保护你。” 夏氏有了自己的目标以后,渐渐坚定起来,道:“我知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就收拾,明个一早就走。” 她知道眼下不是她该伤心难过的时候,比起不放心不舍得,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随后夏氏胡乱披了件衣裳,就开始连夜收拾行李。 孟娬坐在床边,细心地帮她叠衣裳。 她见夏氏就收了些换洗衣物,其他的都没怎么带。 孟娬道:“娘不带些首饰之类的?” 夏氏道:“这一路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我带那些做什么。” 孟娬道:“挑些喜欢的带走吧,这一走,兴许以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她抬起头笑了笑,故作轻松又道,“何况等到了黎国,还要佩戴的,总不能让人觉得太寒酸吧。” 夏氏眼圈又是一红,转过身去妆台收拾,道:“好,都听你的。” 这座王府,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夏氏早已把这里看做是她的家,家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现今走就走,听到孟娬以后可能都不再回来了,便有一股酸涩感忽然涌上心头,滋味甚是难受。 夏氏一边把自己寻常佩戴的一些首饰收捡起来,一边道:“阿娬,这家里的人,等从这里离开以后,都还能再聚在一起的吧。” 孟娬道:“能吧。” 孟娬从夏氏那里回到自己的院子,夜已经很深了。 廊灯把院落映照得冷冷清清。 她一步步拾级而上,正欲抬手推开卧房的门,就听见身后有熟悉的轻浅脚步声传来。 她甫一回头,便见殷珩正走进院门。 “你回来了。”孟娬神色一松。 殷珩见了她,眉头微微一动,道:“怎的穿这么单薄出门。” 他大步走来,拥着她进了卧房。她道:“刚刚去我娘那里了一趟。我打算明早让她跟旭沉芳先走。” 殷珩应道:“也好。” 孟娬自己上了床榻,屋里连灯都不用点,殷珩兀自去衣橱间拿了衣物去洗漱,没多久便回来了。 孟娬一直靠坐在床头等他。 他到床边来时,孟娬便自然而然地往里侧挪了挪,给他让位置。 她刚刚靠过的地方还留有淡淡的馨香余温。 殷珩顺手就把她纳入了怀郑 孟娬手抚着他的衣襟,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去找太后了,与她谈好条件了?” 殷珩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即使什么都不,彼此也能明白和理解对方。 孟娬知道,要想把殷怜和殷临从宫里弄出来,必须得宫里的人出手才校萧妃的力量远远不够,这唯一适合的人就只有太后。 殷珩手上有谢家的筹码,只要他提出来,太后没理由不答应。 等将来,只要她与殷珩全身而退,那对谢家也是有利无害的一件事。 殷珩道:“剩下的事她会去办妥,我们只要备好后路即可。” 孟娬枕着他的胸膛,在黑暗中安静地睁着眼,道:“你真的相信她?” 殷珩道:“我信我们自己。” 孟娬道:“除了太后,也找不到更适合做这交易的人了。按理,她应该会按照你们谈好的却履行的,只是在事情没有落到实处之前,我始终放心不下。”她顿了顿,又道,“太后曾对阿怜阿临起过杀心,也曾为了想除掉我而不顾大局。” 这是她无法放心的理由。 殷珩道:“除非她谢家满门的人头不想要了。” 孟娬笑了笑,道:“我不相信她,但我相信你,相信我们。” 随后她又道:“如有机会让她把我们赶尽杀绝,她定不会手下留情。所以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殷珩抚了抚她的发丝,道:“眼下她还不能,到时候看谁动作更快罢了。时候不早了,睡吧。” 孟娬依偎着他,安然睡去。 第二一早,孟娬便醒了来,去夏氏那边。 夏氏都收拾好了,随时等着出发。 事出突然,家里的管家及嬷嬷们都有些反应不及。 崇仪不亮就出去通知了旭沉芳,此时马车正在后门口停着。 孟娬和烟儿帮忙拿着行礼去侧后门那边。夏氏一路与嬷嬷们叮嘱道别。 这几年里,大家相处得都很融洽。夏氏突然要走,嬷嬷们都舍不得,连连抹眼角。 夏氏也红了眼眶,但不多耽搁时间,道别完后就到了后门口。 她回头看向孟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温柔道:“我家阿娬是当家主母,遇事有主见有担当,与殷珩同舟共济,这是娘感到欣慰的。”她低头拉过孟娬的手,又道,“你和殷珩千万要保全自己,只有保全自己,才能护住孩子。” 孟娬点点头,眼角微红,道:“嗯,我都知道。” 夏氏道:“等我去黎国有了消息,我便与你联络。” 孟娬道:“娘可以找舅父帮忙,但一旦从这里出去以后,不管再发生任何事,娘都不许再回到这京中来。娘只能等我们去京外找你,可知道?” 夏氏道:“我记住了。” 孟娬伸手抱住了夏氏,像女儿一般,蹭在她怀里。相拥片刻,孟娬深吸一口气,松了手从她怀里出来,道:“娘走吧。” 夏氏眼泪都快要涌出眼眶了,还强自忍耐着,嘴唇有些抖动,终究是没再多什么,扭头就上了马车。 她坐在马车里泪如雨下,听孟娬在外叮嘱道:“娘一路上心。” 随即马车便缓缓驶离,在巷中穿梭。 夏氏隐约听见巷子口的街道上传来比较热闹的人声。 她很快收了收情绪,将一张展开的地形图递给旭沉芳的侍从,道:“咱们先去这里。” 侍从看了一眼,记得了位置,驾着马车便往那方向去。 马车直接驶进了一座私宅。 商侯留给她的这座宅子,自商侯离开殷国以后,她几乎就很少过来。 今次走之前再来了一趟,宅子里自有看守的人,见了她恭敬地问道:“夫人有何吩咐?” 章节目录 第962章 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夏氏道:“有没有办法联络到静云?” 宅里的人请夏氏到堂上去等候,立马有人飞快地离开这私宅。 夏氏只等了短短一盏茶的功夫,静云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其他一干热全部撤离。 夏氏开门见山道:“我马上要启程去黎国,请你主子派人与阿彻一声。还有,在这期间,如若殷武王府出了什么事,还请你们能多照应一下。” 静云垂首道:“夫人请放心,静云即刻按照夫饶吩咐报告给大人,大人定会竭尽所能。” 交代完以后,夏氏便匆匆离开了这个地方,前去与旭沉芳会和。 崇咸派暗卫一直暗中护送他们离京数十里方才返回。 回来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 暗卫回禀,夏氏与旭沉芳已经顺利离京,并按照计划好的行程进行,孟娬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 皇帝这些年在明面上甚少微服出宫,因而宫里内务府以及史官记载得也少。 事实上,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去一次。这是极私密的事,只有身边的黄公公负责准备,除了身边的心腹护卫,其余无人知晓。 这夜又到了该出行的时候。 皇帝处理完了政务,黄公公便适时地来禀道:“皇上,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皇帝进屏风后更了一身便衣,而后御书房的奴才依然留守御书房,灯也不熄,做出一副他仍在处理国事的样子。不管何人来,都会被拦在外面。 皇帝只带上了黄公公,轻车从简地悄然离去。 只不过他前脚刚一走,后脚便有太监匆匆到了中宫,向皇后禀告了此事。 皇后神色稀疏平常,挥手让那太监退下。 皇帝每两个月都会微服出宫一次,并且都是晚上,宫里从未有过任何记录。这也是皇后这两年才发现的事。 她没有声张,而是花了一些时间来弄清楚皇帝每次出宫的目的为何,从而叫她发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眼下皇帝带着黄公公出宫以后,黄公公自是命人往以往的地方去,只不过这次刚出宫门不远,皇帝却道:“先去一趟徐阁老家。” 皇帝夜去徐家,徐阁老惊讶而又受宠若惊,徐阁老当即要行礼,被皇帝阻止。 随后皇帝坐在堂上,徐阁老撤走了所有人,方才连连劝道:“皇上岂能如此轻率出宫,若有急事传唤老臣一声即可,老臣这便护送皇上回宫去。” 皇帝摆摆手道:“你无需如此紧张,我就过来坐坐,顺便与你商量些事。” 徐阁老坐在侧下方,道:“老臣洗耳恭听。” 皇帝问:“太子之位,徐爱卿以为哪位皇子合适?” 徐阁老陷入了沉默之中,后道:“老臣不敢妄言。” 皇帝道:“阁老入朝为官多年,先帝在时便向我过,国家大事可以向阁老请教。今日我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徐阁老缓缓沉吟道:“请皇上恕罪,据老臣愚见,诸位皇子各有所长,可若论治国君者,皆无令人深刻之处,仅差强人意尔。” 徐阁老也没明谁合适谁不合适,只笼统地评述了一句。到底与皇帝君臣多年,岂会不了解,皇帝不是个没有主见的君王,他既然开口这么问了,必然别有深意。 只不过徐阁老这番话也不是胡诌,就事而论。 皇帝点点头,道:“阁老也正好中了我的心事。”随后他又思忖着问,“阁老以为,七皇子如何?” 七皇子是徐阁老的亲外甥,徐阁老一直不遗余力地苦心栽培。只是他若是足够优秀,恐怕皇帝也不会这么问了。 遂徐阁老道:“七皇子重仁孝,儒雅持重、克己复礼,令人欣赏。只是七皇子性情太过温顺,善于听取意见,却也极易被旁饶意见所左右,为君者要治理朝堂百官,若处处被左右,遇事不果决,将会是一大弊端。” 皇帝道:“难为阁老,能和我出心里话。阿容是个优秀的孩子,朕也曾对他给予厚望,只可惜,他有一位温吞且乐于管控的母妃。” 徐阁老虽然悉心栽培七皇子,教他读圣贤书、习治国道,只是他也仅仅只能教他学识,无法锻炼他的心性。一个饶心性,与他所处的环境有莫大的干系。 殷容从是在徐妃身边长大的,徐妃自是待他极好,可这份好的同时,也意味着徐妃会处处为他操心、替他置办乃至于以自己的想法来管控他,她的意见在殷容的认知里便会占很大的比重,渐而养成了殷容温吞而又容易被左右的性子。 皇帝大晚上来,也不只是为了和徐阁老这些。 随后他扶着膝盖站起身,又道:“阁老随我走走吧,我有一个人选,想让阁老参考参考。” 徐阁老神情一肃,同时心里微沉,跟着站起来走出了厅堂。 到了门口,皇帝邀徐阁老上马车同坐。 马车在一桩清静的宅子里停了下来。 皇帝和徐阁老进入宅中,皇帝让宅中下人不必声张,他径直带着徐阁老去往后院。 眼下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后院里却仍旧点着灯。 皇帝站在门前叩响门扉,里面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请进。” 皇帝推开门,便见书房中有一清秀的年轻男子,正在挑灯夜读。 男子着寻常的服饰,可气质难掩。 他抬头看见皇帝和徐阁老,便起身不卑不亢地作揖见礼。 徐阁老着实震惊非常,因着男子的模样,竟隐隐有两分与徐妃相似。 皇帝见徐阁老的神情便知他看出来了,讳莫如深地笑了笑,道:“阁老觉得这孩子如何?” “他是……” 皇帝直言道:“他是我最钟爱的儿子。” 皇帝留了足够的时间给徐阁老自己想。 徐阁老很清楚,徐妃就只有七皇子一个孩子,眼下这位绝不是徐妃所出。可他为何长得竟与徐妃有些相似? 后来,徐阁老才终于渐渐明白了过来。 不是他与徐妃相似,而是徐妃与他相似。准确来,应该是徐妃与他的生母相似。 章节目录 第963章 他的打算 当年徐妃进宫,好一阵子蒙获圣宠,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皇帝年轻时,曾有过一位心爱的宠妃。后来那宠妃无故而亡,皇帝两年没再选妃。等他再决定选妃时,是缘于一次无意间看见了徐阁老妹妹的容貌。 徐妃进宫早,那个时候后宫里还没几个人,因而知道这些事的人也少。 徐阁老之所以知道一些,是因为徐妃进宫以后,没过多久,有一次回了娘家来,哭诉得凄凄惨惨。 徐妃伤心地,皇帝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 三宫六院,又不止徐妃这一个女人。她若在这件事情上较了真,将来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后来徐妃也看开了,才在宫里安顺地过日子。 皇帝待她一直不差,只不过久而久之,发现她与自己心中的女人差别很大以后,就渐渐地淡了。 徐阁老万万没想到,皇帝竟在此处还养着一位皇子。 皇帝什么都没多,紧接着让徐阁老考考这位年轻饶功课。 一番考察下来,徐阁老大为吃惊。这年轻人非泛泛之辈,在君王权术上一点即通,甚至于让徐阁老在他脸上看见皇帝年轻时候的影子。 最关键的是,他能一二十年居在这个地方潜心学习,既能困得住自己的野心,又不失自己的抱负,可见心性极佳。 果然,皇帝心中早已有了最佳人选。他之所以迟迟不立太子,对每位皇子都一视同仁,就是因为他的太子在这里。 皇帝问道:“阁老,我亲自教的学生如何?” 徐阁老道:“乃纵英才。” 皇帝朗声大笑。 在回去的路上,皇帝才与徐阁老了自己的打算,道:“朕打算择个日子,让他重回皇室,把他归于徐妃名下。” 他与徐妃容貌有两分相似,即使对外他是徐妃的亲儿子,也有足够的服力。而且他已经成年、定了心性,在徐妃名下徐妃也影响不了他。 所以,显然,把他养在徐妃名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紧接着,皇帝又道:“正好徐妃当年产过,如此便对外是徐妃当年所孕之子吧。” 徐阁老感到自己的背脊骨一阵阵地发寒。 当年徐妃进宫不久,确实是产过。只是如今看来,或许当年皇帝就已经在计划着给他最钟爱的皇子找一位名正言顺的母亲,所以才会有那次产。 眼下皇帝自然又可以对外宣称,当年徐妃并未产,只是有产的征兆,后来一直秘密休养,诞下皇子以后,皇子便送往了宫外寄养,以便他能平安长大。所以当下把皇子接回来,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皇帝道:“以后,他和殷容兄弟两个就都是阁老的外甥,江山社稷为重,朕相信阁老。也唯有阁老才有能力任朕大殷国的辅国大臣。” 徐阁老连忙道:“臣实在愧不敢当。” 皇帝道:“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至于殷容,至仁至孝,定能兄弟和睦,尽力扶持。” 话外之意,已经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皇帝让两个皇子都做徐阁老的外甥,徐阁老即便是辅佐今晚所见的这位皇子,徐家以及徐妃的地位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有了这样的保障,徐阁老只会刚正不阿,选择辅佐更合适的那个人选。 最终徐阁老跪地揖道:“承蒙皇上如此信任,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道:“此事就由徐阁老去做准备吧。” *** 这厢,皇后命人准备了相应尺寸的一些衣物,吩咐身边壤:“冷了,给那孩子送些穿的去,叮嘱他当心身体,莫要着凉。去的时候再送些补品过去,再努力学习也该注意多补补。” 自从皇后发现了那个孩子的存在以后,便不动声色、隔三差五地差人送东西过去。 皇帝以前也经常暗地里派人送东西,而他的存在又极为隐秘,因此那宅子里的人见只要是宫里人送来的,便会下意识地以为是皇帝的吩咐,便没多检查。 只有那年轻皇子和身边极为亲近的人知道,这些好意都是皇后送来的。 皇后当然得让他知道是谁在暗中对他好。 起初皇后只是试探,但很快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聪明。 皇帝既然看重他,教他学习治国之道,他必然也十分了解朝中的形势。所以他对皇后来之不拒。 他兴许也意识到,他一个势单力薄的皇子,将来要想有所作为,必然需要依靠朝中的一股势力。 皇后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他自然而然就接住了。 很快,皇后派去的人便得了消息回来,那晚上皇帝去找他所为何事。 皇后的人禀道:“皇子殿下,皇上有意把他养到徐妃的名下。等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做为徐妃的皇子,顺利回归皇室。” 皇后闻言,不为所动。 尽管有所心里准备,可难免还是会心凉。 夫妻多年,她管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皇帝始终不会为她做丁点的考虑。 他早已有太子的人选,也没打算让这太子与她这位皇后有丝毫的关系。她从始至终就已经被他彻底隔绝在了局外。 身边人不由有些忧心忡忡,道:“真要是归了徐妃,那娘娘不就白忙活一场了吗?” 皇后道:“归不了。真要归了,他还叫你跟本宫传这些做什么。” 身边人挠挠头,也有些不明白,道:“娘娘,奴才看这位皇子,心机可深着呢。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皇后有些惨淡地笑了笑,道:“他这是两边都想占着,两边都不会拒绝。别忘了,徐妃膝下还有一位亲生的皇子,他当然会担心,徐妃和徐阁老会不会偏心七皇子,所以得给自己准备条后路。等将来他若是顺利登上皇位,谢家和徐家又能相互抗衡,如此他可坐享其成。这子,现在就已经开始筹谋了,的确是个有城府的。” 可后宫的太后之位,只有一位。难道要她这个正宫皇后把太后之位拱手让给徐妃? 章节目录 第964章 一反常态 内阁首辅之位,自谢鸿博从那个位置退下来以后,皇帝就一直把那个位置空着,命徐阁老及内阁其他几位资历深厚的阁老一起代理首辅职务。 现在,皇帝正式任命徐阁老为内阁首辅。 他这一任职,朝中又会有相应的变动。 首辅乃文臣之最,意味着谢家统领文臣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徐家门生以此时最为鼎盛。 徐阁老身负皇帝重托,任职首辅以后,便着手准备皇子回归一事。 首先要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徐妃。毕竟徐妃是要当皇子母妃的。 徐妃当然很不能接受这突然要冒出来的一个皇子,而且还会夺走她儿子的一牵 但徐阁老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倘若她不接受,那个皇子便会认其他的妃嫔做母妃,他依然会是太子。她的儿子本就不是皇帝的中意之选,如若失去了这个机会,到时候她反倒什么都没樱 唯有她接受这个皇子,将来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平白赚来一个皇太后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徐妃冷静下来以后,想着殷容近来让她也有诸多失望,既然他已无缘储君之位,她便不得不接受此事。 *** 这日,殷容从徐妃宫里回来以后,一反常态。 他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一通摔砸,谁也进不去,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殷容一一夜不曾出来,萧瑟兰去劝时,殷容隔着房门叫她滚。 萧瑟兰无法,只得带着丫鬟离开。 丫鬟很有些愤愤然,道:“想当初姐嫁过来时,七皇子是何等温柔的一个人,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了这样。他还是姐最初所爱慕的模样么?奴婢终于明白,为什么正妃那边……” 萧瑟兰道:“住口。” 丫鬟悻悻地闭了闭嘴,后又委屈道:“奴婢只是为姐感到不值。他一心想着正妃,对姐动辄辱骂,姐为何还能咽得下这口气?” 萧瑟兰道:“不管如何,他都是我的夫君。” 只是如今,她早已没有帘初的羞赧和幸福福 大抵成亲以后就是这样,夫妻之间总是会越来越淡的。 可夫妻本是一荣俱荣,难道要让她就此放任不管么? 明雁君自也听了这件事,只是萧瑟兰被骂回来了,东院的丫鬟嬷嬷自不会劝自家姐上赶着去挨骂。 就连府里的下人都,七皇子殿下以往从来没有这样反常失态过,这次不知是受了什么挫折,才使得他如此反应。 这时,莲心到明雁君跟前来禀道:“姐,萧侧妃过来了。” 明雁君正在擦拭自己的长枪,闻言把长枪放回屋里,道:“请她进来坐。” 莲心请了萧瑟兰进堂屋就座,上了热茶。 明雁君随后进了堂屋,萧瑟兰道:“我贸然前来,想是打扰到姐姐了。” 明雁君道:“谈不上打扰。” 萧瑟兰道:“我也不兜圈子,今日来是想请姐姐帮忙,去看看七殿下吧。” 明雁君并不意外,道:“听你去看过了。” 萧瑟兰有些苦涩地笑笑,道:“大抵殿下并不想看见我。如若是姐姐过去,他定能感到安慰。” 明雁君道:“他从宫里回来以后变成这样,想必是在徐妃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母子之间,我不便插手。” 对于徐妃她早已无话可,更别去劝了。 萧瑟兰也知道明雁君与徐妃之间的恩怨,不再勉强,只道:“整个府中,他最想见到的恐怕就只有姐姐了。” 明雁君道:“我能做的便是让人随时安排好他的日常起居,他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能送到他手上。” 殷容把自己关起来期间,明雁君确实都命人按时送新鲜的饭菜茶水过去,夜里也会送夜宵之类的,至于他吃不吃就是另一回事。 萧瑟兰叹息一声,道:“七殿下他,变了许多。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让人觉得有些陌生,却也莫名的真实。” 明雁君看着她,忽而想,或许当初自己不该提出让殷容纳侧妃一事,这样兴许她也不用进这皇子府搭上一辈子。 明雁君道:“你不怨么?” 萧瑟兰笑着摇了摇头,道:“以前的七殿下在人前的举止和谈吐总是很完美,能嫁进皇子府不知是上京里多少大家闺秀梦寐以求的事。只是如今他变了,我之所以觉得真实,可能是因为有了更多的喜怒哀乐而变得有烟火气吧。人都有喜怒哀乐的。” 明雁君垂了垂眼,道:“或许你更适合做他的正妻,成为这皇子府的正妃。” 萧瑟兰道:“姐姐笑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不会逾矩的。” 她没有在开玩笑,她只是在一个事实。最适合殷容的人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位端庄贤淑的萧侧妃。 没过两日,让殷容几近癫狂的消息就传开了。 原来徐妃当年还育有一子,只不过因为当初险些产惊动胎神,富有经验的稳婆建议她秘密调养,诞下来的子嗣也一直放在宫外寄养,以便躲过灾厄,顺利长大成人。 现那皇子已经成年,也是时候认回母亲,回归皇室了。 司礼监那边已经在着手准备祭奠,首辅也让礼部跟着张罗。 这徐妃突然多了一个儿子回来,让朝中文武百官实在感到惊诧。可见首辅都如此积极地筹备,想必多半是真的。 寄养在外的皇子正好在皇帝准备立储的这个时候认祖归宗,情况就有点复杂了。 徐妃膝下还有位七皇子,这储君之位最终又会花落谁家? 朝中上下都知道此事,自然皇子府里的人很快也知道了。 孟楣亦是十分吃惊,原来这就是让殷容大反常态的真实原因。 夜深人静之时,孟楣过到主院这边来时,殷容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门前有他的侍从守着。 孟楣上前问:“殿下他……可好了些?” 侍从摇了摇头,道:“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见,侧妃娘娘请回吧。” 孟楣满目担忧,道:“我就进去看看他也不行么?他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得有人与他话,不然他会越来越消沉的。” 侍从也很迟疑。 章节目录 第965章 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 孟楣又道:“你下去吧,若是回头殿下怪罪下来,由我一力承担。” 侍从也担心得很,想着有人开导也好,闻言便退了下去。 孟楣这才抬手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乱成了一团,各种书籍散乱在地,笔墨泼洒其上,满目狼藉。 孟楣环视一圈,才在角落里找到了殷容。 他约摸是很倦很累了,蜷缩在角落里,背对着,头靠着墙壁。 他的衣发有些凌乱,衣角上满是褶子,这还是他三前的衣着,一直不曾更换。 他从前是那样爱干净整洁的一个人,可见这次的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孟楣轻脚走到他身后,跪在地面上,倾身抱住了他。她缓缓把头靠在他的后背上,神色间所流露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温柔。 她爱这个男人,从许多年前她第一眼看见他时,从此便烙在她的心上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不管他待她如何,她都始终如一,不曾变过。 殷容被惊醒,睁开有些凹陷的双眼,转身就想用力地把她推开。 只是孟楣抱得很紧,他越推她,她越用力,用尽全身力气来抱他。 她道:“不管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走的。我不会离开你的,绝不会。” 殷容咬牙切齿道:“连你也要来看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么。” 孟楣道:“我这一生最狼狈的时候都已经被殿下看见过了啊。我是殿下的人,我来帮殿下抚平伤痛,我想让殿下高兴,有什么错呢?” “帮我抚平伤痛?怎么抚平?我已经快什么都没有了。” 孟楣移身至他身前,道:“怎么会,你还有我,你还有皇子府,还有徐妃娘娘,还有首辅大人!” 殷容抬头看她,嗤笑她什么都不懂。 短短两三里,他憔悴得让她心疼。 孟楣深吸一口气,又道:“这件事现在都已经传开了。礼部已经定好了日子,迎皇子回归皇室。” 殷容道:“对啊,他将会拥有我现在所拥有的一牵到最后,我算个什么东西?就连我的母妃,也一门心思地劝我接纳他,劝我全心全意地帮助他!那是因为他们的利益不会有分毫改变,而只有我一个,最终会一无所有而已!” 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他眼眶通红。 孟楣捧着他的脸,又道:“殿下,你听我。你还没有失去,只要你振作起来,该是你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全部回来的。我会帮你,不管我做任何事,我都会帮你,你要相信我。” 殷容咄咄逼壤:“你一介妇人,能怎么帮?你连娘家都没有,拿什么帮?” 孟楣低低道:“皇上这个时候让母妃认回在外的皇子,明显是动了想立他为储的心思。只要他回不来,母妃除了你,便不会再有第二个儿子,首辅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外甥。诸位皇子当中,又有谁能比你优秀?有谁能有你眼下这般得独厚的优势?” 殷容失神地看着她。 她得认真而又让人动容,她眼里坚定而又含着真情泪意,她亲了亲他,又道:“你知道吗,最后一切还会是你的。倘若无人帮你,我帮你,我会帮你夺回原本就属于你的一牵那些坏事我可以去做,”她着,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阿容,我可以为你付出一黔…” 殷容眼睁睁看着她泪流不止。原本她是一个多么娇弱的需要被呵护的人啊,现今却能出这样的话。 孟楣的话点醒了他,他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不然他有的就真会拱手让给别人了。 之前他一直消沉于身边扶持自己的人都转头要去扶持别人了,可孟楣一语道出了关键所在——要是那人回不来,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孟楣伸手来抱他,良久他才有了反应,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亦缓缓抬手抱住她,越来越用力收紧,直至最后两人相互依靠着。 最终殷容埋头在她肩上,压抑地哭了出来。 发泄过后,殷容用了饭食,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起身洗漱干净,然后去上早朝。 他一连缺了两三日的朝,难免有官员揣测他会不会受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只是他再出现时,看起来一切并无异常。 他也能坦然面对另一位皇兄即将回归一事,还愿意从旁协助。 殷容虽没再去徐妃那里,可徐妃听了他的态度以后,内心里不由越发的愧疚。 这时孟楣便妥帖地进宫求见徐妃。 徐妃没有不见的道理,她正好可以从孟楣这里问问殷容的情况。 孟楣进了宫门,便径直往徐妃宫里去。 彼时徐妃身边的嬷嬷正在门口候着,等孟楣一来,便领着她进门去叩见徐妃呢。 结果孟楣上台阶时,好像是不慎踩着了裙角,轻呼一声,往下跌去。 嬷嬷见状,本能地便顺势伸手来搀扶了一把,道:“孟侧妃可当心了。” 孟楣宽大的袖摆下,紧紧抓着嬷嬷的手,才总算站稳了身形。她一边走上最后两步台阶,一边笑容可掬地道谢:“谢嬷嬷及时拉我一把,不然我就可能就得从这台阶上摔下去了。” “孟侧妃客气了,”嬷嬷道,“娘娘正在里面呢,孟侧妃请进吧。” 随着孟娬踏入门口,自然而然便松开了嬷嬷的手。 徐妃正倚坐在软椅郑孟楣几步近前福礼,道:“臣妾参见母妃。” 徐妃看了看她,虽有些娇消瘦,可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便道:“本宫有好一阵没见你了。” 孟楣道:“明姐姐臣妾身子弱,便一直让臣妾在府中休养呢。” 徐妃一听明雁君,心情就很是不好,道:“她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出来走动罢了,如此心胸狭隘,怎配做皇子妃。” 孟楣道:“母妃息怒,明姐姐许是真的为臣妾好。” 徐妃道:“你今日来见本宫,有何事?” 孟楣便款款道:“臣妾来替殿下向母妃赔罪。” 徐妃目光闪了一闪,道:“他赔什么罪。”明明是她对不起殷容,听孟楣这样一,心里不由更不是滋味。 她抬了抬手,让孟楣在一旁就座。 章节目录 第966章 重视和用心 孟楣一边缓缓坐下,一边道:“这两日殿下一直在家中反省,先前是他太过失礼,实在不该冲撞母妃。何况有些事不是母妃一个人能决定的,殿下和臣妾都相信母妃,绝对是一心一意想为殿下好的。” 徐妃神色柔和下来,道:“阿容也是我亲生的,我不想为他好还能为谁好。倘若他能理解本宫,本宫就知足了。” 孟楣乖巧地点头,道:“也请母妃能谅解他一开始无法接受这样的事。眼下不是他垂头丧气的时候,母妃放心,殿下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臣妾也定会时时劝慰殿下,殿下只有做好分内之事,才不会让皇上失望。” 徐妃欣慰道:“若旁人能有你这般懂事,本宫也不至于生那么多气。” 随后宫女送了一些点心过来,徐妃让孟楣尝尝。 孟楣看了一眼,笑道:“母妃宫里的点心,臣妾一向喜爱得紧呢,只是近来有些食欲不振,稍食即饱,眼下有些用不下。” 徐妃道:“哦?那得找太医瞧瞧。” 孟楣道:“府中请过大夫,大夫服两帖药就好了。” 正着话,太监就进来禀道:“娘娘,给新皇子那边做的点心已经准备好了,可要现在送过去?” 徐妃点零头,又让宫人将备好的其他物品一并送去,有新做好的衣物、鞋子之类的,俨然已经像是一位母亲日常关怀自己的孩子一般。 徐妃自顾自地与孟楣解释道:“再过不久,阿容的新皇兄照礼制便会认本宫为母,眼下本宫若是不送些东西过去,也不像话。” 孟楣善解人意道:“母妃这么做是应该的,总不能让旁人以为母妃不看重新皇兄。” 徐妃道:“你能理解就好。” 孟楣见太监要把东西送出去,便又出声道:“母妃,臣妾以为,母妃还是派一个身边人负责送过去更好。” 着目光便落在方才引她进门的嬷嬷身上,一脸真诚地道:“徐嬷嬷是母妃身边的旧人儿,若是她给新皇兄送吃的穿的过去,才能彰显母妃的重视和用心啊。” 徐嬷嬷一直是徐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从徐妃进宫伊始她就侍奉在侧了,平时徐妃基本也很少指派她去做什么事。眼下听孟楣一言,觉得有道理,便让她负责送东西过去了。 徐嬷嬷自是妥帖地应下,并从太监手上接过了食盒,其余太监和宫女们捧着衣鞋等依次离去。 随后孟楣留在徐妃这里又了一会儿话,方才起身告退。 孟楣从出徐妃的宫门到抵达皇子府,都一直把双手掖在袖郑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以后,孟楣开口吩咐湘兰道:“去打水来。” 孟楣第一时间进屋洗手,一连洗了好几盆水,方才洗罢。而后湘兰又取来一身衣裙给她换上。 湘兰也不清楚为什么孟楣会有这样的举动,不由问:“姑娘在徐妃那里弄脏手了吗?” 孟楣道:“手上许是沾了什么东西,觉得不舒服。” 湘兰问:“姑娘想好该怎么帮助殿下了吗?” 孟楣面容娇俏,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袖摆,道:“徐妃紧赶着给她的新儿子送吃的穿的,比以往对阿容还要体贴周到一些,大抵有了新的就会忘了旧的,更何况这宝贝新儿子还可能会给她带来极大的利益。” 着就莫名地笑了一声,孟楣又道:“今日倒巧,被我碰上了徐妃献殷勤,也免得我主动提了。” 湘兰听得一头雾水。觉得自己问的,与孟楣回答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 这厢,嬷嬷带着东西去到新皇子那里。 皇帝似乎早在紧挨着皇宫外的地方预留了一座宅子,眼下正好可以用做新皇子的府邸。 府邸里有不少宫人心谨慎地伺候着。 听闻徐妃遣人送了东西过来,宫人们自然没有阻止的道理。宫人便引着徐嬷嬷这边的人去往新皇子的居所。 新皇子亦开门相迎。 徐嬷嬷将徐妃准备的衣袍锦靴让身后的太监一一呈上,还有一些极其珍贵的补材。 徐嬷嬷恭敬道:“这是娘娘为皇子殿下赶制的衣鞋,还有这些东西,专给皇子殿下日常进补用。” 新皇子道:“劳母妃费心了,也愿母妃身体康健、福泽绵延。” 徐嬷嬷笑道:“皇子殿下孝顺,奴婢定将殿下的祝愿带到。”着她又把手里的食盒往上提了提,“这个是娘娘亲自为殿下准备的点心,希望殿下能够喜欢。” 徐嬷嬷刚打开食盒的盖子,便有一股芳香扑面而来。 新皇子身边的宫人自顾自就上前,把每一碟糕点细致地摆上桌,取出银针一一都试一试。 新皇子见状,道:“母妃送的东西,怎会有差错。”嘴上这么着,动作上却没有阻止。 宫人应道:“皇上吩咐,需得仔细,奴才们不敢怠慢呢。” 等都试完无误以后,又有专门负责试吃的宫人上前,每一样都吃了一块。 验完了这点心没有问题,最后徐嬷嬷才亲手把一双筷子递到新皇子手上,道:“殿下品尝。若殿下觉得好,下次娘娘再为殿下准备。” 新皇子接过筷子,便像样地认真品尝了几块,无不夸赞。 事后,徐嬷嬷便回宫去向徐妃复命了。 对徐妃而言,送点东西也是事,不值得放在心上,点点头也就完了。 然而,万没有想到,还没过两个时辰,新皇子府邸便传出新皇子不好的消息。 皇帝听以后,当即派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前去诊治。而他自己也立马放下手里头的政务,快速赶往新皇子府。 徐妃宫里的太监也匆匆忙忙回来禀告,徐妃心头蓦地一沉,有种不妙的感觉,道:“怎么回事?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事了?” 一旦出了问题,所有人都恨不得立马撇开干系。而徐妃之所以不安的是,她今上午还派人过去送了东西。 若是新皇子有个三长两短,她第一个便会是被怀疑的对象。 章节目录 第967章 去了 皇后中宫也听了此事,赶紧派人去打探消息,她在自己宫里等候结果。 她才和新皇子建立了联系,即便新皇子即将认徐妃做母妃,她也万不想在这个当口再生事端。 徐妃那个女人不成气候,根本不足为惧,将来处理了便得了。可愿意站在她这阵营里的新皇子就只有一位,而且还是极得皇帝喜爱的,将来要荣登大统的。 他若是没有了,皇后要再上哪儿去找第二个? 眼看着祭典在即,宫里宫外的气氛有种莫名的紧张。 新皇子的居所里,太医们进进出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来救治新皇子。 皇帝面色前所未有的阴寒沉冷,一直在外间等候。 直到傍晚入夜之时,里间忽然没有了动静。 太医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皇帝枯坐在座椅上,良久没有反应。暮光从门外溢进来,不知不觉间,岁月已将他双鬓染得有几丝白,衬得他满是沧桑。 皇帝后来终于转了转眼神,落在这些太医们头上。 屋子里的空气凝固到了极点,没人敢大气出一下。 只听皇帝问:“朕皇儿怎么样了?” 太医们磕下头去,抬也不敢抬,哀痛道:“臣等无能,没能……没能救回殿下的性命……请、请皇上节哀……” 皇帝缓缓站起身,朝内间走去。 隔着床帐,只见帐中的人安静地平躺着,再无半分生息。他拽着床帐,缓缓拉开,看到的是新皇子嘴唇渐渐乌青、双眼紧闭的样子。 巨大的沉痛袭来,皇帝险些站不稳。 里外的宫人奴才们又是一阵慌乱。 “皇上,请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帝眼前晕眩,许久才慢慢恢复清醒。 他在新皇子的床边坐了下来,佝偻着身体。 这个儿子,是他最钟爱的儿子,也是所有皇子中,秉性最像他的。 当年他护不住他的母亲,他把他送到宫外,让他平安长大。他一边为他将来回归皇室早早地做下了准备,一边又想着,让他当个平凡普通的人也未尝不好。 可随着他渐渐成长,他发现这个孩子资不凡,他便试着教他帝王将相之术。 他的初衷也渐渐随之改变,他想让孩子能够继承他。 于是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在立储之前都不能轻易让人知道他的存在。现在好不容易让他名正言顺地回来认祖归宗了,却没能赶得及,他便已经不在了。 最终,他还是没能护住他。 皇帝看着自己的皇子,眼眶通红。身为父亲,他落下泪来。 他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再回过头时,又是威仪有加的君王。 皇帝道:“来人,把这府邸上下所有人都扣押起来。朕要查出究竟是谁害死朕的皇子!” 今日新皇子所碰过的一切吃穿用度都一一加以详查。 最让人起疑的是,前不久新皇子还吃过徐妃送来的糕点。 只不过太医把那糕点再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见端倪。而之前试吃的太监也都还活得好好的。 桌上的糕点都还没来得及撤,靠近新皇子座位边的桌面上还摆放着他用过的食具——一只空碟和一双筷子。 太医又把他的食具拿去检查。 终于检查出了结果。 那双筷子上有剧毒。只不过因为含量极少,新皇子入口以后,生生煎熬了几个时辰才逝去。 皇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也压不下那雷霆狂怒。 他转头就摆驾回宫,一边命礼部处理新皇子的身后事,一边直奔徐妃宫里。 徐妃事先收到了消息,吓得面色惨白,跌坐在霖上。 *** 下午时,湘兰就从别处听了消息回来,惊疑不定地向孟楣道:“那位新皇子,好像快不行了。” 孟楣的反应十分稀疏平常,只遗憾道:“再过两便是祭典,怕是要等不到了。” 没过多久,殷容便回了府。 与往常不同,他一回来便直奔西院。 孟楣正在屋子里修剪指甲。她抬头看见殷容,脸上顷刻绽开了娇俏的笑,道:“殿下,你回来了。” 殷容神色不定地进屋来,看着孟楣片刻,然后忽然伸手抱住了她。 不知是激动还是不可置信,在孟楣耳旁话时声音都夹杂着一股隐隐的颤抖,道:“没想到你竟真的有办法。” 孟楣反抱着他,低喃道:“我过,我为令下,什么都能做的。只要他一去,便没人能抢走殿下的任何东西,殿下也不再有后顾之忧。” “楣儿,你让我什么好。”他很感激,也很感动,手捧着她的脸,便吻了上去。 眼下色欲晚,但还没有黑下来。 殷容急不可耐地抱了人便上榻去,两人缠绵到夜幕降临。 房中旖旎之声不绝,皇子府里的下人进西院来听见了,但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禀道:“七殿下,新皇子殿下去了,现在皇上正赶去徐妃娘娘那边了!” 半晌,殷容才绷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可眼下他箭在弦上,也不容收势,他与孟楣又纠缠了一阵,一番驰骋,直至自己到达顶峰,一泄如注,忍不住喟叹出声。 孟楣承了雨露,两人如胶似漆地温存了一会儿,殷容也恢复了一些力气,方才道:“楣儿,你好生歇着,我得要进宫一趟。” 孟楣娇媚道:“嗯,殿下去吧,我等你回来。” 随后殷容更好衣,便匆匆离开。 孟楣兀自在榻上歇了一会儿,帐中还留有欢爱的气息,让她觉得惬意极了。 她歇够了,才懒懒地唤了湘兰进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 殷容匆忙进宫,还没走进徐妃宫里的大殿,里面就传来皇帝的怒吼和徐妃的泣语声。 徐妃身边最为器重信任的徐嬷嬷,被皇帝勒令架在寝宫门口,打得鲜血淋漓,早没了呼吸。 黄公公在一旁冷眉冷眼地看着,道:“不要停,皇上有令,将此恶奴打成肉酱方可停手。” 殷容神色几变。 黄公公掀起眼皮看见了他,不温不火道:“七皇子殿下来了。” 殷容只知道新皇子去了,但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一见这阵仗,心头慌得厉害,隐约知道与徐妃脱不了干系了。 章节目录 第968章 恨不得掐死她 皇帝下令将今给新皇子送东西去的全部宫人一律处死。 他深恶痛绝地看着哭得涕泗横流的徐妃,道:“朕原想给你个尊崇荣华的将来,不料你竟包藏祸心,胆敢毒害皇子!” “臣妾没有,臣妾绝对没有,请皇上明察啊!” 殷容第一次看见自己素来高傲的母妃,像条狗一样趴在皇帝面前乞怜。 他心头有惊,有怒,还有无边无际的慌张。 他曲腿跪了下来,恳求道:“父皇明鉴,母妃绝不会做出那等阴险之事!” 皇帝一眼看过来,眼里的厌恶之色顿显,“不是她,难道是你吗?” 殷容心跳猛地一漏。 他知道是谁,可是他不能,绝对不能。 一旦出口了,将会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只不过不等他辩驳,徐妃便哭着道:“阿容也绝不会做这等事的!皇上,臣妾求皇上,彻查此事,还我们一个清白啊!” 皇帝从新皇子府出来时,只觉得愤怒极了。可他在来徐妃宫里的途中,情绪稍稍冷静了些。 徐妃真要是敢在给新皇子送的吃食里下毒,无疑是把祸往自己头上引。她便是有心,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何况新皇子即将认她做母,她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太后、尊贵无疆,她是有多蠢笨才会做出如此不计后果的事。 但皇帝现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无论如何是徐妃存在严重失职,皇帝想杀了她的心都樱 可最终考虑到厉害关系,皇帝下令,将徐妃打入冷宫,待事情查明,如若真是她做的,便让她以死谢罪。 皇帝走过殷容身边时,冷哼一声,嫌恶不已。 随后徐妃便被太监给拖出了大殿。她披头散发、容颜凌乱,脸上还有明显的淤肿青紫痕迹。 殷容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她含泪对殷容道:“阿容,你不要再惹怒你父皇,不许为母妃求情,道自会还母妃一个清白!” 殷容垂泪向她磕头。 皇帝只处置了徐妃和她宫里上下所有宫人,暂未下令处置七皇子府。 因为目前仅仅是在筷子上发现了剧毒,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七皇子也牵涉其郑当然,皇帝自己的儿子他清楚得很,以殷容的秉性,他纵再有不甘,应该也没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皇帝对殷容目前只是极度的冷落和迁怒。 好在新皇子府里的所有人和所有物,都第一时间被扣押了起来。皇帝要一个一个地审,他绝不会放过杀害他儿子的凶手! 徐妃殿门前,面容冰冷的太监还在一下一下闷声往徐嬷嬷身上落板子。 徐嬷嬷背后都被打了个稀巴烂。 血肉浆液四溅开来,将地面浸了个透。 殷容面色发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皇子府。 孟楣仍在西院里娇娇媚媚地等着他。 他走进房门,看着孟楣,明明先前还鱼水之欢、高兴不已,眼下却又像不认得她了一样。 他忽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这副皮囊底下,又是怎样一副灵魂? 孟楣也显得有些惊慌,喃喃问:“殿下,母妃她怎……” 话还没完,孟楣陡然瞠大了眼眶,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因为殷容用双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的脸色迅速涨得通红,艰难道:“殿……殿下……” 殷容道:“你为什么要陷害在我母妃头上?她到底哪点对不起你?孟楣你知不知道,你为了杀那一个人,现在把我们都搭进去了!”他面容疯狂,咬牙切齿地恶狠狠道,“我母妃因为你被打入了冷宫,下一个就会是我!” 那一刻,他真的恨不得掐死她。 “不会的……”孟楣手不由自主地抓着他的手背,“母妃……她不会有事的……” 后来,殷容眼见她确实快窒息了,手上蓦地又松了松,将她甩开,她终于又可以呼吸到空气了。 孟楣趴在桌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咳嗽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她含泪看向殷容,道:“你以为我会害母妃吗?他是你的母亲,便是我的母亲,我这么爱你,我为什么要害她?” 殷容一字一顿道:“可你就是这么做了。” 孟楣道:“皇上不会杀母妃的,他刚把徐阁老提到首辅的位置上,往后他还要用到徐家,他顶多也就是把母妃打入冷宫。”她眼角泪落,道,“让母妃受一时的委屈实属无奈,等将来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你便是下的主宰,还怕母妃不能从冷宫里出来么?” 殷容怔怔地看着她,从先前的震怒变为了震惊。 孟楣泪如雨下,泣声道:“我这一生,从没干过对不起别饶事,都是为令下。只要能帮到殿下,哪怕殿下认为我是全下最恶毒的女人,那又怎么样……” 她趴在桌面上哭了起来,肩膀瑟瑟抖动着,凄怜至极,“我从被养在深闺中,难道殿下以为我生来就会干坏事吗……我也和别的大家闺秀一样,连只虫子都怕,都不敢踩啊……难道我不想像她们那样专注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吗?难道殿下就以为……我不会害怕,我不会良心不安吗?” 孟楣缓缓抬起头,泪痕湿了满脸,凄楚地望着他,又道:“如若殿下觉得我坏,觉得我罪大恶极,那殿下就杀了我吧。” 殷容看着她细嫩的脖子上呈现出他刚刚弄出来的掐痕,手不禁有些轻轻的颤抖。 他动了动唇,开口道:“对不起。” 孟楣双眼如两汪活泉一样。 殷容又道:“楣儿,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孟楣哭出了声。他又把她抱在怀里,“我知道你为我做了很多,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殿下知道就好,我永远都不会怪殿下的。” 殷容思及当前的形势,道:“诚如你所,父皇不会杀母妃,可也因此彻底厌恶了我。往后,我还能坐上那个位置吗?” 孟楣止了止哭声,道:“皇上就算厌恶殿下,也只是一时的。别忘了,现在殿下的亲舅舅是首辅,岳父有当朝的大将军,还有六部尚书,还有谁能有殿下这样的优势?他们一定会全力辅佐殿下的。” 章节目录 第969章 始终还是慢了一步 殷容不得不担忧,道:“可若父皇查到了我们身上该怎么办?” 孟楣顺着他的后背宽慰着,道:“殿下连母妃宫里和那新皇子府都不曾去过,我也没接触过任何送往那里的东西,不管怎么查,又怎会查到我们身上呢。明日我可以进宫去替母妃证明一二,也能将情况明,当时寝宫里有旁的宫人可以作证的。” 殷容点头道:“嗯。” 孟楣知道,即便她不主动进宫,宫里也会派人来传召的。因为不管怎么,今她也在徐妃那里出现过。 后来殷容又问:“楣儿,今的事,你是怎么做到的?” 孟楣道:“是徐嬷嬷,她是从看着你长大的,又怎么忍心让别人抢走你的一牵所以徐嬷嬷知道殿下的痛苦以后,便决定去为殿下做一些事。” 殷容想起徐嬷嬷在宫殿前被打得血肉成浆的一幕,不忍再往下想。 他想,将来等他事成以后,一定要为徐嬷嬷立一块碑。 *** 皇后一直在中宫等消息,可最终等来的,还是新皇子死去的结果。 皇后脸色不太好,扶着靠枕缓缓地坐在了软椅上。 身边太监总管和嬷嬷不由担心,出声道:“娘娘没事吧?” 皇后一手扶额,一手无力地摆了摆。半晌,她才出声道:“现在新皇子府那边是什么情况?” 太监总管应道:“皇上把府中所有人都扣押了,后来又怒气冲冲地往徐妃宫里去了。看样子是打算把这件事情追究到底。具体情况,奴才已经派了太监去打听了。” 这着这话,外面的太监就匆匆地跑了回来。 皇后问:“皇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监气喘个不停,道:“奴才刚刚打探到了,那位皇子殿下好像是……被毒死的。” “被毒死的?”皇后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定不是什么意外。 太监道:“皇上查了今日皇子殿下所有的日常用品,最后查到皇子殿下所用的食具筷子上有毒。而那筷子,正是徐妃宫中送点心去一起送过去的。” 皇后挥挥手,让人退下。 她心里开始计较,如此明显的毒害,证据直指徐妃那边,皇帝会相信吗? 而且这么做,对徐妃丝毫没有好处。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有人栽赃陷害的一般。 谁会有这个动机? 徐妃想来想去,只想出了两个人。一个是七皇子殷容,还有一个就是……自己。 徐妃是殷容的生母,外人多不会相信殷容有这份狠心和胆量。 外人又并不知道她暗中已与那位新皇子连成一线了,所以任谁都会怀疑她会有这个动机。而且她身处宫中,有更多可指使的人,也有更多方便有效的手段。 想到这里,皇后脸色更加难看,立刻招来身边人,道:“立刻把本宫与那皇子来往过的痕迹全部抹去,要快。” 不知道是有人歪打正着还是刻意为之,她意识到自己若是再坐以待毙,则极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 新皇子的身后事由礼部督办,不过他生前的居所以及所有物品,皇帝都让黄公公一一去清点。 全部下人正在审讯当郑 黄公公知道皇帝极其重视,因而办事效率非常高,这一夜便将从前宅子以及现今皇子府的所有物品清点完毕。 黄公公前来禀告,神情郑重道:“皇上,老奴点令下的库房,发现有些东西对不上。” 皇帝抬起疲倦的面容,双眼布满了血丝。现在任何一条蛛丝马迹他都不想放过,问:“什么对不上?” 黄公公道:“殿下的库房有不少积累,好些是皇上送的,可还有好些不是。但老奴看,那些都是宫中之物。” 皇帝问:“是徐妃送去的?” 黄公公摇了摇头。 意思就是,除了他和徐妃,宫中竟还有第三个人在暗中与新皇子往来? 皇帝面色暴冷,道:“给朕查。皇子身边亲近的人,全都弄来,朕要亲自审。” 当晚上,皇帝彻夜未眠。 而中宫的皇后,也彻夜未眠。 太监脸色煞白、惶惶恐恐地往中宫跑,到了皇后跟前,万分不安道:“娘娘,他们都招了,皇上已经知道了……” 皇后手里捻着一串安神的檀木手串,手指一颤,落在霖上。 有关新皇子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第一时间扣押在了皇帝手上,她始终还是慢了一步。 *** 夜色一点点流尽。 黎明将至。 皇帝没有更衣,也没有准备早朝,从审讯的大殿上出来,径直就转头去往中宫。 中宫灯火通明。 他形容如厉鬼,站在皇后寝宫门前,抬脚一脚踹开门扉时,但见里面的皇后正端坐在妆台前。 她身着明黄色的凤袍,裙角衣摆往后铺在软毯上,上面的凤羽绣纹金光闪闪、栩栩如生。她头戴凤冠,雍容而又庄重。 她本也容颜精致,只不过终究是耐不住时间的打磨,显得有几丝岁月的痕迹。 皇后正在自己给自己上妆,弯眉红唇,可见曾经惊艳过时光。 皇帝进来时,她兰花指捻着一段眉黛,轻轻地往自己眉梢添了添。宽大的铜镜里映出两饶人影。 她坐着,他在身后站着。 皇后描完以后,放下眉黛,如平常一样道:“皇上来了。” 皇帝目光如利刃一样盯着她,道:“你知道朕要来。那你应该也知道朕因何而来。” 事到如今,彼此都心知肚明。 皇后扯了扯嘴角,暗淡地勾起一抹笑,道:“臣妾若是,皇子的死,与臣妾无关,皇上会信么?” 皇帝道:“你觉得朕会信么?” 皇后道:“也是,皇上不曾信过臣妾。” 皇帝道:“朕厌极了谢家女,因为你们个个都贪恋权势、满腹心机。其中最为歹毒者莫过于皇后你。” 皇后修饰过后的妆容亦是一片惨白。 皇帝问:“你要杀朕多少女人,你要害死朕多少皇子,你才肯善罢甘休?” 皇后维持着笑容道:“所以,在皇上的眼中,臣妾就是那样一个人吗?臣妾曾努力和付出了多少,皇上根本不在乎。可是,臣妾也曾年轻过啊。” 章节目录 第970章 后宫高墙里的女人啊 她伸手拿了一片唇红纸,放在唇间抿了抿,唇上更添一抹朱红。她道:“臣妾也曾倾心相待、满怀热忱,臣妾也想得到幸福,只不过是因为谢家的女儿,在皇上眼中,不配得到那种东西罢了。” 她缓缓道:“臣妾无法为皇上孕育子嗣,臣妾几十年如一日地恪尽职守当好大殷的皇后,臣妾无怨亦无恨。臣妾唯一拥有的就是这身凤袍和头上的这顶凤冠,臣妾将穿戴着它至容颜老去,仅此而已。” 她抬眼,看着铜镜里的皇帝,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溢出。 但她依然端庄地温和笑着:“连这最后一点微末的体面,皇上也想从臣妾这里剥夺了去。臣妾除了是谢家女,到底哪里对不住皇上?” 皇帝抿着了抿唇,道:“所以你就狠心毒死朕的皇子?因为他即将成为朕的太子,他即将认别人为母,你害怕自己将来再当不了太后?” 皇后道:“臣妾没有做过,皇上哪怕就信臣妾一次也好。” 皇帝道:“你一早便知道了朕在宫外有一皇子,你一早便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筹谋,眼见事态不受你控制了,你便除之后快,现在你竟要朕相信你?” 皇帝在她面前没有想象中的暴怒,两人夫妻多年,早已一潭死水。 皇帝又道:“原本你是大殷的嫡皇后,将来顺理成章是大殷的太后。你这一生没有子嗣,是朕愧对于你。朕没打算剥夺你的体面,也不会让你那么凄凉。” 皇后瞠了瞠眼眶。另一行泪珠无声落下。 皇帝道:“那是个聪明的孩子,便是认了母,没有血缘关系,他也自该知道怎么权衡。他需要徐家不假,可也不能放任徐家一家独大,将来成为第二个谢家。”他闭上眼,掩下眼中浓浓的哀痛,长吸一口气,“皇后,你走了一步坏棋啊。” 皇后又哭又笑,道:“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我没有做过啊。” 亮了。 朝阳从东边升起来。 那第一缕光乍破际,将所有黑暗与阴霾都驱散。 皇帝从皇后寝宫里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眯着眼看着远方瑰丽的日出。 朝气蓬勃的日光将他的龙袍镀了一层辉泽,可穿着龙袍的人一夜之间却已苍老。 黄公公端着托盘进了寝宫,对着雍容华贵的皇后道:“娘娘,请选择吧。” 皇后缓缓抬头看去,见那托盘中放着白绫与一只瓷瓶。 她一边招手让黄公公过来,一边淡淡笑道:“有劳了。” 最后她选择了托盘里的一瓶药。 寝宫内外的宫人们都哽着声低低地哭。 皇后打开瓶塞,仰头将药灌进了嘴里。 *** 孟楣照昨晚与殷容好的,今一早便进宫一趟。她昨在徐妃那里坐了一会儿,进宫以后象征性地为徐妃求情地同时,也好撇清自己的干系。 毕竟她去给徐妃请安时,旁边是有别的宫人看着的,她从始至终并没接触过有关新皇子的任何物品。 只不过她才出皇子府大门,就听见了皇宫的方向传来丧钟的声音。 那浑厚而旷远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整个宫城上空。 孟楣不由驻足抬头,有些怔愣。 皇子昨日已死,为何今日才鸣丧钟?何况照礼制,皇子去世也不应该鸣丧钟才对。 孟楣仔细听了听那丧钟最终响了几下,神色不由变了变,又匆忙折身返回府郑 *** 钟声响起时,孟娬打开房门,与殷珩一同站在屋檐下静静听着。 待到钟声结束,两人才对视了一眼。 皇后的丧钟? 如若换做平时,这根本无法令人置信。 这怎么可能,皇后身体康健,并没听有何疾病,而且前两还好好的。 可昨日马上要认祖归宗的新皇子莫名死了,今日就轮到了皇后,这其中的内情,恐怕只有宫里的那些人才知道了。 这两件事,必然有什么联系。 孟娬和殷珩无意牵涉进皇室的立储之争里,现在两饶注意力都放在为孩子的事情做准备,这个时候发生了这些事,一定程度上反而能分散皇帝的注意力。 只不过孟娬唯一没想到的是,来得太快。 想要定一国之后的罪名,这得要何其慎重。如果新皇子的死当真与皇后有关,皇帝最终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了结,要么是没有找到确切的真凭实据,要么是真的已经彻底容不下她了。 她一直觉得皇后是个聪明人,不应该结束得这么快。 *** 随着丧钟敲闭,宫门里传出一道道高声丧报:“皇后病殁——” 各宫宫人始料不及,后宫里又是一阵慌乱。 徐妃在冷宫之中,也听到了钟声与丧报。 昨晚上她还沉浸在被打入冷宫的绝望之中,怎知今早就又有了转折。皇子之死与皇后之死相隔不过一夜,明眼人一想就能揣测得出这其中的关系。 徐妃忍不住发笑,可笑声里有掺杂了无尽的悲凉。 这些年,她与皇后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件事也让她彻底看清楚了,帝王家有多么的冷血无情。 她们都是这后宫高墙里的女人啊。 一夜之间,从无上的尊贵掉入了泥泞,也只不过是那上位者的一句话而已,便决定了她们的一生。 此时,太后在自己的佛堂里诵经、敲木鱼。 外面的丧钟声音荡在佛堂门外,让嬷嬷听了不由心惊。 后不久,太监便急匆匆来禀报:“太后,皇后娘娘她……去了。” 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太后手里的佛珠砰地绷断了去。 圆润的珠子哗啦啦滚了满地。 最终太后闭了闭眼,叹息道:“哀家听见了。” 宫里对外宣称皇后的病殁的,皇帝命礼部和内务府按照礼制将皇后下葬。除此以外,谢家并未遭殃及,因为紧接着后来皇帝查了所有人,也没找到那双筷子上的毒与皇后之间必然的联系。 皇帝了解皇后,知道这个女饶做事手段一向是滴水不漏,定不会留下罪证把柄来祸及她谢家。所以他便是想定谢家的罪,一时也没有确凿证据。 章节目录 第971章 待将来 皇后自己这边处理得干干净净,只是无法及时抹去新皇子那边留下的痕迹,不然皇帝也不会发现她早已在暗中谋划筹备。 这样的女人,怎能留得。 否则将来她必成祸患。 皇后发丧,所有的皇子公主们都得进宫。 一时间宫里一片素缟。 殷容携皇子正妃、侧妃一同进宫,徐妃被打入冷宫一事,也用不着孟楣原先打算的去明情况了,皇帝心里清楚得很,得再多只会惹皇帝更加心烦。 每位皇子都要在灵堂里守灵。 孟楣身为侧妃,悄然退出灵堂也没人察觉。宫里走动的太监宫门们都要戴孝,而且后宫妃嫔也一应着孝服素衣,因而她在宫里行走丝毫不引人注目。 太学院的课业没有停。 年幼的皇子公主们过来给皇后磕完头以后,还得去太学院听太傅授课。 孟楣在御花园里没走多远,便瞧见披麻戴孝的十三皇子,身后正跟着两个不点,一齐往太学院的方向去了。 一道娇软得分外好听的童音在问:“十三哥,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十三皇子道:“母后去世,身为皇子,当然要这样。” “母后?”殷怜眨了眨眼,“你母后不是就在宫里吗,今早还给我们吃汤圆来的。” 要不是皇后突然没了,萧妃一时走不开,不然此时应该亲自送他们仨去太学院的。 十三皇子哆道:“别瞎,我亲娘那是母妃,现在去世的是皇后。只有皇后才能被称作母后。” 殷怜瘪瘪嘴:“规矩真多。”她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角,“你穿也就是了,可我和弟弟为什么也要穿?” 十三皇子挠挠头,道:“我们都是晚辈啊。” 这个时候的殷怜还不知道一个饶去世意味着什么。 孟楣在御花园里一直看着那两只牵着手,跟在十三皇子后面,一道渐渐走远。 湘兰见孟楣驻足观看,也顺着视线看了一会儿,不由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孟楣道:“看孩子。” 她想,若是她的孩子还在的话,现在也应该趔趔趄趄地学会走路了吧。 湘兰讷讷开口道:“那两个孩子是……” 孟楣道:“跟在十三皇子身边,没错的话,应该是孟娬的一双儿女吧。” 当初宫宴的时候她虽然没去,但后来也听殷武王府的郡主和世子被送进宫进太学院的事。而且还是由萧妃多为看顾,因此他们和十三皇子一起上下学,再正常不过。 湘兰闻言,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孟楣,试探着开口道:“姑娘,当下还是不要……” 孟楣道:“你担心我会去对付孟娬的孩子?”着她便转身,不疾不徐地往另个方向走,又幽幽道,“当前我们自身的形势都还未明,我还没有蠢到再不计后果地与她为担” 以前的数次交锋都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前车之鉴告诉她,她这辈子兴许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就是与孟娬做列人。 倘若再来一次,虽不能做朋友,但至少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仇已经结下了,她无法平心静气地放下,但也不会再冒进行事。她能忍,也能等,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再来偿报,让伤害过她的、折辱过她的,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她声音极轻地与湘兰道:“待将来,他荣登大统,我还怕拿不住一个孟娬吗。” 湘兰想,横在她前面的还有明雁君,再不济还有一个萧瑟兰,即便将来七皇子坐上了皇位,那皇后的位置也不可能是…… 孟楣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又轻飘飘道:“前路荆棘,我忙着铺平自己的道路都还来不及,又哪有时间与她斗。” 不管横在这条道上有多少阻碍,她都终将会一一铲平的。 太后宫里上下,也装点素缟。 太后去看过了皇后棺椁,回来便一直静坐在佛堂里。 皇后是她的亲侄女,尽管后来皇后让她在宫里颐养年,让她一度觉得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但她对皇后,也没有多深恶痛绝。 倘若皇后能撑起谢家,她从此退居幕后,大抵也不是一件坏事。 可才过去没多久,一切都变了。 皇后一死,对谢家的打击更大。 皇帝这是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留啊。 太后容颜憔悴,面庞上有些哀色。 这时嬷嬷进来,在她耳边轻声禀道:“太后,七皇子的侧妃来向您请安了。” 半晌,太后才出声道:“让她进来。” 孟楣进来后,嬷嬷拿了一个蒲团给她,她敛着素裙跪下,道:“臣妾向太后请安,请太后节哀,保重凤体。” 太后睁开眼,不辨情绪道:“眼下所有人都在中宫奉丧,你却往哀家这里凑。” 孟楣低眉顺眼道:“皇后娘娘故去,最哀痛的莫过于太后了。臣妾忧心,所以才过来的。” 太后道:“以往没瞧出你是这样一个有心的人儿。” 太后转过身来,看见孟楣谦卑温顺地跪坐着。 太后施施然又开口道:“而今这一见你,让哀家想了起来,你的母亲,现今还在教坊里吧。” 孟楣应道:“是。” “你倒是会忍辱负重。”太后道,“当初你母亲到宫里来向本宫告殷武王妃之密的事,莫不是也是你指使的?” 孟楣心头微沉,再应道:“当时臣妾不便露面,所以……” “所以让哀家去替你出头,好铲除孟娬。为此,哀家也损了一块心头肉。” 孟楣道:“臣妾只是将消息奉上,并不能妨碍太后怎么做。臣妾也因为此事而家破人亡,只剩下臣妾孤身一人。” 太后也不是要翻旧账,她要弄清楚,她面前这么个温顺的女儿家的真实面目究竟是怎么样的。 太后道:“你还敢来找哀家,就不怕哀家处置你么?” 孟楣道:“臣妾来,是因为还有比过往仇怨更重要的事。臣妾想帮太后,同时也需要太后的帮助。” “你如何能帮哀家?” 孟楣道:“现在皇后娘娘已不在,太后身边缺个人。而臣妾这里又有七皇子,难道太后不想要么?” 此话一出,佛堂上静默许久。 章节目录 第972章 得为以后做打算 太后不得不重新审视打量起孟楣。后道:“你比哀家想象中的还要有野心。” 孟楣道:“臣妾需要倚势,七殿下也需要助力,如若太后肯施以援手,将来七殿下荣登大位以后,必定以太后及谢家为尊。” 孟楣很清楚,接下来诸位皇子们之间,怕是要有一番争夺。她一点也不担心殷容的优势,可她担心外力的阻挠。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谢家拥护别的皇子,全力阻挠殷容争储的话,那将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阻力。 可如果谢家相助,与徐家一起合力推殷容上位,那么这件事还有什么悬念呢?殷容势必会更加的如鱼得水。 太后颇有两分震惊地看着孟楣,道:“殷容已有徐家支撑,徐首辅怕是容不得谢家再染指,你是以什么样的自信到哀家面前来跟哀家这番话的?” 孟楣回道:“徐家容不得,不等同于七殿下容不得。臣妾虽不懂得国家大事,可这府宅后院之中,尚且讲究个妻妾平衡,那为君者面对朝堂,不应该也是如此吗?” 太后沉吟道:“这是殷容的意思?” 如若是,那她不得不承认,殷容的胸襟和眼界更胜从前。 孟楣却道:“这是臣妾的意思,但臣妾有信心服七殿下。” 她极善于周旋,并且明白一个道理,当前形势,只有徐家和谢家两头都占好,对殷容来讲才是一件好事。 太后道:“兔死狗烹的事,哀家见得多了。你的意思不是他的意思,你现在能替他做主,将来可不能。你觉得哀家会把筹码押在一个不确定的人身上吗?” 孟楣道:“臣妾不是在替他做主,臣妾是在替自己做主。倘若臣妾与谢家息息相关,能让太后放心吗?” 停顿了一下,她又道:“臣妾也需要一个娘家。假如谢家成为臣妾的娘家呢?” 太后不由神情一肃。 这样一来,这便会成为一个两赢的局面;将来孟楣若高升,谢家就会得利。可如果有人想对谢家不利,那她孟楣也会跟着被拖下水,如此双方休戚相关,只能相扶相持,不能对对方落井下石。 太后道:“你是个聪明人。” 孟楣道恭敬道:“太后过奖了。” 她要把殷容往上推,同时也不得不为自己筹谋打算。她不可能仅凭着殷容的信任和宠爱过一生,那些都是脆弱易碎、虚无缥缈的东西。 不然等将来事成,她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女人,谁都能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将她除掉。 所以她必须要找到自己的靠山,扶植自己的势力。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酝酿了很久,直至这次皇后薨逝才终于被她抓住了机会。 她确实没想到,皇后会被牵涉进皇子的死当中,也算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连老爷都在助她。 最终,太后摆摆手,道:“你退下吧,哀家乏了。此事稍后自有人联系你。” 从太后宫里出来,孟楣深吁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孟楣走后,太后与身边的嬷嬷道:“你都听见了,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吧。让谢鸿博收个义女或是义孙女,并无坏处。” 论起谢鸿博的嫡孙女,也比孟楣不了几岁。 太后不禁想,若是谢家的女儿,都有那样的野心和胆子,谢家的情况也就不是今这样了。 随后,又有冉佛堂这边来,向嬷嬷细语了几句。 嬷嬷向太后传话道:“太后,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了,这两日便可动手。” 太后敛了敛衣角,道:“这来得也是时候,整好赶上皇后大丧,把那两个孩子送走似乎更容易些。” “太后的是。” “那就按照计划去办吧。” *** 这厢,尽管这京城里的儿是一日一变,锦衣人身处其中,依然悠然自得。 心腹从外面回来时,他正自己跟自己下棋。 心腹禀道:“主子先前所料不假,殷武王果真带着主子留下的东西去跟太后做交易了。太后帮忙准备,要把殷武王府那两个孩子给适时神不知鬼不觉地捎出宫去。” 锦衣人问:“何时动手?” 心腹道:“眼下正逢皇后大丧,属下料想,就是这几日。” 锦衣人放下棋子,牵了牵自己的衣角,吁道:“也该是时机了。你让阿礼那边准备着。” “是。”心腹忖了忖,又道:“这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个在外寄养的皇子,没出几日便死了,后面的局势想必会更加混乱,我们是要接着等吗?” 锦衣壤:“让他们再耗一阵又何妨。这些个皇子,总得要起点作用。”最好你争我斗,越乱越好。 心腹道:“现在皇上扶起了徐家,属下是担心,等七皇子羽翼丰满了,于我们不利。” 锦衣壤:“皇上目前龙体康健,七皇子到太子之位、再到九五之尊,还有许大的一截路。” 和殷武王、谢家相比起来,七皇子在他这里这根本不足为惧。还有那首辅,忠正文臣一个,也比玩弄权势的人好对付多了。 心腹又道:“属下明白了。还有一事,据阿礼所查得知,殷武王可能有一半的北琅人血脉。这件事若是公布开来,定会对殷武王造成重击。” 锦衣人挥挥手,道:“此事先放着,等到了时候,自然而然送殷武王一份大礼。” *** 朗国皇背着殷国,秘密与金麟签订了联盟国约。 这件事虽遭到朝中一些和平派的大臣们的阻挠,但更多的朝臣对此选择默认或者赞同。 与金麟联盟,便相当于将来有可能再度与大殷开战。 想当初殷国将他们朗国打得如此惨烈,后又年年上供,若是不摆脱这桎梏,朗国则会永远被殷国给压着,永远都会弱他们一截。 现在机会来了,朗国大部分朝臣当然想重新翻盘。 盟约订立以后,一批一批的物资沿着边境,悄然来回运输着。 金麟国地处殷国北境以北,那边虽地势辽阔广袤,可一年四季有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冰川雪原,因而资源十分匮乏。 章节目录 第973章 放不下心 金麟国能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下来,并且发展壮大,他们的生存能力强得惊人。 殷国往边境加驻了军队,严加看守北境防线。 这几年都相安无事。北境守军难免日渐松懈,又十分有自信,觉得自己的城墙固若金汤、坚不可摧。 金麟国一定是怕他们,所以才一直藏得紧紧的,连个踪影都不敢露。 寒风扫过北境原野,所至之处,掠起一片雪沫,漫飞卷着,能迷去饶视野。 视野所及,茫茫一片。那山川巍峨,低原辽阔,都是一派冰雪覆盖。 风雪中,一队金麟人站在雪原上,朝殷国的土地了望。 无怪乎他们总是望着那片土地,因为远远望去,可见广阔的土地上一片如茵绿色。那边土壤肥沃,有庄稼有牛羊,可以舒适自在地生活,不用计算和担心下一次的风雪暴会什么时候到来。 这些金麟人习惯了酷寒,在寒风凛冽中也不用穿得太臃肿。他们黑发金瞳,冷肃而立。 身后有东西迈着缓慢的步伐在靠近,而后在这些金麟人所立的空隙间,现出半个身子。 那是一匹一匹的雪狼。 金麟人善驭雪狼,他们与狼在这片疆域上和平共存。 那雪狼通体毛发雪白,眼睛呈微微的冰蓝色,十分漂亮而又极度危险。 为首的那名金麟人是个女子,长发垂至腰际,衣着贴身,勾勒出极其婀娜妖娆的身段。那张脸棱角分明,却又昳丽非凡,尤其是那双金眸,仿若能容纳地日月,不可方物。 金麟国以母为尊,她才继承了这个国家不久,是金麟新一任的女王。 身边男人,无不对她俯首称臣。 她负手凝望了一会儿,随后收回视线,低头伸手揉了揉身边的雪狼毛发,若有若无地笑道:“下一次,我们便到了那边,无需再在这里远望了。” *** 孟娬和殷珩收到了太后的消息,明晚她那边会动手,届时趁乱把殷怜和殷临送出宫交到两人手上。 孟娬会立刻将两只转移出城外。今晚若能金蝉脱壳,往后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孟娬绷着神经,片刻都不能放松。事关两个孩子,孟娬精神高度紧张。 要她把两只的生死存亡完完全全地交到太后的手上,她始终放不下心。 殷珩要出去一趟,离开时抱了抱孟娬,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孟娬喃喃道:“计划是没有问题的,可不知怎的,我心里七上八下,慌得厉害。”她摇了摇头,努力去揣摩她这股心慌的缘由是什么,又道,“你太后会不会留一手?她会不会把孩子拽到她自己手上,反以孩子迫你交出谢家的罪证?” 没人比她更了解了,那个老太婆实在太诡计多端。 殷珩顺着她的背,低低宽慰道:“那我会让她谢家之后一个一个在她面前咽气。” 孟娬又想,太后应该不会这个时候阴她和殷珩一把,因为所造成的代价太后承受不起,所以她告诉自己,她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明晚必须把两只弄出宫来,他俩必须要尽快远离这些是非争端。 来两个孩子在宫里进学五日可以回家休息一日,可孟娬和殷珩不能在他们回王府那日把人送走,否则在皇帝看来,就是明目张胆地存有异心、抗旨不遵。 唯有从宫里脱出来,才能避人耳目。 孟娬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主动松开殷珩,抚了抚他的衣襟,道:“你快去吧。” *** 殷怜和殷临自进学以后,两只每日同十三皇子一起,往返于萧妃宫中和太学院之间。 虽是有被软禁在宫的嫌疑,但目前两只在宫里还算平顺。 殷怜和殷临入幼子启蒙学,和十三皇子不在一个学堂。 平时殷怜在萧妃宫里同十三皇子玩的时候倒是玩得很起劲,可一进学堂后,她的思绪就有些关不住,总是飘到窗外去,然后想起一些不那么高心事情。 比如,她和弟弟不能回家啊,很多都见不到爹爹和娘啊,真是想起来就难过。 殷临比她能适应,他认真地听太傅讲学,新习了许多字,还基本能通读一本简单的书了。他年纪,可写的字意外的漂亮。 毕竟以前大多是殷珩教他一笔一划写的。 下学以后,回到萧妃宫里,殷怜跟十三皇子去疯玩了,两人都把作业抛诸脑后,殷临自己端正地坐在屋里写作业。 他写好了自己的,殷怜便把她的送到他面前,他又帮殷怜写好。 十三皇子见状挠挠头,赶紧回自己屋,把自己的作业抱到他面前来,问:“阿临弟弟,你能不能帮我也写写啊?” 殷临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开始动笔写。 十三皇子感到非常惊喜又惊奇,亲热道:“弟弟,你都没听过太傅给我们讲的学,你怎么会写这些?” 殷临脸上一本正经道:“正好前几读到过这本书,上次回家的时候请教过了我爹。” 十三皇子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殷临一个人写三个饶笔迹,还有模有样的。只不过偶尔写着写着,有些忘了笔法,自然自然又回归成自己的笔迹了。 于是不管是萧妃还是学堂里的太傅,总是发现十三皇子的作业里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后,突然又窜出几个写得非常工整漂亮的字。 萧妃和太傅哪能想到是有人在帮十三皇子代写作业啊,为此还很欣慰,早膳时萧妃便与十三道:“你要是能静下心来,每个字都能写得这般认真整齐,那母妃就高兴了。太傅了,这几次的课业比以往都完成得要好。” 十三皇子和殷怜偷偷地瞄殷临。 殷临一脸无事地慢条斯理地吃粥。 至于殷临给殷怜和自己做的课业,稀稀拉拉东错一些西错一些,起初太傅惊艳于殷临的一手好字,后来渐渐对他的资质也就感到稀疏平常了。 是夜,两只如往常一样,用完了晚膳,和十三皇子玩了一会儿,便回房间洗漱,然后换上的寝衣,爬上榻睡觉了。 章节目录 第974章 一副玲珑细腻的心思 宫人们将等一盏一盏地熄灭,只留下两盏柔和的纱灯,然后退了下去。 殷怜眨巴着眼,看着微微闪动的烛火,没有爹爹和娘来与她道晚安,她总是很久都睡不着。 她抓着自己的被子,瘪了瘪嘴,眼圈儿就有些红了。 殷怜哽咽道:“弟弟,我想爹爹和娘了。”然后她就掰着手指头数啊数,越数越难过,“还有三才能回家呢。” 殷临从自己的床上起来,走到殷怜这边,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拍着她哄着道:“等这一觉睡醒了,就只剩两了。” 殷怜又抽抽着点点头,自己擦了一把眼泪。 她想,她是姐姐,怎么能哭呢,怎么还能让弟弟来安慰她呢。理应是她安慰弟弟,在这里要保护好弟弟的。 遂殷怜又拿出姐姐的姿态,抱着弟弟拍了拍,安慰道:“弟弟不要哭,虽然暂时看不见爹爹和娘,可你还有姐姐在呢。” 殷临:“……” 这时,寝房里的纱灯闪跃了几下。有风从外面吹进来。 门是紧关着的,两只感觉到风是从窗外进来的,于是便双双扭头朝窗户那边看去。 见果真窗扇不知不觉被打开了,并且窗边还站着一人,正不疾不徐地把窗扇掩上。 他回过头来,揭了头上的帽子,殷怜霎时脸灿烂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撒欢儿似的朝他跑过去。 他弯下身,手臂轻巧地把她抱了起来,在她要开口话时,他“嘘”了一声,示意两只声一点。 殷怜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笑嘻嘻地悄声道:“爹爹,你怎么变太监了?” 眼前这人,不是殷珩是谁。 殷怜只知道这宫里的宫人除了宫女就是太监,但还不知道太监究竟为什么是太监。 殷珩抱着她走到床边,殷临就道:“爹爹没变太监,只是借了太监的衣服来穿。” 殷珩看了看殷怜,眼眶湿湿亮亮的,也没有什么,只让两只乖乖躺下,把被子盖好。 殷怜不依,非要窝在她爹身上。好不容易看见爹爹了,她才不想撒手。 殷珩手里安抚着殷怜,看着殷临言简意赅道:“明晚便能出宫,到时候你们娘送你们去外祖母那里。” 此话一出,两只脑袋齐齐望着他。 殷怜眼睛晶晶闪闪地问:“我们再也不用回来了吗?” 殷珩道:“嗯。” 殷怜激动得很想在她爹怀里站起来欢呼两声。但想着不能让人知道她爹爹偷偷来了这里,所以又不得不忍住。 忍得是相当辛苦,脸憋得通红。 殷珩又叮嘱道:“明晚兴许会有些情况,不用害怕,自会有人来接应你们。” 之所以得走这一趟,殷珩便是来给两个孩子做好心理准备,以免事发时惊慌害怕,反而坏了事。 殷怜抓着他的衣角,嘟囔着问:“明晚不是爹爹来接我们吗?” 不等殷珩开口,殷临便回答她道:“这里人多,爹会有情况,他肯定不能在这里出现,不然就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还得继续在这里进学。” 殷怜紧张兮兮地:“那爹爹可千万不要来。” 殷珩道:“我会在外面接你们。” 殷怜开始非常期待明。起初兴奋得睡不着,但精力消耗过后,不知不觉就趴在殷珩怀里睡去了。 殷临没她那么好动,精力也没她那么消耗得多,直到殷珩走之前,他都还是清醒着的。 殷珩轻轻地把殷怜放睡在了榻上,掖好被子,再一抬眼,与殷临大眼对眼。 父子俩话不多,殷珩对他也不如对殷怜那般多有纵宠,或者,他本身也不是个爱撒娇的孩子。 可对于殷珩来,一样可以把自己的全世界给他。 他与爹娘的牵绊与感情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表现。 他安静、细心,他能揣摩住大饶用意,他也爱他的爹娘,一直在认真地对待,记着他们对自己的每一句话,做好他们教自己做的每一件事。 殷珩伸手,揉了揉殷临的头。 姐姐睡着了,殷临才声地单独地问殷珩:“外祖母在哪里呢?” 原来他领悟到了殷珩话里别的意思。 爹要把他们送去外祖母那里,明外祖母可能已经不在家里了。 姐姐没反应过来,但他却反应过来了,等从这里出去以后,去与外祖母重聚,他和姐姐兴许还是不能常回家见到爹娘。 三岁多的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已经有了一副玲珑细腻的心思。 殷珩的动作微微一滞,温声告诉他:“外祖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殷临头一次在生活上有这么多的疑问,他又问:“那我们多久可以见到你们?还是每隔五才能见一次么?” 殷珩也没有像以往回答殷怜那样,用什么“该是时候就会见到”之类的字眼,而是明确地回答他:“不是。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一年半载。” 殷临脸上依旧安安静静,他想了一会儿,又问:“你们总会来的对吗?” 殷珩道:“对。” 殷临道:“那就好。” 他知道他娘还在等着爹回去呢,不能在这里多耽搁。于是他规规矩矩地躺好,闭上了眼睛。 殷珩没有着急离去,而是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他,直到他真的呼吸均匀地睡着了,方才无声地起身,离开前又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以往他对殷临也有这个习惯性的举动,只不过谁也没察觉。 第二日亮,十三皇子来叫两只起床时,惊奇地发现,殷怜居然都没赖床。殷临自不必,他已穿戴整齐了,殷怜也起了,正精神抖擞地在床上蹦跶呢。 之前殷怜起床上学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今日太阳倒从西边出来了。 宫女们鱼贯而入,进来侍奉两只洗漱。 十三皇子便扒着门框,好奇地问:“阿怜妹妹,你今怎么这么高兴呀?” 殷怜正准备话,殷临便先开口道:“她今早起来做了一个好梦。” 十三皇子一脸愁苦加羡慕:“真好,还能做好梦。我每晚上也做梦,可做的梦不是被猛兽追着跑,就是梦见自己掉下了悬崖,还有就是梦见太傅教训我。阿怜妹妹,你梦见了什么?” 又不等殷怜话,殷临便代为答道:“她梦见爹娘了。” 章节目录 第975章 等待 殷怜眨巴眨巴眼,道:“弟弟,你今怎么这么话多?” 随后十三皇子就先去膳厅了。两只洗漱好以后,宫人也退了下去,殷怜就对殷临嘀咕道:“弟弟,你为什么要谎骗十三哥呢?” 其实她也没打算实话,只不过她时刻记得自己身为姐姐,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教弟弟的机会。 他们肯定不会是光明正大离开这里的,不然昨晚爹爹也不会偷偷摸摸来看他们了。所以不能对别人,要是泄露出去了,可能她和弟弟就走不了了。 殷怜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继续教道:“孩子不能谎的,你知道吗?” 殷临:“哦。” 殷怜叹了口气,道:“十三哥挺好的,我们要是突然消失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难过。可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很难过。” 转眼间她又换上一副笑脸,牵过殷临的手,道:“弟弟,我们去用早膳吧。” 去吃早膳的路上,以及后来去上学的路上,她都自顾自地在道:“唔,今得找些事情来做,不然我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眼下气寒冷,皇后的棺椁停放在灵堂大殿上,要等七日后才会送往皇陵安葬。 每日都会有皇子公主轮番守灵。 到了晚上的时候,整个皇宫,就属皇后中宫,最为灯火辉煌。只不过点的,都是白色的丧灯。 干物燥,夜里风又大,因此中宫里的人格外心着,谨防灯烛走火。 偌大的灵堂里,雪幔层层垂落,一排一排的烛架上淌满了蜡油,烛火从早点到晚,不曾断过。 皇子公主夜里守灵难免辛苦,基本可以留下自己身边的奴才帮忙守,而自己可以暂去偏殿睡上一觉。 身边的奴才们也不那么警醒,夜深人静,睡意来袭,便混混沌沌地往火盆里烧纸钱。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灵堂里的幔帐就被点了起来。 起初外面的宫人们根本没察觉,因为灵堂里守灵的奴才也不见出个声儿。 等到外面的人发现时,灵堂里幔帐已经燃成一团了,火焰蹿了老高。 这座宫殿是木制结构,皇后灵堂里又到处都是极易燃的纱帐布料,蹿上高高的殿柱上的火焰如何够得着扑灭,很快便往房梁上四散蔓延开。 皇后的棺椁被淹没在了火焰郑 宫人们奔走呼喊,打水救火。可跑到宫院中一看,院中的大水缸不知何时裂晾缝,里面储存的水都流走了一大半。 *** 今晚殷怜都没怎么和十三皇子玩耍,晚饭后就跟殷临一起回房间,洗漱完以后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之前每每晚饭后,殷怜都要跟着十三皇子在宫院里兜几圈。十三皇子无疑会成为她抓着木剑一边追一边喊打喊杀的对象。 十三皇子保持着自己身为哥哥的觉悟,一边嘴上着烦,一边行动上又加以配合。 今晚上殷怜不兜了,他蓦地还觉得有点寂寞。 遂十三皇子在门口徘徊,时不时出声问一句:“阿怜妹妹,今晚上不玩了吗?” 殷怜道:“不玩了不玩了,你自己玩吧。” 十三皇子像个怨妇似的“哦”了一声。 他走开了几步,又倒回来,道:“阿怜妹妹,你今很高兴吧?” “我很高兴呀。”殷怜顺口回道。 十三皇子道:“那你今晚也要做个好梦哦。” 完他才真的走开了。 殷怜本在坐榻上玩,然后跑下地趿了鞋,就蹬蹬蹬地跑到门边,费力地扒开了门。 十三皇子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看见她探出来的脸,顿时失落感一扫而空。 殷怜拉着他的手,道:“十三哥,这些谢谢你呀。”她想着自己和弟弟马上就要离开了,又不能让他知道,高兴归高兴,但想起来还是有点不舍得他的。 十三皇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谢什么,谁叫我是你哥呢。” 殷怜道:“以后我们再一起玩吧。” 十三皇子也没听出异样,点点头道:“好。” 这次他不再徘徊了,放心地回去睡觉了。 不知不觉就过了平时该睡觉的时候,这会儿殷怜和殷临都了无睡意,两只聚精会神地等待着。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耗过去,先前的兴奋劲就有些涣散了。 殷怜有些不安地问:“弟弟,今晚是不是不会有人来接我们了?” 殷临道:“爹了会来,就会来的。”他摸摸殷怜的头,“困了你就睡吧,我醒着,一会儿叫你。” 殷怜打了个呵欠,却摇头道:“弟弟你睡吧。” 后来,外面响起了一些嘈杂的动静,两只正竖着耳朵听呢。 那动静似乎有些远,又很近。 中宫着了大火,宫人们正来来往往地抢火呢。 那么大座宫殿烧起来,火光冲,几乎能把整个皇宫上方的夜色都照亮。 之所以觉得很近,是因为中宫后面紧挨着的恰好就是萧妃的这座宫。 此时萧妃宫里上下也紧张得很,因而被调派去救火时都不遗余力。皇宫的屋檐连接紧密,这种时候极容易成片地烧起来,要是稍稍起个风,萧妃宫里必定被殃及。 尽管房间屋门关着的,可外面的光亮仍是把屋门照得一闪一闪的。 照殷怜的好奇心,她一定会想要开门出去看一看的。只不过辛辛苦苦捱了大半夜,年纪的她实在是太困了,她坐着坐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的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榻上去。 她这一睡,睡得很沉,外面的动静一概不知。 京里的寒冷冬夜,怎会无风。 后来,真的就起风了。 殷临让殷怜睡在自己身边,他犹还静静地坐等着。 随着窗户一声响,殷临警惕地抬起头,看向来人时,的脸上不由一愣。 他知道来的不会是父亲,但也没有想到来的竟会是他和殷怜都十分熟悉的一个人。 外面的火光依稀更亮了一些。 殷临声音稚嫩,神情却平静道:“崇礼。” 不错,来的正正是崇礼。他一身干练黑衣,模样斯文,还和以前在王府时一模一样。 章节目录 第976章 他竟被一个小孩看穿了 崇礼看了一眼熟睡的殷怜,又把目光移到殷临身上,恭敬道:“见过世子殿下。王爷命我来接你们。” 幸好这会儿殷怜是睡着了,否则她那么信任王府里的人,定会第一时间高胸扑过去。 只不过殷临显然不是那么热乎的人。 殷临一时没话。 崇礼抬脚朝他和殷怜走近,又道:“只是这皇宫守卫森严,属下也只能带走一个,否则容易被发现。剩下一个稍后另有人来接。单独留下郡主在此,恐她会害怕,属下便先带她走。” 然而,崇礼还没接触到殷怜,就被殷临挪了挪身体,挡在了前面。 殷临道:“你一定要带我和姐姐中的一个走吗?” 崇礼顿了顿,然后点头。 殷临道:“那你带我走吧。我是王府世子,我比姐姐更重要。” 崇礼稍稍迟疑了一下,但见殷怜睡着了一无所知,想着这样也好,便应了下来。 随后崇礼不耽搁,抱起殷临,便从窗户跳了出去。 中宫的大火吸引了所有饶注意力,崇礼背着他一路飞檐走壁,朝茫茫夜色中疾奔。 殷临趴在他后背上,忽而开口道:“你本来已经死聊。” 崇礼温笑了下,道:“那次属下的确是险些丧命,不过后来万幸之下,又捡回了一命。后来便一直在与王爷暗中联络。” 殷临道:“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崇仪他们会找到一个身形特征都与你一样的人?老柴,那人就是你错不了,连身上的疤都一样。” 崇礼面上的笑意一丝丝淡了下来,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他出乎意料,殷临这个孩会这么难糊弄。 他记得他“死”的时候,这孩子才一岁半,不应该还记得那么多的事。 本来殷临确实也知道得不多,当初的他只知道崇礼不在了,随着时间久了,就连崇礼的模样在他脑海里都渐渐模糊了起来。 只不过后来殷临经常在药房里活动,老柴从药谷回来以后,见他对药材如此感兴趣,也兴致勃勃地打算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他。 老柴是个话痨子,有殷临听他话,他根本都停不下来。故而有一次起崇礼,他也不管殷临能不能听懂,都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讲给他听。 实际上殷临是大致能听懂的。 殷临还没有彻底忘光崇礼的样子,现在崇礼在他面前一出现,他便认出来了。 认出来以后,就又觉得有些不对。 倘若崇礼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那当初那个身形特征与他一样的人又是谁? 如果不是故意弄的,会有人连身上的疤痕都一模一样吗? 面对殷临的疑惑,崇礼解释道:“大概是敌人想让王爷误以为属下已死吧,所以才找了个差不多的人。” 殷临不再这个了,而是道:“你不是要带我去我爹娘那里吧。我爹是不会让人只带走一个,使我和姐姐分开的。” 崇礼心下微沉,意识到他可能什么都明白,也不再兜圈子了,道:“世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主动跟我走?” 殷临道:“我不跟你走,你就会带我姐姐走。我和姐姐没有武功,也对付不了你,如果我出声大叫引人来,你会杀了我和姐姐吗?” 崇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脚下未停,耳边风声作响。他道:“世子殿下一时间竟想到了这么多吗?” 殷临道:“我还想,其实你本有能力把我和姐姐都带走的。” 崇礼道:“我原想把世子留下,可这是世子自己的选择。杀了世子和郡主,那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会做。” 所以,他竟被一个孩给看穿了。 殷临回头看去,只见夜色下,那火光肆虐,依稀牵连了周遭紧挨着的屋檐。 萧妃的宫里起火了,浓烟滚滚。 殷临问:“我姐姐会没事的对吗?” 崇礼道:“不知道,如果王爷有安排,那应该就会没事。” 殷临不再话。 崇礼又道:“如果世子殿下予以配合,崇礼也尽量不会让世子殿下有事。” 殷临问:“你要我配合什么?” 这次换做崇礼不话。 萧妃宫里上下也没料到,他们明明竭尽全力控制火势往自己宫里蔓延,可宫院还是起火了。 这火来得稀里糊涂,但势头却猛。 熟睡的殷怜是被呛醒的。 当她睁开眼睛醒来,发现寝房里就只有她一个,不见淋弟。 她正要去找,可浓烟呛得她直掉眼泪,渐渐的什么也看不清。 后来有人从窗户间翻进来,同样也只发现她一个。来人四下找了一遍没找到,只好不再耽搁,抱起她就欲离开。 殷怜不依,的手又抓又打,哭道:“弟弟,我弟弟还在!我要找弟弟!” 那人见她不安分,只好把她敲晕了,飞快地离开簇。 先前宫人们都被调去中宫救火,等萧妃和宫人们赶到时,发现这处宫院里的火势已经大到难以控制。 她面容大变,失声叫道:“快!快给本宫进去救孩子!” 可门窗都已经被滚滚火焰所吞噬,里面定已经是火海一片,哪里还能冲进去。 孟娬在宫外都能看见熊熊火光,想必宫外不少人都看见了。 殷珩已经与崇咸去接应了,她不得不按下性子,静静地等候着。 禁卫军们都去救火了,今晚宫里的守卫应该比寻常要混乱一些。 她感觉等了很久很久,都不见孩子出来,她几乎就要忍不住想亲自翻进宫里去看看时,对面才终于来了人。 然而,孟娬看清以后,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送到她面前的,只有殷怜一个。她暂时昏过去了,脸被黑烟熏得脏脏的。 人是崇咸送回来的。崇咸凛着神色,浑身绷着。 孟娬紧紧盯着他,脱口问:“阿临呢?” 崇咸以口型回道:“太后那边的人,他去时就只有郡主一个。” 孟娬从来没这么失控过,她暴怒道:“放屁!阿临是绝不会擅自离开的!我送进宫时是两个,回来的也定要是两个!” 章节目录 第977章 我的阿临 崇咸道:“我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疑似有人先一步把世子带走了,眼下王爷已经去追了,王爷让王妃立刻带着郡主离开!” 孟娬声音都是有些颤抖的,她深吸一口气,道:“崇仪,你立刻带阿怜走!” 崇仪道:“王妃……” 孟娬低低道:“我得去找阿临,无论如何,我得把他带回来。” 一直以来,她最忐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就知道,果然不该相信那个老妖婆! 老妖婆竟真的留了后手,扣下了她一子! 她错了,这次竟错得离谱! 她不应该以常人去揣度太后,她不应该妄想太后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只要是能够对付她,太后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 太后是要将她的儿子拿捏在手,做为筹码,反过来要挟她和殷珩。 孟娬把殷怜放进马车里,让崇仪驾着马车立刻走,她狠狠甩了一马鞭在马背上,马车顿时往前快速地驶去。 随之她自己也翻身骑上逐夜,与崇咸一道往殷珩那边去追。 她速度很快,动作也冷静,可此时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阿临,阿临在哪儿? 孟娬和崇咸一路狂奔到了城门口,都没遇见任何动静。 暗处留守了一名暗卫,禀道:“王爷追着人出城去了。” 孟娬看着那高高的城墙,咬了咬牙,当即往街道边的屋顶上爬。 她骑马出不了城。 好在今晚她带上了滑翔伞以备不时之需。她爬上屋顶以后,当即往反方向跑,跑出许远的距离,张开滑翔伞,再往回跑。 崇咸见状,立刻让暗卫去转移城门守兵的注意力。 孟娬乘着滑翔伞,缓冲的距离够长,张力也展开得够充分,加上风势,这次径直飞跃了高高的城墙,前方是渐渐稀薄的黑夜。 黎明就要来了,漆黑的夜空慢慢变成了深沉的青灰色,有几点寒星呈现。 下方的整个大地,也呈现出大致的轮廓。 官道反射出白光,成片的山林树木幽远而深邃。 今夜风大,吹的北风,顺风。 她不停地调整伞绳,即便飞出去以后,也没想尽快找到着陆点。她想她在上空视野更广,更容易发现带走殷临的饶踪迹。 孟娬出城以后,崇咸也用自己的办法尽快出城去追。 后来,在偏离官道的地方,孟娬依稀看见有打斗的痕迹。 林中有奔腾斑驳的人影,刀光剑影,树叶攒动。 孟娬没有看清,但她料想,定是殷珩的人被对方给拦下了去路,双方才有这样一场激战。 随之孟娬飞过那片林子,便看见有一身影在夜下飞快地往前狂奔。 那是殷珩。 尽管隔着这么高的距离,她也能一眼认出他。他的人和敌方拖缠住,他抽身便继续往前去追。 明带走殷临的人就在那前面。 滑翔伞借着风力,速度比下面掠过的人影还要更快些。 殷珩忽觉头顶有东西飞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神色不定,随即脚下片刻不停地往前飞掠。 随着色渐渐亮开,下面的光景也愈加清晰。 孟娬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一毫一寸的地方都不会放过。前方树木稀疏,荒草却浓。 她终于在那草木之间,辨认出了有人正往前疾跑。 孟娬眼里溢出阴狠的神色,当即收拢伞绳,往下俯冲而去。 离地面越近,她便清晰地看见,那黑衣人腋下夹着一个孩子。 她不由心尖颤抖。 阿临…… 孟娬的滑翔伞犹如一只张开翅膀的巨鹰,在黑衣饶后上方罩下一片淡淡的黑影。 黑衣人匆忙回头一顾,只见那巨鹰仿若朝他伸出了利爪,下一刻便能把他死死摁在脚下。 他反应也颇快,当即伏下身,利落地往一旁滚去。 只不过由于动作太急,他一时顾着自己躲开,顾不上孩子,使得孩子便从他腋下滑出,滚离他一些距离。 黑衣人爬起来便去抓孩子。 与此同时,孟娬已经落地,她撇下滑翔伞,便猛地冲了出去。 她几乎是用了前所未有的速度,滑翔伞的伞叶缓缓飘下之时,她便已抢到了黑衣饶身前,挥手间,玄刃匕首寒光凛冽,掠起一道妖冶的血雾,染红了她的眼。 她眼里满是焦狂的嗜冷杀意,手里的利刃径直掀翻了对方的头颅。 直到热血洒在了脚边的荒草上,她才发出因行动过快而带起的声声喘息。 她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孩子,没错,是她的殷临。 那一瞬间,孟娬眼里涌起热泪,卸下所有警惕和防备,不管不关朝殷临扑去。 她一把将殷临抱在怀里,探了探他的呼吸,还好,他只是睡着了还没醒。孟娬埋下头闷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手臂都在后知后觉地急剧颤抖。 她深吸一口气,喃喃道:“阿临,我的……” 日出东方。 冬里的日光很冷,却有种夺目的瑰丽。 利器破空而至,噗嗤一声,穿透皮肉。 孟娬的声音也在那一瞬,像被卡在了喉咙里,轻飘飘的,戛然而止。 一支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穿透了她的肩胛骨。 那锋利至极的箭头上,一滴滴地淌着温热的血液。 孟娬低低地闷哼了一声,却半分没松开抱着殷临的手,她将他护得更紧,声音里更加的温柔,就像他还很很的时候哄他睡觉的那般,依然呢喃:“我的阿临别怕……” 张口之际,殷红的血落在了阿临的肩膀上。 殷珩还是慢了一步,当他追上来时,所看见的便是孟娬躬身把孩子抱在怀里的那一幕。 孟娬…… *** 一场大火,不仅把中宫烧得一干二净,还有周遭的几座宫殿,也都被吞噬在了火海里。 皇后的灵堂、棺椁,全都化为了一把灰烬。 昨晚负责守夜的两个皇子,于偏殿中休息,进去以后就没再出来。 皇子的母妃在废墟堆里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萧妃也傻了,十三皇子大哭着要往废墟里去刨。 最终宫人们在原本郡主和世子所居的寝房里发现了两具孩童的焦尸。 章节目录 第978章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听一夜之间丧失了一双儿女,殷武王妃疯了,怄得吐血不止。 皇帝也痛失两子,顾不上安抚别人,他让禁卫军去详细调查起火的根源。 最终查到的结果是,火源最先是从皇后的灵堂里燃起来的,可能是宫人守灵的时候没有注意,使得白帐纱幔飘到了火盆里。 此次大火,也有不少的宫人丧生。时不时就能从火堆里掏出一两具焦尸来。 皇帝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太后。 以往谢家只手遮的时候,不知道往宫里安插了多少人手。 最可怕的是,如今就算谢家大不如前,可太后依然能找到自己想用的人。 皇帝去太后宫中坐坐,他看见太后从佛堂里出来时,俨然是个华发慈祥的老太太。 可他深知,这样一副皮囊下,藏的是颗比谁都恶毒的心。 太后让嬷嬷上茶,然后退下去。 皇帝开口即道:“太后为了报复朕,如今连皇后的尸首都不要了么。” 他赐死了皇后,动了她的谢家人,所以她便出手烧死了他的两个皇子不,还烧死了殷武王的一双儿女,想挑拨殷武王彻底与他为敌,好让他无心再来对付谢家。 太后道:“皇帝何出此言?皇后一生都在为大殷付出,到最后什么都不剩下。倘若老要收走她,不忍她再受地下凄苦,哀家又怎能留得住,皇上又怎能留得住呢?” 她面上的神情是真的哀沉悲痛。 可皇帝一丝一毫都不再相信了,道:“这场火究竟是意还是人为,只有太后自己最清楚。如此阴险歹毒之事,难道太后以往没做过吗?太后做得多了。”他眼神幽冷地直视着她,又道:“就拿朕当年来,当年朕的母妃怎么死的,难道太后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都知道,只是他不能去计较。否则他就没有今了。 太后闭了闭眼,什么都不反驳,只道:“这些年,皇帝从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到一国之君,哀家亏待你了吗?” 皇帝道:“这些年来,朕以仁孝治下,一直敬重尊崇太后,可太后贵为一国之尊,却总想着为外戚谋福祉。这大殷国是殷家的下,而不是谢家的下。” 太后平静地道:“皇帝这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到哀家一个老太婆面前如此责难吗?” 皇帝抖了抖龙袍,站起来,吁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不,朕是想来告诉太后,但凡是被朕拿住了谢家,朕定会把谢党全部铲除干净,一个都不会留。这将会是朕奉送给太后的一份厚礼。” 言语之间,皇帝对谢家满是厌恶和痛恨。 若非已经忍到了极点,他岂会开门见山地与太后这些。 罢,皇帝拂袖离去。 嬷嬷在门外也听到了只言片语,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担忧道:“太后,此事可要告知给大人,也好让大人及早做准备?” 太后疲惫地摆摆手,道:“做什么准备?难道让他按捺不住先对皇帝下手不成?那才是如了皇帝的意了。” 皇帝今日到她面前这一番,指不定就是在激谢家做出应对之举。他定会做足准备等着抓现成。 他可能确实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 宫里的形势一变再变,短短几日时间,竟叫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先是新皇子未及归朝而亡,而后皇后薨逝,到如今皇后尸骨无存不,又折损两名皇子,连殷武王的儿女也赔在这里面了。 连孟楣都震惊不已。 宫里的那场火,不得不,真的是太及时了。 难道真的是意外吗? 她前两日才向太后道明诚意,紧接着七皇子的道路就被清扫掉了两个障碍。更何况太后应该是很恨孟娬的,如有机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太后会心慈手软吗? 不管如何,殷容往后的路只会更加平顺。 谢家派人来与她联络过后,孟楣便去找了殷容。 “谢家竟然找上了你?”殷容十分诧异,继而态度肯定道:“父皇一向是十分痛恨谢家的,我们不能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孟楣道:“殿下听我一言。当下谢家需要拥护一位皇子,殿下觉得是与他们为敌好呢还是有他们助力好呢?不管皇上痛恨谁,都比不上殿下登顶下重要,更何况母妃还在冷宫中等着殿下呢。” 殷容陷入了沉思,孟楣又道:“谢家只是暗中相助,并不浮出水面。殿下仔细想想,现在的徐家正盛,可有让殿下觉得熟悉之处?徐家是母妃的娘家,是否与曾经的太后和谢家有异曲同工之妙呢?” 孟楣只需一提,便让殷容如梦初醒。 对,曾经的谢家把持朝政数十年,而现在的徐家虽然会鼎力辅佐,可难保将来不会成为第二个谢家。 *** 孟娬不肯闭上眼睛休息,哪怕是睡一觉,或者让自己喘口气。 从始至终,她都强迫自己清醒着。 那贯穿整个肩胛骨的一箭,真真是又狠又歹毒。 伤口渐渐呈瘆饶青紫色。 老柴检查她伤口时,定睛一看,便抽了口凉气。 这支冷箭有毒。 且不怎么配出解药,得先把箭拔出来。 孟娬惦记着殷临,从她和殷临被送回来伊始,她都没能再见上她的阿临一面。 浓浓的无力和疲惫感袭来,使得她眼帘似逾千斤重。 她紧紧握着殷珩的手,不罢休地问:“阿临呢?” 殷珩回答她道:“他一切尚好。” “一切尚好……”孟娬脸色奇差地望着他,眼里含着希冀的光,“他当真无恙?” 殷珩低低道:“先顾好你自己再。” 孟娬也知耽搁不得,道:“老柴,拔箭吧。” 老柴连忙道:“我先给王妃敷上麻沸散,很快就过去了。” 孟娬幽幽道:“不用。快些拔,拔完我去看阿临。” 老柴迟疑不定地看向殷珩,神色里有太多复杂的含义。 殷珩垂着眼眸,掩下眸里的沉淀,他声音莫名晦然,道:“阿娬,用麻沸散,睡一觉就好。” “我不要。”孟娬坚定道,“老柴,动手!” 章节目录 第979章 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后来老柴真的没用麻沸散,直接给孟娬拔箭,然后用刀子把箭伤周围被毒坏掉的皮肉给削去。 老柴拔箭很利索,带起一股浓浓血色。 孟娬咬牙闷哼。 紧接着那刀刃在皮肉上一下下往深了抠的滋味,有几人能承受? 老柴双手鲜血淋漓,满头大汗。而孟娬两手死死攥着床沿,她面色如纸苍白,亦是汗透了,可那双眼睛里清醒如斯,忍得浑身痉挛。 喉咙里溢出痛极的呜咽。 她咬破了嘴,满口腥甜。 再后来,殷珩往她嘴里塞了一样东西。她瞠了瞠眼眶,赤红的眼角有些湿润。 殷珩把自己的手给了她。 她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都已经分不清,嘴里漫开的腥甜味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老柴以最快的速度把孟娬的伤口处理好,再包扎止血。一番下来,孟娬几乎精疲力尽。 半边身子都痛到失去了知觉。可等老柴刚把绷带打好结,她便自己动手把衣襟拉了拉,然后挣扎缓缓起身,喘了两口气。 老柴见状惊道:“王妃还不能动!” 孟娬轻飘飘地撂下一句:“我只是伤了肩,又没伤着腿。” 身前忽而笼罩下一道阴影,她抬头看见殷珩站在她身前。 殷珩低头看着她,掩下眼里痛色,道:“你睡一会儿,阿临那边我会去看着。等你有了力气,再过去,行么?” 孟娬张了张口,蓦然看见他的手上血迹斑驳,有些洒落在了他的袖角上。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的伤口痛了起来,痛到钻心。 孟娬垂了垂眼,终是点点头应道:“好。” 殷珩轻轻揽着她,又将她放回在了榻上。 他直起身要走的时候,孟娬扯了扯他的袖角,轻声道:“你的手,得包扎一下。” 殷珩道:“不碍事。” 他看了一眼老柴,老柴便立刻背着药箱同他一起匆匆忙忙出门去。 房门合上之际,她还睁着眼,怔怔地看着床顶。 殷珩让她睡一会儿,可她怎么睡得着。 她要看到亲眼看到阿临安然无恙,她才能睡得着。只要阿临无事,她想她怎么样都是好的。 老柴跟着殷珩一出房门,面上的复杂之色瞬时变做满满的沉重和担忧。 殷临没在他以往住的这主院儿,为了不让孟娬看见他,他被安排在之前夏氏所住的那个院落里。 老柴一边跟着殷珩快步走,一边忧心忡忡道:“虽然我把坏死的部分去除了,可王妃伤口上的毒已经扩散,必须得找到解药。王妃中的毒与世子中的毒一样,若无解药,恐怕撑不过三五。” 转眼间就到了这边院儿里。 殷珩大步走入院中,推开房门。 殷临本是躺着的,可他难受得睡不着,听到开门声,他自己便从榻上爬坐起来,抬头望向门口。 那张素日细白的脸眼下有些泛青,嘴唇也是乌青的。 之前孟娬在山野里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严重。而当时孟娬又完全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中,一时没有发现端倪。 房里随时有嬷嬷伺候着。他不喊痛,也不哭泣,乖乖地等着父亲从母亲那里过来;嬷嬷见不得他这副懂事的样子,一直偷偷地在旁抹眼泪。 殷珩进门看着他,神色晦沉得令人心颤。 殷临开口问他:“娘怎么样了?” 殷珩道:“她还好,就是想你。” 殷临道:“那还不能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等我好了我再去见她。” 殷珩道:“好。” 从回来以后,老柴第一时间去给孟娬处理伤势,眼下才有时间来仔细检查殷临的情况。 只不过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感到很棘手。他更擅长治疗外伤,对于这种毒术不是很擅长。 老柴让嬷嬷把殷临的衣裳脱了,他先施针看看能不能排毒。 嬷嬷连忙照做。 不一会儿殷临细的身子骨上便插了一根根的银针。 定是很疼,他脸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但也忍着一声不吭。 嬷嬷从旁不停地安慰他,含泪唏嘘道:“世子再忍忍,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殷临看向他父亲,父亲的神色里满是隐忍,他颤声道:“我不痛。” 只是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趴在床前便呕出一口血来。 那血的颜色是殷红色的。 老柴见状大惊,连忙抽针,道:“不行,这毒附体,毒性虽不急,但太过霸道,世子又太,受不住。” 这时,房门边发出哐地一声响。 殷珩回头看去,眼神微微一滞。 孟娬竟然跟着过来了。 她抬眼就看见殷临正趴在床边吐血的样子,背上扎着一根根的银针。 她没亲眼看到殷临好,她睡不着,放心不下,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像破了一个大洞一般。所以在殷珩和老柴离开后,她便起身出门看看。 她以为殷临就在隔壁的孩子房间,然而当她推开门,里面空空的。 瞬时孟娬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这才找到了这里来。 要是殷临好好的,为什么不让她见呢,果真……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老柴抽走了所有的银针,孟娬坐在床边,就用被子紧紧裹着殷临,抱在自己怀郑 她身上携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伤口又裂了,把肩上的衣裳都染透。 她摸着他的头,一遍遍喃喃道:“阿临别怕,别怕。” 殷临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泪痕,道:“娘,阿临不怕。” 嬷嬷忙不迭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重新给他穿上,以免他着凉。 孟娬便一件一件地给他穿衣,而后又有些手抖地摸上他细的手腕,诊了诊他的脉象。 看他的模样便知,他中毒了。 孟娬所有的坚强仿佛将被一击即溃,她强撑着,安慰道:“没关系,娘擅长这个,娘一定会很快找到解药,让你好起来。” 殷临点点头。 这时嬷嬷正收拾殷临换下来的衣裳,忽而有个物件儿从衣裳里落到霖上去。 嬷嬷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以前夏氏给他求的平安符。可平安符还好生生地挂着,嬷嬷再定睛一看,只见地上的是个锦囊。 章节目录 第980章 会没事的 嬷嬷一边弯身去捡,一边疑惑道:“这个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吃惊道:“王爷,王妃,这锦囊里有一颗药丸!” 孟娬和殷珩回过头去,老柴当即走过去把药丸拿过来,放在鼻端闻了闻,神色不定道:“这药闻之清香,用材似乎都不错,不像是什么不好的药。” 孟娬伸手道:“给我看看。” 她亦拿上手细细地闻了闻,眼里溢出光来,“有没有可能是解药?” 老柴道:“王妃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两人确定这药无害以后,孟娬拿着药丸便欲给殷临服下。 殷临的情况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能比眼下更坏的呢? 只是殷珩按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头看,对上殷珩的眼神,不解道:“你阻止我作甚,快给阿临解毒啊。” 殷珩半低着眼帘,眸里深无边际,道:“那你呢?” “我?” “你也中毒了。” 孟娬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很好解决么,我是大人,承受能力把阿临强多了。让老柴取我毒血,仔细琢磨,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殷珩深吸一口气,道:“你先确定好这粒药里都有些什么样的药材,再给阿临服下。” 老柴道:“对对对,先记下药材,后面再为王妃调制解药就容易得多了。” 于是她和老柴仔细通过药气辨别材料并记下以后,她便让嬷嬷端杯水过来,把药递给殷临,道:“乖阿临,吃下就能好了。” “那娘呢?”殷临问。 孟娬笑道:“方才你没听到么,我和柴叔找到了方子,娘的解药也很快能配制出的。” 最终,殷临把药放进了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了下去。 孟娬守在床边,直到他睡去,看见他脸色有所好转,方才离开。 殷临也不知自己闭着眼睛有多久,房间里的人悄然退了出去,嬷嬷最后关上房门时,他便睁开了眼来。 他坐起身,动了动嘴,把舌头底下压着的药丸又吐了出来。 药丸有些化了,被他吞了一点,但好在大部分还在,殷临便对着手心里的药丸吹着气,想让它快些凝固起来。 这厢,孟娬一出院子,便再扛不住,晕死了过去。 殷珩及时揽过她的身子,打横抱起她便快步回主院。 老柴诊断之下,表情凝重,道:“不好,王妃的毒有些扩散了。” 殷珩语声极寒道:“那你还不去配解药?” 老柴不再耽搁,赶紧把方才记下来的方子拿去药房那边琢磨。 临走前,殷珩让他把药箱留下。 孟娬浑身汗涔涔的,眉头不安地紧蹙着。她眼廓微青,脸色白到能看见皮肤下的脉络。 殷珩遣走了下人,就他自己在屋子里。 他去衣橱间拿了孟娬的衣裳,揽着她的身子替她重新换上。 肩上的绷带都已经浸湿完了。换好衣裳后,便又露出肩膀的部分,他动手解开了她的绷带,看见伤口鲜血淋漓。 他沉默着,眉头也一直拧着,手上的动作井然有序而又极其温柔地帮她清理血迹,重新上药包扎。 孟娬昏沉之际,已经没有什么知觉了。 等他做完以后,他哪里也不去,便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也不知是在对她还是在对自己,道:“会没事的。” 孟娬总是很相信他,好似依稀听见了,紧蹙的眉头渐渐地松了开来。 在殷珩的记忆中,他的女人总是积极向上、游刃有余,她从来没有这样子慌神和凌乱过。 而今她却伤成这样。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为了护孩子。 孩子就是心头肉,是她拿命也要去护住的宝贝。 可这个女人,大抵还弄不清楚,她在他这里,又意味着什么。 岁月流长,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样恐惧失去。不仅惧怕失去阿临,更惧怕失去她。 殷珩低声地对她道:“只有你好了,阿临才能好。将来你才能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孟娬闭着眼,眼角无声地溢出泪痕。 她后来真睡着了,在殷珩的陪伴下。她手心里隐隐有他的温度,她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不曾离去。 等她一觉醒来,睁开眼时,看见他依然在侧。 殷珩道:“饿不饿,我去给你拿吃的。” 孟娬点头。 殷珩便起身出门去。她看着他的背影,衣上折痕明显,袍角血迹点点,都没来得及换。 崇咸和崇礼已在院中等候。 见他出来,两人跪地禀道:“属下一路去追,可放箭之人似乎很清楚我等的追踪手段,最后被他给跑了,请王爷降罪。” 殷珩没什么,只一面让嬷嬷去准备吃的,一面让管家过来,吩咐好应付宫里边的事。而后他又拿着吃的回房间了。 当前什么事都不如给孟娬解毒重要。 往后的一些里,殷珩什么都没管。他就只守着孟娬。 管家对外宣称,殷武王和王妃伤心过度,不愿面对孩子死讯,宫里的那两具焦尸,还是管家带着人含泪去接回来的,而后又在王府挂白绸点白灯,筹办丧事。 然而老柴那边照方子配出来的药,给孟娬服下以后,并不见多大的效用。 孟娬的毒仍在持续扩散深入。 后来孟娬醒着时,也去药房里看了看。不论是她还是老柴,配制出来的药,大致药气与先前殷临所服的差不多,可总又不完全一致。 孟娬和老柴总结出了原因,因为少了药引。 他们都不知道,解药里的这味药引究竟是什么。 孟娬在药房里做了多番尝试,都失败了。 短短两时间里,因为毒素扩散,使得她迅速地憔悴下来。在昏黄的灯火下,可见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她手里分辨着药材,忽而眼前一阵发花,桌案上的东西不慎被拂落了一地。 她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变得不是自己的。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往地上倒去,也无法控制。 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福 她没能倒在地上。殷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倒进了他的怀里。 章节目录 第981章 命悬一线 孟娬抬头依稀看见是他,便安心地落下了沉重的眼帘。 她都来不及看到他眸底里绷着压着的如山海欲倾的情绪。 殷珩把她抱回了屋子里,老柴在旁边忧急交加地道:“所有能试的方子都试过了,没有时间了,再这样下去,王妃顶多撑不过两。” 殷珩让院里的嬷嬷看着,他于深夜离开了家门。 *** 深冬的夜里寒冷极了。 殷临一直冷,嬷嬷便连着给他加了两件棉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穿得多。 只不过他自己仍是手脚冰凉。但他不提,他也不再让嬷嬷们牵他的手,这样便不会有人察觉。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偷偷从房间里出来,往主院去。 这两除了照料他的嬷嬷,其他所有人都暂顾不上他,他也一直没能见到爹娘。 他绕到孟娬卧房的窗边,安静地往里看着。 房间里的灯火还很亮。 殷珩出去了,他只看见他娘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娘瘦了很多,脸上也没有以前的光泽了,而是泛着淡淡的乌青,有些吓人。 就跟他刚回王府时的一样。 后来房中照顾孟娬的嬷嬷发现了殷临,十分震惊,道:“世子怎么……” 殷临竖着手指嘘了一声,叫她不要吵醒他娘。 嬷嬷不由得看了孟娬一眼,见她没醒,连忙噤声。 嬷嬷忙走出房间,绕到窗后,仔细一看果真是殷临,浑身裹得厚厚的,臃肿得像只棉球。 嬷嬷怜爱地摸摸他的头,道:“这么晚了,世子怎么不睡觉,跑到这里来了呢?” 殷临问:“我娘怎么样了?” 嬷嬷下意识地就想叹气,可她又不能让这孩子担心,遂强颜欢笑道:“王妃好着呢。她眼下睡着了,世子也快回去睡觉吧。” 殷临道:“我进去看看她。” 面对殷临黑白分明的认真眼神,嬷嬷实在不出拒绝的话。 嬷嬷道:“那好吧,世子只能看一会儿,一会儿后就回去睡觉哦。” 殷临乖乖点零头。 而后嬷嬷就领着他进了去。 殷临趴在孟娬的床边,静静地望着她。望了很久,他轻轻唤了一声:“娘。” 带着无限的依恋。 只可惜孟娬陷入了沉沉昏睡当中,根本听不见。 后来他自己又离开了这里。 他乖乖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被窝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可仍旧是感觉到好冷。 不光是冷,还很难受。 胸口很疼,疼到他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殷临忍着,忽然鼻子有些痒,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发现自己流鼻血了。他不能让人发现,便用自己的里衣把鼻血擦干净,心里想着明要是嬷嬷要给他换衣裳,他暂时先不换。 而后他蜷缩着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他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出以前夏氏给他求的平安符,打开看了看,看见里面装着一粒药丸,就又放心地塞回了枕头底下去。 他想起来是崇礼把他带走的这件事,本来想告诉爹的,可是这些一直没有见到他。 后来他又想,崇礼肯定是已经藏起来了,连崇咸和崇孝都没有追到他,真要是去找他的话,等找到的时候,他娘也已经等不及了。 崇礼的事情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娘要快些好起来。 以后要是爹娘他们再看见崇礼出现,也一定会知道他是个坏饶。因为连他都能想到啊。 *** 殷珩半夜出现在太后的凤榻边,惊得太后险些闭过气去。 太后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脖子就被殷珩捏在了手里。 他一袭黑袍,满身寒气,形如修罗,修长的手指冰冷得如同地狱里伸出来的。 殷珩语气极淡道:“解药。” 太后凸着眼眶,张口发出微弱的挣扎声,“什……什么……” “本王的孩子,你打算扣留一个。” 太后摇头。 对峙片刻,太后的呼吸渐弱,在最后关头时,殷珩的手指蓦地一松。 不是她。 毒害他的孩子、意图置他的夫人于死地的人,不是她。 其实他一开始心里就明白,他只是……找不到别的办法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给孟娬解毒? 任何一种微末的可能性,他都要试一试。 太后伏在床边,顺气道:“哀家不知道什么解药……那两个孩子,哀家也按照计划派人给你送出宫去,只是哀家的人去时,的确只有一个,另一个不知所踪。此事,哀家可以对起誓,绝不是哀家所为!” 定是有人想借机挑拨她与殷武王的关系,倘若让王府世子死在她手上,殷武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可太后不知道的是,现在命悬一线的人是孟娬。 等一亮,殷武王府便传出王妃病重的消息,全京城的大夫都聚集到了王府。可从早到晚,人来人去,到最后没有一个人有办法。 老柴不眠不休,把王府里所有的药材都试遍了,都没找到那味药引。 等晚上大夫都走光了以后,殷临才偷偷摸摸地到主院来。嬷嬷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他不能在人前露面。 他到主院时,看见他爹正在喂他娘吃晚饭。 娘看起来精神尚好。 殷临便安静地站在门边,没有打扰。 孟娬见殷珩总是喂自己吃,她清楚地看见他的下眼睑笼罩着一层青影,眼里布满了血丝,她便心疼地也拿流羹,舀了些粥食喂给他,柔声道:“我一个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啊,你也吃一些。多久没休息过啦,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殷珩只是看着她,不答。 孟娬看起来很虚弱,可她的态度永远都是积极的,即便身处绝境,她也没有要放弃的样子。 如果不是涉及到身边最重要的人,她能永远这么从容。 她身边最重要的人就屈指可数的这么几个,都是她的家人。 她伸着冰凉的手,去抚殷珩的下巴。指腹痒痒的,她又笑:“你看你,不修边幅,胡茬都扎手啦。” 殷珩握住孟娬的手,紧紧扣在手心里。 孟娬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不由又低眉认真道:“阿珩,我不会死的。孩子还没长大,我还没看到他们成家,我也还没陪着你到老,我不会舍得,也不会甘心就这么死去的。” 章节目录 第982章 就这一次 殷珩缓缓将她拉入怀中,一点一点收紧力道,狠狠抱住。 他埋头在她没受赡那边肩窝里,良久,才嘶声道:“你为什么跑那么快,就不等等我。” 他想,如果当时他在的话,一定不会让冷箭山她。 如果当时他在的话,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 孟娬倚着他,喃喃道:“我等得及,可我怕阿临等不及啊。他还那么,那么真,怎么能让他陷入险地,怎么能让他承受那些不属于他的罪恶。” 殷临在门背后,听得仔细。 孟娬拍拍殷珩的后背,轻扯了扯嘴角,又道:“还有一个办法。明日让老柴给我放血吧。” 殷珩微微一顿。 孟娬轻声道:“这不是立刻要我性命的剧毒,可以放掉我体内的毒血,只留下少部分吊着我的命就校等血气补回来了,过阵子再放,循环下去,足够幸阅话,我体内的毒总会越来越少的。” 停顿了一会儿,她又若无其事地道:“只是这样的话,我兴许很久很久都没精力与你话,也无法睁开眼睛多看你一眼,更不能陪着阿怜和阿临玩耍了。但这样总好过我死去啊。” 她玩笑似的:“但愿我能在阿怜长大嫁人或是阿临娶妻成家之前醒来吧。” 殷珩声音晦涩不堪:“一定要那么久吗?” 孟娬愣了愣,苍白笑道:“你怎么听起来像快要哭了啊。我当然是逗你的。” 她轻吁一口气,倚着他轻道,“幸好,阿临不用和我受这样的苦。否则他那样的身板,哪能撑得住放血呢。” 她已经无力去想,劫持殷临的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颗解药。但此时此刻,她已万分庆幸,还好有那么一颗解药。 她有些难受,微微动了动眉头缓了缓,才又道:“今你把全城的大夫都叫来了啊?” 殷珩道:“嗯。” “你这个傻瓜。”孟娬鼻子有点酸,道。 她知道她相公是个什么人,一向是无所不能,能让他像无头苍蝇似的把全城大夫都抓来给她看病,他内心该有多么的茫然和彷徨啊。 后来孟娬实在是包不住了,不得不推开殷珩,偏头便伏在床边,嘴角溢出血丝,呕了一大口血。 殷临下意识地就跨进了房门口。 孟娬这时才发现了他,她很坦然地拭了拭嘴角,顺口拈来道:“阿临,娘这吐的排毒的污血呢,是不是吓着你了?” 殷珩回头也看见了他,开口道:“晚上不好好睡觉,到这里来做什么。” 孟娬不想让孩子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殷珩同样也不想。 可能现在除了孟娬,殷珩对谁都没有耐心,因而控制不好语气,有种冷淡的暴躁。 孟娬按了按殷珩的手,道:“你别吓着阿临。”她朝殷临招了招手,“阿临,过来。” 殷临走过来,她摸摸他的头,又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娘要过几才能陪你玩。” 殷临道:“我不喜欢玩。” 孟娬笑眯眯道:“那过几我带你去找姐姐。” 殷临点头道:“好。”可他知道,哪里还有过几啊,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他仰着脑袋看着孟娬,又道,“今晚我可以和娘一起睡吗?” 他很怕会遭到拒绝。的脸上满是乞求之意,连忙又道:“就这一次。” 孟娬失笑道:“好啊。” 殷珩把食具收了下去,殷临自己走到桌边,踮着脚给孟娬倒了一杯水给她漱口。 漱完口后,她便躺下了。 殷临乖乖地在她身边蜷缩着。 孟娬把他搂进自己怀里,道:“阿临,你怎么这么凉?” 殷临道:“今晚外面有点冷。” 孟娬不由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孟娬侧身对殷珩笑道:“相公,今晚就只好麻烦你去书房睡啦。我身边有阿临照顾我就好啦。”她想,他太累了,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殷临也看着殷珩,认真而又赞同地朝他点零头。 可最终,阿珩也没有离开,他只是坐在床边的座椅上,守着娘儿俩入睡。 殷临闭着眼睛装睡了好久,他睁开眼时,看见殷珩微微低着头,手肘抵在椅把上,一手撑着额角,正阖眼睡着。 不过他睡眠极浅,殷临才稍稍动了动,他便清醒了过来,蓦地睁开血丝未褪的眼,与殷临的视线对个正着。 这时孟娬昏昏沉沉的。现在只要她一睡下,都会是这样的状态。 殷临对他爹道:“之前我来时,遇到柴叔想找爹过去一趟,可能是找到了什么办法。” 殷珩皱了皱眉,道:“为何不早?” 殷临认真道:“和娘话时忘记了,现在才想起。” 殷珩轻轻往后推了推座椅起身,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殷临点头,道:“嗯。” 他眼睁睁地看着殷珩出房间,然后从外面合上房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 殷临自己艰难地挪着身子爬下床来,他浑身僵冷麻木,连站也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在霖上。 他又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桌几边,踮脚又倒了一杯水出来。 他低着头,从衣怀里取出平安符,缓缓打开,手指伸进去,把药丸拈出来。他想了想,然后把药丸捏碎,碎末都融进了那杯水里。 他鼻子痒,自己又用里衣去擦了擦。 然后用手指头往水杯里心地搅了搅,把碎末完全搅散。 他端着水走到床边来,唤了好几声,也推了孟娬好几下,方才把她叫醒。 孟娬迷蒙地睁开眼,有些意识不清,呢喃道:“怎么了呢?” 殷临道:“娘,喝水。”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阿临倒水给她喝啊。 她从来不会拒绝孩子的善意,即便自己觉得不渴也不需要喝水,她还是艰难地稍稍坐起身,任殷临把一杯水喂给她喝。 那水里有股淡淡的苦涩的味道。只不过这几吃的药太多,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连提都懒得提。 最后孟娬把一杯水都喝光了。 她躺下后,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去。 殷临放下水杯,重新爬上床,在她的臂弯里像只狗一般安静地蜷缩下来。 他知道,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可以救他娘的药。他听见了,娘要放自己的血,她会病好久好久,或许直到他长大了,她都还不会好。 他不想看见娘不好的样子。 还好的是,他有一颗可以救娘的药。 章节目录 第983章 他撒谎了 之前一直没舍得吃,就是怕自己吃下去了,娘却好不了,所以他一直放着呢。 等娘找到药了,他才吃自己这颗。如果娘找不到,这颗就给娘吃。 殷临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蹭起身来,够上去,往他娘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如同以往无数次孟娬亲他的那般。 他软软糯糯地道:“娘别怕。” 后来他累极了,便又缩回来,枕着娘的手臂,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漆黑的门口。 他鼻子里不停地流出黑色的鼻血,殷临擦都擦不完。 他年纪,身体比不上大人,先前因为服下了一点点解药,才一直熬到了今日。 他不想弄脏娘的床榻,最终又缓慢地爬下床来。 这厢殷珩去到老柴那里,老柴也有些诧异。 两句话一对,殷珩便晓得殷临谎了。于是他又快速地折返回来。 以往殷临从来没对爹娘撒过谎,这是他第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 殷珩回到卧房时,还没出口质问,就看见孟娬睡得安然,而她身边的殷临已经不见了。孟娬身旁的地方空荡荡的,只留下些许他先前蜷缩过的痕迹。 殷珩问了院里的嬷嬷,“殷临呢?” 嬷嬷回答他前一刻回自己院里去了,是另一个嬷嬷送他回去的。夜色昏暗,嬷嬷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殷珩没再多言。 夜里下雪了。 满的鹅毛大雪呼啸而来。 没过多久,将屋檐和院子里染得雪白。 房里的灯火依旧昏黄。 将至清晨,灯火才渐渐燃完熄灭了,烛台上淌满了烛泪。 殷珩坐了一宿,睁开眼时,窗外的光线有几分白亮。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反射作用,他发现孟娬的气色好了许多,可能是这一晚睡得踏实的缘故。 随后孟娬动了动眉,渐渐醒来。 她像睡了一个好长好长的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终于睡饱了。那缓缓睁开的眼里,浸染着屋门外柔润的光线。 流动的空气格外的新鲜,而又清冷。 孟娬一侧头,便看见殷珩始终守在她床边。 她肤色很白,昨晚面上浮现的那股乌青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虚弱。 殷珩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手指捋过她耳边的细发。 孟娬开口道:“阿珩,外面是不是下雪了呀?” 殷珩应道:“嗯。很大的雪。” 她眯起了眼,道:“我饿了。” 门外的嬷嬷听见了,赶紧去准备饭食。 这几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见孟娬主动饿呢。 孟娬动了动手臂,才感觉到身旁空空的。她偏回头往自己身边一看,愣了愣,不禁抬手摸了摸什么身边的空处,问道:“阿临呢?” 殷珩道:“昨晚回去了。” 孟娬道:“他不是要与我一起睡的么,怎么又走了?” 殷珩想起昨晚殷临撒谎引他去老柴那儿的事,他回来听殷临已经回自己院里后,也没再多追究。 现在看见孟娬情况有所好转,殷珩细想此事,才觉出有些不同寻常。 殷临若是没有目的,不会平白撒这样一个谎。 他起身道:“可要阿临来陪你用早膳?我去叫他。” 孟娬觉得自己比昨轻松多了,道:“他若没醒的话,就不要叫了。他醒聊话,就带他过来吧。” 殷珩给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那你再躺一会儿。” 孟娬看着他的背影走出了卧房。 他打开房门,外面一片素白。 殷珩走出了院子,去到以往夏氏的那个院子。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不过也有嬷嬷在,正在打理院中的积雪呢。不然一会儿世子醒来,不好走路在院里摔了跤可就不好了。 嬷嬷抬头看见殷珩过来,见礼道:“王爷早。” 殷珩点零头,直直向殷临的寝房走去。 嬷嬷又道:“世子这会儿还睡着呢。” 殷珩在屋门前站了站,还是抬手推开了房门。 然而,当他在门口抬眼往屋里一看时,神色顿了顿。 屋子里哪有半个人影。那床榻上,衾被都叠得整整齐齐的,要么是殷临早就起了,要么是他根本就没回来睡过。 院里的嬷嬷见殷珩站在门口迟迟不进,便几步走过来,也往屋子里望了一眼。 这一看,脸色不由变了变。 殷珩语气不太好,问:“世子呢?” 嬷嬷也很着急,道:“昨个半夜,主院那边把世子送回来以后,世子便回房睡了。今早奴婢不亮就起了,一直没见世子出来过呀。” 她哪还有心思继续扫雪,连忙又道:“奴婢这就去找找。” 罢,嬷嬷跌跌撞撞就跑出去了,连忙去问王府里的其他人有没有看见殷临,结果一问之下,竟无人见过。 管家立刻召集所有人,往整个王府的各个角落里寻找。 殷珩在殷临的门前站了许久。 他脸色有些发白,英眉紧皱,一直以来眼里堆压的山海之势,仿佛下一刻将要倾塌了。 为什么殷临昨晚要撒谎骗他去老柴那里? 为什么他回来以后他却离开了? 还有,为什么今早,孟娬的情况会好转那么多? 难道真的睡一觉就会好吗? 殷珩抬脚踏入了门口,一步一步走到床前。 殷临是个很自律的孩子,他平时起床以后,都会把衾被叠得整整齐齐的。 殷珩在殷临床前又站了片刻,然后缓缓坐了下去,半晌,有些怔愣地伸手,停顿在半空中,想去摸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摸到,手指下,只有冰冷的空气。 他想摸摸阿临的头,可是阿临没在这里啊。他去哪儿了呢? 殷珩垂下手来,他一向心思缜密,后又在殷临的枕头底下,发现了斑驳的黑色血迹。好像是不心蹭上去的。 殷珩眼帘禁不住微颤。 满府的人都在到处寻找殷临,不仅每个角落不会放过,就连结冰的池塘里,也要把冰敲碎了,用长杆下去搅一搅。 孟娬的身体不好,故消息暂且瞒着主院这边。 嬷嬷往她房里送来的早膳,都快凉了,孟娬也没能等到殷珩回来。 嬷嬷便劝道:“要不王妃先用吧,王爷指不定是在陪世子呢。” 章节目录 第984章 找不到了 孟娬草草吃了几口,老柴便背着药箱过来了。 他一看孟娬的气色就怔了怔,然后快步进屋来,请孟娬伸手诊脉。 老柴来来回回诊了好几遍,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由疑惑变做震惊,再由震惊变做狂喜。 老柴不禁喜上眉梢,差点就在卧房里哈哈大笑了,道:“王妃身上的毒竟迎刃而解了!” 孟娬自己也很吃惊。她以为昨晚睡得不差,今才感觉到轻松的,原本她是打算今让老柴尝试着给她放血的。 只是现在,睡了一觉过后,就解了? 老柴难掩激动,又絮絮道:“毒虽解了,可王妃的伤还没好,后续还得需要好生疗养。一会儿我再仔细检查王妃的外伤……” 外伤是老柴最拿手的了,后面就没什么可担心的。思及此,老柴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见孟娬失神,老柴又道:“可是王爷替王妃找到解药了?总算度过了这一难关,可太好了……” 孟娬回了回神,抬头看向门外的嬷嬷,道:“嬷嬷去看看王爷和阿临那边,他们为什么还没来?” 嬷嬷应声去了。 这一去,好一阵才回来。 嬷嬷面对孟娬询问的眼神,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回道:“王妃莫担心,王爷正在陪世子打雪仗呢。等玩够了,他们自然就过来了。” 孟娬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越看,嬷嬷越没底。 后孟娬才开口道:“出了什么事?” 嬷嬷道:“没什么事,王妃好好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孟娬不辨喜怒道:“实话。” 在孟娬的眼神下,嬷嬷没能扛多久,她眼圈一红,就再装不下去了,只得老实交代道:“世子他好像不见了,现在王爷和全府上下都在找呢。” 门外的雪光刺得孟娬眼前有阵阵的发白,过了一会儿,她才声音飘忽不定道:“不见了……是几个意思?人好好地待在家里,会凭空不见吗?” 嬷嬷抹眼角道:“先前王爷过去找世子的时候,才发现世子一早就已不在房中了。”她又安慰道,“许是世子跑到什么角落里玩雪去了,王妃得对,前门后门都没见他出去过,好好的一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一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话音儿一落,孟娬已经揭开被子,起身下床了。 嬷嬷连忙阻止道:“王妃,老柴才了,王妃要卧床静养,可不能下床出门去。外面又冷又那么厚的积雪,要是摔着了可怎么办?” 孟娬伸手拿过架子上的棉衣,一只手套了进去,可另一边肩膀动不得,眼下烟儿和崇仪都不在,她只能看向嬷嬷道:“来帮我一把。” 嬷嬷道:“王妃不能出去,王爷一定会找到世子的。” 孟娬见她不帮忙,自己便强行抬手,伤口裂开时,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嬷嬷心惊肉跳,哪还阻止得了,连忙过来帮忙。 这会儿老柴回去正准备要给她换的外伤药了。 她胡乱地系好衣带后,便走了出去。 外面的雪光照得她的视野里一片空白,冰冷的空气往胸腔里流窜,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步入雪地里。 她去了花园里,又去了前院,把以往姐弟两个常喜欢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以往前院花园,总是散落着欢声笑语。 一觉醒来,看见这样厚的积雪,照往常情况的话,殷怜定然是高兴极了,一定会拉着弟弟和猴不归在花园里打雪仗玩耍。 可是如今,阿怜不在身边,阿临也失去了踪影,这个家里到处都只剩下空荡荡的萧索。 这下雪,好冷啊。 孟娬鼻子眼角被冻得通红。身后嬷嬷劝止不住,只能紧张地跟在后面,道:“王妃,这处先前已经找过了。” 孟娬漫无边际道:“找过了么,是不是找得不够仔细,我再找一遍……” 等殷珩过来时,便看见她毫无目的和章法地在花园里的树下林间来来回回,她一边脚步虚浮地游走,一边竭声大叫着殷临的名字。 叫到最后,她声音嘶哑不堪,喃喃:“阿临,娘知道你不是个贪玩的孩子,你出来,娘不知道你躲在了何处,娘找不着你了……” 她踉踉跄跄地回头时,冷不防撞进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楚,就蓦然被人轻轻地揽入了怀里。 殷珩替她拂去了满身苍凉的落雪。 她神情微颤,手里揪着他的衣角,道:“你是不是找到他了,他在哪儿呢?” 殷珩低头看见她肩膀上沁出来的血迹,声音低沉而晦涩道:“先回去。我再去找。” 孟娬摇头,仰头望着他,道:“我与你一起找。” 只不过刚一完,她瞠了瞠眼眶,紧接着眼帘便阖了下去,整个人也软倒。 殷珩一手将她搂在怀,另一手从她的后颈边收了回来。他神情有些寂寥,将她打横抱起,回到主院放回在床上,吩咐嬷嬷和老柴心照看着,而后便又转身出去了。 府里有暗卫,殷临又还那般,如果他出府的话,即便管家和下人们没有察觉,暗卫也一定会察觉的。 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一定还在府里。 只是,全府上下花了半日时间,把王府的每一寸地方都搜过一遍以后,也一无所获。 后来,终于在王府偏角的一个耗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点踪迹。 崇咸来禀时,殷珩立马如一阵风一样快速掠去。 去到角落后一看,殷珩并没有如愿看见殷临的身影。 或许他心里其实早有预感,如果殷临要消失,是绝对不会让爹娘找到他的。 所以殷珩所看见的仅仅是一个院墙下的狗洞。 狗洞很,里面的一些碎石块都被掏出来了,散落在墙角边。 狗从这个洞里进出完全不是问题,倘若一个三岁孩也从这里爬出去的话,应该也不是难事。 洞口周遭有草木枯枝遮掩,不容易被发现。 只是那枯枝上恰好,挂着了一片衣料。 崇咸把衣料递给殷珩时,他认得出来,整好与昨夜里殷临穿的那身衣裳一致。 章节目录 第985章 在哪儿啊? 殷珩垂着眼,看着那片衣料,许久,才伸手来接。 他把衣料捏在手里,那么单薄的一片,他却捏得手指青白。 崇咸和崇孝为首,暗卫侍从跪了一地。 殷珩没出声,他们便在雪地里像一座座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王府里到处都找不到殷临,原来他是从这里出去了。昨晚下着很大的风雪,色黑,又加上有树木枝桠做掩护,他成功地避开了暗卫的眼线。 以前他从来没有单独出过门,这一次他却以这样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府。 最终,殷珩从衣料上收回了眼神,一时间声音里满是空寂之色,道:“去外面找。把他找到。” 他转身,手里捻着那片衣料,往前走。 空又飘起了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迟,又很猛。 没走出多远,他的身影便已是斑驳发白。 孟娬潜意识里一刻都没停止过挣扎,她陡然睁开了双眼,后颈还一阵阵发麻。 她知道,是殷珩弄晕了她。照他下手的力道,她起码应该得昏睡两三个时辰。 可眼下,只一个时辰,她便醒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伤口已经被重新换药包扎过,半瞠着眼帘,怔怔失神地望着头顶的床帐。 她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具渐渐干枯的躯壳。直到殷珩回来,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屋子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知道他没有找到。不然她的阿临早该踏进这房门口,软软地唤她“娘”了。 后来,孟娬先开口道:“我的毒解了。” 殷珩所想到的事,她始终也会想到。 她没有血色的唇颤了颤,又哑声道:“可我昨晚睡得太死了,我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我只记得,中途我好像醒了一次,阿临倒了一杯水给我喝……” 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些,“我竟然喝了……那水的味道发苦,可我竟然什么都没问……我什么都没问。” 孟娬而今才反应过来,她喝的是解药。 是殷临给她的解药。 殷临又怎会有解药呢?她记得唯一的一颗解药,是被她给喂到了殷临的嘴里的…… 当时他假装吞下了,后面却又吐了出来? 孟娬脸色惨白,不敢往下想。 良久,她才一点点移动眼珠,转到殷珩的身上,当她视线落在他手里的那片衣料时,眼泪蓦地横落。 她神情非常安静地问:“昨晚,你不是在么,你不是一直守着我们么,你为什么没有阻止呢?” 因为殷临骗了他。他太着急她的身体,所以他毫不怀疑地离开去找老柴了。 他本不应该被殷临给骗到的,这就是他的疏忽。等他回来,得知殷临自己回去睡觉了,他也本应该去确认一下的,可他当时心里记挂着的就只有孟娬,这也是他的疏忽。 只是他什么都没多,疏忽就是疏忽,错了就是错了,任何理由都毫无意义。 他回来看了孟娬一眼,又转身往外走,低低压抑道:“我去找他。” 直到他出门走远,孟娬都没再出声。 后来到了午时,嬷嬷去拿午膳,一转身的工夫,回来就发现孟娬不见了。 她出了王府,满大街地去寻找殷临。逢人就问,有没有见到过一个只到她大腿那么高点的,穿着青色的衣裳,很安静又不爱话的孩。 可是来来回回问了许多人,都无人见过她的孩子。 孟娬从正午街上人流最多的时候,一直找到了傍晚入夜,街上的人一个一个地散去,最后空荡荡的长街上,只剩她一个。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殷珩不知何时出现的,在长街的另一头等着她回家。 她想,她的阿临一定是藏起来了,不想让她找到。 可是她怎么能不找到他呢。 孟娬冰凉的手被殷珩牵在手里,她僵硬地随着他往前走着,她忽然哆嗦道:“他才三岁啊。” 那么的一个孩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他能走到哪里去呢? 她喃喃自语地问:“他吃什么填饱肚子?晚上在什么地方睡觉?他会不会觉得冷?” 她在空街上停了下来,彷徨地四处张望,又问:“阿临,你在哪儿啊?” 孟娬和殷珩接着找了两三,孟娬每不亮就出门,到晚上深夜的时候才回。 她几乎把这么大个京城都找遍了。 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也要出去找。若是给她一面铜镜,她一定认不出来镜子里的人就是她自己。 她完全像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在大街上拉住人问的时候,路人都怕她。 夜里,她躬着身子蜷缩成一团,背对着殷珩而躺。 她与殷珩没有多余的话,唯一的话题便是殷临在哪儿。 殷珩从后面轻轻抱着她,她也没反应。 后来他道:“一日找不到阿临,你便要一日这么颓败下去吗?” 良久,孟娬才回答:“那我应该怎么办?难道不找了吗?” 殷珩闭了闭眼,喉结微微滑动压下那股颤抖,声音听起来只有些嘶哑,“你心里很清楚,还来得及么?” 孟娬僵着,动也不敢多动一下。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阿临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这个家。 即便外面风雪交加,即便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他也仍是坚定地选择离开。独自一个人,从那么的狗洞里爬出去,去面对外面那个对他来还很陌生的世界。 因为她的孩子代替她去承受了那份苦难啊。 他不想让爹娘看见他会变成个什么模样。他也不想让爹娘难过,更加不想让娘往后一生都在自责悔恨中度过,所以他才选择悄悄离开。爹娘找不到他,起码会抱有一丝他还活着的希望吧,总比眼睁睁看着他死去要好啊。 孟娬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人生生给挖走了。 胸腔里空荡荡的,痛。 她的阿临不知去向,她为什么还能好好地活着? 她一直想要活着,可是却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让她痛恨这份活着。 章节目录 第986章 湖面有异 孟娬喘了一口气,她极力抑制着,可喉咙里还是滑出一声哭泣。她又深呼吸,又继续压制。 她道:“可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啊,外面那么冷,他谁都不认识,我无法想象……” 殷珩拥紧了她,那种姿势是给她依靠,隐隐又像是把她当做救命稻草。 仿佛唯有紧紧靠在一起,才能拯救两个溺水的人。 这三九寒冬,京城里的湖面都已经被冰封冻住了。 在下雪之前,冰还不是很厚,可接连几场大雪下来,湖面凝结了一层厚实的冰。 总有一些大人和孩子,喜欢靠近那湖边,在冰面上玩耍一二。 透过冰面仔细往下看,依稀还能看见隐隐流动的湖水呢。因而玩耍的人害怕冰面承载力不够,都不敢往湖中心靠。 后来,有人发现了这冰面下方有些不同寻常。 起初只是一两个人在往冰面下方望,后来路过的人感到好奇,都凑过来跟着望了几眼。 围上来的行人越来越多。 有人指着冰面下隐约的白色物体,不解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浮在冰下面?” 大家都很疑惑,一时找不到个确切答案。 “前两还没有的,怎么今儿就有了,况且这冰又不曾化过,肯定就是水里面的东西。” 又有人恍然道:“这……看起来像不像翻起来的鱼肚皮啊?” 他这一提,大家伙再定睛一看,纷纷附和道:“我看像!多半就是鱼!” 鱼死了才会翻肚皮,大家数了数,这冰面下依稀翻起来的,大约有十几二十条呢。 周围别处都没有,就这一片地方聚集着,莫不是这片水下面有什么异常? 究竟什么原因总得弄清楚,否则这湖里要是还有更多的鱼死了,到时候也难处理。 于是乎这些人商议了一下,去找了工具来,准备凿开这片冰面。 力气大的几个汉子齐心协力,用锥子把冰面敲出了裂缝。后再探出脚去踩了几踩,就见冰面应声浮碎在了水里。 顿时下面的光景就清晰无误地呈现出来。 只见冰绿色的湖面上,果真漂浮着一只只的鱼。 翻着白肚皮的死鱼。 一名汉子伸手捞了最近的一条上来一看,已经死僵聊,道:“这是鲶鱼。” 继而人们发现,不光他手上的这条,水里的其他死鱼都是鲶鱼。 便有百姓纳闷儿了,道:“怎么尽是鲶鱼呢,其他鱼都没事?” 另有熟悉鲶鱼习性的人道:“这鲶鱼专食腐肉,其他鱼都没事,明它们定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 大家不由又朝水中望去,难不成这下边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是这水有深又冷,一眼望不到底,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随后附近的人弄来两只船,把船放在冰面上,如此便是冰面破了也没关系;然后由几个人上船去,用工具往水里捞捞看有没有什么。 岸边围着一群人,等着看结果。 船上的人用长杆和网,反反复复地伸入到湖水里,打捞了数遍,除了死掉的鲶鱼,再没别的。 后来,正准备罢手时,其中一饶长杆深深没入水里还没完全收回来,忽然好像碰到了什么,而后大声道:“这边!这下面有东西!” 另一只船赶紧朝这边靠拢。 几个汉子你一杆我一杆,探到了深浅,也确实感觉到下面有东西。于是几番费劲之下,一根长杆终于把下面的东西勾住了去。 几人合力拉起来一看,竹竿勾住的竟是一根麻绳的中间段,不见两头。 他们再分别把麻绳的两头往上拉。 他们明显感觉到,麻绳的一头很轻,可另一头却很沉。于是便先着重快速把沉的那头拽出水面。 然,出水一看,却是一块绑着的石头。 几人惊疑不定,这时另一头也快浮出了水面。 刚冒出一个头时,负责打捞的汉子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岸边的人们见了,胆的纷纷尖声惊叫了起来。 那竟是一具的尸体。 已经被啃食得七七八八了,身上破碎的衣衫笼罩着大致的骨架,原本的血肉之躯已经胀烂发白。 汉子们受惊不,船在湖面上晃荡几下,荡碎了周遭的浮冰。 船上有两个近距离接触的,径直伏在船边,哇地剧烈呕吐了起来。 孟娬在街上游走,忽听见路过的百姓们在讨论湖边发生的事。 “起初发现好多死聊鲶鱼,后来把冰敲开打捞看看,你猜怎么着,下面竟有一具尸体!” “啊,这也太惨了吧!” “那些鱼大约就是吃了尸体才被毒死的,那孩子还很,等捞起来时都已经被鱼吃得七七八八了。” 话音儿一落,孟娬猛地一把揪住那话的百姓,咄咄逼蓉问:“在哪儿?他在哪儿?!” 百姓毫无防备,被她这副样子给吓到,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讷讷道:“就在那边的湖边啊。” 孟娬疯了一样往前跑去。 这两里,殷珩把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可没一人带回有用的消息。他听到唯一一个有可能与殷临有关的事情,同样也是湖边打捞起来的那具孩子尸体。 他紧跟着孟娬而去,眼睁睁看见孟娬扒开围观的人群,看到地上躺着的湿淋淋的已经不完整的尸体,她跪了下去,轻轻摸了摸尸体上被啃噬得有些破烂的衣裳,然后把尸体紧紧抱在了怀里。 周遭的人们惊疑不定。 别人都避之不及,就她还上前去抱,肯定是这孩子的家人了。 一时间人们都同情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请节哀吧。” 另有壤:“我认得她,前两一直在街上找,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的孩子呢。” 这么来,她就是这孩子的娘了。 后来官府的人过来处理,只不过被殷珩拦下了,交涉几句后,官兵们便撤走了去。 此事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有些诧异,道:“你殷武王妃在大街上抱着具腐尸,叫着世子的名字?”可殷武王府那一双儿女不是死在宫里了么,而且尸体已经由王府接回去办丧了。 黄公公应道:“是呢,许是伤心过度了吧。” PS:请伙伴们不要着急,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结局哦。真相和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是不会缺席。 阿临是我笔下最喜欢的一个孩儿了。 章节目录 第987章 送他走吧 皇帝派人去王府慰问,得到的答案是,殷武王妃真的疯了。 她到处寻子,逢人就问,遇到湖边打捞的一具陌生孩童的尸体,也当成是自己的儿子。 这样的结果未免太令人唏嘘。 王府办丧,原本是假丧,可如今,变成了真丧。 王府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悲沉的气氛。 平日里照看殷临的嬷嬷们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私下里痛哭流涕、悲痛欲绝。 她们是从殷临出生到三岁,一看着他长大的。 可她们面对孟娬时,却又不得不忍住,劝慰道:“王妃,世子定不想看见王妃为他难过……” 彼时,孟娬抱着那具孩童尸体,静静地坐在堂上。 她面容上没有悲喜,整个人丢了魂。 她手温柔地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如以往哄他入睡时一样。 她在堂上枯坐一整,都一动不动。 后来她终于僵硬地动了动身子,低头看着怀里的宝贝,开口对嬷嬷道:“我竟忘了,穿着这湿衣裳定会着凉,快去给他拿身干衣裳来。” 嬷嬷泪如雨下,哽道:“王妃……” 孟娬抬起头看着嬷嬷,道:“怎么了呢?”接着她又恍然,“哦对了,孩子三岁了,蹿个蹿得快,得在年前紧着备新衣裳了。” 嬷嬷点点头,道:“好,好,奴婢这就去拿。” 干净暖和的衣裳被送到了堂上来,孟娬让孩子枕在自己腿上,然后动作熟稔地给他换上干衣裳。 殷珩要处理和应付外面的事,还要亲自准备殷临的后事。决定把他葬在何处,用什么样的棺料,甚至于,棺木内放置什么东西,都是他亲手一样一样放进去的。 他放了往日教阿临读的书,放了亲手做的木剑,还有阿临喜欢踢的毽子,往日他虽不能整日地陪伴着阿临,可一件一件细数起来的时候,他竟也将阿临的喜好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他最后步入堂上时,孟娬还抱着孩子,安静地坐着。 他放任孟娬在堂上坐了两日。 她熬得憔悴至极。 可那孩子,不得不装棺入殓。她始终是要放下的。 殷珩在她身边站了很久,灯火摇曳,满是凄清苍冷。 他道:“阿娬,送他走吧。” 孟娬恍若未闻。 身后的管家和嬷嬷们都无声地含泪等着。 殷珩缓缓蹲下身来,看了一眼她怀中的早已面目全非的孩子。然后伸手把他取出来。 可是孟娬一声不吭地护得很紧。 后来殷珩不得不一只手臂紧箍着孟娬,另一只手强行把孩子从她怀里取出来。 孟娬终于意识到有人要跟她抢孩子,她开始奋力地挣扎反抗。 “别……”她嘶哑道,在他怀里扭动撕扯,声音里满是乞求和脆弱,“求你了别……” 殷珩道:“他该走了。” 殷珩一边狠狠抱住她,一边把孩子递给旁边的管家,吩咐道:“装棺。” 孟娬突然崩溃了,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将要被抱走,她揪扯着殷珩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不能!你答应过我,要让我看着他长大成饶,你答应过我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能带走他,你不能!” 她极力瞠着眼眶,眼里满是疯狂。 殷珩被她声嘶力竭,推得踉跄。他沉眸看着孟娬,哑声一字一顿道:“孟娬,他死了。” “怎么可能。”孟娬道,“前两还好好的,怎么可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还摸他的头,他还睡在我的身边的。” 她颤声道,“那一觉我睡得好极了……怎么可能我一觉醒来,就都变了。” 殷珩对管家道:“把他抱走。” 管家垂泪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孟娬见状,连忙去追,可惜被殷珩给拦住了。任她怎么努力,只要殷珩不放她去,她就不可能取得了。 殷珩固定着她的头,让她定睛看向管家那边,声音冷沉道:“孟娬,你仔细看看,他还是不是完整的阿临。你想留他到什么时候,留他到冬去春来,丢他到腐烂生蛆吗?他应该走了,你固执地留他,是连一个好生安眠都不愿给他吗?” 孟娬趴在殷珩怀里,睁着眼,眼里满是泪水,她声声喘息着。 好绝望。 “为什么……”她问。 “我是他娘,”她道,“我十月怀胎,拼死把他生下来,我守着他一长大,我应该保护他不被欺负、不受伤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却是他在保护我?”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无力地往下滑,“为什么会是这样……” “他的身体毒死了鱼,他果然,还是偷偷把解药给了我。”孟娬失魂落魄道,“殷珩,你不是一直在吗,他在这么做的时候,你竟然忍心?” 她喃喃道:“你竟然忍心。” 管家和嬷嬷哭泣着,把孩子装殓进了棺木里。 在钉棺时,孟娬忽然暴起,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身后殷珩将她抱得死死的。 她挣扎得额上青筋凸起,濒临绝境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具棺木被一点点钉死。 后来,她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棺木被抬去下葬了。 孟娬紧闭着双眼,寂然地沉睡着。 殷珩坐在床边,动作轻细地给她更衣,处理伤口。 不知不觉,外面已是深重的夜。 他把事情都做好以后,给她掖好被子,起了起身。 院里的嬷嬷语气沧桑地道:“夜深了,王爷也休息吧。” 殷珩道:“照看好王妃。” 随后他走出了卧房,转身进了书房。 嬷嬷以为他是在进书房处理事务,然,他进去以后,书房里却一直都没点灯。 他一个人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他身体往后靠着椅背,微微仰着头,发丝顺着椅背流泻下来。 良久,他抬手覆住了双眼。 两行泪依稀自指缝下淌出。他滑动喉结,无声地哽咽。 他从夜里坐到明。 是他错了。 他没有照顾好阿临。 *** 灯火下,崇礼默不作声地站在锦衣饶书桌外。 锦衣人思忖道:“这殷武王的世子,果真死了?” 崇礼沉着应道:“确认已死无误。” 章节目录 第988章 今年的风雪 锦衣人抬头看了看他,吁道:“阿礼,你是我一手栽培起来的。当年把你放在殷武王身边见机行事,如今看来,你是动了恻隐之心啊。” 崇礼道:“属下不敢。” 锦衣人往后推了推座椅站起身,负着手走到窗边,道:“当初殷武王的侍首如此,如今殷武王的世子亦是如此。”他微微侧头,眼角的目光不辨喜怒地看向崇礼,“本可以直接帘地杀掉,便也不会有后来的这诸多事情。” 崇礼闻言,利落地屈着一条膝跪了下去,道:“当初崇咸一事,属下留他一命,想的也是如主子后面所布置的一样,想把殷武王牵涉其中,为主子了去一患。只是没想到后来被殷武王所化解。” 锦衣人挑了挑眉,道:“那殷武王的世子和郡主,为何你没当场杀掉他们,而是单把世子给带了出来?” 崇礼道:“属下是想以世子诱殷武王妃出来,再寻杀机。属下在王府多年,深知唯有殷武王妃,才是王爷的死肋。” 所以一开始他的真正目的不是殷临,而是孟娬。 殷临只是个退而求其次的目标,给他下毒也是为了有备无患。所以他才会给殷临下毒过后,又备上一颗解药。 又或者,他准备的那颗解药,在孟娬和殷临之中,只能救一个;他刻意把这个选择,交给殷武王自己去做。 只是现在结果已经达成了,他想的这些,也就没有必要再出来。 锦衣人不置可否,良久才道:“你起来吧。”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那孩子,可认出你来了?” 崇礼道:“属下离开王府时他才一岁,而今早已不认得属下。” 锦衣茹点头。接下来他就等着看殷武王对谢家的反击了。这种时候,便是他还能保持理智,可他的王妃痛失爱子,不一定能清醒。 女人一旦疯起来,逮谁咬谁,那才是真可怕。 *** 北境的冬,也有很长一阵时间的风雪肆虐。 边境的兵马轮番换班值守。换下来的融一时间回营房里,烤火取暖。 士兵们拥簇在一堆,有人用铁棍拨了拨红彤彤的炭火,道:“今年的风雪比往年更大。” 其他士兵搓着手,应和道:“就是,也忒冷。” 他们驻扎边关几年,边关一直十分安稳。渐渐也就有些懈怠值守了。 出去巡查的士兵快速地溜走一圈,又找个可以遮风避雪的地方偷懒休息。 而军中只留下副将督察,边境军的主将连大营都不来,而是窝在边境城镇的宅子里,在这样的风雪中,喝着美酒,搂着美人。 一群将领以及城里的城守等官员,齐聚一堂,歌舞谈笑不断。 起那金麟国,自建国后,压根不曾在边境出现过。 酒过三巡后,有人打着酒嗝奉承道:“咱们边境守将数万,又有将军坐镇,依我看,就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不敢来犯!” 那主将喝得红光满面。 另有人跟着道:“可不是,一群杂货,建个雪中国,就想与我大殷抗衡?还是躲在犄角旮旯里玩雪去吧!” 此话一出,满堂哄笑。 后来,主将内急,起身走出大堂去如厕。 原本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名将领,只不过他没太注意,走着走着,不知那将领就到什么地方去了。 快到如厕的地方时,他才想起来,回头一看,那将领早不知所踪。 不过他也没多想,指不定是喝多了,稀里糊涂随便找个地方撒尿去了。 然,让这主将回过头来,还不待继续往前走呢,身影倏地就僵住了,他一双眼睛不由看直了去。 只见那朦胧灯火下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见他发现了自己,便款款迈着腿走出来,站着了后院之郑 主将只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她着一身贴身衣裙,将腰和腿的曲线勾勒无疑,随着她莲步轻移,摇曳生姿,倾国倾城。 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微微勾唇之际,能直接勾走饶魂儿! 主将当她是今夜来献歌舞的舞姬,直勾勾的眼神里对她充满了邪念。 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把她压在身下,又是何等一番销魂的滋味! 主将醉气熏然,而又神魂颠倒,抬脚就朝她走过来,迫不及待地想把人搂进怀里,嘴上道:“好个美人儿,方才在堂上本将军怎么没见过你?” 然而,他才刚走两步,身后的阴暗处冷不防发出一声十分低沉的呲牙声。他听见了,刚想回头,可下一瞬,暗处的黑影快如闪电地扑腾而来。 噗叽一声。 一匹雪狼从后面一口咬掉了主将的脑袋。 主将都没来得及出声,失去头颅的身体,鲜血如泉涌一般,而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雪狼把他的脑袋吐了出来,脑袋被尖利的狼牙扎得千疮百孔。 *** 后事处理完,孩子也已经下葬了,王府里没有往日的半点生气。 白的时候,殷珩去上朝,然后在官署里处理公务。 孟娬分外安静,开始整理阿临以前用过的物品和玩具。 两个人每各行其是,跟无事人一样。 傍晚时,殷珩归家来,与孟娬一起用晚膳。过程中,两个人几乎没有一句话。 但殷珩还如往常一样,总是往她碗里夹菜。她一声不吭地全都吃掉。 嬷嬷们看出来很不对劲,可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处劝起。 夜晚里,孟娬睁着眼睛等候明。 她背对着殷珩,面朝里,蜷缩着身子。被窝里始终冷冰冰的。 殷珩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道:“以后的路还要走,殷怜和岳母,还在等着你,你打算就此停下了吗?” 许久,孟娬枯声回答道:“以后的路我会走,我只是没有你这么强大。我比不上你。” 殷珩抱着她的手顿了顿。 不是她没有他强大,而是他不得不调整起来。倘若他也颓下去了,她怎么办,这个家里的这么多人怎么办? 只是两人之间,像隔上了一道无形的门。 她把自己紧紧地关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989章 她看不清他了 殷临的死,她无法接受。 她无法原谅自己。是她的疏忽,酿成了大错。 明明该死的人,是她啊。 为什么要让她千呵万护的孩子,来受这样一份罪? 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孤零零一人,找不到爹娘,再也回不了家了。 后来,谁也没有再话。 殷珩的怀抱,也温暖不了她。 微微亮以后,他便默默地起身,更衣,然后离开家门。 她亦起身,更衣,用早饭,然后继续收拾孩子用过的东西。 嬷嬷收拾床榻发现,孟娬的枕头每都是湿的,不由心酸。除了入殓的那一日,她嚎啕大哭过以外,后来的这些里,她没再在人前哭过。 嬷嬷每都给她更换新的枕头,也不提这回事。 时间是治疗伤痛的最好方式。不管多么疼,时间久了,总会一点一点好起来的。 王府治丧期间,一直闭门谢客。 明雁君早在之前刚听到两个孩子葬身大火的消息以后,放心不下,便来王府看看。 只不过当时王府回绝了一切前来吊唁的人。 明雁君一连来了好几次,都被管家给婉拒,一直没能进王府看看孟娬的情况。 再后来,京贵圈子里人人都在,殷武王妃因承受不住丧子之痛,疯掉了。 明雁君不愿相信,她是那么一个坚强的人,她一定能够挺过去的。 等王府的丧葬结束以后,明雁君再次登门。 现在该处理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管家和嬷嬷们都十分担心孟娬,见明雁君到来,也没有再谢绝她的道理。 管家引了明雁君入内,叹息着道:“先前多有不便,就没请七皇子妃入内,还请皇子妃见谅。” 明雁君道:“我能够理解。阿娬她还好吗?” 管家摇摇头,眼眶不禁泛湿,“哪能好啊。皇子妃与王妃交好,来了也好,老奴恳请皇子妃能帮忙开解开解。希望王妃能够早日从伤痛里走出来。” 明雁君去后院时,孟娬正坐在孩子房间里,安静得如同空气,只伸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床。 明雁君在门口站了很久,她都没有发现。 眼前的孟娬,再无往日一丝半毫的光彩。素日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竟显得有些宽大,她伸出的手十分枯白,瘦骨嶙峋。 她一直微微低着头,眼神专注地落在床上,鬓边的发丝又几缕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瘦削而憔悴的容颜。 明雁君一阵难受。她的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明雁君缓缓走进屋子里来,伸手握住了孟娬抚摸床的手。 孟娬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抬起头,面向明雁君。 她眼里再也没有光了。 孟娬眼前光影模糊,却神色安静地道:“赵嬷嬷,我方才又收拾出来了一些东西,一会儿你拿去归置吧。这床……我还没想好。” 明雁君愣了愣,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唤道:“阿娬,我是雁君。” 孟娬也愣了愣。 明雁君察觉到不对劲,伸手往她眼前晃了晃,道:“你看不见我了么?” 明雁君很着急,孟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也不是看不见,就是有些模糊,一时没能认出来你。” 她的视野里一片白茫茫的,只有淡淡的人影在她面前晃动。 孟娬之前自己也没注意到这一点,或者她知道到自己视线开始模糊,只是她也没在意。 明雁君扶她起身,道:“你这个样子不行,必须请大夫来看看。” 孟娬只字不提,嬷嬷们也不知道,眼下见状,连忙就去叫老柴来。 明雁君扶着她到坐榻边坐下,老柴来仔细检查了她的双眼,叹气道:“王妃这是伤心过度,伤了眼睛。若是再持续下去,恐有失明的危险。” 嬷嬷担忧道:“我这就叫人去通知王爷。” 孟娬阻止道:“他有公务在身,就不要再去烦他了。” 嬷嬷道:“王妃,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才最重要,王妃和王爷可不能变成这样啊……” 随后老柴回去配药,嬷嬷也退下去了,留明雁君和孟娬在屋子里单独话。 明雁君看着孟娬,忽然伸手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孟娬便安静地倚着她。 她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无法和你感同身受,但我会陪着你。就如同在我最艰难煎熬的日子里,还能遇到你一样。”她微微歪着头,靠着孟娬的额头,又道,“孟娬,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一束光,照亮了我,驱散了我身边的阴霾和黑暗。” 孟娬轻声道:“我哪有那么好。” 明雁君道:“我只知道,这束光,不应该暗淡、熄灭。” 她其实是明白那种感受的。在将要失去挚爱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正因为知道有多绝望,她才懂得,眼下的孟娬,需要个人来拉她一把。 良久,孟娬才道:“我只是觉得,以前的我太自以为是。若非如此,为何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尝到这样的苦果。可我不会就此止步不前的,这条路很长,中途突然失去了颜色,我有些累,需要停下来休整一下。” 明雁君道:“总有一,会重新看到色彩的。” 孟娬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 明雁君陪了她半日,直到殷珩回来,她方才离去。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了下来,殷珩一回来便听嬷嬷了孟娬的情况。 彼时他站在门口,深寂地看着孟娬孤独地坐在窗下,守到黑。她的视线仿若也跟着色一道黑了下来,白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些光影,可眼下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了。 后来她动了动身,站起来,面前就是桌几杌凳,结果她还是直突突地撞了上去。 杌凳倒在地上,她人也跟着往地上乒。 只不过还没接触到地面,便有人将她拽了起来,跌进一方怀里。 她像个木偶一样,由着他静静拥着。 后来他把她抱起放在床边,嬷嬷熬来了药,他一匙一匙地喂她喝下。 她抬眼看着他,从前她总是能够看清的男人,眼下她看不清他了。 章节目录 第990章 终于等到了 他在她的视线里,在灯火下只留有一道极模糊的轮廓。 孟娬突然开口问:“假如我和阿临注定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要谁活?” 殷珩回答道:“没有假如。阿临已经死了。” 孟娬道:“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 皇帝立储一事,最初只是传出了些风声。 可随着近来这么多事接连发生,立储已经被提上了日程。 朝臣们上递的折子,都有进谏请皇帝早日立储的。 皇帝起初按捺不发,可朝臣们立储之心愈演愈烈,到后来,群臣于朝堂上齐齐请谏皇帝立太子。 七皇子的拥戴如日中,在诸位皇子们当中,的确他已经算是格外优秀的了。 他又是首辅的亲外甥,在朝又有大将军和尚书做依仗,皇帝不得不承认,他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谢家没有多添阻挠,群臣一心,七皇子众望所归。 皇帝失去了自己最钟爱的儿子,其他皇子于他来都差不多。 七皇子这阵子又勤于表现,朝堂上得首辅的指点发表政见,朝堂下又奔走于宫中,处理大火的善后事宜,可圈可点。 最终,皇帝衡量了一阵子,这日派了黄公公前往七皇子府传信。 殷容举止得当,道:“不知黄公公来,可是父皇有何吩咐?” 黄公公笑容满面,挥了挥拂尘,道:“老奴这厢要恭喜七皇子殿下了。” 殷容愣了愣,道:“这喜从何来?” 黄公公道:“今日老奴来,便是奉皇上之命,请七殿下做好准备。不日皇上便会下旨昭告下,立殿下为太子,入主东宫。” 殷容想过这太子之位终将属于他的,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过后又请黄公公入厅堂喝茶。 黄公公道:“老奴还赶着回去向皇上回话,就不多打扰殿下了。” 这厢,湘兰匆匆跑到西院,喜形于色道:“姑娘,方才黄公公来了。” 孟楣见她神色,便知不是坏事,道:“他来干什么?” 湘兰道:“他来告知七殿下,不日皇上将册立太子,请七殿下做好准备。” 孟楣闻言,露出了真俏皮的笑容。 而南院这边,也收到了这样的消息。 萧瑟兰知道这阵子殷容为此做出了十分的努力,而她父亲那边,也没少出力,眼下有这样的结果,也算得偿所愿。 紧接着贴身丫鬟却又不忿道:“殿下送走了黄公公以后便直奔西院去了。近来他似乎和孟侧妃走得格外亲近。” 萧瑟兰心态意外的平和,道:“他想去哪个院子是他的自由。” 丫鬟道:“可姐为令下的事,也是几次三番操心啊,他怎么就不见好呢。” 萧瑟兰看她一眼,她及时打住。 *** 待宫中大火的善后事宜,殷容基本都已经处理妥当以后,皇帝拟诏,于朝堂之上让黄公公宣读圣旨,决定册立殷容为大殷太子,由礼部着手准备册立大典,在开春后举校 殷容跪谢皇恩。群臣们直呼万岁。 早朝散后,群臣连连道喜,殷容都谦逊有礼地回应。 他回到自己的座驾马车里,方才展开圣旨一遍一遍地观摩,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终于等到了这一,再过不久,他就是太子了。 册立太子本是一件喜庆的庆典,只不过还没过几日,边关传来消息,顿时又有一股阴云笼罩在朝堂上。 快报传来,北境边关主将亡。 北境的边关主要防的是金麟,近年来金麟一直没有所动作。可这次边关主将莫名死于家宅后院之中,而且是被砍掉头颅,死状十分可怖。 朝中争议一片。 一边朝臣认为这一定是金麟人干的,是想趁机扰乱边境军心。另一边朝臣则认为在事情不明之前,不可妄加揣测,以免适得其反。 当务之急,是立刻再派一名主将赴边,以稳军心。 *** 东院里,四面碧竹潇潇,满是料峭寒意。 莲心站在廊下,搓手跺脚,呵着气道:“往年过年前后就打春,今年这冬怎么这么漫长啊,丝毫不见要暖和起来的样子。” 明雁君坐在屋檐下,手里拿着巾子,仔细地擦拭长枪。 长枪的枪头冰冷锋利,泛着玄冽的光泽。擦拭的时候,她有时神情专注,有时微微失神,动作间有种隐忍的温柔。 听到莲心这么,她倒是不觉得冷。 明雁君抬头看了看屋檐外冷青色的,他会觉得冷吗? 忽而,莲心惊呼一声。 明雁君回了回神,便觉掌心里有一道凉意滑过。 她低头一看,竟是被枪头给划伤了手,掌心里沁出长长的一道血痕,血色在这萧瑟的寒里显得极为艳丽。 莲心心惊肉跳,连忙过来捧明雁君的手,道:“姐怎么这样不心啊。嗳,先别乱动啊,奴婢这就进去拿药。” 在明雁君这里,伤药也是常备。莲心很快就拿了金疮药出来,明雁君单手接了过来,处理了一下血迹,然后游刃有余地把金疮药撒上。 明雁君草草系了个绷带,随后起身把长枪收进了屋子里,便出门打马去大营。 大营里这几日士兵调动频繁。有一部分是要被拨去边关的。 亲兵们见了她,都有些反常,行色匆匆,各自忙着去做手里的事。 后来,明雁君在营帐中休息,一名亲兵跟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快速地溜了进来。 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大姐,秋将军即将被派往边关做守军主将。大将军不让我等,大姐可千万别是我的啊!” 完他就又飞快地溜了出去。 明雁君坐在案前,有些怔怔失神。 她记得两三年前,他也执意要去边境戍边。那时她不明白他的执着,如今却明白了。 他现在是宣武将军,如有机会,他还是会选择去。 倘若换做是自己,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这个地方。 外面那么高海阔啊。 她不知在帐中静坐了多久,后又有士兵来报,道是太子殿下来接她了。 明雁君渐渐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是殷容。 章节目录 第991章 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虽还没有进行正式的册封大典,但皇帝已下圣旨,他便是太子无疑。是以外面对他的称呼,也已经由七殿下变成了太子殿下。 殷容到主帐去见了见明将军,又慰问了一番营中的士兵,还对营中的调动十分关心。做足了一位太子应当有的样子。 明雁君出来时,他正耐心地等着她。 在外人眼中,太子殿下仁孝温煦,胸怀大义,又对太子妃温柔体贴,实在是完美之至。 殷容让随从牵着明雁君的马,明雁君则进马车与他同乘。 马车缓缓驶出大营,殷容抿着唇,面色微沉。 从来都是这样,两去独相处的时候,她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对自己。她可以对外面的每一个人都和颜悦色,唯独对他,半个字都不肯施舍。 殷容便开口道:“以前你是皇子妃的时候,我可以允许你往军营里来回跑。可如今你是太子妃,一言一行都要备受关注,实在不应该再来这样的地方。” 明雁君不予回答。 殷容顿了顿,又道:“等册封大典过后,你便要与我一同入主东宫。这军营里全是男子,你若还与他们来往,像个什么话。” 他等不到明雁君的反应,有些恼,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明雁君,好还是不好,你话!” 明雁君缓缓抬眼,看着殷容,道:“你与你的母妃,越来越像了。” 殷容面色一僵,在他听来,这并不是什么好话。 他晦涩道:“再怎么样,她也是我的母妃。而你是我的妻子。你们往后都要陪在我的身边。往后她是太后,而你是皇后,你们都是大殷最尊贵的女人。” 明雁君面容平静。 许久,他褪下了恼意,只剩黯然神伤,道:“即使这样,也不能让你开心吗?究竟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呢?” 明雁君轻声道:“做太子妃,做皇后,住进皇宫那个高墙大院里,从此与外界隔绝,你,有什么值得我开心呢?” 殷容道:“可是那里有我,有无数的奴才,你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做什么,只要一声,便有奴才帮你办到。将来所有的人,都会匍匐在你的脚下,尊称你一声皇后。”他吸了一口气,又道,“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你的地位,我们会一起白首偕老。” 他喃喃道:“明雁君,究竟我怎么做才能打开你的心?你喜欢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只要我可以做到的,我都会为你做。” 明雁君道:“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想要。” “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要,我也会让你拥有全下。”殷容笃定地道。 他想来握明雁君的手,可低头一看之下,见她手心里竟缠着绷带,有些沁血的痕迹,不由眉头一紧,“你手怎么了?” 明雁君把手收回来,却被他握得死死的。 他紧皱着眉,又道:“怎么弄的?为何如此不心?” 明雁君道:“一点皮外伤罢了。” 而后明雁君看见他竟有些笨拙地低头往她手心里吹气,还问她疼不疼。 这让明雁君忽然想起那年她在殿上被徐妃杖罚时的场景。他的关心是发自真心的,虽然有些莽莽撞撞。 明雁君蓦然觉得,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道:“殷容,把你对我的执着,给更适合的人吧。” 殷容猛地抬起头。 她又道:“我不讨厌你,可我也不喜欢你。所以不论你怎么努力,我都难以回应你。” 殷容面色有些发白,问:“为什么?” 明雁君道:“不为什么。” 马车里的氛围莫名有种惨淡。 *** 殷容如今平步青云,他自己知道,少不了孟楣的帮助。 孟楣是真心实意爱他的,愿意为他付出一牵 因而殷容对她也越来越信赖,一些朝中发生的事,都会与她听。 孟楣得知边关主将无故而亡,而即将远赴北境的主将就是那位宣武将军秋珂。 殷容从她这里离开后,孟楣陷入了沉思和计较当郑 秋珂此人,一直是她准备用来对付明雁君的致命武器,结果现在他却要去北境? 以前孟楣刻意试探过他,专门找了外面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盯着秋家府门,在他出门之际,于闹市酒肆门前演了一出戏。所得出的结果是,此人十分谨慎自律,丝毫不冲动冒进。 他在京里时,尚且不与明雁君有过多来往,这要是让他离京了,恐怕以后想找到机会就更难了。 再者,殷容的册立大典在即,等大典过后,他便要正式的入主东宫。届时这皇子府上下的女眷都要跟着住进宫里,她想等着看明雁君与秋珂私会,就更加不可能了。 湘兰见她思量,不觉有些隐忧,道:“姑娘还没打算放过这一茬儿吗?现在太子殿下十分信赖姑娘,而太子妃的心不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也不会与姑娘争什么,姑娘大可不必……” 孟楣抬起头看她,不喜不怒,却无敦瘆人,道:“大可不必什么?” 湘兰沉了沉心,道:“奴婢的意思是,即便太子妃不在了,太子殿下往后……往后可能还会有别人,姑娘是跟自己过不去,也不会快乐的。” 孟楣道:“我当然知道。可明雁君不一样。”她眉间有些哀愁,“她牵动着殿下的心,殿下爱着她。我要让殿下亲眼看看,他爱着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孟楣阻止不了殷容将来还会纳娶别人,但是她无法忍受殷容爱别人,而且还是爱明雁君。 孟楣思忖着,又看向湘兰道:“那个井四呢?” 湘兰道:“还在京里呢。自从打三口城那边回来以后,姑娘每个月都给一些钱养着他,他哪舍得离开。” 来这个井四,最初只是个不入流的市井地痞,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便一直干些恃强凌弱的事儿。 后来他被孟楣相中,替她办些事。 那是在三口城爆发洪水,孟楣得知明雁君已快马加鞭赶往三口城以后。 她买了井四,让井四也跟着去三口城,看准时机下手。 章节目录 第992章 是时候了 这井四也是个油滑之人,即便孟楣给他的银子不少,他也没有犯险去亲自动手。于是在三口城下游的镇子上时,他买通了一个当地的人,让其趁明雁君不备,推她下河。 只不过买通的人显然失败了。 当时他就在一处墙拐角看着,见那人推明雁君不成反被抓起来以后,立马便转身悄然离开了簇。 任务失败以后,他便往孟楣这里递了消息,了明雁君的近况。 后来井四返回京中,孟楣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又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再去一趟三口城的下游,将明雁君和秋珂去过的地方以及做过的事迹向当地的百姓详尽地打听一番,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要错过。 井四一打听便是数个月。 数月后,他再度返回京中,向孟楣一五一十地禀告。 而后孟楣便一直留着他,每月送些银钱到他手上,便是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孟楣觉得是时候了。 她得在宣武将军启程、殷容入主东宫之前,彻底地解决这件事。 *** 这日,孟楣从外面逛完街回来,见到殷容时,有些神情不安。 殷容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孟楣犹豫道:“臣妾今日在外面遇到一个流民,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不知道该不该。” 殷容道:“什么事?” 孟楣道:“是有关太子妃的。” 殷容的神色一下冷肃了起来。 随后,井四被带到了殷容的面前。 井四自称是三口城下游镇子上的流民,当初镇子爆发了瘟疫,他得幸没被感染,后来便辗转到京城来谋生。 殷容问:“听你知道一些当初派往三口城赈灾的女将军的事?” 井四道:“当时镇上了只有一位女将军,当地的谁不知道。在她之前,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将军,只不过不慎掉进了流水河里,被冲走得不见踪影。那女将军一来,便日夜不休地四处搜寻,似是十分紧张。” 殷容双手放在膝上,袖中的手微微蜷起来,抿唇道:“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出来。” 井四道:“人常在镇里镇外行走,熟悉偏远一些的村子。后来听女将军在其中一个村里找到了那位男将军,两人还在村子里度过了一些日子。 “人还听村子里出来的村民,那些日两人同吃同住,白一起救助村民,晚上睡一个房间一张床榻,村里人都认为他俩是年轻恩爱的夫妻……” 殷容袖中的手收紧成了拳头,面色极其难看,沉声道:“还有呢?” 井四道:“再后来,那村子发生了山崩,他二人死里逃生从村子里返回镇上。怎料接着镇上就爆发了瘟疫。女将军没被染病,本应该一同撤离的,可她听那男将军染了病留在了镇子上以后,她又义无反关折了回去。往后两人便一直被困在镇中,独处了好些日,直到朝廷又派了除疫的人去,他们才得救。” 殷容久久没话。堂上沉浸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井四跪在地上也不敢起来。 孟楣轻轻握了握殷容的手,满是担忧道:“殿下……” 殷容回了回神,涩然地挥手道:“退下吧。” 井四躬身退离了堂上。 孟楣本还想出言安慰,殷容抬手杵着额头,又疲惫道:“你也回去吧,我想静一静。” 孟楣张了张口,应道:“好。只要殿下需要,臣妾会一直在。” 等孟楣走后,殷容才叫来自己的亲信随从,吩咐道:“把那人处理了。不得让他往外多一个字。” “是。” 这个游民,今日能对他,明日难保不会对别人。此事一旦宣扬开来,不仅有损他的名声,对于明雁君来也是灭顶之灾。 殷容兀自在堂上冷静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 他要找到明雁君,亲自问个清楚。 外面的色一点点昏暗下来。他这才想起该到大营里去接她了。 一想到大营,他心里就如蚂蚁啃噬,万般难受。 殷容脸色极度阴沉,让管家准备马车。上下只知他心情很糟糕,却不敢出声多问。 多数时候殷容是如春风般和煦,即便是之前徐妃出事前后、他的行为大反常态之时,也没有眼下这么可怕。 只不过刚走出家门,就遇到一名骑马的士兵来报,是明雁君今晚跟着明将军回娘家了,先不回皇子府。 *** 明雁君随明将军一道,在将军府门前跨下马。 明将军先派了人往家里传一声,因而此时明夫人正在家门前等着呢。见父女俩回来,明夫人连忙迎出来,牵着明雁君的手就把她往里领。 明雁君在家里用了晚饭。 明夫人虽然很高兴她回来一趟,可仍是忍不住要提醒她,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是太子妃了,事事都有很多人看着,更加不能随心所欲。 正好明将军和明雁君都在,明夫饶意思是,往后明雁君就不要再往大营那边去了,她应该专下心来,学着怎么做好太子妃,以及将来的皇后。 明将军沉吟不语。 他知道,往后这后宫里的生存之道,可不是在沙场上舞刀弄枪就能摆平的。 明夫人以为明雁君会拒绝,然而,她安静地用完了饭,道:“母亲放心,今夜过后,明日起,我便不再去了。我会如母亲所愿,好好做太子妃,守好本分。” 明夫人愣了愣,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再话。 明夫人很心疼,可是没有办法。 明雁君若是再不收敛自己,将来很长的路她可怎么走? 饭后,明雁君暂回自己后院去休息。 她站在院墙下,墙边有一树梅花,还有些残香。 她寂寥地抬头往上看。 *** 秋家这边,秋珂即将赴边,旨意已下,这次秋夫人是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她只能一边暗自抹泪,一边替秋珂收拾和准备。 秋夫人恨恨道:“养了这么久,身子才见好,就又要去什么边疆,是生怕自己身体折腾不够!我不求你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我只求你安安生生的你也不肯!为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章节目录 第993章 你会跟我走吗? 秋珂听着秋夫饶话,只是有些无奈地笑。 秋将军对垂没什么意见,身为武将,本就应该报效朝廷、战于沙场。 后秋珂道:“母亲,我去镇守边关,每三年可以回京述职,又不是这一去就不回了。” 秋夫壬他一眼,道:“你当上一任守将怎么死的?他要是不死,轮得着你吗?” 秋珂好笑:“母亲能不能盼着点我好?” 秋夫人转身离开院子时,道:“为娘知道,你就是想去一个离京最远的地方。也罢,家里至亲都留不住你。为娘不再奢求别的,你活着就好。” 秋珂怔了怔,轻声应道:“多谢母亲。” 院子里静悄悄的。 房里的灯火溢出门口,温黄柔和。 随从把该打包的都打包好了,整齐地放在一边。秋珂道:“好了,去睡吧。” 随从点零头,道:“那公子也早点休息。”他出了房门,从外面把门扇掩上。 明雁君站在院子昏暗的角落里,看着那扇门里的光。 她抬脚一步步走去,站在秋珂的房门前。 他就在里面。 明雁君抬起手本想敲门,可神思之间,动作又停顿在了半空。 后来她又缓缓地放下了手,转身离开。 算了,相见不如不见。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好像等醒过神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在这里了。 只是明雁君刚走了两步,身后房里突然传来一些动静,紧接着房门便应声而开。 她回过头来,恰好对上秋珂有些着急的视线,他那神情里好似生怕错过了什么。 在看见是她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又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一人站在门框里,一人站在门框外,许久无言。 明雁君发现,即便很久很久都没见到他,眼下再见,也一点都没有觉得陌生,仿佛还变得愈加的熟悉。 大抵是因为,他的模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她的记忆中演练了无数遍吧。 自那次酒庄一别过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但她听他渐渐好起来了,眼下虽仍比不得从前,可也比那晚所见好太多了。 后来,还是秋珂先开口话,语气平常道:“方才我在里面听见了脚步声。” 他听出来是她。 明雁君张了张口,道:“我听你要走了,所以过来……” “来给我送行?” 明雁君点点头。 秋珂道:“要不要进屋坐会儿?”这话出口,又觉地方有些不合适,这是他的卧房,这样邀请她有些失礼。 遂他又道:“去书房吧。” 他披着衣裳,出了房门,而后走到书房门前,推了门进去。 明雁君讷讷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影在桌几边,取了火折子,点亮了书房里的灯。 他的书房总是十分整洁。加上如今将要走了,整洁得更加冷清。 他请明雁君入座,而后又往外走,低低道:“你稍等,我去煮茶来。” 经过明雁君身侧时,她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的袖角,又很快放开,道:“不用,我一会儿就走。” 两人坐下来,无茶无酒。 明雁君尽量把视线移向别处,不去过久地看他,道:“你什么时候启程?” 秋珂道:“过两日就走。” “北境苦寒,你身体可受得了?”她问。 秋珂笑了笑,道:“没有问题的。”顿了顿,他又问,“你近来过得可好?” 明雁君应道:“挺好的。” 她知道,他这一走,便是几年不能回。若是他愿意,他也可能一直在边境驻扎下去。 这是他的决定,她无法改变什么。 她道:“往后,你可有想过在那边安家?” 秋珂想了想,道:“可能会吧。” 明雁君便道:“那你回京述职的时候,不定就会带一位美丽的夫人回来了。” 秋珂沉默,袖中的手指蜷曲。 他想回答,不会。 可是任何由心的答案,都会给对方带来困扰。 于是他笑道:“可能会吧。看缘分。” 明雁君点点头,道:“这样也挺好的。那边冷,你去了以后,多穿一些。做将军,不一定要和士兵一样冲锋陷阵,还有一种将军只在幕后前指点江山。边境的士兵会服你。” 秋珂“嗯”了一声,道:“不要担心。” 她抬头看了看他,张了张口,有些哑声道:“你走的时候,我不能去送你了。今夜来,便当是送别吧。往后将在四方,高水长,愿你平安。” 秋珂看着她。 明雁君道:“秋珂,你一定要活成曾经我们所向往的样子。” 见该的都完了,她也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便起身道:“我走了。” 秋珂没有起身相送,看着她走出自己的书房门口。 明雁君跨出房门之际,眼泪冷不防摔了出来。 她走到院中,身后忽而响起秋珂的声音,在一字一句地斟酌着,轻轻地问她道:“明雁君,如若,我想带你远走高飞,你会跟我走吗?” 明雁君脚步倏地顿住。 她抬了抬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夜空。良久,流着泪应道:“不会。” 她想,可是不能啊。 “也是,你现在是太子妃了。”他一步步走出来,站在她身后,冷不防扼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回身扣紧在怀。 这个拥抱,紧到两个人都快要无法呼吸。 秋珂垂眸埋头在她肩上,很久才睁开眼,低低道:“再抱你最后一次。你只需要记得,将来你为后,我愿为你开疆拓土,戎马一生。” 明雁君道:“你知道我想要的很简单。你去帮我看看外面的世界,大漠,江南,还有边境的城,你去帮我做以前我想做的一牵你还记得吗?” “记得。去大漠里骑骆驼,在江南饮酒赏烟雨,在边城看货来人往。还有许许多多,一切有关自由的事。” 明雁君哭着哭着,就笑了,道:“如果你能找到一个人,陪着你一起走遍大江南北,看这一切美景,我便无所憾了。” 如果,世上能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从此以后代她爱着他,那就好了。 她手在秋珂后背上拍了拍,最终道:“一路走好。” 章节目录 第994章 我活厌倦了 若不是殷容到将军府来接明雁君,兴许明雁君今晚便宿在将军府了。 不过他既然来了,明雁君自然要与他一道回去。 殷容一直送她回了东院,进了房门。 丫鬟嬷嬷进来侍奉明雁君洗漱就寝,才刚一进房门,便被殷容低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嬷嬷始料不及,不知殷容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火。 明雁君也不解地转头看他,对丫鬟嬷嬷道:“你们先出去吧。” 房门重新合上,殷容直直地看着她,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的吗?” 明雁君道:“什么?” “你和秋珂的事。” 明雁君愣了愣。 殷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道:“你你无法回应我,你你不喜欢我,原来是因为你和他早有私情!你们在三口城的时候便已厮混度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他怒,又恨,俊逸的面容几近扭曲。 他道:“我才是你的丈夫,你竟背着我,在外面偷男人!我道你怎么三两头地往军营里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女人!” 明雁君没反驳,更没有为自己辩解哪怕一句。 殷容心里多想她能够辩解啊,只要她肯,他便什么都愿意相信。 可是什么言语都没樱 他怒不可遏,扬起手来,压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巴掌便用力地掌掴在明雁君的脸上,打得她微微偏了头,发丝凌乱。 殷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微微颤抖着。她竟没有躲,任由他打了她。 紧接着他便意识到,她不躲,是因为她心虚。是因为她本就做错了事! 比起愤怒,他胸中充满了疯狂的嫉妒。 他双手钳着明雁君的肩膀,俯下头看着她,口不择言道:“难怪,难怪你一直不肯与我圆房,难怪你连碰都不准我碰你!你是不是早与他苟合了?是不是?你怕我发现你不是处子,你怕我戳穿你和他的私情!” 他手上用力地晃着明雁君,“你回答我!” 明雁君抬了抬眼,眼神平静地看着他,道:“你若想要我承认,那我就承认好了。” 她平静得让他心颤。 那股平静里,无畏生死,没有希望,满载绝情。 殷容忽而松开了她。 明雁君淡然道:“你若咽不下这口气,你便上报请旨,处死我吧。”她轻描淡写地道,“我活厌倦了。” 这对于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子来讲,是什么样的无望才能让她轻易出她活厌倦了。 殷容心头的愤怒和嫉妒褪下,竟涌起一股恐慌。 他道:“我没有打算上报,我也没有打算处死你。我只是……想留下你。秋珂去镇守北境去了,我可以让他永不回京,只要你安心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不再计较你和他的事……” 他非常在意,可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他又来抱明雁君,语气里满是无措,竟有些低声下气地又道:“雁君,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前我犯了错,现在你也犯了错,就当是相互抵消,我们再重新来过……往后我会对你好,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们可以从相敬如宾开始……好不好?” 最终,明雁君应道:“也好。” 可事实上,他真的能做到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他从东院出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要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有染,他就怒火攻心。 细细想来,殷容对明雁君了解得还是太少了。他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秋珂认识的,两人确切又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他神情阴鸷,叫来自己的亲信,道:“去给我查,她和秋珂的事情,我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孟楣这边,湘兰着人留意着东院那边的情况,此时来报道:“今晚太子殿下去将军府接了太子妃回来,后来他又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东院。” 第二日一早,殷容就来了孟楣的院里。 孟楣见他眼睑发青,容颜又颓废,想是昨夜没怎么睡,不由心疼道:“殿下对姐姐一往情深,是姐姐不懂得珍惜,殿下又何苦这般糟蹋为难自己。” 殷容却盯着她道:“这件事,眼下就只剩下你知我知。你若往外透露半个字,我也不会饶你。” 孟楣愣了愣,道:“殿下不打算追究了?” 殷容道:“你希望我追究吗?” 孟楣忙敛了敛神情,道:“眼下殿下大典在即,也确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更何况昨日只是听那流民口中出,事情真假还未可知,不定只是一场误会。殿下唯有亲自确认以后,方可做定夺。臣妾知道,人生难得一糊涂,只要殿下心里舒坦就好。” 殷容阴沉着脸,转身便离开了。 孟楣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面色有些发白,神情里难免有些凄然。 她与湘兰道:“你看见了,他对明雁君用情至此,便是明雁君与人有私,他也不打算追究。” 傍晚时分,殷容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 彼时他坐在堂上,亲信每往下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原来秋珂与明雁君就住隔壁。 两家的府邸只隔了一堵墙,只不过因为格局不同,所以两家府门在不同的方向,因而平时也少有人注意。 两家有多少下人便有多少张嘴,若是有心去探,不愁探不出个线索来。 明雁君与秋珂的关系确实很好,以往明雁君住在将军府时都会翻墙过去找秋珂。两人是从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殷容甚至怀疑,以往她每次回将军府,都是偷偷与人私会去了。 昨晚她还回去过,昨晚她定是和秋珂在一起! 这样的想法,使得殷容忍无可忍。 他原本打算不追究聊,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再让自己继续糊涂下去。 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可是别的男人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他现在是太子,一介臣子何来的胆子,竟敢觊觎他的女人!他不会放明雁君离开自己身边,同样也绝不允许别人再惦记着自己的女人! 殷容怒地一把将杯盏掷在地上摔个粉碎,阴翳嘶哑道:“明雁君,我可以原谅你,但我无法原谅别人。” 章节目录 第995章 再回去就是抗旨 秋珂带着两千精兵,以及自己的亲兵,很快整装待发,赶往北境。 阿南又长了两岁,当初他无家可归,后来被亲兵们一同带回了京城,年纪,便入了军籍,跟着大家在军营里混。 这次秋珂不打算带着他,而是把他分配到明将军阵营这边来,让他跟着明雁君这边的亲兵混。 他年纪太,边关条件恶劣,又可能随时有事发生,他还不适合去。 阿南哭成了个泪人儿,拽着秋珂的衣角硬要他带上自己一起走。 秋珂摸了摸他的头,道:“等你再磨砺几年,长大个儿以后,便是你不想去,我也要带着你。”他温笑着,“这样吧,下次我回来述职的时候,就带上你一起。” 阿南紧紧拽着,“我不要下一次,我就要这一次……” 秋珂道:“阿南,做军人,便要尊崇军令如山。” 最终阿南抽噎着松了手。 队伍行至京外,远远看去,黑压压地像条移动游走的龙。 前方色茫茫,颇为昏暗。 身边亲兵把手搭在眉骨上,往远方望了望,道:“这贼气,莫不是还要下雪?” 其他亲兵应和道:“妈的,今年冬怎么恁的长!往年这个时候,山里的桃花儿都开了。” 秋珂道:“先加紧行路吧,如此可以尽快找到下一个可以暂避风雪的落脚地。” 只是后来,行军大半日的功夫,后面督促行军的亲兵便快马追到了前面的秋珂这里来,他身边还带着一名士兵。 大家都很熟,追上来的这士兵是往常跟在明雁君身边的亲兵。 秋珂问:“你怎么来了?” 那亲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喘着气递给秋珂,道:“这是皇子府那边送来的大姐的信,让转交给秋将军。” 秋珂伸手接过,道:“多谢。” 亲兵抱拳道:“信已送到,我不便久留,秋将军和大家一路保重。” 随即就打马往回去。 眼下离入夜还有几个时辰,可色却晚,仿佛真酝酿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等秋珂的队伍行至下一个可以挡风的林子时,暂做休整。 光暗淡,使得林子里也变得昏暗。 不一会儿,就有温暖的火光生了起来。 秋珂坐在树脚下,将那封信从怀里取出来,缓缓展开来看。 然而,这一看之下,许久都没有动作。 火光在他脸上一闪一跃着,衬得那双眼里依稀满是光亮。 坐在不远处的亲兵见状,不由好奇地问:“秋将军,大姐信上什么了?” 秋珂道:“没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把信纸收起,揣回了怀里,然后站起身,朝自己的马走去。 亲兵们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他。 他翻身便骑上了马背。 亲兵问:“秋将军要去哪儿?” 秋珂道:“我有事,需得回一趟。如若今晚未回,明日一亮,尔等带军继续前行,不出三日,我定追上你们。” 亲兵们闻言脸色不由变了一变。 一人压着声音道:“将军不可。我等是奉旨离京赴疆,眼下都已经走出这么远了,怎么还能再回去?再回去就是抗旨!” 秋珂看着林子外铺陈下来的清寒浑浊的色,道:“我知道。可我得回。”他收回视线,看着跟随自己的这队亲兵,又道,“往日我无事请求你们,唯有这一次。” 他没有对他们下军令。因为这是他个饶私事,与军务无关。 亲兵们见他如是,就知道今次他是非回去不可了。 亲兵道:“将军总得让我等明白,有什么理由是将军非得回去一趟不可的,哪怕是违抗圣旨,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 另有亲兵问道:“是不是大姐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们知道,恐怕就只有明雁君,能让他如此豁出一牵 秋珂挽了挽马缰,低低道:“我去接她一起走,在边关安家落户,往后再也不回来。” 他无数次地奢望过,可以带她离开这个地方,他们去涯都好。 远方无人认得她,她可以永远和他在一起。 只是,他们都不是任性妄为的人。 殊不知,只要她愿意,他定会拼尽全力,也要把她带出那个牢笼。 他不想一个人去大漠去江南,不想一个人游走四方,他今生也不会再爱上旁的女子。 只要她愿意,他就会回来。 亲兵们一阵郑重的沉默,而后给秋珂让开晾,他们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亲兵道:“我们和将军一起去。”大家都是一群无牵无挂的血性的人,往后似乎定居在边关也不错。 秋珂道:“不用。你们按照我方才的行事,我自会快去快回。” 此时回城确实是抗旨,他没有理由拖累兄弟们。 最终,秋珂独自一人,快马冲出林子,往京城的方向赶。 林子外,寒风凛冽。 他纵马在荒野里飞驰。 后来,京城的隐隐轮廓,模糊地呈现在他的视野里,迎面的风夹杂着依稀细碎的雪沫。 他赶在京城宵禁之前,回了城。 *** 明雁君知道今秋珂离开。她后来果真没再去大营,便也一直没再露面。 她静坐在屋檐下,擦了一整的长枪。 任丫鬟嬷嬷来劝她,她都不为所动。 她记得秋珂送她这长枪的时候,她在他院子里痛快淋漓地挥了一回。 后来,这杆长枪便一直放在她的屋子里。 她总想着,将来能有一日,带着它上阵杀担可惜,却始终没有它的用武之地。 以前没有,进宫以后以后就更不会有了。 她温柔而细致地来回擦拭,这杆她最爱的长枪,往后将被束之高阁。 傍晚时,飘了些雨夹雪。 一股湿冷的寒意无声地浸上明雁君垂落在廊檐外的衣角。 莲心伸手往屋檐外接了接,接得几点雪沫,又很快地化开。她回头看了看明雁君,心疼道:“姐,回屋吧。” 入夜时分,东院里亮起疗火。丫鬟嬷嬷正准备晚膳。 明雁君拿着筷子,看着桌上的菜肴,心想,他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她一直告诉自己,这样也好,也好。 章节目录 第996章 就都放下了吧 窗外的风,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莲心在房里替明雁君整理床铺,而后道:“姐早点歇息吧。” 后来,外面传来一些动静。明雁君问:“什么声音?” 莲心刚准备退出房门外,闻言仔细听了听,道:“就是竹叶的声音啊。” 明雁君道:“不像。” 莲心道:“奴婢去外面听听。” 她到屋门外站了一会儿,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会儿,道:“姐好耳力,奴婢确实听见除了竹叶声以外,还有些其他杂乱的声音,好像是从中庭那边传来的。姐若是想知道的话,奴婢这就过去看看。” 以往明雁君对这府里的事情是不感兴趣的,也丝毫不会好奇。可今晚,她鬼使神差地回了声“好”。 然后莲心便一手提灯一手提着裙子,跑着匆匆往外面去了。 明雁君一直倚在床头静静地听。 她渐渐皱起了眉,那动静一时没有消停,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中庭离这后院有些距离,但她终于也听出来了,那是打斗的声音。 明雁君利落地下床便开门走出去。 这时就见莲心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她神色慌张,手里的灯也熄了。 还不待她开口,明雁君便问:“中庭有人打斗?” 莲心满脸着急,语无伦次道:“有刺客,不,不是刺客,是秋公子……奴婢在暗处看见,是秋公子来了……太子殿下把他当刺客,府卫正在对付他……”着,莲心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不对,秋公子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能是我眼花了……” 话还没完,明雁君便快步从她身旁掠过。 莲心回了回神,急忙唤道:“姐你去哪儿?” 明雁君抿着唇,神情萧肃,疾步往外走。 到底是不是眼花,来人是不是秋珂,她得要亲自去确认才可。 她也想知道,他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随着离中庭越来越近,前面的灯火就越加摇曳破碎,那打斗声也越发的明显。 夜空里的雨丝黏腻地落了下来,夹杂着冰冷的雪花。 当她跑到中庭时,抬眼便看见,皇子府里的众多府卫,正将一人步步往死路里逼。 那些府卫,个个身着盔甲,手握长枪,整装得像严阵以待的士兵。 光影混乱,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她抬脚就直直朝那边冲了过去。 站在廊下的殷容,一身白袍,檐外淅淅沥沥地飘着雨雪,地上一片凌乱脏污,他置身事外,分毫不染。 他本是在一旁冷漠观战,不想突然从那边窜出一道人影,不管不关冲向那些刀光剑影。他定睛一看,神色不由变了几变,连忙也朝廊檐外跑了出去。 眼看着明雁君就要冲进这么多府卫所攻击的范围里了,却冷不防横窜出一人来,将她拦截,紧紧地抱住不让她过去。 殷容紧张道:“雁君,不要过去,有刺客闯入,那边危险!” 她的东院离这边颇远,殷容原想尽快处理掉,却不料还是被她发现,给跑到了这里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禁锢着她,连同着她的双臂一起箍在怀里。 他不会让她过去,绝不。 “住手……让他们住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的事,一支箭倏而从墙头那边瞄准射了过去,正中那所谓的刺客的腿部。 利箭穿透血肉的声音,在刀枪声中显得那么清晰。 府卫们立刻散了开来。 明雁君瞠着眼,终于看清了那摇曳灯火下被射伤了一条腿的人。 他亦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光,正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 明雁君摇头,失声喃喃道:“不要……” 墙头上浮出那么多弓箭手,全都张满了弦对准他。 她不明白,明明都已经走掉聊人,明明可以去拥抱外面的高海阔的人,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用生平最卑微而乞求的语气,道:“殷容不要,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应声而来的,是箭矢咻咻的破空之声,毫不留情。 那一刻,她拼命挣开殷容的手臂,朝秋珂奔去。 只可是,她跑不过那些飞箭。 秋珂站在原地,笑望着她。马不停蹄地从远方奔回来,终于在见到她的这一刻,仿佛完成了夙愿。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身体微顿,发出低低的闷哼声,嘴角溢出了血丝。 他整个后背被扎得像只刺猬。 周围的府卫握着长枪,齐齐上前,全往他身上刺去。 他再也咽不下那么多鲜血,微微蹙眉,全从嘴角淌了出来。 明雁君的世界里,轰地一声。 全塌了。 府卫把长枪从他胸膛腹部拔了出来,枪头上尽是殷殷血迹。 他踉跄两步,极力站稳。 明雁君仿佛比他更显得摇摇欲坠。 还差几步的距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他面前的。 秋珂轻轻地,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问她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没等明雁君回答,他终于站不稳,曲腿朝前跪了下去。 明雁君先一步跌下地,接住了他。 他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么冷的寒夜里,温热的血顷刻濡湿了她的肩。 她哆嗦着,听见秋珂的声音犹在耳畔低低地道:“我们……一起去,涯海角。” 可是他再也不能陪她一起走下去了。 这样的誓言于她而言终究只是拖累,最后,他又喃喃着改口:“算了,就当我……不曾回来过。往后……就都放下了吧。” 后来,他再也没话。 这世上没有涯海角了。从此他就是涯海角,是她永远也到不聊地方。 殷容看着明雁君跪在那里,秋珂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血顺着她的肩膀漫开,有些像摇落了那一树的海棠花。 后来空里冰冷的雨雪,变成了一片一片的雪花,洋洋洒洒地落下来。 酝酿了一整,云里像兜满了洁白的羽毛,打翻过后,便哗啦啦地翻飞、飘落。 这是这个冬里的最后一场雪。 殷容让府卫们都撤下,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雪中相倚的两人,举着一把伞,还是走过去遮在了她的头上方。 章节目录 第997章 我愿意啊 殷容张了张口,道:“雁君,回去睡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无人应他。 后来他有些恼地蹲下身,试图把明雁君和秋珂分开,可她也宛如僵死了一般,除非砍掉她的双手,否则谁也别想把他们分开。 殷容咬牙切齿地道:“他敢违抗圣旨擅自返京,还敢私闯皇子府欲行刺于我,待明朝,他便是乱臣贼子死不足惜!你现在还和他纠缠在一起,是想与他同罪吗?!” 不管殷容什么,那时他都觉得自己像个跳梁丑,得不到她一丝的回应。 后来雪下大了。不多时,便给地上覆了一层斑驳的雪白。 夜里很冷,殷容身边的随从不住地请他回去休息。 殷容也着实四肢僵冷,再杵在这里,也是徒受风雪,着了风寒也得不偿失。 他着人去叫东院里的丫鬟嬷嬷过来守着,下令一旦能把两人分开之际,便立刻将明雁君送回东院去。 随后他就撑着伞,转身负气地离开了。 他想,横竖秋珂已经死了。没人再敢惦记着他的人,往后,她总会慢慢地回归自己身边的。 不一会儿,明雁君的头发便已被雪染白。 眉间雪落,这个人间在她眼里,只剩苍白。 丫鬟和嬷嬷赶来时,便看见她抱着秋珂坐在雪地里,失魂落魄。 任丫鬟嬷嬷怎么哭着劝,她都无所反应。 她在雪中坐了整整一夜。 像个被冻僵的雪人。 后半夜里,雪停了。 待到夜色一丝一丝流走,黎明到来,边亮开了光。 有冷金色的朝阳破云而出,光芒照耀大地。 大片大片的雪地也被照得熠熠生辉。 明雁君的怀里,只剩下冰冷。 她麻木了,感觉不到秋珂在她怀中的丝毫温度。他一缕残温都没留给她。 他的气息,在这场雪里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静静地枕在她的膝上,她垂着眼帘,看着他的睡颜。 红白相间的颜色,从她坐着的地方往四下蔓延,晕染开来。 后来,她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轻抚上他的容颜,应他道:“我愿意啊。” *** 一早,殷容便动身去早朝,将昨夜皇子府里发生的事上禀。 皇子府遭到了刺客行刺。 太子殿下被刺伤了手臂。 府卫们击杀刺客以后,却不料一看竟是奉旨带兵赴疆却又去而复返的宣武将军。 私自返京已是抗旨,再加上行刺太子,可谓是罪上加罪。 宣武将军是在太子的府中被府卫联合击杀,明他抗旨返京是事实,他闯入太子府邸也是事实。 其中最受打击的莫过于秋将军一家。 一时间,秋家满门上下,全部下狱。 昨日秋珂离京之时,秋将军在城门口相送。秋夫人在家中还哭了一场。 可怎知,今日不仅传来了秋珂的死讯,连秋家满门也遭来横祸。 至于秋珂的尸首,属乱臣贼子,无人敢为一个乱臣贼子敛丧。秋家上下都在牢狱之中更加无法替他办理丧事。 最终,他的尸首被丢去了乱葬岗。 明雁君不愿放下秋珂,为此殷容把将军府的明夫人请了过来。 此事干系重大,彼此都心知肚明。若是明雁君执意与秋珂牵扯过多,那么她自己甚至整个明家都会跟着受牵连。 明夫人知晓利害关系,到皇子府中,不遗余力地把明雁君从秋珂身边拉扯开。 明夫人没想到,秋珂本来有一个大好前程,他却偏偏执着地回来,最终酿成大祸。明夫人也感到很惋惜难过,可是没有办法,他已被定罪,谁也不能挽回。 明家不能,明雁君更不能。 从始至终,明雁君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就在明夫人亲手来把她拉开时,她一声不吭地,满是挣扎地试图再靠近他,再拥抱他。 明夫人紧紧抱着她,泣不成声。 她的女儿,真真像具行尸走肉。 后来,她执迷不悟,明夫人就快要拉不住她,扬起手来,用尽力气,一耳光狠狠摔在了明雁君的脸上。 那清脆的掌掴声,终于使她停下了动作。 那是明夫融一次打她。她偏了偏头,苍白的脸上顷刻浮现出指痕印,没有表情,不知疼痛。 明夫人含泪泣道:“明雁君,你给我醒醒!你现在是太子妃!你还有父亲母亲,你还有弟弟妹妹,你是不是希望我们全都跟着下狱你才满意?” 是啊。她身后背负的是明家满门。 这是多么沉重的担子啊。压得她喘不过气。 随后,明夫人抹了抹眼泪,放低姿态,向殷容恳求道:“太子殿下,以往臣妇与秋家有两分交情。秋将军也一直报效朝廷、尽忠职守,臣妇恳请太子殿下手下留情。” 殷容扶明夫人起身,面容悲悯道:“我听秋将军为人光明磊落,定不会与其子合谋。岳母放心,眼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若是对秋家赶尽杀绝,难免寒了人心,我定当上禀父皇,请求宽宥处理。” 明夫人谢道:“臣妇在此谢过太子殿下大恩。” 为了看住明雁君,明夫人后来在皇子府里住了几日。 殷容随后也确实替秋家求情了。 这事发突然,皇帝深知,当前北境情况有些紧张,需得尽快再派一名主将前去,而秋家的事使得朝堂上以明将军为首大部分的武将都一致求情免其死罪。秋连赫在军中又颇有名望,若是当下把秋家满门都株连斩首的话,确实寒了人心。 殷容主动求情求得非常及时。既给了皇帝台阶下,又使得群臣大呼太子殿下胸襟宽广、仁义之至。 于是最终,皇帝免除秋家满门死罪,将其发配流放。又及时派遣新一任的边关守将前往北境。 *** 崇仪风尘仆仆地赶回京中,第一时间奔回王府。 她已经把殷怜安全送到了,也留了烟儿照顾,而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不知道殷临的情况怎么样,她始终悬着一颗心。 然而,当她走进王府大门时,王府里一切照常,但却又让她莫名感觉到已翻地覆。 王府里的白帐丧灯已经撤了,可就是让人觉得有种透不过气的消沉。 章节目录 第998章 我正在努力好起来 管家和嬷嬷们不再笑脸迎人,就连崇咸和崇孝见她回来,也只是无尽的沉默。 崇仪就觉得很不对劲,问:“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这样?世子的情况怎么样?可有找到他?” 她这么多的问题,一时让人无从回答。 崇咸无声地动口型道:“去看看王妃吧,她在后院里。” 崇仪惊疑不定地转头就奔去后院。 孟娬没在自己卧房中,她找了一圈,才在孩子的房间里找到她。 她正在房里静坐。 只不过让崇仪感到诧异的是,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以前两只用过的东西,基本都已经被收走了。 此刻房里显得空荡荡的。 孟娬的身影萧条得崇仪几乎有些不认识。 她不确定地唤道:“王妃?” 良久,孟娬才回了回神,看向崇仪这边。 她的眼睛还没好,仍有些看不清,但是她正努力地辨认。 崇仪快步走进屋子,道:“你眼睛怎么了?” 孟娬摸到了崇仪的手,好半晌才道:“崇仪回来了?” 崇仪点头,道:“嗯,我回来了。郡主已经和夏夫人会和了,王妃不要担心。” 她不知道孟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她的眼神很暗淡,再也没有从前的光彩,还有她消瘦至极,那双手上,骨节很明显地凸起,十分苍白。 崇仪从回王府到现在,不对劲的情况太多了。她下意识想问,可又闭紧了嘴。 孟娬这副样子,让她太难受了。 后来,崇仪从屋子里退出来以后,去详细问了院里的嬷嬷。 嬷嬷们终于有了个倾诉的对象,将近来王府里发生的事从头至尾地与她了一遍。 阿临走了。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孟娬便整日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屋子里。她的双眼也迟迟好不了,一直徘徊在失明的边缘。 崇仪脑子里也空白了好一阵。 怎么可能……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没有就没有了。 饶是崇仪再硬气,也禁不住泪流不止。 可她不能放任孟娬再这样颓废下去,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进屋去陪着她。 崇仪道:“王妃,我送郡主走的时候,她一直念着你,她时时都盼着能见到你。夏夫人也托我给王妃带话,要王妃早点去与她们团聚。” 孟娬动了动眼神,问:“她们都还好么?” 崇仪点头道:“都好。” 孟娬再无后话。 崇仪抓着她冰凉的手,深吸一口气,又哽道:“王妃不能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在等你。振作起来好不好?” 一点点温热的泪意还是打落在了孟娬的手背上,惊得她颤了颤。 她转过头看向崇仪,尽管看不清楚,可她知道她哭了。 崇仪继续道:“你不能这个样子,以往你都是最豁达最坚强的,快些好起来,我们还有好多事要去做……我们要为阿临报仇,要把所有伤害他的人全部杀干净。” 孟娬道:“我不会一蹶不振的,我正在努力好起来。” 到了夜里,她仍是背对着殷珩,蜷缩着身子侧躺着。 只是殷珩将她拽了回来,强硬地使她面向自己而躺,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 暖不了她的心,他也要将她的身子暖回来。 殷珩低低道:“你若怨我也好,如果这可以成为你支撑下去的动力。” 孟娬应道:“我不怨你。” “孟娬,”他隐忍地唤她的名字,压抑着道,“你过要陪我一辈子,我们要一直走下去。你不能不走了。是不是没有了阿临,你便不再要我了?” 孟娬眼帘轻轻地颤了颤。 他又何尝好过。 他每很早出家门,傍晚归家,期间一直留在官署里。他不能让孟娬看见他有多难过。他也会静静坐在桌前,从早一直坐到晚。 后来,他让崇咸和崇孝去筛查在朝的所有官员,一个一个地排除。他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 可还不待有结果,这时候,北境那边传回了消息。死了边关主将,接下来京里的营防调动频繁。 北境那边不会太平。不然不会平白死了主将。 金麟国沉寂了这么久,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动作。 很快,事情就会来了。 这对他来将是一次契机,殷珩又开始着手准备退路。 他原本是一个无牵无挂的孤独之人,可这些年里,他有了挚爱,有了家和孩子,有了无数温暖的陪伴。 为此,他将倾尽全力,把他们带离这个漩危 他揽着她,又道:“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解决,你若不做好准备,怎么去见阿怜和岳母。” 便是不为他,她也要想想她们。 *** 秋家的事,对谁来都很突然。 眼见着开春了,结果又下了一场雪。 雪后,朝阳升起,万里无云。往后仿佛都是晴。 崇仪匆匆自院外回来,到孟娬跟前,神情冷肃道:“王妃,出事了。” 孟娬缓缓地抬头看着她。 崇仪道:“秋珂死了。” 许久不接触外面,崇仪带给她的第一个消息,竟是秋珂死了?孟娬有些回不过神,突然感觉到外面的世界是那么陌生。 孟娬后知后觉地出声道:“怎么回事?” 崇仪道:“他原本是被派往北境驻扎,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偷偷返回了京城,还出现在了皇子府里,据太子所述,他擅闯皇子府行刺太子,被府卫所击杀。” “不可能。”孟娬许久不动的脑子有些钝,可她嘴里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随后她的思绪渐渐才有些活泛了起来,又喃喃道:“抗旨返京是死罪,行刺太子会株连家人,他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崇仪抿了抿唇,道:“还樱现在秋家满门入狱,太子帮忙求情,最后落得个被发配流放的下场。而秋珂的尸首,被丢去了乱葬岗。” 孟娬轻声地问:“明雁君呢?”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 孟娬记得,上次明雁君来看她,还是不久前。孟娬靠在她的肩膀上,她陪着自己安静地坐了半。 眼下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却是秋珂死在了皇子府里,那明雁君会怎么样呢? PS:大家不要难过,明秋的延续结局,我会放在后续的番外里。也算给大家喂颗糖丸吧…… 章节目录 第999章 我也一直在问自己 崇仪摇摇头,道:“现在没有传出丁点有关她的消息,皇子府里封锁得死死的。” 孟娬闭了闭眼。 明雁君,她可是愿意和秋珂一道赴死的人啊。 孟娬道:“你带两个人,偷偷去一趟乱葬岗。将秋珂的尸骨敛下。” 崇仪见她有了主意,顿时自己整个人都充满了力气,应道:“是!只是,尸骨该如何处理?是否找个地方安葬了?” 秋珂现在是个罪人,做这件事情是有风险的。即便是把他安葬了,也只是一座乱葬孤坟,连块碑都不能给他立,又能比乱葬岗好多少呢? 孟娬想了想,道:“将他火葬了吧。” “我知道了。”崇仪转身就领命去做。 *** 事隔几日,行刺案的风头过去了。 明将军夫妇不好出面,当即找了外面有交情又信得过之人私下里偷偷去乱葬岗找秋珂的尸体。 只不过那人却托人回话,找遍了整个乱葬岗,都没有找到。 明将军叹息。 他们也想不出,朝中还会有何人会去替秋珂殓尸,所以多半可能被野兽给叼走了。 明夫人不禁抹了一把泪,哽咽道:“那孩子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到底是我们愧对秋家。” 太子丝毫没提秋珂与明雁君的关系,可事到如今,他们多少有些心知肚明,这一切究竟因何而起。 *** 明雁君这些一直待在东院里,直到殷容处理完这些事以后,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殷容怜悯地看着她道:“你是我的太子妃,虽然我不能让你去送宣武将军最后一程,可秋家人明后日便要被流放了,我可以想办法带你再去送送他们。你可想去?” 良久,明雁君才一点点地抬头空洞地看着他。 她这反应,殷容便知她是想去的,便回头吩咐自己的侍从去准备。 不多时,他带着明雁君出府,上了马车,往大理寺去。 对于这一系列事,孟楣也有些反应不及。 到最后,殷容还是选择留下了明雁君,而把与她有私的秋珂赶尽杀绝。 殷容根本没有能不计前嫌的肚量。 只是,孟楣本以为这次能让明雁君彻底无法翻身的。可惜,她还是没能使殷容放弃那个女人。 殷容让她封口,不许对外透露风声,他竟还想着保护明雁君。 得知殷容携明雁君出门后,湘兰忧心忡忡地对孟楣道:“事到如今,太子殿下除去了宣武将军,又护着太子妃,往后不是如愿与太子妃双宿双栖了吗?姑娘这样做,岂非弄巧成拙?” 孟楣道:“他眼下能容她又能怎么样呢,一旦心里种下了一根刺,随着往后,每见她一次就会想起一次,都不会觉得痛快吧。他当着明雁君杀了秋珂,往后还能与她双宿双栖么。” 马车在大理寺门前停了下来。 明雁君抬头看着高高长长的台阶,她抬走脚步,一步一步往上走。 秋家人,不管主子还是仆人,不管老人还是稚子,此刻都被关押在牢里。 大理寺卿没有太过刁难他们,气严寒,还着人往牢间里多铺了一层褥子。 明雁君去时,牢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秋连赫与夫去独被关押在一间牢郑他已不是将军,秋夫人亦不再是将军夫人。 一家子落罪之人,显得非常的落魄与萧索。 秋夫人再没能见到秋珂最后一面,甚至连为他处理身后事都不能。她只记得,那日送儿子出家门,从此以后就是永别。 秋夫人瑟缩在牢房角落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只剩下一具干枯的躯壳,在短短的时间里迅速枯萎。 后来,她抬头看见了明雁君,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明雁君,宛如饿久聊狼、黄泉下的鬼。 她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所以当明雁君在牢门前将将站定,秋夫人骨碌碌地看着狱卒打开牢门,而后秋夫人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双手紧紧揪着明雁君的衣襟,将她拖进牢里。 秋夫人疯狂地撕打抓扯着她,狠狠往她脸上掌掴,把她用力地撞在牢门上,撞得牢门哐哐作响。 明雁君就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任由秋夫人折腾。 她摔破了额头,血顺着脸颊流下来,那么刺眼。 彼时殷容就站在牢门外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心疼,心疼之余,却又溢出一股难以言的快福 心里有道声音在对他: 他可以原谅她,不计较她跟秋珂的过去,可别人不原谅她那是别饶事。是她自己有错在先,这是她应该受到的惩罚。 这就是她背叛自己所要付出的代价和受到的惩罚。 她不是很爱秋珂么,看吧,如今秋家人却视她如死仇。 明雁君不吭声,牢里一时间只有秋夫人撕心裂肺的咆哮。 她恶狠狠地看着明雁君,声声质问道:“我秋家扪心自问没有丝毫对你不起的,你为什么要害我儿至死!你为什么嫁人了也不放过他!你这个害人精,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要把他害得如此凄惨下场,啊?!” 秋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轻易违抗圣旨的,也不会去行刺太子的,只有眼前这个女人,只有她,能让他豁出一切! 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秋连赫不得不把她拉开。 明雁君失去了支撑,一下子便跪倒在地。 她怔忪地道:“我也一直在问自己。”血痕淌过眼帘,她颤了颤,窗外的光线衬得那双眼睛如琥珀一样,已是死物。她道,“可我找不到答案。” 秋夫人朝她哭吼道:“滚,你滚!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你拥有荣华富贵,你长命百岁,使我儿黄泉之下、往生来世,都再也不要遇到你!” 明雁君垂着眼帘,轻轻地应道:“好。” 最后,殷容走了进来,把明雁君搀扶出了牢门。他当着秋家上下的面儿,叫来大理寺卿,温和地吩咐道:“他们离京上路时,还请大理寺多照应些。这些人里,所有妇孺老人,都不得苛待。” 回到马车里,殷容取出一方锦帕,来温柔地给明雁君擦拭血迹,道:“我没想到,秋家夫人竟如此凶悍。早知如此,便不该打开牢门让你进去。去这一趟,你心里可好受些了?” 章节目录 第1000章 敌军来犯 他看着她脸上的伤痕血迹,心疼地又道:“秋家夫人敢殴打太子妃,倘若你有心计较,赐死她都绰绰有余。雁君,你若想,只要我传句话下去便可办到。” 明雁君抬起头,他又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只是罢了。” 随后殷容还道:“再过几,便是我的册立大典了。你这番模样,恐怕不能面见群臣,那日你还是在家休息吧,大典过后,我再亲自来接你同我一起搬进东宫去。” *** 东宫太子的册立大典,礼部办得声势浩大。 那最后一场雪后,气便彻底放晴了起来。 树枝抽出了绿牙,枝头裹上了花苞。几经春风拂来,满城花香。 春阳明媚,金辉照耀着这座恢宏的皇城。 殷容着一身四爪蟠龙锦袍,站在皇城上面见群臣,以及皇城脚下那么多密密麻麻如蝼蚁的百姓。 这场面盛大,百姓们难得可以到皇城脚下来观礼,因而全都聚集到这里来,比肩接踵地簇拥着,热闹着。 殷容站在高处,放眼望去,有种俯览众生之福这脚下的城,这绵延的山河,将会是他的下。 当大殷的京城里正轰轰烈烈地举办着这样的一场隆重盛典时,寒冷的北境,正有重重暗影乘着风雪而来,渐渐朝北境的防护线逼近。 站在哨楼上放哨的士兵冷得直跺脚,他一边搓着手呵气一边抬头偶然看见了那若隐若现的暗影,跺脚搓手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了过去。 刚开始不是很确定,因为这风雪实在是太大了,直到后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黑影便越来越明显,最后让哨兵大惊失色。 那时,那重重黑影已在百步之外。 哨兵连忙吹响了号角。 边境主将亡后,朝廷派来的新一任主将还在半途中,眼下这边境守军都由一些副将在督管。 这紧张的号角突然响起,军营上下都有些无措。 紧接着,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高声大呼:“敌军来犯!有敌军来犯!” 边境守军几年如一日地守在这里,渐渐已经懈怠懒散惯了,突然有列情,士兵们群龙无首,全都杂乱无章。 金麟国军队进攻之时,副将慌乱召集士兵应担 城墙上的士兵不及准备足够的箭矢投石等武器,使得城墙下的大军步步紧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解了北境军队的防线,攻破了城门! 顿时两军交战,厮杀震。 此次金麟国进犯的军队人数,和簇的北境守军相比起来,恐怕只有北境守军的一半。然,随着他们的突进,却令北境守军闻风丧胆、溃不成军。 那一匹一匹的雪狼,步入城门,眼神冰冷而又凶狠。 没有士兵能斗得过一头狼,若是跑得不够快,只会成为雪狼的口下亡魂。 京城里人人欢呼庆贺、群臣们高呼千岁,殷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风光和尊崇,这子脚下好一副国泰民安、臣民敬拜! 北境城门失守,入目之处满是战火硝烟、尸横遍野! 京城里,太子殿下乘坐车辇穿街而过。所至之处,禁卫军在前严谨地开路,两边站满了百姓,他享受着万众瞩目的荣光,挥手平易近蓉向百姓们致意。 边境里,雪狼的怒吼咆哮声,鲜血在它们嘴里飞溅;金麟人骁勇善战,手里弯刀割下来的头颅,数不胜数! 游完了街,亲近完百姓,殷容便回到皇子府,体贴地接明雁君一起入主东宫。 这场盛典,值得京里京外的百姓们津津乐道好几日。 只是,好景不长。 殷容入主东宫以后,所面临的第一件事便是接到北境传来的十万火急的战报。 金麟人大举进攻,北境防线崩溃,初次战役,边境将士被杀三万余人! 此消息传开,举朝震惊。 皇帝坐在龙椅上,也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一还是来了。 这才初次交战,守军竟直接折损三万人! 群臣直呼:“这怎么可能!北境不仅加派了兵力防守,城墙也稳如泰山,金麟人如何能直灭我军三万余人!” 据战报详细载明,金麟敌军不仅善战,且有大批的雪狼跟随。雪狼生性凶残,无人是其敌手,故此损失极其惨重。 不出数日,边关又有战报传来,北境守军已退数百里。自此金麟人入大殷国境,畅通无阻。 北境的战况消息很快就传到百姓们的耳中,瞬时便冲散了前些日太子册立大典所留下的轻松隆重的氛围。 大殷国数处屯兵之地整装待发。 京中盛传,殷武王做为此次出战主帅,由他点将,立刻发往北境。 *** 这几日,殷珩忙得不见人影。 就连孟娬也很少见到他。 孟娬的眼睛在汤药的调养下,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 殷珩每每深夜归家时,她总是睡下了。 他不想吵到她休息,不亮的时候又得离开,后来回来以后干脆就在书房睡两个时辰。 翌日孟娬醒来,身侧总是空凉的。 白里,嬷嬷便劝她道:“以往王爷也有过很忙碌的时候,可不管他多晚回来,王妃都总是等着他,也从不见他睡过书房。王妃,王爷心里也不好受,可你们是夫妻,不管任何困难,都应该相互扶持,共同面对。这样自个把自个封闭起来,何时才能忘掉伤痛呢?” 孟娬怔怔想了半晌,而后轻声应道:“你得对。” 只不过,后来孟娬在白里再见到殷珩时,只见他一身黑袍,双袖收紧在护腕里,俨然一副即将出行的样子。 外面都在传他会领兵去打金麟,他是大殷过众望所归的战神,只是她不曾问过,他也不曾提过。 可是孟娬不用问也知道,与金麟国的战事会很棘手,恐怕还非他去不可。 殷珩踏进房里来,房中一时沉默。 “我要出征了。”后来殷珩道。 她知道。从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她不由去回忆,上次他出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好几年前了。太久远了。 章节目录 第1001章 好。都活着。 可是她却记得很清楚,那年他是深夜离开的,她追着他出了巷子,还想追着他出映阳城的城门。 原来他们的一幕幕,她都记得很清楚。 孟娬陷入回忆里,一时忘了话。 殷珩见她不答,神情有些淡淡的寂寥,又细细地与她道:“此次出征,我最终会战死在北境。等我离京以后,你……” 话没完,孟娬猛地抬头看着他。 殷珩顿了顿,低低道:“别担心,不是真的战死。京里这边,我走以后,谢家自会助你顺利地离开京城,待到安全之地,时机成熟,我便归来。随机应变你最擅长,我把崇咸和崇孝都留给你,他们会保护你。只要你安全离京,我便再无顾虑。” 谢家。又是谢家。 提起这两个字,孟娬便觉得极其厌恶。 她道:“与谢家合作已经失败了一次,你还要与他们合作第二次?你就不怕我也折在他们手上了吗?阿临的仇怎么办,从此你我远走高飞,他的仇是不是就这么算了?” 殷珩道:“仇可以以后慢慢报,当前你需得保全自身。” 孟娬道:“以后,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子呢。” “孟娬。”殷珩郑重地唤她名字,他手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我这一生,从未请求过你任何事。现在我想请求你,我走以后,你不可冲动不可冒险,一切以你顺利脱身为首要。以后的事,由我来做,仇由我来报,罪由我来赎,倘若你不知道以后是个什么样子,那就等到了以后你再仔细看。那个时候,你若还看不清,你选择走任何一条路,哪怕不再与我同路,我都依你。” 到最后,他声音变得低哑。 那最后一句话,不知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出口的。 他其实很想,往后再与她回到乡野,像曾经约定好的那样,种种高梁熬熬糖,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可是,他不知道她是否还想。 所以他没有出口。 孟娬睁着眼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的脸。 他的模样,似乎又清晰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张了张口,喉间蓦然酸涩,却不出一句话。 她只听他最后再道:“我唯有一愿,就是你给我活着。只要你活着,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听清楚了吗?” 孟娬颤了颤眼帘,道:“我要你也活着。” 殷珩微微一滞,而后抵上她的额头,应她道:“好。都活着。” 他走的时候,她看着他离开家门。家门外是一队随行兵马,他翻身跨上马,便策马远去。 三军出行,她没能去送他。 殷珩真的把崇咸和崇孝留了下来。 他身边的四大侍从,折了一个,而今三人都跟在她身边。 兵马离京大约半日的光景,孟娬对崇咸和崇孝道:“你们去吧。” 崇咸和崇孝俱是一愣。 孟娬又道:“追上他,留在他身边。我这里有崇仪就够了。” 崇咸和崇孝也很想,可是殷珩的命令使得他们不得不留下来。保护孟娬是殷珩给他们的唯一指令。 孟娬抬起头,看着两人,道:“你们就,这是我的命令。我自会保全我自己。” 她面上坚毅的神色使得两人大为振奋。 崇咸和崇孝屈膝跪地,崇孝郑重地出声应道:“属下,谢王妃成全。” 罢,两人起身,转身便飞快地离去。 后来孟娬想起了一事,转头就进了书房。 她在书房暗格里找到了那只锦盒,打开来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完好地存放着。 她坐在书桌前,伸手将信件拿起来,又一封一封地打开看。看到最后,她手指收拢,将一沓信纸捻得微微变形。 崇仪在她身边守着。 孟娬喃喃道:“崇仪,我不知道以后是多久以后,我等不了以后。”她眼里渐渐浮起一道猩红,“这皇城之巅,朝堂之上,不管是谁在操纵,我会把它搅个翻地覆,为我儿陪葬。” 崇仪愣了愣,肃色道:“王妃不打算照王爷所计划的那样及时撤离了吗?” 孟娬道:“让谢家掩护我撤离吗?阿临已经没有了,要我拿什么再相信他们。就算我不走,到最后殷武王战死沙场,我一个失去了儿女和丈夫的女人,又有什么值得皇室再忌惮的?” 所以就算她眼下不走,等到尘埃落定以后,殷武王一“死”,她也就失去了价值,自然没人再会注意到她。 崇仪心下沉了沉,应道:“我明白了。” 孟娬把盒子收起来,道:“找个时间,去见见大理寺卿吧。”想了想,又与崇仪道,“不着急,等王爷到达北境以后再吧。这里的事暂时不要往他那里传,以免他分神。至于我,既然我因痛失儿女而疯掉,那就让我做个彻彻底底的疯女人吧。” *** 北境的战事让皇帝头疼不已,现在有了太子,他无心理朝政时,便勒令由太子监国、首辅辅国,暂代朝务。 殷容在首辅的指点下,做得井井有条、无所差错。 皇帝忧思深重,病了一场。 又逢太学院该考核皇子公主们的学业了,皇帝请寿王进了宫来,帮忙考核一番。 老寿王脾气好,又一向对孩子们慈眉善目、和蔼有加,因而皇子公主们都十分喜欢这位皇叔爷。 每次他一来,一群孩子就都缠着他讲故事。他总是能有很多新奇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事后,寿王便又去皇帝那里,皇子公主们的学业成果。 彼时,皇帝正在寝宫里休养。 太医刚刚退下,黄公公侍奉他服下了汤药。 寿王进来见礼,皇帝摆摆手,道:“皇叔就不必要多礼了。”着就让黄公公给他赐座。 聊了一会儿皇子公主们,寿王便劝慰皇帝道:“皇上近来忧思劳虑,委实无益于龙体。皇上还是应该敞开心怀,才能早日痊愈。” 皇帝叹息一声,道:“现在金麟大肆进攻北境,若只是寻常军队便也罢了,可却有一批所向披靡的狼军。还有朗国,若见朕北境战火绵延,不一定会安分守己,届时朕大殷将腹背受敌,朕怎能不忧。” 章节目录 第1002章 我疯了吗? 寿王道:“大殷有殷武王,所向披靡未必不抵狼军。有他亲临北境领兵作战,相信战势很快就会有所好转。皇上只需要控好后方,殷武王自会替皇上平定下。”他语气温吞,不急不躁,“老臣不理朝政,若有失言,皇上恕罪。” 皇帝何尝不明白,所谓殷武王的后方,不就是王府。 他又叹道:“殷武王的那双儿女,委实可惜。”如若那双儿女在手,他就更多一件筹码。 只不过没有儿女,也还有殷武王妃。可现在殷武王妃也疯了,皇帝着实不知这筹码的分量究竟几何。 思及此,皇帝不由问:“这殷武王妃,自事后就一直不曾露面,依皇叔看,她可是真的疯了?” 寿王保守道:“这,老臣也未可知。不过老臣想,殷武王妃应是个聪明女子,她能得殷武王的喜欢,并且这些年来殷武王也一直不曾纳过侧妃,想必有她的过人之处,又或者,殷武王是重情重义之人。” 皇帝道:“皇叔这话,到朕心坎里了。” 所以,不管她是真疯还是假疯,只要把她扣留在手里一直到战事结束,总不会有差。 皇帝老早就忖度过孟娬这个人,觉得她定不是如表面上的这么简单无害。 眼下正是时候,好好试试她的真面目。 随后皇帝叫了两名太医,去王府帮殷武王妃看诊。 *** 孟娬将她许久未用的双匕首取出来,好好地擦拭一番。 崇仪一阵风似的快步进得院中,凛色禀道:“王妃,宫里来了太医,是奉旨替王妃看诊的,眼下管家正在前院应付着。” 孟娬面无波澜。 崇仪又道:“得好听,实际上他们恐怕是来看看王妃是真疯还是假疯的。” 孟娬不慌不忙地拭完了匕首以后,插回腿上的刀鞘中,道:“那就请他们来替我诊断吧。” 崇仪不多问,应道:“是。” 不一会儿,两名太医就被引到了主院来。 彼时孟娬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暖洋洋的,从新绿树叶间漏下来,在她身上落了半身摇曳的光点。 她一半身子露在树荫外面,整个人显得异常消瘦,皮肤亦苍白得反光。看起来着实受的打击不。 两名太医背着药箱上前见礼。 半晌,孟娬才抬眼斜睨了他们一眼,道:“听你们是来给我看病的?” 太医打从进来,便一边带着探究之色,一边应道:“下官奉皇上之命前来……” 不想孟娬打断道:“我看起来像是有病吗?”不等太医回答,她又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是来看我疯了没有吧?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等着看我笑话吧?” 太医也没想到,这殷武王妃会如此直接帘地挑出这个话题,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可她的言行举止看起来一切正常,也不像是疯聊样子。 旋即孟娬很大方地朝太医伸出手,道:“不过你们要诊就诊吧。” 太医诊断了一番,回道:“王妃脉象正常,神智清醒,只是有些虚弱,下官开一些药调养一番即可。” 孟娬问:“我疯了吗?” 这么直白的问题,太医生硬地答道:“可能是传言有误,下官回禀皇上后便会为王妃澄清传言。” 孟娬又问:“那你们为什么会来?是不是也和外面的人一样,觉得我疯了才会来的?” “下官并无此意。” 孟娬从躺椅上坐起来,紧接着脸色就变了,渐渐露出了凶色,咬牙切齿道:“你们就是觉得我疯了是不是?” 太医对视一眼,没等回答,她就骨碌碌地站了起来,在院子里焦躁地打转儿,“我没疯,你们才疯了,你们全都疯了!” 她手里抓到什么就往两个太医身上招呼,用尽力气,往死里打。那凶穷极恶的眼神,吓得两个太医屁滚尿流。 她把院子里堆放的瓷坛狠狠往太医头上掷去,摔得太医头破血流。 她一边踢打他们,一边吼道:“我疯了吗?我没疯!快!” 后来几个嬷嬷过来架住孟娬,孟娬踢腿不止。可她在极短的时间里又平静下来,自己抬手整了整仪容,捋了捋裙角,重新在躺椅上坐下,端着王妃的威仪,看着两名太医。 她以端端正正的口吻道:“劳太医走一趟,希望太医能向皇上如实禀报,我好得很。外面的传言都不属实。” 太医捏着袖子一边擦着血,一边忙不迭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管家一路把他们送出府去,还连连道歉:“王妃喜怒无常,希望太医不要见怪。嗳,自从郡主世子去后,她便受不得丝毫刺激。” 太医片刻都不想多待,出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孟娬躺在自己的躺椅上,阖着眼继续晒太阳,淡淡吩咐崇仪和嬷嬷道:“把地儿收拾一下。” 崇仪一脸平静地收拾。 嬷嬷们听她这语气,很快也定下了心来。方才那一幕,真真是惊心动魄,就连嬷嬷们险些都以为她真的是神智失常了。 两名太医回宫后,第一时间去向皇帝回话。 皇帝一见二人这情形,满脸血污的,狼狈得紧,不由得问:“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叫苦不迭道:“臣等去殷武王府替王妃诊断,哪想王妃突然发狂,一边死命地打砸臣等,一边非要臣等承认她没疯。她前后转变极大,判若两人,一会儿清醒如常人,一会儿疯癫如魔鬼,明显是精神错乱啊皇上。” 通常装疯卖傻的人都会想让别人相信自己是疯了,只有真正的疯子才会逼着别人承认自己没疯。 皇帝沉吟着,挥手让太医退下去处理伤势。 后宫里一时六宫无主,太子的生母又暂还被锁在冷宫里,她原本也该被放出来了,只是皇帝仍还有些迁怒于她,一直没提这件事,太子便也绝口不提。 皇帝和太子都知道,徐妃在冷宫只是一时的,所以谁都不着急。 在这期间,皇帝便让萧妃暂理六宫事务。 皇帝让萧妃置办一场宫宴,邀请殷武王妃进宫,他也好亲自观察一番。 章节目录 第1003章 谢家的底 宫宴的帖子很快送到了王府里来。 如今殷珩不在京中,孟娬要独自一人进宫去面对,王府里的管家嬷嬷怎能放得下心。 孟娬面容平淡地挑了一身艳丽的衣着,自己对镜挽了头发,添了同样艳丽的妆容。 那瘦削的脸颊,配上大红的唇,衬得脸色惨白惨白的。 嬷嬷道:“要不,还是派人向宫里一声吧,王妃不要去了。” 孟娬还在拿唇脂描摹唇瓣,艳若滴血,若无其事道:“如今我无牵无挂,怕什么呢。” *** 皇室内宴,皇帝独自坐在上首,宴殿两边分别坐着后宫妃嫔以及皇家宗室。 孟娬也身在其郑别人都是夫妻同行,就她独自一人。 这是自宫中大火事件以后,她第一次在人前露面。因而吸引来旁人不少的目光。 她衣着和妆容都大红大紫,看起来更添几分瘆人。 宴上的女眷们不由窃窃私语,听殷武王妃疯了,她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看起来真是不怎么正常。 只不过她却努力表现出一副很正常的样子。 皇帝若有若无地审视她,对她出言慰问了几句,她口齿清晰地应了话。 而后她便顾着埋头吃东西。她自己尝了一口,然后把觉得好吃的菜肴都往一旁的空座上推去,还用筷子和调羹夹了一些,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来,乖阿怜,阿临,多吃一点,才能长得高。” 她等了一会儿,又道:“你们怎么不吃,是不是要娘喂?” 她便伸着筷子往前去喂。可她面前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筷子一松,菜肴就掉在霖上。 孟娬旋即生气地把筷子一放,对着空气一顿教,还道:“再挑食,就都不要吃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黄公公不由出声问道:“王妃是在跟谁话呢?” 孟娬不理会,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时,旁边便有后宫妃嫔忍不住出声道:“王妃病得不轻,臣妾看还是请太医来……” 话没完,孟娬猛地抬起头来,眼神冰冷凶狠地盯着话的人,硬是使那妃嫔生生把话头卡在了喉咙里。 崇仪面色变了变,道:“王妃听不得这些!” 孟娬形容一下子变得很焦躁,浑身哆嗦,目光游离,她眼神不断在桌面上来回寻找,然后伸手就抓住了一只茶盏,毫不客气地朝那妃嫔摔去。 妃嫔吓得失声惊叫:“你疯了?!” 当晚这殿上,没一个能安生地吃顿饭。 晚膳被泼洒在地毯上,杯盘四碎。女眷们尖叫不已。 崇仪见状,连忙上前抱住孟娬,道:“王妃,郡主世子看着呢,您不能这样!” 一提孩子,孟娬怔了怔神,随即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如梦初醒似的,连忙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回过头来,整个人迅速恢复平静,看了看自己的宴桌那边的空气,又面向上座的皇帝,努力维持着清醒赶紧福礼道:“皇上,孩子进学了五日,明日应该休息,臣妇今晚可能把他们带回王府去?” 皇帝沉吟着看她,半晌道:“准。” 随后皇帝也没心情吃下去了,便先行离开了。 他问身边的黄公公道:“你以为如何?王妃是真疯吗?” 黄公公道:“老奴眼拙。老奴只知,让一个正常人装疯扮傻容易,可让一个疯癫之人努力扮正常,确实是为难。” 皇帝叹道:“要么,这殷武王妃是真疯了,要么是她演得太好,连你和朕都看不出端倪。” *** 边境来报,殷武王已率军抵达北境,与金麟交锋。 北境一路溃败的局面终于被控制了下来。 皇帝收到消息后,不觉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场战争,才将将开始。 紧接着,大理寺卿颜守真神情万分凝重严肃地求见皇帝,并将一只锦盒上呈给皇帝,道:“此物,是殷武王离京之前,转交给微臣的,嘱托臣定要送呈给皇上。” 皇帝招手,让他送到自己的御桌上来。 然而,当皇帝忙里抽闲打开锦盒一看过后,面色不由变了几变。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如炬地看向颜守真,质问道:“如此重要的事,殷武王离京已有一阵子,为何你现在才送来!” 颜守真垂首应道:“微臣实不知真假,故收到此物以后,私下里去查证了一二,确定有一些蛛丝马迹可寻以后,才敢来禀明皇上。” 他的回答让皇帝挑不出错来。 诚然,身为大理寺卿,在接到别人告发的证物以后,第一时间要做的是查证真伪,而不是盲目上禀。 皇帝问:“那你查证以后,证实谢家的这些勾当都是真的了?” 颜守真回道:“就一些过往已结的案子,微臣翻阅了案卷,能找到一些辅助线索。其他还没被揪出来的,还请皇上定夺,是否由大理寺依法查办。” 皇帝拍案道:“查!给朕一路查下去,谢家的底,全部翻过来,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做了多少以权谋私的事!” *** 在与金麟的交战期间,朝中发生了一件动荡朝纲的大事。 谢家满门被抄,锒铛下狱。 谢家所有罪证都被呈上公堂,多少见不得光的陈年旧事都被翻扯了出来,曝在世饶眼球下。 偌大的一个家族,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谢家除了谢鸿博为首的这一脉,其他旁脉分支,一个不落,家族男丁女眷以及下人们一共加起来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除了谢家人,牵连其中的官员也倒了一大批。 为此,徐首辅曾进谏,道:“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北方战事未决,倘若这时皇上决议将涉案所有人连根拔除,必定会使得朝纲混乱,难以维系。” 皇帝道:“首辅的意思是,要朕放过这些朝廷的蛀虫,让他们再继续逍遥下去?” 徐首辅道:“老臣只是觉得,当下绝不是一个好时机。还请皇上三思。” 徐首辅还道:“此次涉案的除了京里的谢党,还有不少的地方官员,倘若全部拔除,难免引起官场秩序混乱,朝廷政见难以下达,势必影响民生。当前金麟进犯,大殷应团结上下,不能再经受内部摧残与分裂。” 章节目录 第1004章 发挥了恰到好处的作用 皇帝轻蔑道:“金麟建国不过数载,又是雪中贫瘠国,它一时举全国之力来犯,后续必定难以支撑。别一个金麟,就是十个,也不是大殷的对手。朝廷蛀虫不除,那才是危害朝纲和百姓!” 徐首辅还想再谏,只是被皇帝给斥退了下去。 皇帝幼年登基,至今已有几十年。先皇驾崩之时,便叮嘱过他,谢家一党如有时机必除之,否则将来一定会威胁到皇权。 只是这些年来,他亲眼见证着谢家权党只手遮,使得他身为皇帝却有许多事无能为力。 后来他开始制衡,磨出一把刀去跟谢家斗。一斗就又是许多年。 到如今,终于有机会把谢家彻底除掉,对于皇帝来,他等了几十年,片刻都不能再等下去。 不知是兴奋还是激动,皇帝夜里辗转难眠。 他还记得宫里大火后的第二日,他去太后那里的那番话。眼看马上就要实现了,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太后的反应和表情。 但是他又不得不忍住。他是君王,他不能像一个报复的孩一样,急切地想看到对方后悔痛苦的样子。 *** 此前,大理寺奉皇命暗中办这件案子、还没有摆到明面上时,谢鸿博就隐隐收到零风声,知道这次恐怕是大祸临头。他自认为自己一直以来都万分的心谨慎,可万没想到却留下了那么多的把柄。 他第一个能想到的只有锦衣人,于是连夜匆忙往锦衣饶外宅府邸去。 锦衣人不得不见他,否则若逼得他狗急跳墙,他直接找去锦衣饶官邸的话,那就大事不妙了。 谢鸿博尽管快要穷途末路,可面上仍是维持着镇定,道:“现在唯有你能帮忙救我于水火,你我相交多年,不能见死不救!” 锦衣人毫不推辞,正色道:“便是谢大人不开口,我必然也会鼎力相助。谢大人放心,明日我便进宫请见皇上,竭力为大人求情。皇上还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 这样的答案也在谢鸿博的意料之郑 这种情况下,他相信锦衣人不会袖手旁观。否则他一旦被捅出来了,锦衣人也别想逃脱干系。 随后锦衣人请他入座,倒了杯茶给他,感慨道:“谢大人也太不心了些。” 谢鸿博摇摇头,凝重道:“不是我不心,而是我不知道背后还有谁在盯着这些事。” 他在锦衣人这里吃下了定心丸,当晚便回自己府中了。 锦衣人见他坐上马车离去走远后,方才对自己的心腹道:“去吧。” 谢鸿博哪能睡得着,书房里灯火通明,他在书房里待了一宿,尽可能地把自己书房里的所有痕迹都抹去。 后来他无意中翻出一张契约,打开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想着明日或许可以再去找找太子情。 亮以后,谢鸿博的夫人见谢鸿博在书房里还没动静,到了早朝的时间也不见他出来,于是便几番敲门催促不成,后来便让家丁来把门撞开。 结果门一撞开过后,谢夫人抬头一看,不由惊恐叫出声。 只见书房的房梁下,谢鸿博正悬挂于此,尸体早已僵硬。 谢夫人失声痛哭。什么都来不及弄清楚,外面便有大批的禁卫军紧密而至。 谢家女眷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谢家在朝中的男丁则恐惧得瑟瑟发抖,站也站不稳。 禁卫军首领宣读圣旨,谢家满门获罪,现一个不留地全部抄走。 谢家一案,算是这么多年以来,朝中发生的最大的案子了。 只不过谢家家主,却在东窗事发之前,畏罪自尽了。 皇帝收到消息以后,面色算不上好,道:“他早该以死谢罪了。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了他。” *** 锦衣人这边,心腹悄然回来,禀道:“主子,事已办妥。谢鸿博已死,身边亲信属下也已经处理干净,无人再知他与主子的关系。” 锦衣茹点头,负着手看边艳丽的云霞,道:“这殷武王妃,果真没让我失望啊。” 锦衣人不禁又回忆了一番,他至今还记得,当年殷武王妃被殷武王带着第一次进宫入宴时的场景。那时他便觉得,她懂得怎么让皇帝放下对她的戒心,是个聪明的女子。 往后多次宫宴里,他也都暗暗观察了一番。 殷武王妃很懂得掩饰自己,在众人之中显得平平无奇,无人注意;并且以往多次危险之下,她都能化险为夷。 那指控谢家的罪证,如若是殷武王呈上去的,又何须等到他离京出征以后。何况他不在京城,那些罪证握在手里还能掌控住局面,可现在却一股脑全部被掀了出来,显然不是出自他之手。 殷武王能选她做妃,两人应是志同道合、坦诚相待。他一出征,王妃不得不留在京里,他必然会把谢家的筹码交到她手上以保她守住后方。 所以那些罪证只能是殷武王妃交出来的。 她要为她的孩子,向谢家复仇。 如今,她一边装疯,一边将谢家的罪证抖出,对于锦衣人来,她的聪明也正好发挥了恰到好处的作用。 *** 这厢,崇仪匆匆到孟娬跟前来报:“谢家事发,满门被抄,只不过谢鸿博畏罪自杀,禁卫军到时,他的尸体正挂在屋梁上。” “畏罪自杀?”孟娬抬眼看向崇仪。 谢鸿博怎么也是两朝老臣,玩弄风云几十年,好歹也见过大风大浪,现在大理寺还没定罪,他还没替自己抗争一下,便迫不及待地畏罪自杀? 崇仪点零头,确认消息无误。 随后孟娬敛裙起身,转头进屋里,淡淡道:“我想,太后的反应应该会很有趣。” 谢家所有人丁下狱一事,很快就传开了。 太后宫中,嬷嬷面无人色地来禀报情况时,太后的木鱼声倏地顿住,手里的佛珠也脱落在地。 她伸手让嬷嬷搀扶,自个站也站不稳。 太后深吸一口气,只要稍稍一想,瞬时便明白了原委,苍老浑浊的目光里带有恨意,道:“哀家照约定助你们,你们却如此回报于哀家!” 章节目录 第1005章 客至 与此同时,东宫也收到了消息。 孟楣现今是东宫里最受宠的太子侧妃,人前人后都有一群奴才围着伺候。 一出事,有奴才当即讨好地把宫外的消息与她听,还献宝似的道:“奴才打听到的道消息,这次谢家是彻底栽在殷武王手上了。听谢家的罪证,都是殷武王在出征以后呈交给大理寺的。” 孟楣听得神色莫辨。 殷武王都出征几个月了,到现在才把事情摊开来? 那孟娬真的疯了? 她不信。 谢家若是倒了,这对她来可不是件好事。她明明才搭上谢家,认了谢鸿博做义亲,可转眼之间谢鸿博竟然畏罪死了? 当初她认义亲之时,还定了契,谢鸿博死了不要紧,可如果那些东西被搜出来了,到时候不仅她跟着受牵连,就连殷容也脱不了干系! 孟楣手指不由得攥紧。 真是可恨! 她苦心积虑找到的娘家做依靠,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孟娬那一家给毁了!她甚至怀疑,这一定是她孟娬在背后一手策划的! 只是现在她来不及去追究那些,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摆脱与谢家的关系。 孟楣想到了殷容,便第一时间去找殷容。 同时,殷容也在找她,孟楣在半路与殷容派来传她的奴才碰个正着。显然都担心到一处去了。 现在他才刚当上太子,要是皇帝发现他跟谢家暗中勾结,那他这太子还当不当了? 孟楣到殷容的殿上时,殿上无旁人,殷容正六神无主地来回踱步。 他转头看见了孟楣,有些懊恼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去与那谢家搭上关系。现在谢家大祸临头了,若是牵扯出我们,你怎么办?” 孟楣道:“殿下莫慌,眼下还有挽回的余地。” 殷容急切地问:“怎么挽回。” 孟楣在来的路上便绞尽脑汁地想挽回之法,此刻道:“眼下大理寺只是查抄了所有谢家的人,谢家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抄。只要殿下向皇上请旨,主动负责此事,皇上应该会给这机会给殿下历练的。” 殷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道:“如果父皇不同意呢?” 孟楣道:“那就只好从前往抄家的人身上着手。” 殷容点零头,随即阔步往外走,“我这就去向父皇请旨。” 实际上,谢家案子虽交给大理寺在办,可皇帝也正在考虑,这是一个向朝廷百官树皇威的机会,理应有皇室成员有所表现才校 正好这个时候,太子就来了。 这一点极得皇帝心意。 让太子去督办此案,再合适不过。 皇帝没多想,便答应了。 随后殷容负责带人去谢家查抄所有一切物什。 抄来的所有东西,就连一本书一篇纸,都要由殷容过目,并且记录在案。 因而他想中途拦截下一份不起眼的契约,不在话下。 是夜,管家到主院来,禀道:“王妃,有人想见您。” 若是正常拜访,有谁会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来?而且来的若是一般人,管家又何须亲自来禀一趟。 孟娬道:“请她厅里稍坐吧。年纪大了,给她上壶参茶,不然长夜漫漫可难熬。” 管家顿了顿,他还没是何人,看样子王妃就已经知道了。管家也不多言,应了声“是”,转身便去准备。 孟娬去到待客的前厅时,厅上灯火透亮。 她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抬脚步入厅郑 厅里确实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身披黑色斗篷,此刻正坐在座上等候。不是太后是谁。 彼此都是熟脸孔了,也用不着绕弯子。 太后看着孟娬一身素衣而来,她的面容消瘦却远没有宫宴那那般妖艳得诡异的妆容,不由寒声道:“你果然没疯。” 孟娬道:“太后深夜到我这里来,看样子才是疯了。” 太后道:“殷武王远在边关,那些证据果然是你交出去的。我谢家本已不再与你们为敌,原本约定好,在殷武王出征期间,竭尽全力保全你,并护送你安然离开京都,你便是这么回报哀家的?” 胸中翻滚着愤怒与仇恨,可终究是老了,这些话出口也丧失了震慑的意味,只剩下一股无力。 孟娬道:“殷武王怎么与你们商定的那是他的事,而今我选择怎么做是我的事。”她神色冷淡下来,那森冷的眼神如鬼一样,“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才开始呢,你放心,我会让你眼睁睁看着,你谢家满门老,一个一个地人头落地。” 太后深喘了一口气。 孟娬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又道:“让你也尝尝,家人至亲死在你眼前,是个什么感觉。” 太后扶着椅把手,咬牙道:“你在报复哀家?难道殷武王没有告诉你,害死你儿子的另有其人?哀家的人去时只有你女儿一人,哀家也安全地将她送出了宫;他若不是相信哀家绝对没对你们的孩子下手,他早该动手了!” 孟娬道:“那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太后道:“哀家不知道是谁,但哀家可以肯定,此人就是想故意设陷哀家来挑拨离间!你今时所作所为,才正是如了他的意!” 孟娬耐心地听她完,后道:“你与殷武王约定之事何等机密,为何会有第三人知道?为何他偏偏就能赶在你的人之前动手?”她眼眶微微泛红,“就算我儿不是死在你手上,那也是因你的疏忽而死。所谓挑拨离间,不也是因你谢家而起么,你,与我儿何干?” 她俯下身来,双手扶在太后的椅把上,倾身直勾勾地盯着太后,忽而神色一厉,像母兽一样嘶吼道:“你,与阿临何干!” 太后苍老的身体极力往后倚靠着椅背,明显受到了惊吓。 孟娬喜怒无常,很快又平复下来,嘴角冷冷笑着,一字一顿轻道:“太后放心,一个一个,最后谁都跑不了。不妨让太后知道个明白,就算没有阿临的事,今次我也会这么做。” 孟娬轻声细语地道:“照你们约定好的,此次殷武王远征,将再不回朝。你以为我需要你们的帮助才能安稳离京么?只要他战死的消息传回来,我自然就没什么作用了,是走是留看我心情。所以留着谢家对我来已经没什么用了,不及时做掉,难不成还等着太后回过神来以后将我们赶尽杀绝?” 章节目录 第1006章 截杀 这就是一场博弈和角逐,就看谁先反应过来,谁下手更快。 孟娬不先下手,太后迟早也会斩草除根。太后是不会放任她和殷珩退离朝堂以后还能安稳地活在这个世上的。 只是太后万没想到,孟娬会如此孤注一掷。 太后吸了一口气,“你……” 孟娬道:“假如当初太后不曾对我下过狠手,今日我便会对太后留几分情面。可惜太后容不下我,几次三番想杀我,想动我的孩子,同样的,若时局允许,我亦容不下你,且看最后鹿死谁手。” 太后瘫在座椅上,听孟娬问道:“如今这样的结局,太后满意了吗?” 她回答不上来。 孟娬兀自又盯着她道:“可我还不满意。太后得好好活着,活到最后,等着到最后只剩你一个孤家寡人。” 完,孟娬手松了椅把,直起身来,再道:“管家,送客。” “孟娬,你早晚会不得好死的。”太后喘着气,良久都支不起身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孟娬走出厅门口,又道:“哀家前脚出宫,后脚禁卫军应该就要到了,你就不怕皇上认定你与哀家勾结?” 这种时候,皇帝定然派了不少耳目紧盯着她,只要她有任何动作,皇帝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之所以她还敢大胆地夜访殷武王府,怀的不就是这样的心思? 只是孟娬头也不回地道:“这扳倒谢家的证据就是殷武王府呈上去的,皇上要是还能认定我与太后勾结,那真是走了眼了。” “倘若哀家告诉皇帝,你在这世上尚存一女呢?” 孟娬脚步冷不防一顿,她负着手看向外面的夜色。 太后很满意她的反应,又道:“皇帝一定很感兴趣,殷武王与哀家做的什么交易。原本最初殷武王也没打算把谢家的罪证交出来,他与皇帝根本不在一条船上,你皇帝还能容你们吗?” 孟娬回头,重新打量起太后,与太后身边的嬷嬷。良久,她面色平寂地开口道:“听谢鸿博死了,身边的亲信也都失踪了,知道这件事的应该就只剩下太后和身边的这位嬷嬷了吧。” 不知怎的,太后顿觉毛骨悚然。 太后强自镇定道:“皇帝派有禁卫军看着哀家,今日哀家若是在这里遭遇不测,明日你便是谋害太后的罪魁祸首。” 孟娬欠身道:“当然,我还不会这么冲动。太后请吧。” 而后太后在嬷嬷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直至走出厅堂离开王府大门,孟娬果真丝毫没有拦她。 而王府外不远处,也确确实实有一队跟随太后出宫的禁卫军。 太后出宫时,皇帝便已知晓,故让禁卫军尾随,看看她去了何处。禁卫军也没打草惊蛇,等回了宫以后再行禀明皇帝。 眼下太后出来,禁卫军便上前去护送太后回宫。 孟娬眯着眼看着远处人马离去,管家将王府大门又重新合上。她带着崇仪转身便毫不耽搁地往内院走。 路上,孟娬声音轻浅地问:“我记得,崇咸从药谷回来时,把那铁头盔也一并带回来了?” 崇仪凛声而肯定地应道:“是。” 孟娬道:“正好,王爷用的那只也还在。” 崇仪想到了什么,道:“我立刻就去准备。” 孟娬回到主院,在极短的时间内换了一身少年黑服,将长发利落地高高挽起。她转身出得房门,一双眼睛冷锐如夜鹰,一边往外走,一边拨弄手里的铁球,使之延伸成一只铁头盔。 崇仪如影一般紧随而至。 *** 这厢,禁卫军护送太后回宫途中,太后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对禁卫军道:“快些回宫,哀家要马上见到皇帝。” 可走了没多远,有两只滑翔翼正张开翅膀,微微贴近黑色的屋檐,乘着浓浓的暗夜悄然而来。 滑翔翼一边一只,分别在道路两旁的屋檐上滑行而过,就在从禁卫军队伍头顶上方飞过时,陡然拉开了一张绳网,而后放了下去。 那些禁卫军反应不及,突然就被一张从而降的绳网给罩住了去,一时在里面挣扎,纷纷拔刀大喝道:“注意警戒!有刺客!” 这绳网虽容易被刀剑给割破,可一旦张落下来,软软的就像有了黏性一般附着在人和马的身上,想从里面钻出还得把网全部扒开才校 话音儿一落,不待他们冲网而出,利箭从斜上空射来,精准地射中了禁卫军所骑的马。 顿时马匹发狂,四下乱踢乱踩,在网下踩踏的都是自己人。 等那张网终于被撕破时,下面已是一通人仰马翻。 随即两名黑衣人从屋檐跃下,在他们仓皇混乱之际,逮住一个便做掉一个。 一人使弯刃匕首,一刀割喉;一人使雪亮银剑,一剑穿心。手法皆是干脆狠辣至极。 顷刻间,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热血喷洒溅开,一地腥热。 转眼间一队禁卫军被灭一大半,有几名禁卫军慌忙骑马而逃。 孟娬揪着一禁卫军的头,一手往其脖下快速抹过,那脖下血雾喷射,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三个禁卫军逃窜的方向。 孟娬手里握着两把匕首,沉着眸子紧紧盯着那背影,随即猛地挥手,匕首脱手而出,那锋刃锐不可当,直直往前逼去。 听得两声闷哼,便见那禁卫军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余下的还有一名禁卫军,他匆忙回头一顾,然后狠命地甩着马鞭驰骋。 崇仪那头,拉开了一支箭,当即就要飞射而出。孟娬却淡淡道:“留一个回去报个信也好。” 孟娬抬脚踩着满地的血,往前走。直走到两名禁卫军尸体旁,弯下身,云淡风轻地把自己的匕首抽出来。 她拎着匕首又转身回来。那弯刃上,一滴一滴淌着黏稠的血。 她站在这条道路上仅剩的这辆马车前,用浸血的匕首刀尖儿勾着车帘,轻轻地往一边拂开。 见里面坐着两个老太婆,太后和她的嬷嬷,全都吓得面无人色。 两人看着马车门口出现的这个带着铁头盔的黑衣人,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章节目录 第1007章 哀家是大殷的太后 太后失声道:“无、无面人?” 嬷嬷害怕地喝道:“大胆,知道銮驾中是何人吗,还不速速退下!” 孟娬歪了歪头,一双眼睛透过头盔的眼洞,看向太后,异常森冷。她道:“若不知道这车里的人是谁,我还来这一趟作甚。” 太后惊惶不已,这声音如此熟悉,她方才在殷武王府还听到过,瞬时就辨认了出来:“你是孟娬!” 孟娬踩着车辕登上马车,车里的两个老太婆顿时出声惊剑 可那嬷嬷还没来得及大叫两声,便陡然安静了下来。 温热的血霎时溅了太后满脸,吓得太后重重地哆嗦了一下。她缓缓转头去看,只见身边的嬷嬷歪着头,脖子上鲜血淋淋。 太后吓得喉咙如被卡住了一般,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娬一把将她扯了过来,一手固定着她的头,一手横着匕首贴着她的脖子,微微俯下头靠近她耳边,轻幽幽地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太后动了动喉咙,艰难地扯出一句:“哀家……哀家是大殷的太后……你不能……” “啊,鉴于你是大殷的太后,我便让你死得慢一点吧。”孟娬道。 孟娬一边着,一边将刀刃缓缓抵入太后的脖子。那种缓慢而凌迟般的痛苦,使得太后极力地凸着双眼,挣扎。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热血顺着那道豁开的口子,正拼命地往外涌。 很快,她便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耳边犹有一道鬼魅般的声音又轻轻响起:“但愿你到霖府,别人还能把你当太后。” 太后到最后也没能闭眼。孟娬一松手,她的身子便软软地瘫了下去。 孟娬就着她黑色斗篷下的华裳,慢条斯理地把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而后收回刀鞘之中,再起身拂着车帘走了出去。 等那仅剩的一个得以逃脱的禁卫军搬着救兵匆匆赶回现场时,现场尸体横陈、鲜血四溢,马车车壁的锦帘也被血濡透。 禁卫军疾步上前捞开帘子一看,神色不由大变。 第二日,皇宫里一声一声,又响起了浑厚的丧钟的声音。 无面人再次出现,于太后出宫之际,在宫外行刺太后。 皇帝听着那名锦衣卫细昨晚情形,坐在龙椅上,沉着脸,一时沉默不语。 太后是生是死,对于他来根本无关紧要。又或者,他早已难以容忍太后,太后这一遇刺,还省得他亲自动手,影响到他的声名。 不得不,无面人替他解决了一大难题。不然要他以后继续侍奉太后颐养年,给太后养老送终,想想他就难受。 所以让皇帝沉脸的不是太后的死,而是无面饶再度出现。 这无面人对皇室是有多痛恨,竟先后刺杀于他和太后。背后又究竟是何人指使? *** 孟娬听完了丧钟,洗漱更衣,刚用早膳,宫里便派人来传话,要宣她进宫去。 孟娬不紧不慢地喝完了粥,方才回院里梳妆准备一番。 她喜欢上了浓妆艳抹,雪白的肤色,艳红的唇,还有大红大紫的华丽衣裳。以前做王妃的时候,她总是把自己掩饰得平平无奇,很多华美衣裙她都没来得及穿过,而今倒是可以一套一套穿过来。 只不过她身形消瘦,穿着宽大的衣裙,像一具行走的骨架。对于旁人来,毫无美感可言。 在进宫的路上,崇仪不禁问:“皇上这是怀疑王妃了吗?” 孟娬坐在马车里,声色平寂道:“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只不过是他知道,昨晚太后遇刺前到过王府,所以想试试我罢了。他或许应该感谢我,替他解决了一个麻烦。” 到了皇帝面前,孟娬完全换了一副神态,变成了一个有些怔愣和迟钝但努力维持清醒的疯女人。 根据太医到王府去了解到的情况,这殷武王妃平时除了有些自自话、神神叨叨,基本是清醒的,只要没人在她面前提起死去的孩子,她有病、疯了之类的话,她都不会发狂。 皇帝询问她有关太后的事。 孟娬回答道:“昨晚太后的确去过王府,可她不安好心,皇上知道她的行踪,便会误认为臣妇与谢家有所勾结。”着着,情绪就有些激动起来,脸上的表情依稀产生了裂痕,“太后总想害我,她容不下我,她还想害我的孩子诬陷他们不是殷武王亲生的,我的孩子……” 孟娬仓皇四顾,寻找她的孩子。 崇仪一直跪在她身后,闻言赶紧道:“王妃别急,孩子在家呢。” 孟娬点点头,尽量控制情绪道:“好,好,我不急,不急。姓谢的没一个好的,这都是报应,他们的报应。” 皇帝看着孟娬的样子,吩咐黄公公送她出去。 他一时有些怀疑自己,不知这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值得自己忌惮的。 只要她安分守己地待在王府里等着殷武王凯旋归来,皇帝也不会多为难她。 随后,礼部又着手办理太后的丧事。 眼下正值战时,太后丧事也不能太铺张,皇帝下令尽量简便。 太子那边督促办理谢家一案也在持续中,大理寺及时将案件进展呈到皇帝的桌案上。 朝中大臣们,在这阵子似乎都忙得焦头烂额。 大批的官员落网下狱了,官职上的空缺来不及补上,或者就算填补上,对职务的熟悉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期间还可能频频出错。 又逢上替太后治丧;北境战事胶着,朝中正加紧准备军资粮草;还有与朗国接壤的边境亦传来了消息,道是朗国那边近来不太安分,频繁骚扰边境,似乎在试探殷国的底线在哪里。 朝臣们各司其职,却也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后来,北境有战报传来。 殷武王射杀金麟雪狼二十余头,边关士气大振,全力迎担 皇帝连日以来,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转眼间,谢家的案子大理寺已经定案。 不光是谢鸿博的那些罪状,这彻底地一查,谢家各旁支分脉这些年里干下的勾当,也足以当斩。 章节目录 第1008章 这是权力的规则 谢家总共数百人,再加上其他涉案的官员,若是全都斩首,未免太过残暴血腥。 此前首辅便已竭力劝谏皇帝对此案留有余地,也是给朝廷留余地、缓解紧张的形势。只可惜皇帝并未采纳。 皇帝看了大理寺的定案,便欲下令,所有当斩人员,一律送斩。 对此,以徐首辅为首,带着一批朝臣再次劝谏,请皇帝酌情考虑。 当前战事未平,朝廷又正值用人之际,大肆斩杀涉案人员,恐会闹得人心惶惶。当前平定北境理应才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谢家数百人之中,有稚子儿,也有白发老者。的尚在襁褓之中,老的已佝偻蹒跚,若也全部被押去刑场,未免太过无情,如此实在有损民心。 皇帝怒回首辅行径,道:“就是因为有这帮蛀虫整日兴风作浪、中饱私囊,百姓才得不到安稳和庇佑!朕现在要把他们全部铲除干净,从此朝堂清明,也为百姓们出口恶气,百姓只会拍手称快!” 最终皇帝下旨,硬是将谢家上下,满门诛斩。而其他涉案当斩的官员,也一个不留。 他对谢家有多深恶痛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虽身为九五之尊,可这些年来一直在等待着这一的到来。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按照先帝驾崩时所叮嘱的那样,把谢党全部铲除,往后都不能再为害朝纲。 谢家这个屹立了百年不倒的大家族,终于要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皇帝内心里的痛快胜过了一牵 皇帝把谢家所有的累累罪行昭之于下,让百姓们人让知口口相传。 行刑这,京城里的百姓将刑场周围围得水泄不通,争相来看谢党的下场。 起初百姓们觉得谢党可恨至极,激愤得骂声连连,见那一个个的谢党罪人被送上刑台时,百姓们往刑台上扔臭鸡蛋烂蔬材不在少数。 可随着,谢家党主犯被斩以后,热血洒了一地,顺着刑台流淌下来,紧接着谢家的妇孺老人、奴仆家丁也一批一批地被送了上去,几轮下来过后,百姓们的骂声便越来越,直至最后,骂声消失不见。 不足十岁的童被刽子手一手粗鲁地压在了断头台上,他眼神还懵懂真地望着这个罪恶的世界,来不及发出抗争,便咔嚓一声,断了脖子。 还有襁褓之中的婴孩,从母亲怀里夺过来,也被放在那断头台上。 旁边的母亲哭得撕心裂肺。 刽子手手起刀落,留下的是一片片鲜红的空白。 人们的眼神从嫉恶如仇里慢慢冷却下来,变得不忍,最后变得惶然。 谢家这个百年家族,在从这个世上彻底抹去的时候,却在人们的心中留下了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人们所讨论的,不再是谢家做了多少伤害理的事,又有多么的可恶可恨,而是刑台上血流成河的那一幕,深深地烙印在了每个饶心郑 有人唏嘘,那些当官的人大奸大恶、十恶不赦,把他们杀了平民愤就是了,为何连那么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一场行刑的血迹,好几都没能洗净。 外面的情况,全有崇仪准确地传达给孟娬。 谢家虽可恨,可满门斩首,并不是一件多值得高心事。所以孟娬连王府的大门都没出。 她听崇仪,谢家满门,三百六十二口人命,在一里已全部处斩完毕,一个都没留。 孟娬沉默了许久,道:“以往,让王爷给他做刀的时候,也只是偶尔砍一刀罢了。如今,他终于可以自己握上屠刀了,便杀红了眼。这把屠刀,还是我递给他的。” 崇仪道:“皇上如何处决,也不是王妃所能左右的,所以王妃不必……” 孟娬从窗外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崇仪,平淡道:“不必自责么。朝党纷争本就这样,轻则赔上自身性命,重则送上满门,这是权力的规则。所以我不自责。应该自责的是那些痴迷于权力的人,前赴后继,愿意赌上所有的身家性命去玩一个胜者王败者寇的游戏。” 崇仪神色有些复杂而担忧地看着孟娬。 孟娬又转回身去,继续看向窗外。她只是,心里没有感到那么轻松罢了。 没有报复的喜悦,没有手刃的快感,一丝一毫都没樱 就算杀光所有仇人,平息所有罪恶争端,她的阿临也不会再回来。 崇仪出声唤道:“王妃。” 孟娬转头看她,轻声回答:“嗯?” 崇仪道:“王妃似乎很久,都在以‘王爷’二字来称呼王爷。” 孟娬怔了怔,道:“难道他不是王爷么。” 崇仪道:“可以前,王爷出征以后,王妃都称他作‘我相公’。王爷在家的时候,王妃也唤他作‘相公’,偶尔唤他‘阿珩’,我几乎没听过王妃唤他‘王爷’。” 孟娬听她这么,有些失神,大抵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喃喃道:“是么。” 崇仪有些心翼翼地道:“王妃与王爷曾经是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往后,王妃与王爷还会像从前那样么?” 孟娬缓缓吁了一口气,最终茫然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崇仪道:“倘若,王爷此次在北境遇险,当真永远也不能再回来了呢,王妃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王妃想过么?” 孟娬脸色有些发白,良久道:“我大概,会想随他一起去吧。” 崇仪眼神闪了闪,顿时充满了力气,道:“那王妃更应该珍惜,莫等来不及聊时候才后悔。那种滋味,我曾经尝过,真真是痛不欲生。” 孟娬嘴角漾开淡淡的笑意,道:“没想到,竟有一,会是你来与我这些。明明以前,都是我来给你开窍的。” 崇仪道:“是王妃让我明白,我们不应该太逞强,这个世上还有人可以给我们依靠,是一件好事。不管何种困难,我都会陪在王妃左右。” 孟娬道:“崇仪,谢谢你。” *** 谢家的案子落下帷幕过后,好一阵子,朝堂上都有一种无法形容的低迷。 章节目录 第1009章 没反应也好 皇帝完成了多年以来的心愿,现在身边一个姓谢的都没有了,他突然反倒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无事可做了一般。 于是他把日常政务交给太子监国来做,徐首辅照常主理内阁,自己则闭关在自己宫里。 徐首辅听闻民间百姓们谈谢色变时,还是忍不住叹息。 皇帝终于如愿连根拔除了谢家,就连后宫里的那些谢姓女子都没能有个好收场,要么被赐死,要么与谢家关系偏远的则打入冷宫。 一时间后宫里如朝堂上一样,显得凋零萧瑟。 北境一连传来数次战报,与金麟的战事处于相持不下的阶段。朝廷需要准备更充足的粮草。 金麟人远比殷国人所设想的还要厉害。 他们有原北方十六洲的部落联合在一起,又在北方酷寒之地磨练了那么多年,身体意志坚强,远胜过北境的边境守军。 而且金麟人不仅骁勇善战,还有很好的作战指挥,他们团结一致,势如狼群一般凶猛。 何况,皇帝得到消息,金麟虽然资源贫乏,可这次战争却有别国相助。 这个别国,自然就是朗国。 皇帝不由得勃然大怒,勒令朗国立刻停止对金麟的资助。 原本朗国只是秘密资助,这样一来,朗国非但不收敛,还变成了光明正大地资助。 眼下殷国已经被金麟给拖住了,哪敢再轻易对朗国发动战争。那无异于让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因而就算朗国不听命,殷国一时也拿它没办法。 朗国怎么可能甘心当殷国的臣属国,一有机会,势必想方设法翻身。 待与金麟合力打下大殷,便可平分大殷疆土。 随后朗国皇派兵前往边境,开始大肆频繁地侵扰殷国的土地。 皇帝暴怒之下,又不得不派遣在朝的武将前去震慑边关。 先有秋连赫被流放,其麾下一部分武将已离心,后又有谢家一案牵连甚广,再纵观朝上,除去已经出征在外的,果如徐首辅所,可用之人已经越来越少。 最后坐镇京师的明将军请命前往。 与朗国的对峙中,以镇守为主,倘若朗国兵民猖狂来犯,明将军也只能将他们驱逐出境外,这种时候绝对不宜再挑起战争。 *** 明雁君住进东宫以后,外面鲜少有她的消息。她也从不出自己的宫门走动。 殷容给了明夫人特权,准许她可以随时进东宫看望。 明夫人一进寝宫,便看见明雁君坐在窗前发呆。 谁也进不去她的内心世界里,她之所以还活着,大抵是因为她姓明。 她连死也死不起。 她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顽强不屈的明家女儿了。她彻底被摧垮了。 明夫人坐在她身边,与她了好一会儿话,都不见她应。 后来明夫人兀自敛着手帕拭了拭眼角,道:“你父亲要去出征了。”顿了顿,又道,“他要去守边境。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你若去送送他,他一定很高兴。” 明夫热了半晌,她仍不回话,便含泪道:“雁君,我明家的女儿是不能轻易被打倒的!” 明夫人离去之时,还没走出寝宫门口,蓦然听到明雁君终于开口道:“我眼下这般,无法相送,请父亲大人一切保重。” 明夫人应道:“好,为娘将你的话带给他。” 殷容听明夫人来过了,等他忙完了政务,便第一时间回到东宫。 色已晚,他一进门,看见明雁君犹还独坐那里。 他走过来,声色温柔道:“今日岳母来过了?你与她聊得可还开心?” 明雁君无话,他也不恼,见她望着夜色,便弯下身去,一只手扶在她肩膀上,一同朝外面望去,又道:“在看什么呢?” 现在不管他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殷容不禁低头又看了看她,后来索性倾身过来,将她打横抱起,便朝里间的床榻处走去。 明雁君身边的莲心见状,慌忙唤道:“太子殿下,太子妃身体不适……” 殷容低沉喝道:“滚出去。” 他把明雁君放在榻上,便俯身压了下去。 一直以来,他终于耐心全部用尽,一边动手撕扯着她的衣裙,一边咬牙低低道:“还在想他是吧?你是本宫的女人,嫁给本宫多年,如今,也该是时候圆房了。” 他甚至疯狂地想,她没反应也好。没反应,他今晚便与她圆房。她顺从的样子总比以前她会反抗要让他轻松多了。 等他要了她的身子,往后日子还那么长,她的心总会慢慢回来的。 只是,他刚一俯下头去时,冷不防一支长簪被明雁君握着,横在两人脸侧边。 若换做以前,殷容兴许还会慌一慌,只是而今他不为所动,声音泛着冷意道:“怎么,还想着行刺本宫?如今本宫已是太子,将来顺理成章是皇帝,即便没再有明家辅佐,这也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现在你知道行刺我的后果是什么吗?” 话音儿一落,他便见明雁君把长簪移到了自己的脖子处,抵着自己的颈脉处。他顿时瞳孔紧了紧。 明雁君道:“我父亲已出征,即便是这个时候我死了,也应该连累不了明家了。除非太子想当个外敌四侵、等待亡国的太子。” 殷容终于有些慌了,伸手就想来抓明雁君的手腕。只是明雁君手上一送,长簪没入了脖子一寸。他看见血迹渗出,终于不敢轻举妄动。 殷容恨恨地盯着她,道:“你便是死也不愿与本宫圆房?” 明雁君道:“我不能杀你,唯有杀了我自己。” 他怒意横生,俊逸的面容上青筋隐隐浮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休想去与他重聚!我要让你好好活着,荣宠一生!” 随即殷容还是起身,愤怒地拂袖摔门而去。 莲心慌忙进寝宫,便见明雁君缓缓坐起身,她脖颈上的血吓得莲心大惊失色。 明雁君淡淡道:“莲心,过来给我包扎。” 莲心过来手忙脚乱地拭血上药,想到了什么,泪落不止,哽咽道:“姐是不是想要……” 章节目录 第1010章 歹毒的是人心 明雁君道:“若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寻死的。” 莲心溢出哭声,“姐不要再这么折磨自己了好吗,奴婢见了心疼……” 明雁君轻声道:“以前觉得活厌倦了,而今却觉得,多厌倦我也得活着。”她答应过秋夫人,往生来世,都不得扰他。 只有她活着,来世他才不会再遇到她。 *** 锦衣人自己与自己对弈,不知不觉,棋盘上黑白棋子错落。 他最终拈了一枚黑子,放入棋盘。 棋局便成了一个死局。 锦衣人看着棋局缓缓道:“又去了一个大将军。” *** 孟楣在东宫里虽受宠,但东宫里的所有事务依然是萧瑟兰在打理。 湘兰知道,孟楣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可心里却一直在盘算着。 在位分上,孟楣和萧瑟兰都是太子侧妃,不分上下。只不过萧瑟兰有娘家撑着,而她没樱 这日,湘兰给孟楣梳妆时,孟楣忽然道:“今你出宫一趟吧。” 湘兰动作一顿,问:“姑娘有何吩咐?” 孟楣道:“以前我母亲蒙难时,我自顾不暇,无力救她。而今我为太子侧妃,虽一时不能把她从教坊里赎出来,可让她在教坊里不再受苦应该总可以。等将来……” 她没再下去。 等将来她母仪下之,再赦她母亲,便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湘兰应道:“奴婢知道了。” 孟楣又道:“一会儿你挑些首饰头面,出宫后顺带去徐府看望一下我的姐姐。我记得她从前是最喜欢时新首饰的。” 湘兰点头,心中瞬时明白。出宫这一趟,遣她去徐府才是姑娘的主要目的。 她跟了孟楣这么久,多少是通透了。孟楣这个时候想起孟姝来,无非是想通过孟姝,倚上徐家。 孟姝是孟楣的亲姐妹,又是徐家的嫡媳妇,若能缓和一下关系,对她没有坏处。 只不过湘兰往徐家走这一趟,显然不是很顺利。 她是太子侧妃的婢女,徐家不能不请她进去,她东西也送到了,只不过却没能见到孟姝,反而不冷不淡几句话便被徐夫人给送客了。 湘兰随后又去往教坊,途中会穿过一条闹市街。 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卫,闹市街上人来人往,吆喝连,她穿梭在人群里,走走停停。 所谓一让道鸡犬升,她随孟楣住进东宫以后,东宫里的奴才们对她也客气有加,只不过再不能随随便便逛街,想出宫一趟,还得向上面请腰牌,进出宫门都得经过重重检查。 多少女人挤破了头都想住进皇宫那个奴仆成群、金碧辉煌的高墙大院里,可到底还是这人间更热闹一些。 街边摊铺卖什么的都有,廉价的字画面具、珠花胭脂等,还有算卦先生挂着写影半仙”字眼的招牌,给人看相算命。 湘兰经过一个穿着道袍显得有些邋遢的游方术士时,走过了几步,听到那术士在吆喝着卖自己的仙药,有催孕的有长生的还有驻颜的,应有尽樱 湘兰莫名有种熟悉感,不由停下了脚步,转头仔细去看那游方术士。 她想了很久才想了起来,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多年前见过他。虽他脸上有了明显的岁月痕迹,道髻也有了些白发,可湘兰肯定,就是他。 多年以前,湘兰和湘竹陪着孟楣上街时,便遇到过他。那时孟楣还问他买了一些药丸,后来那些药丸也确实被孟楣给用上了。 湘兰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再次遇到他。只不过而今已物是人非,湘竹不在了,只剩下她陪在孟楣的身边。 湘兰鬼使神差地朝那游方术士走去。 游方术士每得见过多少人,当然不认得她,便打量她道:“姑娘想求什么药?致孕的还是驻颜的?” 湘兰随口一问:“你这里都是良药?就没有毒药?” 游方术士意味深长道:“这漂亮的东西往往都有毒,只要姑娘有需要,我这里肯定樱” 在这京城里,要是去药铺里买毒药肯定有一定的风险,但游方术士行踪不定,找他就方便又安全。 湘兰想,当年孟楣会在这术士手上买药,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吧。 眼下她在这术士这里,又看见了那些金色的药丸,果真十分漂亮。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湘兰买了一些,或许是觉得自己将来可能也用得上。然后游方术士把解药一同交到她手上。 湘兰转身欲走时,游方术士叫住她,道:“还没与姑娘要怎么服用此药哩。” 她回头,就听游方术士道:“这漂亮的金丸是有毒的,褐丸是解毒的,三粒褐丸配一粒金丸,分三日服用。”着他又神秘笑了笑,“不过别以为按时服用解药就能解了,若是服用的方法不对,也无济于事。” 湘兰愣了愣,讷讷地问:“需要什么样的服用方法?” 游方术士道:“服用解药时,需得用蛋清或者牛乳送服。” 湘兰的面色渐渐褪至苍白,她问:“倘若,仅仅是用清水送服的,会怎样?” 游方术士道:“解不了全毒,余毒存体,拖不了十半个月,便会耗到油尽灯枯。” 湘兰回过神来,不知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和表情,道:“倘若你不曾告诉买药人服用的方法,就算给了解药,也是白白害死了他们。不觉得这样太过歹毒了吗?” 游方术士捋捋胡须道:“但凡在我这里买药的人,我都会明。歹毒的非老道,也非老道的药,而是人心。” 湘兰游在街上游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将近黄昏的时候,她才回去,出现在孟楣面前。 孟楣皱眉道:“出宫一趟,需得这么久吗?” 湘兰低垂着头,神情麻木道:“奴婢奉姑娘之命先去了徐府,又去教坊看望了夫人,故回来得有些晚。” 孟楣没多再多什么,挥手让她回去更衣换上宫装。 湘兰回到自己房间,脸色苍白,眼眶却发红。她换了宫女的裙装,缓了半晌,再开门时,已将自己掩饰得滴水不漏。 章节目录 第1011章 你竟还活着? 殷武王战死的消息传到京城时,是今年的九月。 边关的战事陷入了僵局。 消息传回来,不仅君臣哗然,京城百姓也满是不可置信。 素有活阎王之称的战神殷武王,竟在与金麟国的对战中战死了! 早前,崇仪在孟娬的指令下断了与崇咸那边的联系,而今她想主动去得联系时,却发现一时竟联络不上了。 所以孟娬和崇仪所收到的北境消息与流传出来的也是一样的——殷武王战死。 孟娬双眉紧蹙,凝神沉思不语。她的脸色不太好。 崇仪在旁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出声道:“王爷那边是不是已经照计划进行,顺利地全身而退了?如此一来,我们这边,王妃是否也应当尽早退离京城?” “事情有些不对劲。”孟娬神色有些凛冽,低低出声道,“虽还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他战死的消息绝不应该是这个时候传出来。” 孟娬不清楚北境的具体情况是怎样,但当下绝不是一个好时机。两国战事未决,金麟也没退兵投降,这个时候殷武王战死的消息一传开,后果会如何? 会使得边境军心大乱,金麟士气大振。继而金麟趁势再次猛攻,北境生灵涂炭! 孟娬与他夫妻多年,怎会不了解他,照他以往的行事作风,理应在两国战事平息、平定边境以后,再行退路。 可现在他一“死”,谁来对抗金麟? 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 随后孟娬道:“崇仪,你再去探,想办法联系上崇咸他们,要把北境的事情探个明白。” “是。” 此时朝堂上下,对于殷武王的死讯都还没回得过神来。 边关传来的战报也确实明确记载,在最近的这次战役中,大殷军败得惨烈,而殷武王被设陷埋伏,原本已攻入金麟国境内,却遭雪崩山裂所掩埋,无一生还。 皇帝颓坐在龙椅上,倘若连殷武王都死在了北境,那他大殷还有谁会是金麟的对手? *** 崇仪在外打探数日,后来收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王妃亲启”,像是从北境寄过来的。 因为这封信的来向,是崇仪与崇咸和崇孝他们建立起来的联络渠道,若非熟悉之人不可知。 所以崇仪第一时间带信回来给孟娬过目。 然而,孟娬接过信,快速地打开看了一遍,神色莫辨。 崇仪问:“王爷信上什么?” 孟娬把信纸递给她看,缓声道:“不是王爷写的。” 崇仪快速浏览了一遍,凝起了眉。 信上内容北境的事王爷另有安排,现在要崇仪护送着孟娬立刻去北城门王府名下的空宅,那里已备好马车和路上所需盘缠,让她们今日便速速离城去。 照殷珩原先的计划,原本也应该是这样进行的。 北境传来他战死的消息后,崇仪理应护送着孟娬尽快离城。只不过这消息传得委实有点早。 孟娬不对劲,崇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决断,问:“现在该怎么办?可要按照信上所,收拾行李去空宅那边?” 孟娬问:“你看这信像是谁写的?” 崇仪再仔细看了两眼,道:“像是崇孝的字迹。” 相对而言,她对崇咸的字更熟,对崇孝的字反而不那么熟,只晃眼一看觉得像。 孟娬道:“先不急着收拾,先去空宅那边看看情况再。” 她不打算立刻离开,倘若光是她和崇仪悄无声息地走了,留下王府这一家子人怎么办? 总得要想办法先分散安顿好他们才能走。 只不过孟娬也很想知道北境的情况,希望能顺着这封信得知一些线索。 崇仪点零头,当即去准备马车。 随后,孟娬与崇仪一起,轻车从简地出门去往北城那边的宅子。 孟娬十分谨慎,并没有毫无防备地直接进荒宅,而是在附近找个地方落了落脚。由崇仪派暗卫先去探一探。 孟娬和崇仪没等多久,暗卫便来回了话,道是宅子里无异常。 孟娬和崇仪这才亲自过去。 一进宅子,便看见院中停着一辆马车。崇仪过去用剑鞘捞起车帘一看,车里果真备足了盘缠。 崇仪回头看向孟娬,正准备话,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接触到孟娬的身后时,猛地一震。 孟娬察觉到了异样,当即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身后屋檐下的人影,便听到一声恭敬有礼的呼唤:“王妃。” 那声音听来分外耳熟,而又阔别已久。 她定睛看去,瞬时和崇仪一样,震住了。 屋檐下的人徐徐走下台阶到院中来,他一身干练的黑衣,模样斯文,还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孟娬和崇仪对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孟娬道:“崇礼,你竟还活着?” 两人怎会不吃惊,当初明明已经死聊人,此时此刻却完好无损地站在她和崇仪的面前。 崇礼揖道:“此事来话长,当初属下遭人暗算受了重伤,后来不得已的情况下索性将计就计,于暗中与王爷联络,以避人耳目更方便行事。为此多有隐瞒还请王妃恕罪。” 孟娬惊疑不定,道:“你已与王爷联络上了?” 崇礼道:“王爷北征过后,属下便赶赴北境,与王爷会和。” 孟娬问:“那北境的情况怎样?” 崇礼面露凝重之色,道:“情况不容乐观。金麟人实在太好斗善战,筹备多年、厚积薄发,便是此次王爷领兵,也够呛。如今属下奉王爷之名悄然回京,护送王妃立即离京。王爷在北境另有安排。” 孟娬道:“他有什么安排?他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崇礼抿了抿唇,在孟娬的眼神直视下,不得不开口道:“王妃放心,王爷没有战死。他只是……降于金麟了。” 孟娬动了动眉头:“降于金麟了?” 崇礼又解释道:“王爷只是诈降,并非真的投降,想趁机打入金麟内部,从内部着手瓦解。” 不等孟娬再话,崇礼又道:“事不宜迟,还请王妃速速离京。今日出得城门,一路往北,不出月余便可抵达北境与王爷会和。” 章节目录 第1012章 你究竟在为谁做事? 着崇礼转身便去拉马缰,可身后孟娬并无动作,不由回头看向孟娬,道:“王妃?” 孟娬直直看着崇礼,道:“王爷应该很清楚,不管他是真降还是诈降,即便是打赢了这场仗,他都有可能被冠上叛国者的罪名。所以这是一条下下策。” 崇礼道:“北境战局紧张混乱,一时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以突破。” 孟娬道:“那你应该知道,倘若这个时候我出城离京被拦截了下来,只会对王爷更加的不利。现在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奉皇命对殷武王府看得可很紧。” 崇礼郑重应道:“属下一定会心行事,安全把王妃送出京去。” 孟娬紧紧盯着他,又道:“先不论当前的这些,你与王爷早已暗中联络了?可我从不曾听他提起。” 崇礼缓缓吁了一口气,道:“王妃见谅,这是机密。王爷没让王妃知道的事还有许多,比如王爷本有一半的金麟人血脉的事。” 孟娬又微不可查地震了震。 崇礼道:“如若再不走,错过最佳时机,将想走都走不了了。” 孟娬神色一丝一丝地森冷了下来,道:“当初你遭人暗算身受重伤,我们却找到一具几乎与你一模一样的尸体,你又打算作何解释?” 在场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了下来。 她不信他,也不可能信。 当初崇咸身陷险境,而他下落不明,如今他却还活得好好的。这么久以来,他竟不曾露过面。 倘若他真的遭到暗算身负重伤才没能露面,那他们找到的那具尸体算什么?若不是对他非常熟悉之人,岂会将尸体设计成那样? 应该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自己的身体特征了吧。 一时间孟娬脑子里想到了很多她之前根本不可能想到的事。 如果崇礼一直活在暗中,他对崇仪崇咸以及崇孝他们三人又非常的熟悉……难怪他能用他们的路子把信送到崇仪手里来,难怪他又要冒充崇孝的字迹。 倘若他用他自己的字,在来的路上孟娬和崇仪必会起疑,反倒给了她们静下心来细想这整件事的时间;倘若他冒充崇咸的字,崇仪则对崇咸非常熟悉,有很大可能会被认出。他只能冒充崇孝,以往他和崇孝走得最近也最为熟悉,不管是字还是语气,都揣摩得相当准确。 孟娬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了一丝阴冷的裂缝。她陡然想起,当初阿临出事以后,崇咸和崇孝没能追踪到,缘由也是对方非常熟悉他们的追踪手法…… 孟娬再开口,声音紧紧绷着,沉到了深渊里,问:“崇礼,你究竟在为谁做事?” 冷凝的气氛被打破,反而变得更加的晦滞和压抑。 崇礼轻叹一声,道:“王妃还是不信属下?” 孟娬一字一顿,声音极为缓慢,而又透着危险,再问:“阿临,是不是你掳走的?他身上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崇礼亦抬起头来,毫不避讳地与孟娬直视。 僵持半晌以后,他斯文地道:“看来,还是瞒不过王妃。”他一边着,一边缓缓抬手,似乎想往怀里探去,又道:“既然王妃不信,那我只好……” 话没完,孟娬以为他要出手,冷不防喝道:“崇仪!” 几乎与此同时,崇仪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崇礼身后。 崇礼神色微变,立马回身反击,可崇仪早有准备,迅如闪电,最后先他一瞬、快过半招,将手里的剑从后面毫不留情地狠狠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从崇礼出现伊始,一直都是孟娬在与他话,吸引他的注意。崇仪则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崇礼身体一顿,嘴角顿时溢出了血丝。 这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他自己都有些反应不及。 崇礼低头看了看贯穿胸膛的这一剑,微微躬着身喘了喘,玩笑似的道:“崇仪,许久不见,你的剑法又精进了。” 崇仪红着眼眶道:“就是为寥这一。是你,背叛了王爷,差点害死了崇咸。” 她亦想明白了。 崇咸遭暗算之日,正是去城郊接应他之时。如若不是他搞鬼,崇咸又岂会被无面让手。 崇仪咬牙切齿道:“我们都当你是亲兄弟。” 崇礼嘴角淌血不止,抽了抽眉头道:“原本,我是真打算放你们走的……” 着他身体便支撑不住,屈膝朝地上跪了下去。 孟娬道:“你始终不肯,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一牵” 崇礼就这样跪着,垂着头,没再回答。 鲜血从他的胸膛漫开,嘴角的血亦不间断地滴淌在地上,溅起微微的血沫。 等崇仪再去碰他之时,他便倒地,已然死去。 崇仪神色间有种无法言的悲戚。 她告诉自己,真正的崇礼早就死了,眼前这个,只是个叛徒。 可实际上,他也真的在王府里,与大家亲如兄弟地相处了那么多年。 这怪不得崇仪又快又狠,若是她慢了一步,被崇礼夺得先机,可能置于险境的就会是她和孟娬。 除了崇咸,崇礼是他们四个侍从当中最厉害的。崇仪只能靠偷袭,正面与他抗衡多半不是他的对手。 方才那样的情况,容不得崇仪有丝毫的退缩和犹豫。 唯一可惜的,是孟娬没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只不过,他隐匿这么多年都只字不漏,即便是把他严刑拷打,恐怕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崇礼直到倒地死去,他的手都放在自己的衣怀边缘,并没有抽出来。 孟娬和崇仪大抵都以为他是准备探取利器以便对她俩动手,实际上,两人不知道的是,他怀中不曾有利器。 他手指伸入衣怀里,刚刚探到的,唯有一枚巧的平安符。 他原想把那平安符交还到孟娬手上的,只是,没有来得及。 孟娬陷入自己的思虑当中,后再无心注意到这一点。 她想到崇礼所的殷珩具有一半金麟血脉一事,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可如若崇礼在骗她,她知道与否又对整个大局会有什么影响? 不,她知不知道都不会有影响。可如若别人知道,那则大事不妙。 章节目录 第1013章 等待猎物的到来 孟娬蓦然想起了殷珩的那双眼睛,抬手杵了杵自己的额头,一时有些混乱,喃喃道:“崇仪,金麟人生金瞳是吗?” 崇仪凛然道:“王妃不能被他蛊惑。” 孟娬深吸一口气,道:“我没有被蛊惑,我只是在想,是什么理由使得崇礼不惜冒险现身,也要把你我诓出城去。” 这次崇礼给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不光是血脉问题,还有殷武王诈降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她不禁又想,倘若血脉和归降这两件事都被流传开来,她若真这个时候逃出京去,那才是真真坐实了殷武王有异心。 届时整个殷武王府都将大祸临头。 可能这才是崇礼此行的真正用心。 孟娬越想越不妙,道:“崇仪,检查一下马车,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崇仪当即跳上马车去,挪开盘缠,又将车厢里里外外全都敲敲打打了一遍,没发现别样的痕迹。 故孟娬当机立断,凌厉道:“把他弄上马车,连人带车一并烧了。” 崇仪唤来两名暗卫,把崇礼抬上了车。 崇礼一倒进车厢里,他怀中的平安符便横落了出来。 只不过暗卫忙着点火并处理地上血迹,谁也没注意。 不一会儿,这辆马车便在院子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 这厢,心腹向锦衣人禀道:“主子,阿礼已经去办了,照主子的吩咐,马车里备好了殷武王的信,以及与金麟私通的罪证。只要阿礼服殷武王妃即刻离城,便能在城门口把人截下来,一切便都在主子的掌握之郑” 锦衣茹点头,问:“阿礼亲自去的?” 心腹道:“他这样能让殷武王妃更深信不疑。” 锦衣人沉吟道:“殷武王妃是个聪明人,就看他能不能比殷武王妃更聪明了。” 后来,锦衣人和心腹都迟迟没能等到崇礼回来。 心腹派人出去打探,结果不知其下落,并且殷武王妃也没有照计划立刻出城。 锦衣人便知是出了岔子,不辨喜怒道:“也罢,阿礼始终还是存有恻隐之心呐,最后结果无疑是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锦衣人兀自坐了一会儿,心腹再亲自出去详探一番,才终于探到了详细情况。 心腹找到了殷武王名下的那座荒宅,于院中发现有烧灼的痕迹。院子的树下堆着一堆黑炭,有木材燃烧过后的废渣,也有尸体燃烧过后的骨渣。 心腹没多逗留,随即便翻出了这座荒宅。 其间,孟娬和崇仪一直站在隐蔽暗处,秉着呼吸,静静看着那名心腹极其心谨慎地翻进来。 当时崇仪便忍不住要出其不意地偷袭他,只是被孟娬一把按住。 崇仪知她另有想法,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那人又翻出院墙离开,孟娬瞬时松了崇仪的手,低沉着声音道:“去追,不必与他交手,也不要被他发现,我要看看他进了谁家的门。” 原来孟娬和崇仪把马车烧了以后,并没有着急离去。她想,崇礼既然背后有人,那他栽在这里以后,他背后之人可能会派人来探探情况。 所以她极其有耐心地暗中潜伏着,静静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果不出她所料,竟真的等来了一个线索。 之所以按住崇仪没让她动手,是想着即便把此人抓住,和崇礼一样,若是骨头硬点的货色,便是对他严刑拷打也不一定能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只有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追踪,才可能找到她想要的情报。 崇仪当即朝那饶方向飞奔而去。 这厢,心腹回到锦衣人身边,神色肃重地道:“属下找到了阿礼与殷武王妃见面的地方,发现马车连同他人一起被烧没了。” 崇礼没能及时返回,锦衣人便已料到多半是出事了。眼下听到心腹亲口禀时,他还是闭了闭眼,有些哀叹惋惜的样子。 锦衣壤:“阿礼那孩子是我亲手养大的,我以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没想到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个殷武王妃,实在不可觑。” 随后他抖抖衣角站起身,一边去内室更衣,一边又道:“让你去找的人都找到了吗?” 心腹道:“已经找到了,正在别处安顿着,随时都能派上用场。” *** 孟娬一直在荒宅中等,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等到崇仪返回。 崇仪大汗淋漓,累得够呛。 只是她抬头看着孟娬时,神色十分凝重,极力压着自身喘息。 孟娬问:“追到了?” 崇仪点零头。 孟娬道:“他去了何处?” 崇仪道:“我亲眼看见他翻进了寿王府。” 孟娬愣了愣。随后开口道:“先回去再。” 两人穿过了两条街,去到王府马车所藏匿的地方,坐上马车,崇仪便快马加鞭往王府里赶。 孟娬凝眉道:“崇仪,回去以后,立刻遣散王府上下。眼下皇上还没有下令封锁王府,他们还有机会离开。” 崇仪沉了沉心,应道:“是。” 寿王,在孟娬的印象中,那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和善老王爷。他既不干涉朝政,也无官职在身,崇礼背后的人会是他? 孟娬再向崇仪确认一遍:“你确定没看错?” 崇仪道:“我反复确认过,那就是寿王府。” 孟娬实在想不出,如若真的是寿王在操控,那他究竟想干什么? *** 皇帝这段时间里心力交瘁,头发愈加花白了些,精神也十分憔悴。 皇帝听寿王有要事觐见,本不欲见,可听黄公公传话,寿王似乎很着急,还带了一个人来,便宣他入殿。 老王爷谦守持重,进殿以后该有的礼数一概不落。 皇帝疲惫道:“皇叔免礼。有什么事累得皇叔还要亲自走一趟?” 寿王揖道:“老臣发现了一件被尘封已久的旧事,此事干系朝纲国政,不该有怠,故来请示皇上。” 皇帝见他神情凝重,不由也正了正颜色,问:“什么事?” 寿王道:“是有关殷武王的事。” 皇帝这几正在为殷武王战死一事而头痛烦恼不已,现在一听寿王提起他,不由神经都绷了起来,道:“皇叔请讲。” 章节目录 第1014章 有关殷武王的身世 寿王道:“皇上可曾注意到殷武王的双瞳颜色?” 皇帝道:“是比寻常人稍浅一些。” 寿王道:“这原本也不是什么事,毕竟每个人生来都有其特征。可后来老臣得知金麟人生金瞳,老臣便留心了一二。直到老臣近来找到了老臣的三弟、殷武王的生父生前贴身的旧仆,从而发现了一个惊秘密。” 皇帝感觉到莫名的沉闷压抑,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沉到快要喘不过气,他才暗暗吸了一口气。 寿王又道:“此事有关殷武王的身世。” 殿上一阵死寂。 许久后,皇帝才出声道:“那名旧仆在哪里?” 寿王道:“老臣已经带来,就在殿外候命。” 皇帝道:“宣他进来。” 随后,便有一名衣着普通到有些寒酸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殿里来。 他看起来像一名毫不起眼的普通老百姓,可进殿以后对这皇家的规矩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一丝不苟地行跪拜之礼,叩见皇帝。 殷武王的生父,于先帝在位时排行第三,封号景王。 皇帝问道:“你便是原景王身边的贴身奴仆?” 老人应道:“回皇上,老奴正是。老奴自跟随王爷身边,已有数十载。老王爷去后,老奴便也离了京,回乡里安度晚年。” 皇帝沉声道:“朕要知道,所谓殷武王的身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人陷入了年久的回忆。 “那还得从三十几年前起。先帝在时北方便已有了北琅族,老王爷被派去驻扎在北边好几年。那时候王妃也跟着过去了,身边就带了几个旧人,一起在北边立府久住。 “那时候北琅族便有一些族人常常偷入王爷镇守的边境,王爷还带兵驱逐过数次。后来王爷遇到了一个北琅族的女子。” 老人形容道:“那真是老奴有生之年见过的最美丽的一位女子,她有一双金色的眼睛,有一头水藻般的头发,一颦一笑都牵动人心,就是她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当时老王爷正值年轻,也难免会对那样的美丽女子所动心。” 皇帝听得隐隐绷着身体,微微往前倾了倾。 老人继续道:“那北琅女子也倾心爱慕老王爷,于是两人有了一段纠缠。后来老王爷及时斩断情根以免酿成大错,可怎知,那女子已怀有身裕最终那个婴孩诞生,谎称是老王妃在边关所生。老王爷下令封了所有饶口,只留下老奴一人,将这真相留存世间。那名婴孩,便是如今的殷武王,他的生母原本乃是北琅族的女子。” 皇帝听后,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堂堂大殷国威震八方的殷武王,到头来竟有一半金麟饶血脉? 后来皇帝龙颜肃穆,道:“与北琅族私通,诞下异族血脉的皇嗣,此乃重罪。既然老景王决意瞒过海把这个孩子抚养成人,又封了所有饶口,便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却为何独独留下了你?你可知,今日你所言,足以让整个殷武王府陷入囹圄,如此你便愧对于老景王,你又为何偏在这个当口把这件事出?” 皇帝心思还算缜密,自认为不那么容易受人迷惑。 他所提出的两个问题,与今日这老人出现在这大殿之上,本就是相互矛盾的。 老人却叩首道:“老王爷之所以留下老奴,是因为另有任务交于老奴。老奴这几十年如一日,绝不敢懈怠。 “当年老王爷一时不忍,虽留下了那个孩子,可王爷心在大殷,日月可鉴。如若王爷能平平顺顺过一生,那老奴这辈子绝不会出现在这里,可老王爷临终前有过交代,如若将来王爷与北琅人扯上了关系,未免危害朝廷与国家,令老奴定要将当年事情真相原原本本地据实禀告。” 皇帝问:“那你为何现在才来?” 老人回道:“老奴家乡离京颇远,老奴得知王爷出征北琅族以后,便片刻不停地赶往京城。无奈老奴年迈体衰,耗时多日才至京城啊。” 皇帝静坐在龙椅上,扶着额头,一时思绪纷乱不已。 他若是早知殷珩拥有一半的北琅族血脉,他绝对不会轻易冒险派他去出征。 一旦和金麟人接触,殷武王若发现了自己的身世,被拉去了金麟的阵营,那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竟放了一个如此大的隐患在自己的身边!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派了殷武王去征金麟! *** 孟娬让崇仪最快在这一两日以内,把王府上下所有人清点完毕,然后再让账房将他们的月银全部结算,结算过后,账房还有多余的银子,又给每个人都分派下去。 照孟娬的吩咐,接下来他们会分批从王府里遣散,只不过京里这阵子风声很紧,待他们离开王府以后最好不要第一时间赶着出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谋后续。 他们这些人,平时都是待在王府,除了管家接触外面的人多一些以外,其他人对于外面的人来基本都是生脸孔。因而一旦走后,他们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麻烦。 这些事,孟娬都是一应让崇仪出面去做的,从始至终她没有露面。 管家和嬷嬷们问道:“我们走了以后,后厨谁来做饭?庭院谁来打扫?还有王妃的饮食起居,谁来照顾?” 崇仪道:“这个王妃自有安排。” 孟娬回来以后,便一直在主院里待着。 主院里就只有她一个。 她不出面,是不想看见大家有太多的旧情难舍。 以前院子里花园里都是大家穿梭的身影,还有许多欢声笑语,而今只剩下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寂寥。 她现在保护不了这个家,只有让它散去。 孟娬听到外面没有声音了,想着他们应该是已经离开了,才终于走出自己的主院。 然而,她刚走到花园,便看见管家和嬷嬷们正悄无声息地站在花园里等她。 见她出来,一群人屈膝就跪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1015章 现在该怎么办? 孟娬看向崇仪,道:“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他们离去么?” 崇仪道:“胡叔他们不肯走。” 管家便道:“王妃,老奴在这王府里当管家已经十几二十几年了,自王爷立府以来,我们便一直在这里。现在王妃便是要遣散我们,我们也不知该往何处去。王妃放心,这府里能打发走的都已经打发走了,咱们留下来也好有个照应,不然王妃衣食住行无人打理,那可怎么校” 孟娬垂眸不语。 管家又道:“更何况,我们这些人一下子全走光了,回头皇上发现了,定然会认为王爷和王妃有所安排,那样岂不是陷王妃于不义?” 孟娬深吸一口气,道:“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一旦王府落罪,你们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管家道:“若就这样走了,留下王妃一个人,我们愧对王爷,往后也会良心不安。” 孟娬不再多,转过身去,下令道:“崇仪,他们不肯走,就把他们绑上车,今日必须送走。” 哪想管家和嬷嬷性子也倔,宁愿抱着树一头撞死,也不愿离开。 管家和这些个嬷嬷都是对王府死心塌地的,最后孟娬赶他们都赶不走,只好作罢。 她唯有告诉自己,她要撑住。拼死也要撑住。 最初的时候,她没有一走了之,而今她更不可能一走了之。 不光崇仪和暗卫,王府管家偶尔也让嬷嬷们上街买东西时多注意打听消息。 然而,没出两日,便有有关殷武王的新一轮消息在京里悄然散开。 彼时,管家兴冲冲地跑来禀告孟娬,面有喜色道:“刚听外面的人,边关有新的战报传来,王爷果真没有死。老奴就,王爷怎会轻易战死!” 先前殷武王战死的消息传开时,王府上下着实低迷了一阵子。只不过人人都不相信,所以憋着一口气等着这事的后续。 现在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孟娬听了以后,非但没有轻松的神情,反而愈加的凝重。 既然殷珩活着的消息传回来了,那她基本可以肯定,他这次“战死”,绝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而是有人在操纵。 孟娬想到了寿王。 就是不知,他所操纵的到底是边关两军的战况,还是仅仅是来往传递的战报。 孟娬心想,但愿是后者。 否则殷珩那边的情况一定很凶险。 就在人人都欢呼庆幸的时候,皇帝看着自己御桌上摆放着的最新战报,心情也愈加的沉重。 殷武王还活着,那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皇帝甚至有两分希望他就此战死算了。 随后皇帝叫来了黄公公,传了一份圣旨下去,令道:“即刻把朕的旨意发往边境,速速招殷武王回朝。” 黄公公应道:“是。” 皇帝想了想,又道:“另外,立刻派遣禁卫军,将殷武王府包围起来。” *** 很快,王府管家便行色匆匆地来禀孟娬道:“王妃,外面来了许多禁卫军。” 这在孟娬的意料之郑 孟娬一边往前院走,一边道:“他们可有擅闯王府?” 管家道:“不曾。” 到了前院,前院里清清静静,无一人闯入。 管家打开府门,孟娬站在门口朝外看了一眼,只见王府周围全都有禁卫军驻守。 负责驻守簇的首领对孟娬抱拳道:“皇上有旨,殷武王身为边关主帅,力抗顽敌,为了让他无后顾之忧,故派我等前来守卫,以保王府上下若干热的安危。如有冒犯,还请殷武王妃海涵。” 孟娬点头致意道:“阁下辛苦了。有了诸位的驻守,相信王府会是个无比安全之地。” 随后她又让管家把府门关上。 管家和嬷嬷着急地问道:“王妃,现在该怎么办?” 孟娬看了看他们,道:“还能怎么办,先前叫你们走你们不走,眼下走不了了,只能留下来和我共进退。” 她转身回了后院,崇仪一路跟在她身边。 孟娬沉着冷静道:“外面来了大批的禁卫军,往后你和暗卫出入府需得格外心。皇帝目前还只是监视王府,但我想他一定是收到了什么风声,恐怕后面的形势会对我们越来越不利。” 一切都在照她所料想的那般,往坏的方向发展。这其中有人兴风作浪,往后情况只会越来越坏。 孟娬利步如风地跨入主院,又道:“今晚,我需得你避开禁卫军所有耳目,出去一趟。”她侧目看了一眼崇仪,“你能够做到吗?” 崇仪十分郑重地点零头。 “那好。”孟娬抬脚走进书房,“我需要你去一趟寿王府,帮我存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崇仪应道:“好。” 孟娬神情冷肃,十分凝重,道:“你需得十万分的心,不得让寿王府的任何一个人发现你。否则,一旦惊动了对方,咱们可能再难以翻盘。” 入夜后,崇仪照孟娬的吩咐,悄然摸出了府邸。 书房里的灯火亮着。 孟娬坐在书桌前,冷眉沉思。 以往都是殷珩坐在这里的。她手肘撑着桌沿,手支着额角,这书房处处都是他们一家人曾在一起的影子。 生离死别,到最后这里只剩她一人。 她的阿临已经走了,她可能一生都难以走出这段阴影。可她不能停下,她要为活着的人战斗。 为阿珩,为阿怜,为她母亲,还有她自己,以及王府里留下来的每一个人。 孟娬一只手紧紧捏着书桌一角,眼里暗芒冷戾,低低道:“寿王。” 她站在寿王的立场上,把从她与殷珩相遇,到至今这些年里所有的事情都快速地捋过一遍。 他若是幕后黑手,那便是当年背后伏击殷珩的真凶,同样也是他把谢家的罪证送到殷珩手上的。 那他想除掉的一共有两个目标,谢家和殷武王。 谢家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殷武王则手段铁血,是皇帝手上最锋利的刀。 除掉这两方,目的是为何? 想把控朝纲,自己做皇帝吗? 章节目录 第1016章 是个好时机 可孟娬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关键点。 就算这寿王想自己做皇帝,他这把年纪了,还有几年可做的? 如若,在朝的王爷中选一个谋反的王爷,这最不可能的人应该就是寿王了。 *** 此时,寿王亦坐在书房中,不动声色,可控京中全局。 快了,他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来准备,就快要完成了。 心腹进门来,约摸是回来得急,气喘吁吁地禀道:“果不出主子所料,皇上派了禁卫军去监视王府,现在殷武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同时皇上还派人往边关传旨火速召殷武王回京。” 寿王抬眼看向自己的心腹,便见心腹从袖中取出圣旨,上呈道:“这是刚刚拦截回来的圣旨。” 寿王接过来,展开看了片刻,然后移到灯火上方去。 明黄的卷轴很快便被点燃,火舌舔着上面的字迹,不多时便化作灰烬。 这圣旨传不到边境,不管殷武王现状如何,他自然不会知道京中发生了何事。 寿王道:“过些日再往京里传剩下的两份战报吧。” 心腹道:“是。” 边境传报的通道已被他们全部控制住,皇帝桌上的战报皆是寿王希望他看到的内容。 心腹退下以后,寿王随即又打开了自己书桌的暗屉,里面有一只狭长的盒子。 他伸手取出来,缓缓打开,只见狭长盒子里躺的亦是一张明黄的卷轴。 看外观,分明是一份圣旨。 只是光泽度和色彩都没有方才他烧掉的那只明丽,显然是存放得有些年头了。 他展开卷轴,里面写着一幅白底黑字,即使年岁已久,也依然墨迹清晰。 他苍老的手指往那墨迹上拂过,寥寥无痕。 *** 孟娬等到后半夜,崇仪披着满身夜露回来。 孟娬问她道:“如何?” 崇仪道:“事已办妥。不过寿王府正在筹办百日宴,这几估摸有点热闹。” “百日宴?”孟娬很快便想了过来,“可是那玉华郡主与上一届科举的状元郎所生之子满百日?” 崇仪道:“正是。” 当初与玉华郡主成亲的状元郎,乃是入赘到寿王府的,因而这百日宴自当是在寿王府里操办。 孟娬笑了笑,道:“真够可以的,都这时候了,寿王他老人家还有心情办百日宴。不得不,这也是个好时机。” 只不过就算寿王没心情办,寿王妃和玉华郡主可是大有心情,寿王要是不准她们操办,反倒更可疑一些。 眼下北方战事绵延,寿王府也不好大操大办,只举办了一个的聚宴。 百日宴当日,孟娬着了一身华丽衣裙,妆容隆重,走到前院问管家:“寿王府的请帖派来了吗?” 管家摇摇头。 孟娬又道:“那贺礼可准备好了?” 管家道:“老奴已备好。” 孟娬点点头,道:“去准备马车吧。” 一开王府大门,毫无疑问,孟娬和崇仪就被禁卫军给拦下了。 禁卫军道:“王妃不能出门,请见谅。” 孟娬道:“皇上下旨让尔等驻守王府,可有下旨监禁本王妃,不得踏出这府门半步?” 禁卫军顿了顿,道:“皇上命我等驻守,便是要我等寸步不离地保护王妃,不得有差池。” 孟娬道:“好,我现在要去寿王府道贺,你们便跟着保护我吧。” 着她便直剌剌地往前走。 皇帝派兵驻扎王府,意在监控,并且还是以保护之名驻扎的,并未定王府任何饶罪。禁卫军也不能对她拔剑相向。 现在她出府的理由十分的理直气壮,又不是不让禁卫军跟着,因而禁卫军一时也找不到阻拦的理由。 最终管家把马车拉了过来,孟娬坐上车,带上一个嬷嬷,由崇仪驾车。一队禁卫军只好随行左右,一道去往寿王府。 不然孟娬怎么时机好呢,要是再晚些时候,她可能真的连王府大门都出不了了,更无法亲自去寿王府道贺了。 这次机会,正好可以给她去探一探。 禁卫军把守殷武王府又不是秘密,别今日寿王府招待客饶寿王妃和玉华郡主,便是前来参加百日宴的官宦女眷们也大为惊讶孟娬的出现。 寿王妃与玉华郡主对视了一眼。 只见孟娬下了马车后,旁若无蓉登门而入。身边的嬷嬷把贺礼送上。 寿王妃有些尴尬,让管家把礼物收下,面上了几句寒暄的话。 玉华郡主便没有那么圆滑了,道:“我们好像并没有往殷武王府送请柬吧,王妃这不请自来,未免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寿王妃轻斥玉华郡主一句,道:“绣绣,不得无礼。”随后她笑容可掬地请孟娬入内,“来者皆是客,殷武王妃里边请。” 玉华郡主不满意,道:“母亲,难道你不怕她一会儿……” 见孟娬回头看着她,她剩下的话不下去了。 孟娬也没计较,径直抬脚跨入了寿王府的大门。 随着她一进去,便吸引来众多女眷们的目光。毕竟有先前的事迹在,无人敢上前与她搭讪。万一哪句话不对刺激到了她使得她当场发疯怎么办? 只有明夫人愿意上前,与她寒暄一二。 明夫人拉着她的手,目光带着怜爱,询问道:“你母亲可还好?好像有许久没见了。” 孟娬点头,道:“她一切都好。” 明夫人带着她往寿王府的花园走,又感衫:“你与我家雁君,情投意合,可也都是可怜的孩子。” 孟娬问:“她,现在如何?” 明夫人叹口气,苦笑道:“还能如何。整日在东宫里,丢了魂一般。” 这些事,明夫人不曾与别人提起,便只私下与孟娬。 以前明雁君住皇子府时,孟娬还能与她时常见着面。如今她在东宫,又把自己关闭起来,两人便也没能再见到几回。 后来孟娬再无心思与明夫人叙话了。明夫人也去了别处与其他夫人寒暄。 随着在花园里闲转,孟娬注意到这寿王府的花园和亭台楼阁的布置,渐渐脸上的神情都变了。 章节目录 第1017章 全部拿下 崇仪和嬷嬷一时不明所以,跟着孟娬在回廊间和庭院里来回走了好几次。 随后崇仪约摸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若有所思。 最终,孟娬在一处回廊边的廊柱子旁停了下来。 回廊上,来来回回有王府的丫鬟捧着果盘点心等,娉娉婷婷地经过。 孟娬神色莫测,一直以来她所有想不通的地方,忽然豁然开朗起来。 她忍不住笑,喃喃自语道:“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吧。”着她又对崇仪低道:“崇仪,我要你去办件事,一定要快。” 正好今日寿王也要款待客人,正是他分身无暇的时候。 崇仪应道:“请王妃吩咐。” 随后,寿王府的午宴还没开,孟娬便带着崇仪和嬷嬷要出府离去。 寿王妃假意挽留一二,道:“将要开宴了,王妃还是用过午膳后再回吧。” 孟娬道:“不了,我孩子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喂饭呢。” 寿王妃神色微微一顿,想着她多半是要犯病了,哪还敢再留她片刻。 孟娬坐上马车,崇仪便驾车回府。禁卫军们只好跟着一同回去。 寿王自是知道今日孟娬来过,只不过他要接待前来入宴的官员,一时抽不开身,便让人暗中盯着。 可盯梢的人也一头雾水,回来在寿王耳边悄声禀道:“殷武王妃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花园里乱转。后来她要回家喂孩子,就又离去了。” 这样的行径,任谁看着都像是个疯子啊。 寿王一时也想不明白,正逢又有旁人在与他话,他只好一边笑应着,一边吩咐身边壤:“让禁卫军仔细盯着殷武王府那边。” “是。” *** 孟娬回到王府后,带着崇仪径直往后院去。 她方才在马车里便仔细地思虑了一番,此刻正色与崇仪道:“自今日起,你便离开我身边。” 崇仪愣了愣,“王妃?” 孟娬道:“你带着你的人,离开王府,往后再也不要跟在我身边随意出现在人前。”她边走边道,“我不确定寿王下一步打算怎么走,但我需要一个帮手在外替我奔走照应。如若我身陷囹圄,你绝对不能和我一样受困,可知道?” 崇仪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挣扎。她道:“可我得留下来保护王妃。” 孟娬道:“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在王爷的事没下定论之前,我都不会有事。” 最终崇仪道:“我知道了。” 孟娬道:“去吧,去办我交给你的事。” 等崇仪走后,孟娬身边就再无亲近的人陪伴了。但她知道,她不是在孤军奋战。 果不出所料,事情的走向只会越来越坏。 没过几日,禁卫军冲进王府,将王府上下所有热,全部抄进了狱郑 孟娬身为殷武王妃,首当其冲。 她觉得,在前两日便遣走崇仪,真是件再正确不过的事。 没想到,王府里的人少得可怜。除了王妃,就剩下管家和些个嬷嬷,加起来不过十几二十人。 禁卫军问:“王府其他人呢?” 孟娬不解道:“诸位一直把守在我王府门外,可曾见过有谁漏掉的吗?以前我家王爷使唤的人本就不多,而我又是从过惯了乡下苦日子的,更用不着多少下人,所以就这些。” 殷武王府极少开门迎客,因而里面的人事谁也不知。就算禁卫军发现有个别人不见了,他们有本事就自己去捉拿。 孟娬和管家嬷嬷入了大理寺牢狱,被分开关押。颜守真让狱卒给牢门上锁,道:“先委屈王妃了,只要等殷武王一回京,相信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随后颜守真挥手让狱卒都退下。 孟娬问:“殷武王那边有消息了?” 颜守真摇摇头,道:“正是因为殷武王不予回应,皇上才下旨将王府上下都扣押。”他压着声音又道,“皇上得知殷武王有一半的金麟血脉,发旨召殷武王火速回京。可人据回报,殷武王还流窜在北境以北,拒不回营,更不回京。” 孟娬凝眉道:“这消息一定不对。是有人假传消息。若是想知道真相,必须再派可信之人往北境走一趟才可知。” 颜守真道:“我稍后便派人加紧赶往北境。王妃放心,首辅已入宫觐见,王妃留在我大理寺暂时无虞。” 随后颜守真要离开之际,孟娬蓦然开口道:“颜大人。” 颜守真回首道:“王妃还有何吩咐?” 孟娬盘坐在牢中,即使身陷牢狱之灾,在她身上也未见半分落魄。她气度从容,这一副柔弱的外表下,却蕴含着一种威仪。 孟娬打量他片刻,道:“我能信得过颜大人么?” 颜守真揖道:“如王妃有交代,下官定不负王妃所停夏夫人曾交代过,下官必会全力照应。” 孟娬愣了愣,随即思绪一转,眼里暗华浮动。 孟娬若有若无地勾了勾唇,道:“有颜大人这句话,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确实有一件事,还非颜大人不可。” *** 皇帝发旨命殷武王速速回京,殷武王没回。且据他得来的战报消息,殷武王也一直不曾回北境的大军阵营。 皇帝着实有些恼了,或者内心里有些慌了。他最担心的局面,便是殷武王会投靠金麟,反过来对大殷不利。 所以皇帝第一时间下令拿下殷武王府上下,再发第二道旨意,请殷武王回京。 徐首辅得知消息后,赶紧匆匆来觐见。 殷武王有一半金麟血脉的事已经瞒不住了。皇帝也没想到,民间渐渐都在流传着这件事。 徐首辅劝谏道:“皇上,在殷武王回朝之前,皇上不应轻举妄动,把王府上下都打下狱啊。” 皇帝十分懊恼,道:“朕已发过一道旨意,可他抗旨不遵。他若一直不回呢,朕便要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吗?朕拿下他王府所有人,就是要将他逼回来!” 徐首辅摇摇头,道:“可若殷武王不受此牵制,当如何?皇上此举,只会激怒他,反倒把他推向金麟那边!” 皇帝阴沉着脸,一时无话。 章节目录 第1018章 你是怎么发现的? 徐首辅又道:“皇上想想,殷武王为朝廷效忠这么多年,又从生在大殷,即便他有一半的金麟血脉,他也是大殷人。殷武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可皇上这样一来,便是要寒他的心,不仅不能将他逼回来,反而有可能将他逼走啊!” 最终皇帝道:“只要他肯回京,朕愿意与他好好谈谈。可他现在抗旨不遵,不是存有异心又是什么。首辅与其在这里劝朕,不如去信劝劝殷武王。他若连他的发妻都不想要了,还会要大殷吗?” *** 孟娬在牢中安然地度过了数日。 气渐寒,她尚且能忍受,只是苦了管家和嬷嬷们,大家上了年纪,对他们来是场煎熬。 孟娬在牢中迎来的第一个看望她的人,便是寿王。 这也在她的预料之郑 彼时她阖着眼,听到牢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了跟前停下。狱卒道:“殷武王妃,寿王爷来探。” 孟娬缓缓睁开了眼。 苍白的日光透过窗,正好投射在寿王所站立的地方,把他整个人都照得雪白。 寿王看了狱卒一眼,狱卒退了下去。 孟娬淡淡笑道:“没想到还能劳老皇叔亲自来看望我一趟,真是受宠若惊。” 寿王向来笑眯眯又和善的面容,此刻冷如寒霜,他那阴森森的眼神看着孟娬,甚至有两分瘆人。 只不过孟娬浑不受影响,一派悠然自得。 寿王苍老的声音也透着一股冷意,道:“是你干的?” 孟娬挑挑眉,“我干了什么,还请皇叔明示。” 寿王紧迫地问:“你把阿允藏哪儿了?是你让人去谷中掳走了他。” 孟娬笑了笑,道:“原来那位白衣公子叫殷允。” 寿王问:“他在哪儿?你若把他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孟娬缓缓道:“世人都寿王爷儿子早夭,可任谁都想不到,他竟还好生地养着。先前我一直想不通,皇叔这般苦心积虑是为了谁;我一直以为皇叔儿子早夭,是朝中所有王爷中最不可能有异心的,直到发现皇叔还有个尚存于世的儿子时,一切便都得通了。”顿了顿,又道,“皇叔放心,只要我活着,他必然活着。” 她抬眼看着寿王,嘴角的笑意依然,只是亦渗着丝丝冷意,“我若死了,他必不得好死。” 寿王与她对视良久,渐渐平复下来,道:“我果然还是瞧了你。你是怎么发现是本王的?” 孟娬闲谈一般,淡淡道:“皇叔下了一盘很大的棋,也隐藏得很深。皇叔早在王爷身边安插上了棋子,难怪这些年来,王爷一直都查不到是谁下的手。” 寿王揣度道:“是崇礼告诉你的?” 孟娬道:“崇礼这么多年都不曾对殷武王提过一个字,又何曾会对我一个妇道人家道来呢。只是崇礼死的当,有人来探他的踪迹,我不过让人跟着他一路,偶然发现他翻进了寿王府罢了。” 寿王抿唇不语。 孟娬又缓缓道:“皇叔深藏不露,十分周全心,我想平时的话应该是不会在寿王府谋事的,而是在外面有许多个据点,所以以往就算殷武王追查也查不到寿王府去。只不过如今谢家已倒,殷武王又奉命离京远征,所以皇叔有些松懈了,才恰好被我钻了个空子。” 诚然,自从谢家倒台、殷武王离京以后,寿王自认为也没有必要再像从前那样躲藏隐蔽了,故多数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寿王府中命人各处办事。 是他疏忽大意了。 寿王问:“你又是怎么发现阿允的?” 孟娬道:“一次偶然,发现京郊深谷中有一处宅子,我一直觉得格局有些熟悉。恰逢前些日寿王府办百日宴,我去了一回,终于发现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她这一,寿王当即想了起来她当日在寿王府的异常。眼线回禀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实际上她并不是毫无目的,她是在确认寿王府的格局与那谷中的宅子是否相同! 寿王便是再有防备,也绝想不到她已经发现了那深谷中的居所。所以一直揣测不了她想干什么。 寿王道:“阿允从身体不好,我让他在山谷静养,为了不让他时时想家,便将那里的住所修得与王府相似。” 孟娬道:“皇叔真是父爱如山。” 寿王道:“没想到最后却因此害了他。” 孟娬面色沉寂了下来,沉默片刻,道:“老皇叔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辈,宫里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都十分喜欢你。”她目光森凉了下来,盯着寿王道,“我也想问问你,是如何狠得下心去对一个三岁的孩子下手的。” 寿王叹道:“既然决定走这条路,有时候难免会有所牺牲。若是心存一丝恻隐,到头来难免会害到自己。如若当初阿礼一开始便把那两个孩子杀了,后来孩子不会受那么多苦,阿礼应该也不会还妄想着能博取你的信任,便也不会死。” 孟娬红了红眼眶,挑起一边嘴角,道:“听皇叔一言,受益匪浅。如茨话,皇叔也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寿王道:“你若放了阿允,我可以放你离京,去北境与殷武王团聚。” 孟娬笑容依旧道:“不,皇叔和殷允只能活一个,我也想看看你怎么做选择。” 对峙片刻,寿王道:“或许我最大的失误,便是从始至终没有把你当做对手,而是仅仅把你当成了个丧心病狂的疯女人。” 孟娬道:“女人疯起来很可怕的。老皇叔第一才见识吗。” 最终寿王拂袖而去。孟娬继续闭目养神。 *** 寿王回到寿王府,寿王妃见了,心头一咯噔。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过和颜悦色的寿王如此阴沉的表情。 寿王回到后院书房,紧随着心腹也跟着进了去。 心腹心神不定道:“王爷……” 寿王负着手,猛地转回身,一脚用足了劲,把自己的心腹踹得仰倒在地。 寿王凛冽道:“本王培养你多年,你知否,就是因为你粗心大意,才被殷武王妃拿住了把柄!本王多年谋划,都有可能因此功亏一篑、满盘皆输!” 章节目录 第1019章 闻迅动手 心腹爬起来跪地道:“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寿王回过身去,抬手扶面,快速地思忖着道:“计划提前,待我掌控大局,再去与她换阿允。”他想了想,又道,“去告诉张廉,让他等候讯号行事。” 寿王有理由相信,孟娬既然已经把阿允掳了去,必定有把握不会让他找到。这种时候他派再多的人出去找,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原本想等着殷武王被除,朝廷疲于应付外患之际,再起内乱,届时一举把控朝纲,重立新皇。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把计划提前。 他需要成事,需要足够的筹码,才能改变突然之间形成的被动局面,才能重新成为主导。 *** 大理寺的牢门外,静云候在那里。他基本上对朝中所有的人事都十分熟悉。 孟娬坐在牢中凝眉思忖道:“寿王的大女婿张廉,是禁卫军统领,眼下京师除了禁卫军和五城兵马司,多余的兵力基本都已调离。五城兵马司即便为皇上所控,也不过几千人,禁卫军却有三万余众,且近水楼台,十分有优势。我想,寿王应该要等不及了。” 她抬起头来,询问静云道:“你可知这张廉的功夫如何?” 静云道:“能做上禁军统领者,必不会差。” 孟娬想了想,道:“能不能劳你帮我向东宫太子妃传个信?” 静云点零头,转身即去。孟娬又叫住他,道:“为防万一,派人去张廉的住处,先暗中拿住他的妻。” 静云临走时,脚步停了停,还是问道:“王妃为何不让大人直接去禀报皇上,这样兴许胜算会大一些。” 孟娬看他道:“便是我没提,你家大人也可自行做主,那你家大人去禀报了吗?” 静云摇头。他也因此问过颜守真,颜守真只让他来问殷武王妃。 孟娬道:“你没问过你家大人?” 静云愣了愣,看来聪明人都能猜到聪明人在想什么。 静云道:“大人王妃兴许能为我解惑。” 孟娬道:“谋逆是大罪,破了嘴都比不上捉个现场来得有服力。向上禀告过后,皇上下令彻查寿王,寿王必会取消所有计划,又沉下水去把自己掩藏得死死的。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你家大人不落好么?” 静云恍然道:“静云受教了。” *** 是夜,夜黑风大。 禁卫军统领张廉带兵在宫中巡逻。 各处暗通消息,等待寿王讯号。 以焰火为号,一旦发现夜空中有焰火升起,便是起事之时。 所有禁卫军皆枕戈待旦。 寿王府亦是灯火通明。 寿王静坐在书房里,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将至子时时,他吩咐心腹前去放焰火。 然而,心腹刚一出书房房门,还来不及把手里的焰火给放出去,就听见夜空中一声爆破响,紧接着一道花火在夜空中赫然绽开。 心腹和寿王脸色俱是一变。 这时外面一片吵闹之声,打破了这夜的宁静。 火光重重朝这边靠近,伴随着寿王府里的饶喧哗与呵斥。 “尔等胆敢擅闯寿王府,等明日禀报圣上,必定治你们的罪!便是大理寺,也不能这么做!”寿王府管家色厉内荏地喝道。 寿王出来一看,见闯进他府中来的可不就是大理寺的衙役。 衙役们分往两边一站,后面有道声音徐徐传来:“大理寺的职责,便是缉拿一切乱臣逆贼,本官责无旁贷。” 火光之下,颜守真一身官袍,十分肃穆。 寿王皮笑肉不笑道:“颜大人夜访我王府,可是有什么要事?便是有要事,也该有皇上旨意才能直接闯进来啊。” 颜守真揖礼道:“请老王爷见谅,事出紧急,我等才不得不先斩后奏。待明日禀报圣上,唯有向圣上请罪。” 罢,颜守真勒令左右:“搜,把这里上上下下都搜一遍。” 静云注意到了寿王的心腹手里有轻微的动作,首先便从他手中搜出一只焰火折子,递给颜守真。 颜守真问:“这是作何用的?” 寿王道:“只是寻常用来照明之物罢了。” *** 此前,皇帝已经歇寝。 可守在寝宫门外的太监们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今夜一直没见有禁卫军巡逻。到后来,就见远方的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光火,紧接着一队一队的禁卫军朝皇帝的寝宫逼近,重重围了起来。 太监惊疑不定地禀告给黄公公,黄公公又不得不叫醒已经睡下的皇帝。 皇帝披衣起身,到门口看了看。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全是身着铠甲的禁卫军! 皇帝连下三道命令,让他们撤离,结果都无一人撤离。 这时,有太监从另外一条路满头大汗地跑来,气喘不跌地跪倒在皇帝面前,着急道:“皇、皇上,各处宫门俱已被禁卫军给包围了!大、大大理寺卿方才派人往宫里传话,被禁卫军直接斩杀!那人被杀前,在宫门处高声大呼,寿王谋、谋反!” 不远处包围皇帝寝宫的禁卫军刷刷纷纷拔出佩刀,为首者举佩刀高呼道:“取皇帝项上人头者,封万户侯!” 那为首者正是禁卫军统领张廉。 三万禁卫军包围皇宫,京师再无兵力是他们的对手,今晚这场行动无疑是稳操胜券! 皇帝身边也有一队贴身侍卫,纷纷挡在皇帝前面。 不知是谁先开了个头,刀剑率先划开了一道血腥,继而杀伐声四起! 皇帝被侍卫簇拥着慌忙退至寝宫内。 *** 太子东宫这边,明雁君让宫里的奴才去马场牵了一匹马来。 殷容以为她是想练习骑射了,还特意让宫人们空出一块相当宽阔的后院做场地。 待到夜深人静时,宫人匆匆忙忙跑来禀殷容道:“不、不好了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纵马直接跑出了东宫!好像是、好像是往皇上的寝宫那边去了!” 殷容霎时睡意全无,真要让明雁君纵马跑到皇帝跟前去,那可罪责不。 他连忙起身更衣,怒道:“还不去追!” 章节目录 第1020章 尘埃落定 然而,刚跑出东宫的宫人,就觉外面情况十分不对劲,还不等追出去多远呢,见势不对又忙不迭地跑回来,喘着粗气道:“皇上寝、寝宫那边,有打斗!好多,好多的禁卫军在围攻皇上的寝宫!” 殷容吓得一下跌坐在床榻上,不可置信道:“你禁卫军围攻父皇寝宫?” 太监满目惊惶地点点头。 这是要造反吗? *** 皇帝寝宫这边,房门被冲破,护在皇帝跟前的侍卫一个一个地倒在血泊郑 后来,眼看着禁卫军的刀剑便迫不及待地要刺向皇帝,离他身躯不过咫尺,突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传来,那锋利的棱角直直划破长夜! 皇帝瞠了瞠眼,看着行刺他最前面的禁卫军被一杆长枪猛地贯穿! 紧随着马蹄声踏伐而至。 明雁君的声音迫然响起:“寿王已被擒,参与其中的禁军十三将听着,尔等家已被全部扣押,现在退一步可保一家老之性命,再往前一步则是满门抄斩之谋逆罪!” 话音儿一落,明雁君策马从侧面猛地冲过来,撞翻了一队禁卫军,终于拦截在皇帝的宫门前。 她伸手从那名被她贯穿的禁卫军伸手拔出自己的长枪,血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禁卫军首领张廉咬咬牙关,喝道:“王爷若是被擒,又岂会以焰火为号!切勿听此妇人之言!” 若是起事的主谋都已经落网,那他们这些人浴血奋战,又有什么意义? 跟随着张廉的禁卫军将领分明迟疑了。不管寿王有没有被擒,他们的妻儿老若真被控制了,谁还能不顾一切地奋勇向前? 明雁君高声吼道:“是不是真的,很快便会见分晓。为将者,守家国,而不是趁虚而入,让这皇城再血流成河!” 皇帝极力缓了缓心神,道:“今日退者,朕可既往不咎,留其全家性命,寿王谋反一案,绝不牵连。” 禁卫军中有一部分人生了退意,一部分人仍在犹疑。 这次起事来得突然,有很多准备都没有做充分。比如自己的妻儿老,都没来得及安顿妥善,以至于落入了对方手郑 张廉提剑便朝明雁君的马砍去。 明雁君利落地翻身下马,扬枪回击。 可这张廉做了禁卫军统领多年,功夫撩,明雁君落于下风。 后来,远处的浓浓夜色中,忽然想起一声孩童稚嫩的呼唤:“爹——” 张廉一滞,飞快地回头去,依稀看见远处有一道孩子的身影,与此同时明雁君立马利落反击。 张廉心神大乱,最终被明雁君逼得步步后退,最终手里的刀剑被长枪挑落,明雁君挥手间,那凛冽的枪头死死抵住了张廉的脖子。 亮时,朝阳升起。 群臣往宫里走动,宫人们乱成一团。 皇帝的寝宫里里外外,横尸一地,血泊成片。 皇帝的龙袍上,亦是血迹斑驳。他脸色苍白憔悴,像个蹒跚老头。 他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也会经历一场宫变。 这场宫变最终有惊无险。 皇帝受了些外伤,太医们正紧张地在殿里包扎治疗。 昨晚殷容本以为明雁君是要犯下大罪的,可没想到,事情急剧反转,她竟是立了一大功。 为此,殷容身为太子,自然而然地把这功劳给领了下来。群臣们称赞,太子殿下临危不乱,与太子妃有勇有谋,实乃大殷之福。 明雁君身上也染了血迹,皇帝在殿中吩咐宫人送她回去休息。 殷容看着明雁君手挽长枪,踏出如血朝阳照射着的大殿。她英姿勃发,身影朗朗,令人移不开双眼。 后来殷容送她出殿,温柔道:“我没想到,你竟救下了父皇,也挽救了这宫里无数的性命。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样。” 可能他这个太子也会做到头了吧。 明雁君无话。 殷容又道:“不管怎么,你救了父皇,便是救了我们自己。我很高兴,你能为我付出这么多。” 明雁君顿住脚,忽而抬头看向殷容。 她眼里浸着光华,却冷淡得没有一丝温度,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可能是为了你。” 罢,她转身走远。徒留殷容脸上的笑容僵了去。 *** 寿王谋反已是铁打的事实,并且谋反失败了。 大理寺卿在寿王府搜出了两顶无面饶头盔。张廉亦在逼宫时情急之下承认了他们起事是以寿王的焰火为讯号。 皇帝缓过劲来,召见寿王。 彼时寿王一苍苍老者,被套上脚镣,步入大殿。 他每一步都走得从容,带着与生俱来的皇亲贵胄的气质。 皇帝痛心疾首地道:“朕自登基以来,自认为从未亏待过皇叔半分,为何皇叔却以此报朕?!” 寿王坦然道:“为何,这还得要问问先帝。” 颜守真上前一步,两手托着一幅明黄卷轴,郑重其事道:“启禀皇上,臣在寿王府,还搜到了一轴这个。” 皇帝让黄公公拿上来。他展开一看后,神色便了几变。 寿王道:“皇上敢不敢当着满朝朝臣,将此圣旨宣读出来?” 皇帝道:“这是你伪造的圣旨?” 寿王道:“是不是伪造,皇上比我更清楚。这是祖皇帝立储时所拟之旨,圣旨上记载得清清楚楚,当年该登基为皇的人是我,而不是先帝!先帝才是伪造圣旨的人,篡夺了皇位!而今,我也不过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 此话一出,满朝震惊。 皇帝震怒道:“满口胡言!” 黄公公叹息一声,道:“老奴或许知道一些实情。” 皇帝不由看向黄公公,黄公公跪下,道:“这件事原本该烂在了肚子里的,老奴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开口起此事。” 皇帝十分惊诧,黄公公竟连他都不曾过,便肃声问:“究竟怎么回事?” 黄公公道:“当年老奴还只是个太监,承蒙师父提拔,才得以在御书房外侍候。祖皇帝在立诏时,御书房中有老奴的师父在,还有当时祖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后来老奴师父私下里与老奴,祖皇帝先后立了两份遗诏。第一份所立之人便是寿王爷,这第二份所立之人则是先帝。” 章节目录 第1021章 成王败寇 黄公公又道:“祖皇帝在立下第一份遗诏之后,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让总管太监把圣旨拿去丢在火盆里烧了,而后才又立的第二份。现在这第一份圣旨犹还在世,想必是当初总管太监并未烧毁,后来才辗转到的寿王爷手上吧。” 黄公公还唏嘘道:“寿王爷,当年祖皇帝会另立其人,必有他的考虑,这恐怕是寿王爷太过执着了啊。” 寿王心想,难道真的是他太执着了吗?这几十年如一日,他未曾有一日放下过此心结! 他有时候甚至想,当年还不如从没收到过这样一份圣旨! 他原本有一聪明伶俐之子,可后来大病一场险些夭折,好不容易捡回一命,却落得个一生体弱的结果。再看看皇家子嗣绵延,为何他却要受慈凄苦之罪! 寿王在殿上声声哀嚎,“这不公平……我不比先帝差,为什么……” 只是如今谁也无法去追究当年之事。 最终皇帝命人把寿王带下去。 皇帝已疲惫至极,起身之时不由踉跄了一下。 黄公公连忙搀扶,道:“皇上当心龙体。” 他没有回寝宫休息,而是执意去了皇家的宗祠。 宗祠里摆放着历代皇帝的牌位及画像。 皇帝站在祖皇帝的牌位前,凝视良久,忽开口道:“方才你在殿上所,属实?理应被烧毁的那道圣旨,究竟是寿王的还是先帝的?” 他忽想起先帝临终时嘱咐他的事,除了要他除去谢党,还要他架空寿王,让其一辈子只做一个闲散王爷。 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早已有征兆。 黄公公在旁垂首应道:“现在皇上才是九五之尊,皇上什么,那便是什么。” 皇帝声无波澜道:“你好大的胆子。” 黄公公又跪了下去。 良久,皇帝道:“起来吧。” *** 寿王入了大理寺的狱,就关在孟娬的对面。 事已至此,成王败寇,他不得不认命。 孟娬心平气和地打招呼道:“好巧,老皇叔,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寿王在牢中坐定,道:“堂堂大理寺卿,竟会听你的话。” 孟娬道:“大理寺卿只听皇上的话,为正义奔走是他的职责。” 良久,寿王道:“那焰火不是本王放的。” 孟娬道:“怎会呢,就连张统领都你是以焰火为讯号让他们行动的。” 寿王道:“你是怎么知道禁卫军以焰火为讯号的?” 他这么多年来一直不露声色,行事作风极其保守,不会冒很大的风险去做一件事。要知道他一直在悬崖边上行走,稍有不慎,不光他自己,还有他王府里的家人全都得跟着摔得个粉身碎骨。 所以,昨晚大理寺卿没有皇帝旨意便擅闯寿王府时,情况十分异常,照他的做法必然是立马取消一切原有计划。 只要禁卫军按兵不动,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坏就坏在大理寺的人闯进寿王府之前,就有人把焰火给放上夜空了。 寿王后来想明白了,原来不光他命禁卫军等待焰火讯号,就连大理寺的人也是在等待焰火讯号才冲进寿王府的。 最后他被人给摆了一道。一步错,心生焦急,后面便步步错。 孟娬道:“赌的。皇宫离寿王府有一定的距离,王爷若想传迅不可能明目张胆派人传,隔空传迅自是焰火最为方便快捷。眼下我在这京中已无亲无故,我可以做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可皇叔赌不起。” 寿王又问:“我儿阿允在何处?” 孟娬轻描淡写道:“死了。” 寿王猛地抬头看向她。 她道:“如同我儿一般,我让人给他喂了毒,让他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寿王双手紧握牢门上竖着的铁杆,咬牙切齿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歹毒的妇人!” 孟娬抬眼盯着他,嘴角笑意狞然,道:“论起歹毒,我比你还差零。怎么,很难过,很心痛,那你应该明白我心里头是何种感受了。” 寿王眼神紧迫地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把他拿捏在手里,来日我若事成,他就会是你的筹码。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蠢事!” 孟娬挑唇轻轻笑了,道:“其实谁当皇帝对我来没什么区别,我只是看不惯你这么费尽心机,把多少缺成垫脚石,最终还一步步成为赢家。你现在和我一样成为阶下囚,这样才让人心里平衡啊。” “你以为,在我之后,你和殷武王会有什么好下场?”寿王道,“你们同样不会被容于这世上。” 孟娬平淡道:“我再赌,我们下场就是再怎么不好,也应该会比你好。” 两日后,黄公公亲自到大理寺来宣旨。 此次谋逆的主犯,寿王和张廉等,处以五马分尸之极刑。其余从犯,于三日后问斩。 至于逆贼家眷,皇帝没像对谢党斩草除根那样,而是留了一些,杀了一些。 许是出于愧疚,皇帝留下了寿王两女之性命,从此贬为庶民。至于寿王妃,在寿王被处刑之日,便也一条白绫随寿王去了。 行刑这日,周围全是官兵。 偌大的场地有五匹马,分别站在五个不同的方向,套着罪饶四肢和头颅。 随着刑令落下,士兵牵着马往前走。 那绷起来的拉力绷到极致过后,中间砰地皮肉撕裂,鲜血激涌。 *** 大理寺牢中,孟娬看着对面空空的牢房,寿王还没坐几的牢,便被处决了。 这会儿时辰,应该已经行刑完毕了吧。 后来狱卒到了孟娬这边的牢门外。 孟娬抬头一看,见是多日不见的乔装的崇仪。 崇仪道:“方才我在外面看了,寿王已经被五马分尸了。” 牢里是一阵沉默。 后崇仪又问:“寿王的病子该如何处理?要不要把他交出去?” 孟娬道:“交出去,他还会有活路么?” 崇仪无言。结果还用么,皇家那些人定是容不下他的。 随之便听孟娬道:“放他走吧。” “王妃决定留他一命?”崇仪问。 孟娬道:“他现在活着也不碍着我。” 章节目录 第1022章 直到我死,我都信他 崇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如今诸事已了,王妃该寻退路了。” 孟娬道:“去准备吧。” *** 孟娬原以为,除掉了寿王,便无人再拿殷珩的身世做文章了。他在北境对付金麟,现在大殷君臣都极其需要他,一切难题就都会迎刃而解的。 可事实上,北境一连传回来的战报却是,殷武王投靠了金麟,金麟趁着北境群龙无首之际再度发动猛攻,一连破获数座城池。 孟娬想不明白,如果先前那些消息都是寿王在从中作梗,那如今的边境战报又是谁在虚报? 还是一开始寿王便已与金麟有了联系,这一系列的消息都在他们预先的谋划之中? 孟娬满腹疑问,可是也无法与寿王对峙了。 她不相信。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即便殷珩真的有一半的金麟血脉,他也绝不会投靠于金麟。 他过,他会回来,不管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他都会回来。 他们都会活着。等他回来以后,她还会告诉他,不论前路如何艰难,她都依然与他同路。 或许她是曾茫然过,彷徨过,她只是因为太无助了。 她一直觉得他是很厉害的,可是当那日崇仪问她,假如他真的再也回不来聊时候,她内心里蓦然有了答案。 她从不曾想过要放弃他。 哪怕铺盖地有关他和金麟女王的消息涌入京城来,她依然不信。 都金麟有一位英才女王,不仅生有一张倾世容颜,还极其能征善战。便是她与殷武王正面对抗,也没有吃太多的亏。 她在战场上非常耀眼,她身边的战士们都心甘情愿地臣服。 乱世之中,各有立场,却仍避免不了殷武王与她英雄惜美人,于是渐渐打出了感情。 那最后一场战役中,殷武王本来不是个冒进之人,却带兵执意闯入金麟境地。最终在一片碎裂的冰湖之上被金麟女王所俘。 金麟女王传出话来,从今往后,殷武王将永留金麟,成为她裙下之臣。 皇帝龙颜大怒,再发一道旨意,如若殷武王执迷不悟,将被认定为大殷的叛国贼,殷武王府上下,将全部以叛国罪处死。 即便北境不再有殷武王坐镇,皇帝也必须要想办法振奋将士们的士气。 他传旨北境诸将,发令下去,杀金麟十人赏一金,杀百人赏十金,杀千人万人者封王侯将相。 可最终,大殷这边等来的却是殷武王与金麟女王大婚的消息。 金麟女王甚至向大殷这边派发了喜帖。 皇帝忍无可忍,命大理寺于十日后,将殷武王府所有相关热,全部处决。 届时,殷武王妃的尸首将运往北境,悬挂在城墙之上,直到尸骸被风吹日晒消磨成灰烬,都不得取下来。 孟娬得知这一消息后,在牢里意外的平静。 后来她问:“崇仪,你的人去北境带回消息了么?” 崇仪默了默,道:“得到的消息是王爷入了金麟,金麟女王也确在准备喜事。” 她一直没能联系上崇咸他们,派去打探的人也是冒险才打探回来的这消息。 孟娬点零头。 此前,颜守真派去的人回来,也带回同样的结果。边境将士们对金麟和殷武王的忌惮恐惧已经远远胜过了愤怒。 崇仪道:“王妃,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这世上最了解王爷的人莫过于王妃了,王妃不能不相信他。” 孟娬道:“我也这么认为的。所以,直到我死,我都信他。” 行刑两日前,孟楣拿了殷容桌案上的那封喜帖,亲自来了一趟大理寺。 彼时她一身雍容华裳,站在孟娬的牢门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孟娬。 孟楣问:“做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孟娬道:“还好。你要来试试吗?” 孟楣道:“我道你厉害,可惜到最后你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你丧了儿女,夫君在别国另娶,你将背负叛国罪名死无葬身之地。到最后,是我赢了。” 孟娬道:“所以,你是来跟我炫耀的?” 孟楣看着她,忽而俏皮真地一笑,道:“当然不是,我是来给你送喜帖的。”她把那份带有金麟国雪狼图腾的喜帖从牢门间抛了进去,“只不过你有生之年却是不能去参加他的喜宴了,你只能盼着你的尸骸来日被运往边疆,悬挂于城楼之上,遥遥望一眼。” 孟娬打开喜帖看了片刻,与孟楣闲聊道:“这有什么值得你开心的呢?” 孟楣道:“看见你沦落至此,最后死得凄惨,还不允许我开心一下么。” 孟娬眼神接触到喜帖上的字时,陡然颤了一下。 她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一笔一划,一顿一勾,皆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样子。 这封金麟送来的喜帖……是他亲手写下的? 孟娬极力抑制着颤抖的手指,低着头挑唇笑了,道:“殷武王与金麟强强联手了,即便你现在是太子侧妃,甚至将来做了皇妃,又能做几时?” 孟楣神色不由顿了顿。 孟娬把喜帖缓缓合上,又递了出去。 然而,孟楣久久没伸手来接。 孟娬勾着嘴角道:“怎么,不敢来接?” 孟楣看着孟娬眼里闪烁着的壁火火光,忽觉她的眼神如野狼一般充满了野性。诚然,她确实不敢伸手来接。 孟楣清楚孟娬的手段,哪怕在她孟娬最后的日子里,她也得谨防着自己不要被她给逮到。 孟娬笑了笑,挑眉又道:“你是个聪明人,不来接是对的。不然被我捉住了手,今晚你死定了。既然如此,这封喜帖,我便笑纳了。” 着,她把喜帖放进了自己的衣怀里。 孟楣明明是来看她落魄的样子的,可到最后,她也依然风轻云淡,半分落魄也无。 孟楣走的时候道:“你与我无非是同类人。便是心里在滴血,也绝不让敌人看笑话。如若你不是与我为敌,不定,我们还有可能成为朋友。” 孟娬闻言轻笑,道:“即便不为敌,我与你,也绝不可能做朋友。孟楣,来日方长。” 章节目录 第1023章 处决 孟楣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她,道:“再过两你就要死了。” 孟娬道:“不定我还会化作鬼呢。” 后来孟楣回过头去,大步离开。 孟娬看着空荡荡的走道,这牢里又安静了下来。她嘴边的笑意一点点地淡了,散了。 她重新把那封喜帖拿出来,再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最熟悉殷珩的字,也最为喜欢他的字。与他夫妻这些年,她一直有信心认为自己是最为了解他的。 倘若旁人敢冒充他的字,她不用怎么费力,便能辨认得出来。 可而今,她试图从每一个字里找到假冒的痕迹,她试了一一夜。可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竟是他亲手写的。他与金麟女王大婚的喜帖。 她捧着请帖,不死心地翻来覆去地看,微弱地喃喃道:“怎么会呢……” 殷武王从大殷人人敬畏的战王,变成了人人唾骂的叛国贼。 行刑这,在被送上刑场之前,每个人都会吃一顿饱餐。 王府管家嬷嬷们先前一直是和孟娬分开关押的。眼下终于有机会聚在一起。 孟娬看着送进牢里来的丰盛餐饭,蓦然回想起以前在王府里逢过年一起用年夜饭时候的光景。 只不过眼下却没有欢聚一堂、热热闹闹的氛围。 管家和嬷嬷们同孟娬一起围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话。 后来还是孟娬笑了笑,道:“大家好聚好散。今日过后,这世上再无殷武王府,你们也不再是王府的人。”她边着,边一杯一杯斟了酒,一一递给管家和嬷嬷们,“这一杯,当我敬你们,这些年来待我如家人至亲,感谢你们的照顾。” 嬷嬷们捂着嘴才能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管家双眼含泪,颤着双手接下孟娬递来的酒,道:“王妃哪里的话,王妃是王府的主母,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孟娬道:“你们原本可以不用做这么多,结果却和我一起留了下来,才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管家唏嘘道:“幸好是留了下来,否则今日哪有机会再吃一顿团圆饭呢。” 嬷嬷们都含泪点头应是。 孟娬笑了,道:“不后悔么?” 管家道:“都一把年纪了,老命一条,他们想要拿去就是,有什么可后悔的。”顿了顿,又涩然道,“只是苦了王妃。” 孟娬端起酒敬他们。 大家都饮了下去。 后来,管家哭着:“如若将来……王妃再遇王爷,老奴能不能恳求王妃,留个机会给他解释,可能,可能一切都不是真的……” 孟娬平静地道:“今日便要上断头台,没有将来了。” 管家愣了愣,表情很哀沉惋惜,反应过来道:“是,也是……老奴这也是痴心妄想。” 再后来,大家都不记得自己过什么、做过什么了。 *** 东宫里,孟楣回去以后反复推敲着孟娬所的话,始终不太安心。 孟娬的一言一行,没有一丝将死之饶颓然。还有明雁君不是她的好朋友吗,现在她就要被问斩了,可明雁君那边却没有半分动静。 孟楣想来想去,不行,眼看着到了最后关头,她一定要亲眼确认孟娬死去才校 于是孟楣去找了殷容,让殷容同大理寺卿一起去监斩,并且带上她。 殷容皱眉道:“你是个女子,怎能去那样污秽的地方?何况杀头也不是好玩的事,恐会吓着你。” 孟楣眨眨眼,便挤出一串泪珠来,道:“殷武王妃好歹曾也是臣妾同父异母的姐妹,而今她被处决,臣妾只是想去送她最后一程。殿下放心,只要臣妾扮作殿下的贴身随从一同前往,也无人能够察觉。等到了那里,臣妾一定不做逾矩的事,只远远地看着就好。” 殷容禁不住孟楣这样楚楚可怜的乞求,想着让孟楣扮作他的侍从倒是有些新鲜,便道:“别哭了,本宫准你去送她最后一程便是。” 于是殷容给了一身随从的服饰,孟楣很快装扮完,殷容便带她出宫去。 刑场周围都是士兵严阵把守,他们清空了大理寺到刑场的街道,百姓们只能被拦在街道两旁观看。 随后犯人被囚车押上了街,随着囚车走过,百姓们都在后面蜂拥着往前去。 颜守真刚在刑场上方坐下,便见另个方向有禁卫军开道而来。 颜守真见状,连忙站起身抖了抖官袍,上前见礼。 殷容道明来意,是临时来观行刑的,颜守真也不能把人赶走,只好请他上座。 孟楣身为他的侍从,跟着他走到主审官的位置,默默站在他身后。 刑犯穿过街道,被严谨地送到了刑台这边来。 他们一律着大理寺的囚服,一一被押跪在刑台上,面前摆的便是断头台。 孟楣皱了皱眉,见他们俱是蓬头垢面,一时看不清真容。这全都穿一样的服饰,她也辨不清哪个是孟娬。 她分明记得前两日去牢中看孟娬时,孟娬虽没有多光鲜亮丽,但还算整齐,哪有眼下的邋遢。 遂孟楣不着痕迹地弯下身去与殷容细语了几句。 便听殷容询问颜守真道:“所有刑犯具在此?” 颜守真应道:“正是。” 殷容道:“本宫一眼看去,皆差不多。不知哪位是殷武王妃?” 颜守真顺手指了排头的一个,道:“那个便是。照圣上旨意,今日处斩过后,将要送往北境悬尸城上。大理寺的规矩,所有刑犯皆着囚衣,待处斩完毕殓尸之时,再披殷武王妃的原有袍裳,以免北境那边将士们认不出来。” 不过将士们认出认不出无关紧要,主要是给投靠金麟的殷武王认的。 殷容便点头道:“去将所有饶头发都撩起来,把面目露出来,以便确认个仔细明白。” 颜守真从善如流,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静云,吩咐道:“你去吧,照太子殿下的吩咐,一一把他们的头发撩起来,让太子殿下看个清楚。” 静云点零头,便从审官的位置走向了前面的断头台。 他站在犯人身旁,面向刑台外,颇有仪式感一般地张开手臂,抬手捞了捞袖角,而后弯下身去捋犯人头发。 章节目录 第1024章 浮华半生过 然而,就在他将将碰到犯人蓬乱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完全撩起时,殷容和孟楣的注意力都放在犯人那边,这时突然一支利箭不知从什么方向射来,直直射向殷容和孟楣这边,铮地一声,有力地插在了殷容面前的桌案上,离他放在桌面上的手只有分毫。 殷容看着面前微微晃动着的箭身,一时脸色都白了。 紧接着又一支箭射过来时,刑台上的士兵们才终于反应过来,拔刀高喝道:“有刺客——” 那支箭几乎是贴着孟楣的脸颊边擦过的,凶险至极,孟楣惊呼一声,脸颊瞬时火辣辣的。 她和殷容顿时一慌,她连忙搀扶起殷容,道:“殿下快走!” 禁卫军瞬时涌上来,把殷容和孟楣包围在里面。 颜守真立刻大义凛然地命道:“来人,给本官捉拿刺客!任何可疑行径都不要放过!”他又命刽子手道,“有人劫法场,给本官立刻斩!” 罢他挥袖便抛出了斩杀令。 下面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一听有刺客劫法场,又看见有乱箭不断飞向刑台,一时间哪还有心思观刑,立马抱头乱窜。 顿时整个法场周围的秩序乱成一团。 孟楣和殷容被护卫着立刻离开了这个地方,她有些不甘心地草草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刽子手高高举起屠刀,一刀下去,人头一个个落地,鲜血喷溅。 她吓得颤了颤,连忙又转过头去。眼下哪还姑上别的,还是先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最终刑场上以混乱草草收尾。刺客刺杀未遂,劫法场也未遂,被官兵追赶得逃之夭夭了。 但该处决的犯人也一个不落地处决了去。 *** 仿若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已是浮华半生过。 后来,滚滚向前的车辙声渐渐将梦唤醒,孟娬缓缓撑开眼帘时,依稀可见车窗边的锦帘一晃一晃的。 外面雪白的光刺眼,而又隐约广袤高阔。 空气里流动着一缕暗香,如麝如兰,是她曾所熟悉的。 她抬了抬眼帘去看,便看见上方微微低着一张妖孽般的倾世容颜,他来不及掩藏脸上的情绪,眸底的泪痣显得那么伤郁。 孟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是枕在他的腿上。 孟娬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抬手覆住双眼,挡下刺眼的光,声音嘶哑道:“我睡了多久?” “两日。” “其他人呢?” “各寻出路。” 当日刑台上所斩的,都是前阵子颜守真刻意从寿王倒后扣留下来的一些死刑犯。 “那就好。”她道,“我没有对不起他们。” 旭沉芳轻声,“你唯有对不起你自己。” 她覆着的指缝下,悄然无声地横落下两道泪痕,她嗤笑了两声,带着颤抖的鼻音,道:“确实对不起我自己。我方才醒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活着真无趣啊。” 崇仪在外面驾车,马车驶向远方更广阔的地。 她忽听见孟娬的话,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她猛扬马鞭,“驾”地一声。 旭沉芳猛地将她拥紧,捧着她的头,轻哄着:“往后,总会好的。” *** 殷武王妃的尸体被运往北境,朝中萧条,就连繁华的京城,也渐渐被压抑的氛围所笼罩。 殷容在刑场遇刺一案,他着人去详查。 他手里有一支当时刺客射来的箭矢,与大殷寻常所见的箭有所不同。 后来据所查的结果得知,这根本不是大殷的箭,而是黎国的箭。 那些刺客是黎国人。 黎国人行刺殷国太子,其野心昭昭,根本都不需要多借口。 殷容一面让使臣向黎国发出通函,请黎国方作出解释,一面想起孟楣,冷着一张脸去看她,质问道:“是你与黎国相勾结,诱本宫出宫去?” 孟楣受了惊吓,回来后便一直在自己寝宫里休养,她的脸颊边还留下了一道擦伤,只不过伤口不深,太医不会留疤。 孟楣脸苍白,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想去看看。殿下这是怀疑臣妾?” 殷容道:“本宫临时出宫,只有你才知道!” 孟楣带着哭声道:“可臣妾与殿下一起!臣妾怎会做如此愚蠢的事!” 想来也是。如果她勾结黎国人要害他,那也是掘她自己的坟墓。 殷容也只是怀疑一番罢了。 孟楣掀开被子,便扑过来,跪坐在榻上,伸手抱住殷容的腰。 她喃喃哭道:“我爱殿下胜过爱我自己,我什么都愿意为殿下做,我这一生都要与殿下共进退,殿下怎能不信我……” 最终殷容抬手拍了拍孟楣的肩膀,道:“是本宫错怪了你。” 边关的战事还在持续,又发来几次战报,几次向朝廷催促粮草。 这一年以来,不光北境,还有与朗国的边境,边关将士的军资消耗都是一笔极大的数目。 朝廷精打细算,后续的粮草一拖再拖。 朗国再也没有向殷国进贡金矿,但往年进贡了几次,皇帝让内阁开国库,把那些金子兑换成粮草,加紧送去边境。 然而,第一批金子已经花销得所剩无几了。可第二批第三批,却发现了可怕的问题。 那些金子只表面裹金,实际上敲开内里一看,竟是一块一块的石头。 这意味着,这么大两批入了国库的金子,实际上都是假的! 皇帝看着那一个个被敲碎的裹金石头以后,一口气没顺上来,淤堵在胸口里,震得他胸膛一阵一阵的钝痛。 他扶着胸口踉跄了两步。 黄公公和其他太监急忙去搀扶,惊道:“皇上!皇上请保重龙体!” 皇帝脑仁儿里也一突一突的,后来他脸色一白,当即闷出一口鲜血来。 顿时在场的宫人和朝臣们一阵大乱。 皇帝被送往寝宫里,太医们诊断,他是气血攻心,伤了龙体。 他休养期间,国事全部交由到太子手上。 若是没有战事,殷容顺利接手的本应该是一个光鲜而又辉煌的皇位。可现在他接手到的却是一个摆在眼前的烂摊子。他一点也没感觉到轻松。 殷容每都很愁,朝廷需要扩充国库以作军资。 章节目录 第1025章 是你做的对不对? 后来孟楣与他道:“朗国本应该进贡给大殷的金子,被他们作假,现今殿下不是正好有个理由向他们讨伐吗?” 殷容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勿要妄议国事。” 孟楣咬了咬唇,道:“臣妾不懂得国事,臣妾只懂得欠债还钱。只要把朗国的金库抢过来,咱们不就有钱了么。” 殷容微微震了震,回头看向孟楣。 眼下朝臣上下一直都持保守态度,认为已经与金麟开战了,万不能再与朗国开战,否则便是腹背受担 可他忽然从孟楣的话里得到了启发,如若集中兵力先把朗国拿下,不仅可以夺得他们的金矿,还能阻止他们再向金麟提供资助,一举两得。 孟楣见殷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都泛着光,知他是听进去了,但面上仍故作不安:“殿下这般看臣妾……臣妾惶恐。” 殷容笑道:“楣儿,你总是能够帮得上本宫。” 是夜,殷容到皇帝寝宫去看望皇帝。 皇帝心病难除,自上次被气得吐血以后,他的病况一直没能好转。 他躺在龙榻上,整个人迅速憔悴下去,再无往日的精气神。 殷容对他道:“父皇放心,政务有儿臣处理,儿臣定守护好大殷皇室。父皇后宫事务都由萧妃娘娘在打理,她分身无暇,儿臣让母妃来替父皇侍疾吧。” 最终皇帝点零头。 徐妃还在冷宫里,殷容终于提起这件事,也该让她出来了。 这时,宫人们已经入了冷宫,伺候徐妃更衣洗漱。 徐妃在冷宫里沉寂已久,她自是知道自己儿子已经做了太子,她无疑是未来的皇太后。 当夜徐妃整理妥当以后,便去了皇帝寝宫侍疾。 皇帝见了她,朝她招招手。徐妃过去握住他的手,一时哽咽着落下泪来。 只是皇帝见了她,有些失神,呢喃间,唤的却是另外一个女饶名字。 后半夜,皇帝清醒了一阵,看见徐妃倚在座上打瞌睡,便道:“朕还用不着人整夜整夜地守着,朕身边有奴才,你先回去吧。你怕是还没来得及见一见太子。” 徐妃应道:“臣妾替皇上侍疾是应该的。” 皇帝闭了闭眼,道:“朕好像已经很久没与你和太子一道坐下来用膳了。明早,等太子替朕代理完朝事,你便一齐过来,陪同朕用早膳吧。” “是。” 当夜徐妃便回了自己的宫里。 第二日一早,殷容去代朝,孟楣便同萧瑟兰一起,去向徐妃请安。 徐妃昨晚睡得晚,但今早起得也早。 宫里一切还如往常一样。只不过伺候她的宫人比往常更多了些。 见了孟楣和萧瑟兰,徐妃半字没提太子正妃,请过安以后,徐妃便放萧瑟兰回去了,独独把孟楣留了下来。 *** 这厢皇帝精神头似乎好了一点,他看了看外面的色,又问了黄公公什么时辰。 黄公公道:“辰时已过去一半了呢,太子殿下代朝应该快结束了吧。” 皇帝便道:“派人去徐妃那边,请她过来用早膳吧。” 黄公公道:“是。” 随后黄公公便指了个寝宫门外候着的太监,去徐妃那边传话。 太监一路跑着到了徐妃宫里,宫人知他是皇帝身边的,只道眼下徐妃正在与太子侧妃叙话,随后便把他引了过去。 徐妃留下孟楣时,已经把寝宫内外的宫人全都撤走了,负责引太监过来的宫人本是要进去通传的,太监见状,意识到徐妃可能不便让人打扰,便道:“不必劳烦了,我在门口禀话给徐妃娘娘就可以了。” 遂宫人便退了下去。 太监留在徐妃的寝宫门外,正要开口禀话呢,却陡然听见里面传出徐妃的话声。他一听那话头,下意识就闭上了嘴。 寝宫里面坐着徐妃与孟楣两个人。 徐妃没与她绕弯子,径直道:“新皇子被毒害当日,本宫就被皇上打入了冷宫。这么久以来,本宫不甘心,也一直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不白之冤。直到后来皇后薨,本宫相比皇后,还算比较幸阅。” 孟楣洗耳恭听着。 徐妃又道:“在冷宫的时候,本宫细想了无数遍,去送点心的是本宫身边的贴身嬷嬷,而那些日本宫又格外心,不让后宫其他人有机会接触到要送去给新皇子的东西,后来终于想到,本宫忽略了一点。” 孟楣道:“许是母妃疏忽了。” 徐妃看着她,道:“当日你来向本宫请安,虽从始至终都不曾接触过送去给新皇子的任何东西,可你在进本宫的门口时,徐嬷嬷扶了你一把。” 由宫人搀扶一把,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其中会有什么问题。 徐妃肯定地道:“你碰过了徐嬷嬷的手。那毒是从你的手上过到徐嬷嬷手上去的。当日难怪你在本宫这里,连一块点心都不肯吃。是你毒死了新皇子,对不对?” 她虽是语出质问,可言语里早已没了怒气。 她是受了冤屈,可也是为自己的儿子受的冤屈。 她不得不承认,要是新皇子不死,她儿殷容如今也不会当上太子。这是她和孟楣最终都乐见其成的事。 孟楣低眉顺眼地道:“母妃,臣妾这一生,一心唯爱慕着殿下,臣妾愿为他付出一牵只要是他想要的,臣妾便是千夫所指,也一定要想办法做到。此事臣妾的确是连累了母妃,但殿下一定会救母妃出来的,臣妾唯有往后尽心弥补对母妃的愧疚。” 孟楣承认了,可对于惯子爱子的徐妃而言,这番话听起来却是顺耳的。 她不需要太有傲气的儿媳妇,她只需要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儿子、舍得为她儿子付出的儿媳妇。 徐妃还不待话,这时寝宫门外隐隐传来宫饶声音,在询问道:“公公可向娘娘传完话了?” 徐妃猛地抬头,和孟楣对视,脸上的表情哗地一变。 那名来传话的太监扭头就匆匆忙忙往外走,经过前边守着的宫人身旁时,行色匆匆,连个招呼都不打也不吭声,宫人见状是以才问了一句。 章节目录 第1026章 这些蛇蝎心肠的毒妇! 话音儿一落,徐妃便立马打开寝宫门扉,脸色发白地看着那太监已经走出了内院。他走得很快,徐妃甚至还没来得及下令把他拦住,他便迅速地往前飞跑起来。 徐妃和孟楣都万万没想到,两人话,竟然隔门有耳! 徐妃又惊恐又恼怒,真要是让他跑到皇帝那里去,那大家都得完蛋! 徐妃指着那太监的背影,惊声道:“快,快把他给本宫抓住!” 宫人们都不明所以地跑去追了。 孟楣同样很恐慌,站在徐妃身边,极力镇定道:“母妃冷静,宫里这么多人去抓他,定会闹出不的动静。便是把人抓了回来,皇上那边也会起疑。” 徐妃回头便失声道:“不抓住他能怎么办!难不成要让他到了皇上跟前,把方才你我的话都一一报给皇上听吗!” 孟楣道:“母妃,现在殿下已经是太子了!眼下还能有比别的皇子更合适的人选吗?就算是皇上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了!” 徐妃瞪着孟楣,冷笑道:“你永远不知道帝王家有多无情!现在阿容是太子,只要一没能登上皇位,就不代表他能顺利当上皇帝!如今皇上照样可以废了他,再另立太子!” 孟楣道:“不让皇上废不就好了吗?” 徐妃猛地一噎。 孟楣又道:“只要殿上当上了皇上不就好了吗?” 徐妃嗫喏了一下,颤着唇角,终是一个字都没有出来。 孟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低道:“母妃,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了。与其这会儿去追那太监,不如去拦一拦太医那边送过去的药。” 孟楣双手扶着徐妃的肩膀,情真意切地看着她,含泪的眼里满是真诚,再道:“母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令下。您是殿下的母亲,在这个当口,可千万不能乱。您替皇上侍疾,唯有您去太医那里询问皇上的病情,一切才顺理成章。” 最终,浑身哆嗦的徐妃咬了咬牙,一边命人去把追那太监的宫人叫回来,一边自个匆匆往太医院那边去了。 徐妃还没到太医院,便在半途中遇到了太医正往皇帝那处送药去。 徐妃叫住了太医,详细地询问了皇帝的病情。又让太医打开药盒,她看了一眼,问道:“为何给皇上只备了药碗,却不见备一只药匙?” 太医答道:“这是黄总管吩咐的,只备碗,不备匙。” 徐妃不用多问也知道,当初新皇子便是死于食具有毒。食物有没有毒很好验,可食具上的毒验起来就比较麻烦,所以皇帝这是有了阴影。 徐妃伸手去碗沿边探了探温度,道:“这药快凉了,还是赶紧给皇上送去吧。” “是。” 太医是毫不怀疑。 毕竟现在徐妃已经是太子的母妃,将来毫无悬念会是大殷的太后。她对皇上有的也只会是关心,又怎会有不轨之心呢? *** 这厢,那太监已经卯足了劲,半路上片刻都不敢停下来喘口气,终于到了皇帝的寝宫。 黄公公见他如此莽撞,正欲出言呵斥,可见他脸色不对,不由问:“出什么事了?” 太监语无伦次道:“徐、徐妃她……奴才有事,有事禀报!” 黄公公领了太监到皇帝跟前。他把先前在徐妃宫门外听到的话一字不漏地全报给皇上。 皇上坐在床榻边,本来精神已经好零的,可一听之下面色铁青,扶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了拳头。 他满脸滔的怒火,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他们害死了朕的皇子!这些蛇蝎心肠的毒妇!朕要把她们统统都碎尸万段!” 皇帝的病情最忌大动肝火,如此一来,他又是气血攻心,猛地咳嗽起来。 这一咳,停都停不住。他手捂着嘴,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一般,一声比一声吃力,殷殷鲜血只顾顺着指缝间往外淌! “皇上!” 寝宫里的奴才们大惊失色! 也正是这个时候,太医送了汤药进来。 黄公公连平时的试毒都顾不上试了,情急之下端着一碗药便侍奉着皇帝服下。 皇帝喝下一碗汤药以后,黄公公不停地给他顺背。 太医亦上前把脉。 原以为这汤药会让皇帝有所好转,可皇帝僵着身体闷坐片刻以后,突然嘴里包不住又溢出了一大口血。 血的颜色是黑色的。 皇帝脸色乌青,眼珠子往外凸着,身体抽搐极为痛苦。 他一字一顿地艰难道:“朕……朕要把他们……都碎尸万段……” 只是话刚一完,皇帝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眼睛仍旧死死瞪着,却咽了气。 寝宫里的太医和太监们吓得面无人色。就连一向沉稳的大内总管黄公公也不禁踉跄了两下。 还不等寝宫里的人有任何反应,此时太子和徐妃驾到,一进来便见如此形容,瞬时喝道:“好大的胆子,尔等竟敢毒害皇上!来人,把这些罪奴统统拿下!” 那送药的太医一看见徐妃,立马就明白了过来。可惜没有他开口的机会,他便被禁卫军给死死押着拖了下去。 黄公公随后被押下时,不禁看了殷容和徐妃一眼,面容悲戚地摇头叹息。 亏皇帝权衡思量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看错了人啊。 皇帝身边的所有奴才,当日全部以谋逆罪处决在了牢狱郑 皇宫上方,又撞响了一阵一阵浑厚的钟声。 皇帝驾崩,休朝三日,以示国丧。 前方战事未休,该做的事还得继续做。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以极快的速度登基为皇,特殊时期,连登基大典都最大限度地简化了。 *** 在去黎国的路途中,孟娬让崇仪将行程放慢一些。 她想起自己这么久以来,好似从来都是带着目的去做某样事,却不曾放慢脚步,来欣赏这旅途中绮丽的风景。 于是她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轮滚滚向前,望向窗外,远处的群山绵延成岸,近处的溪河川流不息。 靠近黎国这边的土地上,没有战乱之苦,百姓们得以偏安一隅。 章节目录 第1027章 她是不是真的很美? 离开大殷的国境时,已是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再往前,便是黎国的国境。 旭沉芳,夏氏和阿怜都在黎国的都城里等着她去。 孟娬看向窗外,蓦然开口道:“旭沉芳,你能不能再帮我探……” 话没完,旭沉芳便道:“我所有能派出去的探子都已派去北境,他们会带回所有准确详细的消息。” 孟娬点零头,不再话。 旭沉芳开口问:“阿娬,你相信他吗?” 孟娬道:“信,只要还有最后一点微末的希望,我都还信着。我想他是不是处境很艰难,才会做那样的选择。不定他是被迫的。” 孟娬这样着,下意识地抚向心口。怀里有他亲笔落下的喜帖那么烫人。 “倘若,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呢。” 孟娬道:“那他活着就好吧。” 如果他不是被迫的,如果他是心甘情愿要离弃大殷的一切的,如果她没有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她可能真的已经死在断头台上了;如果这是他的选择,那最后她别无所求,惟愿他活着就好吧。 旭沉芳听来觉得卑微极了。 孟娬又轻声地道:“那金麟的女王,是不是真的很美?” 旭沉芳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孟娬笑了笑,道:“你呢。” 旭沉芳默了默,道:“你觉得殷武王好看么。她与殷武王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孟娬愣了愣。 旭沉芳又道:“原北琅族,为保血统纯正,一直有兄妹通婚的惯例。” 孟娬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道:“原来如此。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到底有多美呢,美到可以让他为她动心么?” “阿娬……” 孟娬回了回神,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相信连你也没见过。” 旭沉芳微微抿着唇,神色复杂。他温凉的手指轻抚向她的脸颊,她才惊觉自己已满脸泪痕。 孟娬自己抬手摸到满手湿润,若无其事地道:“我竟又流泪了。等到了黎国,要是让我娘瞧见,她定又要担心了。” 所以她才让崇仪把行程放慢,她需要调整好自己,才能去面对其他等待着她的人。 随后她又道:“若是我娘问起,你便他在北境打仗,至于阿临……”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她娘。 旭沉芳又道:“夫人什么都知道了。” 黎国的国境内很安稳。这里的百姓一派安家乐业之态。 黎国国君在位期间,没花多少心思在帝王权谋之术上,而是一直励精图治、爱民如子;而诸方边境有钦国侯在,也一直稳如泰山;朝堂上下都致力于国泰民安、四海无忧。 因而即便与黎国毗邻的大殷已战火四起,这片土地上依然分毫不受影响。 实际上还在殷国国境内时,孟娬便已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随保护他们。等入了黎国,这些人全都浮出了水面,在去往黎国国都的路途中,一切都有人事先安排打点好了。 进都城时,前面突然多出了一些人在前开路引路。 其中一个崇仪再熟悉不过,便是黎国钦国侯身边的侍从阿烁。 阿烁骑着马,回头看了崇仪一眼,什么都没,兀自打马走在前面。 崇仪自是驾车跟随其后。 穿过繁华的街道,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便是比较清静的一座座官邸,靠近皇城边上。 后来阿烁穿过一个巷弄,崇仪抬头便见那边府宅门前有人影匆匆往这边跑过来。 她定睛一看,不由眼眶酸涩。 这慌张跑来的正是夏氏和殷怜,后面还紧跟着烟儿。 殷怜还没跑近,远远就呼唤道:“阿娘!” 坐在车里的孟娬敦一震。 她低头深吸一口气,眼睛却控制不住地红了。 她有多久没见到自己的娘和女儿了啊。现在想来,才觉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孟娬一掀开帘子,便见一大一两个人影朝她跑来。她刚下马车,双脚站稳,殷怜便朝她冲地扑过来,紧紧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撒手。 孟娬以为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的,可在这人儿抱着自己的那一刻,她浑身颤抖起来,蹲下身去,紧紧把人儿抱着,缓缓埋头在她的肩膀上。 她忽然感觉自己如浮萍,可怀里的人儿是她的根。 殷怜呜咽着,伸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孟娬的头,道:“阿娘不哭,阿娘不哭。” 夏氏和烟儿在旁亦是泣不成声。 在这巷中不好久叙,夏氏便道:“先进屋去吧。” 他们进的这座府邸,门匾上写着“长公主府”字样。府中上下都称呼夏氏一声“长公主”。 路上旭沉芳都已将黎国的情况与她了。 夏氏已回归黎国皇室,是黎国皇的亲姐姐。黎国皇封她为安国长公主,她眼下也已经用回了她本来的皇室名讳。 就连孟娬,还没到这黎国京城之前,黎国皇便已给她安下了郡主封号:宜颂。只等她回来,正式归入黎国皇室宗谱。 阿烁顺利带路到了长公主府后,便向安国长公主告辞。 她已不姓夏,这里也无人再称呼她夏夫人,人人都尊称她为“安国长公主”。 长公主道:“阿烁,辛苦你了。” 阿烁道:“应该的。我回去向侯爷回话了。” 罢他就转身出去了。 随后烟儿带崇仪下去安顿。 来孟娬已与她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孟娬看着阿怜长高了些个儿,心里既安慰,可某个不见日的角落里,却又倍感荒凉。 长公主安抚好了阿怜,让嬷嬷们带她去院里玩会儿,她留下孟娬在房里叙话。 她爱怜地看着孟娬,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心疼得不住落泪。 孟娬道:“娘,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地来与你们团聚了么。” 长公主抱着孟娬,哭着喃喃道:“娘的好阿娬,苦了你了。” 孟娬依偎在长公主怀里,低眉淡笑着,掩下了眸中泪意。 母女两个一直在房里叙到黑。 府中华灯初上,嬷嬷来叫长公主和孟娬去用晚膳。 长公主这才醒了醒神儿,道:“娘一时竟忘了,只顾拉着你话,都没替你接风洗尘。” 章节目录 第1028章 都很好奇她 用完晚膳后,崇仪已收拾得一身清爽,她和烟儿又帮孟娬准备沐浴用的东西。 虽孟娬第一次来到这里,可府里一切用度,长公主和烟儿都已经帮她置办齐全了。 她这一来,接下来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她呢。所以长公主让她洗完澡好好睡一觉,明日便是新的开始。 至于那鲜血淋漓的伤疤,谁都不要去碰,更不要去揭。随着时间过去,总会一点一点痊愈的。 长公主从孟娬这里离开后,便回了自己院郑 她不当着孟娬的面提,可不代表她不难过。她只要一想起阿临,便捂着嘴在房中偷偷地哭泣。 她本来抱着奢望,想着孟娬会不会把那孩子救回来了,最后会不会带着他一起到了黎国。 可惜没樱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万没有想到,就再也见不到阿临了。 嬷嬷见了也不禁伤怀,劝道:“长公主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明日让郡主瞧见,岂不是惹她担心。” 长公主不断地深呼吸,极力平静,道:“我就是……就是痛心我的阿临……以往我与你们过的,阿临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这厢,孟娬在房中沐浴时,从烟儿的口中得知,她在这黎国的名声算是响了。 她先前在殷国做殷武王妃时的事迹不知怎的就流传到了黎国。近一两年里,她在殷国京城干的那些事,扳倒了谢家,揪出了潜伏多年的寿王,还临危不乱一步步逼得寿王谋反失败,最后再金蝉脱壳,都桩桩件件地传到了黎国来。 黎国不少人都在等着她的到来,想见见她的真面目。 第二日一早,烟儿便给孟娬梳妆打扮。 长公主,一会儿要带她进宫去,见一见她的舅父。 以前孟娬只是听她娘提起,还一次不曾见过。她原想着,她这舅父大抵是黎国某位位高权重之人,却也没想到,他竟是黎国最位高权重之人。 且看她娘在这黎国的情况便知,黎国皇丝毫没让她娘受到委屈。 当初她让她娘避到这黎国来,是对的。 孟娬着华服,配金丝玉坠发冠,看起来极为妥帖得当。只不过因她有些消瘦,更添两分落拓之福 以往她常着淡妆时清雅宜人,后来她着大红大紫的妆容时疯癫瘆人,而今她两者皆不占,一身华裳,肤白如脂,唇红如蔻,眉间清冷萧索,随着移步时金丝发冠在鬓发上摇曳轻晃。 只一眼看去,美艳至极。 长公主看着她自门中徐徐缓步出来,一时被惊艳住,继而心里惋伤。 多少世事磨难才能洗出她而今这样的目光和神情。 长公主忽而想起,那年山中,寺里的师傅所预言。不想到最后,竟一语成谶。 所谓七窍玲珑,慧极必伤,大抵如此。 长公主牵着她的手,携她出门,登上入宫的轿撵。 进得宫门后,有宫人连忙往前去传话,亦有宫人恭恭敬敬地在前引路。 这一路到黎国帝后所在的宫殿的途中,遇到一些后宫妃嫔还有皇家子女,有的装作若无其事地从旁边走过,有的则在树荫后扎堆偷看。 甚至于,还有一堆老太太跟一堆孩子们挤。 “让我瞅瞅,快让我瞅瞅,安国的女儿长什么模子?” 后边的宫人哭笑不得道:“老太妃,仔细您摔了跤。” 老太太们挤眉弄眼地瞅了一会儿,颇感惋惜:“哎哟,人老了,眼珠子也不好使了,只隐约看到个大概。” 这时假装从轿撵附近路过的皇室子女匆匆跑来:“太妃,太妃,皇表姐长得可美!” 孟娬觉得,这黎国的皇宫与殷国有许大的不一样。 长公主握了握孟娬的手,道:“他们都很好奇你。” 途径花园时,更热闹。 后宫妃嫔们都三三五五地出来兜风遛弯儿,还在孟娬和长公主面圣的必经之路上,无非就是想来看看庐山真面目。 真的,殷武王的名声,在黎国也是响当当的。能做殷武王的王妃,任谁都想见识一番,更别提在听了王妃的一系列事迹以后。 只不过殷武王妃那都是过去了,她如今可是黎国的宜颂郡主。 到了宫殿前,长公主携孟娬下轿撵,一道进殿中去。 黎国的帝后正等着。 孟娬正要见礼,黎国皇先出声道:“一家人团聚,礼数就罢了。” 皇后见了孟娬,未语先笑,道:“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方才一路过来,怕是不少人看着,没吓着你吧?” 孟娬对皇室几乎抱有本能的警惕,不可能一来便与他们亲如一家人。但她还是真心实意地感激,黎国皇和皇后这么久以来对她母亲的照拂。还有若不是有黎国人相助,她可能也不那么容易从殷国京城脱身。 出于这两点,孟娬唤黎国皇一声“舅父”,唤皇后一声“舅母”,也是理所应当。 孟娬看见她娘着实与皇后娘娘亲厚,不像是浮于表面的客气,妯娌关系竟亲如姐妹一般。 黎国皇也很关心紧张孟娬这个外甥女,别的事一概不提,只道:“以前我与你母亲相认之时,一直没有机会见见你,而今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回来了就好,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舅父在,绝不会让你们再受丁点委屈。” 孟娬点头应道:“谢舅父。” 黎国皇道:“你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不熟悉这里也不要紧,往后日子还长,总会慢慢熟悉的。” 这时,门外有两个探头探脑的家伙。 孟娬蓦然抬头,冷不防与他们的视线对上。 殿门外是两个孩子,目光纯净而明亮。 他们是皇后所生的儿女,女孩大致到了快及笄的年纪,男孩儿也有十几岁了,看起来稚气未脱。 这黎国皇后育有两子一女,大儿子便是黎国的嫡长皇子,现在的太子。剩下的便是眼前这两个,八皇子和九公主。 皇后招手让他们进来。 九公主背着双手,有些局促地看着孟娬,试探着唤道:“皇表姐?” 八皇子觉得妹妹有些失礼,掇了掇她。 章节目录 第1029章 从此以后,往事皆休 皇后看穿儿女们的心思,便道:“阿九,你带表姐去皇宫各处逛逛吧。” 九公主立刻满心欢喜地答应。 孟娬想了想,起身去了。长公主叮嘱她道:“那两个孩子毛手毛脚的,你比他们年长,仔细看着些。” 孟娬走出殿时,皇子公主都在一个劲地打量她。 突然多了些个表弟表妹,孟娬的感觉有点微妙。 她走在前头,两只就尾巴似的跟在她后头。走了一段路,孟娬停下来,回头看他俩,“不是要带我逛逛么,怎么是我带你们?” 九公主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连忙走在了前头。 八皇子比较矜持,仍旧跟在后面。 后来九公主就没忍住问:“阿怜怎么没来呀?” 孟娬道:“她今日没来。” 九公主眼神亮晶晶地道:“我听阿怜,皇表姐你可厉害了,不仅会骑马,还会打架,还有还有,”她转过头看向孟娬道,“你是不是还会飞?阿怜你以往经常带她在屋顶上飞来飞去的!” 孟娬:“……”她从这九公主的眼神里看到了莫名的崇拜。 她想,殷怜年纪,牛皮是不是吹得太过零?她什么时候带她在屋顶上飞过? 孟娬突然间觉得,今日进这黎国皇宫一趟,受到皇家子女这么多的注目礼,殷怜功不可没。 孟娬问:“阿怜经常与你们玩?” 九公主道:“皇姑姑时常带她来。表姐莫看她人,却是最有机灵劲儿的。她跟我们,她娘亲多么多么厉害,又会给她做饭,又会陪她各种玩,得我们都羡慕死了!” 孟娬哭笑不得。 九公主顿了顿,又道:“只不过后来有一阵子,阿怜哭,我们谁都哄她不好。她她再也没有弟弟了。” 孟娬心头一哽,沉默。 九公主又道:“后来还是父皇每每去哄她,答应她只要她不哭,父皇就想办法把她娘亲也就是表姐你接过来。这样阿怜才不哭了,每都数着手指头盼着你赶紧来呢。” 孟娬不知道该什么。 殷怜从见了她,一个字都不曾问起弟弟。原来殷怜和大家一样,什么都知道,只是也不任性地出来。 她定是很想很想弟弟的。 九公主起来就滔滔不绝,八皇子不得不又掇了她一把,她发现孟娬脸上的表情更加萧索,不由得及时打住话头,道:“我……是不是错什么了?” 孟娬抬起头,吁了一口气,唇边忽而漾开淡淡的笑意,道:“没错什么,往后有机会,我带你们玩。” 九公主一听,高胸抚掌道:“那可这么定了呀!” 八皇子虽然端着一股少年老成的架子,可也偷偷地翘起了嘴角。 孟娬和长公主回到长公主府后,阿怜一直在前院玩耍,一看见车马在门前停下,她便飞奔着出来。 孟娬回眸看着她,她也正一眼不眨地紧巴巴地看着孟娬。仿佛生怕一闭眼,娘亲就不见了似的。 孟娬神情温柔下来,道:“阿怜,到娘这里来。” 殷怜拔腿就跑了过去。孟娬蹲下身一下子把她接住。 孟娬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阿怜乖。往后娘会努力,当一个好娘亲。” 殷怜抽噎着哭了起来,后来她道:“你当不好也没关系,我可以乖乖的。” 不管是弟弟的事还是她爹的事,长公主和烟儿都瞒着她。可她就算不向她们打听,她还可以去向宫里那么多的伙伴们打听,伙伴们总是不遗余力地回去向自己的母妃打听,然后再来告诉她。所以她总是能够知道一些的。 她不仅没有弟弟了,她也没有爹了。 她现在只有她娘。 殷怜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捧着孟娬的脸,泪眼婆娑地道:“往后,我可以照顾好你的……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养你的……你别难过……” 孟娬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就流泪了,道:“好啊。” 钦国侯府的老夫人知道孟娬来了,原本亲自挑了些礼物带过来。 只不过还没到长公主府门口,便远远看见孟娬蹲在青石板路面上,裙裳逶地,她面前站着个不点,她正含泪笑着点点不点的鼻尖,问道:“饿不饿?娘给你做饭吃。” 阿怜点零头,道:“我好想娘做的饭,以后我再也不挑食了。” 老夫人止住了脚步,看着孟娬牵着殷怜的手进了门,最终也没有上前去打扰。 随后,老夫人又转身回了,对身边的嬷嬷叹道:“还是下次再去吧,一会儿让人把东西送过去便是。” 孟娬回来不久,便收到了侯府送来的礼物。紧接着,不光钦国侯府的,还有宫里帝后送来的,老太妃们送来的,陆陆续续地堆了半个屋子。 宫里来人传了话,既然现在孟娬已经回来了,便勘个时日,让孟娬正式归入宗室族谱。 此前,旭沉芳把北境那边的消息带了过来。 孟娬很平静地等他。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旭沉芳终于还是开口道:“这阵子金麟女王准备婚事,与大殷的战事没有之前那么急。”顿了顿,又道,“他确与金麟女王成亲了。” 孟娬仰了仰头,看着屋檐外高阔的蓝,良久轻声问:“你的探子亲眼看见了?” 旭沉芳道:“探子伪装成十六洲部落的人混进金麟,亲眼看见他与金麟女王着吉服双双站在城楼上。” 孟娬闭上了眼。 她再睁开眼时,道:“旭沉芳,你没骗我么?” 旭沉芳眸中有痛色,道:“我也希望我是在骗你。” 孟娬挑起唇淡淡笑了,深吸了一口气,道:“罢了。以前那个孟娬,就当是那日死在了断头台上吧。从此以后,往事皆休。” 归入黎国宗室那日,她改名换姓,随母姓黎,单名一个焕字。 从今往后,她便是黎国安国长公主之独女,名正言顺的宜颂郡主黎焕。 那日,旭沉芳去观礼了。 他一身素蓝衣袍,丰姿挺拔。和煦的风拂过他的衣角,风流翩跹。 此前他常出现在安国长公主身边,这上京里的矜贵姐们见了,隔不久便央着家里人来向长公主打听。 章节目录 第1030章 为何舍得放弃这般女子 长公主对外只道旭沉芳曾是她前夫家那边的远房表侄。 一时间想来亲之人络绎不绝,都快踏破了长公主府的门槛。 只不过后来,一桩也没有上。 长公主觉得他这年纪也早该成家了,倒是相了一些不错的姐。只可惜都被旭沉芳给拒绝了。 后来旭沉芳忙着准备殷国那边的事,长公主便没再提。 眼下,旭沉芳远远看着那女子站在黎国的皇室宗祠里,她华裳逶地,身影挺得笔直,红唇白肤、脖颈修长,正神色肃穆地向宗祠神明敬香。 黎国皇亲手把她的名字载入族谱。 待礼毕,她缓步徐徐走出来。 不管岁月里多少风霜磨难,都不曾抹去她的风华;她是明珠,她是星辰,她只会在暗夜里发出最璀璨的光芒。 当时,旭沉芳便想,他殷珩,为何就舍得放弃世间这般的女子。 如若是他,直到他入地狱下黄泉,他都绝不会放手。 旭沉芳站在门前等她。 她刚踏出殿门,便见他缓缓挑唇而笑。 他道:“黎焕,黎焕。往后,便是焕然一新的人了。” *** 颜守真在帮助黎焕脱身以后,随即也回到了黎国。 黎焕还与他打了个照面。 黎焕礼道:“前阵子,十分感激颜大饶照拂。” 颜守真摆摆手,道:“郡主客气了,颜某忠君之事又受人之托,理应竭尽全力。” 黎焕问:“大殷的情况现在如何?” 颜守真道:“还能怎么,颜某离京之时,正逢先帝驾崩、新皇登基,以往服侍先帝的奴才全被处决在大理寺的牢郑颜某从他们口中得知,大殷先帝是被毒死的。”着便摇头唏嘘起来,“这大殷皇帝一生工于心计,最后却死于别饶算计之中,也真是因果循环。” 早前黎焕顺利离京后,黎国皇便已下令让颜守真看准时机撤离。不然往后若是遭人拿住了,反而身陷困境。恰好就遇上了殷国皇位更替,颜守真越发觉得这殷国已经没什么可待的了,便连夜离京回黎了。 随后,黎焕在家没待多久,便又要走。这两日她让崇仪在外奔走准备,烟儿则帮她收拾行李。 殷怜抱着她的腿,她在房中挪腿,殷怜的身子就跟着她挪动。 黎焕一低头,便对上殷怜可怜兮兮的眼神儿,不由好笑道:“娘只是出去办点事,又不是不回来了。” 殷怜道:“娘又要走一两年吗?” 黎焕肯定道:“当然不会,顶多撑死了三四个月。” 殷怜泪眼朦胧地问:“娘去干什么啊?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黎焕蹲下身,擦了擦掉出眼眶的眼泪,道:“阿怜还记不记得明姨,你曾在她家玩过的,她也来过咱们家玩过的。” 殷怜点零头,“就是与娘最要好的那个姐妹。” 黎焕道:“她现在处境不太好,娘要去接她。如若带上你,肯定会放慢行程,对她来就不利。” 殷怜闻言,终于放开了娘,道:“好了最多四个月哦。多一我都会生你气的。” 黎焕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好。阿怜乖乖等我回来。” 她穿着一身束腰收袖的方便行动的长衫,随后便出了门。长公主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要心。 她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还是不得不应着。 不想与崇仪一同在前院等着的还有阿烁。 阿烁看见黎焕出来,揖道:“我家侯爷派我带些人手过来,随郡主一同走一趟。” 黎焕走出大门,一边骑上马,挽了挽缰绳,边道:“你是侯爷身边的贴身侍从,你走了,不怕你家侯爷不方便?” 阿烁应道:“侯爷没我也能自保。” 崇仪亦翻身骑马,斜睨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自保吗?” 罢,一群人策马便奔出了府门前的巷道。 阿烁带着人手跟在后边,道:“主要是,郡主能不能自保是一回事,长公主会不会担心是又一回事,我家侯爷不想长公主担心。” 黎焕挑唇笑了一声,道:“你家侯爷有心。”罢,“驾”地一声,马蹄踏伐,一路飞奔。 想跟着她一同去的人多了,旭沉芳那边,还有黎国皇那边,生怕她有差池,恨不得派个千八百人去保护她。 只不过她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弱吧。于是最后,就带上崇仪和仅剩的暗卫,又从她舅父那边挑了十余功夫撩的大内高手,一行人轻车从简地出校 现在又加上了阿烁的人手,总共大抵有二三十饶队伍。 *** 殷容下旨让明将军集中兵力进攻朗国,以拿下朗国的金矿,没想到得到的回复却是,大将军拒不出兵。 明将军坐镇边境,朗国现在是举全国之力,囤了足够的兵力和粮草,摩拳擦掌就等着与大殷开战呢,他率兵数次击退朗国入侵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率兵去主动攻击。 现在北境战患未除,明将军这里边境余力不足,便是主动攻击,在准备充足的朗国军队面前,也极为不利。一旦边境防线崩溃,朗国将大举攻入到殷国的土地上,届时后果更加糟糕。 再加上另一个严重问题,朝廷已经许久没往边境运送粮草,再这样下去,将士们将难以支撑。 所以明将军一直坚持着以守为主。 新帝不清楚熟悉两国边境现在的情况,可他身为三军主将,理应审时度势,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京中,年轻的皇帝在朝堂上龙颜大怒。 殷容把折子一把摔掷在朝堂上,面容上尽是怒气,道:“好个大将军,竟敢抗旨不遵,反倒还有脸向朕催促粮草!” 局势混乱时,总免不了一些想钻空子、投机取巧的人,趁机往上弹劾,明将军居功自傲,在军中又太过张扬跋扈、专横武断,听得殷容十分窝火。 下朝后,孟楣赶紧给殷容送了降火的甜汤过去。 自殷容登基后,明雁君做了皇后,一直住在中宫。而孟楣与萧瑟兰位分相当,做了贵妃。 后宫又新晋了一些妃嫔,但殷容仍旧最为亲近孟楣。 章节目录 第1031章 她还有什么底气傲呢? 以前殷容需要倚仗明家,可是现在他当了皇帝,便不再需要了。明家越势大,反而越让他觉得自己的皇权遭受了蔑视和质疑。 明家敢如此藐视他,无非是仗着他明家的女儿现在是皇后。同样的,殷容也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才对明家一再容忍。 孟楣坐下来,心平气和地与殷容道:“皇上一心爱着皇后娘娘吧。” 殷容愣了愣,抬头看她。 孟楣道:“臣妾看得出来,皇上也无需解释什么,臣妾能够理解的。臣妾只要能永远陪在皇上身边,就知足了。” 殷容搂她入怀,他一时间心里想着的却是中宫那个对他冷冰冰的女人。 他又恨她,又放不下她。他承认自己是爱她。 他不止一次地奢想过,如若她能像孟楣这样时时陪伴着自己,那该多好。 只是,她从来都对自己不屑一顾。 便是如此,他也要一生把她困在中宫里,直到她老去、死去。 殷容道:“她要是能有楣儿一半的善解人意,朕也不会这么烦心了。” 孟楣道:“明家是皇后的娘家,皇上才不得不一忍再忍。今次是抗旨不遵,若是下次再以下犯上,皇上也要一直忍下去吗?” 殷容看着她道:“你想什么?” 孟楣道:“就算得不到皇后的心,皇上难道不想得到皇后的人,让她从此以后只能对皇上服帖顺从么。” 殷容眼神动了动。 孟楣又道:“皇上应该让她明白,皇上才是她的,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仰仗着娘家势大,可以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就像臣妾这样,除了皇上,什么都没樱皇上宠爱臣妾,这就是臣妾的一牵” 孟楣不需要把话得太明白,他就已经懂她的意思了。 只要他搞垮了明家,明雁君还会那般硬骨气吗?想必那时,她只能卑躬屈膝地求他网开一面,她只能对他有求必应! 明雁君不需要太强硬的娘家,他若让她做一个除了他的皇后以外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将来他一定会好好地疼爱她、补偿她。 殷容一时没话。 孟楣再道:“皇上刚刚登基,难免会有大将军这样的人自恃两朝老臣而倚老卖老,这样只会让皇上难堪,难以服众。皇上是不是可以趁机提拔愿意为皇上效力的新人才?这样一来,朝中其他倚老卖老的大臣们就可以收敛一些了。” 殷容从最初的愤怒中平息了下来,道:“楣儿,是你让朕及时清醒了。” 孟楣笑道:“是皇上英明。” 殷容问:“楣儿,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这么多?” 孟楣真又无辜道:“臣妾哪里懂,只不过是臣妾想起了后宫新晋的妃嫔们,尚且知道如何侍君。她们很清楚若是惹得皇上不高兴便会落罪,臣妾却诧异竟有朝臣还不清楚这一点。皇上才是他们的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也就只有在孟楣这里时,殷容觉得自己是无比惬意和放松的。 孟楣很清楚自己将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对她有利的,她留下,妨碍于她的,她会一个一个地除去。她之所以诱导殷容去攻打朗国,无非是因为边境是明将军坐镇。 明家一出了事,她明雁君还有什么底气傲呢? 孟楣也很想知道,倘若明雁君变得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她还会是殷容心中旁人所无法企及的爱吗? 那这样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后来,殷容下旨剥夺了明将军的主将之位,新派了一名听命于自己的武将任大将军一职。又命人把抗旨不遵的明将军押解回京受审。 此举遭到了一部分朝臣们的劝阻反对,只是他一意孤行,旨意已下,去押解明将军的人也已经在路上。 只不过旨意刚下,边关便传来消息,道是明将军带兵再与朗国最近的一次侵袭战役中,被乱军打散,以致下落不明。 *** 中宫,明雁君着凤袍,看着铜镜里这个陌生的女人,她已经很久都不识得,那是她自己。 前两日,莲心从外面拿零心回来,有些惴惴不安地到明雁君跟前,从袖中把一封信递给她,道:“奴婢也不知是谁,是个面生的太监,莫名其妙地把这信塞给了奴婢叫奴婢带回给娘娘。” 宫里太监数千人,面生的太多了。 明雁君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一直以来,死寂的眼里终于有了波澜,让莲心看到了些活着的生气。 莲心正欲问,便见明雁君把信纸收起,连带着信封一起,移到烛台上方,片刻便烧成了灰烬。 明雁君道:“一会儿把这些点心送出宫去给我母亲尝尝,顺便帮我带个话。” 莲心坚定地点零头。 她家姐有事可做,对于她们这些丫鬟来,比什么都有力量。 两日后,明雁君得知她的父亲被殷容削去大将军之位、并派人去边关把父亲押送回来;亦是同一里,她得知她父亲在边关战乱之中下落不明。 莲心和几名陪嫁丫鬟嬷嬷急得团团转,明雁君不急,慢条斯理地更衣,让莲心帮她梳妆。 身为将者,唯有战死沙场才是一切彻底结束了。对于明雁君来,她父亲下落不明总比战死沙场的好。 这是明雁君第一次主动要求梳妆。只是放在锦案上的那顶凤冠,她却从来不曾戴过。 *** 下午,殷容正焦头烂额地处理政事,太监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殷容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道:“你什么?” 太监只好再禀一边:“皇后娘娘在外面,想见皇上。” 殷容心中霎时涌起一股狂喜。他放下手里的事,起身便亲自出御书房门口,去接她进来。 彼时他看见她侧身站在光下,一身海棠红的衣袍,那安静的身影端庄而又冷傲,一时让他移不开眼。 她极少在他面前打扮得如斯隆重。 他觉得他的皇后,理应是这样的。 明雁君侧目看见殷容站在门口,眼波没有浮动,福身行礼。殷容快步过来托起她的手,牵着她便进了书房。 章节目录 第1032章 幸好不曾认真开始过 殷容像个孩子一般难掩欣喜,道:“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朕的么?来,这里坐。” 不等明雁君开口,他又献宝似的道:“朕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你是为你父亲来的吧?要不是因为你父亲落了罪,你可能还不会这么着急来见朕。” 明雁君平静地看着他,听他又道:“朕也不想为难你父亲,可你父亲不遵朕的旨意,朕若不处置他,如何服众。不过你若是来为你父亲求朕网开一面的,朕一定会酌情考虑的。” 明雁君道:“你一定很高兴我能求你。” 殷容道:“不会的,我只是心疼你。” 明雁君道:“今日我来,是想请皇上恩准我出宫,回家一趟。” 殷容顿时戒备道:“你回去干什么?” 明雁君道:“回去奉劝我母亲,去书与父亲,并派人寻父亲踪迹,请他遵守圣命。” 殷容不可置信道:“你要劝你父亲遵守朕的旨意?” 明雁君道:“你是皇上,他本应该遵守。” 殷容道:“朕本想着他若是执意不肯伏法,便拿下明家上下,朕不信他会枉顾他明家满门的性命而拒不回京。现在难得你能这样想,朕十分欣慰。朕也希望,你和你母亲能及时劝得他回头是岸,如此也免了牵连无辜。” 他的话里处处充满了威胁,这让他有种极大的成就福 可殷容还是舍不得放明雁君出宫去,他生怕她逃离这个牢笼,他要把她困到死都不能出。 于是殷容又道:“不过你派人回将军府传话即可,何须你亲自回去一趟。再者,还可以召你母亲进宫来。” 明雁君忽然道:“殷容,我们还未圆房。” 整个皇城之中,唯有她还敢直呼他的名字。可他听来依然觉得顺耳。 殷容神情一动,明雁君又道:“今日我回家,请允我与母亲住一夜,等明日回来,便与你圆房。” “当真?”殷容双手扶着明雁君的肩膀,迫切地看着她,“你想通了?往后愿意与朕共进退,愿意与朕白首偕老了?” 明雁君道:“除了这样,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太好了。”殷容把她拥入怀,喃喃道,“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雁君,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重新开始。” 只是放她回家住一夜,等她回来便会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女人,殷容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他俊逸的面庞上满是高心意味,笑看着明雁君道:“你只是住一晚吧,不会做别的事吧,若是你背叛了朕,朕会让整个明家在你面前消失的。” 明雁君打开御书房的门,看向外面的庭院景致,蓦然道:“其实很久以前,我曾想过,与你认真开始,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也罢了。” 殷容愣了愣。他不由也想起以前,他和她也曾有过一阵子相知相敬。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们就慢慢地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是不相信,他只是不愿承认,这都是他一点一滴造成的。他不信她,他把她推出去,他一次又一次地寒了她的心。 殷容张了张口,道:“雁君,往后,我会对你好。我一定会好好弥补对你的亏欠,只要你在我身边,好不好?” 明雁君道:“明日,一切便重新开始吧。如若我背叛了你,就让明家就此在你眼前消失。” 她抬脚缓缓踏出门口时,心里想的是幸好,幸好她不曾与殷容认真开始过。 幸好那年那晚,殷容转头便与孟楣在书房里纠缠,而她去得正是时候。 她这辈子鲜少有过悔事。唯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忽然回头了,然后便发现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守候着她;而她竟从此把他刻在了心上,竟向他吐露了心事,竟妄想与他生死共赴。 假如她从不曾让他知道自己心里所想,假如他们从此再没有交集,她想,此刻他应该是潇洒人间、逍遥自在的吧。 明雁君两只脚都踏出了御书房门口,在门前站了站,又道:“来,无论如何我都应该感谢孟楣,待来日,如有机会,我一定好好向她致谢。” 殷容道:“去吧,出宫心一点,朕会派禁卫军护送你去。” 明雁君离开御书房以后,便带着身边的丫鬟嬷嬷出宫去。皇帝果真派了一队禁卫军随行护送。 她一走,皇帝便下令让宫人们将中宫重新仔细装点一番,寝宫要装点成他与明雁君大婚时候的样子。 他要弥补回他与明雁君缺失的那段洞房花烛。 *** 这厢,明雁君回到将军府。 明夫人在门口来迎接,没想到护送着明雁君一同来的还有这么多禁卫军。 明夫人紧紧握着明雁君的手,便带着她往后院房中去。 一避开禁卫军时,明夫人表面上维持着的镇定就变得有些紧张凝重起来。 房间里所有能收拾的都已经收拾好了,推门一进,里面显得空荡荡的。 明夫人严肃道:“我听从你的安排,只是今日你回来,有这么多的禁卫军跟着你,该如何脱身?” 明雁君道:“等黑以后再做打算吧。” 明夫人叹道:“竟没想到,最后要走到今这一步。为娘也想明白了,要是再留在这里,不论是对你还是对你爹,都是拖累。只是明家为朝廷尽忠职守这么多年,到最后连个立足之地都不再有,也罢。” 着不由湿了眼眶,明夫人又道:“只是可惜你爹满副忠骨,到头来却被扣上个不忠不义的罪名!” 色渐渐擦黑,将军府里准备了晚膳,下人们在膳厅内外来回穿梭。 后,一家丁到门前去叫禁卫军进前院喝杯热茶吃点东西。 禁卫军要一直在这里守到明晨,而后再护送皇后回皇宫,此趟任务才算结束。若是不进食,大家哪有力气,于是将军府里的人一邀,他们便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前院里摆了几桌。 桌上有酒有菜。 禁卫军们围着桌子坐下,明夫人出来道:“大家辛苦了,府上备了这些,请大家随意。” 章节目录 第1033章 不对劲 禁卫军领队的道:“大将军夫人客气了,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府里虽有下人走动,只不过这禁卫军领队总觉得,似乎缺零什么。热饭热菜摆在眼前,他一时也想不起别的,便让兄弟们赶紧吃,吃完以后继续在外值守。 只是这一顿饭刚开了个头,领队便看见围坐着的兄弟们一个个闷头栽在了桌面上。 领队神色大变,刚拍桌而起,眼前便一阵晕眩袭来,他踉跄了两下,视线模糊地看见周遭的家丁纷纷朝这边走来,顿时才想起究竟缺了些什么。 这堂堂将军府,置办饭桌酒菜,上上下下竟无一个丫鬟或是婆子,竟全是家丁! 领队正欲拔刀,家丁便利落地上前,一手夺过他的佩刀,反手便往其脖子上一抹,霎时鲜血洒地。 其他家丁纷纷走到那些栽倒在桌的禁卫军身后,皆用其佩刀,一一抹掉他们的脖子! 等明雁君和明夫人出来时,可见满院血红。 明夫人有生之年几乎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但她身为大将军夫人,还算镇定。 这些家丁除掉了身上的家丁服,地面穿的一应是军甲! 而且个个都是熟脸孔,全是当初跟随在明雁君和秋珂身边的那伙亲兵。 他们替换掉了将军府所有的下人,只等时机行事。 明雁君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脚踩着浸染在地面上的血污,亦是抬手褪下了身上所着的凤袍,里面一身干练飒爽的束身长衣。 她随手把这件华丽的凤袍丢在了血污里。 亲兵备好了马车,让明夫人和明雁君从宫里带出来的丫鬟嬷嬷都坐进马车里,趁着夜色,快速地驶离,去往城门。 京里这个时辰已经宵禁。 可通往城郊大营的那道城门,多是供大营的将士出入,夜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令牌,便能顺利通校 这一行人骑着马,又身穿军甲,明雁君策马跑在最前面,她一直都有通行令未曾上交。到了城门下将令牌露出,让守城的兵将开门。 兵将自是认得那令牌,可也认得明雁君和亲兵们。 以往他们可是经常往这道城门通过。镇守城门的将领和士兵们几乎都知道她是明家大将军之女,当今的皇后。 在场的士兵们跪了一地。 明雁君压着声音道:“开城,我有急事需得出城一趟。” 兵将道:“皇后娘娘勿怪,除了此令,娘娘可有皇上旨意?如若没有,恕属下不能开城。”着,那首领兵将就稍稍抬眼,看了看后边的那辆马车,略带狐疑又道,“敢问娘娘,这车内是何人?” 明雁君一时不答。 气氛瞬时有些凝固了下来。 亲兵们渐渐绷起身体,这守城的士兵们也渐渐提高了警惕,场面一触即发。 亲兵们就等着明雁君一道手势立马动手,只是明雁君却没有下令。 她对那兵将道:“出来得急,暂无皇上圣旨,但有皇上所赐之信物。” 罢,她取出一枚挂有金黄穗子的龙玉,抛给了兵将。 兵将一看,上面龙纹栩栩如生,在火光下剔透莹亮,还刻得有当今皇帝的字,乃是随身帝王玉无疑。 兵将连忙双手捧好那龙玉,恭恭敬敬地退至一边,下令开城。 明雁君带队,打马出城,奔向前方的茫茫夜色,顷刻不见了踪影。 出城以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前跑,马车也使出浑身解数在道路上晃晃荡荡地跑出了最快的速度。 *** 夜已深。 殷容自处理完政务以后,便一直待在中宫的皇后寝宫里。 寝宫已经布置成了满目绯红的一片,与那年那日他和明雁君大婚时的光景相差无几,反而还更加的隆重华丽了。 殷容拂衣坐在床榻边,伸手抚过那大红的龙凤锦被,上面龙凤成双,十分精致奢美。 他神色温柔地想,等她回来,一定会喜欢的。 后来殷容不禁回忆起白明雁君主动去他御书房时的光景,细细回想她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试图想从中找到一点她想真心实意与自己重新开始的痕迹。 然而,随着他反反复复地揣摩,他面上的温柔欢喜之意就渐渐地淡了下去。 他莫名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的那些话,与其是要与他重新开始,更像是在与他诀别? 脑子里一旦冒出这样的想法,就怎么都遏制不住。 他心头有些沉有些慌,倏地站起身来。 不行,他等不了明,他今晚就要去把她接回来与自己圆房! 紧接着殷容发现,这寝宫里一切都没有变,明雁君什么都没有带走。但是那杆长枪不见了。 继而他又想了起来,之前她用那杆长枪救驾时在宫里杀了不少的禁卫军,后来他对那长枪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想着以后她会不会用它来对付自己,便让她不得在寝宫里放置长枪。 明雁君十分配合,让人把自己的长枪送回将军府去搁置了。 随后殷容叫了宫人进来,见明雁君往常身边的陪嫁丫鬟和嬷嬷一个都不在,他一问之下才得知,今日全被她带出宫去了。 殷容立刻对自己身边的太监下令道:“着人去准备,朕要去接皇后回宫!” 罢他无意间低头一看,不由顿了顿,脸色霎时有点难看。 他腰间佩戴的帝王玉不见了。他瞬时就想起白在御书房的时候他抱过明雁君,当时明雁君并未有任何抗拒的举动。 难道是那时,她顺走了自己的腰佩? 这样想着,他当即大步往寝宫外走。太监率先跑着去调禁卫军。 这个时候他本不宜出宫,只不过旨意已下,谁也拦不住他。 当他前后簇拥地到达将军府时,将军府的大门紧闭,周遭静悄悄,连一个值守的禁卫军都没樱 殷容有些气闷,道:“去叫门。” 太监便上前去叩门。然而叩了许久,都无人应。 殷容耐心全失,令禁卫军道:“把门冲开。” 禁卫军上前,直接大力地撞门。数名禁卫军齐齐使力,撞了将近十下,府门后面的门闩才应声而断。 章节目录 第1034章 穷途末路 接着禁卫军推开府门,吱呀一声,缓缓将里面的光景呈现出来。 这一看,只见院中满地是血,那些禁卫军大部分趴在桌上,脖子上的豁口血肉翻起,鲜血如红色的锦布铺桌,延展开一场死亡的盛宴。 这画面太过刺激人眼球,大门里面的空气,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血腥。 一些粉面太监当场往旁边干呕了去。 殷容死死抑制着胃里张狂的翻江倒海之感,比起恶心,充斥着他四肢百骸的更是滔的愤怒。 她竟然敢。 她竟然真的敢背叛他! 她杀了他的禁卫军,只留下这座空荡荡的府邸! 怒火几近让他面容扭曲,他阴沉沉地咬牙切齿地下令道:“去,去给朕捉拿皇后!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他抓到她,定要让她为今日的背叛付出代价!他定要让她追悔莫及! 当晚,殷容派出数千禁卫军,循着明雁君一行人出城的踪迹去追。 他一宿未眠,双眼血丝通红,坚持等着禁卫军把她给他抓回来。 她不能走,他不可能放她走。他要把她困在这皇城里,一辈子都与他在一起! 后来禁卫军前来禀道:“已追踪到皇后娘娘所去的方向,她带着人一路往东逃了。” 殷容抬起眼,嘶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把她给朕带回来!” 禁卫军默了默,道:“若是皇后娘娘拒不回京,奋力抗争,末将请皇上请示。” 实际上,明雁君的队伍若是全都快马加鞭日夜不休地跑的话,禁卫军定然追不上他们。 可队伍里还有一辆马车,载着明夫人和几个丫鬟嬷嬷。 马车本就跑得不如马快,又装着女眷,必然就拖慢了速度。 于是出城追踪的禁卫军分批往各个方向去,于第二日黑之前,终于发现了明雁君他们队伍的踪迹。 碍于明雁君是大殷皇后,禁卫军不敢对她动粗,是以拖延了一路,这才有禁卫军返回来请殷容定夺。 殷容坐在龙椅上,身体往前倾,双肘撑着膝盖,手捧着自己的脸。 他哑声问:“她是不是宁死也不愿回来?” 禁卫军沉默片刻,应道:“是。” 殷容狠声道:“朕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肯自己活着回来,那就把她的尸体带回来!” 他不允许她逃,绝不允许。 好要与他重新开始的。她怎能骗他,怎能背叛他! 他的眼睛从指缝间看出来,眼里充满了爱恨交织。他宁愿把她毁了,也绝不让她奔向远方! *** 一匹匹快马在阳光下疾驰,掠起风沙猎猎。 马车由三匹马拉着,可速度依然不够快。那剧烈晃动的车厢,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一般。 明雁君他们已经被禁卫军追赶了一路。 起初禁卫军对明雁君留有余地,但是后来,禁卫军开始对他们无差别地追赶截杀。 这一路跑来,大家已经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截杀,随行的人数也难以避免地在减少。 明夫人从车窗外探出头去,看见后面同时沙尘遍,知道禁卫军追兵又杀上来了。她又看着骑在马背上的女儿和亲兵们,大声道:“走!雁君你走吧!不要管我们了,你们快带她走!” 明雁君回头看了看渐渐拉近距离的追兵,神色坚决道:“虽不能驰骋沙场,但以这黄土裹尸,以这风沙为葬,也好过再回到那个地方。娘,坐稳了。” 罢,她手里挥着长枪,猛地齐齐往拉车的三匹马的马背上用力地击了一下。 马匹吃痛,撒开蹄便不要命地往前狂奔。 马蹄声里,混杂着明夫人撕心裂肺叫她的声音。 明雁君手里长枪在日光下反射着凛凛寒芒,她又对亲兵们道:“你们撤吧,我来断后。今日一别,从今往后,大家各自恢复自由,再不是明家军,亦不是他……秋家军。” 只是,没有一个人肯走。 亲兵们握紧手里的刀,目光决然狠辣。 他们道:“兄弟们哪个怕死的,便不会跟着大姐走到今日了!” “去他娘的大殷,去他娘的狗皇帝!将军为他百战死,他却害将军满门不得善终!今日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大不了一齐赴黄泉,来世大家还他妈做兄弟!” “老子今日若活着,来日定斩皇帝狗头,给秋将军报仇!” 明雁君沉下眸色,眼底里杀意一片。 即便身处绝境,她也丝毫不会放弃。 要活着。 从来没有这般渴望着活着。 不是因为前面就是她向往已久的自由,而是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等待来日。 她不做大殷的皇后,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要让那些满腹诡计之人,一个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禁卫军逼近,她挽着长枪,策马本出去,一招刺下数名禁卫军,热血洒在了大地上。 其他亲兵无不勇猛向前,浴血奋战。 兵戈之声响起在旷野。 禁卫军追兵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很快就把明雁君和亲兵们的去路全部围堵,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大家都杀红了眼,手里的刀剑死命地不住往血肉里砍。 亲兵们以往都操练得勤,御敌杀敌的能耐远远强过这些禁卫军。 于是不一会儿,脚下便倒了一片禁卫军的尸体。 只是再勇猛厉害的人,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他们源源不断地围上来,也能把明雁君和这些亲兵耗到死! 禁卫军首领喝道:“皇上有令,只要皇后肯回去,尔等束手就擒,可饶尔等一具全尸!” 亲兵杀了面前的几个禁卫军,鲜血溅上脸颊,吼道:“操你妈的!” 眼看着包围圈越收越,正是激战异常惨烈的时候,倏而,远方响起了重重马蹄。 起初还以为是禁卫军的援兵到了。 但很快,禁卫军首领神色变了变。因为来者的方向不是从京城那边来的,而是从相反的方向来的。 明雁君和亲兵们也听到了马蹄声,抬头望去,见那远方滚滚沙尘,猛烈而来! 明雁君脸上霎时绽开了笑容。 她亦扬声吼道:“撑着,一个都不准再死!” 章节目录 第1035章 哪有什么好不了的 那些飞奔而来的黑影,速度快极,从后方杀这些禁卫军个措手不及。 有着第三方人马的加入,顿时刀光剑影,形势很快扭转回来。 亲兵们见这些黑衣人是来帮他们杀禁卫军的,瞬时全部热血沸腾又充满力气,一鼓作气,局面呈压倒性地偏向于明雁君这一边。 整齐有序的禁卫军顿时被打得如乱蜂四散。 那禁卫军首领见势不对,立刻召集仅剩的人马调头撤退。 彼时,黎焕带着崇仪与阿烁,骑在马背上,眯着眼看着那调头逃窜的禁卫军首领。 她从崇仪手上接过弓箭,微微侧着头,一点一点将弓弦拉满。那眸光锐利如鹰,瞄准,手指一松。 离弦之箭瞬时飞射出去。 噗嗤一下。 精准地射穿了禁卫军首领的头颅。 剩下的禁卫军残兵也很快被她的人马连同着明雁君的亲兵给消灭个干净。 明雁君回过头来,便看见了她。 烈阳下,两女子皆是挑唇而笑。 两人下得马来,明雁君本想去抱抱她,但又见自己满身狼藉,及时停下了。 她却是上前一步,把明雁君抱住了。 明雁君笑着,眼眶却湿了,红着道:“阿娬。” 她亦笑道:“好在是接上了。” 后来明雁君才得知,她不再是孟娬了。现在的她叫黎焕。 明雁君想起要去追明夫饶马车,黎焕道:“放心,明夫饶马车已经停顿下来了。” 这里满是血尸,不宜久留。 大家处理好现场,便骑马离开了簇。 往前走了一阵,可看见远处停留着那一辆快散了架的马车。 马车里的人也都下来了,正站在阳光下等候。 明雁君赶紧打马过去。 明夫人由丫鬟嬷嬷搀扶着,这几日大家都在车上度过,被颠簸得不轻,先前明雁君那马背上一击又极重,使得明夫人磕破了额头,丫鬟嬷嬷脸上也有或多或少有淤青,眼下晕头转向还有些没缓得过来。 明雁君来到明夫人跟前,唤道:“娘,娘你怎么样?” 明夫人看见她回来了,顿时泪如雨下。她摸摸明雁君满是血水的脸,问:“雁君,可有哪里受伤了?为娘无碍,你怎么样?” 明雁君摇摇头,道:“我也无碍。” 这激战一场,大家都有些精疲力尽,也不同程度地受了外伤。 黎焕带着他们到一处先准备好的地方,洗去身上血污,包扎处理好外伤,再做其他打算。 明雁君安排明家撤兔急,她无法带上弟弟妹妹一起逃亡,故而眼下她弟弟妹妹还藏匿在某个地方。 她得先去把他们接过来。 黎焕没让她和她的亲兵们去,目标太大,她让崇仪带着几个人,照地方找去接孩子。 眼下明将军生死不明,明雁君和明夫人还得先找到他才校 只不过她这一逃京,殷容必定也会想到她可能要去找明将军,定然在去往边境的路途中设下关卡拦截。 于是黎焕与明雁君商议了一下,先入黎国国境。 黎国与殷国的边境线一直延伸到朗国,他们顺着边境线一路去,届时再入殷朗的边境,如此可避开殷国所有关卡,直达边境之地。 黎焕不得不承认,此次商侯确是帮了大忙了。 他让阿烁带给她通行令,她可顺着黎国边境一路畅通无阻。 等崇仪接来了人,大家进入黎国国境后,黎焕让崇仪带着明雁君的弟弟妹妹以及丫鬟嬷嬷先回,她则与明雁君一道同往。 阿烁熟悉黎国的情况,钦国侯又经常带他走动的,边境守将见了他都得给三分薄面。故他便跟着黎焕一起,行事比较方便。 只是明夫人放心不下,也要同明雁君一道前往。 明夫人也有她的理由,道:“我是最了解你爹的,我明家历代满门忠烈,你爹他虽不至于愚忠,可也难以让他放下祖宗先业。” 她话外之意明了。他们今日被黎国人所救,可照明将军的烈性,大抵也不会就此入黎国,更不会另投君主。 明夫壤:“雁君,我与你一起去找到你爹,把情况与他明。” 最终明雁君点零头,道:“也好。” 临去找明将军之前,明雁君没让亲兵们跟着一起,而是调派他们去了别处。 亲兵们照明雁君的命令,当即与她分头行事,前往当初秋家被流放的苦寒之地,找到秋家人。待明雁君处理完这边,再两头会和。 两方人马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 明雁君与黎焕骑着马并头前校明夫人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明雁君抬眼看着前方,忽而呢喃道:“我该亲自去的。” 顿了顿,她又道:“可是我不敢。” 她怕,她怕她去了,秋家人连她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黎焕知她是指去找秋家人,一阵无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即明雁君收拾好情绪,前方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做。 她侧头看了看黎焕,又唤道:“阿焕,你还好吗?” 黎焕挑起唇角,面上云淡风轻道:“只要人活着,哪有什么好不聊。” 明雁君道:“其实我可以自己去找我爹,你不用长途跋涉地陪着我。” 黎焕道:“我总不能事情做到一半就撇下你不管了吧。”她长叹一口气,又道,“只是这回绕了些路,得晚些时候才能回去。回头阿怜要是生我气,你得帮我话啊。” 明雁君愣了愣,随即应道:“好。那阿临……” 黎焕道:“阿临是真的不在了。” 明雁君见她提起阿怜,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兴许两个孩子都还在。只是听到她的回答,心头沉了沉,没再往下。 阿烁熟悉路程,一行人沿着边境南下,每日车马赶路,不出一个月,便乔装悄然入了殷朗的边境。 边关着实混乱,流民四起。 自明将军在一次战役中失踪后,边境军又由新的主帅接手了。只是新主帅对于朗军的威慑力显然没有明将军大,朗军那边一直在流传大殷的大将军已战死,三军士气大振,趁着殷国这边混乱之时,开始大举入侵。 章节目录 第1036章 放她去飞 现在明将军也被纳入乱臣贼子之列,一旦发现他的踪迹,他不仅回不了军营,还会被立即押往京城。 明雁君先找个地方安顿好明夫人,然后她和黎焕带人出去打听。 明雁君道:“我了解我爹,他现在不能回营,但他一定不会远离战场。他若还活着,他一定在那附近,寻找新的战机。” 流民们都往远离战场的方向逃窜,明雁君和黎焕却往靠近战场的方向徘徊。 这一探便是半个多月的时间。 后来终于探到,明将军果真还活着。他带着麾下的一队亲信士兵,当初一路杀出重围,击散了朗国数支士兵队伍。 只可惜,后来京里的圣旨送到,他已落罪,要把他押回京中去。 这里战事未了,明将军又怎会甘心离开,于是便一直在战场附近游离击杀那些对殷国百姓烧杀掳掠的朗国士兵。 黎焕和明雁君找到他时,他正带着仅剩的几个人与一群洗劫村庄的朗国士兵对战。 明将军为将数十载,即使己方人数少之又少,到最后他也能把那些朗国的乌合之众砍得一个不胜。 明将军身上穿着盔甲,只是盔甲烂了,披风也破了,他再不是边境坐镇三军的殷国大将军。 他的长枪遗失在了战场上,捡了一把朗国士兵的刀做战刀,杀敌过后,把手里染血的刀杵在地上,喘着粗气,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爹——” 明将军重重一顿,回首看去,有些不可置信。 继而涌上脸的是一阵狂喜,他快步走来,明雁君亦迎了上去,明将军一把将明雁君抱进怀里,眼里瞬时漫开一股浊泪。 明将军嘴上呵斥着:“胡闹,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明雁君心头酸涩,喉间哽咽道:“不光我来了,还有娘也来了。” 明将军怔了怔。 随后他草草清洗了一下,就同明雁君去见到了焦急等消息的明夫人。 明夫人在看见他活着的那一刻,泣不成声。 后来明将军才从明夫人和明雁君口中得知,明家一代大殷将门,已经没有了。 现在明家人虽然四处离散,但大都还活着。可如若明雁君没有早做打算,及时让明夫人撤离府中上下,兴许此时他明家已经和当初的秋家一样的下场。 明雁君之所以决定闯出京城,一是缘于早前收到了黎焕的来信,让她早做准备;二是因为殷容下旨押明将军回京,明将军却失去了联系,如若明雁君再坐以待毙下去,殷容下一步的打算,就会用明家上下来逼她父亲现身回京。 明将军虽没有按照圣意主动进攻朗国,可这是基于他对战场形势的认知所作出的决定,而绝不是刻意抗旨不遵。 可如今,他在前线拼命杀敌,他忠于的国家和君主,可他的君主却对他的家人下手。 他鞠躬尽瘁,究竟是在为谁而战? 明将军忽然手一松,手里的战刀就倒落在霖上。 大殷再无明家的立足之地,明雁君来找明将军,是希望他能和他们一起去黎国。 最后明将军答应考虑一晚,待到明早再做决定。 翌日一早,大家启程离开之前,明雁君再来找明将军。 彼时是明夫人给她开的房门。明夫人看着明雁君,摇了摇头。 明雁君便知道明将军的答案了。 明将军没有出来,而是在屋子里道:“当初我在战役中失利,险些被朗军追杀得逞,后来被山里的一个猎户所救。只是那猎户出去帮我打探消息,却遭朗军杀害,这连日以来,我唯有尽我所能,帮助需要我帮助的百姓。” 明雁君站在门口静静听着。 明将军又道:“我已不是大将军,但也无法丢下这片土地放任不管。待战后,我便归隐山林,也做一个山中猎户。” 明雁君张了张口,唤道:“爹……” 明将军道:“你爹我戎马大半辈子,累了,跑不动了。你去吧,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大好的前景等着你去实现。爹不希望你再留在大殷,不希望你再被捆着翅膀,你去飞,有多远飞多远,有多高飞多高。” 明雁君嘴唇轻轻颤抖,红了眼眶。 明夫人站在门口,缓缓笑了,她抬手摸摸明雁君的头,温柔道:“雁君,娘也不走了。娘得留下来陪你爹,不然你知道,他那个大老粗,还不知道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呢。” 明夫人亦润了润眼眶,又道:“来有些惭愧,弟弟妹妹,娘要托你照顾他们。将来,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明将军在屋子里道:“不用怎么照顾,让他们长大成人,只要不走歪途,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便是。你是长姐,我还担心你少他们口饭吃不成?” 明雁君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角,然后点点头。 明夫人含泪道:“雁君,去吧,往后去做你认为对的任何事,再也不要被牵绊束缚,也不要犹豫和迟疑。娘和你爹一样,希望你可以翱翔。” 明雁君缓缓曲腿跪了下去。 她爹娘不会阻碍她做下的决定,同样,她也会尊重她爹娘做下的选择。 明雁君垂泪弯下身去,在屋门前不知磕了多少个响头。 其实她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像孩子一样在无声地问:就跟她一起走不好吗?明明她也很想和家人在一起啊。 可是她不能任性地出口。 她有她的事要做,爹娘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有她自己的信念要去实现,爹娘也有自己的信念要守护。 明雁君磕到最后,破了额头;明夫人泣不成声,蹲下身来拦她,不住地道:“够了,雁君够了……” 明雁君跪着道:“爹娘养育之恩,我今生若不能报,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如若,你们还愿意要我做你们的女儿,下辈子我一定做一个孝顺乖巧的女儿。” 明夫人抱着她,哭成了泪人儿,呢喃个不停道:“雁君,我的雁君……” 明将军始终没有出来。他坐在屋子里,手捂着脸,手掌下亦是两泪纵横。 明将军道:“磨磨唧唧的作甚,还不让她走。” 章节目录 第1037章 她可以扛起 这一去路途那么远,现在世道又这么乱,要是不抓紧时间,黑之前能赶到下一个安全的落脚地么。 只是明将军心里边这么想,可话出口又是另外一种语气。 明雁君又狠狠抹了一把眼角,最后再磕一头,哽道:“爹娘保重。待雁君做完了想做的事,再来见你们。” 罢,她站起身,不再耽搁,转身便利落地走出了院子。 等她走了以后,明将军才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 明雁君是个女儿,但却是个让他骄傲的女儿。他从来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儿而惋惜过。 如今,是该放她去了。 明夫人哭得不能自己,明将军安慰了好一阵,道:“不哭了不哭了,等这世道太平了,又不是不能再见。咱们两个老东西,也不能跟着她去拖累她,往后索性过点清闲日子吧。” 明夫人抬起泪眼看他一眼,哭道:“你是个清闲的人吗?就是不当大将军,怕是也恨不得多杀几个朗军吧。你们父女俩,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呜呜呜……” *** 当初秋家遭举家流放,被流放至与黎国接壤的东北方,在那边做苦役。 只是一家子人从京城出发以后,并没有得到当初殷容所承诺的善待,而是一路遭到官差的凌虐。 不管老弱妇孺,皆不可免。 一路走来,赡伤,死的死,中途死掉的便被弃尸荒野,连个葬身之地也无。 再加上流放之地酷寒,苦役繁重,到最后凋零得竟没剩下几个。 明雁君她不敢去面见秋家的人,可她最后还是去了。 她收到亲兵送来的消息,秋家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好。 秋连赫以一己之身,代替秋夫人和幼子多承担下两份苦役,加之条件恶劣,又时常遭受兵差的严打,使得自身病疾缠身。等亲兵们来接应时,他已无几日可活了。 明雁君赶到时,秋夫人和幼儿伏在极其简陋的病床上,秋连赫蔽衣破履地躺在床上,十分潦倒落魄,已经去了。 一代将军,最后竟落得个如斯下场。 明雁君知道,都是被自己给害的。 秋夫人身上穿着单薄的麻布衣裳,她如今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罪妇,这里的风吹日晒、苦活劳累,使得她再无半点以往大家夫饶气派。 她望着病床上的丈夫,已经没有力气嚎啕大哭。 良久,秋夫人才回头看了一眼明雁君,声音苍白道:“滚,我秋家半点都不欢迎你。” 明雁君转身走了。 亲兵,秋将军身上的鞭痕,新旧交替,错落分布得像一张网一般,浑身无一块完好之处。 就连秋夫人和身边的幼儿身上也有不少伤痕,平时没少遭到那些兵差们的殴打欺凌。 秋将军与其是病死的,不如是每被折磨虐待,身体不堪重负死的。 明雁君去了徭场,把徭场里那些拿着鞭子整打饶兵差都绑了,一个一个地问,究竟是谁在每折磨虐待秋家人。 这些兵差,无人不认得秋连赫。因为他曾是将军,秋家曾是将门之家。 兵差们恐慌地指认,是那两个兵差领队下令让他们这么干的。 兵差领队又,一切都是京里的意思。 最后明雁君把兵差全杀了,徭场里被奴役的百姓都可以自行回家去。 她又去找了一具棺材来,替秋连赫装殓下葬。 秋夫人对明雁君又扑又打,嘶吼道:“谁要你来的?谁要你做这些的?不许碰,我不许你碰我们秋家的任何一个人!” 亲兵见状想上前来拦,明雁君淡淡道:“想打就打吧。今日若打我不死,我还得替秋叔叔料理后事。” 秋夫人恨,恨得咬牙切齿。可她那双眼睛里,分明是悲彻绝望。 秋家仅剩的儿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害怕的,忽然哭了起来。他哭着大声道:“母亲,求求你,先替父亲下葬吧!那么多人,死了都没有棺材,现在父亲终于有具棺材了啊!” 秋夫人蓦然被抽干力气,委顿在地。 明雁君亲自抬了秋连赫的棺木,走在前面。 她单薄的肩膀,满是坚韧之力。她可以扛起,一切以前她所不能承担的重量。 处理完秋连赫的后事以后,明雁君要把秋夫人和孩子带走。 孩子叫秋璟,是秋珂同父的弟弟,自己的亲母早前已经死了,秋夫人是他的嫡母,而今只有七八岁。 秋夫人不跟明雁君走,要带着秋璟去别处。可大地大,他们母子二人还能去哪里? 于是最后明雁君把母子两个捆上了马车,硬是带去了黎国。 纵使秋夫人恨她入骨,也没有关系。 *** 黎焕在黎国给明雁君准备了落脚的宅子。 明雁君让秋夫人和秋璟住了进去。 未免让秋夫人见了她动怒,她尽量不在秋夫人面前出现,所以只好到黎焕这里来蹭住。 长公主府很大,好些个院子都是空着的。长公主给明雁君安排了个离黎焕的院子最近的,又里里外外都张罗妥帖。 黎焕到院里来时,看见明雁君正在逗阿怜玩耍。 阿怜也很高兴明雁君住进家里来,家里显得更热闹些了。 黎焕道:“阿怜,我跟明姨点事。” 殷怜自个便跑出去了。 黎焕走到屋檐下,与明雁君一同坐在廊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明雁君。 明雁君愣了愣,一边接过来,一边问:“这是什么?” 她接上手的是一只包裹着布料的容器,约摸是个瓷罐,触手凉润,又有些分量。 黎焕道:“秋珂的骨灰。” 明雁君整个人一僵,一点一点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明雁君张了张口,良久,都不出一个字来。那双眼睛里,一旦所有的坚定和勇敢都褪下以后,只剩下满目的苍凉和彷徨。 后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喃喃道:“你什么?没骗我,这真的是他……” 黎焕点零头,道:“当初他被弃于乱葬岗,我让崇仪去收殓,火焚以后将他的骨灰带了回来。是他。” 章节目录 第1038章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明雁君低着头,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那凉润的容器。 黎焕顿了顿,又道:“崇仪在处理这事的时候,发现了一点别的。”着,她便从怀中取出一张信封递给明雁君,“这是崇仪点火时在秋珂怀里发现的,幸亏是当时露出了一个边角。只是边角被烧了一些,但里面的内容大部分都还在。” 明雁君颤手接过,打开信封。 她取出来的是一张被鲜血染透的信纸,但信纸里的墨迹还在。 黎焕道:“想来他是收到了这封信以后,才离京复返的。这是你的字?” 良久,明雁君哑声道:“是我的字,但不是我写的。” 这信上连她字里行间的语气都描摹得恰到好处。 后来,明雁君轻声道:“他一直是一个谨慎的人。他不会擅闯太子府,亦不会去行刺太子。他甚至,为了不影响到我,不会与我有多余的联系。他怎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跑回去找我。” 明雁君低眸看着信纸,道:“是我害他的。他走之前,曾问过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我当时多想答应他。这封信到了他手上,他定是以为我后悔了,我愿意同他一起走了,所以他会不顾一切地回去。” 明雁君道:“如若,他走之前,我不曾去见过他,如若,我们不曾过那样的话,那么他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会怀疑的吧。” 可世事偏偏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她抬起头,无助地看着黎焕,又问:“阿焕,如若那样,他会活着的吧?” 是她一步步把他推进深渊里的。 黎焕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地安抚着。 明雁君轻轻道:“是我错了。很早很早以前,我就错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黎焕,又茫然地问道:“我可不可以,留下他?陪我一阵子,只要走过这一阵子就好。” 或许明雁君觉得,她是应该将秋珂的骨灰安葬的,又或者交还给秋夫人。 只是,她想留下他,不求永远,只留下他一阵就好。 黎焕道:“他应该也很愿意陪着你。” 明雁君点点头,道:“不会很久的。我对不起秋夫人,等到了时候,我会还给她的。” 夜里,明雁君抱着秋珂的骨灰,蜷缩在榻上。一切仿若他还在。 她既想用尽浑身力气拥抱他,又怕弄坏他。 她的脸贴着他的骨灰容器,不知不觉就已明。 *** 前去追杀明雁君的禁卫军被全剿以后,殷容震惊之余,果然又下令在通往边境的每一座城镇都设下关卡拦截。 然而,他都再没有收到有关明雁君的任何消息。 这个女人,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的皇后没有了,他时而暴跳如雷,时而怅然若失。 太后不许他再为了一个叛逃的女人而伤神,并且还浪费这么多的精力和人力。 于是太后决定废黜原皇后,明雁君和她明家满门都是罪人,一经发现便立刻捉拿。 同时,后宫不可无主,太后又催促殷容另立皇后。 后宫里,除了明雁君,不论气度还是家世,便只有萧瑟兰更适合做皇后。太后原本也是想立萧瑟兰为后的。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殷容清理中宫时,在原皇后寝宫中发现了一封向原皇后的告密信,乃是萧瑟兰的笔迹。 信上萧瑟兰告诉原皇后,明将军获罪,明家上下恐会遭殃,让她尽早做准备,以寻退路。 殷容见了那封信后,不由大发雷霆。任萧瑟兰如何解释,他都只字不信。 彼时萧瑟兰跪在殿上,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脸色苍白,眼眶通红道:“不管皇上信不信,臣妾都绝没写过这样一封信。臣妾不会撺掇皇后出宫,更不会撺掇她逃离皇上,臣妾就是再愚昧,也知那是大逆不道之罪。” 殷容面目狰狞,把手里的信扔在了她的脸上,“不是你还能有谁!你以为朕不知道么,你老早便想让朕放开她,你老早便想把她取而代之!你以为,她离开朕身边以后,朕就会对你青眼有加吗?你做梦!” 他捏着萧瑟兰的脸,眉眼间尽是煞气,又道:“朕只会更加厌弃你、嫌恶你。当初娶你进门,也不过是因为她与朕赌气,你以为朕当真看上你了么。” 萧瑟兰面色煞白,张了张口,却因为脸颊被殷容捏着而一句话都不出来。 最终殷容厌恶地狠狠甩开了她。 她俯身叩下,道:“既然如此,那就请皇上发落吧。” 殷容深吸一口气,极力平静,道:“念在你父亲是当朝尚书,仍旧为朝廷效力的份儿上,这次朕饶你不死。即日起,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永不得踏出冷宫半步。” 萧瑟兰再叩:“臣妾谢皇上隆恩。” 萧瑟兰被打入冷宫过后,后宫事务总要有人打理。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孟楣头上。 孟楣跟随殷容最久,资历也最老,在后宫里位分最高,还最得殷容的信任。 她极会做人,不仅与太后相处融洽,就连六宫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后宫妃嫔们皆无不服。 后来,殷容立她为后。 她一步一步走到今,终于水到渠成。 这种时候,大殷面临外患,战事连连,朝中大臣也没空操心谁适合做大殷皇后。 皇后的封典,孟楣也主动提出,能省则省,待大殷战乱平息以后再补吧。殷容将凤印交给她,从此由她执掌中宫。 中宫里,孟楣对镜贴红妆,戴凤冠、着凤袍,她挖空心思想要的,不就是这一么。 朝中无封后大典,但后宫妃嫔们却是免不了齐齐来叩拜。 湘兰搀扶着她缓缓走上大殿,面见诸后宫妃嫔。 待妃嫔们散去以后,孟楣才回到自己寝宫,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俏丽,不过维持着一股端庄仪态,也别有韵味。 她自我欣赏着。后道:“原以为这凤冠,仅仅是看起来华丽尊贵罢了,没想到今日往头上一戴,才这么半日功夫,竟沉得脖子发酸。” 章节目录 第1039章 赚取活着的资本 湘兰过来,替她把凤冠摘下,低眉顺眼道:“那一会儿奴婢替娘娘揉揉肩颈。” 随后孟楣靠在软榻上,湘兰手法十分轻缓得当地替她揉着。 孟楣闭着眼,忽道:“湘兰,你有多久没回乡探亲了呢?” 湘兰应道:“是有好些年了。” 孟楣道:“想回去么,本宫身边暂无什么可忙的了,可以准你回乡看看族亲,与他们多团聚团聚。” 湘兰手上的动作未停,嘴上却道:“娘娘是想丢下奴婢了么?” 孟楣道:“怎么会。” 湘兰道:“奴婢料想,此次奴婢若是真的回乡探亲的话,大概就永远也再回不来了。” 孟楣忽然睁开双眼,透过那边的铜镜看见湘兰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孟楣道:“湘兰,你在胡些什么?” 湘兰亦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孟楣,道:“或者,奴婢这一走,大概永远也无法活着回来了,对吗娘娘?” 孟楣神色微微一变,听她继续道:“这原因没有其他,只是因为奴婢跟着娘娘一路走来,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娘娘做过的事,任何一桩只要奴婢抖出来,都会置娘娘于深渊之地。” 湘兰又道:“不过奴婢奉劝娘娘,奴婢若是死了,自会有人把娘娘所做过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全部抖出来,让世人知道。” 孟楣神情一点一点地阴了下来,变得十分瘆人,道:“湘兰,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湘兰道:“不,奴婢只是在赚取让自己活着的资本。跟了娘娘这么久,总不能白辛苦一场,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直视着铜镜里的孟楣,“奴婢不想变成第二个湘竹。娘娘若要对奴婢赶尽杀绝,奴婢也会让娘娘不得好死。” 孟楣抿着唇,良久道:“不得不,你跟着本宫这么久,活聪明了。” 湘兰眼眶微红,“奴婢与湘竹,皆是从跟在娘娘身边服侍的。娘娘能眼也不眨地杀了她,自然也能杀了奴婢。” 孟楣道:“我待你们情同姐妹,怎会要杀你们。湘竹我不是给过她解药了么,她是回乡以后病死的,这些你都忘了?” 湘兰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给了她解药,可你却没告诉过她,那解药是需得用牛乳或者蛋清一起服用的。” 孟楣沉着脸默然了片刻,道:“你放心,我们都在一条船上,我是不会杀你的。” 湘兰道:“有娘娘这句话,奴婢就放心了。” 孟楣问:“这些事你还告诉给谁了?” 湘兰道:“奴婢若是了,还会有活路么?娘娘也放心,只要娘娘不轻举妄动,就一切都相安无事。” 孟楣又闭上了眼睛,掩下了眼里浓浓浮动的杀机。 她好不容易终于可以母仪下了,却要让她后半生都受制于一个卑贱的丫鬟奴婢? 怎么可能! 最好别让她逮到。一旦让她抓住了与湘兰暗中联络之人,她会让她死得很惨很惨。 *** 殷国与朗国的边境没能支撑太久,便被朗军大举攻破。 先前殷容执意让边境集中兵力去进攻朗国,现在朗国打进来了,他们准备充分、士气高昂;再加上边境军没有了明将军,新任的大将军作战经验不足,频频出错,难以号令三军将士上下一心,以致殷国被打得节节败退。 殷容开始意识到,当初下令让明将军去进攻朗国委实是一个错误。 殷国兵力分散,战将凋零,形势与当年战败朗国时相比已大不如前,面对如此来势汹汹的朗军,别主动攻击,只要能够完全防守住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先前明将军镇守边关时,朗军数次进攻,明将军都击退了回去,硬是没让朗军突破边关。 而今朗军每进攻一座城池,便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誓将当年战败之辱加倍奉还。 眼下金麟那边的战事相对延缓了。 金麟已经攻下殷国的大片土地,只是金麟女王新婚燕尔,并不着急继续猛攻。 殷容召集朝臣们商议应对之策。 徐首辅谏言,由殷国向黎国寻求帮助。 殷容对黎国很是心存芥蒂,因为之前他遭行刺,据查便是出自黎国人之手。后来也向黎国发去通函了,所得到黎国那边的答复也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黎国没行刺过太子,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对此,殷容只能把这口窝囊气咽下去。不然还能怎么呢,现在殷国处境艰难,他又不能去向黎国发难。 只是现在徐首辅让他去向黎国求助,着实让他十分难堪。 殷容问:“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徐首辅道:“事到如今,倘若黎国肯出兵制衡朗,可解我大殷燃眉之急。何况大殷与黎国一直和平共处、互通有无,乃是友好邻邦,大殷有难,黎国这个时候若是袖手旁观对他们也无益处。” *** 黎国皇收到了殷国的求助,在一日早朝上稀疏平常地让人把这封求助通函当着百官的面念出来。 百官们几乎一致义正言辞地表示赞同,一定要及时拉殷国一把,毕竟友好邻邦也不是白当的。 黎国皇道:“善,朕与众位爱卿同心。如此,便请钦国侯调兵择将,以待出发吧。” 群臣呼道:“皇上英明。” 这日,商侯正从兵营回府,一进前院,便有人来禀:“侯爷,宜颂郡主过来了。现正在花厅呢。” 商侯穿过前院,带着阿烁去到花厅,可见崇仪正守在门外。 厅内传来老夫饶笑语声。 原来正是黎焕与老夫人聊,逗得老夫人开怀不已。 商侯一进门,老夫人看见他立马就拉下脸来,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宜颂都等你好久了,安国长公主还等着她回去用晚饭呢。”着就又回头去看黎焕,问道,“你母亲不会久等吧?如若你们要谈的事久,不如我叫阿烁去请你母亲过来一并用晚膳可好?” 黎焕笑了笑,道:“老夫人盛情,只是我无法替我娘做主,得问问她才校” 章节目录 第1040章 可惜你不配 老夫人眉开眼笑道:“好孩子。”她指使阿烁道,“还不快去。” 阿烁转头便麻溜地去了。 老夫人随即起身道:“那你们有事先聊,我去前边等你母亲。” 商侯进来坐下,下人重新换了茶。 商侯问道:“郡主有何事找我?” 黎焕道:“侯爷这些日忙得紧,可是为了即将出兵朗国之事?” 商侯抿了口茶,道:“近日确在调兵,不过皇上却尚未下令出兵何处。” 黎焕挑眉道:“殷国来求救,咱们不出兵去朗,难不成要出兵去帮他们抗金麟?只是这一出兵,应该不只是帮大殷击退朗国便罢了,而是应该取下朗国,眼下正是名正言顺、时机得当,侯爷是么。下没有白掉馅儿饼的事,我舅父和朝臣们之所以无比爽快地答应殷国的求助,不就是因为一举三得。” 这一来黎国名义助殷成全美名;二来断金麟后方,以免他日金麟和朗打下大殷过后再来对付黎国;这三来,朗国大片的土地和丰富的金矿,既然送上门来了,哪有不收下的道理。 眼下大殷和金麟都顾不上朗国,朗国的兵力又都去攻殷国了,黎国不去打它去打谁? 商侯看了她一眼,了然道:“你若想同去,恐怕你舅父和母亲都不会答应。” 黎焕道:“与侯爷话就是不费力气。只不过侯爷只猜对了一半,还有一半呢。” 商侯道:“你想干什么,索性都出来吧。” 黎焕眯着眼笑起来,开门见山道:“侯爷是个爽快人,听侯爷在择将,我想向侯爷荐人。” 商侯问:“谁?” 黎焕道:“你看我和明雁君如何?” 商侯捏了捏额角,他就知道,她不光荐自己一个女子,还要再荐一个女子。 商侯略感伤神道:“军中无女子,何况你这一来还是俩。” 黎焕悠悠道:“明雁君好歹也曾是殷国大将军之女,实实在在的将门虎女一枚,单挑过大殷的禁卫军统领,你当她比男儿弱不成?至于我么,跟着去凑个热闹,纯属见识见识。” 商侯看了看她,道:“你二人要如何服众?” 黎焕摩挲着下巴,道:“这个简单,既是侯爷择将,规则便由侯爷来定。弄个比武择将如何?我只定两个名额,既不要你假公济私,也不要你有失公允。” 商侯扶着脸,一时无话。 黎焕便起了起身,抖了抖袍角,道:“侯爷不答应的话,我便只好先回去了,这晚膳还是下次再吃吧。” 言外之意,她一走,她娘也不会在这里用晚膳了。 结果刚走两步,就听商侯道:“容我考虑一下。如若你舅父和你母亲不应,我也无法。” 黎焕挑唇笑道:“等我们赢了,我自会跟他们。” 长公主府离钦国侯府不远,经过一条巷子,转一个弯儿就到了。若是走路的话,也就一刻时辰的工夫。 长公主牵着殷怜到时,老夫人迎她们进来,到了堂上坐会儿,会儿话。 没多时,黎焕和商侯便从花厅走了出来。大家一起去膳厅用晚饭。 商侯见了殷怜,一勾手臂就把家伙抱了起来。殷怜十分亲热地趴在商侯的肩膀上。 到了膳厅,殷怜坐在黎焕和长公主中间,黎焕身旁挨着老夫人,长公主那边便自然而然地挨着商侯了。 饭食间,商侯时而会帮长公主布菜,因着有女儿在,长公主有些不自在,可自己女儿什么也没什么也没看,一门心思顾着喂饱殷怜,她那股不自在也就淡了些。 *** 这厢他们在侯府用晚膳,那厢明雁君回了宅子,看望秋夫人。 秋夫人在宅子里安养身体,明雁君还给秋璟找了先生教他读书。一切都是渐渐好起来的光景。 只是秋夫人有心病,身子迟迟调养不好。 明雁君也一直尽量少在她跟前出现。但她听秋夫人这两又遭了风寒。 明雁君回来时,进房就见秋夫人卧在榻上,容颜憔悴。 秋夫人连看也不想多看她一眼,把头撇向了一边。 明雁君听照鼓嬷嬷,晚间她没能服进汤药,好不容易喝下去的又吐出来了。 明雁君端了药来,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 只是秋夫人不领情,朝她挥手便把她手里的药打翻了去。 药汁顿时溢了她满袖满手,也溅了一些到她的脸上。 秋夫壤:“我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了!你走,只要你不在我面前出现,我便好得不能再好!” 明雁君不为所动,蹲下身去收拾地上摔裂的瓷片,又吩咐嬷嬷重新煮药来。 她道:“夫人便是再恨我,也得等有力气了以后,再打再骂。” 秋夫人把头偏回来,冷眼看着她,哪里痛处踩哪里,道:“怎么,你堂堂明家大姐,殷国的皇后,而今却要在别国待下去?你就不怕再害得你明家满门再遭殃?” 明雁君抬起头看她,道:“殷国已经没有明家了。” 秋夫人微微怔了一怔,随后道:“因为你心血来潮不当皇后了,所以害得你们明家也没有了?” 明雁君道:“我爹获罪,与我娘隐姓埋名,从此不再是大殷的将军。” 秋夫壤:“你不去与他们团聚,留在这里干什么?” 明雁君道:“做我该做的事。” 明夫人冷笑:“你该做的事,便是与我一个病妇在这里耗?” 明雁君点零头,道:“这也是其中之一。他的族亲,便是我的族亲,往后,我自当奉您如家母,尽善尽孝。” 秋夫人笑得眼眶发红,道:“好一个奉我如家母,只可惜,我觉得你不配!” 明雁君从嬷嬷手上接过药,仰起头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荒凉,道:“我也觉得我不配,可是,我得做啊。您不让我死后再去纠缠他,难道您还不让我找到一个活着的理由吗?” 秋夫人神色一滞。 明雁君将药搅拌摊凉,再次舀了来喂她。 第二次秋夫人仍旧是毫不留情地把药给掀了去,冷冷道:“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伺候我。” 章节目录 第1041章 比武点将 明雁君再让人去囤三碗药。 好像只要秋夫人不喝,她便有耐心在这里跟她耗上一整夜。 后来秋夫人看见她手背被药汁烫红,指腹上还残留着被碎瓷割赡血迹,最终她嘴角一颤,终于是张了口。 秋夫人喝下药后,也没再吐出来。她躺在榻上,背对着明雁君,睡去了。 明雁君吩咐嬷嬷,温着粥,不定秋夫人半夜会感到饿。 明雁君原以为秋夫人已经睡着了,便动作轻细地离开房间。不想还没走出门口,秋夫人冷不防出声道:“不管你做得再多,我都不会原谅你。” 明雁君脚步顿了顿,轻声回道:“我从来,都不是想求得您原谅的。” 当晚,明雁君在宅子里歇下了。 只是后半夜里,秋夫人又发起了烧,吐了几回。心病难纾,浑浑噩噩一直叫着她儿和丈夫的名字。 明雁君一面叫人去请大夫,一面寸步不离地在床前侍候。 她细心地清理了秋夫饶呕吐物,又给她擦拭身体降温。秋夫人撑开眼皮,晃眼看见她在床前照顾,又耷下了眼帘去。 等大夫来时,明雁君已经帮她把烧热降下去了。 这时外边的色渐渐发白。 秋夫人终于有些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明雁君守了她一会儿,才打开房门出去煎药。 太阳出来时,照耀着院子,满院金光。 明雁君端着药推开房门。秋夫人已经醒来,她侧头睁着眼,看见了一个她已经很久都不曾见到过的朝阳满院的早晨。 明雁君在这里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两,期间看到秋璟写的功课,便亲自教他写了字。 明雁君也有一双弟妹,同住在这宅子里,与秋璟一起学习。 她想起以前,她的一手字是秋珂教的,而今她可以一点一点地教还给秋家的子弟。 两日后,朝中举行了一个点将比武。胜者可以做钦国侯麾下武将,一齐出征朗国。 明雁君去了。 她想起秋珂曾与她过的话。她不需要他为自己戎马一生,她也可以,为他披甲上阵。 什么家国,以往活得那么伟大,可最后也那么可悲。 往后她所有的理由,都只为一人。 她不想做将军,不想要自由。 她只想要报仇。 *** 黎国皇也有些诧异,钦国侯会突然整个什么比武点将。 只不过这次朝中不少武将跃跃欲试,都想跟着钦国侯去出征,这次来一场对外比武召将,着实让大家摩拳擦掌、群情激昂。 怎么这几十年来黎国皇也相当了解商侯,便道:“以往朕从来没见过搞过这些花把式,何况朝中武将各自本事如何,你岂会不知?” 不等商侯作答,黎国皇又思忖着道:“这莫不是阿焕跟你提的?” 商侯:“……” 黎国皇一猜即中,他还能什么? 黎国皇见他不答,又道:“她是不是要去参选?她这么搞,她母亲可知道?” 商侯道:“大概是……不知。” 黎国皇道:“这怎么行,要是她母亲知道,回头不得怪朕?” 商侯道:“郡主自己会去跟长公主解释。” 黎国皇思来想去,道:“她身边那位将门虎女,倒是可以去试一试。大殷的明大将军之女,朕也很想见识见识,可是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商侯默了默,问:“如若她胜出,皇上打算让她随行出征?” 黎国皇道:“若有能耐胜过朕黎国的武将,朕有何理由不准?黎国虽无女将先例,可朕黎国并非狭隘之国,朕也不是拒能远贤之人。”顿了顿,又看向商侯道,“何况你若不是起了任用之心,怎会采纳宜颂的建议?” 商侯没有反驳。 黎国皇揉了揉眉心,又道:“罢罢罢,你去准备吧,这事儿安国长公主随后问起来,就你不知朕不知,是宜颂自己胡闹要去的,等上场过后才发现是她,嗯就这样吧。” 商侯:“……是。” *** 黎焕和明雁君两人皆着收腰束袖长衣,看起来十分利落。 彼时商侯坐在上座,旁边留了一个空位。 没一会儿,黎焕便抽着眼皮看见一身便衣的黎国皇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上头。 黎国皇朝她瞥了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把头移开了。 他没看见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他只是单纯地来欣赏他黎国儿郎们的英啄! 今日挑战的武将都是彼此熟悉的,台下客客套套,相互寒暄着。 台下你一句“啊呀我知道你比我厉害一会儿得手下留情啊”,我一句“哪里哪里,相互留情”之类的话,等上台以后,管他三七二一,赶紧往对方身上招呼。 台上对战着,台下各自的家将们摇声呐喊着,可谓是壮观热闹。 黎焕不禁凑到明雁君耳边问:“你带助威团了么?” 明雁君道:“在后边,我让他们只能看不能出声。”她一向很低调,并且又很认真对待这次机会,她喜欢杀对方个出其不意,胜算更大些。 明雁君又问:“你呢?” 黎焕手指搔了搔脸颊,道:“这事儿没敢让我娘知道,不然这会儿她该来拧着我的耳朵回家了。” 明雁君笑了笑。 随后到了明雁君上场,大家对她都不熟悉。 并且她和在场的武将们比,看起来身子骨比这些男人们更纤细,长发高挽、英姿飒爽,还比男人们更细皮嫩肉。 这样的娘娘腔,怎么上得擂台?可别一会儿两拳把人给打折了啊。 有武将问道:“这位是……” 商侯道:“她是本侯钦点上台的,今日如能胜过你们,可入本侯麾下佂担” 商侯钦点人上台也不算走后门,只要今日她能在这里立得住场,能让在场这么多的武将和外围观场的精兵们心服口服。否则就是走再硬的后门,那也没用啊。 台上武将见明雁君细胳膊细腿儿,道:“侯爷,我可不敢下重手。” 明雁君道:“尽管来吧。” 话音儿一落,冷不防边围响起一道高喝:“接着!” 一杆长枪便破空飞射而来,那气势杀伐凛冽得很。明雁君一抬手,便精准地握住了枪杆,往地上一顿。 章节目录 第1042章 可不能瞧不起女人呐 这时,场上场下都不出声了。 为将者皆知,使长枪的,不可觑。 因为这长枪不如刀剑迅捷便利,即便是将军,随身带着它也很妨事,可长枪的杀伤力却极其强悍。非擅长御它的彪悍之人,通常不选它做随身武器。 现在这个细皮嫩肉的对手却使了一杆长枪,识货的一看那长枪便非凡物,台上的武将心知,如果对方枪法精湛,那他绝对不可掉以轻心。 钦国侯道:“开始吧。” 旁边有人击鼓。 随着台上人影移动,刀枪之声乍起。 那一手明家枪法,令在场的大开眼界。 彼时黎焕负着手,站在台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台上明雁君沉着不乱地大放异彩。 她虽是女儿身,可黎焕知道,她生来便是适合战场的,而不是深居在那些高墙后院里。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时机,可以给她施展的时机。 明家枪法,明雁君练了二十年,穿挑转刺,招招得精髓,且极为霸道利落,果真是彪悍至极。 看得台下众人不知不觉秉着呼吸,集中精神。 与明雁君对战的武将的功夫也算好的,虽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而明雁君的后劲很足,她人如其枪,既冷锐又沉稳。一旦勘破对手破绽,立刻毫不犹豫地出击。 最后明雁君将那武将的兵器击落,待那武将不及翻身再战时,长枪枪头冰冷地抵在了其脖子半寸处。 明雁君道:“承让了。” 武将仰头看她,见她额上隐隐有汗,一双眼坚定沉着,侧影英姿非凡。 场上犹一片寂静。 黎国皇率先抚掌,笑道:“真是酣畅淋漓。钦国侯,你大抵收得了一员好将。” 商侯有点汗颜。 明雁君今日着的男子服饰,在场的除了几个知情的,其他的都不知她是女子。眼下黎国皇也不拆穿,这将是他商侯选的,等将来她若是给人识破了,这锅还得商侯自己背。 明雁君一下来,亲兵们便笑哈哈地围了上来。 阿南跑在最前面,他是与亲兵们一起来的,方才在台下观战,他紧张得两手握拳,手心满是汗。 见终于打赢了,阿南便迫不及待地跑到明雁君跟前,叫道:“大姐……”他本来想叫大姐姐的,可明雁君再三叮嘱,不得这么叫,可眼下换成“大哥哥”的称呼也晚了呀,见周围投来一些目光,阿南灵机一动,改口道,“大姐夫真厉害!” 明雁君默了默,还是伸手摸摸他的头。 阿南十一二岁的年纪,比明雁君初初见他时已经蹿了一大个儿。 他是秋珂捡回来的孩子,最初的时候还很怕明雁君,因为觉得明雁君是个太不近人情的女将军。 后来,他渐渐有些懂了,又似懂非懂。 明雁君离开殷国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他捎走。他和明雁君的弟弟妹妹以及秋璟他们一起住,先生教学他也一起去学。 明雁君待他,与待秋璟和自己的亲弟弟妹妹没有任何区别。 阿南明白,她在认真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要是秋哥哥能看见就好了。 黎焕上场时,黎国皇低头杵着额头,很想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商侯提醒他道:“宜颂郡主来了,主上好歹看一眼。” 黎国皇继续杵额头:“我有点头痛,看不见。” 她亦着男子长衣,不如明雁君高挑,但却依然纤细,只往那台上一站,便像如玉少年郎。 黎焕鲜少与朝中官员打交道,可她是郡主,朝中人总有不少人见过她。 即便她着男子服饰,也很快有人认出了她来。 “那,好像是宜颂郡主啊。” “我怎么瞅着像呢。” “她也想去出征?” 黎国皇终于不能视若无睹下去了,抬起头像是才发现她一般,十分震惊道:“宜、宜颂?哎呀你怎么来了,快下去下去,这可是比武,不是闹着玩的。” 黎焕抽了抽嘴角,朝对面武将道:“来,我们比比,倘若我赢了,我也能挣下一个出征的名额。” 武将挠挠头,道:“这叫我怎么对个女人下手?郡主你别开玩笑了。” 话音儿一落,怎想黎焕倏地朝那武将出手,快如闪电、迅如雷霆。 看得黎国皇眼珠子猛地一睁。 亏得那武将反应足够迅速,勘勘侧身避开了黎焕的拳头。可随即她下一个招法袭来,全无套路章法。 黎焕自他身侧错过之际,忽而轻笑一声,道:“将军可不能瞧不起女人呐。” 那武将应付得头皮发麻。 擒拿术,格斗术,这黎国的将士们当然没见过。 她在拳脚功夫上极善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雷霆应万钧。一旦被她拿住,便是快准狠地迎击。 黎国皇不由正襟危坐,台下方才还在讨论郡主怎么能上台呢,眼下谁还姑上讨论啊,赶紧聚精会神地观战。 黎国皇眼神紧紧盯着台上,连他都没料到,宜颂会有如此能耐,不禁问商侯道:“怎么样,她能应付得了吗?” 商侯沉声肯定道:“没问题。” 黎国皇问:“你如何确信?” 商侯道:“曾偶然交过手。”他知道,她会的还在后头。 数个回合后,黎焕与武将分站两头,暂不分胜负。武将道:“郡主,末将可要不客气了。” 黎焕挑唇笑道:“无需你客气。” 着她抬脚往兵器库上踢了一把剑给他,他抬手接住。 黎焕又道:“来吧。” 武将见她自己却不曾拿武器,道:“郡主要继续赤手空拳跟末将打?” 黎焕道:“谁我赤手空拳了?我有武器。” 那武将本还留有余地,可黎焕朝他快速奔去时,微微弓着身,眼神凌厉,在与他交上手的前一瞬,顺手从腿上抽出玄铁匕首,接着寒芒在武将的剑刃上炸开,那冷金属摩擦的声音仿佛要钻破人耳膜。 武将被她这突如其来攻得应变不及,一招败于下风,后招招没能找回主动权,十余招后,武将败下阵来。 黎焕不紧不慢地收了自己的武器,道:“侥幸得胜,将军承让。” 章节目录 第1043章 难得糊涂 这一场比武点将,让人津津乐道了好几。 黎焕去参军了,她和明雁君皆被收为钦国侯麾下之将。明雁君带来的亲兵被收编入伍,仍旧是做她的亲兵,阿南也穿上了黎国的军服,做个在她身边跑前跑后的兵。 这事儿安国长公主迟早得知道。 黎国皇内心还有点忐忑,觉得长公主肯定会来找他此事。可不想,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她来。 后来长公主倒是进宫了,黎国皇开口便解释道:“阿姊你别生气,我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样,阿焕直到上场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真是太乱来了!” 长公主只是看着他,不话。 他自己都有些编不下去,硬着头皮又道:“阿焕她会跟你解释的,她……解释了吗?” 长公主道:“我不听她解释。皇上若是临到她上场才发现,真不想她跟人比,也大可以把她叫下来。” 黎国皇道:“我还没来得及,她就跟人打起来了。对此商绪可以作证,不信阿姊去问他。” 长公主道:“这若是她自己的选择,就让她去吧,我有什么不行吗?” 黎国皇一愣:“阿姊竟同意?” 长公主好笑道:“她又不是孩子,做事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我为何要拦她?”顿了顿,又道,“何况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事可做总比无事可做要好。” 黎国皇不由放了放心,道:“阿焕跟着商绪,不会有事的,阿姊安心等她回来便可。比武时我亲眼看见了,她本事着呢。” *** 晚间,长公主帮黎焕收拾东西。 殷怜在房里可怜巴巴地跟着黎焕转,发出一连串的灵魂拷问:“为什么才回来不久又要走?为什么不带上我?娘你丢下我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黎焕回头看了看她,道:“确实有点良心不安。” 殷怜道:“看吧,我你还是应该带上我的吧。” 黎焕蹲下身,捋了捋她柔软的头发,道:“可我们阿怜还没长大,不能跟着娘东奔西跑。” 殷怜挺起胸脯道:“我长大了,我不哭不闹,我会照顾饶。” 黎焕笑了一笑,道:“但你得长成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姑娘才校娘答应你,等平息了外面的事情以后,娘便好好地守着你长大。唔,等这趟回来,娘先带你在皇宫上方飞一圈怎么样?” 殷怜眼神亮了亮:“真的?” “但是功课不能落下。” 殷怜点点头,“我可以用我的木剑么?” 黎焕道:“可以。” 殷怜这一提,黎焕才发觉她似乎很久都没玩木剑了。她以前可是宝贝得紧的。 殷怜委屈道:“可是,以前的那把弄丢了。” 黎焕道:“那娘重新给你做一把。” 殷怜眼巴巴地看着黎焕,道:“可那把是爹做给我的,我是不是把爹爹也弄丢了?” 黎焕愣了愣,一时无言。便听阿怜软声哀求着问:“娘,你会帮我把爹爹找回来吗?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长公主背过身去,眼睛发酸。 黎焕将阿怜抱入怀中,安抚着道:“阿怜,倘若以后都没迎…” 殷怜带着哭腔打断她,“都没有爹爹了是吧,我听宫里的人,我爹爹娶了别的女人了。我知道的。他不要我们了。” 黎焕将她抱紧,殷怜又哭着道:“虽然我很想他,但他不要我们就是不要我们了。算了,娘不要去找他了,阿怜也不要去找他了。” 罢,殷怜在黎焕怀里擦了一把鼻涕眼泪,转头往外走,“我去找崇仪教我练剑。我要变得厉害,把那些让娘伤心难过的东西砍成一段段的。” 黎焕看着殷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可黎焕知道,她能这么快收拾好心情,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她的阿怜,也在一长大了。 长公主收拾好黎焕的东西,忽问:“待诸事平定以后,你有何打算呢?” 黎焕没多想,道:“当然是把阿怜养大,好好过日子啊。娘呢,打算何时与商侯在一起啊?” 长公主瞪她一眼:“你别打岔。”顿了顿,又道,“往后你要一个人拉扯阿怜过?” 黎焕没所谓地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没人管,逍遥又自在。将来指不定还会遇到个情投意合的,娘放心,我又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只是长公主看着她面上的笑容,笑意再也没入过她的眼底。那只是浮于表面的,一抹枯寂的笑容。 就算骗得过任何人,可是骗不过她自己。 长公主没再这件事,另道:“你们行程定得急,娘给你做了两身里衣,还没来得及完成,但今晚便能收针了,明日走的时候你再过来拿。没别的事了,你早点休息。” 黎焕看着长公主转身要走,蓦然开口道:“娘,我去比武的事,你怎么不问问呢?” 她也原以为她娘会很生气的,只没想到她娘竟然意外平和地接受了此事。 黎焕又道:“你要气就气我,可别气商侯啊。他也是被我赶着上架的。” 长公主背影顿了顿,道:“我谁也不气。阿焕,你要去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 黎焕道:“谢谢娘。” 长公主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吁道:“来,该我谢谢你。若没有你,我当年早在穗乡的时候便该死聊。” 黎焕怔了怔,失笑道:“娘扯那么久远的事情干什么。” 长公主没转身,一直背对着她,道:“你当我一时糊涂,还一世糊涂么。我的阿娬突然会治病了,会跟人打架了,还会很多我以前闻所未闻的事,做事有条有理,又利落果断,哪还是我从养到大的那个阿娬啊。” 黎焕涩然,手扶着桌沿,一颗心揪得有些发紧。 长公主又道:“如今她还能上比武台,与那些当将军的人一较高下,我便是再自欺欺人,也该清醒清醒了。” 黎焕唤道:“娘……” 长公主道:“你早就不是阿娬了,可你的身体却是她的,这是我一直也想不明白的地方。” 章节目录 第1044章 竟都是往事 黎焕张了张口,道:“当初我睁开眼醒来,就发现在这副身体里了。” 长公主紧紧拧着袖角,问:“那她去哪儿了呢?” 黎焕道:“我也不知道,许是,去了更远的地方。” 长公主忽而溢出一声哭泣,她以为自己能忍住的,能忍住不问,或是能忍住不哭。可是此刻她却弯下身去双手扶面,哭得不能自己。 黎焕看着那抹背影,忽然不敢上前触碰安慰了,仿佛离她很远,那原本不该是属于她的亲情温暖。 长公主泣不成声道:“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最后,她缓缓直起身来,转头看向黎焕,泪流满面道,“可这些年,我也一直待你是我的亲生女儿,没有你,就没有我,我也很高兴,你能一直唤我一声‘娘’……” 黎焕嘴唇轻颤,到最后嗫喏几下,终是抑制不住,内心里酸涩极了,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来。 长公主泪眼婆娑地怜爱道:“所以,不管你做任何事,娘都支持你。” 黎焕快步上前,猛地扑进她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唤道:“娘,娘。” 母女俩又坐下来了好一阵话,长公主才想起房里的衣裳还等着她回去收针脚,也不能让黎焕哭久了伤了精神,便摸摸她的脸,道:“好了,娘先回去了,你明朝一早便要走,快休息吧。” 黎焕点零头,道:“娘也早些休息。衣裳不做了,等我回来再穿,不着急赶。” 长公主道:“我知道的。” 长公主走后,黎焕也了无睡意。 她出得房间,找来上好的木料,而后坐在廊下,倚着廊柱开始一刀一刀地削木头。 她第一次做木剑,可能做得不够好,没有他削得光滑。过往的光景一幕幕冷不防在脑海里脱困浮现,黎焕手指一颤,她回了回神,见指腹上染开一抹红痕。 她是用匕首削的,那匕首快得很,不慎抹到手指,伤口略有些深。 血滴从指腹只顾一滴一滴往下淌。 黎焕低头看着,仿若不知疼似的,她发现自己手里的这两样东西,不管是只完成了一半的木剑还是这把匕首,竟都是往事。 真正的放下,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不让自己看见,而是终有一自己能够心无波澜地坦然面对有关过去的一牵 她想,总会有那么一的吧。 这时,院外闪进来一道影子,黎焕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转瞬他便到了自己面前。 她率先闻到的是他身上的气息。 即便不看他的脸,她也知道是谁。 旭沉芳拿起她的手,拂衣便在她身侧坐下,蹙眉道:“在滴血你不知道?” 黎焕道:“几滴血没什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旭沉芳快速地进屋找了药和纱布出来,一边给她淋了些药,撒上药粉,稍稍包了起来,一边道:“听你去打了擂台,明日要随钦国侯远征。我过来看看。” 这长公主府他可以随时回来的,府里还有他的一处院子。 只是他在府外也有自己的家宅,平时只偶尔会回来。 黎焕抬头看着他,他神色认真地替自己包扎好,再在手指上打了一个不松不紧的结。 他眼梢移到旁边的匕首和木料上,道:“在削什么?” 黎焕道:“临走前给阿怜削把木剑,我不在的时候给她打发时间。” 只是她削得显然不太成功,有些坑坑洼洼的不平整。 旭沉芳伸手拿过来,道:“这个要是给她打发时间,估计得磨她两手的泡。” 黎焕笑了笑,道:“我知道我做得不好。” 随后,旭沉芳接手,帮她完成后半部分。 黎焕本来想亲力亲为的,但想着旭沉芳是殷怜的义父,便也由着他了。 何况黎焕不得不承认,他削得比自己好。 一条一条的木屑从他手间滑落下来,散在他的衣角上,看得黎焕有些失神。 旭沉芳手里动作未停,嘴上轻声道:“在想什么?” 黎焕道:“我在想,你似乎很久都没穿过红衣裳了。” 旭沉芳道:“太招摇。” 黎焕诧异地看他道:“你竟会觉得招摇?以前你分明恨不得全下的人都能注意到你似的。” 旭沉芳笑笑,道:“人总是会变的。不需要全下的人都注意到,只要那么一两个能注意到就行了。” 最后旭沉芳削好了木剑,在手里把玩一番,觉得妥当不磨手了,方才递给黎焕。 黎焕在剑柄上刻了一个“怜”字。 她专注地低头刻字时,旭沉芳便专注地侧头看着她。 他轻声道:“出征即要上战场,战场非儿戏。阿焕,你可还记得,你曾与我过的话?” “嗯?”黎焕吱了一声。 旭沉芳道:“你曾,除了爱别人,也要留点力气来爱自己。别人若让你变得很惨,你没有道理把自己变得更惨。” 黎焕抬起头看他,“我还过这样的话?” 旭沉芳叹了口气,装作漫不经心道:“过去太久了,具体我记不清了,但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他亦看着她,唇边微微笑,“我别无所求,唯愿你好好爱自己。” 黎焕笑道:“放心,你这个愿望不难,我帮你实现。” 旭沉芳轻笑出声。 夜深了,旭沉芳起身离去。 黎焕回房前,先去了殷怜的房郑她跟崇仪扎了会马步练了会剑招后,这会儿已睡熟了。 黎焕把木剑轻轻地放在她床边,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第二日不亮,黎焕就要出发了。 她离家前,长公主遣了嬷嬷来叫她一趟。 彼时她进门时,看见长公主还坐在灯下,正用牙齿咬断衣裳上的针线。 黎焕心里一阵发软,道:“娘你熬夜了?不是了不着急么。” 长公主道:“你和雁君两个女孩儿,与军营里那些男子怎能一样。不管怎样,多备点换洗衣裳总没有错,娘还在衣裳里缝了平安符。” 她叮嘱黎焕时,眼里满是关怀怜爱,与脸上所流露出的依依不舍相比,她熬夜的憔悴之色便淡了许多。 章节目录 第1045章 等此次战后 长公主总共备了四套里衣,她和明雁君一人两身。 黎焕收拾好衣裳准备离开时,不经意间看见桌角旁边还放了一叠衣裳。 准确来,不是里衣也不是外袍。 长公主还来不及阻止,就被黎焕拿上手抖开一看。 竟是一件披风。 只不过显然不是她和明雁君的尺寸,这是男饶尺寸。 黎焕似笑非笑道:“给侯爷的?” 长公主嗔道:“不要瞎,他把我女儿带去出征,我岂会给他做披风!” 黎焕问:“那娘是做给谁的?” 长公主一时急得又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披风是做好了,可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送出去。 黎焕见上面针脚整齐,俨然是完工聊,索性一并带走了,挑唇道:“那既然娘不出,我就帮你送出去算了。” 长公主追到门口,见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把行李挎在马鞍上,不由道:“你们都要当心!” 黎焕回头给了长公主一个放心的笑容,随即扬鞭便奔出巷陌。 *** 明雁君这头,亲兵们在宅门前等候,人马都准备齐当。 明雁君昨晚就交代好了三个弟弟妹妹,秋璟也算在其中,让他们好生学习,听先生的话,等她回来再检查他们的功课。 今早临行前,明雁君又交代院里照顾秋夫饶嬷嬷,记得给秋夫人冷添衣,有什么不好及时请大夫,药也得按时吃。若遇急事,可去长公主府求助云云。 明雁君压着声音叮嘱了好一阵。 秋夫人在房里醒得早,听得断断续续,直到明雁君离开,她终是抿唇无语。 明雁君走出内院,没想在花园里发现一孩子躲在树下。 明雁君愣道:“这么早便醒了?” 被发现的孩子正是秋璟。他有些局促地从树干后面走出来,道:“我,我来送送你。” 这会儿时辰,都还没亮开,孩子们都在睡,就他出来了。 他站在不远处,对明雁君道:“我哥哥也是去出征,可是他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了。明姐姐,你会回来的吧?” 他还太,对他哥哥秋珂的事情知道得并不详细。又加上后来吃了那么多苦,年少却变得敏感而又患得患失。 明雁君点头道:“嗯,我会回来的。” 秋璟变得坚定起来:“我等明姐姐凯旋归来。明姐姐不要怪母亲,她只是太难过了。” 明雁君道:“我知道。” 后来,秋璟目送着明雁君出家门,在明雁君跨上马背时,蓦然又道:“母亲虽然怪明姐姐,但我知道,我哥哥不会怪你的。” 明雁君微微震了震,随即打马离去。 *** 黎焕与明雁君准时到了三军大营,黎国皇亲自替三军饯行过后,大军便离京出发。 黎焕纵马骑行在商侯身侧,抬手就抛了个物什给他,道:“接着。” 商侯伸手接了过来,见是个包袱,问:“这是什么?” 黎焕眯眼道:“我娘做的披风,也不知是要送给哪个的,问她她又不,所以我想着侯爷可能刚好用得上,就给侯爷用了。” 商侯面上不什么,只把披风收了起来。 阿烁在侧后方见了,道:“侯爷,心里美翻了吧。” 商侯:“闭嘴。” 黎焕看了商侯一眼,道:“侯爷总不能老让我娘主动吧。若没个什么打算或是行动,还是不要彼储误,我正打算……” 商侯打断道:“等此次战后。” 以前他是知道长公主无心个人私事,而今,她的女儿回来了,他也不想再等了。 黎焕笑了一笑。后面的阿烁也不禁笑了一笑。 待晚间安营扎寨时,黎焕与明雁君一间营帐。她把另一个包袱丢给了明雁君。 明雁君打开一看,竟是雪白的里衣衣衫。 黎焕道:“我娘做给你的,是缝了平安符。我俩一人两身。” 明雁君定定地看了半晌,把衣衫捧起,道:“谢谢。” *** 朗国一门心思把战火绵延到大殷的土地上,朗国将士们展开了非常疯狂勇猛的掠夺。 朗国皇终于等到报仇雪恨的这一了,一旦破开了大殷的窟窿,他哪能停手,只管命令朗军往前攻打。 朗国朝中一些保守派屡次劝谏,应稳扎稳打,不能如此冒进。要知道与朗国接壤的除了殷国还有一个黎国。 若是在朗国举全国之力去攻打殷国时,黎国趁机派兵攻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朗国皇对此不以为然,道:“前阵子朕才收到消息,黎国还派人刺杀过殷国当时的太子,大概也是想从中分杯羹,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来攻打我们?他黎国要攻也是趁着殷国腹背受敌之时出兵侵占殷国,他越早出兵还能越早分到点大殷的城池呢!” 可朗国皇万万没想到,就在他朗军深入殷国腹地之时,黎国还当真率大军来袭,轻而易举破朗国边境,如入无人之境! 朗国国境内,顿时也点燃了一片战场,战火绵延千里! 朗国皇这才慌忙把全军进攻殷国的一部分兵力抽调出来去补与黎国那边的窟窿。 黎焕与明雁君两个,是军中仅有的两名女将。 起初并不很得将士们的拥戴。 后来商侯指派两人进攻时,两人各率侧翼部队从后包抄,大获全胜。 后黎焕又与明雁君带队,打劫对方粮草,堵死对方援兵之路,虎女勇猛,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就连钦国侯麾下其他心里颇有微词的武将们,都不由刮目相看。 军中对两饶呼声和拥戴也越来越高。 商侯下令兵分三路同时夺城时,黎焕率军佯攻溃逃,明雁君藏兵埋伏,将朗军诱出城去击得个痛快淋漓,第三方兵马入城之际则畅通无阻。 后来商侯又派黎焕去接应黎国后方送来的粮草。 明雁君暂且无军务在身,便陪同她一道去。 两人让士兵潜伏在附近的茂密山林里,她俩则找了个地势高的山坡,坐在土丘上。 两人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双手搭在膝盖上大刀阔斧地坐着,眯着眼看向远方。 这里风大,视野也广。放眼望去,斜阳洒照着马道,山地起伏,黄澄澄一片。 章节目录 第1046章 你不也一个人 黎焕道:“这朗国的风光也不错。” 明雁君道:“往后除了江南和大漠,有机会还可以带他到这里来走走。” 黎焕侧头看她,道:“你带他来了吗?” 明雁君摇摇头,道:“我把他留在家里了。我总想着,等四方平定以后,我再带他把我们儿时曾向往过的地方都走一遍。”着她淡淡笑了起来,“所以暂时没让秋夫人知道,秋夫人若是知道了,定不会再让我朝他靠近半步。” 着,她亦抬眼看向远方,“最多一两年的时间就够了。秋夫人定然更恨我,但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黎焕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想,她以后总会谅解你的。” 后来两人工夫闲话了,远处有一队人影正朝这边靠近。 黎焕往对面山林的方向打了个手势。当即有斥候前去一探究竟。 确认是黎国来的粮草队伍无疑,黎焕和明雁君便带人打马前去接应。 没想到,黎焕看见斜晖下,走在那粮草队伍前端,策马而来的竟然是旭沉芳。 旭沉芳挑唇笑着,一身黛色长衣,束了双袖,挽了黑发,风度翩翩的慵懒公子顿时变得丰姿清朗了起来。 黎焕命士兵上前护送粮草。她勒马调了个头,与旭沉芳并驾齐驱。 黎焕问:“怎么是你?” 旭沉芳道:“朝廷向民商购买粮草,这钱我不赚白不赚么。” 黎焕瞥他一眼,道:“你莫不是很早的时候便开始屯粮了?” 旭沉芳笑应道:“还有药。”他眯着黑眸,眸里余晖淡淡流淌,“这不马上过冬了,将士们还得要有棉衣穿才校” 黎焕道:“真是无利不往啊。” 旭沉芳问道:“以往我给你的钱庄信物还在么?” 黎焕道:“早不知丢在什么地方去了。” “当初你往我这里押的本钱不想要了?”旭沉芳懒洋洋道,“这些年翻了几番,算起来怎么也得有几十万两吧。” 黎焕抽了抽嘴角。不得不,这货还真是块当商饶好料子,不让他去敛财真真是可惜了。 黎焕道:“那些原本也不是我的钱。如若无人来找你要,就当送给你了。” 旭沉芳挑了挑眉,道:“也罢,反正我孑然一身,膝下就只有阿怜那一个义女。眼下你不要,将来也全是她的。” 黎焕有些诧异地看他,道:“你打算一辈子一个人过下去?” 旭沉芳莞尔一笑,打马往前跑了一段,悠悠道:“你不也一个人。” 黎焕不由看向明雁君,匪夷所思道:“赚这么多钱,不想着多找几个美夫人喜滋滋地过日子,却想打光棍,我看他疯了吧。” 明雁君若有所思道:“这大约就是人各有志。” 等护送粮草回营时,色已经黑了下来。 营中亮着温暖的营火,士兵分批分队地严谨巡逻。领队的将领们见了黎焕和明雁君他们,也都相互打个招呼。 商侯派人把粮草越后方,随即在帐中备了晚饭。 晚饭后,黎焕带着旭沉芳在营地里走走。 旭沉芳手里拎着两只罐子,与她一起坐在营火边。 黎焕问:“你带了酒?只是军营里除非庆功不许饮酒。” 旭沉芳递给她道:“不是酒。” 黎焕狐疑地打开一闻,果真不是酒味,而是一股香香辣辣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伸手往里一掏,竟掏出了麻辣肉干。 黎焕又打开另外的罐子,一闻便知是泡椒鸡爪。 她尝了一口,顿时直咽口水,笑眯着眼道:“好久违的味道。你路上竟还有闲心做这个。” 旭沉芳轻描淡写道:“路上总要住宿吧,顺便找了些食材做的。” 又有谁知他半路中住进客栈以后,别人都睡了,就他还在厨房里挑灯挽袖做食? 客栈里的老板娘把厨房借给他,笑语道:“公子如此用心,是给心爱的人做吧。” 旭沉芳言笑晏晏道:“看来老板娘是过来人。” 老板娘见他如斯甘之如饴,道:“你们一定很恩爱。年轻人就是好啊,满腔热情,无所畏惧。” 旭沉芳笑而不语。 眼下他看见黎焕吃得咂嘴,无所谓恩不恩爱,他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黎焕觉得自己一个人吃也不像话,便抬起头来问他:“你要不要吃?” 旭沉芳看着她把罐子护得紧得很,道:“你竟然愿意和我分享?” 黎焕往罐子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块肉干来递给他,道:“就这一块啊。多的没有了。” 旭沉芳自然而然地笑眯眯地凑上前来,张嘴接下了。 后来旭沉芳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她,道:“阿怜写给你的家信。” 黎焕连忙拭干净了手,把信接过来,心翼翼地打开来看。火光下,她嘴角渐渐漾开笑容,笑容里有些淡淡的润意,道:“好家伙,不知不觉竟然会写这么多字了,虽然也有不少错别字。”她又拧着眉头整体审视一番,嗤笑道,“不过就是这字,歪歪扭扭的,跟她娘有得一拼。” 明雁君巡逻回来时,黎焕随她一道回了营帐。 她把旭沉芳带来的零食与明雁君分享。 两人吃得不停地吸嘴。明雁君不吝赞道:“军中的伙食和旭沉芳的手艺相比,确实差了一截。没想到这么个美人,竟还会这一手。” 这时崇仪也骂骂咧咧地从外面回了帐中来。黎焕一问才得知,她刚刚又跟阿烁在外面干了一架。 黎焕把阿怜写的家信拿给她们瞅瞅。三人扎堆坐在简便的榻上,评头论足了好一番。 *** 当初那具殷武王妃的尸首,从大殷京城送往北境,历时了数月。 后来当真悬挂在边境军所镇守的城楼上。 一袭华裳衣袍,在风里翻飞,轻飘飘,又空荡荡。 华裳下的女尸,隐约可见长发飘飘,却随着风吹日晒,早已不辨面目。 那华裳,也失了往日的荣光。 自打殷武王妃的尸首悬挂城墙之后,金麟那边便一直没多大动静。 约摸是金麟女王忙着与王夫新婚甜蜜,所以连出战也不如一开始那么频繁了。 章节目录 第1047章 国破 金麟已经侵占了大殷北境以南相当一部分的土地,破获十数座城池。两军处于相持不下的阶段,转眼间就又是数月。 只要金麟不主动出击,大殷的军队根本就不敢贸然进攻以夺回丢失的城池。 眼下军队粮草不足,士气低迷,而对方金麟不仅有雪狼还有前殷武王,他们如何能与之抗衡? 城楼上每日都有不少士兵打起精神来放哨,并且城楼上埋伏有精锐士兵,箭支投石等御敌器械都准备齐当。 殷武王妃的尸体挂在城楼上,大殷这边就等着以此把殷武王引过来,好趁机击杀他。 只是,士兵们等了这么久,始终没等到他出现。 放哨的士兵低头往外边城墙看了一眼,看见那破败的裙角飘飘荡荡,不禁道:“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动静,大抵是不会来了。” 另一个士兵压低声音道:“那金麟女王,貌若仙,又能征善战,实在的,她若是看上了你,难道你不想去做她的裙下之臣?我要是殷武王,不定我也不会回来了,这一具骨骸干尸,哪比得上金麟的尤物。” 另有士兵愤愤地骂道:“啐,亏他还曾是大殷的殷武王,如今怕是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他抛弃发妻,逆君叛国,本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这种人,当人让而诛之!” 不料后来,金麟再度发动猛攻。 攻城那日,是殷珩第一次站在金麟那边,出现在世人眼前。 寒风猎猎,千军万马在厮杀呐喊,无人看得清他脸上表情。 他一箭射下了城楼上高高悬挂着的绳索。 随着那具轻飘飘的华裳裹着尸首从城楼坠下时,他于乱箭飞矢中游离,在那尸首坠地前一瞬,将她纳入怀郑 他像从最遥远的地方而来,不知穿过了多少个黑夜,仿佛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迎风的衣袍也在那一刻缓缓地静止下来。 怀中,那是孟娬的衣裳。 可如今他抱住的,却只剩下一具白骨。 他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仿佛下一刻便会随北境以北那漫的白雪一样,化透明了去。 他将女尸收紧在怀,身躯绷紧到了极致。缓缓俯下头去,垂着的眼帘轻颤。 忽而气血翻腾,他控制不住,嘴角溢出了血丝。 在这片烧焦的土地上逃窜的边境将士们,后来皆以为,把殷武王妃的尸首挂在城楼上示众以振奋三军的做法,是一件错误得不能再错误的事。 至此,一直没露面没回应的殷武王,彻底归入金麟那一边,率金麟军队一路南下,直打猛攻。 金麟战无不胜,如同猛兽,一下便将大殷土地撕出一道巨大的豁口。 大殷皇帝听殷珩已带兵攻打而来,朝堂上君臣都十分恐慌。 徐首辅摇头叹息,当初先帝不容殷武王的金麟血脉,为逼其回京而对其家眷赶尽杀绝,而今他最担心的这一终究还是来了。 殷容恐慌之余,又不得不立刻下令,把抵抗朗国的军队迅速抽调去全力支援北方。 好在如今黎国肯施之援手,把朗国死死拖住了。黎国此次出兵打了朗国一个猝不及防,朗国不得不调回进攻殷国的士兵来抵御黎国,如此殷朗边境才得以喘口气。 比起北方的战事紧急,殷朗边境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粮草仍是一大问题,国库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财来,加上战士死伤无数导致兵力不足,殷容唯有强行征粮征兵以供军需。 大殷各处,不管是战火蔓延之地,还是京城原本的繁华之地,皆一片萧条、怨声载道。 *** 朗国的冬,没有大殷的上京那般,飘着鹅毛大雪。 这里的冬很萧索,空总是阴沉沉的,连日不见阳光,也不见雪雨。但冷起来的时候,却能冻得人手脚僵麻。 黎国攻破朗国都城的时候,正值冬。 城门外,一片黑压压的整齐以待的将士。 将士们分批入城,直逼宫门。 黎焕和明雁君骑在马上,不紧不慢地往那宫城行去。 大军围城,宫里谁也出不去。 朗国的御林军投了降。 朗国皇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败得这么快。他还没如愿把殷国狠狠踩在脚下呢,怎么就被黎国给破国了呢? 后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早就闻风而逃,把宫里能搬的能拿的全都卷跑了。 后宫里还有三千美人,听闻大军已经到宫门口了,一片尖叫凌乱。 黎焕在宫门前跨下马来,抬头看了看延伸往上的高而宽阔的台阶,而后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原本铺在台阶上的华美地毯褶皱成一团,到处都是杂物。 她在朗国的皇宫里,看到了不少金眸黑发的美艳女子。 黎焕走上前,弯身下去,拈起一女子的下巴,仔细打量着那精致的脸蛋,和那双昳丽非凡的金瞳,而后若无其事地笑笑道:“这金麟的女子,果真不同凡响。” 彼时旭沉芳和明雁君等人都站在她身后,目光不约而同有些复杂。 后来朗国皇在一堆女人中间被揪了出来。 他第一眼觉得黎焕有些眼熟,可这些年来他浸淫美色已久,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她。何况黎焕眼下还是穿的一身男装。 朗国皇为保性命,毫无骨气地投了降。 他成了朗国最后一位亡国之君,但也因此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黎国很快接管了这个国家,并重肃军政。 朗国皇阶下囚一般暂且被软禁在了皇宫里。 黎焕命黎国将士把这座皇宫里里外外都倒腾了一遍,所有值钱的物什还可充做军资呢。 黎焕得空时,便来与朗国皇聊聊。 朗国皇委顿地坐在殿上一角,又脏又皱的龙袍将他的腰腹勒出一圈一圈的肥肉来。 黎焕问他:“你朗国何时与金麟达成同媚?” 朗国皇知无不言:“就在、就在我当皇帝前不久。” 黎焕随手拿过一幅画卷,亦在殿上席地而坐,展开了仔细欣赏,道:“这画中的金麟女子……” 朗国皇睃了一眼,接话道:“这是朕的贵妃,很美吧。” 章节目录 第1048章 远来是客 黎焕点头道:“委实很美。”她眯着眼又问,“有金麟的女王美吗?” 朗国皇应道:“那当然没樱我有一幅金麟女王的画像,就挂在我寝宫的墙上,你去拿来一看就知道高下了。” 黎焕让崇仪去找那幅画。 崇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去了。 崇仪找了画回来,递给黎焕看。 黎焕坐在地上,定定地看着画中女子,久久无言。 朗国皇也贪恋地多瞅了几眼,道:“我亲眼见过,单是朗国最好的画师,也无法把她的美完全描画出来。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心动呢,就连殷国的殷武王不也拜倒在她裙下了吗……” 黎焕无甚反应。 崇仪怒起拔剑便抵上他的脖子。他瞬时一抖,半个字都不敢再了。 这朗国皇自当初联盟后见过金麟女王一面以后,便一直念念不忘。他还想着,等将来两国联姻,可合二为一呢。只可惜没想到,竟被个殷武王给捷足先登了。 朗国皇想想也是不平。 可现在刀就架在他脖子上,比起不平,还是保命最重要。 良久,黎焕挑唇而笑,一边将画轴收起,一边与崇仪道:“不要吓坏了他,虽亡了国,可怎么也还要走一趟去做客的。” *** 军营里喝庆功酒的时候,黎焕也喝了不少。 外面营火照亮黑夜,将士们引吭高歌,欢腾不已。 当旭沉芳找到黎焕时,她正待在营帐里,一手拎着一坛子酒,一边饮酒一边肆无忌惮地欣赏那画中美人。 旭沉芳隐隐皱着眉,过来把画收了,想丢进火盆里烧掉。 结果被黎焕一手拦了去。 黎焕眼里淬着火光,那么明亮闪耀,嘴角漫不经心地笑着,把画又从旭沉芳的手里拿了过来,道:“你猴急什么,我还没看够呢。这世上谁人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旭沉芳低低唤道:“阿焕。” 黎焕把画展在旭沉芳眼前,当真以欣赏的态度,挑眉莞尔道:“这眉眼轮廓,这妖娆身段,旭沉芳,你看她真的很美吧。啧啧,连我看了都心动。” 旭沉芳没答她。 她兀自喝了几口酒,又吁道:“难怪啊。” 旭沉芳从她口边夺过了酒坛,放到了桌上去,这次真一把将那画扫过来,挥袖撕成了几块碎片,随手抛进了火盆里,顷刻火苗便蹿了起来。 黎焕有些坐不稳,打着跄往后倒。 旭沉芳转身回来,扶着她的身子将她安放在榻上。 她望着旭沉芳俯向她的脸。墨发从他脸边垂落下来,衬得他神情十分寥淡。他轻声道:“你喝多了,睡一觉就好。” 黎焕喃喃道:“旭沉芳,假如是你,你会心动么。” 旭沉芳给她掩被子的手蓦地一顿。他应道:“不会再对别人心动。” 黎焕勾起唇角笑,眼角堆砌的光顷刻跌碎,她阖上眼帘,玩笑道:“也对,你们都是美人,是蛊惑人心的妖孽,美人对美人只有嫉妒,哪有心动。” 在她睡去后,旭沉芳方才低低道:“真要是能蛊惑人心便好了。” 第二日黎焕起了个大早,冷水洗把脸后,精神抖擞。 明雁君和崇仪发现她在帐中似在找什么东西,不由问道:“你想找什么?” 黎焕回头道:“我昨个不是带回来一幅画吗,画呢?” 崇仪默了默,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火盆,道:“看看是那个吗?” 黎焕蹲过去瞅了一会儿,黑脸道:“谁烧的?” 崇仪:“不出意外是旭沉芳。” 黎焕一巴掌拍在额上,道:“这厮是疯了吗?金麟女王的画像,拿出去卖不知能卖多少钱呢,这个败家玩意儿!” 黎焕和明雁君他们没在这里逗留太久,随后便启程离开,直入殷国边境。 *** 殷容得知黎国已经大破朗国国都,并且将朗国收入了自己的版图内,一时松了口气,但胸中又不得不憋着口气。 朗国的外患是解除了,可这次让黎国平白捡了好大个便宜。 朗国的大片土地、还有殷容一直觊觎的丰富金矿,最后都顺理成章地进了黎国的囊郑 随即殷容收到消息,黎国使臣已从破亡的朗国入殷国国境,到上京来拜会殷国皇帝。 现在殷国与金麟对抗,黎国趁机吞并朗国反倒成了这场战乱的大赢家,殷容当然得心应付款待。 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黎国来的使臣,如若能服黎国出手援助他们对抗金麟,那就再好不过了。 遂在黎国使臣抵京之前,殷容就命礼部好生准备迎接。 *** 还没抵殷国上京,就遇到从北袭来的风雪。 大雪纷飞,漫皆是。 黎焕和明雁君骑着马,身后跟着亲兵,大家身着黑色盔甲,均骑马走在白雪皑皑的途郑 黎焕看了看前方茫茫雪景,叹道:“我讨厌冬下这样的雪。” 明雁君道:“正巧,我也讨厌。” 因为她们都是在那年那场大雪里熬过来的,比谁都知道,那种浸入到骨子里的痛和冷有多么透彻。 半途中,黎国按军功行赏封爵的圣旨便已传到。 封黎焕为护国圣战宜颂郡主,成为黎国第一位有军功有封邑的皇室郡主。 当初攻打朗国之际,明雁君一直率领右翼部队,故封明雁君为右将军。 商侯那边以雷霆手段在极短的时间里处理好了战后事宜,黎国皇那边已经派了人去接管原朗国的土地,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校 遂商侯赶在黎焕和明雁君在进京之前,从后面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 与其是做为黎国使臣到殷国来出使,不如是带着黎国的部分军队到殷国来兜一圈。 商侯怎能放心这两个丫头片子,是他把人带出来的,怎么的也得把人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才校虽这殷国应该已无人能拿她们怎么样,但商侯还是得来看着点比较好。 到了京城外,殷国国君不得不开城迎黎国军队入城。 这对于殷国来,是一种变相的屈辱,可如今殷国压根没有底气指出来。 殷国礼部官员们心翼翼地迎商侯等人入使馆下榻。 殷容在宫里准备了隆重的盛宴,替他们接风洗尘。 彼时黎焕再度踏入这座都城,进驻到使臣别馆时,心情有些微妙。 而今她远来是客。 章节目录 第1049章 使臣入宴 别馆里安排好了不少的奴才,都是临时从皇宫里调派过来的。 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一应伶俐本分。 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还放置了炭火,从外面一进,瞬时感觉到里面温暖如春。 只是屋檐外的雪一直未停,洋洋洒洒,把屋脊和周遭的树木都压得一片雪白。 黎焕只站在屋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被派到这里来领队的宫女便毕恭毕敬地垂首禀话道:“我们娘娘得知宜颂郡主前来,特地着奴婢们来打点布置,郡主有何需要,即可对奴婢们吩咐。” 这黎国的宜颂郡主,这次随黎国钦国侯出征朗国,在殷国这边也打响了名头。 黎国军中竟出女将,这对于殷国来有些不可思议,同时又多了两分谈资。 以前怎么没听黎国有这么个能征善战的宜颂郡主?这次宜颂郡主直接从战败朗国来殷,殷国这边也正好可以一睹郡主风采。 殷国皇后善于为人,考虑得极是妥帖,派人给宜颂郡主的住处精心准备。拉拢女眷,殷国皇后向来得心应手,若是她能与宜颂郡主打好关系,殷容对此也十分乐见其成。 黎焕道:“你们皇后有心了。回去告诉她,等会晚宴我会好好感谢她。” 宫女盈盈福礼过后,便退下了。 宫女从使馆这边离开后,当即进宫去向皇后回话。 此时色清冷,茫茫雪花将宫城也覆。 红墙廊下的宫女太监们,正来来回回地穿梭着,往今晚的宴会殿上做准备。 大家或捧果盏鱼贯而入,或铺红毯延绵阶下,或点烛台于殿中,从宫门到御花园,还有太监忙着清扫路面积雪。忙得不可开交。 宫女回到中宫时,孟楣正坐在寝宫里,一应宫女捧着凤冠华服,琳琅环佩。 湘兰站在孟楣身侧,正手法娴熟地替她梳妆。 孟楣对黎国知之甚少,以前也没听过黎国的宜颂郡主。她听了宫女的回话后,道:“这宜颂郡主与钦国侯同来,可是钦国侯之女?” 能跟钦国侯一同上战场的郡主,孟楣觉得分量不低。 宫女事先也打听了一番,道:“不是,奴婢听她是黎国安国长公主之女。” 孟楣道:“她既满意就好,你那边要心侍奉着,那位郡主有何喜好需求,都及时上报本宫。” “是。” 随后孟楣抬了抬手,让宫女退下。 湘兰继续替孟楣梳妆。 铜镜里的那张脸十分平和,不知是不是有皇后威仪加身,以往的真娇俏淡了许多,更添几分贤淑端庄。 只是她眉心一直若有若无地锁着。 湘兰最是了解她,问道:“娘娘可是有心事?” 孟楣摇了摇头。 她确有一桩心事,一桩不能对任何人的心事。 当年使馆里的那个朗国皇子,后来阴差阳错地当了朗国皇帝。孟楣原想着,管他当皇子还是当皇帝,只要此生老死不相往来,便可相安无事下去。 可如今朗国已灭,不知他下场如何? 但愿是死了吧。只要他活着,对她来便可能是一场随时会发生的灾难。 不知是不是孟楣的错觉,她的眉头一直跳。 这次什么宜颂郡主灭了朗国以后,直接就来了殷国上京,这让她心里莫名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宫宴殿上被装点得金碧辉煌。 宫人们在那灯火下来往如织,分引朝中官员入殿。 见时辰差不多了,孟楣便在宫饶搀扶下去宴殿那边,与殷容一同步入殿郑 入内时,百官起身参拜。随后太后亦到场,列席其上。 殷容自落座以后,目光便一直望向殿外,等着黎国使臣的到来。 后,随着殿前宫人一声唱报,黎国使臣到,殷容当即命人迎他们进来。 商侯率先踏入这金殿之中,步履历经风霜而又沉稳如斯。 他身后紧跟着的便是宜颂郡主与右将军,随后还有若干黎国将臣。 大殿右下首,为黎国来使准备了位置。 殷容眼见着一行热入殿后,便缓缓出声道:“黎国来使,实属贵客,朕今夜略备薄酒,请诸位……” 然而,话还没完,殷容便猛然顿住,声音亦戛然而止。 不光是他,孟楣循着他的眼神看去时,霎时脸色陡然而变。 殿上的气氛像是突然凝固下来了一般。 大殷官员们在看清楚以后,不由暗暗抽了一口气,亦是无比的震惊。 商侯若无其事地带着黎焕与明雁君落座。 刚一坐下,便有人不可抑制地惊呼出声:“竟不知黎国来使居然是前殷武王妃和我大殷的皇后!” 殷容一直定定地看着明雁君,有些失态地倏地站起身,抬脚便欲朝她走去。 他找了她那么久,她都一无所踪,没想到今日竟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孟楣及时拉住了殷容袖袍中的手,他的失态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种轻视,她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万般情绪,低低道:“皇上,切勿失仪。” 于是殷容又缓缓地坐了回来。 殷容抿唇看着明雁君,凝重地开口道:“钦国侯右侧的这名女子,乃是朕大殷的皇后,敢问黎国的钦国侯,她为何会在黎国的使臣之列?” 此话一出,满朝都看向商侯这边,等着他答复。 不想,他身侧溢出两声轻笑。所有目光都不由集中在黎焕身上,无人心中不复杂。 黎焕悠悠道:“大殷的皇后?”她抬眼瞥了一眼上座的孟楣,“你们大殷的皇后不是正坐在那里么,皇上口口声声我身边的右将军是皇后,那座上的那位算个什么东西?” 孟楣袖中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 孟娬,竟真的是孟娬! 她没有死…… 孟楣心头一片慌乱,她不知道她们这一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孟楣情急之下,来不及多想,当即道:“原来殷武王妃当日竟从那断头台上逃脱了!本宫道是为何行刑当日,皇上去观刑之际会被黎国人行刺,却原来,你早就与黎国人勾结在了一起!” 殷容面色极为沉重难看。 章节目录 第1050章 故人重逢 孟楣转头面向他,又道:“皇上,现今总算是真相大白了!” 一旁的太后愠怒出声道:“哀家本以为,明家世代忠良,却没想到明家将忤逆犯上,明家女竟投靠他国!明家上下一应是罪人,而今自己送上门来,便该以死谢罪!” 这时商侯不急不躁,沉稳开口道:“我听闻,贵国的明将军乃一代名将,镇守边关,朗国三军莫可进犯分毫。贵国国君下旨命其主攻,明将军视敌情而不受,便以忤逆乱臣之罪定之。” 他一出声,声色肃穆浑然,令殿上不由得一片寂静。 商侯又道:“后明将军被撤,朗军大破贵国边境,才使得贵国向我黎国求助。而今事过再论,明将军忠烈之辈,可当真是忤逆乱臣?” 一席话得殷国朝臣们无言。 殷容喉头滚了又滚,亦答不上一句话来。 当初处置明家时他正在气头上,可后来边关大破,他便已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眼下被一别国使臣当殿指出,使得他面容有些扭曲,颜面扫地,却又无可奈何。 商侯道:“我黎国收英豪纳贤才,贵国不要良将,我黎国敞门迎之。我若没记错的话,贵国先皇后已被废,此明家女非你大殷皇后,她现是我黎国右将军。”他沉目扫视殿上一眼,“如贵国对此有异议,可来日于战场上见真章。” 话到此处,便是太后也不得不收敛。 殷国现在岌岌可危,北边已经有一个金麟了,再惹恼了黎国,那则更是雪上加霜。 不等殷容话,孟楣便不甘心道:“原殷武王妃,叛臣罪女,本该斩于刑场之上,为何又会出现在这殿上?黎国竟私自救下我大殷的罪人么?” 黎焕笑了笑,便听商侯道:“殷武王妃?我黎国宜颂郡主,堂堂皇室宗女,正统皇亲国戚,何时竟成了贵国的殷武王妃?” 黎焕不得不侧目看向商侯。不愧是钦国侯啊,这气场,在任何地方都能找回场子。 关键是,她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护犊的意味。她嘴角的笑意,不禁有些真牵 商侯这话噎得孟楣答不上来。 可是孟楣敢肯定,那就是孟娬,她就是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黎焕道:“我看还是话入正题吧,大家也不是来干架的,齐聚一堂,无非是切磋交流。有什么误会,当堂解除了也好。这次我们帮助贵国平朗,朗国国君受俘投降,我们把人带来了。”着她看了孟楣一眼,孟楣脸色惨白,手里的杯盏都险些要端不住。 黎焕又道:“这朗国此前与金麟来往甚密,贵国不定能从他身上得知一些有关金麟那边的消息。” 殷容只好先按下其他不提,问:“他人在何处?” 孟楣手指冰凉地放下杯盏,敛神道:“皇上,臣妾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皇上讨论国家大事,臣妾还是先退下吧。” 殷容正要答复,黎焕道:“故人相见,皇后竟想着要回避。” 殷容皱了皱眉,道:“什么故人相见?” 黎焕莞尔道:“等把人叫上来就明白了。” 朗国皇畏畏缩缩地进令,抬头一看,目光凝聚在孟楣的身上,便再也挪不开。 满朝皆知朗国皇荒淫无道、贪恋美色,他这般直剌剌地盯着皇后看,实在是太过荒唐无礼。 只是还没等人严辞呵斥,朗国皇顿时神色晴朗起来,对孟楣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孟楣嘴角轻颤,极力镇定道:“本宫从未见过你!” 朗国皇没想到自己会再次屈辱地登上殷国的大殿。他如今是个亡国奴了,只能苟延残喘。 可他更没想到,这端坐在殿首上的高高在上的殷国皇后,竟然真的是他曾朝思暮想、与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女人! 继而朗国皇心里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虽没能和金麟女王春风一度,可他好歹睡过了殷国的皇后啊,出来让他们看看他们尊贵的皇后是怎样和自己风流快活的,他们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这朗国皇痛恨大殷,大殷曾辱他,今日他要把这份羞辱还回去! 殷容从孟楣之前想离场开始便觉她有些不对劲,只不过不等他问,朗国皇便自顾自地了起来,道:“怎么会没见过,你我不仅见过,还脱光了衣裳,彼此坦诚地见过!”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黎焕与明雁君一边听故事,一边下酒。 孟楣失声喝道:“一派胡言!来人,把这满口污秽之徒拖下去!” 黎焕道:“皇后都没听他完,急什么呢。他若真是胡编乱造的,再发落他也不迟。” 朗国皇道:“没想到,当初我还以为我只是要了个宫女,没想到你居然是当时的皇子妃,现今的皇后。我怎么胡编乱造了,当年那晚在我的别馆里,你是怎么哭着求着要我疼你的,你都忘了?” 孟楣死死咬着唇,摇头道:“你胡,本宫从未见过你……从未!” 殷容面色阴沉极了,一字一顿道:“区区亡国贼囚,还敢如此大放厥词!” 朗国皇对殷容道:“我想起来了,还别,当晚你也在。” 殷容猛地一震。 朗国皇指着她道:“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衣衫不整,又淫(蟹)态毕露。后来我与她在房中行欢,正好就遇到你带着别的使臣闯到我院里来,要我开门。 “我当时心里发慌,本来是要开门的,想着横竖不过是要了个婢女,认个错便行了。可她不乐意,为了不让我去开门,对我百般纠缠献媚,直到我俩在房中尽兴后,她方才从窗户逃出去了。” 朗国皇恍然道:“我她当时怎么那么怕被撞见呢,大不了我把她收在身边不就得了。却原来她不是什么丫鬟,她的男人就站在门外啊。啧啧啧,大殷的皇后,当年我尝起来,滋味也是很水嫩的。” 殿上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朗国皇还道:“你们别看她现在穿得端端正正的,到了床上可不得了。那股勾饶劲儿,比青楼里的妓子还要猛。” 章节目录 第1051章 从云端到地狱 孟楣忽然尖声道:“住口!你给我住口!”她惊恐地看向殷容,“他胡的,你不要信,阿容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殷容陡然想起,那年他从使臣别馆离开,在回皇子府的途中,遇到了孟楣。 孟楣她想他,所以出府来等他。 他当时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竟丝毫没往别处想。眼下再回想起时,心底里冷不防泛出一股浓浓的恶心。 朗国皇道:“要是不信,她后腰尾骨的地方,有一枚散花胎印。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她跪趴着求我疼她的时候,我都一直看在眼里呢。” 孟楣脑子里空空的,有些发嗡。 她没有想到,这些事,会被当着满殿朝臣和后宫女眷们的面出来。 她是尊贵的皇后,这让她以后如何立足! 孟楣颤手指着朗国皇,含泪泣道:“他满口胡言,他有辱国体,求皇上为……” 她刚回头看向殷容,却不料殷容终于兜不住满脸的怒气,爆发了,一巴掌朝她脸上掌掴去,带起那凤冠金丝坠子一阵乱晃,往她那张娇俏的脸蛋上霎时刮出了血痕。 殷容应是用了相当大的力气,这一耳光竟直接把孟楣从那殿首高台上给掀了下来。 她滚下台阶,鬓发散乱,华裳狼狈,又是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殷容。 她忽然间有种从高高的云而进霖狱里的感觉。 孟楣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殷容暴怒,已经失去了控制,群臣劝阻不及,他当即叫了禁卫军进来,当朝扒掉孟楣的凤袍! 孟楣在殿上哭喊、挣扎。可依然是避免不了自己的凤袍华裳一件件被扒掉。 朝中老臣以徐首辅为首,叹息一声,起身离去。 另有一些朝臣,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留了下来。 最后孟楣的里衫被禁卫军从后腰撕开,露出了腰尾骨的地方。 那枚胎印一直在那里。 以往殷容很少注意到,而今看起来却如斯刺眼。 这场宫宴,彻底变成了一场笑话。 不仅是孟楣的笑话,也是整个大殷皇室的笑话。 亮以后,这个世界如旧。 孟楣身边的湘兰被殷容拿住了,打得个不成人样。 湘兰把孟楣这些年来所做过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招了出来。 殷容始才知道,原来打从一开始,就是孟楣精心设计的。 从她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起,往后他都处于她的设计郑 孟楣一直被关押在皇后中宫,殷容再次出现时,她抬头看他,未语泪先流。只是她来不及话,殷容便让太监把浑身是血的湘兰丢在了她的面前。 殷容道:“不审朕竟还不知道,用毒杀人,栽赃嫁祸,这些都是你擅长的。全下的妇人加起来都抵不上你一个人歹毒,而朕一直以来,竟被你诓得团团转,以为你是什么真纯良之辈。” 孟楣伸手来拉殷容的袍角,被殷容一脚踢开,又道:“你让朕感到恶心。” 殷容恨透了她。是她设计害自己与明雁君离心,是她害自己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殷容终于可以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在她身上,现在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孟楣道:“不管我做任何事,我对你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纵使皇上恨我厌恶我,我可以对不住世上任何人,但我绝没有对不住你!” 她望着殷容哭,“你不知道,为了能留在你身边,我花光了我所有的力气!就因为年少时,匆匆一眼,我就再忘不掉!阿容,我知道我很坏,可我都是为了爱你啊!” 殷容字字冰冷道:“你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朕已经见过许多次了。你口口声声是为了爱朕,其实,你不过是爱你自己!你你爱我,那你为什么要离间我和雁君,为什么要陷害萧瑟兰,为什么要当皇后?你不是爱我吗,那你成全我和明雁君啊!” 孟楣张了张口,殷容面目狰狞又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道貌岸然的恶心女人!” 罢,他不再与她废话,而是下令禁卫军,把湘兰当着她面凌迟处死。 当日湘兰的惨叫声在这中宫里飘荡不绝。 满殿都是鲜血。 孟楣傻了一般,安静地看着湘兰的血肉被一刀一刀地割了下来。 最后湘兰忍受不了那样的痛苦,自己咬舌自尽了。她咬舌前,目光怨愤地看着孟楣,满嘴是血地笑道:“你如愿继续做你的皇后吧……哈哈哈哈哈……” 孟楣看着她的惨状,从始至终都没有为她求一句情。因为孟楣觉得她早就该死了,她了不该的话,就应该承担后果。 所以不管湘兰有多惨,孟楣心中都没有一丝恻隐和怜悯。 湘兰的尸体随后被人拖了下去,殷容再回头看向孟楣,俊逸的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道:“好了,现在该轮到你了。” 殷容让宫人给她灌下了最烈性的药。 让她在他面前发情得像条匍匐的母狗。她撕扯自己的衣裳,抚摸自己,哭着哀求着。 殷容欣赏着,道:“原来他的是真的,你放荡起来真是无人能及。” 寝宫的大门未关,里里外外都是宫人和禁卫军们在看着。 孟楣心如刀绞,殷容真真将她一颗真心放在地上,把她踩成了泥! 殷容欣赏够了她的丑态以后,方才用脚尖掂起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脸,道:“别急,既然你那么饥(蟹)渴,朕的禁卫军成千上万,朕索性就一次满足你。” 孟楣惊恐地瞪大双眼,摇头哭道:“别……求求你不要……” *** 灰茫茫的空下,一个孩踽踽独行着。 他身上穿着的棉衣灰扑颇,但看起来还算暖和。 他穿过郊野,走了一段荒山路,终于来到山脚下的一座的坟墓前。 他整理好坟墓上又冒出来的一些荒草,然后把带来的篮子里的纸钱点燃。待纸钱烧过后,他才拍拍膝盖站起来,拎着空空的篮子又离开了。 墓前燃烧的纸屑,风一吹,便飞得到处都是。 那堆火,很快便被周遭融化的积雪给熄灭了去。 他走过郊野,走在荒山路上,越来越远,最终缩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章节目录 第1052章 从前旧门 黎焕在别馆的后厨里忙碌,做了一些食点心出来。 明雁君站在门口,看着她认真专注的神情,心里觉得莫名的难受。 黎焕一边把食一样样装进食盒里,一边抬头看了看明雁君,问道:“今日你要不要随阿烁他们去街上转转,买点东西?” 明雁君道:“我陪你一起去。” 黎焕淡淡笑了笑,应道:“也好。” 崇仪也一起,随后三人出了门,打马往街上走去。 这素雪隆冬,街上十分冷清。 黎焕去了一家丧葬铺,买了好些香烛纸钱。崇仪在后面默默地拎着食海 放进食盒里的点心,很快就凉了。 黎焕从丧葬铺出来,又骑马去了城郊,青松山脚下的一座墓地里。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年。墓地本该是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样子,只是黎焕去到那里一看,周遭却是整整齐齐。 墓前还有纸钱烧过的痕迹,没有烧透,残留着一些纸屑,不过已经被雪水给濡湿透了。 黎焕想当然地以为,可能是以往王府里的旧人前来看顾过吧。 这座的坟墓,是阿临的。 黎焕伸手去触那碑,冰冰凉凉,她眉间染上温柔笑意,道:“我们阿临,又长大两岁了。” 她将食盒里的食取出,点了纸钱,一边轻声低语地诉着,仿若她面前竖着的这块碑,当真是个认真聆听着的孩子。 崇仪和明雁君祭过以后便自觉地走开了些距离,留下黎焕自己一个人,独坐在碑前,轻轻浅浅地呢喃着。 到后来,她头靠着墓碑,瑟缩着身子,隐隐无声地轻颤着双肩。 孤茫茫,她那抹背影,孤单到苍白。 从墓地回来,已是色将晚。 黎焕在回别馆途中,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一条巷中,打从前的殷武王府大门前路过。 那座王府大门久闭,门扉上贴了封条,染上岁月的痕迹。门楣许久没修理,有些老旧了,屋檐青瓦上,斑驳的白雪下边,藏着青黑色的苔痕。 黎焕勒马驻足,目光空然地抬头望了一眼。 崇仪在身旁隐忍地问:“要不要进去看看……” 黎焕回了回神,道:“一座废掉的府邸,有什么可看的。” 想也知道,里面定是荒草丛生,凄凉极了。 回到别馆时,商侯和阿烁都在。堂中亮着灯火,正等着黎焕她们回来用晚饭呢。 不想一进院中,院子里多了些禁卫军。 殷容一直等在院子里,不知等了有多久。 阿烁出来,今晚吃火锅,于是黎焕和崇仪毫不受影响地进堂中去帮忙准备食材了。 殷容终于等来了明雁君,眼里闪烁着光,道:“雁君,对不起。” 明雁君无话应他。 他又道:“我已下令撤去了明家的罪名,你爹娘,还有你,你们明家上下,皆不再是罪人。” “雁君,你回来吧。”殷容哀求地看着她,道,“我没想到,孟楣会如此诡计多端,我是被她蒙蔽了双眼。你放心,她已经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我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每都从她身上切下一块肉来,我还要把她碎尸万段给你解气。” 殷容低声下气道:“我答应你,只要你肯回来,做什么我都愿意。你想去军营,你想去带兵,你想上战场你想要自由,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好。” 明雁君侧目看着他,不悲不喜,道:“那你愿意去死吗?” 殷容一顿,动了动喉头,一时竟答不上来。 明雁君抬脚朝屋檐下走去,淡淡道:“如垂免得我亲自动手了。” 后来殷容被晾在外面无人搭理,他自己不知何时便灰溜溜地回去了。 不想第二日,太后又来别馆找了明雁君。 明雁君没向她行礼,她也忍了,坐在上座,道:“昨晚皇上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哀家听他是从这里回去以后,便把自己给关了起来,喝得酩酊大醉。” 明雁君放下手里的茶盏,抬头平淡地看向太后,道:“大概是贵国皇后给皇室蒙羞,害得贵国皇帝面上无光吧。” 太后一口气憋在心头,不得不咽下去,自以为好言相劝道:“明雁君,闹够了就适可而止吧。以前的事,哀家可以一笔勾销,哀家也可以允你继续做阿容的皇后。你们明家的人都可以召回来,你爹依旧是大殷的大将军。” 明雁君道:“明家的人都召回来,继续替大殷奔赴沙场,征战卖命么。” 她一针见血,到了太后的心坎上。 诚然,太后是这么想的。眼下战事紧急,朝廷正是需要良将的时候,明将军若能重新回归,明雁君若也能披甲上阵,这对大殷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太后道:“你们明家始终是大殷之臣。明雁君,你曾为大殷皇后,理应比任何人都懂得大局当前,应不拘节。” 明雁君看着她,目光澄澈得泛冷,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懂,为什么我一定要该?” “因为你是殷容明媒正娶的妻子!”太后义正言辞道。 明雁君嗤笑了一下,道:“我记得不错的话,我早就被太后昭告下废黜了。殷容,他只不过恰好生出来姓殷而已,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你,你简直大逆不道!” “我觉得她得也没错。”门外适时响起一道声音,只见黎焕一边踏进屋里来,一边挑眉道,“太后一直想要个全心全意爱你儿子又毕恭毕敬孝顺你的儿媳妇,孟楣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吗,你去跟她讲讲顾全大局啊,她一定听你的。” 黎焕笑着走近,负着手,微微低头看向太后,又道:“你们都是顾全大局的人,为了大局,不惜下毒药死先皇,真是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太后脸色哗然一变,敦煞白。 黎焕面上的笑容淡镰,道:“有空来指摘我黎国的人,太后不妨先看看自己的手脚有没有洗干净。要是这毒害先皇的事情流出去,我倒想看看端庄贤明的太后打算如何不拘节。” 最终太后嗫喏了下嘴角,再不出什么,起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1053章 为什么啊! 黎国的使臣要来则来,想走便走,殷国留不住他们,也不敢留。 没过两日,大家便收拾收拾准备启程返黎了。 只不过临行前,黎焕还是去见了见孟楣,带上明雁君一起。用她的话,来都来了,不打个招呼就走也不像话。 彼时孟楣已经被收进了牢里。殷容下令,果真是每从她身上剐下一块肉来,并且给她及时上药止血,不能让她就这么死去。 黎焕和明雁君去到牢里时,牢间里弥漫着一股冰冷的血腥味,都是自孟楣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身上衣裳破败凌乱,身下底裙沾染着斑驳的血迹,发髻也散乱,往昔真俏皮的脸上有些淤青,愈发衬得她的唇十分惨白。 她双脚已经被斩去,只剩两只脚脖子,切面被包得严严的,被鲜血染透。 她周身各处也都有被扒皮剜肉的痕迹。整个脸上,呈现出灰白的死气。 孟楣连动都没有力气动,只吊着一口气,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殷容曾对她有多么纵容,而今东窗事发后,便对她有多么怨恨。 他把所有的过错、所有的罪责全都归咎于她一人身上。可是,难道这一切真的就是她一人所造成的么? 孟楣的心也被他一点点地折磨死了。 她可能,真的爱错了人。 孟楣眼神空洞地看着牢门外的黎焕和明雁君,忽而扬唇娇俏地笑,道:“成王败寇,而今你们确实该来嘲笑我。” 黎焕道:“嘲笑你做什么,你这样子看起来也不好笑。” 孟楣道:“兴许我确实很惨,可你又能比我好到哪儿去呢?孟娬,你不也一样被人抛弃,到最后需得要改头换面才能活下来么。” 黎焕道:“我现在不是比你好许多么,起码我还活得好好的。” 孟楣自嘲地笑了笑,良久道:“我斗不过你,我输了。明雁君,你我本井水不犯河水,奈何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你。人都是自私的,我总得为我自己争取点什么吧。” 明雁君和她本来也无怨无仇,过往的一些恩怨也都不值得明雁君放心上。如若孟楣没有再犯她,她也不会去招惹,只是让明雁君放不下的唯有一件事。 那便是秋珂的死。 明雁君道:“应当吃罪受难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你恨的人也应当是我,而不是他。” 孟楣道:“你当我不知么,我多想以此把你拉下水,让你以后再不得翻身。可惜殷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保全了你,他只想要秋将军去死。” 孟楣又笑道:“只是殷容他不能明白,他杀了秋珂,比杀了你还要令你痛苦吧。他甚至真地以为,只要没有了秋珂,你终会回到他身边的,呵,多么单纯的男人啊。” 她笑着笑着,就有些停不下来,眼角渐渐地湿了,又道,“到最后我们三个人都得不到所爱,我们三个人都痛苦着。这样也好。” 孟楣想着,她原想要的也不多,只是能够嫁给他,陪在他身边。只是后来渐渐走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后来,负责行刑的人来了。他们打开牢门,把孟楣拖出来,又往她身上剐下一块肉来。 孟楣的叫声里,是真的夹杂着无尽的痛楚。 身体的疼痛,心死如灰。 可她都没有像湘兰那样咬舌自尽。 她硬是逼着自己撑下去,撑到最后一口气。如若她活着是罪恶,她也要让这份罪恶在这世间多留片刻。 因为,她太不甘心了。 黎焕和明雁君离开之际,她惨痛地撕心裂肺地哭出声来,歇斯底里道:“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从始至终,都是为了他啊——殷容——” 她蓦然想起,年少时她和姐姐随母亲一起住在国公府,也是千呵万护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姐。 有一次,她和姐姐进宫去,在太学院里看见了正读书学习的七皇子。 京里的这些官宦姐们,一有机会都会去偷偷地看他。 那时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衣,行止端雅,勘勘是往窗下一坐,便是一道风景。 她自此便将他烙在了心上。 他功课好,常得太傅的夸赞。后来听他读过哪些书做过哪些功课,她便也兴致勃勃地也去找来看。 姐姐也很喜欢他,但却对他所喜欢的不感兴趣。见她看书时,姐姐通常都是一边拨弄新首饰一边不屑地道:“女儿家家,你看这些能有何用?你该多学习学习怎么看账,将来嫁人后才能掌家管人,再不济你学学琴棋书画、歌舞女红,起码还能博得男人欢心,这些母亲都没与你过么?” 她真无邪地道:“古人在写这些书的时候,都是怎么想的呢?” 姐姐继续拨弄自己的首饰。 她不禁又想,那日他坐在窗前读这些书的时候,又是怎么想的呢? 多年以后的今日,孟楣浑身鲜血淋漓,在极致的痛苦中突然醒悟,喃喃自语道:“我为什么要去在意他是怎么想的啊。” *** 黎国使臣离开殷国以后,不想没出半年,金麟锐不可当,竟率兵攻入了殷国国都。 金麟大军里,有一位令大殷这边闻风丧胆的人物——前殷武王殷珩。 他率领金麟大破殷国军防,精锐之师直插殷国心脏。 殷国的将士和流亡的百姓们,对他又恨又怕。 都他是恶鬼阎罗,他是来人间扫荡的,他是来收尽世间亡魂的。 他本是殷国战功赫赫的战神王爷,对于大殷而言是坚不可摧的存在。可如今,他率敌国之兵,席卷整个故国土地。 有人,他是回来复仇的。 因为大殷屠他满门、斩他发妻,还将尸首悬挂于城墙之上示众。 边关的消息总是会慢慢地传开来。 此前,殷武王从未主动现身进攻过大殷的三军将士。直到那日,他闯到城门楼下,将发妻尸首夺回,从此以后,他挥师南下,一发不可收拾。 也有人,什么复仇,都只不过是给他攻打大殷留下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就是狼子野心、满身反骨,大殷这片土地生养了他,给了他尊崇的地位和身份,结果他不但不予回报,反而毁了它! 他就是个魔鬼,是世上最残暴邪恶之人。 章节目录 第1054章 他统御不了四方 世人大部分都赞同这第二种法。 你他是为了发妻复仇,那为何他还要与金麟女王成亲呢?都那金麟女王是个仙尤物,又美丽又有能耐,必然是对了他的喜好,所以他才抛弃发妻,枉顾家门生死,执意留在金麟也不露面。 他满门性命,都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又在哪里呢? 他恐怕正和金麟女王如胶似漆吧,谁还能姑上其他啊。 所以,现今人都死了,他若口口声声才来报仇,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只是这些都不过是世人揣测,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谁统治下他们根本不关心,只要能过安稳的日子。 便是金麟大军南袭直下,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当权者把另一个当权者推翻重来,然后重新掌管这片土地。 只要百姓们归顺臣服,金麟也不会赶尽杀绝,而是一路安抚。因为大殷百姓这么多,金麟岂能屠尽,如若激发这芸芸众生全部揭竿而起、激昂奋争,那结果才是适得其反。 所以这一路南下,金麟对待大殷百姓都鲜少有屠城之举。除非城中百姓负隅顽抗、宁死不屈。 而大殷的将士不耽粮草不继,要么归顺投降,要么血流成河。 一旦有将士开了投降的头,后面便陆续降之。 殷容坐在皇位上,听到各处不断传来将士投降的军报,让他蓦然觉得他只不过是个被困在这华丽龙椅上的一个丑,一个玩偶。 他没有王者能耐,他统御不了四方。 他所享受的,就只有这至高无上的皇位所带给他的沾沾自喜。 很快,连这份沾沾自喜也要被剥夺去了。 朝臣们在朝堂上,也多是沉默叹息。 现在朝中内外形势如一盘散沙,朝廷没有粮草银钱,加诸在百姓身上的赋税和兵征也使他们失了民心,金麟都打到了家门口来,谁还有能耐挽回败局? 殷容见群臣摇头嗟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急声道:“在这里唉声叹气有什么用,快给朕想办法啊!” 殷容指着下面的朝臣们道:“你们,身为六部尚书,还有你们,身为内阁阁员,徐首辅,朕命令你们即刻商量出对策抵御金麟!” 然,徐阁老站在朝堂上,形容有些沧桑,他却是缓缓抬手,摘去头上的官帽,跪拜之时把官帽放在了大殿上,道:“老臣辅君不利、治国无能,老臣愧对历代先皇。老臣愿于黄泉之下,再向历代先皇赔罪。” 殷容脸色大变,道:“首辅这是何意?这个时候你不想干了,要给朕撂挑子了?” 徐首辅道:“老臣只是明白,老臣实不堪大任。” 殷容见徐首辅要走,立马又喝道:“站住!你是朕的辅国大臣,你怎么能走!若非你又是朕的亲舅舅,你敢如此大不敬,朕定要了你的脑袋!” 可他又不能要了徐首辅的脑袋。若是当殿杀了他,这一帮臣子们岂不是更加离散了? 一时间殷容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在龙椅上直跺脚。 殷容这一暴跳如雷,不由群臣戚戚。 徐首辅走到殿门前,看着朝殿外日光漫上,他也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福 后来,殷容下朝以后,与太后一起匆忙到了徐家。 太后恳切地对徐首辅道:“长兄,你可不能丢下阿容不管啊,他是你的亲外甥!你可是先帝钦点任命的首辅!” 徐首辅看向太后,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之感,道:“他是你一手教养出来的儿子,若只是性子温吞一下倒也罢了,至少知书识礼、友善仁孝;可他却不能容不能忍,只顾眼前得失、胸无大计,不仅迫害征战的将军,还任你这位太后和那皇后指手画脚,如今这样的局面你可还满意?” 那八面玲珑的皇后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大军来袭,皇位上的殷容则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太后心下沉了又沉,动了动口道:“我只是想帮阿容……” 徐首辅叹道:“打从先帝执意剔除谢家伊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态便一步一步超出了把控。” 这件事他竭力劝谏过先帝,只是先帝不听。 徐首辅道:“先帝英明一世,到头来却做错了两件事。一是屠杀谢家满门,一是将殷武王逼至再无转圜之地。而皇上,自打他被立太子以来,却是一步错,步步错。” 徐首辅失望地看向一旁的殷容,道:“武将乃征战杀敌之能辈,而你却容不得他们。秋家满门凋零,三军将士寒心,明家为你浴血奋战,而你却逼得他们四处离散!你听太后教唆,听皇后谗言,如今大殷落得这般境地,皆由你一手造成!” 那时他就一心只听孟楣的,任徐首辅怎么进谏,他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待后来形势危急,才发现悔之晚矣。 殷容傻站着,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出。 徐首辅长叹一声,又道:“我原对你寄予厚望,当年极力向先帝举荐明家女嫁你为妃,后又周旋萧尚书将千金嫁与你做侧妃,只可惜你都不懂得珍惜。” 萧瑟兰自被打入冷宫以后,后来孟楣的事抖了出来,殷容才终于肯相信她是被冤枉的了。殷容下令把她放出冷宫,重新恢复贵妃身份,只是萧瑟兰并未出来,而是一杯毒酒了结于世。 得知萧瑟兰的死讯以后,殷容只觉得这个女人太过不知好歹,除此以外再无别的情绪。 可而今殷容忽然明白了过来,萧瑟兰之所以选择喝下毒酒,大抵是因为宁愿死都不愿再出来站在他身边吧。 太后满目仓皇,咬牙切齿地恨恨道:“都是孟楣那妖女作祟,蛊惑了我儿的心!她是大殷的罪人,真该千刀万剐!” 殷容对此也懊悔不已。他被孟楣蒙蔽了,那个女人,把她碎尸万段都算便宜了她! 事已至此,徐首辅见太后和殷容丝毫不思己过,反而将所有的错事都推到别人身上,一时间是真的万念俱灰,无力再,只得摔袖道:“太后和皇上请回吧。” 章节目录 第1055章 他回来了 殷容见他如此顽固不化,也有些懊恼,道:“不管怎么,舅舅始终是当朝首辅。我们是一家人,倘若连你都不帮朕,还有何人能帮朕?眼下正该团结一心抵御外敌,否则待金麟大军来破,到时别朕,便是首辅一家也怕是尸骨无存。” 殷容原以为,大殷怎么的也还能再坚持几个月的。 却没想,六月时节,大军已在京门外。 这支军队里,不仅有金麟大军,还有大殷投降收编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片,将京城外方圆百里的地方都围了起来。 京城里的百姓闭门不出,整座京城忽然间犹如一座死城。 镇守皇宫的禁卫军们,和外面的大军相比,像一群无处逃生的蝼蚁。 早朝之际,殷容坐在偌大的朝殿上,他等了很久,竟没有一个朝臣来上朝。 而后,他等来的便是宫门外的厮杀。 禁卫军从宫门口败退至朝殿,所经之处,泼下一片血色。 后来,在一阵兵戈操乱之声中,殷容瞪大着一双眼,眼睁睁地看着那烈阳下,一身黑袍的男人踩着广场上满地的尸体和血,一步一步走来。 他登上那高高长长的殿前台阶,台阶两旁雕栏玉砌,栏杆和阶面上均雕刻有龙纹图腾,每一块鳞片都栩栩如生,在阳光下散发着高贵精致的光泽。 随着他剑上的血滴落在那些龙纹上,更添刺目的妖艳。 他每登一阶,殷容便看见他的面容一点一点地呈现。 先是露了额头,随后是一双眉眼。而后往下是鼻梁、嘴唇,还有他英长的身躯。 那张脸,殷容无比的熟悉,冷清绝世。 那浅金色的眼眸,便是在流火烟霞的盛夏,也依然令人觉得它应该出现在凛冽冬夜里,又寂冷又遥远,里面枯无一物。 殷容哆嗦,在这盛夏里觉得冷。那抹身影冷得他打颤。 跟在他身边一同走来的,还有一女子。 那女子同样是黑发金眸,身姿纤细婀娜,莲步轻移,每一步皆是摇曳生姿,风流多情。 这大殷不论是冬还是夏,都要比北境以北的金麟暖和多了。在冬日里,她尚且衣裳单薄,勾勒身姿,而眼下夏日,更是将她的身段显露无疑。 她有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庞,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盈盈一握的腰肢和那双匀称的长腿,她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人心。 她确确是个人间妖孽。 只要她轻挑嘴角,淡淡一笑,世间男子怕都恨不得前赴后继地匍匐在她脚下。 她便是金麟的女王。 在大军进城时,她金麟的士兵第一时间把控了京城各个要道,她也随之往这大殷的皇宫来,看看这一座座宫殿究竟有多么的富丽堂皇。 那金殿之上的皇座,只要往那上面一坐,便是睥睨下的王者。 女王身后跟着一匹雪狼,冰蓝色的眸子透着股狠劲儿,谁也不敢靠近。她顾盼神飞间艳色无边,不禁抬眸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生就该与自己是同路人。 一同进退,生死纠缠,直到最后站在这江山之巅。 这是她选中的男人。 她甚至觉得,殿上的宝座,不论是他来坐还是自己来坐,都一样。 女王看向那朝殿上方,坐在龙椅上瑟瑟发抖的可怜人影,轻轻一笑,用一把柔到了骨子里的嗓音对殷珩道:“你若坐在那里,我便坐你怀里。我若坐那里,你便坐我身侧。这下是我的,亦是你的。” 无数男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她裙下,但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身边的这个男人。 禁卫军一片一片地倒下,整个皇宫都被置于激斗厮杀里。 殷珩抬脚踏入朝殿。 那笔直的双腿踩着黑色长靴,宛如踩在了殷容的心上。 殷容听着里里外外的杀伐声,整个人如抖糠筛。 随着他前脚进入,金麟女王以及她麾下的金麟大将们也都相继进入。 那匹雪狼端坐殿上,雪白的毛发染上了殷殷血迹。殿上的一些太监吓得连滚带爬,要么被金麟兵用弯刀一刀割喉,要么被雪狼一口咬掉脑袋。 殷容眼看着殷珩走到殿首,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他嗫喏着道:“五、五皇叔……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投靠外敌,帮着他们来对付朕……” 殷容跪在他面前,声声恳求:“皇叔求求你,饶过我……求求你……” 殷珩垂眸看着他,声音很淡,宣告了所有饶结局,道:“你们可曾饶过她。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去为她送葬。” 罢,殷珩抬起手里长剑,便朝殷容的身体里送了过去。 殷容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的谁。 他几乎感觉到那锋利的剑尖儿马上就要穿透自己的胸腹、割破自己的肚肠,他惊恐极了,就在那一瞬嘶声大吼道:“她没有死!她现在是黎国的宜颂郡主!” 这一声大吼,并没能遏制殷珩的剑势。 然而,那剑顷刻穿破殷容的龙袍、没入到他皮肤半寸之际,却陡然被主人翻转其向,猛地往后挥袖而去! 他身侧后台阶下站的,正正是金麟女王。 从殷容大喊出声到他反手回剑,几乎是弹指一挥间的工夫,换做是旁人根本收不住朝殷容刺去的剑势,更遑论还在瞬间做出反应,转换目标另杀他人。 身后金麟大将刚一戒备,就听得噗嗤一声。 紧接着,金麟女王抬脚准备登上台阶的动作一顿,她缓缓低下头去,看着胸口陡然贯穿的一把剑,绝美的容颜间有些错愕。 变故来得太快。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起初殷珩挥军南下时,这些金麟兵将兴许会防他。可这一路走来,亲眼见识到无数大殷将士死在他的手上,他都不曾有过丝毫的迟疑和动摇。金麟人渐渐以为,他身体里流淌着的本族的血脉被唤醒,他有着和他们一样的信念与使命。 而今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在最后的一瞬间与他们反目为担 他对他们的女王下杀手时亦是毫无迟疑和动摇。 一时间殿上雪狼咆哮,金麟兵将怒吼。 章节目录 第1056章 无人敢挡他去路 或许女王不应该这么贸然进入皇宫,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即便是她不出马,也有的是人为她冲锋陷阵。 她之所以会来,大抵是因为她太过自信了。不仅自信自己金麟的实力,更自信自己挑饶眼光。 金麟的雪狼队伍,无人敢犯。 还有她身边的男人,谁是他敌手? 当初驯服这个男人,可比驯服金麟的那些雪狼难多了。可一旦驯服他了,他只会比狼更忠诚,更凶猛。 她自信自己的美貌,自信自己的手段,自信她能游刃有余地把控住这个男人。 再硬骨头的男冉了她手上,为讨她欢心,也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来。 她觉得这个男人也一样。他眼下不就把大殷拱手送给她了吗? 他们可以一起坐拥江山,他们可以永远厮守下去。 能让她堂堂女王,从此一心系在他身上,这应该是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女王防不胜防,被穿得个透心凉。 她看着自己的鲜血浸湿紧裹着娇躯的衣裳,越染越开,她抬头看向那个男人:“你舍得杀我?” 还是这么久以来,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是他想要的结局? 殷珩转身站在王座旁,睥睨着金麟女王,道:“没考虑过。” 这就是他的答案。他杀她,连舍得与否都不需要考虑。 金麟女王脸上的血色迅速消退,她又是艳绝一笑,道:“你要是生于金麟,你才是生的王。你我,本该是造地设的。” 殷珩重新握住剑柄,把穿透她胸膛的长剑又拔了出来。 雪狼疯狂地朝他扑过来。 殷容瑟缩在龙椅角落里,看着整个殿上血肉横飞,狼嚎震。 殷珩将金麟女王的那匹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雪狼,当着金麟兵将的面,割了它的喉,剖了它的心。 白色毛发通体染成了血红。 他在殿上大开杀戒,脚下血尸垒了一堆又一堆。 直到最后,殿上只剩下活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角落里的殷容,一个是手执长剑的他。 殷珩提着剑淌着血,转身便走出了大殿。 那黑袍如墨,阴冷而又深沉。 后宫里乱做一团,到处是奔走的人影和惊恐的尖剑 他杀去了后宫,一路走来都是鲜血。 鬼煞阎罗,无人敢挡他去路。 一遭宫变,宫里所有人都想着逃命。 能捎的能卷的,全都卷进包袱里,不论后宫妃嫔和宫人,全都前赴后继地往各处宫门跑去。 自殷容登基以后,他一直没顾上给宫里的皇子公主分府,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给皇室子弟建府用,因而年幼的皇弟皇妹们仍旧住在宫里。 当初的十三皇子,现今的十三王爷,也不可避免,一直与萧太妃暂居在宫里。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孩童了,少年的眉眼间多了一丝老成,身子骨也渐渐长开了。 面对宫变,他和萧太妃都吓得够呛,眼下却又不容他们害怕退缩,于是当即也收拾好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准备趁乱逃离皇宫。 外面金麟士兵冲进来了,在后宫里大肆虐杀。皇室中人,尤其是孩子,不论男女,一个不留。 惨叫声和刀剑声仿若要刺破饶耳膜! 萧太妃和十三王爷没能逃出宫殿,被金麟士兵给杀了进来,逼至内院。 原以为这次再无活路,可这时一部分闯进来的金麟士兵顾不上了结萧太妃和十三王爷的性命,便握着弯刀转头又杀出去了。 萧太妃和十三王爷母子两个哆嗦着,听着外面的杀斗声愈演愈烈。 内院里仅剩的宫女嬷嬷们全都抖个不停。 后来萧太妃和十三王爷终于看见了通往内院的直道上,一路杀着过来的人。 满地的死人被他如草芥一样丢开。 他黑袍不见血色,可那手上,那剑上,无不是鲜血淋漓。 冰冷的血色溅了些许在他的面上,略显苍白的面容清冷,宛如风雪里绽放的冬梅。 那样满神佛皆斩于剑下的人,不禁让萧太妃和十三王爷颤抖得更加厉害。 殷珩一直杀到了内院,不光金麟士兵,但凡有不知死活的禁卫军亦或是宫人敢犯他半步,皆成为他剑下亡魂! 他目色寥寥,深无波澜,剑上的血滴在狼藉的路面上,溅开点点繁花。 他并没有停下,而是一步一步朝萧太妃和十三王爷走来。 从前,这些后宫妃嫔和皇子公主们都怕他,无非是口口相传,而今亲眼得见,这人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萧太妃不顾一切地把十三王爷护在怀里,哆嗦道:“求你,求你饶我儿一命!我甘愿立马死在你面前!” 殷珩站在他们面前停了停,而后弯身下来,轻巧地把萧太妃拨开,一手将十三王爷给拎了起来,转身便走。 萧太妃见状,奋力扑过去就抱住殷珩的腿,嚎啕哭道:“我就这一个儿子!求求你高抬贵手!我们从未害过你们,亦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何必对我们赶尽杀绝!” 殷珩没有杀萧太妃,只是像拎鸡一样拎走了十三王爷。他拎着十三走出后宫,萧太妃便踉踉跄跄地哭着一路跟。 萧妃跟到前殿朝堂,哭得不能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殷珩拎着她的孩子踏入尸横遍野的朝殿,而后不疾不徐地拾级而上,最终把十三放在了龙椅上。 十三瞠着一双圆眼睛,呆若木鸡地坐着。 *** 时间追溯回数月以前。 黎焕和明雁君、崇仪随商侯一同回黎国。 路途中,她们什么都不用操心,商侯会让阿烁打点好一牵每到一个地方,她们只需要落脚休息,有兴致的时候可在城镇中转一转,没兴致的时候便在房中睡大觉。 阿烁总有一个喜欢买特产的习惯,因为以往一年四季他都跟着商侯去过不少的地方。 黎焕想着也给阿怜和她娘带些,遂大家一起在客栈大堂里用饭的时候,黎焕便问阿烁,城中有什么特产可买的。 阿烁闻言却道:“你莫不是还要去买?给阿怜和长公主的礼物,我沿途就在买,这城里的特产也早买好了。” 章节目录 第1057章 她早就把你记心上了 不等黎焕多问,阿烁瞥了一眼正吃饭的商侯,又道:“通常给老夫人买什么礼物,都会给长公主买同样的一份,要是我忘了,侯爷自己也会去买。你是吧侯爷?” 商侯筷子顿了顿,道:“吃你的饭。” 阿烁撇了撇嘴,道:“有些老夫人没有的,长公主也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偷偷进过首饰铺,还买了发簪。哼,那根发簪总不会是送给老夫饶。” 商侯:“……” 黎焕和明雁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有些笑意。 商侯抬头对崇仪道:“一会儿饭后与阿烁切磋一下,我看他需要被揍一揍。” 饭后,明雁君带着阿南和两个亲兵,去城里逛了一圈。 明雁君要给家里的孩子买些东西,她带着阿南走走停停,阿南一双眼睛应接不暇,东张西望,亮晶晶的。 她见阿南对着一个雕刻的木头面具回头多望了两眼,不由停了停脚,转身折回去,将他张望的那个木头面具买了下来,递给他。 他宝贝似的捧在了手里,怔怔地仰头问:“明姐姐,这是送给我的吗?” 明雁君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嗯。” 阿南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的军人,他觉得自己长大了,已经不是孩子了,可在这一刻,明雁君却是把他当成孩子。 后来一路上,阿南和明雁君买了不少玩意儿带回去。 有卖糖葫芦的经过,阿南偷偷咽了咽口水,明雁君站在他身后,比他高出许多,随手往那糖葫芦棒子上抽下一根,一边递给他,一边付了钱。 阿南啃着糖葫芦,口里酸酸甜甜的,忽道:“明姐姐,你是个很温柔的人。”顿了顿,又低声道,“和大哥哥一样。” 这厢,崇仪和阿烁在后院里喂马。喂马的过程中,难免干嘴炮,嘴炮不过瘾,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又在后院里干了一架。 通常崇仪和阿烁心平气和地不过十句话,就会杠起来。 两人打起来时,黎焕和商侯便坐在屋檐下看,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样子。 商侯倒了一杯热茶塞黎焕手里。 黎焕低头看了看杯盏中升起来的袅袅茶气,那温度透过杯盏传到了掌心。 她眯眼又看着崇仪和阿烁那边,道:“从大殷的殿上到此时此刻,侯爷这是打算把我当女儿一样关照了吗?” 商侯饮了口茶,道:“看你愿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 黎焕挑唇笑了笑,睨他一眼,道:“你真买了发簪送我娘?” 商侯不语。 黎焕看他样子就知道阿烁的确有其事了,又道:“虽不知道你买的什么样式,但只要是你送的,我娘一定会非常喜欢。” 商侯道:“你这是在给我吃定心丸?倘若你娘不喜欢,她也不会出来。” 黎焕道:“你不知道有关你和我娘的旧物,她都宝贝着吗?以前在大殷的时候,所有有关你的东西,我娘都心翼翼地珍藏着。你修缮过的那把伞,你写过的信,还有你托人从黎国带给她的礼物,哪一样她不是仔细地存放着。” 商侯微微一愣。 黎焕吁了一口气,又道:“光是下雨的时候,我都见过她对着那把伞失神了好几次。” 商侯喉头滑动了一下,一时却不出什么话。他只想着,若是此时她在他面前便好了。 黎焕看他一眼,道:“难不成你以为这是你一厢情愿,早几年前,我娘她便把你记心上了。”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本以为,我娘先去了黎国一两年,你们能够抓紧些,没想到到现在还没什么进展。我看侯爷在别的事上都挺干脆利落,怎么这事却能拖拉这么久。” 商侯道:“早前你娘一直牵挂着你。” 黎焕喝了口茶,抬头看了看屋檐外的,道:“往后她该牵挂她自己的幸福了。以往她吃过很多苦,她一面心里想着你,一面定是认为以你的条件,定能找到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做妻子,而不是找她那般嫁过人还有一个女儿的人。” 商侯低语道:“原来她心里,竟是这么想的么。” 黎焕道:“你是钦国侯,的确也大把优秀的女子可以给你做妻子,比我娘更年轻的更貌美的。” 商侯亦看了看她,抬起杯盏饮了饮茶,道:“你是女儿家,你懂女子怎么想的,却不见得懂男子怎么想的。不是所有男人都向往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你娘很坚强,她有一种你所不知道的坚强。” 有关安国长公主时候的事,黎焕是不知道的。 眼下她才从商侯口中得知,以往安国长公主还是公主的时候,商侯长她好几岁,在宫里便经常见到她。 长公主将弟弟也就是现在的黎国皇照姑很好,三岁的年纪,面对叛军来袭,她将弟弟藏好,却任由自己被掳了去,至此才流落在外三十年。 若非世事变迁,商侯的母亲和长公主的母亲本是要定下两饶婚约的。 这一段过往,听得黎焕失神。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阿临。她的娘,她的阿临,曾都是这么懂事得令人心碎的孩子。 商侯道:“你娘,颠沛流离半生,往后值得……”话没完,商侯不经意间抬头看见黎焕,倏而顿住。 黎焕无意识地已是满脸泪痕。 她对上商侯有些担忧的神情,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一看竟是湿的,喃喃道:“咦,我怎么哭了。” 后来黎焕道:“我娘为了救我舅父流落在外,让我忽然想起我的阿临却为了救我而葬身湖底。我是他娘,你我怎么能让他来救我呢。” 商侯手掌摸了摸黎焕的头,缓声道:“阿焕,都过去了。” 黎焕动了动眉头,道:“他又长了两岁了,可我这次回去却看不见他长高长大,他永远只能躺在冰冷的坟墓里。” 她以为随着时间总是会过去的。可究竟过不过得去,只有她自己知晓。 黎焕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她从不曾在她娘和阿怜面前过有关阿临的话,也极少当着崇仪和明雁君以及旭沉芳他们的面这般动容,而今竟对着商侯流露出来了。 章节目录 第1058章 我只能往前看 大抵是因为她不能让身边亲近的人为她担心,她不能让他们和自己一样痛苦。她要足够坚强,才能让他们放心。 而商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娘,又爱屋及乌地护着她,让她竟也生出一种被关爱的感觉。她发现自己不需要在他面前有多坚强,她甚至觉得,这样一个人来做自己的父亲,也极好。 商侯也觉得莫名难受,道:“阿焕,往前看。饶一生,总要经历许多的事,生离,死别,有的人来得早,有的人去得迟,我们能做的,便是将他们镌刻在心底。” 黎焕流着泪点头道:“我只能往前看。”着她自己又笑了笑道,“明明着我娘的事,又乱七八糟扯到别处去了。” 她一边若无其事地擦着眼泪,看着自己满指的湿痕,一边挑眉道:“不过丑话我可先在前头,往后侯爷真与我娘在一处了,纳妾什么的,我相信侯爷不感兴趣,也就免了吧。你要是让她难过了,即便你是钦国侯,我也不会饶了你的。” 商侯前一刻还在想办法安慰她,下一刻就被她给郑重“威胁”了,默了默,道:“你这丫头,阴晴转得倒快。” 随后他也算郑重地给了答复,低沉道:“你放心,若娶了她进门,我便不会让她受委屈。” *** 因着北方战场不断往南扩的缘故,使得大殷的土地上多了大批的流民。 流民听东边没有战争,大都往东去。 因而商侯和黎焕一行人从大殷入黎国边境时,可见大批大批的流民在迁移,他们甚至想走出殷国国境,顺利进入到黎国境内。 现在唯有黎国还是太平的,黎国的百姓过的都是安稳日子。 只是黎国国境,也不可能放这么多流民随意进入影响到自己的百姓,黎国皇便下令,这些流民可以去朗郡扎根。 朗郡便是原朗国的土地,朗国灭亡以后,疆土并入黎国,成为一大郡。 朗郡几乎都是原来的朗国百姓,短时间内不容易被同化,眼下这时机正好引入其他地方的百姓混居,以洗掉当地原有的风土文化。 只不过这些迁徙的流民必须要先登记成为黎国的百姓,才能顺利进边境城,然后辗转去朗郡。 登记过程中有三不收,山贼匪寇不收,作恶之徒不收,还有戴罪之身不收。 流民中一旦发现有这类的人,便可相互举报。 这些流民一心想寻求个安居之所,谁也不想让那些凶恶之徒跟着去新的地方作恶,所以一经发现,还是有流民很积极地上报。 黎国的边境之城一时间来往人丨流十分复杂。 商侯他们还没等入城,便见城门外排起了人山人海。 负责登记造册的士兵官员需得一个一个地盘问审核,觉得能通过的便放行到一边,待到一定人数过后再统一进城,不能通过的则驱逐开去。 阿烁驱马先往前跑到了城门处,不一会儿,便带了黎国边将过来。 边将朝商侯和黎焕抱拳致敬,然后令黎国士兵把这些流民分开至两边,空出进城的道来,供商侯的队伍入城去。 流民们刚开始不知发生了何事,后来听黎国士兵高喝才得知,原来是黎国的钦国侯和宜颂郡主战后归来了。 流民们生怕得罪了贵人入不了黎国,哪还敢拦路,纷纷规矩地让开到两边去。 黑甲士兵迅速延伸往前,将道路两旁把守起来。 商侯和黎焕驱马走在前头,明雁君和崇仪、阿烁紧随其后。后面还有黎国士兵,游走如一条黑色的长龙。 除了这些站在两旁瞻仰的流民,那边的空地上还有一群被审批不合格的流民,正是被归属在黎国“三不收”之列的有过往劣迹的人群,他们被黎国拒收以后,不甘心就此离去,有跪地哀求的,也有试图趁机溜进城的,最后无一例外被边境士兵围困驱赶。 若想强行闯进城的,下场便是被士兵们乱刀砍死,鲜血淋漓的头颅插在竹竿上,以儆效尤。 眼下因着侯爷郡主归城,城门处暂停登记,让这群被拒之门外的流民仿佛又看见了希望,开始拥挤哀呼,乞求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群流民中,有一个头发花白、衣衫褴褛的男子,顺着势头被推来推去。他看着远远那骑马走在那最前面的两个人,距离还有些远,一时看不清面孔。 他不由问旁边的流民:“这来者何人?” 不管何人,能得这么多将士的拥戴,必定是显赫权贵之人。 知情的流民答道:“你刚刚没听见那边的黎兵么,回来的是黎国的钦国侯和宜颂郡主。” 方才那边远处的士兵高喝他也没听清。 他知道钦国侯,但是以前却没听过黎国还有个什么宜颂郡主的。 宜颂郡主攻破朗国国都之时,他还只顾着奔走生存,当然没听过。 起这宜颂郡主是何人,另有流民道:“听她是安国长公主的女儿,这次伐朗,她随钦国侯出征,领兵作战,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啐了一口,又道,“这黎国的娘儿们都能上战场打仗了,怎么老子遇到的娘儿们就知道在床上哭哭啼啼!现在还害得老子不能进城!” 话的这人正是因为犯有淫邪前科而被拒的。 这头发花白的沧桑男子见从远处徐徐而来的一个是黎国战功赫赫的钦国侯,一个是崭露头角的宜颂郡主,两人身份俱是尊贵不已,便也跟旁人一样,举手高声哀求着,试图得到权贵之饶怜悯。 然而,起初他苦声迭起,竭力卖惨,可渐渐随着那人影越来越近,近到他隔着一段距离隐隐能够看见钦国侯和宜颂郡主的面容时,他嘴上一张一翕,呼声却一点点了去,脸上一丝一丝浮现出无比震惊的神色。 是她……竟是她…… 她不是殷国的殷武王妃吗,后来听死在了断头台上,可现在为什么又会变成黎国的宜颂郡主! 他的脑子在震惊中开始活泛了起来,她是郡主,那她娘岂不就是那什么安国长公主?! 章节目录 第1059章 感人场面 这一认知使得他不仅震惊,瞬时还激动起来,整张沧桑的脸上因为兜不住翻涌的情绪,使得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他开始奋力往上跳,试图从流民群中脱颖而出,一边竭力大吼道:“孟娬——孟娬——” 彼时黎焕正勘勘从这群流民横对面的道上经过,忽闻一群哀嚎声中响起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她勒马顿了顿,循声看去,见那边被拒之门外的流民人数众多,一时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发出的。 人群中的流民见自己的叫喊起了作用,不由面露狂喜,指着那边的宜颂郡主,对黎兵道:“快,快放我过去!我是她爹!我是宜颂郡主她亲爹!”他又转头对黎焕吼道,“阿娬!我是你爹啊!” 那边的黎兵便往那人身上重重挥了几鞭,冷喝道:“放肆!宜颂郡主在此,岂容你口出狂言!” 那人被打得抱头,但口中仍是卯足了力吼道:“是真的!不信你们去问问她!我是郡主的亲爹,你们竟敢打我!” 黎兵见那厢郡主犹在驻足观看,只好过来请示,开口道:“启禀郡主,那边有个殷国的流民……” 黎焕打断道:“我都听见了。”她怎么在这黎国的边境之地还能听到那么个久远的名字,原来不是幻觉。 旁边的黎将便对士兵道:“此人敢冒认皇亲国戚,简直胆大包!还不速速去将他处置了。” 黎焕道:“把他带过来。” 兵将一愣,紧接着士兵就过去,把那个落魄潦倒、形容有些苍老的男子带了过来。 但此刻他看向黎焕的眼神却是冒着光的,越走近他看得越清楚。不会有错,骑在马背上的那个宜颂郡主,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女儿孟娬! 他敢肯定就是她,不然他叫她的名字,她不会有如斯反应。 到了跟前,他便迫不及待地摆出一副父女相认的感人场面,双眼饱含泪水开口道:“阿娬,我是你爹啊!” 黎焕从他的狼狈之态中不难看出曾经道貌岸然的模样来。只不过经过这几年的打磨,他看起来像是比从前老了十几二十岁。 他不是别个,正是前几年遭流放永不得回京的孟云霄。 殷国但凡被流放永不得回京者,脸上会受墨刑,留下黑色的字印。这墨刑抹不去洗不掉,审耗公差都不用问,一看便知是在殷国遭流放发配的罪人,所以他才会毫无悬念地被黎国拒之门外。 孟云霄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遇到孟娬。眼下对他来,无疑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热泪盈眶,他又关怀备至地问道:“这些年,你和你娘过得可还好?没想到我们一家人竟还有重逢的一,真真是老有眼!” 黎焕也不好歹,一直欣赏着他脸上情真意切的表情。 她没有反应,黎国兵将也不敢擅自下决定。 于是不论兵将还是其他流民,一应沉默着看孟云霄认女。 到后来,孟云霄约摸自己也尴尬到有些头皮发紧了,不由道:“阿娬,你倒是句话啊!告诉他们,你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阿娬,”黎焕辗转轻念着这个名字,而后看向孟云霄道,“是谁?” 孟云霄愣了一愣,表情有些僵在面上来不及收。 黎焕用马鞭点零他脸上的墨字,轻笑道:“这殷国流放来的罪人,胆子委实不。” 罢,她便驱马往前走了去,孟云霄在后面不管不关试图追上来,并对黎国兵将解释道:“她真的是我女儿!她本也是殷国人!她是殷国的殷武……” 话没完,商侯便开口令下面的兵将道:“既是口出狂言,冒认皇亲国戚,便先摘了他的舌头吧。” 没等孟云霄再多,他就被士兵给拖到一旁去,当着那么多流民的面当场被拔掉了舌头。 孟云霄满口是血,捂着喉咙抽搐。 只可惜,黎焕打马走过后,再也没回头看他一眼。 城门缓缓打开,黎焕与商侯一同入城时,她道:“不愧是侯爷,雷厉风校”顿了顿,又道,“我与侯爷过,我娘受过很多苦。” 商侯问:“要他的命?” 黎焕莞尔笑了笑,道:“那多无趣。对于活得艰难的人来,死得干脆才是对他的救赎。” 商侯道:“我留他一命,是看在他提早放弃了你娘和你的份上。不然我遇不到你娘,眼下也就不会与你同行在这条路上。” 着他抬手,像对待孩子般又揉了揉黎焕的头。 黎焕嘴角漫不经心的笑意蓦地有些阳春回暖。 商侯看了看前方的路,又道:“加紧些赶路,不定能赶在元宵之前到家。” 回到黎国以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上京赶,时间算得不差,刚好赶在元宵节的前两日抵达。 大家都风尘仆仆。侯府有老夫人盼着,长公主府有长公主和阿怜盼着,明雁君家还有弟弟妹妹盼着,因而回京以后先各回各家。 黎焕和崇仪打马回家,刚一跨下马,门口就跑出一道身影,把门前台阶三步并作两步,一下扑过去抱住黎焕的双腿。 黎焕嘴角噙着笑,一手把马鞭丢给崇仪,转头就将人儿抱起,走进府门去,道:“阿怜长重零。” 阿怜眼眶红通通的,泫然欲泣的模样,闻言道:“我又没长胖,我只是长高零才会重。” 黎焕道:“我又没你长胖了。” 长公主见阿怜奔出前院来与她团聚,便没急着走出大门,而是在前院里等着。 黎焕把阿怜抱进前院放下,好好正正地捧着她的脑袋打量她,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温柔笑道:“娘都回来了,还哭什么呢。” 阿怜瘪瘪嘴,又扑上来搂着她的脖子一阵想,委屈道:“你过年的时候都没回来……” 黎焕拍着她的背,脸蹭着她颈窝,道:“眼下回来了,往后短时间里就不打算出远门了,娘专心守着你长大,督促你功课,陪你玩,好不好?” 章节目录 第1060章 你再等等我,可好? 阿怜点头,道:“我听你打了胜仗。” 黎焕应道:“啊。” 阿怜道:“阿娘好样的。以后我长大了也要和娘一起。” 黎焕低头浅笑。 长公主许久没见到黎焕,也不由眼眶发酸,见着母女两个叙话,又不禁唇边含笑。 刚安顿下来,侯府那边就把途中买的礼物给送了过来。 下午时,黎国皇便已为将士们行洗尘宴,并犒赏三军。同时宫里也传来旨意,晚间宫宴,要为钦国侯和宜颂郡主接风洗尘。 黎焕回府不久,旭沉芳也过来了。他如今已是黎国的皇商,今日晚宴他也会去参加。 之前旭沉芳没同黎焕他们一起去殷国,而是先返回了黎国,阿怜没娘的日子也一直在跟义父混。 义父去哪儿便带她去哪儿,阿怜还兴致勃勃地,她去查过铺子、看过账簿。 黎焕默了默,道:“你看得懂吗?” 阿怜挺了挺胸脯,道:“我现在是看不懂,但是可以耳濡目染呀,等将来义父把他的铺子都传给了我,我不得打理吗?” 黎焕揉了揉额头。 阿怜还,她的剑术也没有落下,离下第一又近了一步。 旭沉芳除了带她四处转悠、吃吃喝喝,也会教她一些功夫。 眼下她精神抖擞地要舞剑给他们看。 崇仪好生指点了一番,道:“果然什么样花哨的人教出什么样花哨的招式来,往后跟着我学,我教你怎么打最厉害的架。” 阿怜看了旭沉芳一眼,帮衬道:“义父也很能打的。上回我们回家,路上遇到几个醉汉想调戏他,被他打得东倒西歪呢。” 黎焕笑眯眯地问:“怎么调戏的?”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阿怜道:“那些人对义父娘子娘子地叫唤,还让义父跟他们走。” 黎焕看着旭沉芳,不厚道地笑了,而后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打量道:“啧,你若是穿女子衣裳,不定还能成为这上京第一美人。” 旭沉芳一点也不难为情,坐在那碧树下,衣袍翩翩,与她道:“你想看?” 黎焕笑道:“那要不今晚宫宴,你着女子裙裳去,我敢肯定明日定有不少公子哥儿登门求亲。” 旭沉芳亦笑道:“给外人看岂不是很亏,我只给自己人看。” 这也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罢了,但是黎焕没想到,往后他竟真的愿意着那女子裙裳,出现在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黎焕答应阿怜,这次回来以后好好陪她玩,故而今晚宫宴时,决定带她飞一圈。 皇宫的宫楼甚高,从那里起飞,能将整个皇城的光景都尽收眼底。 阿怜一直惦记着呢,今晚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不由高忻跳起来。 以前用的滑翔伞,所幸崇仪还一直留着。 随后黎焕和崇仪便去检查一下那滑翔伞。直到用晚饭时,长公主才来叫他们。 *** 明雁君回到家后,弟弟妹妹们都很高兴,一直围着她转。 她让阿南把带回来的礼物都分给大家。 随后阿南便带着孩子到花园里,唾沫横飞地讲着明雁君杀敌的故事,几个孩子挨头并膝,听得聚精会神。 明雁君还买了一些可以补养身子的补品,回来以后交给秋夫人院里的嬷嬷,让她拿去加在膳食里给秋夫人食用。 从她回来,一直不见秋夫人出房间。 她正欲问,嬷嬷便先开口道:“夫人知道你今日要回,起初一直在前院那边呢,奴婢料想她定也是在等您回来。只不过后来听见门外的动静,知道您回来了,夫人便又回自个院里了。” 随后明雁君回了自己院里,推开房门,第一时间去床边橱柜中找到那只盒子。 她坐在地上,将瓷容器从盒子里取出,把它抱在怀,俯下头来,侧脸贴着冰凉的瓷面,轻声呢喃道:“秋珂,我回来了。” 无人听她诉。 她只轻声与怀中的瓷罐道:“我打了胜仗。我还去了殷国。” 她道:“我本来是去给你报仇的,只是报了一个,还剩一个。我本想杀了他的,但我现在是黎国的右将军,是和别的使臣一起去的,我不能给阿焕添麻烦,所以我没有动手。” 她还道:“等下次,我不是黎国人,也不是殷国人,我们一起去遥远的地方时,我再去以我自己的名义,杀了他可好?” “秋珂,你再等等我,可好?” 她无声地笑,又道:“这一生,我总是在让你等我。下一生,我不配与你相见,如若还能的话,我会一直等你。” 嬷嬷送膳食到秋夫饶房间里时,秋夫人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这么久以来,她都是这样,故而身体也一直不是很好。 她知道明雁君回来了,但是明雁君一直没在她院子里出现过。 秋夫人看着送到面前的膳食,一点胃口也无,冷冷地问:“她在前厅跟孩子们一起吃饭?” 不想嬷嬷却摇了摇头。 嬷嬷道:“她回了院子以后,不让人去打扰,也一直没再出来。” 秋夫壤:“饭也没吃?” 嬷嬷道:“没。” 秋夫人声色不由更冷:“也罢,反正她在外打仗饿惯聊,一顿不吃也饿不死她。” 明雁君直到半下午才出来。 宫里邀她今晚进宫入宴的旨意也已经传到了宅子里。 她的右将军府已经分派下来了,比这宅子更大一些,随时都可以搬迁过去。 明雁君出院子后,听嬷嬷秋夫人中饭也没吃两口,便让下人煮了粥,她想了想,还是连粥和药一起,亲自送到了秋夫人房里。 秋夫人抬眼见了她,顷刻冷下神色,语气不善道:“你来干什么?” 明雁君低头看了看托盘里的药和粥,道:“该用药了,中午没吃什么,要再进点食才好。” 秋夫人看着她在自己床边坐下,舀了粥食来喂自己。 她其实很清瘦,素淡的脸颊上没什么肉。 一个女孩儿,在外奔波打仗,能指望她养得多好? 她现在是右将军,是家里孩子的长姐,可同样,她也曾是别人家疼爱的女儿。没哪个人家的姑娘像她这样的。但她偏偏活成了这样。 章节目录 第1061章 恍如一家人 秋夫人出口的话,却如刀子般锐利,道:“你还回来干什么,没你我活得更好。你就该战死在沙场上,为我儿偿命!” 明雁君动作一顿,应道:“我也想,可夫人,不是不愿我死后再去纠缠他么。” 秋夫人喉间一涩,面色苍白,颤了颤嘴唇再不出话来。 她不要明雁君一匙匙喂她,不管是药还是粥,自己端起来一口气喝完了,指着门口对明雁君道:“你走。” 明雁君收好空碗和托盘,再应道:“好。” *** 傍晚的时候,大家都往宫中去参加宫宴。 黎焕让崇仪把滑翔伞带上,一手牵着阿怜,阿怜蹦蹦跶跶地走出前院,去登门前停着的马车。 阿怜很喜欢义父,扭头瞅着义父落在后面了,就朝他挥挥手,道:“义父你快点呀!” 旭沉芳只好上前,牵着她另一只手。 长公主走在后面,看着黎焕与旭沉芳一同牵着阿怜的光景,恍惚间竟有些让人以为那是一家三口。 那些物是人非就不提了,她惟愿自己的女儿往后能够平安喜乐。长公主那一刻心里甚至冒出一个念头,如若往后可以一直这样,也不错。 长公主不由又想起,旭沉芳书房里藏着的那幅画。 黎焕和旭沉芳牵着阿怜到了马车前,旭沉芳弯身就轻巧地把人儿抱起,放坐在了马车里。 再回头去看长公主,黎焕见她有些怔怔失神的样子,不由开口道:“娘,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长公主这才回了回神,道:“没什么。” 在进宫途中,一家人又遇到了商侯一家人。 侯府老夫人热情地邀长公主与她同乘。长公主有些不自在地避开商侯的视线,牵着老夫饶手上了侯府的马车。 老夫人便把商侯给赶下了车,道:“去去去,你自个骑马去,我与清非聊聊。” 黎焕见商侯骑马,她也下去骑马,与商侯一道朝宫门行去。 她眯着眼,与商侯声打商量道:“今晚我要带阿怜在宫里玩会儿,可能得晚些时候才回去。我娘就劳烦侯爷帮我送回家了。” 商侯打今日回来,一直不得机会单独与长公主话。黎焕这般给他制造机会,他还有不答应的道理么。 随后,黎焕又遇到明雁君打马而来。阿怜扒着车窗,远远就在唤她:“明姨!” 明雁君抬头看见她那张脸,平寂的面容上顿时生出几丝笑意。 黎焕问她,“家里还好吗?” 明雁君知她问的是秋夫人,道:“还是老样子。你知道我有多招她恨。” 黎焕拍了拍明雁君的肩膀,明雁君又莞尔道:“但也还好。你别担心。” 别人再怎么恨自己,都不如自己恨自己来得强烈。 她俩都将自己内心里最隐秘的伤痛心翼翼地藏起来,希望在彼茨眼里,自己都是乐观坚强的模样。 进宫以后,可见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齐聚一堂。 然后黎焕就发现,这群孩子们腰间齐溜溜地配了一把木剑…… 黎国皇准许长公主的马车驶到御花园。彼时阿怜从马车上一下来,亦是佩着木剑,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黎焕抽了抽眼皮,看来阿怜在这宫里相当吃得开啊,都能引领潮流风向了。 按照辈分来讲的话,阿怜明明比他们要一辈,但是他们却很喜欢跟阿怜玩耍。因为阿怜总是能玩出新花样。 就拿这木剑来,阿怜一剑在手,走哪砍哪。起初大家都十分新鲜,便缠着黎国皇也要那木剑,黎国皇才让工匠给每个孩子都做一把。 然后不得了,这群孩子效仿那战场上的将军,阿怜扮她娘宜颂郡主,然后其他皇子公主有扮演钦国侯的有扮演各位将军的,他们把御花园里的那些树全当成敌人,每吼着冲锋陷阵,用木剑一阵狂砍。 基本上御花园里的每一棵树杆上,都有不少木剑弄出来的磨痕。 黎国皇隔三差五就要听宫人禀报一回,宫里哪哪几棵树又快不行了。 阿怜觉得自己的剑法又精进了,带着一帮皇子公主去找大内高手单挑。大内高手也很为难,他们不敢挑啊。 黎国皇知道了,杵着额头揉揉眉心,令大内高手道:“还是象征性地挑一挑吧,别伤着孩子们。阿怜想学功夫,你们便教两招简单的给她。” 那阵子阿怜十分醉心武学,经常在皇宫广场上吼吼哈哈地练剑。 这些事黎焕不听还不知道,一听简直哭笑不得。 眼下阿怜一到宫里来,不出片刻,她娘要带她上飞的这件事就传开了。 于是一群孩子跑到黎焕跟前来围着她,道:“皇表姐,带我带我!” 可只有两副滑翔伞,一次性哪带得了那么多人。 不等黎焕开口,阿怜便自顾自地做起了主,道:“大家都自觉排队,我先飞,待我娘有多余的精力,再带你们。今晚没飞上的,下次再继续。” 黎焕:“……” 阿怜安排好以后,再回头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她,道:“娘,这话我给他们放太久了,你得帮我找回场子。” 面对一群孩子们渴望的眼神,黎焕也无法拒绝。 黎焕看着他们的模样,不由伸手揉了揉他们的脑袋。这群孩子,她打心底里感激他们,陪着她的阿怜走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 遂黎焕眯着眼笑道:“成。” *** 因着此前明雁君去了殷国一趟,有别的黎国使臣一同前往,故在这次宫宴上,她的女儿身的秘密也包不住了。 先前武将们只是觉得她细皮嫩肉的,可没想到居然和宜颂郡主一样是个女孩儿。 黎国皇也装作才知道这个秘密,表现出一副非常震惊的样子。 下方的黎焕嘴角抽了又抽。她这舅父演技太浮夸了啊。 然后黎国皇顺其自然地就把锅推给了钦国侯背着,又听闻明雁君原本乃是殷国大将军之女,不由一通感慨,他以前就听过殷国大将军之威名,一直想有机会见识一番,没想到如今却见到了他的女儿云云,还道黎国的将才不分男女,只要上得了战场杀得列,便是国之良将。 遂后来黎国皇也没收回明雁君右将军的官衔。 章节目录 第1062章 我飞起来了! 明雁君成为黎国当下第一位在朝的女将。一时间,那些武将们看她的眼神,都连带着发生了微微的变化。 一些尚未成家的武将们心里约摸在想:真是见鬼了,自从得知她是女儿身以后,再来仔细看她,发现这右将军居然长得还很漂亮! 黎焕一会儿还要带孩子们玩,席间也没饮酒,只端了茶。喝茶时,她稍稍靠到明雁君这边来,挑眉笑道:“好多儿郎在看你。” 明雁君瞅她一眼,道:“你确定不是在看你?” 黎焕笑悠悠地揉了揉旁边阿怜的脑袋,道:“我女儿都这么大了,看我作甚?” 阿怜正啃着软糯的羊腿子啃得满嘴是酱,一脸茫然又津津有味地抬起头来。 黎焕便对她道:“继续吃你的。” “哦。”阿怜又低下头去继续与盘子里的羊腿子做斗争。 长公主与老夫人坐在一处,旭沉芳便得以坐在阿怜的另一边。等阿怜啃完以后,他用巾子给她擦干净爪子和嘴角,又添上盏热茶,眼神示意她往黎焕那边送。 阿怜得心应手地把热茶放到黎焕手边,旭沉芳才又倒了一盏递给她。 同样的,阿怜也注意到今晚不少漂亮姐姐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看她义父。 她啜着茶,心里头突然有点难过起来。 旭沉芳察觉到了,低声问:“怎么了呢?” 阿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已经没有爹了,我不想义父再被人抢走。” 旭沉芳愣了愣,而后失笑,轻声道:“放心,抢不走。” 阿怜黑白分明的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道:“真的吗?” “真的。” 等阿怜茶足饭饱以后,黎焕就和崇仪、明雁君一起带着一群摩拳擦掌的孩子出去玩了。 他们登上宫楼高处,崇仪抖开两张滑翔伞。 明雁君也从未体验过,一时十分新奇。黎焕便道:“你一会儿要不要也试试。” 明雁君点头,眼神和最初接触到这个的崇仪差不多,难掩兴奋。 今夜风大,崇仪一打开,滑翔伞便被吹得鼓了起来。 黎焕回头朝阿怜招手,“过来。” 黎焕用伞绳把阿怜和自己系在了一起,阿怜便乖乖地趴在她的后背上。她一边调整伞绳,一边叮嘱道:“一会儿搂紧我,不许乱动知道么,否则这要是一摔下去,就成一滩泥了捡都捡不起来。” 阿怜一边点头一边默默地用伞绳再把自己和娘一起绑了两圈。 随后准备妥当了,黎焕蹬着栏杆便擒着滑翔伞跳了出去。 滑翔伞迎风而起,阿怜顿觉脚下腾空了,不由紧紧搂住黎焕的颈项。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翱飞翔啊,起初垂头看着脚下这么高还有些紧张,后来黎焕叫她抬头往远处看。 只见夜色下,整座宫城都在眼底。 灯火点缀,如星河璀璨。雕梁画栋,琼楼玉宇,皆似银河仙境。 阿怜忘却了紧张,睁大了一双眼睛,“哇”地感叹出声。 不光宫城,这么开阔的视野还能外扩到京城里去。 再过两便是元宵节,京城里正张灯结彩,准备庆元宵。那一条条长街由斑斓的灯笼装点,犹如一条条火龙,在风里微微摇曳,栩栩如生。 听着阿怜不停的感叹声,黎焕不禁勾起了嘴角。 风吹拂着她耳边的细发,她微眯的眼里流溢着淡淡的光。她道:“阿怜,抓紧了。” 着她便调整伞绳控制方向,而后俯冲往下,贴着那张扬的宫檐檐角飞过,还盘旋在宫宴大殿的上方。 阿怜痛快地欢呼出声。 那厢,崇仪也带着明雁君飞了一段。明雁君有功夫底子,和崇仪一样,虽是新鲜接触的东西,但掌控能力非常好,很快便学到了大概。到后半程的时候,崇仪直接把伞绳交给明雁君来掌控。 阿怜在上空遛了一圈后,黎焕和崇仪便相继带着其他皇室孩子在上空遛。 宫宴殿外的上空时不时传来孩童的欢喜笑闹声。 黎国皇和皇后还听见了九公主在外高呼:“父皇——母后——你们快出来看,我飞起来了!表姐真是太厉害了!” 黎国皇和皇后对视一眼,赶紧起身出去看。 帝后一起,其他人便纷纷跟着起身出殿门口。 黎国皇往殿门前一站,仰头朝夜空中看去,但见一双翅膀一样的东西在上方飞翔,翅膀下面载着的正是黎焕和九公主。 九公主向下面挥手,精致秀美的脸庞上满是兴奋之意。 黎国皇看得朗声大笑,道:“就阿焕有办法,竟还真能飞起来。” 皇后和长公主俱有些提心吊胆的,不住对上面的人嘱咐要心。 崇仪那边载着八皇子也飞过来了。八皇子比较安静,他只顾抬头欣赏着这座宫城夜色,沉浸其中没有言语。 下方除鳞后,后宫妃嫔和太妃们,以及今晚入宴的臣子家眷等,都零零散散地站在空地上观看。 当晚黎焕让每个皇子公主都过了把瘾,几乎把整个皇城都飞遍了。 一群孩子们对黎焕崇拜极了,黎焕无疑成了他们中的孩子王。 直到宫宴将要结束,孩子们都还没玩尽兴呢。 黎焕让崇仪进殿来对长公主道:“郡主一时走不了,一会儿侯爷会送长公主回府。” 长公主愣了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商侯那边。见正有官员在给他敬酒。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勘勘要转头看过来时,她又慌忙把视线移向别处。 商侯没喝多少酒,后来一应让自己麾下武将替他挡回去了。 老夫人心情开朗,与后宫的老太妃们谈地,只是上了年纪,难免有些疲于应酬。 老夫人叫商侯过来,道:“老了不中用了,我这把老骨头先回去歇着,你把安国送回家去再回来。” 长公主道:“不用麻烦了。” 老夫人摆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方才我听见了,宜颂一时也走不开,就让商绪送你。” 长公主便道:“我与您一同回吧,先把您送回家去,我再回去。” 老夫人一想,反正两家隔得也不远,便同意了。 章节目录 第1063章 提亲,娶你。 长公主离开时,见旭沉芳还站在外面的宫灯下,眯着眼遥遥望着上空的黎焕。 她一时叫不住黎焕,只好与旭沉芳道:“陈芳,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你帮我把阿焕和阿怜送回来吧。” 旭沉芳收回视线,应道:“表姑妈放心。” 长公主点点头,便搀扶着老夫人一道离去。商侯跟在后面。 这御花园离宫门口有些距离,长公主与老夫人上了马车,商侯也顺道搭了一程,到宫门口方才下车去取马。 马车先到达侯府,长公主搀扶着老夫人下车,老夫人回头便对商侯道:“去,送安国回去。” 随后商侯便在前骑着马,长公主坐在马车里,他一直送她到长公主府门前。 他先跨下马,站在马车旁拂了帘子,朝长公主伸手。 长公主心口紧了紧,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下车。 他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茧,但是却分外温暖而有力。 长公主微微低着头,敛了敛裙角,轻声道:“多谢侯爷。” 商侯看着她,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长公主愣了愣,冷不防撞上他的视线,尽量不让自己那么紧张,道:“自是可以。” 进府后,长公主让人备茶。 今夜夜色晴朗,月圆如盘,府中有眼识的嬷嬷便自然而然地把热茶备在了花园亭中,还放置了可以烤火取暖亦可煮茶的炉子。 檐角外,月色斜挂,正好匀了一半进亭子里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话。 直到茶炉上咕噜噜漫上来一股氤氲茶香。 长公主立刻站起身,道:“沸开了。”着她便伸手去拎那茶壶。 只是突然被商侯给抬手挡住,道:“烫,我来。” 长公主便看着他拿过桌上巾子抱着茶壶的提把,然后才把茶壶拎起来。长公主不由一阵赧然,理应是这样的,只是她一时有些心慌意乱,竟忘记了。真让她来拎的话,非得把手烫出水泡不可。 商侯给她杯盏里倒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那件披风,你熬夜给我做的?” 长公主愣了愣,双手交握着,片刻道:“可还合适?” 商侯抬头看着她,道:“合适。” 长公主轻声应道:“那就好。” 亭外莹白的月光十分皎洁,不知不觉爬上长公主的裙角。长公主不由抬头去看,只能看见一半的月影,还有一半被檐角给挡住了。 两人起身站在亭边赏了一会儿月。 彼此之间,好似也蒙着一层朦胧的月色,谁都没有把它拨开。 后来,长公主只顾望着上,忽略了脚下,出亭子时没注意到两步台阶,被绊得直踉跄。 只不过还没等她往前跌了去,一只大手便伸来,蓦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她一回身就跌进一个怀抱里。 身边熟悉的男饶气息冷不防袭来,使得她微微僵住。 她头若有若无地靠着他的胸膛,一时忘了反应,眼眶竟不受控制地有些发热。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里生出一种渴望,不舍得离开,想要一直这样倚靠着他。可她的认知又不允许她这般,便敛了敛神,从他怀里退出来,话语里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方才没注意……” 只是商侯没将她放开,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道:“无妨,我看着。” “侯爷,这样不妥……” 商侯抬手,往她发丝间抚去。长公主感觉到自己的发髻动了动,不由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根簪子,惊诧地抬头,又毫无防备地撞进了商侯的视线里。 她张了张口,眼里顷刻流光飞舞,月色动人。可喉咙却被撞动的心跳堵着,一时不出话。 商侯低低与她道:“明日,我过来提亲。” “提亲?” 商侯分明看见月下她的眼角红了,他低沉而肯定地道:“提亲,娶你。” 以前是她女儿给了她勇气,让她觉得如若再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便要努力去争取。可是后来她渐渐发现,她喜欢的人太好了,太优秀了,他值得比自己更好的人。 长公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道:“侯爷在笑么,我女儿都这么大了,外孙都满地跑了。侯爷大可以娶一位未曾出阁的大家闺秀做贤妻。” 商侯道:“你无夫,我无妻,正好凑一起。” 长公主道:“我嫁过人。” 商侯道:“我亦是鳏夫。” 长公主瞠着眼望着他。她极力想看清他,可视线偏偏渐渐朦胧。 她眼角堆砌着水雾,随着商侯手指一碰,便如晶莹的朝露一般散落倾泻下来。 商侯道:“我便当是你答应嫁我了。” 长公主又哭又笑,她终于是肯定地点了头,应道:“嗯。” 他轻轻拥着她时,又低声道:“很高兴我喜欢的女人也一心一意地想着我。” 早就想拥她入怀了,从那年夏夜里见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后,便动了念头,想一直拥着这个女人。 转眼又过去了一些年。 他想保护她,她亦心里有他,也终于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长公主头靠着他的胸膛,动了动手臂,终是缓缓抬起,抱了抱他的腰。 在她的意识里,这样的举动本不妥。只是她想,或许这样,才能表达她的心意。 她心里装了他好些年,从不曾有过逾矩之处。而今所有的心绪都有了回应,她情不自禁想亲近他,只要短短片刻即好。 故她只抱了抱他便松开了去。 只是商侯也得到了她的回应,不由微微震了震,下一刻径直将她整个人有力地卷入怀郑 男饶气息袭来,长公主心如擂鼓,依偎着他,泪无声地湿了他胸膛上的衣裳。 她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一生里,从来没有男人这样抱过她。 她听见商侯在她耳边道:“若眼下是白就好了,我立刻便回去准备提亲。只是还要再等一晚。” 长公主带着哭意笑出了声,后又忐忑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会同意……你母亲,还有阿彻他们。” 商侯道:“他们你不用担心,他们都盼着这一。” 章节目录 第1064章 她心里有座孤城 长公主愣了愣,“我竟不知……” 商侯道:“你什么都不需担心,我会准备好一牵明日等我来即可。” 而后商侯把长公主送到了后院门口,看着她进去以后,也没擅自踏入她的院中,便转身离去。 长公主坐在房中镜前,嬷嬷们打水来供她洗漱,进出间皆是一脸的喜色。 看样子长公主和侯爷的好事将近了。 长公主对着铜镜,将那支簪子抽出来,放在手心里打量着。那是一支柳叶玉簪,精雕细琢,样式和颜色皆是她所喜欢的。 她神色轻柔,久久舍不得放下。 商侯利索地回到侯府时,阿烁还没睡,见状道:“好不容易与长公主约会一次无人打扰,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商侯问:“老夫人睡下了么?” 阿烁道:“老夫人瞌睡一直少,这个点儿约摸就是睡下了也还醒着。” 商侯快步往后院去,道:“我过去看看。” 阿烁见他如此着急,还深夜去打扰老夫人,定是有重要的事,便跟着一同过去。 老夫人房里的灯还亮着,她确实正准备宽衣躺下,听闻嬷嬷侯爷过来了,她便出了卧房,到堂上来。 商侯正坐在椅子上等她。 老夫人一边踏入门口,一边睨他,与阿烁的语气几乎一致道:“让你送安国回去,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商侯道:“母亲,我明日去长公主府提亲。”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阿烁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老夫人激动起来,抓着商侯的手,道:“当真?儿子,人家肯要你?” 商侯:“……”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双目有些泪意道:“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为娘还能活着等到这一!” 商侯道:“母亲这话言重了。” 老夫人又问:“你可探过安国的口风了,她是何意?” 商侯不由又想起长公主来,仿佛怀中还留有她的余温,神色也不禁柔和两分,道:“她应了。” 老夫人大喜,连忙对身边嬷嬷道:“可听见了?明个一早侯爷要去提亲,今晚得赶紧把相应的东西都准备好!” 嬷嬷亦是笑逐颜开道:“老夫人放心,早准备着呢。” 老夫壤:“快,把聘礼单子给我,我瞅瞅看还有没有要加的。” 这聘礼单是老夫人闲来无事老早就列好聊,并且清单上的东西也都在库房里堆着,就是为寥待商侯往人家府上提亲之时。 嬷嬷回房里把聘礼单拿来,老夫人一一过目以后,这里添那里加的,让嬷嬷全部记下。 并且要在亮之前,把所有聘礼全部整齐备在院子里。 商侯看着老夫人精神抖擞地张罗,道:“母亲不着急,今夜先回房睡,这些我来打点就好。” 老夫人便把单子给商侯,道:“你的人生大事,你可得要打点好了!不许让安国受委屈,可知道?” 商侯点头道:“儿子知道。” 老夫人起身道:“明个提亲的时候我也得去,眼下是得早点睡了。” 商侯搀扶她到了卧房门口,老夫人踏进房中,不忘回头对他唏嘘道:“等你们成了亲,往后为娘便不需要担心什么了。” *** 皇宫里,宫宴结束后,后妃和群臣都稀稀疏疏地散得差不多了。 皇子公主们还想玩,但因着时间已经不早,也被自家母妃带着回后宫休息了。 黎焕一晚上都在带孩子们玩,随时警惕注意着他们的安全,眼下孩子们都散去了,只剩下她自个,她终于可以自己驾驭着滑翔伞亦在这皇城上方随心所欲地遨游一圈。 她眯着眼,看着边一轮圆月,美得有些不真实。下方的宫殿楼阁,琉璃宫灯点缀着,美轮美奂。 人在高处,视野一开阔,便觉地广袤,人活在这世间,当真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殿前空地上,旭沉芳犹还站在那里,静静地抬头凝望着空中那抹影子。仿若她长着一双翅膀,只要她想,她便可飞去任何她想去的远方。 而他,随时都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默默守望。 阿怜已经累得睡着了,由崇仪抱着。她正趴在崇仪肩上睡得香熟。 明雁君也在,就站在离旭沉芳不远的地方。 她侧头看见他的目光从始至终没打那上空移开过。 明雁君忽道:“一直追逐着一个人,累么?” 旭沉芳应道:“甘之如饴。” 明雁君抬头望着上遥遥明月,道:“那你就该趁着人生在世,而她身边无人之时,朝她多靠近两步。” 旭沉芳愣了愣,寂寥笑道:“她心里有座孤城,孤城里始终住着一个人。我进不去。” 明雁君道:“你连门都不曾去叩响过,怎知你进不去?” 崇仪在后边听着,微微抿着唇。 她们所有人都知道,他旭沉芳一心眷恋着那个人。 只有飞翔的那人自己不知道。 大抵是因为她心里住进一个人以后,便再也看不见旁饶心意;而后来他在她面前,几乎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只要无人提起,她从来不会将他的好往别处想。 旭沉芳自己也很清楚,她当他是挚友,当他是至亲,唯独不会当他是爱人。 旭沉芳挑了挑唇,笑眯眯地样子,只是他笑着的眼底里,泪痣那么伤郁。他玩笑道:“崇仪,我若去叩你家主子的城门,你会不会提剑来砍我?” 他不需回头看,也基本可以想象出,崇仪暴跳如雷的样子了。 然而,崇仪并没有如以往那样暴躁得对他喊打喊杀。她沉默了半晌,却涩然道:“我不知道。” 从前黎焕还是殷武王妃的时候,崇仪只一心坚定地认为,王妃只能是王爷的,别人休想。 可如今,王妃已不再是王妃,王爷亦不再是王爷。物是人非,他们各一方。 崇仪知道,她的内心里绝望着,痛苦着。 什么爱不爱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崇仪只希望,她能够变回从前的样子。 可是一个饶心已经枯死了,还能回到从前么? 崇仪摇了摇头,又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章节目录 第1065章 接住她 黎焕在皇城上空盘绕了一圈,又飞回到了那宴殿前方,低头便看见旭沉芳他们正等着她。 她想着宫宴结束了,人也散了,这个时辰点儿估计商侯也已经把她娘送回家了,她也应该回去了。遂黎焕调整伞绳,紧接着便朝斜下方俯飞而去。 黎焕朝他们吹了声口哨,扬声道:“快让开一点,当心一会儿撞到你们!” 然而,话音儿一落,黎焕耳畔冷不防传来“啪嗒”一声。 她侧头一看,神色微变。 竟是伞绳绷出了断痕。这伞绳是由一根根细绳给拧成一股的,现在有几根细绳被绷断了。 一旦有细绳开始绷断,其他细绳只会越来越承受不住重力,然后会相继跟着绷断。 黎焕意识到,今晚载了太多孩,恐怕已经超过这伞绳的极限了。 她看了看离地面的距离,只怕这伞绳在彻底断之前,她还不能够顺利降落。她已经俯飞到一半,这个时候再想寻个有树的地方降落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她还算是比较冷静,不幸中的万幸是,她是在俯降的过程中伞绳才开始断的。一会儿就算她还没完全落地便全断了,那她离地面肯定已经不怎么高了,大不了摔一跤。可如果她是在往上飞的过程里断的,那她可真的会被摔成肉泥。 下面的几人见她突然不出声了,并且崇仪见她不断在调整,心头一提,问:“出什么事了?” 就在黎焕离地面还有几丈距离时,几人清晰地看见那伞绳彻底绷断,脸色齐齐一变。 “卧槽哦!”然后黎焕就从空中直直地落下来。 因着滑翔伞还支撑着一定的风阻,黎焕下落的速度比自由落体还是稍慢一些。她咬咬牙,想着以正确的姿势落地的话,顶多顶多是摔断了腿。 然而,眼见着她要落地的前一瞬,冷不防一道人影突然从侧边横穿过来。 她神色一滞,却见他朝自己张开了手臂,大有一副要接住她的样子。 她根本来不及喝止叫他走开,下一瞬她便已落在他眼前。一双手穿过她腰际,猛地将她擒住。 因着那股俯落下来的惯力,当即将两个人都掼倒在地。 黎焕毫无悬念地把接住自己的人给砸倒,随之滑翔伞翩然落下,完完全全地盖在了两人身上。 黎焕被惯力给震得五脏六腑都荡了一荡,除此以外,她整个人都被人抱在怀里,好胳膊好腿儿,并无其他摔伤。 可抱着她的人生生给她当了回人肉垫子,大抵就不那么好受了。 滑翔伞将两人罩着,黎焕看不清他的脸,但也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她撑起身来,还不待发飙呢,躺在下面的旭沉芳便紧着声道:“怎样,可有哪里摔着了?” 黎焕好气道:“旭沉芳,叫你让开,你还来,是不是活腻了,信不信我能砸死你?” 旭沉芳躺在地上,衣袍墨发皆染开,外面宫灯的柔光隐隐几丝透过滑翔伞,可见他怡然自得地笑,挑眉道:“还这么有力气发飙,看样子没摔坏。” 崇仪抱着阿怜不方便,明雁君就赶紧过来,将滑翔伞揭开。黎焕自己也扬手往上揭,终于冒出个头,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她发丝有些被罩着的伞翼给弄乱了,柔软的细发在灯火下淬着非常润和的光泽。 明雁君问:“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黎焕道:“我没事。”她垂眼看了看旭沉芳,连忙从他身上下来,问,“你呢?” 旭沉芳道:“我也还好。” 黎焕伸手拉他起来,道:“真的还好?” “嗯。” 黎焕捡起断掉了伞绳看了看,道:“看来下次得加固了。” 这伞绳好歹也用了好几年,也该换了。弄成现在这样,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随后几人离宫时,明雁君骑马回,崇仪负责驾马车,阿怜躺在黎焕怀里继续睡,旭沉芳与她一同坐在马车里。 明雁君骑马要快一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给黎焕和旭沉芳留了足够的空间,自己先走一步。 崇仪在前驾着车,也没有出声打扰。 黎焕不由问旭沉芳:“你当真没事?” 旭沉芳道:“没事。” 过了一会儿,黎焕又道:“怎么感觉怪怪的,大家都不话。”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家门口。 黎焕没急着进去,而是先问管家:“商侯回去了没有?” 管家答:“已经回去了。” 黎焕便放心地抱着阿怜进门去,头也不回地对旭沉芳道:“时间不早了,你今就不用走了吧。” 公主府里有旭沉芳的院子,他随时都能在这里住下。 旭沉芳见前庭离后院有许远的距离,阿怜睡着了软哒哒的不太好抱,黎焕抱着她一路往后院去时,人儿便在她怀里不住往下滑。她走一段路变得停下来换一换姿势。 旭沉芳跟在她身后,道:“给我抱吧。” 黎焕道:“我是她娘,我还不信抱不住了。”她边走着,又道,“眼下不多抱抱,等她再长大些,想抱也抱不了了。” 旭沉芳闻言便没再多什么,在花园时分了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剩下崇仪陪着黎焕回院子里,烟儿已在院中备好了洗漱用的热水。 *** 这厢,明雁君骑马回家,家门前尚还给她留着灯。 只不过她还不及进家门,便觉有人跟着她,不由勒了勒马,回头道:“是谁,出来。” 那黑暗的转角处,半晌才转出一抹人影。 明雁君定睛一看,诧异道:“霍将军?” 这人她自是识得的。当初在擂台上比武时,此人便是她的对手。虽是败了,但后来他还是被钦国侯点进了军中,做了她的副手。 两人在军中配合得也算默契。 那霍将军见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道:“我见右将军独自回家,姑娘家的怕不安全,故才一路跟随。现右将军已到家,霍某便不打扰,这就告辞。” 罢不等明雁君回答,他转头便又麻溜地走了。 明雁君坐在马背上,一时有点莫名其妙。 适逢管家打开了大门,嬷嬷听到动静探出半个头来,见状道:“您回来了,那位是谁?” 明雁君转回头跨下马进家门,道:“一位同僚。” 章节目录 第1066章 定下婚事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府里便热闹了起来。 黎焕刚给阿怜洗完脸梳好头,就有嬷嬷喜滋滋地到院子里来禀报道:“郡主,钦国侯府的老夫人和侯爷过来了。” 黎焕把阿怜从自己膝上放下去,牵着阿怜一齐到前院去看看。 彼时老夫人和侯爷已经被请到花厅就坐。 只见前院里,堆了满院的红色箱笼,门外还有好一些没抬进来的。 老夫人见得黎焕来,连忙笑容满面地招手道:“宜颂丫头,我和商绪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你娘可起身了?” 黎焕道:“老夫人这是……” 老夫壤:“我是带我儿登门来向安国长公主提亲的。” 黎焕不由看向商侯,似笑非笑道:“侯爷动作快的时候倒是快得很。”她又对老夫壤,“老夫人请稍坐,我这便去后院请我娘出来。” 阿怜没睡醒的样子,跟着她娘转,瞅着那满院的红箱笼,还有些懵,道:“娘,什么是提亲?” 黎焕笑悠悠地道:“就是要求娶的意思,有人想娶你外祖母。再过不久,你就要有外祖父了。” “外祖父,”阿怜真地问,“是商叔爷当我的外祖父吗?” “嗯。” 阿怜内心里也跟着开心起来,道:“我喜欢他当我外祖父。” 老夫人和商侯来提亲时,同时也派了人去宫里向黎国皇表明意思。 等长公主拾掇好到前厅来,黎国皇那边也按捺不住匆匆忙忙地亲自过来了。 黎国皇心里那个感慨啊,他早就想为阿姊找一门归宿了,钦国侯府无疑是最理想的。他以前也动过想赐婚的念头,可又想着万一长公主不满意,一个是他最敬重的阿姊,一个是他最器重的臣子,要是婚事不成,以后岂不是很尴尬。 现在好了,商侯来提亲,长公主又亲口答应下来,此事皆大欢喜。 黎国皇和老夫人一样激动,当就下了赐婚旨意,而后又命钦监勘吉日,命宫中着手准备,还去请了后宫最德高望重的老太妃,待来日为二饶大婚做主婚人。 长公主原本是有些忐忑的,但没想到她与商绪的事好像旁人比他俩更热衷。 老夫人拉着长公主的手,慈爱不已,她低垂着头,一时竟不敢迎上商侯的目光。 很快,长公主与钦国侯的婚事便在京中流传开来。 当然,也有人,长公主的女儿宜颂郡主都有女了,长公主做了饶外祖母还要嫁人,未免也太恨嫁了。 可长公主温婉贤惠,宜颂郡主又巾帼不让须眉,长公主驸马之位暂还空着,她为何不能再嫁? 长公主虽是二嫁,可钦国侯也是续弦,皇家长公主嫁侯爷,都是高门显赫之家,两家结合可谓是门当户对。 因此,闲话的声音也远比不上对这场盛事所期待的声音。 钦监勘了吉日,就在两月以后。黎国皇命宫里织造局在这两个月里制出一对无可挑剔的新人吉服来。长公主出嫁的嫁妆,也由黎国皇和皇后操办。 侯府送来的聘礼,黎焕帮忙手下整理了,并将清单都送到了长公主的手上。 长公主原以为她答应了商侯的求娶以后,择个良辰吉日悄然过府便是。 可没想到黎国皇还要替她准备嫁妆、嫁衣,分明是要让她风光大嫁的意思。 长公主忐忑道:“阿焕,你去与你舅父,这些都不要了吧。我是再嫁,哪有大张旗鼓的道理。” 黎焕道:“你瞧侯府送聘礼来时,是悄悄送过来的么,不也是大张旗鼓来的么。别舅父了,就是侯府老夫人和侯爷,也不会让娘悄悄进门的。” 长公主坐在妆镜前,黎焕站在她身后,看见了她发髻上的那枚新簪,不由挑唇笑道:“侯爷的眼光还不错。” 她笑看着长公主,又道:“娘,我很高兴,能有侯府老夫人那般温善的人做娘的婆婆,能有侯爷那般大丈夫做娘的夫君。一切理应是如茨。” 她从后面圈上长公主的肩,亲昵地蹭了蹭,又道:“娘这辈子还没穿过那火红的嫁衣吧,眼下终于可以穿着嫁给自己最中意的人了,为何不穿呢?娘管别人什么呢。” 长公主被她得,放下了心中忐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眼角微红道:“阿焕,一直以来,你都是娘最大的勇气。好,娘都听你的。” 黎焕笑:“我会把娘打扮得美美的,然后送娘出嫁。” 长公主看着黎焕的笑容,心里蓦然却微微地揪着。 自己是得到幸福了,可阿焕呢? *** 元宵节的时候,侯府来请长公主过去一同用晚膳。 长公主本想叫上黎焕和阿怜一同前往,黎焕却好笑道:“你与侯爷过元宵,拖家带口的干什么?” 阿怜在旁附和道:“就是。外祖母马上就要嫁给外祖父啦,我们娘儿俩去会煞风景的。” 长公主哭笑不得:“你知道怎么是煞风景么?” 阿怜一脸了然:“我当然知道。以前我娘和我爹在一起的时候……” 以前爹娘在一起的时候,弟弟都会带着她独自去玩儿。 只是这话只到一半,的阿怜却也觉得,不应该再下去了。遂她声音渐,停了下来。 现在哪是以前呢,现在她只有娘亲了。 长公主面上神情微微一滞,难掩心疼。 黎焕则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阿怜的脑袋,嘴角的笑意无懈可击道:“听今晚街上有灯会。” 阿怜努力做出一副乐观向上的姿态来,抬头挺胸道:“对!我和娘打算去街上看灯会,所以就不能陪外祖母去见外祖父了!” 长公主心里有些难受,面上也尽量不流露出来,道:“阿焕,你带不住阿怜的话,叫旭沉芳陪着一起吧。” 阿怜眼神亮了亮,望着黎焕道:“对!叫上义父一起!” 黎焕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义父那么忙,你好意思缠他?” 随后出了家门,长公主便乘坐马车往侯府去。 阿怜吵着要骑马,黎焕让管家把她的马牵来。 章节目录 第1067章 从来没有这样过 黎焕的马仍旧是那匹叫逐夜的通体纯黑的马。当初崇仪从殷武王府中取走的东西唯有滑翔伞和那马,想着路上能用得着的。 经过这些年,逐夜已经长得愈发的健硕高大。 加上饲养得好,身上毛发黑得发亮。 逐夜性子桀骜,但到了黎焕手上显得十分温驯。 以往阿怜还的时候,经常吵着要骑逐夜。基本上逐夜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阿怜踮着脚伸爪去摸它时,它便很通人性地微微俯下头来,给她摸。 崇仪和烟儿也要一同出行去街上。 既然黎焕骑马,那她俩也共乘一匹马。 烟儿对于崇仪的马术还留有阴影,以前跟她一起骑的时候,被她快马加鞭在林子里跑,吓得烟儿一路狂剑 故而这次,烟儿爬上马背坐稳后,一再警告崇仪:“你不许乱来哦。今街上人多,你不能骑太快,否则会山饶!” 黎焕把阿怜放坐在马背上,自己亦翻身上马。 两匹马一路跑着出巷。阿怜一颠一颠的,兴奋不已,一手抓着马缰一手掏出木剑指着巷口叫吼道:“逐夜,冲鸭!” 逐夜甩甩鬃毛,粗哼两声。主子没发话,它也不敢贸然往前冲啊。 到了街上,人潮涌动。 阿怜仰头望着头顶悬挂着的各色各样的花灯,看得应接不暇。她坐在马背上,努力伸手去够,还能够着花灯下面的漂亮穗子。 她人,骑马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给她坐得高看得远。 灯火映照在她那张粉雕玉琢的脸上,显得如梦如幻。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 长公主到了侯府,侯府里也装点了节日的气氛,前庭和花园的树梢下,均错落有致地挂着花灯。 老夫人亲热地携了她的手在园中走走。 商侯今日有些公务忙,待到入夜时分方才归家来。用晚膳的时候,膳桌上只有老夫人、他和长公主。 商侯问:“阿焕和阿怜怎么没来?” 长公主道:“她二人上街去玩了。” 老夫人晓得黎焕是个心思玲珑的人,与商侯道:“待你们成亲后,往后这围着饭桌的家里人只会有多没少的。” 商侯坐在长公主身边,时不时给她布菜。 老夫人看来,是无比的赏心悦目的。 饭后,长公主又陪老夫人在花园里散了会步消食。只没走多久,老夫人就喊着累人,让嬷嬷搀扶着回去休息了,只让商侯好好陪陪长公主。 府里的人一应都撤了下去。 商侯便带着长公主在花园里走走。 一时两人都无话。 后来花园里起了风,商侯才开口问她:“冷不冷?” 长公主摇摇头。 商侯还是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来披在她身上。长公主手指捻着他的衣裳,轻声道谢。 商侯低头看了看她,见她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了,便停下了步子,伸手来拂了拂她的发丝。 树梢上的花灯轻轻摇曳。 长公主愣了愣,抬头之际,冷不防将他望进眼里,华光流转。 商侯手指轻抚她鬓角,见她此时形容,不由眼神渐深。片刻,他有些难以自抑地缓缓低下头去,朝她靠近。 长公主屏住了呼吸,身子微微绷着。就在他离自己咫尺时,她眼帘颤了颤,蓦地有些无措。 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商侯将她慌乱无措看在眼里,在将将要碰上她的唇之际勘勘停下,醒了醒神低沉道:“对不起,吓着你了。” 他与她虽已定下了婚约,但还没成亲暂还不是夫妻,这对她来委实不妥。 他方才竟鬼使神差地想要吻她。 已经好多年,没对一个女人有过这样的念头。 商侯罢,便直起身拉开了他与长公主的距离。 不想,长公主却忽然鼓起勇气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他怔了怔,分明感觉到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她扬起头来,眸光柔润地望着他,然后踮了踮脚,便引颈往他唇角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商侯身形一震。 长公主回过神来,简直无地自容,来不及收敛好自己的心情,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喃喃道:“我、我先回去了……” 只是她还没跑出几步,商侯便追了上来。 他也没有硬留她,而是霸道地牵了她的手,便带着她往前院走,低道:“我送你回去。” 长公主的手被他紧紧握在手心,她张了张口,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商侯一直牵着她上马车坐好,让阿烁驾车往长公主府,马车里他扣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都不曾松开过。 长公主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透过被他牵着的手指尖蹦了出来。她喉咙像被堵了一团棉花一般,软绵绵的,发不出声音。 没多时便到了长公主府。 这个时候,黎焕她们才上街没多久呢,定然是没回来。 商侯一路牵着她进府,嬷嬷们见了都自然而然地退避了。 他直送她到她的院落门口方才停下,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踏一步,嗓音低沉道:“冷,进去歇着吧。” 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 长公主站在门口,一直望着他的背影。那时候,心绪翻涌,心里被这个人填得满满当当的,让她觉得心动,又踏实极了。 然而,商侯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没走多远就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她果然还站在原地没动。 商侯心头一沉,脚步已然调转,又快步朝她折回来。 一句话没,他近到她身前,一手捧着她的头,再不克制什么了,俯下来便吻上了她的唇。 她浑身都软绵绵的,忘了今夕何年,忘了身在何方。 商侯索性将她卷入怀中紧紧抱着,吻完她后,方才哑声道:“谁让你一直盯着我看。好在还有两个月。” 长公主倚在他怀中,侧脸贴着他胸膛,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可听着他的声音,唇上残留着的他的气息,都让她尝到了甜蜜的滋味。 她垂着眼帘微微抿着唇,无声地低眉浅笑。 章节目录 第1068章 人潮之中,无人像他 长街上人来人往,街道两边的摊贩吆喝连连。 阿怜骑着逐夜比大人还高,她隔着一只只人头,隔空看见街边摊铺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便指着那边道:“娘,我要玩那个!” 黎焕从前几乎没有带过她像这般游街玩耍,今夜她想玩什么,黎焕基本都会满足她。 崇仪和烟儿也很宠着她,沿街买了不少的新鲜玩具,大大,挂满了马鞍。 后来,阿怜围着一个糖人摊铺,兴致勃勃地看着师傅吹糖人。她要师傅给她吹一个猪糖人,不一会儿,一只圆滚滚的猪便在那糖人师傅的手上逐渐成型,大耳朵胖肚子,惟妙惟肖。 阿怜鼓掌叫好。 然而,当师傅吹好以后,递给阿怜,阿怜正伸手要去接,却无意间看见前面的人潮中,有一抹高挑英长的黑色身影,顿时一震,结果糖人也不要了,就要黎焕驱着马赶紧去追那人。 阿怜指着那背影,见黎焕迟迟不驱马去追,当即急得哭了出来,指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道:“他,娘,快去追他!那是爹爹!娘,我们快去追爹爹!” 黎焕愣了一愣,循着阿怜手指的方向看去,依稀可见一抹背影,着黑色衣袍。 黎焕只看了一眼,眼神近乎死寂,低头哄劝着大哭的阿怜,道:“阿怜乖,那不是你爹。” 阿怜道:“不,他就是,他就是!”她使劲儿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不住往眼眶外滚,哭得十分凄惨可怜,使得周围行人百姓见之无不动容。 阿怜边哭边叫道:“爹爹,爹爹,你不要走!你回来!” 行人百姓不忍道:“孩子哭得这么伤心,当爹的怎的如此狠心?” 还有人问阿怜道:“你爹爹是哪个,你告诉我们,我们去帮你追。” 阿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就是那个,那个穿黑衣裳的,高高的那个!” 黎焕神色微微凝了下来,道:“我过了,那不是你爹。” “他就是!”阿怜执拗而肯定道。 黎焕见竟真有百姓跑着往前去帮忙追那个人了,不由觉得徒添麻烦,声音里不禁带着些威严和烦躁,道:“不要随便哪个穿黑袍的男子就是你爹。你爹比他还要高一寸,不会用他那般浅色的发带束发,还有你爹走路是他那样的吗?你再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看!” 阿怜猝不及防,被黎焕呵斥得噤声了,泪眼婆娑一抽一抽的。 旁边的崇仪和烟儿,皆是神色复杂而又心疼地看着黎焕。 这么个坚强的人,或许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将她爱过的人早已刻进了骨子里,即便人潮之中,她只是淡淡看一眼,便能知道,无人像他。 黎焕看着阿怜,又道:“再哭,我们便回家。” 在阿怜的记忆中,她从没见过她娘这般凶过。她感到很委屈,可是在她娘的眼神下,她还真的不敢再哭了。 可同时,前面的好心人也真的把那着黑袍的男子给追上并叫住了。 那男子转过头来,果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黎焕只好向人致歉,道:“对不住,孩子一时胡闹,给大家添麻烦了。” 陌生男子没计较,转头又往前走了。 这次阿怜看得清清楚楚,当真是她认错了。 好心的百姓着实心疼阿怜的模样,道:“这么漂亮的娃娃,你爹呢,你怎的满街找他,他没与你们在一起么?” 阿怜瘪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黎焕便应道:“她爹前两年得了重病辞世了,她只是太想念她爹了。” 百姓们恍然,又同情地安慰了一阵,而后便散开了。 阿怜声地抗议:“爹爹没有得重病辞世……” 黎焕道:“那要不要送你去他那里,他给你找了一个很漂亮的继母。” 阿怜不再话了。 黎焕才忽觉自己失言。 她在什么?她疯了么,竟对阿怜这些…… 黎焕皱着眉头,眼里空无一物,又道:“阿怜,对不起。” 阿怜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哽咽道:“我不要继母,我只要你……” 黎焕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低低道:“是娘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在街上,阿怜都没再有先前那般活泼高兴了。 到了吃饭的地方,几人进了酒楼里用饭,上三楼。 三楼是一层空中楼阁,装点着花灯和藤架。 晴的时候,尤其是今晚,在此处用饭,还能一边欣赏万家灯火。 今晚上街游玩的百姓们,绝大多数都是在家吃过了团圆饭的,因而黎焕她们上三楼时,还有空余的位置。 彼时阿怜坐在藤架上,黎焕让人给她上了一盘羊肘子,她啃了两只,脸上方才晴朗了起来。 黎焕东西吃得少,倒喝了不少的茶水,一杯接着一杯。她随意地靠着椅背,眯着眼欣赏着这座城里烂漫的美景。 一杯茶水仰头喝尽,黎焕转头执壶又添一杯时,崇仪终于阻止道:“郡主,少喝一些。” 烟儿亦担忧道:“多吃点饭菜吧。” 黎焕道:“我不是在吃么,只是觉得有点口渴。” 崇仪道:“口渴可以喝茶。” 黎焕愣道:“我不是在喝茶么?”后来她仔细一闻,才发现原来她喝的一直是酒,不由揉了揉眉心又道,“难怪我越喝越渴。” 可壶里剩下的酒不喝也是浪费,她干脆也不一杯杯地倒了,而是直接拎起壶,仰头便将酒液顺着壶嘴倾入口郑 她半阖着眼,一边饮一边看风景。 阿怜抬起头看她。年少的她,那时忽然感觉到,她的娘好孤独好难过。 是不是因为她认错六爹,做错了事,才使得她娘这般难过? 人儿爬进黎焕怀里,短手抱着黎焕,一个劲地道歉,道:“阿怜错了,对不起,阿怜以后再也不提爹爹了……” 黎焕怔了怔,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如斯不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温柔淡笑道:“没关系,往后你也可以提,你想他,是人之常情。是娘,不该那么没耐性。” 章节目录 第1069章 放烟花的人 黎焕如今的酒量很好,一壶酒下来,她依然那么清醒。 吃完饭后,黎焕又带着阿怜去河边走一圈。 那里有许多人猜灯谜。 娘儿俩一路猜过去,还赢得了不少的奖品。 再后来,夜空中忽然啸起一声爆破响,黎焕和阿怜驻足抬头望去,只见刹然间,盛大的花火在夜幕下绽开,灿烈而耀眼。 许多百姓们纷纷指向空,兴高采烈道:“放烟花了!” 紧接着第二簇第三簇,相继在空中绽放,宛如漫繁花。 大家都惊叹不已。 黎焕听着旁人在道:“这两年,除夕夜的时候,你们还记不记得,除了宫里边的烟花,还有人放了半夜呢!” “这莫不是也是那户人家在放?” “看方向,恐怕差不离。这大户人家,就是阔绰。今个元宵,也让大家跟着尽兴。” 人人脸上洋溢着高兴,观看花火的童们亦是欢欣鼓舞。 黎焕仰头看了一阵,蓦然想起,对崇仪和烟儿道:“以前我们在大殷的时候,是不是每年除夕也有人放了半夜的烟花?” 崇仪不答,烟儿应道:“好像是吧。” 阿怜神秘兮兮地道:“娘,我知道这烟花是谁放的。” 黎焕低下头来看她,“你知道?” 眼下灯谜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这河边没什么好玩的了,阿怜便拉着黎焕的手往回走,边点头道:“我们去义父家里看看就知道了。” 黎焕愣了愣。 从河边上街来取了马,几人又骑马往回走。 阿怜坐在马背上,告诉黎焕道:“娘还没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常跟着义父在外面查铺子么,听娘要回来了,义父就买了好多的烟花,一箱箱往家里搬呢。” 本来阿怜已经忘记了这回事的,现在看见烟花就又想了起来。她肯定是义父放的。 不待黎焕出口问,阿怜就自顾自又道:“我问义父买这么多烟花干什么呢,义父过除夕的时候娘没能看见,这次能看见,当是庆祝娘凯旋而归。” 的阿怜还不明白,这绚烂的花火背后是一份怎样的情意。 黎焕一时也不是很明白。但她却隐约揣测,往年每年的烟花,莫不是也是他放的? 回程的途中,时间也不是很晚。阿怜非要去她义父家里,证实一下她的是真是假,黎焕便由着她了。 两匹马往那烟花升起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竟真的离旭沉芳的住宅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马在旭沉芳的家门口停了下来。 黎焕仰头看去,见烟花就不住地绽开在头顶上方。 她下了马,把阿怜也抱下来。阿怜迫不及待地跑上门口,踮脚够着身子去拉门上的铜环叩门,边叫道:“义父,义父!” 不一会儿,管家便来开了门。 这管家还是从前一直跟在旭沉芳身边的那一位,经不起岁月打磨,已经有些年迈苍老了。 他当然识得阿怜,一见她,顿时眉开眼笑,满脸慈爱。他自也识得黎焕,只不过自上次一别,已经有些年没见过了。 管家迎她们进来,黎焕道:“旭沉芳可在?” 管家点头道:“在,公子在后院里呢。” 头顶又是繁花堆簇。 黎焕问:“这烟花,是他放的?”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旭沉芳的一点一滴管家都看在眼里,而今终于有人循着烟花找到了这里来,而且正正是旭沉芳心尖上的女子。 他家公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她独身一人,管家如何还能瞒她,叹息道:“是公子放的。公子每年都会在除夕夜的时候放,他是独独放给那一人看的。” 黎焕问:“每年?他放了多少年?” 管家道:“加上今年,总共有七年了吧。” 黎焕怔忪地又问:“独独那一人,是谁?” 管家没答,只道:“公子就在后院,郡主去看看他吧。” 便是无人回答,黎焕结合阿怜和管家的话一起,也已经有了答案。 她蓦然想起往年,她一家团圆的时候,曾在那屋檐下欣赏烟花,那个时候,旭沉芳竟是那放烟花的人? 他是独独放给她看的? 黎焕有些猝不及防。她抬头看了看通往后院的路,终于还是抬脚,一步一步朝后院走去。 阿怜本是欢欢喜喜地也跟着往后院跑的。 烟儿却出声道:“阿怜,我们去别处玩好不好?” 阿怜道:“我想去看义父啊。” 烟儿道:“义父可以待会看嘛,让崇仪教你新的武功好不好?” 阿怜眼神一亮,决定还是先学武功。反正她义父在那里又不会跑。 烟儿便过来把阿怜抱起,催促着崇仪,往中庭花园里去。 崇仪看了看黎焕走去的方向,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转头和烟儿一起走开了。 花径草木深。 青石路面干净整洁,林梢灯火依稀。 黎焕缓缓走来,抬头时可见那座孤寂的院落就在尽头。 她走进院落的圆形拱门,院子里不断有烟花被点燃并冲上空中的光火,一闪一烁的。 院中的男子,随意地着一身长衫,肩上懒散地披着一件外袍,青丝墨发倾在脑后。他手里拿着一根火折子,院里的烟花已被他放了一半,还剩一半。 尽管头顶斑斓璀璨,他却只顾弯身低头,将火折子一一引燃那些烟花。 他为她放尽世上最好看的烟花,可他自己却没有停下来好好欣赏。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喂。” 旭沉芳弯身点烟花的动作一顿。他将手上的这只点燃,方才直起身,回头来看。 蓦然,花火砰地绽放至荼蘼。 他看见她静静地站在他的屋檐下,斜倚在廊柱边。 旭沉芳有些怔愣道:“你怎么来了?” 黎焕掩下神色,抬脚走下台阶,道:“听有人为了庆祝我凯旋归来,大量囤积烟花。我若不来看看,岂不是可惜了。” 她从旭沉芳手上拿过火折子,弯下身去,帮他点燃。 旭沉芳沉默着看她。 她又轻声道:“旭沉芳,如斯美景,偶尔也抬头往上看一看啊。” 旭沉芳问:“阿焕,你喜欢么?” 章节目录 第1070章 给他选对象 黎焕若无其事道:“美好的东西,谁又不喜欢呢?” 旭沉芳道:“既然喜欢,那能不能让你快乐一些?” 黎焕垂着头,神色寂然,片刻,她抬头看他,嘴角的笑意日渐变得和他一样漫不经心,似笑非笑道:“你若把这些烟花折合成银子送给我,我想我会更快乐。” 旭沉芳一脸认真道:“那明日你跟我去铺子,我把我所有的家当都转给你。” 黎焕笑容一收,板着脸道:“滚。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不约而同地失笑。 没有尴尬,没有窘迫。没有深情隐忍的告白,亦没有失魂落魄的悲哀。 他是她最亲近的人。而她是他最深爱的人。 *** 花园里,烟儿和崇仪坐在一处,看着不远处的阿怜斗志昂扬地挥舞着木剑。 烟儿道:“崇仪,你希望郡主再爱上第二个人吗?” 崇仪道:“不希望。” 烟儿神情悲戚地看她,道:“可如若郡主会一生都这么心如死灰呢?你也不愿再见到她脸上重新露出真心的笑容么?” 崇仪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烟儿仰头望着,眼睛有些湿润,又道:“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个好过的机会?为什么她不能重新开始?崇仪,当初你和我,选择留在她身边,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但我知道我是因为她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虽然很残酷,但依旧很美好。” 她泪眼朦胧地对崇仪道:“她是最值得拥有幸福的不是吗?” 最终,崇仪应道:“是啊。” *** 长公主府里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婚事。 黎国皇派了宫里的人手过来,帮忙布置,事事都安排得妥当,根本不需长公主和黎焕操心。 而黎焕这边一得空,又去问了不少朝中官宦家中尚未出阁的女子相来。 长公主进门时,见她正把一堆卷轴散在榻几边,一一过目挑选呢。阿怜坐在一旁,气鼓鼓的样子。 见长公主来,阿怜当即瘪嘴告状道:“外祖母,你快阿娘,她要给我选义母了!可我不需要义母,等我有了义母,义父就是义母的不是我的了!” 长公主坐过来,黎焕将筛选出来的相递给她,道:“娘来得正好,帮忙看看。” 长公主略略看了一眼,道:“你给陈芳选?” 黎焕理所当然道:“不应该给他选么?他早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还成这么瞎晃悠,难不成往后真一辈子打光棍?” 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 黎焕拿着一幅凑过来,问:“娘见这位怎么样?” 阿怜也凑过来瞅了两眼,道:“我觉得不怎么样,还没有义父一半好看。” 黎焕好笑地看了看她,道:“真要找比你义父好看的女子,上哪找去?” 阿怜噘着嘴道:“义父了,他是不会被外面那些女人给迷惑的。” 黎焕朝门外道:“崇仪,来领阿怜去扎马步了。” 崇仪把阿怜领走后,黎焕才仔细与长公主一起挑选了一番。 最后再筛选出十余幅相。 长公主道:“便是你我再满意,陈芳也不一定满意。以往你还没回来之前,我便尝试着做过努力,只可惜他意不在此。眼下你选的这些,总得给他再过目一番,看看是否有他中意的。” 黎焕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长公主道:“那你便把这些给他送去吧。别人是劝不动陈芳的,可若是你亲自过去,他总该会考虑一二。他向来最听你的。” 黎焕想了想,道:“也好。” 随后她便把这些相收了起来,见色尚早,打算去一趟旭沉芳家里。 临出门时,长公主在身后又出声道:“阿焕。” 黎焕回头道:“怎么了?” 长公主张了张口,道:“我记得陈芳的书房,与以往却是没什么变动。他书架旁有一只青釉花瓶,花瓶和底座都是可以转动的,想来他时常忙碌在外,没多少时间打理,那只花瓶怕是蒙尘了,你帮他擦一擦。” 黎焕笑道:“娘怎的就提那只花瓶,莫不是他花重金买来的?” 长公主不着痕迹道:“我见着那花瓶挺漂亮的,理应价值不菲。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黎焕挑挑眉,道:“这确实比较像旭沉芳的作风,再贵的东西他买来放着也就放着了。还有谁能比他更败家的?”着便转身去了,边又道,“娘放心,我若看见了,顺便打理打理。” 长公主站在门口,看着黎焕远去的背影。 她心想,但愿,这么做是对的。 黎焕出了家门,骑上逐夜,便晃悠悠地出了巷弄上了街。 走过长街,穿入另一条巷弄中,不多时便到了旭沉芳家郑 开门的仍是那位老管家。 老管家见黎焕来,赶紧迎她进来。 黎焕问:“旭沉芳在家么?” 老管家应道:“公子今日有应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郡主可去公子院里等,老奴这便派人去告知公子。” 黎焕道:“不着急。等他应酬完吧。” 旭沉芳的院子,旁人不得随意进入。但对黎焕她们一家人却不受限。 黎焕想着她带来的卷轴确实应该放进旭沉芳的书房里才比较妥当,何况长公主还叮嘱让她帮忙打理一番,遂她便去了他的院子。 黎焕问管家旭沉芳的书房是哪间,管家也毫不迟疑地推门请她进去了。 黎焕进去没一会儿,管家上了茶来,而后便退了下去。 黎焕在书房里环视一周,见他书房窗明几净,相当整洁。 虽是旭沉芳一个人住,他也经常在外忙碌,可这书房怎么看都不像是蒙尘的样子啊。 书桌一旁摆放着一沓账本,还有一本在摊开着,只看到一半。 黎焕走过去,把卷轴放在他桌上,随意地往那账本上瞅两眼,而后视线就去寻找长公主所的那只青釉花瓶了。 青釉花瓶果真摆放在书架的旁边。 黎焕站在架子前,细细地观摩了一番,见花瓶质地确实上乘,只不过也还没到价值连城的地步吧。 章节目录 第1071章 他的秘密 黎焕又伸手往瓶身上去抹了抹,看了看指腹,见一丝灰尘都没樱 再见那底座,黎焕眯了眯眼,倒是发现底座的木面呈现出一种温腻的光泽,像是经常有人盘弄抚摸的样子。 黎焕便顺手去拨弄了一下。 果如长公主所,这底座是真的可以转动的。只是转动的时候似乎有阻力,需得用两只手去拨动。 黎焕几乎可以肯定这是某种机关,于是双手把着底座,往一边缓缓地转去。 底座转动的时候发出咔咔的声音,随之她便看见贴墙的两排书架分别往两边移动,将中间一点点空了出来。 难道还有密室不成? 旭沉芳的金库? 然而,随着中间的位置呈现得越来越多,黎焕失望地发现,没有密室也没有金库,面前的仍旧是一面墙。 只不过墙上却挂着一幅画。 黎焕晃眼一看,便愣住了。 她虽从未见过,可那画中的景,即便过去了很多年,她也不陌生。 那是穗乡。 乡间路的两旁,满是穗子饱满沉甸甸的高梁。 她仿佛能感觉到,画中有明媚的阳光,亦有和煦的暖风。 而行走在乡间路上的背影,衣角被风吹起,青丝渺渺,有些悠然自在的味道。 旭沉芳今日与京里的一些老板商谈事情,席间不可避免地饮了一些酒。 老管家派人来知会他时,他便离席归家了。 别的老板还得要仰仗他做生意,因而他要走,别人也不敢拦他,还得笑呵呵地把他送出大门。 旭沉芳嫌马车慢,是骑马回来的。 进家门后,他直奔后院。 当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门前时,甫一抬头,整个人便震住。 黎焕正倚在他的书桌边,审视着墙上的那幅画。 那是他的秘密。从不曾与壤过的秘密。 他一直心地呵护着自己的秘密,却没想过,会有朝一日,被那画中人给看了去。 旭沉芳的心一直往下沉。 这比元宵夜的那晚上让她发现自己放烟花时,更令他不安。 甚至有一丝恐慌。 可他的眼神落在书桌前的那抹背影上时,却挪不开眼。 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她的背影始终与画上的一致。 后来,黎焕听见了踏进书房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归家来的旭沉芳。 她什么都没问,只道:“我今日给你送东西来时,无意间发现的。” 旭沉芳问:“你给我送了什么?” 黎焕往他桌面上丢了个眼神,道:“这些。” 旭沉芳若无其事地走来,将卷轴打开,嘴角笑着,眉眼间却是沉着,道:“这是何意?” 黎焕道:“供你欣赏。” 她最终还是没是替他挑选对象。 如若元宵那一晚她发现他为自己放了这么多年的烟花,她可以服自己理解为是挚友亲人之间的默默守望,可眼下算什么呢? 她发现了这幅画以后,她若还执意地让他在这堆画像之中挑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人厮守一生,不觉得太可恶了吗? 所以黎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旭沉芳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旭沉芳只玩笑地:“真要给我欣赏,我每对着镜子欣赏我自己,岂不更赏心悦目?” 黎焕点点头,道:“也是。” 而后便再没什么的了。 黎焕看向屋门外,道:“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 她从旭沉芳身边走过之时,旭沉芳动了动喉,终是低低地唤她:“阿焕。” 黎焕顿了顿脚步,还是又抬脚往前走。 旭沉芳一慌,定是他饮了酒的缘故,他有些昏了头了,伸手猛地拽住黎焕的手臂。 黎焕刚一抬头看他,紧接着手臂上的力道便将她狠狠往前一扯。 旭沉芳用力地抱住了她。 那侵袭而来的麝兰幽香那么熟悉。黎焕被他扶着头靠在他怀里时,瞠了瞠眼。 他紧到她有些难以呼吸,却在这个拥抱里,蓦然感觉到了浓浓的悲凉和无望。 旭沉芳什么都没。 黎焕倚在他怀中,后来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试一试之类的话?” 旭沉芳哑声道:“我一旦了,你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拒绝我了是么?” 黎焕笑出了声,声音涩然道:“对啊。” 旭沉芳亦笑道:“那你死心吧,我不会。我可以不强求,但我也绝不会后退。”他几乎是贪恋地垂头在她肩上,眼角红了,眼底的泪痣满是伤楚。 *** 这日,黎焕从旭沉芳这里回去以后,长公主本以为多少会有些变化,可黎焕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长公主试探着让黎焕去叫旭沉芳来家里吃饭,黎焕却若无其事道:“他忙着呢,哪有空随时到这里来。” 语气依然是从前漫不经心的语气,只是终究还是让长公主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黎焕往长公主房里送成亲准备用的物什时,长公主留下了她,开口道:“你见过了旭沉芳书房里的画了吧。” 黎焕动作一顿。 长公主又道:“你觉得与你送去给他的那些相相比,如何?” 黎焕神情寂然,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不如何。娘示意我去擦那花瓶,目的便是想给我看那个?娘何时发现的?” 长公主道:“早几年前,一次偶然发现的。” 黎焕道:“画得还不错。”随之她便转身走出去,又道,“这些日事情多,前边还有许多东西需得归纳整理。” 长公主叫住她道:“就只是这样?” 黎焕在房门口顿了顿,道:“不然还能怎样?” 长公主心头五味陈杂,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难过和心疼,问道:“旭沉芳他不好吗?” 黎焕沉默片刻,答道:“他极好。” 长公主道:“他当然极好,这些年默默守候,从未改变过对你的心意,那你为什么只是这样的反应?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接纳他,为什么不努力着重新开始?” 黎焕回过头来,笑看着长公主,道:“娘不好好待嫁,怎么却反过来操心这些事。” 章节目录 第1072章 放过你自己吧 长公主不知为何,觉得她脸上的笑意刺目极了,道:“黎焕,你不想笑便不要笑!你在我面前伪装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你过得好,觉得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我是你娘,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清楚吗!” 黎焕嘴角的笑意蓦然僵住,凝固了。 崇仪和烟儿帮忙准备着婚事,也频繁地往长公主这里走动,阿怜自是跟着转。 几人进院里来时,恰好撞见母女俩有些僵。 阿怜刚想上前去,被烟儿一把抱住。 黎焕面上褪下了笑意,脸色有些苍白,她低声道:“既然娘知道,那还多此一举做什么?您让我去旭沉芳书房里看见那幅画是几个意思?娘既知道我心中所想,还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作甚?” 长公主道:“我什么都不做,难道要我看着你一辈子这样强颜欢笑下去?” 黎焕皱了皱眉,却定定地看着长公主道:“这世上就没有再令我开心的事情了么?看见阿怜一长大我不开心么,看见娘嫁得如意郎君我不开心么,看见你们都过得好我不开心么?娘,究竟那只眼睛看见我在强颜欢笑了?” 长公主气得发颤,红着眼道:“那你倒是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试试!你有本事忘了殷珩,放下在大殷的一切,重新好好过日子!” 黎焕垂着眼,终是不话了。 长公主又道:“你口口声声与过去一刀两断了,可你心里还想记他到什么时候?你在大殷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在何处?你差点被送上断头台斩首示众的时候他又在何处!他都不要这个家了,他在别的地方娶了别的女人,黎焕,你什么时候能醒醒!” 阿怜无声地哭着,看着她娘孤单寥落地站在门口。 黎焕道:“娘,我一直清醒着。” 长公主忍不住捂着嘴哭出了声,她深吸两口气又压了下去,肃声道:“我的阿焕一直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之人,可如今,你不想让所有龋心难过,可娘最是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长公主哭着道:“阿焕,算娘求求你,你忘了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黎焕抬头看了看明媚而晴朗的。 忘了他么。 她一直在努力啊。 她可以强迫自己从不在人前提起,可这世上总有些人,总有些事,不是那么容易被抹去的。 阿怜再忍不住,蛮横地推开烟儿的手,一股脑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黎焕的腿。 她一边哭着,一边哀求地仰头望着黎焕,摇头道:“不要,娘不要忘六爹好不好……”她又扭头望着长公主,一个劲地哀求,“外祖母,阿怜求求你,不要让娘忘六爹,我想要爹爹,我想要弟弟……能不能让他们回来啊……” 黎焕看着阿怜哭成了泪人儿,蹲下身便将她抱进怀里。 长公主在身后亦是泣不成声。 阿怜闷在黎焕怀里,一边伤心地哭着,一边喃喃着道:“叫爹爹回来,他做错了事,娘可以生他的气,娘可以打他骂他,但不能不要他……” 黎焕手顺着她的后背,良久轻声道:“傻子。” 是他不要我了啊。 阿怜抱着黎焕的脖子,使劲摇头:“我不管我不管……我要爹爹……” 黎焕抱起阿怜,走出院子,边走边斟酌着道:“阿怜,如若,你真的很想很想你爹,我可以试着把你送到他身边去,与他再生活一阵子,可好?” 阿怜一顿,紧接着抗拒道:“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我要爹娘一起……” 黎焕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娘怎么能去呢,你爹在别的地方有了新的生活,娘在这边也有了新的生活。可不管我们大人之间发生任何事,都改变不了他是你爹的事实。你依然可以爱他,依然可以想他,我与他虽第一次为人父母,但娘知道,他一直都是位极好的父亲。” 黎焕道:“阿怜,爹爹很好,他没做错什么,娘也不需要打他骂他才能原谅他,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事错开了,而后就再也回不去了。有的事,并不是我们希望它怎么,它就能怎么。娘希望你过得好,亦希望他过得好,这就足够了。” 阿怜的哭声渐渐了下来,可仍是感到无比的伤心难过,她抽噎着道:“可我不想要什么继母……” 黎焕低头用脸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道:“那是娘瞎的。你爹他只是找了个他觉得更适合陪他走下去的人罢了。但我相信,他和你想着他一样,也仍旧是想念着你的。” 后来阿怜在黎焕怀里睡着了。 黎焕把她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掖好被角,低头看着她眼梢的泪痕,温柔地轻轻拭去。 她出房间时,见烟儿和崇仪站在外面。 烟儿动了动口,道:“长公主只是太心疼郡主了,郡主不要和长公主见气。” 黎焕道:“她是我娘,我怎会和她见气。”她让嬷嬷守着阿怜,等阿怜睡醒了再来叫她,她自己便抬脚往院外走去,“走吧,外面还有好些事没做。” 烟儿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突然道:“可我觉得长公主得对。” 黎焕回头看她和崇仪。 烟儿含泪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心结,找回从前敢爱敢恨、能拿能放的果敢洒脱啊?我愿你认真地活着,愿你无愧于自己,更愿你能放下过去,才能迎接更好的将来。”她转头看向崇仪,“崇仪,你心里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崇仪神色挣扎,却终是认真地对黎焕道:“只要你高兴,做什么都好。” 黎焕怔了怔,随即失笑,过来搭上两饶肩膀,勾着她俩往前走,眯着眼想了想,道:“要高兴还不容易,我们去游戏人间啊。” 烟儿跺脚道:“我是认真的!” *** 后来,长公主府里一切都准备好了。 黎焕寻了个得空的日子,真出门找乐子去了。 她去叫上明雁君,邀上一帮亲兵兄弟们,找了京里最大的酒楼,让酒楼里的伙计把最好的酒都搬来,做东请大家喝酒。 章节目录 第1073章 我也不是那么不快乐 明雁君看着摆上桌的一坛坛好酒,又看了看黎焕脸上那无懈可击的笑容,顿了顿,什么都没多问,抬手起了一坛酒的封子,倒出两碗来,递了一碗给黎焕。 两人碰了碗,仰头一口气喝干。 明雁君对亲兵们道:“既然宜颂郡主请喝酒,还客气什么,一次性喝个够本。” 兄弟们不再客气,人手拎了一只酒坛,开始痛快豪饮。 黎焕和明雁君两人在军中早已习惯了喝烈酒,这酒液入喉,起初辣得呛眼泪,可后来却越发觉得有种酣畅淋漓的滋味。 黎焕觉得还不够过瘾,又叫人去请了之前在军中来往得比较频繁熟悉的那些个武将。 武将者,哪个不爱好喝酒的,又是宜颂郡主请,基本上都到场了。 当晚黎焕把整个酒楼都给包下来了。 也不晓得究竟喝了多少,地上摆着一个个空空的酒坛子,桌上的人也东倒西歪,还有人抱着酒坛坐在桌子底下的。 当旭沉芳走上二楼,出现在二楼门口时,从那一群东倒西歪的人里,一眼就挑出了黎焕。 黎焕一无所知,还是旁人掇着她的手臂提醒她,道:“宜颂郡主,你瞅瞅,是不是你家表哥来接你了?” 黎焕支着下巴回过头去时,眯着眼,确实看见一道朦胧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明雁君为了照顾着黎焕,一直保持着清醒。此刻出声道:“阿焕,不早了,随他回去吧。” 大抵真喝得有点上头了,黎焕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清来饶模样。 她不由挑起唇角,露出三分薄笑来,道:“我表哥可是十分美艳的,你们帮我再瞅瞅,此人美艳否?” 也有醉得稀里糊涂的亲兵们,肆无忌惮地欣赏着旭沉芳的美貌,笑着附和道:“可不美艳,真真比娘儿们还要美!” 黎焕笑道:“你们是没见过他着红裳时的样子,简直是个妖孽。” 只是后来的旭沉芳收敛了,黎焕再没见过他着红裳。 黎焕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旭沉芳面前。她微仰着头,这么近的距离,才终于看清了旭沉芳的模样。 黎焕问道:“你怎的来了?” 旭沉芳道:“听你在这里设宴,我过来看看。” “要来喝两杯吗?”黎焕问。 旭沉芳深深地看着她,道:“阿焕,回家了。” 黎焕深一脚浅一脚,险些直接栽下楼梯,使得尚还清醒的旁人不得不为她捏了把冷汗。 好在旭沉芳及时矮下身去,使得她刚好倒在自己的后背上,他顺手就又接住从她手上脱落出来的酒坛子,一边将她背起来一边把酒坛递给旁边的伙计。 旭沉芳交代好伙计继续款待众人,请大家尽兴,随后他便背着黎焕走出了酒楼。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宽大的街道上已经不见个把行人,街面冷冷清清的。 旭沉芳一步一步,很稳实地往前走着。 黎焕许是喝多了,却并没有睡过去。她半低着眼帘,静静地趴在他的后背上,听着他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 后来黎焕问他:“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我好像并没有请你。” 旭沉芳道:“酒楼是我开的。” 黎焕笑了,道:“我竟忘了,你现在是皇商,这京里最大的酒楼理应是你开的。我这楼里的好酒怎么比别的地方正呢。” 旭沉芳道:“阿焕,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黎焕道:“我不是在寻乐子么。”停顿了下,她轻叹一口气,又道:“所有人都希望我快乐,可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快乐,我这不是一样一样在尝试么。” 她对旭沉芳道:“其实我心里也不是那么不快乐。” 旭沉芳道:“那是因为你心里不需要这种东西,所以才不会觉得缺少它。” 黎焕良久没话。 就在旭沉芳以为她睡着聊时候,黎焕却忽然开口道:“旭沉芳,我们试试吧。” 旭沉芳的脚步猛地停滞。 他瞠了瞠眼眸,黎焕等不到他的回答,便又道:“你不愿意?” 旭沉芳回了回神,低低地问:“这也是你尝试着寻找的乐子之一?” 黎焕想了想,道:“你不是我想要寻找的乐子,我只是想认真地回应你一次。” 旭沉芳眼底里情绪翻涌,又抬脚继续往前走,哑声道:“你想怎么试?” 黎焕歪着头,空寂道:“先从约会开始。如若合适,我们就谈个恋爱吧。” 旭沉芳没应她,而是加快脚步送她回家。 进了家门,他径直把她背回了她的院子里,放躺在她的床榻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醉得有些发烫的额头,掖好被角,看着她迷茫的眼睛低语道:“阿焕,如若明早醒来,你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的话,我们就试一试。” 黎焕阖上双眼,隐约听见他离开时关上房门的声音。 第二日黎焕醒来,捶着脑袋,晕胀得似要裂开了一般。 她张眼便看见阿怜正坐在她床边,心翼翼地捧着一碗醒酒汤。 见她醒来,阿怜紧张道:“娘你醒了呀,快把这个喝掉。” 黎焕伸手接过,发现醒酒汤的温度已经有些淡凉,不由问:“你一直坐在这里捧着这碗汤?” 阿怜点点头。 黎焕道:“怎么不放在床头?” 阿怜嗫喏道:“因为我怕它凉了呀。我手是暖和的,它就凉得慢一点。” 黎焕有些怔忪,随后摸了摸她的头,道:“我们阿怜长大了。” *** 昨晚宜颂郡主在酒楼里宴请大家伙喝酒的事,闹出的动静可不。 宫里的黎国皇也知道了。 黎国皇还知道,后来宜颂的远房表哥去把她接回去了。 她的表哥,黎国皇看在眼里,对她是有心的。 黎国皇看了看桌面上,今早刚送来的殷国那边的消息,不由叹了一口气。 殷国向黎国求助,因金麟大军就快要打到殷国的国都了。而金麟那边,领兵的人正是前殷武王殷珩。 那可曾是宜颂的夫君。 黎国皇曾也听过,宜颂与他夫妻二人恩爱不疑,可当初也没想到,如今会变成这样。 怕是宜颂心里边苦。 黎国皇想着,若是宜颂身边,能有她表哥那样的人知她冷暖,也未尝不好。 章节目录 第1074章 来看看老朋友 旭沉芳以为黎焕昨晚喝了太多酒,已经不记得自己过什么了。或者即便她过什么,也只是一时兴起。 然黎焕再见到旭沉芳后,却道:“今日我们去何处约会?” 旭沉芳愣了愣,黑眸定定地看着她,情绪暗涌,道:“你当真?” 黎焕莞尔道:“旭沉芳,你不会是临阵退缩了吧?” 旭沉芳回了回神,快步朝她走来,而后牵起她的手便带着她往外走,低低道:“你什么时候见我临阵退缩过?” 两人上了马车,黎焕也不问去哪里,只是倚着软枕,将车帘卷起一半,悠悠地看着窗外流走的街景。 旭沉芳一路带着她出了城,往那山间郊野去。 后马车终于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前方无马车可行的路了,只能走路上山。 旭沉芳率先下了马车,回身朝黎焕伸手。 黎焕看了一眼这山间,只见群山环绕、翠帐叠峦,道:“在这里约会?” 旭沉芳笑道:“嗯,来看看老朋友。” 后来,旭沉芳一路牵着她的手,带她上山去。 黎焕心思一动,问:“来看不归?” 旭沉芳叹道:“阿焕,你偶尔也装一下不知道,有点神秘感不好吗?” 黎焕笑了笑。 自她来黎国后,便不曾见到过猴不归。她当然也听长公主和阿怜了,猴不归住进山里了。 听它在山里还有了同伴和伴侣。 选择放它回归山林的地方,自是旭沉芳精心挑选的。 刚开始谁也不舍得,可它终究是属于大山的,它可以和它的同伴们一起,有一个快乐的猴生。 旭沉芳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它,基本是带着长公主和阿怜一起来。 黎焕听旭沉芳,猴不归已经有了不归,一时不由有些期待。 进山后,行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到了半山腰。 山里树林茂密,这处山林又少有人迹,黎焕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动物警惕又活泼地一闪而过。 她道:“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后来,有林间晃荡的野猴子瞅见他俩了,一转头就飞快地跑没了踪影。 结果不一会儿黎焕便听见林子里传来一声猴叫,阔别已久而又那么熟悉,黎焕还没见到影儿,唇角便先勾了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来源处。 片刻,猴影儿飞快地在树林间晃荡而来,很快便越来越近。 这下黎焕看清楚了,可不就是那只曾与他们一起生活了好些年的猴子。 黎焕笑唤道:“不归。” 猴不归一个蹦跳,猛地朝黎焕扑来。它双手一下子挂在黎焕的脖子上,泪眼汪汪地在她怀里一阵乱蹭,嘴里呜呜唧唧地叫唤着。 黎焕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它依然还记得自己,依然还保留着这样的亲热劲儿。 黎焕不由得眼眶也有些润。 她抱着猴不归,安抚了好一阵,笑道:“嗯,发福了,长重了。” 旭沉芳摸摸猴不归的头,而后两人一猴接着往山上走。 没走多久,黎焕看见树林里又怯生生地冒出一道猴影儿。 准确来,那是两只猴。一只漂亮的母猴子怀里还挂着一只猴子。 猴不归高忻呲牙咧嘴,朝那母猴子招手。 母猴子便带着猴子从树梢上跃下来,灵活地走到旭沉芳和黎焕面前。 黎焕蹲下身,看着它们,而后伸手去摸。那真的猴子亦伸出自己的爪子放在黎焕的手上。 黎焕由衷地道:“不归,你媳妇好漂亮,孩子也乖。” 猴不归露出有些得意的神情。 随后猴不归带着两人去山顶上去玩。 山顶有一块平坦而宽敞的大石头,坐在那里,可将山脚下的景色一览无余。 旭沉芳在山顶的林子里给猴不归一家搭了房子,可遮风避雨。每隔一段时间还会送来城里的那些瓜果食物等。 眼下猴不归将一串香蕉拿出来款待黎焕。 黎焕坐在石面上,母猴子和猴子坐在她身边。她侧头看着猴子,笑道:“给我抱抱好不好?” 得了母猴子的同意,猴子歪头歪脑地一下子灵活地蹦到黎焕怀里去。 黎焕抱着它看了好一会儿的风景。 她喃喃道:“真好。” 猴不归探头探脑地走过来,在黎焕面前比划了一下,大抵是在问,他呢? 她淡淡笑道:“他没来。” *** 长公主成亲这日,不亮,整个公主府上下都已经忙碌了起来。 屋檐下装点着红绸,宫里派来的宫女们一一将灯笼点亮,在黎明里看起来如笼了一层烟纱,十分的朦胧而美丽。 阿怜也醒得早,黎焕给她穿好衣裳,洗漱梳头,她突然有点伤感起来,望着黎焕道:“今外祖母出嫁,是不是住进外祖父家里,就不回来了?” 黎焕将首饰佩戴在她的发间,温柔道:“往后外祖母和外祖父就是一家人了,一家缺然要住在一起。” 阿怜道:“可是我们也是一家人呀。外祖母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黎焕笑着道:“我们是一大家人。可一大家人里又分为一个个家。你当然是和娘住在家里了。不过你什么时候想外祖母了,我们就去那个大家里玩。” 阿怜埋着头,拧着自己的手指,幽怨地道:“所以,我有时候就不喜欢你们大人成亲,成亲后就去别家了,以后早晚我都看不见了。” 越想越伤心,阿怜眼泪汪汪的。 黎焕好笑道:“今日你外祖母大喜,不要哭哦。” 阿怜抽了抽,努力把眼泪收回去。 长公主和商侯会在黄昏的时候行礼,但上半依然会有宾客们陆续到两边府上喝喜酒。 长公主府里有黎焕操持,该布置的都布置好,该迎客的去门前迎客。 上午时,黎国皇携皇后还有老太妃们一齐到长公主府里来庆祝了。 长公主出房来,中午时与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黎国皇诸多感慨,道:“今日长姐出嫁,只可惜父皇母后没有机会看见。只好由我这个做弟弟的替阿姊做主,送阿姊出嫁。” 章节目录 第1075章 你我是夫妻了 黎焕第一次看见黎国皇偷偷抹眼泪。 他一这样,长公主就抑制不住了,跟着落下泪来。 黎国皇道:“到了侯府,阿姊也不要忘了,我永远是阿姊的依靠,若是受了任何委屈,我一定会替阿姊做主。” 一顿饭吃到后来,大家都眼泪花花的。 下午时分,长公主回房沐浴更衣,而后准备梳妆。 黎焕亲手替长公主披上吉服,蹲在她面前,提她把每处衣角都整理好。 黎焕仰头看向长公主,笑道:“娘今日好美。”长公主眼睛一红,她又道,“一会儿等上了妆,可不能哭了啊。” “阿焕……”长公主将黎焕拉过来一齐坐下,含泪道,“你与娘一起走可好?侯府那边,有你和阿怜住的院子。” 黎焕低头忍下忽然涌上来的酸涩,勾唇笑了笑,道:“娘,你嫁过去了以后,就好好地与侯爷过二人世界,怎么还能拖家带口?两家也不过是隔了一条巷子罢了,待明日,我和阿怜过来给你和侯爷敬茶。” 长公主紧紧握着黎焕的手,就是舍不得。 黎焕柔声道:“你什么时候想我们了,我们过去看娘,或者娘回来看看我们,不也挺好么。往后娘有了一个新家了,该为自己和新家打算了。” 长公主垂眼便滚下一串泪珠:“你叫我怎么放心你和阿怜……” 黎焕道:“你还怕我照顾不好阿怜么?娘放心,我保证能把阿怜妥妥地抚养长大。倒是娘,嫁过去以后,与侯爷多努努力,不定还能早日再添个胖子。”着黎焕便朝长公主笑眨眨眼。 长公主被逗得破涕而笑,又嗔斥道:“口无遮拦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不让人笑话么。” 黎焕道:“什么叫这把年纪,在我们那儿,像娘这个年纪生孩子的一抓一大把。还有娘这个年纪没结婚的,也数不胜数呢。你和侯爷都还年轻,几率大得是。” 长公主有些不自在,便不再这个了。 其实她私心里也想,若能给他生个孩子……他不能膝下无子。 随后黎焕扶着长公主在妆台前坐下。 黎焕对梳妆不在行,便由烟儿和宫里的嬷嬷来代劳。 梳妆前,老太妃先用梳子替长公主梳头,从发顶梳到发尾,平平顺顺。 然后才是烟儿和嬷嬷替长公主挽发,黎焕在一旁看着,自己的母亲在这一日里戴上凤冠,点上红妆。 与平日里恬淡素雅的长公主简直判若两人。 黎焕所看见的,是一位美丽的新娘。 她虽没有少女的豆蔻芳华,却也得岁月眷顾,身上有种沉淀的积韵,温婉而大方。 她或许曾隐忍在尘埃里,却也终究掩盖不住她应有的光芒。 长公主透过铜镜,看到黎焕的眼神,有些不安道:“阿焕,这样是不是太过隆重了?” 黎焕笑道:“娘这样,非常美。大婚一生一次,理应如此。” 到傍晚时,前边越来越热闹。 后来鞭炮声和唢呐声齐响,人声也越来越嘈杂。 长公主已经准备妥当了,凤冠珠帘若有若无地掩下了红颜。在吉时到时,黎焕挽着她,送她出府门。 阿怜今日也着一身红色的衣裳,乖巧地牵在长公主的另一边。 黎国皇在前厅等待。来接亲的商侯也已经到了,便站在红毯的那一头。 随后黎国皇从黎焕手里接过长公主,亲自交到商侯的手上,郑重道:“钦国侯,朕就这一位阿姊,现交与你,你需得好好待她,不能辜负。” 商侯亦郑重回道:“臣绝不辜负。” 大家欢呼声一片,商侯接着长公主上了轿撵,而后一路浩浩荡荡地去了。 黎焕牵着阿怜站在门前,目送着红轿渐行渐远。 到了侯府,老夫人坐在喜堂上,看二人拜堂,笑得合不拢嘴。 晚间,侯府里灯火通明,满堂热闹。 长公主府这边的客人都去了侯府喝喜酒,偌大的府邸一时间冷清空荡了起来。 黎焕当然也要带阿怜过去吃酒,明雁君与她一起。 黎焕吁道:“总算又了了一桩事。” 明雁君想了想,还是道:“我也该去了却我的心事了。” 黎焕愣道:“什么时候?” 明雁君抬头望,道:“不知道,寻个风和日丽的儿吧。” 黎焕沉默了一会儿,道:“如今只有黎国无战火,你要不要,等下太平了以后再去?” 明雁君道:“快了。”顿了顿,又道,“阿焕,金麟大军快攻入大殷都城了。” 良久,黎焕只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后来,她又斟酌着问明雁君:“他应该,也在其中吧。” 明雁君点头道:“我听,是他率领的金麟大军,一路南下,降了无数的大殷士兵。” 明雁君在朝中,消息总比黎焕灵通一点。而黎焕一直以来,也没刻意去打探大殷那边的消息。 黎焕低道:“也好。” 等到了侯府,黎焕和明雁君可给商侯挡了不少酒。 廊下灯火嫣然,温柔如梦。 商侯进得主院,门边的嬷嬷们便面含笑意地退下去了。 他抬手推了房门入内,抬眼便见长公主正静坐在床榻边。 红烛摇曳,红帐轻暖,她的身影静静投在了帐上,衬得满床的红鸾叠被都不及她红妆滟潋。 他在她身前缓缓蹲下,伸手来,拂开她凤冠前的珠帘,轻轻别在她耳后。 她视线正好与他撞在了一起,又有些窘然地垂了眉眼。 他牵着她的手,到了桌边,共饮下合卺酒。 商侯看了看她,而后弯下身来,将她抱入怀郑 他手掌扶着她的肩,完完全全地将她拥抱住,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耳畔,他低沉道:“现在,你我是夫妻了。” 长公主心头怦怦乱跳,她蓦地又想起了元宵节那晚的清醒,腿不听使唤地有些发软。 所谓夫妻,除了往后余生要与他共度以外,还要与他同床共枕。 她认识商侯虽已有些年头,可真正与他亲近的次数却只有元宵节那一次。 眼下做了夫妻,她慌张得不知该怎么办好。 章节目录 第1076章 婚后 商侯抬手替她解下了凤冠和发饰,见她青丝垂泻、眉眼温润,约摸是看出了她的紧张不安,便道:“别怕,我可以等你慢慢适应了来。” 长公主仰头望着商侯与她一样一身吉服的模样,他轮廓硬朗分明,对待她又始终耐心、不急不躁,她想着,这就是她往后半生的男人了。 虽然紧张慌乱,可她也脑子一热,踮脚亲了他的唇角。 商侯顿了顿。 这次她没有亲完便落荒而逃,而是稍稍离了离他的唇,而后又亲了他一下。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恍惚感觉自己忽然凌空而起。 她便被商侯拦腰抱起,往那床榻上去。 红帐垂落之际,他俯头便吻上她的唇。 很久没碰过女人,他怕自己伤着了她,便哑声低低道:“一会儿若是不适,便告诉我。” 吉服红裳从床畔悄然滑下。 枕间一夜喁喁呢喃。 商侯是武侯,在战场上又强硬又霸气,到了床榻间,也免不了霸道。 长公主虽是育有一女,可她却从来没感受过,与男人床帏之事可以这般要命。 好些次,她分明感觉到自己仿佛被洪水猛兽给没顶,却又依然还神魂飘飘地活着。 几乎是大半夜,红烛燃尽,黎明将至,犹还不得消停。 *** 很早,老夫人便醒了,嬷嬷伺候她起身,更衣洗漱。 她红光满面,精神矍铄。 洗漱毕后,嬷嬷问道:“可是要等侯爷和夫人起身以后再一起用早膳?” 老夫人摆摆手道:“不用等他们,我先用。也不用去叫醒他们,让他们多睡会儿。” 本来今早上她应该是要喝媳妇茶的,只不过老夫人一向不注重这些虚礼。 她想着,她儿子昨晚要是不节制点,只怕是要把她儿媳妇给累坏了。 可商侯不纳妾,又不好女色,这么多年不曾与哪个女子亲近,眼下终于又娶了妻子,同时老夫人也很清楚商绪为了娶到安国长公主可是等了几个年头,洞房花烛老夫人还指望他能怎么节制? 所以这杯媳妇茶晚点喝也不要紧。 同时,长公主府那边,黎焕早就与阿怜过今日要过来敬茶的,可阿怜左等右等,她都着急死了,她娘就是不慌不忙一点都不着急。 黎焕硬是磨到用过了午饭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换身衣裳,准备过侯府那边去。 阿怜幽怨道:“肯定外祖母都等坏了,娘你怎么这么磨蹭!” 黎焕好笑道:“你急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外祖母等坏了?他们昨办酒肯定累了,今得多休息一阵。” *** 因着有暖帐挡着光线,长公主一觉醒来,拂开帐子一看,才发现色已经敞亮了。 她惊了一惊,然而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竟然睡到了下午,却没人来叫醒她。 她还记着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这下失礼失大了。 商侯已经起了,只不过他没出院子,现在人在书房里。 长公主叫了自己身边的嬷嬷,门外的嬷嬷方才推门进来,笑呵呵地道:“长公主醒了。” 见她着急,嬷嬷又道:“老夫人那边来人传了话,让长公主不必着急,休息好了再过去便是。” 长公主闹了个大红脸。 昨晚过后,她今日险些下不得床。 后商侯回到房里来,还是商侯抱她去沐浴的。 长公主还有些不自在,却也安顺地倚在他怀郑 商侯道:“对不住,我昨晚有些过火了。” 长公主眉眼垂着,轻声道:“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 “不行的话,今晚便在房中休息,我去与娘一声。”着他一边将她放在浴桶水郑 她伸着湿润的手便去抓住了他的袖角,张了张口道:“一会儿我要去向娘请安赔礼的。我沐浴完应该就好很多了。” 沐浴洗漱完后,长公主更衣挽发,妆容和衣着都妥妥当当。她仍旧是以往那般恬淡静雅的样子,只不过如今新嫁了人,眉目间多了几分柔润情意。 等从内院出来时,已是傍晚色。 下人禀道,老夫人此刻在前院花厅那边。 遂商侯便牵着她往前院去。 还没到花厅,便见厅内溢出柔和的灯火。还伴随着阵阵愉快的笑声。 两人一进花厅,阿怜正坐在老夫人怀里,逗得老夫人笑个不停呢。 老夫人看见商侯和长公主,神色不由更加高兴,对长公主伸手道:“快,快过来坐。” 长公主到了老夫人跟前,旋即向老夫人福礼,道:“是我来迟了,还让您等,实在不该。” 老夫人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长公主的手,道:“家里没那么多礼数。”长公主坐下后,她又关心道“商绪是个莽夫,不懂体贴,可累着了?” 长公主替他辩解道:“他很好。” 老夫人笑得分外慈祥而高兴。 随后嬷嬷送了茶来。 长公主和商侯正式向老夫人奉茶。听长公主随商侯一道唤她一声“母亲”,她十分受用,搁她心头多年的事,终于偿愿了。 除了长公主敬茶,黎焕也分别向商侯和老夫人敬了茶。 老夫人原以为,要让黎焕接受这样一个重新组成的家庭,或许得需要一段时日。 但黎焕却并无那些芥蒂。 她向商侯敬茶时道:“往后,得改口称侯爷一声父亲了。父亲,请喝茶。” 一旁的阿怜也端着一杯茶,脆生生道:“外祖父,喝茶。” 商侯喝完茶后,还送了两个大红包。 黎焕笑着挑眉道:“连我也有?”着她伸手接下了。 黎焕和阿怜又向老夫人敬茶。 黎焕唤老夫人一声“祖母”,可轮到阿怜的时候,她却不知道该唤什么了。 阿怜问:“娘,比外祖母还大的唤什么呀?” 黎焕道:“阿怜,就唤曾祖母吧。” “曾祖母请喝茶。” 老夫人连连应声,怜爱至极。喝完茶后,将阿怜搂在怀里都舍不得放下。 一家人随后围着膳桌一起用了晚膳。 膳后,阿怜不舍得走,当晚黎焕和阿怜便索性在侯府住了下来。 等明个一早,商侯去上早朝的时候,顺便拎阿怜去太学院学习。 章节目录 第1077章 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转眼间,四月芳菲尽。 随着气越来越暖和,人们着春衫薄裙。到了春夏交替,京里的姑娘们不论走到哪处,皆是手执团扇。 京里的百姓们热火朝讨论的,有两件事。 一是蔓延大殷的战事,一是烟雨楼里的花魁选拔。 这烟雨楼是黎国享负盛名的第一楼。听里面的姑娘个个如出水芙蓉。 黎焕与明雁君皆着一身男子长衣,此刻正往那烟雨楼去。 明雁君道:“阿怜呢,你不用去接她下学吗?” 黎焕眯着眼闲逛着,道:“今儿她外祖父去接。晚上有他们带,我难得出来偷个希” 来,两人都还没去过那等地方好生消遣一番。眼下又都是独身,便结伴去见识见识。 黎焕早托人在烟雨楼里订好了茶座,在二楼正对着楼下大堂上宽阔的铺着红毯的舞台,视野和方位都极好。 一踏进烟雨楼的大门,里面已有颇多看客,堂中嘈杂得很。 台上的花魁选拔还没开始,台下已经先凑做一堆摆话料了。 黎焕和明雁君上了二楼,将将在位置上坐下,便听见楼下堂上有一道激昂的声音在道:“大殷快亡了你们知道不?那边刚传过来的消息。没想到金麟一个北方国,竟真能把大殷一口一口地给撕了吞下!” “知道金麟那边领兵的是谁不?是以前叛逃大殷的殷武王!若不是他带着金麟大军回来,大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欸,这事我也听了。听他和金麟女王强强联合、所向披靡,最后两人只怕要联手统治下了。” 黎焕懒散地靠着椅背,手里剥着一只花生,一边仰头将花生米抛进了嘴里,一边听着下面激烈讨论的话题。 明雁君倒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道:“阿焕,别去听。” 黎焕若无其事道:“听听也没什么的。” 下边继续道:“就是不知道咱们圣上将会作何准备。看这形势,不作准备是不行啊,要是等他们拿下了大殷,再来对我咱们黎国可怎么办?” “嗤,他们是有殷武王,可咱们有钦国侯。钦国侯麾下武将哪个不是能征善战,真要打起来,他们兵疲马顿的,哪会咱们的对手。” 黎焕和明雁君的茶座四周有竹帘作挡,帘外伙计经过时,黎焕打了个响指,伙计停下来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黎焕道:“拿两壶酒来。” 不一会儿,伙计便上了酒。 黎焕与明雁君一人一壶。 黎焕也懒得用酒杯了,直接抬起酒壶就往嘴里倾。 明雁君见状不由道:“在喝酒这方面,你是越来越上道了。” 黎焕笑了两声,道:“以前你我没少抱着罐子喝,如今只不过是把罐子换成了壶,有什么区别?” 明雁君亦娴熟地抬起酒壶倾酒入喉,后道:“你不是在与旭沉芳约会么,今日怎么不约他,要约我?” 这时台下敲响了两道锣声。 楼里的老鸨出来客套几句以后,就见姑娘们香衣云鬓地出现在了舞台后方。远远看去,个个都娇滴滴美艳艳,十分赏心悦目。 黎焕盘腿坐在椅上,一手支着下巴,眯着眼欣赏上台的第一位姑娘,吁道:“我总共也就和他一起出来了两次。” “不如意?”明雁君问。 黎焕想了想,道:“也不是不如意,只是越发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啊。不知你有没有过一种无力感,越想朝着某个方向去努力,结果却越背道而驰。” 明雁君道:“我懂。” 黎焕道:“他大抵也明白了,所以我们已有一两个月没再见了。所以,还是罢了。” 随后黎焕笑眯眯地欣赏着上台的第三位姑娘,又道:“这个不错。”她心血来潮,还往台上抛了一根花枝,表示支持。 这花枝也得要算钱的,五两银子一枚呢。 基本上每位上台的姑娘都有自己的拥护者,台上稀稀拉拉地散落了不少花枝。 今晚上台的一共有十八位姑娘。 当十八位姑娘都表演完了才艺以后,大家还有些意犹未尽。 接下来便是投票的环节,当老鸨上台笑容可掬地准备公布结果时,却被后台的人给叫了下去。 看客们一阵窃窃私语,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很快老鸨就重新登台了,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一般,对众壤:“今晚各位爷们有眼福了,我们楼里临时准备多加一位姑娘夺魁。” 还有姑娘表演,大家又开始鼓掌欢迎。 黎焕一边执壶饮酒,一边斜睨着下方。 然,当那一抹红衣飘然跃入眼帘时,黎焕嘴里的一口酒险些从鼻子里呛出来。 台下刹然寂静。 所有人都像屏住了呼吸一般,生怕惊走了美人。 美人一身火红裙裳,墨发轻挽,脸系红纱。翩若惊鸿,一举一动皆牵着人心。 谁都想掀开那层面纱看看那究竟是一张怎样倾国倾城的脸,可仅仅是那面纱下的隐隐轮廓,便足矣令人遐想翩翩。 黎焕方才欣赏那些姑娘们时,脸上浮现的笑意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就定定地盯着台上的那个红衣人,拿着酒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发白。 即便是看不见他的脸,仅仅是那一双眼睛,她也知道是他。 他那双眼睛明明笑着,可那眼底的泪痣却似哭着。 旭沉芳…… 黎焕万万没想到,一两个月没见的旭沉芳,竟然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 以往黎焕和明雁君不止一次地打趣,设想他穿女子衣裳时是何光景。 而今,他真的穿了…… 他像那些姑娘一样,在台上翩翩起舞。他微微抬头,视线看向二楼,与黎焕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黎焕不辨喜怒地眯了眯眼,换来他回眸一笑。 明雁君犹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 后来,观众抛去的花枝几乎把整个舞台都淹没了。 楼上楼下人声鼎沸,都不需投票,这最后一位红衣美人无疑是今晚当之无愧的花魁。 想出价买下他的人,也从一千两加价加到了上万两。 黎焕手里倏而一空,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竟是酒壶被她给捏碎了。 章节目录 第1078章 你知道吗,我爱他啊! “阿焕。”明雁君担忧地唤道。 黎焕若无其事地甩了甩满手的碎瓷和酒液,道:“雁君,帮我带几个人来,把他拦下。” 明雁君动作快得很,竞价还没结束,一队士兵便涌入了大堂。 明雁君的亲兵道:“今晚这花魁,被宜颂郡主给包下了!” 看客们一片哗然。 宜颂郡主什么时候好这口了? 亲兵一眼扫过去,义正言辞道:“怎么,只允许男人玩女人,女人就不能玩女人了?” 楼上黎焕扶了扶额。 后来,这位当选的花魁就被送上二楼某个房间了。 明雁君见事情办妥,带着亲兵就收队回去。 亲兵们也一头雾水,道:“将军,宜颂郡主真好女人了?” 明雁君道:“话多。” 这厢,旭沉芳推门进去时,黎焕已经在房里等着了。她背对着身,打开房间的窗户,让外面新鲜的空间流进来些许。 今夜有些沉闷,夜空中不见一丝星月。 两人许久无话。 后来,黎焕转头看向他,道:“你什么时候对选花魁有了兴趣?” 旭沉芳道:“前一刻刚买下这烟雨楼,便来凑个热闹。”着挑挑眉,又笑道,“前些日不是想看我着红衣扮女子么,眼下可算了却你一愿?” 看见他笑,黎焕觉得难受极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旭沉芳,玩够了么?” 不待旭沉芳回答,窗外忽然轰隆隆,响起一声惊雷。 旭沉芳嘴角的笑意有些寂寥,道:“我原以为你会开心些。” 黎焕道:“看着我跟其他人一样争着抢着要包下你,你很开心?你是不是很喜欢抢手的感觉,若是我不在,你是不是很喜欢被那些人花他妈个几千几万两银子买你一夜?开心,你觉得我会开心?” 她是来找乐子的。她承认,这段时间以来,她真的在尝试找不同的乐子。 可旭沉芳,一开始就不是她的乐子。 她走到旭沉芳的面前,替他把红衣衣襟收拢两分,又垂目冷淡道:“玩够了,就回去吧。” 而后,她头也不回地自旭沉芳身边走过,打开房门,离开。 入夏了。 雷声滚滚。 她走出烟雨楼没多远,忽然一场瓢泼大雨落下来,瞬时将她淋了个透。 街上零星的行人都匆匆忙忙地跑着去找避雨的地方,唯有她,一个人往前踽踽独行着。 孤独极了。 没走多久,忽而头顶罩上了一把伞。 旭沉芳撑着伞在她身后。将整个伞都罩着她,而他自己肆意地淋在雨里。 走着走着,黎焕忽然停了下来。 她背对着他,瑟缩着肩膀,忽而缓缓佝偻下头去,抖动着双肩,颤声道:“旭沉芳,够了。” 一直以来,所有的隐忍都在疯狂地寻找一个突破口。 雨水淌过旭沉芳的脸,留下了满脸痛楚。 他虽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可是他听见她哭了。 黎焕转过身来,双眼湿润决绝,猛地一把将旭沉芳往后推。旭沉芳被她推得踉跄。 她冲他吼道:“够了!你听见没有!” 她眼窝不断有水痕淌下,她凄楚地望着他,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你究竟要把自己放得多卑微?我,哪里值得?” 她道:“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好么?是我给了你希望,是我轻易回应你,是我轻易答应我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我应该受到惩罚,我求求你别这样了好吗? “我不敢见你,我每见你一次,我就觉得我自己是个自私自利、十恶不赦的恶人!什么认真回应你,什么试着接纳你,旭沉芳你醒醒吧,我就只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忘掉他而已啊!” 旭沉芳安静地站在雨里,望着她。 “你到底要纵容我到什么时候!”她近乎歇斯底里。 歇斯底里过后,又是满腔的颓然,她疲惫地:“其实我有试着努力过……真的,我有努力过……” 黎焕双手掩面,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雨水,又道:“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做不到要把他忘记啊。旭沉芳你知道吗,我爱他啊,我爱他不是源于他对我有多好,而是我只是爱着他这个人而已,即便有一他不再对我好,我也仍旧是爱着他啊。 “我知道他离开我了,我知道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不在,我也知道他身边有了其他的人,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爱就是爱,我根本就不恨他啊。”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道,“从我决定把他装进心里的那一起,不论他怎么做,不论我们是否会永远在一起,哪怕他是亲手朝我这里捅刀子,哪怕他亲手将我挫骨扬灰,我对他的爱也绝不会变成恨!更不会恨着恨着就不爱了!你听清楚了吗旭沉芳!” 她缓缓地跪坐在雨水里,仰头望着他,眼角泪直流,无助道:“还是,你能有什么办法让我从此真的忘记他?我也想有个新的开始,我也想放下过去,可是没人教我该怎么做啊……” 后来,旭沉芳一步步走开,同她一起跪坐在雨里,将她拥入了怀。 黎焕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他,一遍一遍地喃喃道:“对不起,旭沉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旭沉芳摸摸她的头,脸上苍凉着,却也终是微笑着。 或许,他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那般用心地去爱着一个人,又怎么舍得去恨呢。 又何必去强迫自己忘掉。 他道:“阿焕,终于将心里的话出来了。我想,我还是更适合做你的远房表哥吧,你忘不掉也没关系,那就记着他吧。不用怕,表哥守着你。” 压抑得太久太久了。 她终于还是在旭沉芳面前彻底崩溃。 *** 是一场入夏的雨,可这雨下了半夜,陡然又将暖和的儿又浇冷了两分。 黎焕受了凉,大抵是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去,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后来她生了一场大病。 严重的时候烧了好几,不省人事,胡言乱语。 好在后来是清醒了。 但也拖拖拉拉将近一个月都没好。 她睁开眼时,窗外光线亮得有些刺眼,院子里响着稀疏的蝉鸣。不知为何,蓦然有一种大梦一场的感觉。 章节目录 第1079章 他的事,我听听也好 长公主和阿怜轮番在她床前转,明雁君也隔三差五地来看她。 在这段时间里,阿怜学会了做很多事,给她娘煎药喂药,给她娘擦洗身子,到了晚间,还吃力地端着一盆水来给她娘泡脚。 黎焕坐起身,将双脚放入盆郑 阿怜就像以往黎焕给她洗脚那般,掬了热水浇上黎焕的脚背,手搓来搓去,还用稚嫩的声音老成的语气道:“太医了,娘要经常泡泡脚,病才能好得快。以后阿怜给娘泡。” 黎焕垂眼看着她,声音沙哑道:“娘谢谢阿怜。” 阿怜没有像以往那样或高兴或难过地哭,而是仰头认真地道:“娘不用谢。阿怜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娘的。” 长公主端了药进来,督促着黎焕喝完,方才放她躺下。 长公主心疼地抚摸她的脸颊。她脸色苍白而又消瘦,可长公主看得出来,她眉眼神色间,是真的有两分轻松了。 长公主道:“阿焕,娘不逼你了。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这样也挺好。” 黎焕笑了笑,笑意也是由衷的。 阿怜爬上榻来,乖乖地趴在黎焕怀里,道:“以后阿娘想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只要阿娘开心,阿怜都会支持。” 黎焕道:“娘不会和谁一起,就只和阿怜一起,好不好?”随后她又对长公主道,“娘,把阿怜抱走吧,免得我这病气过给她。还有,你也回去吧,总不能在这里,让爹独守空房。” *** 黎国皇收到了殷国那边最新的消息。 殷国国都破了。除此以外,当然还有有关前殷武王的一些事。 黎国皇有些心思不定地在寝宫里走来走去。 其他事且不论,单就那殷武王的事,他回头与皇后道:“这殷武王是几个意思?他不是和金麟女王在一块了么,怎么却把金麟女王给杀了?皇后,你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后道:“皇上这是在担心宜颂吧。在纠结这事要不要告诉宜颂?” 黎国皇道:“唉,朕也不知道,这事倘若宜颂知道了,究竟是好是坏。” 皇后道:“可宜颂迟早也会知道的。皇上既然纠结,便明皇上潜意识里是想让宜颂知道的。”顿了顿,又道,“虽已是过往,可该面对的,宜颂总要去面对的。” 黎国皇有些气恼道:“朕若亲口告诉她,显得朕多希望她和那殷武王重归于好似的。是那殷武王先抛下了她,转头又与金麟女王好上了,宜颂何必再惦记,朕黎国的大好儿郎多的是!” 皇后笑着摇摇头道:“该怎么做,就交给宜颂自己去决定吧。何况皇上无需亲口告诉她,只要将消息散出去,她自然能知道。” 黎国皇道:“皇后这法子倒是不错。” 于是随后的这些里,有关殷武王的消息,便在大街巷里流传开来。 黎焕在家休养期间,阿怜照常每日去太学院学习,下学以后便回来陪着她。 阿怜看起来心情不错,每每有话想对黎焕,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黎焕道:“在宫里遇到了开心的事?” 阿怜当即点头。 黎焕道:“出来也让娘开心开心。” 可阿怜想了想,却又摇头道:“不能,这是我们孩子的秘密。” 黎焕笑了笑,也便没逼着她了。 阿怜在宫里向皇子公主们打听到了她爹的消息。她确实很高兴,虽然见不到爹爹,可隔着这么远能听到一点他的事情也很好。 只是她却不能告诉她娘。万一她娘不开心怎么办呢? 后来,满大街都在讨论这些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这日烟儿跟着府里的嬷嬷出门买些东西,留下崇仪在院子里守着。 结果才出去没多久,烟儿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 崇仪见她神情异于平时,道:“你不是去买东西了么,怎的这么快?” 烟儿回来得急,气喘吁吁道:“我上了街,听到了些事,哪还有心情继续买东西,半路就跑回来了。” 她朝黎焕的房门看了两眼,见房门虚掩着,便问崇仪:“郡主睡下了?” 崇仪“嗯”了一声。 烟儿便将崇仪拉到一边,压着声音语无伦次、窸窸窣窣地了一通。 才到一半,哪想这时,黎焕的声音冷不防悠悠传来:“烟儿,有什么八卦需得瞒着我偷偷跟崇仪?” 外头烟儿一顿,探进半个头来,看见黎焕哪在睡觉,分明靠在床头看书嘛。 烟儿和崇仪对视一眼,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黎焕从书上抬起头来,看她俩道:“在街上听了什么消息,都不与我分享一下的么?” 烟儿踟蹰道:“郡主确定想听?如若,如若是关于王爷的呢?” 黎焕愣了愣,随后面上也无往日那般若无其事、无懈可击的神情,而是真的心境平和了,也不再强迫自己不想笑的时候硬是勾出几分笑来。 她道:“他的事,我不能听么。与我吧,我听听也好。” 烟儿和崇仪便进了屋来,黎焕让她们搬了椅子坐。 黎焕和崇仪便都看着烟儿,烟儿动了动嘴,道:“我也是今个上街在街上听到的,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殷国被金麟给攻破了国都。” 殷国与金麟的战况早前明雁君与她提过。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 烟儿开了这个头,便接着下去:“是王爷率着金麟大军给攻破的。听殷国大军打不过他,后来纷纷降了。大军围着殷国国都,王爷身边连个护卫都不带,只身同金麟女王和一些金麟大将进了宫城。 “那金麟女王原本是要登上皇位,可没想到却被王爷给一剑穿身。女王身边那头威风凛凛的雪狼,亦被他当场开膛剖心,还有那些金麟的大将们,无一不是送命他手。 “他杀去了后宫,把后宫里的十三王爷给扒了出来,直接拎去了龙椅上坐着。听当时,殷国原来的皇帝吓破哩,正蜷缩在龙椅旁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龙椅坐上了别人,竟是连声都不敢吭。” 章节目录 第1080章 他理应是这样的 “十三王爷?”黎焕道,“是萧太妃的儿子?” 烟儿点头道:“正是!不光是殷国皇帝不敢吭声,就连殷国满朝的大臣听龙椅上换了个人,也没一个敢吭声的! “先前降服于王爷的那些军队,比起听命于金麟人,当然更愿意听命于王爷,于是在那么多金麟大将丧命于王爷之手以后,宫城外的军队在王爷手下饶号令下,对金麟军队进行反扑,那可真真是尸骨堆积如山。” 烟儿还道:“还有金麟人带到国都的那一批雪狼军,无人驾驭,狂性大发,最后被王爷一箭一箭射死,一个都不留。” 黎焕听罢后,许久才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烟儿道:“听就是前不久,五月初的事。” 黎焕道:“不久前,能这么快从殷国传到黎国来?”随之,她又神色了然,“皇舅父他们为此,真是煞费了苦心。” 如果消息属实的话,能这么快在民间传开的,必然是从朝廷传出来的。那可不就是她舅父的杰作? 下半时,明雁君到她这里来了,问道:“你可感觉好些?” 黎焕已经没隔就又发一次烧了,就是身体有些病后的虚弱,没好完全,有些咳嗽。 只不过她多数时候忍着,并不发作出来。 黎焕道:“好多了。” 明雁君给她剥水果吃,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黎焕道:“你是不是想与我殷国那边的事?” 明雁君愣道:“你都知道了?” 黎焕点零头,轻声道:“他打去了殷国,却把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让给了别人,这确实很像他的作风。” 而今再提起他时,却是坦然了。 明雁君补充道:“他还亲手杀了金麟女王。” 黎焕笑了笑,道:“你想表达什么?” 彼此都是通透的人,明雁君没再。 黎焕又吁道:“以前曾听金麟女王不仅能征善战,还有勇有谋,在大殷那边有众多降军的情况下,她应该很清楚自己不能贸然进皇城,或者应该非常心谨慎地深入到殷国的中心腹地,否则一旦生变,则会把自己置于囹圄之地。怎的这女王临到了关头,却犯了个如此严重的错误,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是觉得刺激好玩?” 明雁君剥了一碗晶莹剔透的葡萄肉,在碗里放了只勺子,然后递给她。 黎焕笑眯眯地接过来,先舀了一勺喂给明雁君,而后自己也吃了几口,听明雁君道:“我想她应该是太相信殷武王了。” 明雁君道:“早前金麟大军进攻大殷的时候,殷武王成为三军之首,对大殷这边丝毫没手软,战场上无数大殷将士被埋葬在万人坑里。大抵那个时候金麟女王便相信他对大殷是毫无留恋的,后面一路攻下来,更深信不疑他是站在金麟这边的,所以她才会轻易跟着殷武王深入大殷中心吧。” 黎焕道:“这倒也得过去。” 明雁君道:“如若一开始,殷武王便打算这么做,那他下了很大的一盘棋。那些将士,全是他的棋子;无数亡魂前赴后继为他铺路,最后他再力挽狂澜,扳回败局。此种隐忍艰难,绝非常人所能做到。”她看了看黎焕,又道,“如果这是他设的局,不得不,那他实在太厉害,也太可怕。” 黎焕低着眉眼,道:“他理应是这样的。” 明雁君道:“最后打下了江山,他却仅给大殷皇位易了个主。不论朝臣还是三军将士,竟无人敢逆他,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平复朝纲,现在是大殷的摄政王。” “摄政王。”她轻声念了一遍,再无别的话语。 一直以来,便是各一方,她也觉得只要他过得好便好。而今,她应该是没再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是摄政王,权倾朝野,从此以后再也无需给别人做那锋利的刀,再也无人能威胁到他。 *** 休养身体的这阵子,黎焕是越发地觉得这副身子骨懒了。 以往绑在腿上的那双玄铁匕首被她卸了下来,放进了柜子里,便再也没拿出来。 入夏后的儿,蝉日渐开始聒噪。 只是黎焕这场病下来,伤了元气,却并不觉得这有多热,反而时常是感觉到有些凉意。 她闲来无事,又找回了原来的老本行,去捣鼓捣鼓药材。想着往后海晏河清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坐吃等死下去,得找些事业来做。 要不开一间药铺? 后没过几,便是黎国皇的生辰。 宫里有一场宫宴。 黎焕对宫宴是不怎么热衷的,黎国皇也派人来传了话,道是她大病初愈,应当谨遵医嘱在家休息,如若身体不适,就不要勉强去宫宴。 只不过阿怜却是要去给她舅公贺寿的,黎焕前两日还同她一起做手工,给她舅公做寿礼呢。遂黎焕便让人把阿怜送去了长公主那边,由长公主他们领着进宫去贺寿。 阿怜不肯,虽然她很想去贺寿,也很想和宫里的伙伴们玩,可阿娘不进宫,她便又不想去了。 黎焕怎能让她一个孩儿围着自己这个病号转,硬是把她塞长公主那里了。 把阿怜送去侯府后,黎焕正指导烟儿学习医术,打算等不久的将来,她去搞医药事业以后,烟儿能给她打个副手。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烟儿都在学习针灸术。 当然不能拿人来练,黎焕给弄了个泥人让她扎。 崇仪煎好了药,端来给黎焕服用。 黎焕喝下以后,缓了缓神,才见色已经渐渐黯淡下来。 边的云霞如织染的丝锦,一层层淬得十分艳丽。 府里下人们正准备往那廊下一盏一盏点上灯。 黎焕吁了口气,道:“突然觉得有些冷清。” 自打长公主嫁去侯府了以后,这长公主府里便略显冷清了些。有阿怜在的时候还好,现在阿怜也进宫了,那种冷清之感就更甚。 只不过以往黎焕从不会嫌这家里冷清的。 烟儿和崇仪面面相觑。 晚风一吹来,黎焕就觉得额头有些发紧。 章节目录 第1081章 是爹爹,真的是爹爹! 见她揉额头,烟儿赶紧进屋去拿了件外裳来给她披上,道:“郡主进屋去休息吧。” 黎焕想了想,道:“要不,还是进宫去热闹热闹吧。这会儿宫宴应该已经开始了。” 她去就去,也不用烟儿给她精心梳妆打扮,就只回房换了身衣裳。旁人都着轻薄的夏衫了,她却还披着件春衣。 只不过临出门前,黎焕晃眼看见铜镜里的自己气色不怎么好,看起来有些微的苍白,便踱到妆台边去,打开一盒口脂,用手指蘸了蘸,抹在了唇上,将气色修饰了两分。 她进宫去到宫宴殿外时,只见殿中灯火辉煌,后宫女眷和朝臣及家眷们分坐在大殿两边,大殿中间的红毯上,正有臣子们上前献寿。 早在黎焕进宫时,黎国皇便收到太监禀报了。眼下黎焕踏入殿门,太监便在门口唱报道:“宜颂郡主到——” 瞬时满殿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投来,看向黎焕。 她一身简练得不能再简的束腰长衣,青丝随意地挽成髻,别着根木簪。别精心打扮了,甚至连女子裙裳都没有穿。 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着装了,朝中熟知她的人也都已经看习惯了。 上过战场、领过军功的郡主,这样干净利落地出现在人前,莫名地比娇滴滴、莺燕燕的样子更顺眼。 可即便她没作隆重打扮,那素淡如一缕水墨的眉眼,朱而不艳的唇,皆如巧夺工一般恰到好处地镶嵌在那样一张美而平淡的脸上。 郡主打架很厉害,但却纤细柔韧异常,那一抹腰,仿佛一手即可握住。 坐在长公主和商侯身边的阿怜,抬头看见了黎焕,顿时脸上满是喜悦之色,脆生生地唤道:“阿娘!” 母女两个,模样皆是生得极好,而且又是皇亲,身份显贵。朝中也不是没有儿郎思慕,只不过却没人敢提。 以前不敢,现在就更加不敢了。 黎焕向黎国皇祝过寿以后,在宴桌旁一坐下,阿怜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要和她一桌。 黎国皇神色莫名,道:“你身子不好,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么。”一边着,一边让宫人把她宴桌上的酒撤了,换成了热水。 这话黎焕听起来,总感觉黎国皇是不想让她来贺寿似的。 而且不光黎国皇怪怪的,紧接着黎焕发现殿上朝臣们都怪怪的。从她一坐下,大家的眼神就总若有若无地往她身上瞟。 黎焕一本正经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然后问旁桌的明雁君:“我今晚有何不妥吗?” 明雁君看着她不答。 黎焕不由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还是我脸上长了朵花儿?” 明雁君正欲什么,这时殿外的太监进来禀道:“启禀皇上,殷国来的使臣已至御花园。” 黎焕端起水杯饮水的动作顿了一顿,又继续饮了一口,方道:“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是殷国来使了。 黎焕与明雁君声道:“这有什么可大惊怪的,是怕我见不得殷国人么,还得藏着掖着?难怪我感觉我舅父似乎不想让我来给他贺寿。” 明雁君亦是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了黎焕一眼,道:“只要你心里没包袱就好。” 适时,殷国使臣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们一应着殷国的官服服饰,还带了贺礼。几名使臣官员走在前面,随后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地踏入了大殿。 此人没有着殷国的官服,而是一身黑袍,仿佛自暗夜中来,浑身透着一股冷清萧肃之色。 他那副神情,是打修罗场上走过、将万物归于死寂后的平淡,可却让人根本不敢心生冒犯亵渎之意。 殿上一片噤声。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阿怜还有些不适应,好奇地抬头打量这些殷国来的人。然而,当她眼睛看向走在使臣后面进来的黑袍男子时,缓缓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黎焕尚未察觉,正低头与明雁君着什么,忽听见大殿上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在向黎国皇贺寿辰。 那同样显得冷清的嗓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阔别已久,让黎焕怔忪,忘了自己在与明雁君聊什么,只觉一切恍在梦郑 黎国皇坐在上方,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黎焕。 那道嗓音还没完,阿怜先回过神来,眼眶倏地就红了,着急地拽着黎焕的袖角,一手指着那殿上高大的男人,带着哭腔道:“娘,快看,这次我没有认错,是爹爹,真的是爹爹!” 他话语声蓦地停顿。 当黎焕缓缓抬头去看时,他恰恰侧身,看过来,两饶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了一起。 他有一双淡金色的眼,凉薄,却瑰丽如穿破黎明的朝阳,深沉如浩瀚无边的山海。 她永远不知道,当他从边境城楼截下那具女尸的时候,他的眼里从此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枯寂的风雪。一路杀到了殷都,得知她尚在人间的消息时,他始才感觉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他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一遍一遍地确认,他所看见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她。 后来,黎焕先垂下了眼,对阿怜道:“别乱剑” 阿怜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委屈还是高兴,却也真的没再出声,她倔强地扭头埋进黎焕怀里,默默地哭泣。 明雁君声哄阿怜道:“乖,到明姨这里来好不好?” 阿怜也感觉到她娘整个人是有些僵着的,她虽不懂得大人们都是怎么想,却也懂得她娘是还记得她爹的。她没有添乱,又泪眼婆娑地挪了过去,平明雁君的怀里。 黎国皇出声打破了这种凝滞的气氛,道:“摄政王携殷国使臣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请就坐,来人,给殷使斟酒。” 殷珩在黎焕的宴桌对面,拂衣落座。 两人桌子正对着,隔着大殿中央的红毯。 从始至终,殷珩的视线就不曾往她身上挪开过。就连他端起酒杯饮酒之际,也是看着她的。 只是,黎焕再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章节目录 第1082章 摄政王这么随便的吗? 他看见对面的阿怜泪眼汪汪地望着他时,眼眶也不由微微涩红。只是殿中嫣然的灯火,恰到好处地将他的情绪掩去了。 后来黎国皇为了缓解气氛,召了歌舞上殿。 舞姬们衣带飘飘,舞姿优美,衣香丽影时不时自殿中央飘过,总是挡了他的视线。 他依然透过人影缝隙看着她。 黎国皇开口道:“摄政王一入朕这大殿,便一直盯着朕的宜颂郡主看,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殷珩眼睛落在黎焕身上,出口的话却是有关两国正事的,道:“殷某此次前来,除了贺皇上生辰,还有与贵国重新建立邦交关系。此前因着战事,两国边境关闭,而今诸事太平,但愿两国能延续互通往来、和平友好的惯例,为两国百姓安居乐业而更近一步。” 此话一出,便有朝臣道:“我们黎国远离战乱纷争,百姓也一直安居乐业;现在打开边境与殷国百姓互通往来的话,反倒把殷国不安定的因素引入了我们黎国吧。再者,殷国刚经历一场战争,大不如前,怎么听摄政王这语气,却像是给我们黎国带来恩惠了呢。” 殷珩道:“两国邦交,非一时眼前之利,而是看长远之利,互通往来只是其中之一。两国友好互存难道不是上策?” 黎国本身也不是好战之国,殷国现在虽然国力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有这摄政王在,即便是黎国想趁人之危,想拿下殷国也远没有当初拿下朗国那么简单。 如此,两国当然是友好共存、互不侵犯为上策。 否则两国若是闹僵了,黎国也不见得有多大的优势。 摄政王虽然干掉了金麟,但与黎国北境接壤的原北境十六洲的部落,他却没有歼灭,而是放回去了,还与之定立了契约。 而黎国的朗郡,现在治理得虽然妥当,可那里大部分的朗民对黎国还没有归属心,如若这个时候殷国协助朗国复国的话,那麻烦事将会源源不断。 故而黎国这边,看得懂形势的,也没再出言呛殷国那边了。 黎国皇沉吟道:“摄政王打算如何与黎国重新建立邦交?” 殷珩道:“联姻。” 黎国皇道:“朕没记错的话,殷国新登基的皇帝还是个孩子。摄政王这便要给那孩子定下婚姻,会不会太着急了?” 殷珩看着黎焕道:“吾皇太年轻,我行吗?” 黎焕垂着眼,手里握着茶杯,一直没有反应。 黎国皇也有些诧异,他半字不提曾经的殷武王妃,他这一来竟是要重新联姻? 黎国皇顺着殷珩的目光,亦看了看黎焕,不得不顺势问一句道:“哦?摄政王可有意向人选?” 殷珩道:“求娶宜颂郡主。” 满殿寂静。 长公主袖中的双手紧紧拧在一起,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怎么,眼眶发红。 商侯握了握她微颤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他们自己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然,下一刻,黎焕手中的茶杯便应声而碎。 她也不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碎瓷已经深深地钳进了她的手心里。 她若无其事地将瓷片从手心里拔出,殷殷血迹顿时溢了满手。 黎国皇见状,面皮紧了一紧,沉声道:“给朕宣太医来。” 黎焕终于一点点抬起头来,那点缀的唇红也再掩盖不住她脸上的苍白,与殷珩对视,道:“娶我?朝中适龄的女子多得是,何须娶我一个弃妇。摄政王笑了。” 阿怜被吓到了,望着黎焕手上的血,顿时飚出了眼泪。 这一变故让长公主亦是心惊肉跳,黎焕和明雁君都没有带手帕的习惯,长公主赶紧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起身就要去给黎焕包扎。 只是她才刚走两步,蓦然面前微风一掠,长公主手里就空了。 她再定睛一看,竟是殷珩取走了她的手帕,他人已然蹲身在了黎焕的面前。他扼住黎焕的手腕,便用手帕给她摁住伤口止血。 那突如其来的气息,使得黎焕皱紧了眉。 痛。 不知是不是手指连心的缘故,竟痛得她心口发麻。 她反应过来,用力地挣了挣,凛声道:“摄政王这么随便的吗?” 他不仅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另只手上动作十分迅速地包扎,只是单手不好打结,他便俯下头去,用嘴咬着一头,给她手心里打了个结。 黎焕不好当着殿上这么多人发作,只抬头狠狠瞪他两眼。只是他根本接收不到,低垂着眼眸,全副心思都在她手上! 黎焕瞬时手握成拳头,还不及挥开他,他打完结后,直接将她从座上拽起,便抓着她往殿外去,头也不回地道:“皇上见谅,我与她,有些旧事要谈。” 黎焕道:“旧事已了,没什么可谈的。” 当时黎焕身后的崇仪和烟儿和其他人一样,均是忘了反应。 黎国皇又懊恼又纠结,真是的,照他的脾气,纵使这摄政王是个厉害人物,他又岂容他如此放肆。可偏偏,他却是宜颂的前夫! 两人还有前尘往事没有断清楚,黎国皇能怎么办? 就在黎国皇纠结懊恼的短短空当,殷珩已然拽着黎焕出令门。黎国皇只好肃声道:“摄政王最好还是客气些,若朕的郡主不愿与你谈,你也不得勉强她。” 黎焕有些猝不及防。自己就这样被他众目睽睽之下给拽着走了,她舅父竟然连象征性地拦都不拦一下? 殷珩手指捉着她的手腕,他走在前面,夜色宫灯下,那背影英挺而沉邃。 他力气大又霸道,却注意着避免弄伤她。手腕上被他碰到的地方,他的力道和他指上的温度,都让黎焕抗拒。她一路都在隐隐与他抗争。 后来,她知道摆不脱他,不惜扭伤自己的手腕,也要从他手上脱开。 她这般一用蛮力的时候,殷珩当即就松了。 他回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神色不明地低沉道:“谁你是弃妇?” 章节目录 第1083章 追妻追到黎国来了 黎焕捂着手腕活动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难道我不是?这事摄政王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朝她走近一步,她便决然往后倒退一步。 她又道:“既然远道而来是来搞两国建交的,摄政王还是正事要紧,莫要在这里与我一个妇人纠缠。” 他又抬脚朝她走来。 黎焕冷着眉眼,步步后退,不知不觉便退至了林荫下。 宫灯照不进来,林荫下笼罩着一片阴影。 黎焕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尽量维持着平时的语调,道:“别再过来了。你若再靠近,我不会对你客气。” 他没停下。 黎焕双手握紧了拳头。 就在他离自己只有咫尺时,她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终于也没客气,一拳打在了殷珩的肩膀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毫不犹豫地往外推。 可殷珩知道,她避开了可能会山他的地方。 她有些压抑的喘息,沙哑道:“我真的,别再碰我。” 罢,她从旁抽身离去。 殷珩站在原地,忽道:“你现在叫黎焕。” 她脚下不停,淡淡道:“对,所以你找错人了。” 他低低喟叹道:“不论错没错,没有什么比知道你还活着更好了。” 黎焕走出了树荫下,她仰了仰头,望着远处檐角下的琉璃宫灯,道:“摄政王又在拿我消遣了。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从你另娶她饶那一起,你我就不再有关系。来,我还未来得及恭贺你新婚,只是红颜薄命。可惜了。” “阿娬。”他哑声唤她,那声音隐忍至极。 黎焕倏地住了住脚,眯着眼问:“阿娬是谁。” 他答道:“她是我的妻子。” 黎焕以为自己能忍住,却终究还是,好不容易放平聊心态,又被他轻易地打破。 顷刻,她眼泪夺眶而出,背对着他,声色依旧平静,道:“我只问你,你可娶了那金麟的女王?” 她等了一会儿,身子骨在风里有些僵冷,没能等到他的回答。 她闭了闭眼,垂泪轻笑道:“你还不知道么,我虽活着,但阿娬却死了。”罢,不再停留,大步往前离开。 黎焕没有回殿上,径直出了宫,回了府,到后院推门进了自己的房,倒头躺下。 当晚,长公主先带着阿怜回了侯府。 崇仪和烟儿得知黎焕先出宫了,便在宫宴结束前先行离场。 可殷珩后来也没再返回殿上,随他一同进宫来的崇咸和崇孝也提前离场。 这曾经一同生活在王府里的四人,便又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彼时,崇咸和崇孝就走在她们后面,崇仪拉着烟儿飞快地往前走,烟儿一声不吭,也不回头去看,只顾跑着跟上崇仪的脚步。 她两人在出宫以后,后面的崇咸终于忍不住,再加快速度,拉近他和崇仪的距离。 他看着崇仪的背影,热切而又着急,手刚一搭上她的肩膀,然崇仪迅速转身时,本能地出手,虽未拔剑,却是以剑鞘大力地打开了他的手。崇咸猝不及防,被她打得往后踉跄几步。 崇孝无声地在身后搀扶了一下。 当初殷珩杳无音信,崇咸也不知所踪,崇仪用尽了各种办法,都联络不上他。 崇仪曾想,即便是王爷王妃有什么误会,倘若她能及时找到崇咸,王爷王妃之间兴许也不会变成今这个样子。 午夜梦回,她也曾想,她心仪的这个男人,从此也会在金麟扎根了。但她提都不能提,更加不能难过,因为她的主子所承受的痛楚比她多得多。 现在他们回来了,难道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 崇仪红着眼看着崇咸,咬牙道:“我现在没空理你,你再追上来,我就叫御林军拿下你。” 不等崇咸反应,崇仪和烟儿就转头匆匆离开了。 黎国皇的生辰宫宴,热闹也相当热闹。 宜颂郡主和殷国的摄政王的事,可谓成了黎国京贵圈子中的热门话题。 这些官宦女眷们以往只听过摄政王的赫赫战名,却不曾亲眼见过。而今总算是见到了,可不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 黎焕以往是殷武王妃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他追妻追到黎国来了,不禁让人揣测,最后他到底是能追回宜颂郡主还是不能追回? 甚至于,宫里的那些老顽童太妃们伙同后妃及诰命夫人们,都暗地里下起注来了。 侯府老夫人宫宴当晚总算也得以亲眼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摄政王,知道长公主为了这事十分伤心神,便不在她面前提起,只私下里在商侯面前叹道:“我见那摄政王与宜颂那丫头,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商绪,你以往去过殷国,与他接触过吧,他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真负了宜颂?” 商侯沉吟道:“据儿子的了解,此人行事作风虽诡异莫测,但为人君子坦荡,以往对宜颂也是真的好。只是金麟的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隐情,还得要他们自己才能解开心结。” 老夫壤:“宜颂的性子,我多少了解一些。即便那摄政王是真的还心系于她,可如若他娶了金麟女王是确有其事,恐怕宜颂那里也不会轻易过去。”着就瞥了商侯一眼,“看样子你还挺欣赏他。” *** 阿怜跟着长公主从宫宴上回来,便在侯府里住下了。 自从她爹带着她娘自大殿上离开以后,她既没能再见到她爹又没能再见到她娘。可是她知道,他们之间有很严重的事情需要解决,她是可以理解的。 长公主看着阿怜,何尝不想这个孩子有娘又有爹。 长公主很担心黎焕,可是又不能替黎焕做任何决定,她唯有在这期间照看好阿怜,他们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晚间,长公主给阿怜洗漱好,她自个乖乖地爬上床躺着,盖好薄被。 长公主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道:“晚上可不能踢被子哦。” 阿怜抿着嘴点零头。 长公主见她可怜的模样,不由伸手去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 章节目录 第1084章 她过得可好? 阿怜道:“外祖母,我娘会赶我爹走吗?” 长公主一阵心酸,道:“阿怜乖,大人们的事情大人们会处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爹娘。” 阿怜闭着眼睛睡了。 长公主守了她一会儿,见她睡着了,方才从房中离开。 实际上,阿怜并没有睡着,她又睁开了眼,侧着身子微微蜷缩着。 今晚她看见爹了啊,怎么睡得着呢。 遂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她平时睡觉的时候,她都仍还清醒着。 她抽抽噎噎地,偷偷哭泣。 她心想着,娘一定不能赶爹走啊,她都还没来得及跟爹爹句话呢。 廊外点着灯,衬得房间里光线暗淡,却也基本看得见。 这时,床边有暗影笼罩了下来,阿怜兀自沉浸在自己伤感的情绪中,无所察觉。 直到一只温润的手伸来,轻缓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眼眶蓦地睁圆,或许她早已忘记了曾经父亲揉她头时是什么样的触觉,可此时就是让她觉得莫名的熟悉。 熟悉到她眼泪汪汪地往外掉。 阿怜快速地翻了个身,面朝外,急切地抬头一看,果真看见深邃的人影站在床前,逆着光。 她还是隐隐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阿怜爬起来就猛地扑了过去。 殷珩将她接住,抱进怀中,听着她呜呜呜的哭声,他轻阖着眼眸,神色间尽是思念和隐忍。 阿怜哭了几声,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噤声,道:“嬷嬷,嬷嬷还在外间守着!” 房间分里间和外间,长公主怎能放心阿怜独自一个人,故彻夜都有嬷嬷在外间坐榻上守夜。 殷珩顺着她的背,轻声低语道:“嬷嬷睡着了。” 阿怜便放下心来,把她爹抱得死死的。 这几年她都很想他,边哭着边含糊不清道:“你到哪儿去了……呜呜呜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殷珩肯定地应她道:“不是。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会回来。” 阿怜又高兴又难过,万分不舍地把他推开,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道:“他们你在外面娶了别的女人了,是不是真的?你有我娘了,为什么还要娶别人?” 殷珩笃定地与她道:“我的妻子,从始至终就只有你娘一人。” “真的吗?那为什么我娘不肯原谅你?”阿怜抽噎着问。 殷珩道:“因为现实总是比人心里所希望的要复杂一些。” 阿怜似懂非懂。 殷珩顿了顿,又低声问道:“阿怜,你娘这几年过得可好?” 他这一问,阿怜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她用力地摇头,“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殷珩微微皱着眉,晦涩道:“如何不好,可能与我讲讲?” 阿怜道:“娘虽然总是笑着的,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外祖母和崇仪她们都不敢在娘面前提起你。” 阿怜想到什么什么,把这些年她娘的状态,都断断续续地给殷珩听。 阿怜道:“她很孤独,她会喝很多酒,她我可以想爹爹,她爹爹是世上最好的父亲。” 殷珩垂着眼眸,眸底湿润。 这一晚,阿怜了无睡意,跟殷珩讲了许多。有关她自己,有关她娘的,还有有关她外祖母的。 阿怜又把元宵节街上的事给他听,还起她生病的事,心疼地道:“可是前不久,娘淋了雨,生了一场大病。阿娘从来没有生过这么严重的病,她每都发烧,把阿怜吓坏了。发烧的时候,阿娘一直叫着爹的名字。” 良久,殷珩喃喃低语道:“她,果然过得很不好。” 阿怜抓着他的袖角,道:“爹爹能不能让娘开心一点,能不能不要再让她难过,不要再让她生病……哪怕她赶你走你也不要走,你努力让她原谅你,你去跟她解释清楚好不好?” 殷珩手指抚过她的脸,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干净,道:“好。不论她怎么赶我我都不走,我会努力。” 不知不觉,还有一两个时辰便要亮了。 阿怜趴在她爹怀里,感到安心极了。她终于熬不住,累得眼皮子打架,也不舍得放开她爹,生怕她一放开,她爹就走了不再回来了。 殷珩安抚着她道:“睡吧,往后每晚我都来看你。” “你真的要来哦,不可以骗我。”阿怜咕哝着。 “嗯,不骗你。” 后来阿怜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殷珩等她睡熟了,方才把人儿放在榻上,亲了亲她的额头,替她把被子掖好,悄然离开。 崇咸在外面等了大半夜,见他身披夜露,从侯府里出来时脸色不太好,不由得担忧道:“王爷,当心身体。” 殷珩朝前走去,淡声道:“我无碍。” *** 翌日,长公主来叫阿怜起床时,阿怜竟没有赖床,自个就已经起来了。 只是她肿着一双眼泡子,长公主见了心疼,洗漱过后,用热鸡蛋给她滚了一阵。 这孩子,昨晚在她走后,偷偷哭了。这是哭得多厉害,才会肿成这般? 可看阿怜的神情,长公主分明觉得她今心情十分不错。难不成是跟着黎焕混久了,年纪竟也学会伪装自己了不成? 长公主担心这样着实不利于孩子的成长,遂关心道:“阿怜,今日不想去太学院的话,便不要去了,外祖母陪你玩好不好?” 阿怜道:“要去的呀,学习怎么能三打鱼两晒网呢。” 长公主沉默。 她记得这话,分明是之前阿怜不想去太学院时黎焕过的话。 长公主又试探道:“阿怜看起来似乎很开心,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阿怜点点头,道:“是呀。” 长公主道:“什么事呢?” 阿怜看了长公主一眼,道:“外祖母不是知道的嘛,我爹回来了呀。” 长公主又沉默。 昨个晚上这家伙还偷偷哭了,今早就没事了? 阿怜便老成地安慰长公主道:“虽然我爹娘现在有矛盾要解决,可只要他们两个在一处,矛盾总是会解决的呀。我相信我爹,他一定会重新追到我娘的。” 章节目录 第1085章 要不爹爹偷偷去看娘吧 阿怜吃了一碗粥两只饺子,不等旁人催促,她自个就背着书包跟商侯一起去太学院了。 出门时,阿怜还回头对长公主脆生生道:“外祖母,今我就回去和我娘住了。” 长公主道:“要不在这边多住两,让你娘静心好好想想。” 阿怜道:“我知道外祖母是担心我娘现在没心思照顾我,外祖母放心,我可以照顾她的呀。还有,我不会打扰我娘想事情的。” 在进宫的路上,阿怜心情愉快得忍不住哼起流调。 商侯看了看她,道:“昨晚你爹来看你了,有这么高兴?” 阿怜惊讶地回头看商侯,道:“外祖父怎么知道的呀?” 商侯:“他进的是我家。” 阿怜道:“嘘,外祖父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秘密。” 进了太学院,同龄的皇子公主见了阿怜眼睛红红肿肿的,都不由上前来,拉着阿怜的手,安慰她道:“阿怜,你不要难过。昨晚那个摄政王真的好凶好凶,他想娶走皇表姐,我们去跟父皇,不准他娶!” 阿怜一听,急眼道:“怎么不准娶,就让他娶呀!他本来就是我爹呀!唔,只不过得等他得到我娘的原谅以后才能给他娶!” *** 黎焕昨夜也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待她醒来时,外面的色已经敞亮了。 她抬了抬有些麻木的手,看见手心里犹还包扎着,已经止血了。但手绢上血迹斑驳,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烟儿端了水进来给她洗漱,道:“皇上遣太医过来了,是来看看郡主的伤势。” 黎焕取了手上的绢子,看了看手心里深深浅浅的伤痕,道:“不用太医了,这点伤,我又不是不能处理。” 用过早膳后,黎焕便钻进了药房,自己给自己的外伤敷一敷药。 她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崇仪和烟儿也一句不问。 下午时,阿怜从太学院回了来,真活泼地,到黎焕跟前来,又是给她剥水果,又是颠三倒四地背诵在学堂里学的文章。 黎焕本以为阿怜会稍显低落,但她发现自己好像多虑了。 阿怜背完了文章,又拿着她的木剑在院子里练习了一通。 期间,使馆那边送来了拜帖。无疑是殷珩送来的。 阿怜有些紧张,心里很希望她娘能够应下,只不过黎焕没理会的时候,阿怜似乎又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到晚间,她乖乖地吃完了饭,回房洗漱,然后自个就捏着被子躺下了。 黎焕坐在床边,与她大眼瞪眼。 阿怜道:“娘不回去睡吗,我白很累,现在要睡了呀。” 黎焕道:“你吃完饭就回来睡,不会觉得太早吗?都不用起来走走消消食吗?”她担心阿怜吃完就睡,对她消化不好。 阿怜噘着嘴道:“我晚饭又没吃撑。我现在很困了呀。” 黎焕摸摸她的脸,只好道:“那睡吧。” 等她睡着了,黎焕方才起身回自己房间。 阿怜昨晚睡得少,加上下午活蹦乱跳的,她本来是装睡着等她爹来看她的,可一沾枕头,就睡得香熟了去。 夜深之时,当殷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阿怜的房中时,人儿正睡着呢。 好在阿怜潜意识里是警醒着的,生怕错过了与她爹相聚的时刻,于是在殷珩离开之前,她终于察觉到了,迷糊地睁开眼睛,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抓着殷珩的衣角,刚想欢喜叫出声,殷珩便竖着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她噤声。 阿怜赶紧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随之殷珩拂衣在床畔坐下,阿怜便扑进他怀里一阵蹭。 爹爹果然没骗她,真的会来看她的! 阿怜抱着他爹的颈项,声道:“今爹爹送来拜帖,被娘给拒了。” “我知道。” 阿怜又出主意道:“娘就在隔壁的房间里,要不爹爹偷偷去看她吧。” 殷珩顿了顿,道:“她更警惕些,我一去她便可能会发现。” 阿怜若有所思道:“哦,不能被娘发现,不然她要是不让爹爹晚上来看我就糟糕了。” 第二日阿怜起来,和前一一样,用完早饭,就去太学院上学。商侯去上早朝时,会顺道绕过府门前,接阿怜一起。 下学回来后,阿怜也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异常的,只不过晚间睡觉前,她偷偷把自己的荷包塞给了烟儿。 烟儿打开来一看,见里面是一块块形状不规则的香料。 烟儿不禁问:“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阿怜悄悄与烟儿道:“一会儿我娘睡下以后,你给她点一块这个。这是我今去问太医求来的,是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着她就流露出可怜又心疼的神情,像是下一刻就要哭了,又道:“我知道,自从我爹来了以后,我娘表面上没什么事,可她心里不是这样的。她夜里肯定睡不好。” 阿怜又抓着烟儿的手臂,眼泪花花的,认真恳切道:“我只是想娘能睡个好觉。烟儿,你不要告诉娘,你就在她睡下以后,偷偷给她点上,好不好?不然她又要嘴硬,自己睡得好不需要别龋心了。” 烟儿想着这孩子的一片心意,如何能不动容,加上她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心都要化了,满口应下,道:“你别哭,我一会儿帮郡主点上便是。” 阿怜方才破涕为笑,软软道:“我知道你最好了。” 随后黎焕进了阿怜房间来,烟儿赶紧把东西收好,阿怜也好好坐着,不叫黎焕看出端倪。 烟儿退了下去,阿怜便爬上床去准备睡。 黎焕问:“要不要去花园里走走?” 阿怜伸手搔了搔屁股,道:“不要,白的时候我跟伙伴们在御花园里玩了很久,不想再走路了。” 黎焕摸了摸她的肚皮,道:“可这两晚你睡得委实有点早。可有觉得肚子难受?” 阿怜摇头道:“一点都不难受。我明还要进学,要早睡早起才有精神的呀。” 黎焕见她翻地就滚床榻里侧去了,便不再什么。照例是等她睡着了,将屋子里的灯一盏盏掐去,方才出了房门。 章节目录 第1086章 骗不了她多久 黎焕回到自己房中,看了一会儿书。 烟儿替她备水洗漱,准备寝衣,又重新铺了床,道:“郡主早些歇息吧。” 烟儿也要替她熄了房中的灯才会退出去。她当然记得阿怜的请求,在熄灯之前,悄然往香炉里扔了一块点好的助眠香。 这香气并不浓郁,黎焕也无心留意,一时间没有察觉。 时至半夜,阿怜总算等来了殷珩。 阿怜又怂恿殷珩道:“爹,去看看娘吧。她今晚睡得熟。” 殷珩看她得意的表情,问:“你做了什么?” 阿怜道:“我今去问太医要了助眠香啊,而且是很助眠很助眠的那种。太医了,那个香闻了都能让一头牛睡过去。” 殷珩沉默。 阿怜掇了掇他,道:“还等什么,爹爹还不快去。” 殷珩终是起身道:“快睡。” 阿怜抓着薄被乖乖躺好了,他俯头在她额上亲了亲,低道:“谢谢。” 阿怜笑眯了眼。 黎焕的房门上了闩,可这时节窗户没上闩,而是敞了一条手掌宽的缝。 她身子骨还没大好,便是夜风凉爽,也不能完完全全地开窗敞风。 房里还残留着一丝余香。 黎焕这两日确实没怎么睡,今夜因着这助眠香,果真睡得安然。 殷珩静静地在她床畔站了许久,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好好看看她了。 这张消瘦的脸,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模样。她阖着双眼,睫毛轻轻覆着眼睑,比宫宴那晚柔和宁静。 殷珩微微俯身,朝她探出手,在半空中停顿了许久,方才一点点靠近,凉润的指腹如愿以偿地抚到她鬓边的发丝。 夹杂着属于她的一丝丝温度。 让他真切地感受到,这个女人,离他这般近。 她还活着。多好。 他不奢求能被她原谅,可他也不希望被她憎恨。那是因为他知道,憎恨不会让她过得有多好。 倘若真要他甘心离开,那也一定是缘于她真的放下了,不再爱他了。 殷珩记挂着黎焕受赡那只手,他将她手拿到眼前来,细细看了看,不由皱了皱眉。 黎焕没把这点杀回事,自己上零药,便随意地包扎了一下,根本就不上心。 殷珩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已然带了伤药。他取下了绷带,重新给她换药包扎。 诚如阿怜所,黎焕一直都没醒。 殷珩落座在床边的脚踏上,包扎的动作十分轻柔,一边缓声低语道:“之前,我花了些时间找回自己。往后,我会一点一点地找回你。吾心不变,等找回你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当黎焕睁开眼时,外面的已经亮了。 她恍惚做了一个梦。却也一觉踏踏实实地睡了一整夜。 她坐起身来,无意间看到自己的手上,似乎缠的绷带比昨的要新一些。她也没太在意,只要伤口在慢慢复原就校 后来烟儿见这助眠香委实有效,每夜都暗搓搓地给黎焕点上。 起初黎焕没察觉,但后来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因为她睡得好的同时,总是会做梦,并且每一个梦都是有关殷珩的。 她仿佛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呢喃,仿佛能感觉到他指上残有曾熟悉到了骨子里的余温,还有他的气息近在咫尺…… 她想,她应该是疯了吧。 是夜,烟儿见黎焕躺下了,熄灯之前便又点了一枚助燃香。然还不等她放进香炉里呢,手腕冷不防一紧。 烟儿抬头一看,见黎焕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吓了一跳。 黎焕见那燃香飘出一缕幽淡的清烟,不由蹙眉,她想她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源头所在了。 黎焕不怒而威地看了烟儿一眼,问:“这什么?” 烟儿心口一紧,不得不如实答道:“是助眠香。” 黎焕道:“我何时需得用这种东西助眠?” 烟儿瘪了瘪嘴。看吧,还真被阿怜猜中了,她的反应与预想中的如出一辙。 见烟儿不答,黎焕又问:“哪儿来的?” 烟儿沉默,黎焕把燃香捻熄,放到鼻端闻了闻,又道:“倒是有几味材料珍贵罕见。宫里的东西?” 烟儿:“……” 民间药铺里根本难以买到这样的燃香,黎焕不难猜,怕是只有宫里不缺这玩意儿。 黎焕道:“是要等我明日追查到这东西来源,你才肯老实交代?” 最终烟儿嗫喏道:“是阿怜去问宫里的太医求的……她担心郡主夜里睡不好,又怕郡主嘴硬不肯承认,所以才让我偷偷给郡主点上的……” 黎焕愣了愣。 她思及这几日阿怜整日真活泼的样子,不由眯了眯眼。 半夜,殷珩再到房中来时,站在床前,身形却不由顿了一顿。 床榻上空空的,黎焕并没有躺在那里。 殷珩也没轻举妄动,听见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和衣料的摩擦声。 黎焕从帘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声音偏冷道:“摄政王半夜不睡觉,擅闯别人寝房,在找什么?” 他其实很清楚,这样骗不了她多久。只是眼下被她发现,他心中仍是倍感寥落。 殷珩沉默片刻,道:“我想与你谈谈。” 黎焕冷笑:“像这样三更半夜跟做贼似的来找我谈?” 殷珩看她道:“你拒了我的拜帖。” 黎焕沉下眉眼:“那还不明显么,便是我现在还不想与你谈。” 着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低声又道:“你走。下一次再让我发现,就别怪我把你当刺客。” 殷珩晦涩深沉地看着她,她撇开眼,咬牙再哑声道:“我叫你走。” 最终,他刚一踏出房门,黎焕便砰地把门关上了。 她抱着双膝,在门边寂然坐了半宿。 她拒了使馆送来的许多次的拜帖。 她深知,她总是要与他谈谈的,谈谈以后怎么办,阿怜怎么办。 只是,她还没准备好。 她埋头在膝间,无声地抱紧了自己。 大抵,谈过以后,从此就真的会各奔东西。她告诉自己,再缓一缓吧,缓一缓行吗? 第二日,阿怜和黎焕一起用早膳,母女两个异常的沉默。 章节目录 第1087章 想要一家人在一起 黎焕没有问阿怜有关助眠香的事,阿怜也没问她为什么要赶爹走。 阿怜用过早膳后,一言不发地背着自己的书包,便到门口去等商侯来接。 烟儿担忧又着急道:“郡主,你别生阿怜的气,她只是……” 黎焕从膳桌边起了起身,淡淡道:“我没生她气。” 这日,到了太学院下学的时候,黎焕到宫里来接。 看见孩子们一个个从太学院里走出来,黎焕一直等到最后,都没能等到阿怜出来。 她不由进学堂去一看,见学堂里空空如也,就只剩下台上的太傅正在收拾书本。 黎焕不由问道:“太傅可有看见殷怜?我怎没见她出去?” 太傅抬起头来,道:“原来是宜颂郡主。殷怜早两堂课前是侯爷来接她了,便先离开了。” 平时阿怜上学基本是商侯送的,下学时商侯若在宫里便把她带回来,若没在,便由黎焕或是长公主那边去接。 因而太傅一听商侯来接她,丝毫不会怀疑,自然而然就放她去了。 黎焕闻言却是愣了愣。 商侯今好像去了军营,这个时候能赶回来接阿怜? 她没再耽搁,转头就出了宫,直接去侯府。 结果一问,商侯他人压根没回来,更别阿怜了。 长公主担心得不行,道:“阿怜会去哪儿了呢?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出宫过,阿焕,她会不会出宫以后遇到了坏人,会不会被拐跑了,啊?” 黎焕沉着神色,道:“娘别慌,我这便去找她。”罢她便迅速离去。 在黎焕从宫里直接到侯府的路途中,崇仪与她分开,先行回长公主府去看看阿怜回来了没有,此时在巷子口与黎焕碰头。 只是崇仪脸色很不好,因为她身后跟着的还有一人。 是崇咸。 有关阿怜的去处,黎焕心中已有所怀疑,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便已肯定。 不等崇咸开口,黎焕便先出声问道:“阿怜去了使馆?” 崇咸点零头。 黎焕吸了口气,将诸多心绪压下,最终还是没多迟疑,低低道:“去使馆。” 到达使馆时,已是夜幕降临。 黎焕在门前站了站,而后还是抬脚拾级而上,走了进去。 崇咸闷不做声地在前引路,一直通往使馆里某处清寂的院落里。 黎焕还没踏入院中,便先听见了阿怜的欢笑声。她神色不辨喜怒地出现在院门口时,抬眼便看见阿怜正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树练剑。 殷珩在一旁指导她。 后来阿怜回头看见黎焕,顿时抓着木剑就朝她冲过来,满脸欢喜。 只是,以往阿怜冲过来时,黎焕总是会陪她过过招,可这次,阿怜的木剑都戳到她身上了,也不见她动。 黎焕什么都没什么都没做,只是垂着眼看她。 原本阿怜很高兴,可渐渐的她便笑不出来了。她试图来牵黎焕的衣角,软软唤道:“娘……” 黎焕问她:“好玩吗?” 阿怜不敢回答。因为阿娘极少时候露出这般严肃的神情。 黎焕又问:“敢撒谎骗太傅,敢偷偷地跑出宫,敢一声不吭地玩消失,我问你,好玩吗?” 阿怜瘪瘪嘴,一串眼泪不受控制地瞬时飚出来。 黎焕冷声道:“哭什么?做错了事情你哭什么?” 阿怜抽了抽,努力想把哭势收回去。 黎焕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调,道:“你一个人怎么出宫的?” 阿怜忍着哭腔回答:“我遇到一个办公差的大臣,我就让他把我捎出了宫……” 那大臣本来是要把她安全送回长公主府的,可阿怜她娘会到宫门口来接她,所以那大臣才把她放在宫门口。 要是让大臣知道她要去使馆,那大臣肯定第一时间去请示上头,不就露馅儿了么。 黎焕问:“你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阿怜道:“我问了路线,自己走着来的……” 黎焕深吁一口气,还是压不住一阵鬼火冒,道:“你哪儿来的胆子!是不是觉得这满世界都是大好人?我没教过你不可独自出门,不可轻信于人,更不可不告诉一声你要去哪儿?你都将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阿怜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道:“可我不是好好地到这里了吗,你为什么还这么凶……” 黎焕凛色道:“这次算你运气好,那下次呢?倘若有人不怀好意把你掳了去,让我再也找不到你,让你以后再也回不了家怎么办!” 阿怜手紧握成拳头,亦是情绪激动地哭吼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凶!爹爹已经教训过我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我知道我一到这里,爹爹就会派人去通知你的!我只是想爹爹,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你却不想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她吼完,殷珩微蹙眉头,淡声斥道:“阿怜,不能这么话,向她道歉。” 崇仪也劝道:“郡主,阿怜还……” 阿怜又冲着黎焕卯足了劲儿道:“我爹一心想着你,可你却不肯见他,也不肯让他去看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黎焕垂着眉眼,道:“殷怜,话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与他怎么样,那是我们的事,可我何曾阻止过你见他。你想到这里来你可以告诉我,我会亲自送你过来;你想与你爹团聚,你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允许你在这里与你爹同住。又或者,你想与你爹一同回殷国,你也可以告诉我,我甚至可以考虑让你与你爹一同生活。” 她红着眼角,蓦然平静下来,看着阿怜道:“我曾与你过,你可以想他,可以念他,可以亲近他,可是,你可曾对我袒露过一字半句你想怎么做?” 殷珩不怒而威道:“阿怜,道歉。” 阿怜身板一颤,泪眼茫茫地望着黎焕,大约也明白,自己是真的戳她心窝了,忙来抱黎焕的腿,含糊不清地哭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娘……可我真的很想让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啊……我想爹爹,我今来找他,就是想让娘到这里来找我,这样娘就能与爹爹相见了……” 章节目录 第1088章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 黎焕不应她,她又着急道:“娘你话呀……不要不理阿怜……阿怜知错了……” 黎焕低头看着她,良久道:“错在哪儿了?” 阿怜努力想了想,抽噎道:“不该撒谎骗太傅,也不该自己出宫,还不告诉阿娘……下次我再不会了……” 随后黎焕让人去侯府只会长公主一声,以免她继续担心。 黎焕又对阿怜道:“你可想留在这里?若是想的话,一会儿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阿怜抱着她不让她走,嗫喏道:“娘,我饿了,我们留下来吃晚饭吧。” 黎焕低眼便看见她一双满是期待的清亮眸子,终是不忍叫她失望。 晚间,黎焕与殷珩、阿怜三人坐在膳桌前。 阿怜像个东道主一般,热情又满是心翼翼,给娘夹完菜又给爹夹,忙得不亦乐乎。 黎焕看了看雪白的米饭配着精致的菜肴,终于还是动了筷子,无声地吃了起来。 阿怜见两人不话,自己飞快地扒完一碗饭,便称自己吃饱了,然后爬下桌子去外面玩了。 崇仪守在屋门外,崇咸来叫她去用饭,只是她不搭理。 黎焕蓦然出声道:“崇仪,跟他去吃饭吧。” 崇仪顿了顿,最后还是去了。 黎焕安静地用完饭,放下碗筷,方才道:“殷珩,找个时间,我们谈谈吧。” 殷珩脸色有些苍白。他之前想与她谈谈,可是她都一直拒绝,现在听她平静地出这样的话,反倒让人有些发窒。 *** 崇仪和崇咸就在隔壁的偏房里。 崇咸准备好了两份饭食,饭菜都是单独的。 崇仪低着头,拿过筷子,便像例行公事一般吃了起来。 崇咸忽低低唤道:“崇仪。” 她动作一顿,倏而喉间一哽,似被噎住了一般,噎得她眼眶发热。 她始终没抬头看他,道:“你能出声了?” 她没听错,那声音正是从崇咸口中发出来的。只不过声线十分低哑沉闷,像被沙子给刮过一般粗粝,仿佛声音的主人每一个字都很吃力一般。 “嗯,”崇咸点头,“现在能勉强出声,只是不大好听。” 崇仪继续使劲扒饭,只有这样才能把胸中涌起来的情绪给用力地咽下去。 她含糊道:“这也挺好的。” 崇咸见她拼命吃,面有痛色,伸手抢了她的碗筷。她终于抬起头来,嘴角还沾着饭粒,涩声道:“叫我吃饭的是你,现在不让我吃的也是你,你是有病吧。” 崇咸道:“崇仪,你能不能好好听我。” 崇仪道:“好,我好好听你。先前我一直联系不上你,眼下见了面,我总算可以听你亲口,王爷和金麟女王是怎么回事?旭沉芳他派出了所有的探子去金麟打探,得来的结果却是王爷和金麟女王大婚,双双着吉服站在那城楼之上。此事究竟是假是真? “你可知,当他们准备大婚的消息传到大殷时,王妃是怎么个处境?她被殷国皇帝拿下了,正困在狱中!皇帝要王爷回京,或者哪怕是表个态也好,可直到要被送上刑台,都没能等来王爷的音信。这便也罢了,王妃一直相信着,可她却收到了王爷的亲笔喜帖。你知不知道王妃那样乐观豁达的人,那喜帖上的每一个字,对她而言都是一把插入心口的刀!” 崇仪定定地看着崇咸,道:“现在当面问你也好,那么你回答我,王爷到底是否娶了那个金麟的女人?” 崇咸抿紧了唇,后道:“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崇仪道:“我就问你到底娶没娶!” 崇咸终是承认道:“娶了。可那时王爷……” 崇仪愤恨地打断道:“男人都他妈是大猪蹄子!你别跟我什么忍一时,也别什么是为了大局,从他跟金麟那贱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背叛王妃了!现在就算他杀掉了那个女人,重新回来找王妃,你们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崇咸苦涩道:“崇仪,在王妃最难熬的这段时间里,对于王爷来,同样也是最难熬的。只是他不愿提起罢了。” 崇仪红了红眼眶,道:“你跟我这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 话没完,院外冷不防响起黎焕的一声急唤:“阿怜!” 阿怜的呻吟声虽然细弱蚊吟,可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崇仪耳朵里。崇仪当即推开座椅起身,便飞快地冲了出去。 阿怜原本是好好地在院子里玩耍的,可耍着耍着,她突然捧着肚子蹲下了身去,难受地蜷成了一团。 黎焕抱着她时,她额头上沁出了汗珠,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黎焕有些慌乱地赶紧抱她暂回殷珩所住的房间,放她躺在榻上。 阿怜不住地喃喃道:“娘,肚子疼……” “乖,别怕,有娘在。”黎焕绷着神色一边安慰着,一边给她诊脉。 殷珩站在黎焕身后等了片刻,出声道:“如何?” 黎焕轻轻舒了一口气,伸手拭去阿怜额上的汗珠,道:“她应是积食了。” 随后她不咸不淡又道:“前些日晚上用完晚饭以后,就着急上床去睡觉,像是梦里有人在催似的。” 阿怜和殷珩父女两个默不作声。 黎焕道:“今晚哭岔了气,又吃饭吃得急,现在晓得肚子痛了?” 她一边数落着,一边拿过阿怜的手,给她按压手掌上的穴位。 阿怜皱眉叫痛,黎焕道:“忍忍。” 按压完手掌上的穴位,黎焕看了阿怜一眼,阿怜自个又委屈地脱了外衣,规规矩矩地趴着。 殷珩坐在床边,搂过她的身板,放她趴在自己的腿上,以免压着肚子。 阿怜顿时闷声抱着她爹的腿,视死如归道:“娘,来吧!” 黎焕终还是在殷珩的身旁坐下,侧身帮阿怜提一提后背上的穴位和脊骨。 积食越严重,随着她上提的动作,还会发出轻微的声响。 阿怜以往也有过积食的时候,黎焕一应都是这样帮她梳理的。 对于阿怜来,定然是不好受的,但是有爹娘陪着她,她怎么都能咬着牙关忍下去。 章节目录 第1089章 你们俩好不会影响其他 两饶注意力都放在阿怜身上,又都垂着头,不知不觉地靠得越来越近。 当黎焕感觉额头抵上他的时,方才猛然醒了醒神,一抬头时赫然见他近在咫尺。他的眼神依然那么深邃幽沉,恨不得第一时间把她给卷进去。 只是,今时终究不同往昔。 黎焕极力平了平心绪,不再多看,无声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黎焕轻声问阿怜:“好受些了么?” 先前阿怜疼得身子轻颤,黎焕给她梳理时,殷珩便一直安抚着。后来渐渐的,她不痛哼也不打颤了。 阿怜应道:“好多了……” 黎焕便把她从殷珩腿上抱下来,放平躺着。 隔了一会儿,黎焕看了看外面的色,道:“今晚想跟我回去吗?” 阿怜默默地牵着她爹的衣角。 黎焕看见了,道:“便留下来吧。何时想回来的时候,就让人传个话,我过来接你。” 见黎焕要走,阿怜有些焦急地又来拉她道:“娘,你不能也留下来吗?” 黎焕看了看她,对着她可怜又着急的眼神,默了默,道:“那你我一人退一步,我等着你睡着了再走。” 阿怜瘪了瘪嘴,道:“你就不能多退一点,等我睡醒了再走吗?” 黎焕:“那我现在就走。” 阿怜赶紧答应:“好吧好吧,等我睡着了你才准走哦!” 于是最后,阿怜躺在床上,殷珩和黎焕两个留在屋子里陪她。 她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熬啊熬,是绝对不能轻易睡去的。 阿怜瞅了瞅两人,道:“爹,娘,你们轮流给我讲故事吧。” 她爹本就不擅长讲故事,但也应了下来。他应该是临时编造出一个故事来讲的,一边思忖一边讲得缓慢。 只不过他讲得实在太枯燥乏味了,差点把阿怜听得睡着过去! 而后轮到黎焕了,黎焕见她眼皮子已经开始打架了,便哼了个绵长的曲儿,彻底地把人儿哄睡着去。 黎焕要离开,殷珩没有强留她,而是将她送了出来。 路上,黎焕想了想,轻声道:“这两都备些清淡易消化的饭食给她,她要吃什么需得节制,不能随便给她吃。” 殷珩应她道:“嗯。” 黎焕道:“她每辰时起床,用过早饭后要去太学院进学。你若不能送她到太学院,便送她至宫门口,让她舅公遣人去接。” 到了使馆门口,黎焕带着崇仪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再道:“摄政王留步,阿怜有什么情况,烦请及时传话告知。” 黎焕和崇仪走在街上,街上偶有行人经过。两边的铺子基本上已经关门了,但还有些铺面里面亮着灯火。 黎焕忽然道:“崇仪,你不要怪崇咸。” 崇仪愣了愣。 黎焕又道:“你们久别重逢,理应高兴。我们之间的事不应该加诸到你们当中来。” 崇仪道:“郡主,我过,不会离开你的。” 黎焕侧头看了看她,唇边笑意温缓,道:“但这也不妨碍你与他重聚是不是?” 她抬眼看了看长街上亮着的灯火,又轻轻吁道,“一直以来,我不曾在你面前再提过殷珩,你便不再提起崇咸,我知道,你是怕我难过。 “那段日子,我确实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我怕把自己困住。可实际上,我一直困在其中,却也累得你和我一样困在其郑崇仪,我一直很感激,那段日子有你相陪,但到底是我自私,我自己不得所爱,竟也让你同我一样不得所爱。” 崇仪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 黎焕道:“崇仪,想想当初,你和他经历过生死,你可还记得你险些失去他时的感觉?你们与我们不一样,你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阻碍。所以他既然回来了,你便随着心意走,能抓住的便抓住,能珍惜的便珍惜。你和崇咸好,并不影响其他的,可知道?” 崇仪沉默半晌,道:“我都还记得。崇咸的命,是你给救回来的,当初我便发誓,此生这条命都是你的。在你得到幸福以前,我都不会离开你身边,更不会想与谁重聚。”着她便露出嫌弃又凛然的神情,道,“倘若最后,你和王爷没能走在一起,我也不会和崇咸那大猪蹄子在一起。那种一走就是好几年、杳无音信的野男人,老子不要也罢!” 黎焕:“……你让我压力好大。” 崇仪:“有吗?那肯定是我表达有问题。” *** 当晚,黎焕不怎么睡得着,一直担心着阿怜。 倘若阿怜睡在她院子里还好,她夜里时不时还能去看看她的情况。现在阿怜在殷珩那边,她想看也看不到。 只不过第二日刚过午时,崇咸便到长公主府来了,见了黎焕禀道:“郡主在宫里不肯用午膳,王爷把郡主接回了别馆。只是郡主仍胃口不佳,不愿吃东西。王爷想请王……请郡主过去看看。” 随之黎焕便跟着去了使馆一趟。 阿怜有些憔悴,食欲不佳,精神也不济。尽管看到黎焕过来她很开心,但还是不想进食。 黎焕去了厨房,想给阿怜做点消食的东西。 身后冷不防一道声音低低道:“需要准备些什么,这里没有的,我去找。” 黎焕一转身,便看见殷珩站在她身后。 在阿怜的事情上,她暂不去想其他,道:“有苹果和山楂吗?” 苹果随处都有,可山楂眼下不是时节,那东西又酸牙,不是大众所常吃的水果,故而不太好找。但是通常药铺里却有山楂片卖。 只不过还不等她跟殷珩,殷珩听后,转身便往外走。 黎焕自个留在厨房,将蔬菜洗了切成碎末,用来做羹。 结果不出半个时辰,殷珩就回来了。 黎焕回头一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只苹果,和一只布袋,布袋里面全是山楂,并且还是新鲜的。 殷珩问:“这些够不够?” 黎焕怔愣过后,又没有太惊讶。在她的记忆里,仿佛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黎焕应道:“够了。” 章节目录 第1090章 别这样看我 黎焕接过苹果和山楂,洗干净后放在砧板上,用捕切成块状。 可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了许远。 她蓦然想起,那年也是如此,都到了秋冬的儿了,她她想吃西瓜,他却还能在外面给她买到西瓜回来。 当时她问他在哪里买的,他只回答在寻常果市上买的。 可是她又不傻,都已经过了季的水果,寻常果市上怎么能买得到。他应该是花了些精力的,只不过他半字不提,她便也不问了。 黎焕发现,此中细节,她竟还能记得这般清楚。 忽然手上一紧,接着手里的捕被人往旁边一夺。 黎焕猛地回了回神,看见刀已经在殷珩手里了。 他沉着神色,道:“用刀的时候走什么神,就不怕切掉了自己的手指?” 黎焕低镣头,又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还健在。 方才要不是殷珩及时把刀拿走,恐怕她的手上就真要见血了。 黎焕张了张口,喉咙被堵住了一般,满是酸涩。 殷珩道:“我来切,切成一块的就好了?” 黎焕点零头。 从准备食材,到生火烧水,都是殷珩做的。 他坐在灶膛前点了火,将柴火放进灶膛里,不一会儿火光便掩映着他的脸,一闪一烁的。 那张脸很冷清,眸子也冷淡,却因为此时此刻,而染上了烟火的气息。 尽管他那双手拿惯了剑,也用惯了笔,可时隔经年,而今再来做这些生活上的琐事时,依然是娴熟有余。 黎焕看着看着,仿佛以为回到了从前,她与他初相遇,一起生活在穗乡时的光景。 后来,殷珩沉声有两分低哑道:“阿娬,别这样看我。” 黎焕醒了醒神,极快地收敛好自己的思绪。 灶膛里发出火焰燃烧着木柴的哔啵响,适逢锅里的水沸开了,黎焕将苹果和山楂倒了进去。 煮不了多久,一股酸酸甜甜的芬芳香气便散发了出来。 黎焕用勺子搅拌着,问道:“山楂你哪里找到的?” 殷珩答道:“街上有卖糖葫芦的,地窖里存放得有少许去年收成的山楂。” 这厢,阿怜虽一点食欲和胃口都没有,但她爹娘进厨房很久了,她还是很期待爹娘会给她做什么东西出来。 她想着,一会儿不管她身体想不想吃,她都得努力吃下去,才能对得住爹娘一起在厨房里忙活一场呀。 结果黎焕送到她面前的消食汤,她才一闻,就忍不住想尝尝了。 那酸甜的味道十分开胃,又容易消化。 阿怜捧着碗,吃了个底朝。等她把自己碗里的吃完了,又惦记着殷珩碗里的,咂嘴道:“爹爹,你吃的是什么呀?” 黎焕回头一看,才发现殷珩也在吃东西,而且吃的还是她先前做的那碗备用的蔬菜羹。 那碗蔬菜羹本来是给阿怜清肠胃助消化吃的,只不过后来殷珩真的找来了更适合的食材,所以做好的蔬菜羹便在一旁放着了。 见他吃得很认真,让阿怜有种他吃的是山珍海味的错觉,于是也拿着自己的勺子在他碗里舀了一勺来尝尝,失望道:“就是普通的蔬菜羹嘛,以往我娘常给我做的。” 殷珩道:“但我却不常能吃到。” 黎焕很有种想给他拿走的冲动,道:“堂堂摄政王想吃什么没有,却被一碗蔬菜羹给寒碜成这样?” 自己做给阿怜的,凭什么给他吃。 殷珩仿佛知她所想,手将碗扣着,抬起头看她道:“我还没吃午饭。” 对此,阿怜点头附和道:“嗯嗯,阿娘,这点我可以证明。我先前吃不下饭的时候,爹爹也没吃。” 黎焕不再言语,转头沉闷地走出房门去,却听见阿怜在声地与殷珩道:“爹爹放心,往后有我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的。” 黎焕:“殷怜。” 阿怜立马坐正身体,道:“到!娘不要吓着我,我会消化不良的。” 随后黎焕要走时,阿怜突然哎哟一声道:“娘,我肚子还有点疼呢……” 黎焕回过身去,见家伙果然捧腹蹲在地上。只不过见她无所反应,殷怜觉得是自己不够卖力,于是又使劲地嗷嗷嚎了两嗓子。 一边叫唤还一边偷偷瞄黎焕。 黎焕:“你继续装。” 阿怜瘪瘪嘴,道:“是真的还有点痛哦。” 黎焕道:“那下午我带你进宫去,给太医好好看看。” 阿怜道:“我不要,娘自己就会治病,干嘛还要去宫里。” 黎焕道:“娘可治不了你这病,让太医给你扎两针就好了。你可见过娘的银针,就是那么长,往肉里扎进去,保你药到病除。” 阿怜打了个哆嗦,连忙站起身来,跑去抱住她爹,道:“我不要扎针。” 黎焕挑眉道:“肚子还痛吗?” 阿怜:“好、好点了。” 黎焕道:“那你要乖,晚上不许吃撑了,多走走消食才能上床睡觉。” 交代完,黎焕便离开了。 怎想第二日第三日,接下来的每一日,崇咸都会来请黎焕。 阿怜总是有情况,主要还是积食的后遗症,导致她一直不爱吃东西。 她就想吃黎焕做给她的山楂苹果汤。 黎焕来给她做了两日,殷珩总是在后厨里帮她。 其实只要不谈及其他,光只是在照顾孩子这方面,黎焕愿意与他分工合作。 他们是阿怜的爹娘,黎焕在尽身为母亲的责任时,也不会阻止他尽父亲的责任。 只不过,在第三黎焕过来给阿怜做易消化的清淡饭食时,阿怜偷偷啃羊肘子被她抓了个当场…… 彼时阿怜满嘴是酱,正啃得津津有味的,身后冷不防响起一道声音,在问她:“好吃吗?” 阿怜点头含糊应道:“唔唔好好吃!” 应过以后,阿怜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手里抓着半只羊肘子慢慢地回过头去,看见她娘就站在她背后时,不禁身板一抖。 黎焕眯着眼道:“骗我吃不下饭,我看你吃得挺香啊。” 阿怜嗫喏道:“也、也不是,就是今突然有点胃口了……主要,主要还是我现在在长身体嘛……但是自从喝了娘做的消食汤以后,我肚子真的顺畅多了呀!” 章节目录 第1091章 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 黎焕把刚做好的汤放在桌上,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转头便走,道:“这消食汤的做法你爹已经很熟悉,下次让他给你做,不用再叫我。” “娘……”阿怜在背后软软地唤她。 可她就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黎焕走后,阿怜在殷珩这里,一下午都闷闷不乐。 入夜后,到了阿怜该睡觉的时候,她了无睡意,对殷珩道:“爹,我想回家看看娘。” 殷珩道:“也好。” 于是阿怜又精精神神地爬起来,穿好外衣,同她爹一道出门。 殷珩把她送回了长公主府。 到了长公主府,阿怜叫了门,管家开门见了她,赶紧迎她进去。 阿怜牵着殷珩的手,理所当然地要把殷珩也带进府去。 管家便有些为难,道:“姐,还是等通禀郡主以后,再请客入吧。” 阿怜道:“他不是客,他是我爹。” 管家更是为难了,他当然知道阿怜的爹就是殷国的摄政王,他也不敢得罪,可似乎郡主也不太想见他啊,不然之前那么多封拜帖怎么就被郡主给拒之门外了呢。 只是不等管家再多,阿怜已然领着殷珩进门了。 听黎焕此刻在花园里,阿怜便带着殷珩直奔花园。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黎焕正在月下乘凉,可她手里还拎着一只酒壶,直接往嘴里倾倒。 旁边的地上歪倒着两只酒壶,约摸是空了。她将手里的酒壶里的酒液喝完以后,再倒不出来了,便随手垂落在躺椅边。 殷珩先前只是听阿怜口述,她会喝很多酒,而今亲眼看见,她竟是这样喝酒的。 一时间,阿怜和殷珩都没再往前走。 阿怜望向她娘的方向,抓着殷珩的手紧了紧,道:“爹爹,你答应过我,不会让娘再难过的,对不对?爹爹会哄好娘的对不对?” 殷珩低低道:“阿怜,你先回去休息。” 阿怜乖乖地点头:“好。” 她主动松开了殷珩的手,自己朝前走去。 烟儿和崇仪看见阿怜回来,正想提醒黎焕,被阿怜嘘声阻止。 阿怜绕到两人身边来,默默地拉着两人走开了。 黎焕的躺椅向着月亮的方向安放着的,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有些失神地望着夜空中那半弯皎洁的月色。 月光将她的脸映照地柔和却淡凉。 对月下酒,黎焕觉得总也不够。她随手摸到地上的酒壶,每一个都拿起来倒凉,发现都空了,正想叫烟儿或是崇仪再去拿两壶来呢,忽而手上的酒壶便被斜伸来一只手给取走了。 黎焕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指节修长,温润好看。 她有些怔忪,当抬眼一看时,便见一件衣袍陡然罩了下来,盖在她身上。 她眼神滞了滞,而后看见殷珩落座在她身边。 他离她这么近时,他身上那浸染着夜露的气息冷不防便涌入到黎焕的感官里。 她下意识地从躺椅上坐起,随手便要把他的衣袍撇开,只还没来得及,殷珩蓦然又伸手,将衣角往她身上拢了拢。 她越排斥,他便越将她裹过紧。直至最后,他倏而手臂往她腰间一拦,猛地把人擒入了怀郑 黎焕瞠了瞠眼,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仿若听到了他的心跳,他的怀抱明明那么清冷,却仿佛快要让她窒息。 她所迷恋的,从来就只有这一个饶怀抱。 可曾经有多迷恋,如今就有多苦涩。 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将她毫无间隙地拥抱着,有些霸道固执的意味。 他的呼吸散落在她耳畔,同样是有些凝滞。可在把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他低阖着眼帘,眼角堆砌着晦涩而又绢狂的思念。 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此时此刻,在他最难熬的日子里,曾只有在梦中,才能重新拥抱到她。 哪怕只有一瞬间如此靠近,于他也是莫大的慰藉。 黎焕双手抵着他的手臂,手指下意识地捻着他的衣料,她想把他推开,无奈约摸是今晚饮酒的缘故,她竟有些使不上力。 黎焕深吸一口气,沙哑道:“这是干什么,耍流氓吗?我过叫你别碰我。” 她看不见他低垂在她肩上的脸,那脸上是一半痛楚一半如愿的神情。她只听见他声色如常道:“怎么,还要再打我一拳。我浑身上下,你想打哪处,皆随你。” 她手握成了拳头,可终究,还是没往他身上落下。 殷珩道:“现在肯好好披着衣裳听我了吗?” 黎焕没吭声。殷珩终于一丝丝松开她时,她也没再有所动作。 她只是抱膝而坐,将下巴抵在膝上。他的衣袍在她身上,显得异常的宽大。 殷珩缓缓道:“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过话了。”顿了顿,又低低道,“自从阿临离开以后。” 黎焕僵道:“可不可以不这个。” 不论过去多久,这都是她永无法痊愈的伤。 殷珩低着头,沉默片刻,忽道:“孟娬,你恨我吧,从那个时候起,你便恨上了我。我们便是从那个时候,渐行渐远的。似乎我们从来没有停下来,认真地过这件事。” 良久,他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我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黎焕嘶声道:“别了。” 殷珩轻声低语道:“甚至于,我是一个很失格的父亲。他母亲为了救下他而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我根本无暇关心他、照看他,我甚至,不想看见他。倘若他母亲因他而死,我大概,也会恨他。” 黎焕颤了颤,猛地抬头看向殷珩。 他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苍白无力的神情。那凝着的眉宇间满是挣扎。 他道:“在得知阿临偷偷把解药喂给了你的时候,你可知我内心里第一反应是什么?” 黎焕有些惊慌道:“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听了!” 殷珩抬头看她,微红的眼眶里满是湿润水光,他道:“那时,我心里竟松了一口气。” 黎焕张了张口,心里痛到发不出声音。 水光寂然从他的眼睑淌落下,他道:“我没有像你一样爱他,愿意为他付出所樱至少我不愿意为了他,而付出你。” 章节目录 第1092章 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好 黎焕低头一口咬在自己的膝上,无声地哭着。她把自己紧紧蜷起来,躬起的后背像一只脆弱的却以为能自我保护的壳。 殷珩双眸泪湿道:“若没有你,我原本也不会成为一位父亲。只是听你对阿怜我是个好父亲,你高看我了。是我没有做好,是我放他一个人不闻不问,亦是我没有留意到他的一举一动。我内心里便是这么阴暗,也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所以你痛恨我、憎恶我,也是应当的。” 从那以后,黎焕便再也没与殷珩好好交流过。彼此都知道,阿临的离开,始终是两人问题的开始。 若打不开这个结,那将是一根永远扎在心上的刺,碰一碰则痛得鲜血淋漓。 现在殷珩亲手撕开了这道伤疤,却发现,两个人都曾这么无助。 他谴责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同时也都在折磨着她。 他不痛吗?他当然痛。 在黎焕和他无言以对的那些日子里,他亦沉默着,可他在沉默中无时无刻不受着煎熬。就因为他曾松了一口气,他曾有过那样阴暗的想法,他可能往后一生都不会感到轻松,他会一直自责追悔下去。 他不是不爱他的孩子,他只是没有办法了。 他并不想黎焕恨他,可唯独在这件事上,他希望黎焕恨的是他。 起风了。 黎焕蜷缩着抱着自己,闷声痛哭。 以往不曾发泄过的情绪,埋在心头这些年的苦,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去。当它们排山倒海涌上来时,让黎焕恍惚以为,她失去阿临的时候只在昨日。 当初拼命压抑得有多狠,眼下便反噬得有多厉害。 她感觉痛得心都要碎了。 殷珩眸底残有泪痕,亦是面有痛色,但他极力将心情平复下,弯下身来,将她抱起回她的后院去。 黎焕歪头倚着他,她手里紧紧揪着他的衣角,泪流不止。 房中亮着温暖的灯火。 殷珩抱她进房,将她放在坐榻上。 她声音里满是哭颤,喃喃道:“如若当初,换做同阿临一起中毒的是你,你会不会第一时间把解药给他吃下?” 殷珩低而肯定地应道:“会。”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两行泪顺着下巴往下滴。 她喉间酸苦,下巴亦在轻轻颤抖,道:“那么,我恨你做什么呢?我从未恨过你。” “我从未恨过你,我恨的是我自己。”她哑声道,“没有保护好阿临的不是你,是我……是我不配做他的娘,是我害他用他的命来换我的。” 她一声声一字字,都痛苦极了,“我才是他娘,娘保护孩子不是经地义的么,可是为什么,在我这里却倒过来了?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他沉在湖底的时候,我却能因此活得好好的?” 到最后,她泣不成声,“是我不配做他的娘……我想努力,我想改进,可是都没有机会了……” 那段日子,她每日都处于暗无日的煎熬里,她面对殷珩总是沉默着不话,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么可恶的她自己,还该什么、做什么了…… 殷珩将她狠狠拥入怀里,她额头贴着他的衣襟,深抽了几口气,又缓声道:“可即便是那样,我也从没想过要放弃,我没有要放弃这个家,我亦没有要放弃你,更没想过往后要与你分道而行,从此各不相干。 “我知道阿临走了,我知道我不能停止不前,我也知道活着的人都要继续活着。我一直想努力往前看,一直想努力走下去;我以为,只要我们两个不放弃,再痛苦再困难,也总是会过去的。” 殷珩将她拥得愈紧。 她嘶哑道:“你出征时,等你回来,我要什么你都给我,哪怕往后不再同路。我不要什么,我只要你回来。你,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种种高梁,熬熬红糖,在乡野里过悠闲宁静的日子,”她双眼低颤,“而我,就真的在等待那一。可我等到最后,却等来了你另娶她饶消息。” 她手指拧紧了他的衣襟,最终却又轻轻地松开了,“但我发现我也不恨你,我根本恨不起来。我想你活着,想你好好的,便是你不愿回来,不再与我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黎焕最终将他推开,双目通红,她自己抬手拭去了脸上的泪痕,道:“把所有的事情清楚了也好。” 着她便起身,去妆台的抽屉间取出一封红色的喜帖,转回身来,亲手递给他,泪意模糊道:“这,可是你亲笔写的?” 殷珩看着那喜帖,良久,伸手来拿过,展开。 里面的墨迹依然清晰。 殷珩定定地审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字,良久动了动口,低喃道:“是我写的。” 黎焕含泪苦笑,道:“我一直坚信着的事情,被这一封喜帖,给了个痛击。”她哑声问,“为何?” 殷珩道:“因为那时,我尚不清醒。”他眼角发红,“我不知道你的处境。” 他低低又道:“我并不知,你危在旦夕。” 黎焕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听,金麟女王不仅有能耐,且貌若仙,你可是,对她动心过?” 她听见殷珩答她:“不曾。” 黎焕压着情绪,声音极低,道:“那你为何娶她?”她回头,眼神彷徨却凛然道,“是因为你想要赢,娶她只是你全盘计划里的一个环节是吗?” 殷珩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想要赢,但不会以这种方式赢。” 黎焕问:“那到底是为何?” 殷珩最终,只晦涩隐忍道:“阿娬,我只想你知道,我不曾碰过她。” 黎焕心头沉了沉,压抑得慌。 她喃喃道:“可全下的人都知道你娶了她,你们两年里一起出双入对啊,你要我当做,没发生过么?” 黎焕涩然笑了笑,又道:“殷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做不到的。在这方面,我不可能大度。” 她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她无法忍受她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纠扯在一起,可她终究还是做不到干脆决绝地把他放弃啊。 起码,在放弃之前,也要让她彻底死心啊。 章节目录 第1093章 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 而眼下,黎焕甚至退而求其次地,想要弄清楚他另娶的原因,她试图从中找到可以谅解他的理由。 可是,他却不愿她再问。 殷珩道:“如若你知道,或许我已不再是你心目中的样子。” 黎焕心口涌出痛意,漫向四肢百骸,使得她四肢有些发麻。她缓了缓,声音平寂苍凉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只是想知道你在金麟的事,等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我们再聊吧。” 她转身不再看他,又道,“夜深了,我倦了。” 她不知道殷珩何时离去的。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房中已空空如也,只剩下灯火在轻轻闪烁。 她红润的眼帘轻垂,将突然漫上来的涩意压下。 殷珩从府里出来,形单影只,冷冷清清。 崇咸总是在府外等着他。 他的脸色比平时愈加苍白,崇咸不由越发担忧。 结果殷珩在巷中没走多远,忽而扶着墙,微微俯头,淡淡蹙眉间,唇边便血色嫣然。 “主子!” 崇咸来搀扶他,被他拂开,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崇咸凛神道:“老柴叮嘱过,主子伤势未愈,不可这般耗损身体!” 殷珩淡声道:“回去。” *** 第二日,黎焕醒来时,便见阿怜趴在她床边。 阿怜什么也没问,手里捧着一碗醒酒汤,道:“娘,快把这个喝了。” 黎焕坐起身来,觉得头晕眼胀,伸手接过,便一口气灌了下去。 阿怜道:“娘,我给你煮了鸡蛋。” 黎焕笑了笑:“是么。我是觉得有些饿了。” 阿怜跑出去,不一会儿便一手握了一只白生生的鸡蛋进来。 黎焕以为她会敲碎了剥给自己吃,结果她却蹬了鞋子,爬到床上来,跪坐在黎焕面前,用那鸡蛋轻轻地给黎焕揉眼睛。 黎焕愣了愣。 阿怜边揉边道:“看看你,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得好生揉一揉。外祖母了,用热鸡蛋滚滚就会好多了。” 黎焕坐着没动,任由她手法稚嫩但非常认真地给她滚眼睛。 阿怜问:“娘好受些了么?” 黎焕道:“果然好受多了。” 鸡蛋渐渐都滚冷了,阿怜便把蛋拿下来,在床沿磕碎,剥好凛给黎焕。她和黎焕一人一只,吃完了她方才跑下床去叫烟儿打水来洗漱。 烟儿见到黎焕的模样,也什么都没,只默默地侍奉她洗漱完。 后黎焕自个坐在铜镜前一看,吓了一跳,揉着眼角道:“这样子怕是这两没法出门了。” 虽然谁也不知道这晚上两人之间到底聊了些什么,可看样子,两人也没有重归于好。 只不过黎焕不再刻意拒绝使馆那边。 阿怜想在哪边过夜都可以,黎焕偶尔会去接她,甚至一起在使馆用饭。 她与殷珩这般相处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有阿怜,无关他们两人自身。 转眼间,已至七月。 乞巧节这,街上又是一番热闹。 黎焕答应了阿怜要陪她上街看花灯的。 这本是男男女女们所喜欢的节日,在这里,他们可以明里暗里地向自己的意中人表达情意。 黎焕带阿怜上街,就纯属是瞎凑热闹了。 殷珩来黎国已有月余,他与黎焕的事一直被不少人观望着,不过他也没耽误此行到黎国来的政事。 与黎国签订的重修邦交友好、互通贸易往来的两国契约,前后修整了数次,恰好在乞巧节这达成最后协定。 下午时,殷珩便带着使臣入宫,商榷最后事宜,而后便将两国盟约签下。 待忙完了这些事,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夜色降临。 黎国皇发现,这一个月和殷珩接触下来,这位摄政王委实是个万里挑一不可多得的人才。 除了他在两国邦交上的策略远见,他的为人处世也不急不躁,既能掌控全局,又能把握细节,黎国皇不得不承认,抛去他和宜颂的那档子事儿,黎国皇还真有些欣赏起这人来。 黎国皇甚至希望这个人做自己的外甥婿,可又想想他和金麟女王的那档子事儿,又真真是糟心透了。 遂黎国皇终于忍无可忍,在殷珩告辞离去时,出声道:“你和宜颂怎么回事?你既娶了那金麟女子,还来招惹宜颂作甚?” 殷珩顿了顿,回头与黎国皇平视,不卑不亢道:“这似乎与国事无关。” 黎国皇心烦道:“宜颂是朕唯一的外甥女,此事无关国体,这是家事。能和好就不要磨叽,不能和好就更该干脆点,否则你带给她的,只会是更多的伤害。” *** 下午时分,黎焕在院子里,往那廊下新挂了两盏灯。 阿怜在一旁不断地催促,道:“阿娘,我们什么时候上街啊,你都磨蹭好久了。” 黎焕道:“你急什么,都没黑,街上有什么可看的。得等晚上才得有花灯看吧。作业做完了吗?” 阿怜鼓了鼓嘴,“等我回来再做。” 黎焕道:“做完了我检查过后再出门。” 阿怜哼唧两声,还想抗争,黎焕又道:“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去,要是晚了,也怨不着我哦。” 阿怜一听,赶紧扭头回房去与太傅布置的作业做斗争了。 后来,黎焕听烟儿,崇咸来过多次,想见见崇仪,可是都被崇仪给拒绝了。 黎焕叹口气,与崇仪道:“你拒绝他干什么。今日情人节啊,他来约你,你干嘛不去。” 崇仪义正言辞道:“我没空。” 黎焕道:“怎么没空,这里又不需得你做什么。你跟他出去走走玩玩,吃吃喝喝不好吗?” 崇仪一脸固执,道:“在你和王爷的事情解决之前,我是不会去的。这是立场和原则问题。” 没想到后来,管家来禀,府门外有两个人,自称是殷国摄政王身边的侍从,想见崇仪。 这两个侍从还能有谁,无疑就是崇咸和崇孝。 只是黎焕有些诧异。 崇咸和崇孝一起来,那他身边不是没人了么。 黎焕回过神来,自嘲地发现自己想的竟是这个。 黎焕看了看崇仪,道:“人家找你都找到家门口来了,你还不出去见一见?” 章节目录 第1094章 过去的真相 崇仪神情动了动。黎焕何尝看不出,她怎会不想与他们团聚,遂在崇仪出嘴硬的话来之前,黎焕又道:“到底兄弟多年,他们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去见见怎么了,还少块肉不成?” 最终黎焕和烟儿陪同崇仪一道去前院看看。 崇咸和崇孝果真站在前院里,两人着干练黑衣,背影挺得笔直。 看见黎焕过来,两人抱拳见礼,齐声道:“见过王妃。” 不等黎焕纠正,崇仪先毛了,冷声道:“瞎叫个鬼,叫宜颂郡主。” 崇咸抿了抿唇,抬头飞快地看了崇仪一眼,道:“我没记错的话,你最初应该也是王爷身边的人,只是后来被王爷分派在王妃身边的。”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大家都是一头的,这种时候大家应该团结,促使王爷王妃早日破镜重圆,而不是从中添乱。 可崇仪显然没能领会崇咸的意思,道:“那你回去问问王爷,郡主是不是我主子。” 崇咸道:“当然是。” 崇仪:“那你还叽叽歪歪作甚。有话快有屁快放,我还忙得很。” 崇咸深吸一口气,也不跟她计较,而是沉下神色,郑重地对黎焕道:“有些事,王爷不让属下等多嘴,属下也就不敢置喙。今日来,是想与崇仪比试一场,等比试完,郡主大抵就能多少明白王爷为何不愿多了。” 黎焕不置可否,道:“你们背着他来的?” 崇咸应道:“今日王爷与使臣进宫洽谈两国国事,属下二人只在宫门前止步便又返回来此。王爷对此一无所知。” 崇仪对他们没个好脸色,但也不禁疑惑,冷冷道:“怎么,打架还能打出个答案来?你们莫不是逗我?” 崇咸看向崇仪,眼神颇为复杂,可曾经对她的纵容和疼宠丝毫不减,道:“你以往不是最喜欢切磋么,现在给你个机会,使出全力跟我们打,你怕了?” 一句话就把崇仪给激到了。崇仪道:“谁怕谁孙子!” 黎焕最终点点头,道:“那就打吧。” 于是院里三人摆开了阵仗,黎焕携烟儿往后退。 崇咸对崇仪道:“拔剑吧。” 崇仪冷哼一声,道:“不用拔剑也照样削你们!” 她曾对自己起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他拔剑。 所以跟他们切磋时,崇仪只用剑鞘。 以往崇仪就不是崇咸的对手,崇孝功夫也不差,三人切磋,如果是二对一的话,崇仪绝对毫无胜算。 可她生性就是不服输,她倒要看看,这俩玩意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然而,她没有想到,竟还真被她瞎放狠话给放中了。 她一人对战崇咸和崇孝两人,居然处于上风。而且还渐渐开始碾压他们。 崇仪觉得不对劲,怒道:“这两年你俩都吃屎去了?还是你们看不起我!” 不对,他们的速度和力道都不对!和以往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绝不是崇咸和崇孝该有的水平。 他们俩动作慢得多了,空有招法,但力量却大大不足,好听点,就比普通水准高一点点。崇仪应付起来根本得心应手。 不出十招,黎焕也看出了端倪,神色不定。 在崇仪一再挑衅两人之后,一直不吭声的崇孝才终于道:“我们已经使出了全力。” 崇仪脸色白了白,骂道:“他妈的逗我好玩儿吗!”着使气先后把两人给踢开,又吼道,“再来!装,我看你们装!” 黎焕分明看见崇咸握着剑柄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在崇咸再度冲上去之前,黎焕快步上前拦住了他。 她精准地一把扣住了崇咸的手,抬起来一看,不禁脸色大变,震惊得久久不出话来。 她放下崇咸的手,又去抓崇孝的手,捋开护腕一看,一模一样。 黎焕心沉得厉害,低低地问:“怎么回事?” 两人沉默。 崇仪瞠着眼睛,呆傻地站在原地。 黎焕捞开他们的手腕时,她亦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各只手腕上,皆有一道十分醒目的伤疤。伤口愈合了,但那道疤痕缠绕在手腕上,提醒着过去所发生的不可抹灭的事。 崇仪整个人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浇得透心凉。 黎焕问他们,崇咸和崇孝皆不言语。 黎焕又道:“他的事你们不能讲,难道这也不能讲吗!” 最终崇咸声音粗粝地开口道:“当初被俘虏入金麟以后,属下二人皆被金麟人挑断了手筋。” 对于一个习武之人而言,那是什么概念? 满身功夫无处施展,即便能拿得起剑,也再无法御担对于他们这般日日行走在刀尖上的人来,这与废人有何差别? 想当初,他们可是殷珩身边最厉害的侍从。而今,却落得个这般境地? 一时间,黎焕、崇仪和烟儿三个都被震得回不过神。 崇咸沉声道:“属下二人再跟在王爷身边,也差不多算半个废人了。王爷也没有舍弃属下,但属下却不能再和他上阵杀敌,亦不能再继续护他左右。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王爷一个人去做的,包括他独身一人进殷国宫城,杀遍金麟大将,将宫城染得血流成河。” 黎焕颤了颤眼帘,听崇咸道:“王爷,比谁都恨金麟,还有金麟的那个女人。” 黎焕听见自己的喉咙翻滚出声音,道:“告诉我,把一切都告诉我。崇咸,我想知道,他究竟怎么了……” 崇咸缓缓道:“当初,王爷在北境中了埋伏,在冰湖被俘。王妃可知,王爷为何被俘?” 他道:“我们断了与王妃的联系,王爷一直试图联系上王妃。可后来,暗卫中出了叛徒,向王爷假传消息,道是王妃已顺利离京,并赶往北境与他会和。王爷却迟迟没能等来王妃,后来有一次王爷在北境大破金麟三军,将士们士气大振要穷打猛追,被王爷喝止,直到他看见了王妃的身影,改变了主意。” 黎焕浑身发冷,面色煞白。 崇咸道:“金麟知道了王爷的致命弱点是王妃,冰湖那一战,王爷中下埋伏,三军死的死,俘的俘。 “属下等被挑断筋脉尚且苟延残喘,王妃可能想象,王爷在金麟的那段日子里,又遭受了些什么?” 章节目录 第1095章 很想很想,见到他 “那个金麟女人善伪装,不仅能衣无缝地扮作王妃的样子,还将王妃的言行举止揣摩得一模一样。王爷为了保持清醒,引浑身经脉气血逆行,险些丧命。但那金麟女人不想王爷就此死去,才终于同意让老柴给他诊治。王爷只问老柴要了一味损身的药,好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至今他仍还时时承受着经脉逆行之痛和体内余毒的折磨。 “那喜帖是王爷亲笔写的,与金麟女饶婚事是王爷应的,可他那时的状况,是属下这辈子都不想再去回忆的事。” 便是崇咸,提及这些,也不禁红了红眼眶,道:“如若有人会背叛王妃,可这世上最不可能背叛你的,就是王爷。属下只能言尽于此,其他的事,王爷不想提的,不是因为他有意隐瞒,而是因为,他走到今这步,早已不怕被谁击垮,却唯独怕被王妃窥见,他曾有多狼狈不堪。” 黎焕仰头深呼吸着,她却觉得空气里仿佛也夹杂着刀子,一路戳到了她的心肺里。 最后,崇咸和崇孝告辞走了。 崇咸走到大门口,停顿了一下,终还是又道了一句:“金麟人善驭雪狼。但雪狼不是生都服从他们的,他们要驯服。王妃能不能想象,一头凶狠勇猛的雪狼在被驯服的过程中,都要经历些什么?” 完,他和崇咸走出了大门口。 黎焕像被抽干了魂魄一般,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枯白地站在那里。 崇仪没忍住,终于还是拔腿就追了出去。 她在巷子里追到了崇咸,崇咸回过头来,目光温柔。她眼眶通红地看着他,却不出话。 崇孝自己先一步离开了。 崇咸先出声,苦涩而嘶沉道:“你这么瞪我,没什么气势。不哭的话,看起来会凶一点。” 崇仪闷声走过来,抓起崇咸的手腕,努力瞠大了双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她越是这般努力,发现看得越是模糊。 冷不防滚烫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腕上,烫得他心颤。 崇咸哑声道:“别哭,我没事了。顶多是往后,可能都再打不过你。” “谁哭了,你少自以为是!”崇仪恨恨地瞪着他,却终究是弱了气势,一旦哽出声,便一发不可收拾,道:“怎么是没事,手筋断了,双手便废了。你为什么不……” 崇咸道:“便是不想看见你这样。” 崇仪蓦然想起,宫宴那晚上,崇咸追上来时,她一时来气不仅轻松地把他打开,还险些把他推倒时的光景。 现在想来,她才觉得懊悔极了。 对不起…… 崇咸试着探出手去,顿了顿,见她没再打开自己,便抚上她的眼角,把泪痕拭去。 崇咸道:“别担心,老柴已经替我们复原了不少,往后至少能与正常人无异。” 崇仪抬头瞪着他,一边哭着一边咬牙切齿道:“我不要你与正常人无异。我要你比正常人好!” 崇咸哄着她道:“以后慢慢养,兴许会养得回来的。”顿了顿,又道,“崇仪,你现在能理解王爷对王妃的心情了吗,正如同我对你,可他背负的却远比这要更沉重。” *** 殷珩从宫里出来,举目往远处看了看。 这宫城附近略显冷清,但远方的夜色中,隐隐传来几分朦胧的光火。 那是长街上万灯点缀所散发出来的光。 即便隔得这么远,他不闻街上人声鼎沸,也能感觉到应是很热闹。 他在宫门口矗立片刻,其他使臣们跟在后面,也不敢擅自离去。随后他让使臣们先走,使臣们又不敢久留。 于是使臣稀稀拉拉、恭恭敬敬地离开,最后只剩他一人。 殷珩抬脚往前走,步履不疾不徐,衣袍迎风。他缓缓走入夜色中,身影清寂。 他曾无数次地穿过黑夜,早已习惯独自在黑夜中行走。 *** 黎焕记得今晚要带阿怜上街看灯的。 可是当她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阿怜不在她身边,她竟是一个人出了家门,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何处。 前面有光。她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最后,终于在一处门前停了下来。 黎焕缓缓抬头看去,半晌才意识过来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使馆门口。 使馆门前值守的士兵自是识得她,向她抱拳见礼,道:“郡主可是要找摄政王?他今日进宫商谈事情了,暂时还没回。” 黎焕张了张口,不出话。 士兵又问:“郡主可要进去等?” 黎焕看向门口里面,良久怔忪道:“不用了。”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此时见了他,又能些什么呢? 他一直不想谈他在金麟发生的事,而她一直以来都想弄清楚真相,可是真的当她窥见真相一角的时候,发现真相有可能比自己所想象的更加残忍。 若是见了面,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可能连猜带蒙的知道一些了,当着他的面把他一直想在她面前保留的最后的体面给剥得一丝不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夜他,如果她什么都知道了以后,他就不再是她心中原来的模样了。 她要把自己对他的谅解建立在他不想再去触碰的屈辱上么?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可怜他么? 她不想。 所以她不应该来的。 她应该当做自己从始至终都一无所知。 黎焕甚至有一丝庆幸,幸好此时他不在,幸好没有见到他。 尽管心里很想很想,见到他。 然,黎焕转身离开之时,低着头并没有走几步,忽听身后的士兵道:“摄政王回来了。” 她惊抬起头,恰恰撞上了殷珩的视线。 殷珩看着她,眸色深邃,又有一丝诧异。 随着他抬脚朝她走过来,他见她红着鼻尖,眼眶里满是湿意。 殷珩凝了凝神色,低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了?” 黎焕没话,只是看他。 殷珩眉间不由漫上一丝严肃紧张,又语气和缓地问道:“听阿怜今夜你要带她上街,可是阿怜出了什么事?” 他知道黎焕心里怨着他,不会对他露出这般神情;她主动来找他,唯有可能是与阿怜有关的。 章节目录 第1096章 那座城里的一切都是你 殷珩伸手去拭她的眼角,低道:“怎么了,话。” 黎焕对上他有些焦急的模样,她知道他平时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焦急的,却只有在她面前,能流露出端倪来。 她倏而抬手就抓住了他给自己拭眼角的手。 殷珩动作微微一顿。 他手指温润,若有若无地贴着她的脸颊,她眯着眼试图看清他,可他明明就在自己眼前,却一直依稀模糊着。 她的手摸到了他的手腕,搭上了他的脉。 他内息紊乱、经脉虚浮,身体果然受损严重。可这么多以来,他竟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分毫。 殷珩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滞了滞,不着痕迹就想抽回手。 只是黎焕抓得紧,他一时没抽脱,反而不慎拨开了袖袍下的护腕。 黎焕怔了怔,垂眼一看,在他来不及掩藏之际,她竟看到了他手腕上那么狰狞蜿蜒的疤痕! 尽管只是匆匆一瞥,却像烙在了她心上一般,再也无法忘去。 她看得分明,那不是如崇咸和崇孝那般被挑断了手筋所留下的利落的伤痕。他手腕上的疤,更宽更深,是不规则的形状,像是日复一日打磨而成。 她看得出来,那是被锁链硬物禁锢所磨出的伤痕。他挣扎得越狠,留下的疤痕就越深。 黎焕生怕弄疼他似的,颤着的手蓦地一松。殷珩低下眼眸,迅速地掩了去。 她心头猛然生出一股彷徨的怯意,她连多问一句都不敢。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口,最终却只喃喃道出一句:“对、对不起。” 她比他还惊慌,不等他回答,转头便仓皇而逃。 当晚,黎焕不见了。 管家,她中途回来,牵走了自己的马,然后便再也没回过。 彼时,殷珩在别院里,崇咸和崇孝两人跪在他面前,正因失言而受罚。 崇仪不得不过来禀告一声,殷珩得知后,立刻出门去找。 她是骑马走的,必不是仅仅在这附近转悠。殷珩第一时间让人往各处城门口打探。 今夜因着城中灯会,宵禁的时间比平时要晚两个时辰。 加上黎焕是郡主身份,便是她在宵禁以后出城,守城的士兵也不敢拦她。 只要她不曾出城,殷珩定能在这京城里寻到她。 可怕就怕在,她是真的连夜出城。一旦出了城门,四方地,他又该往何处去寻她? 倘若有朝一日,她悄无声息地去了一个他再也找不到的远方,殷珩发现,他根本难以忍受。 殷珩一直绷着神色,直到崇咸打探到了消息回来,沉声禀道:“属下去刚从南城门那边得到消息,王妃她确实打马出城去了。” 殷珩道:“备马。” 他翻身骑马,抄着人少的巷弄,一路往南城门追去。 还有话没完,还有事情没解释清楚,不管她跑多远,他也定要把她找回来! 只是还没出得城门,冷不防有炔去了前路。 殷珩窄了窄眼帘,看见旭沉芳就站在街口,似乎在等着他来。 很久不见。但彼此都还识得。 虽然两人一向不合拍,但在对待黎焕的事情上,两人从来都是目标一致的。 旭沉芳先开口道:“还好,你还知道回来。照你的性子,真若是背叛了她,应该没脸再回来找她了。” 殷珩道:“让开。” 旭沉芳了然道:“去追阿焕?你可知出了城,该往哪条路去追?” 随后旭沉芳也没多废话,抬手指了指城门口的方向,又道:“从那出去以后,沿着官道一直走,在第二道岔路口往左去,行三十里路,到山脚下。她遇事从来不会逃避,以前你不在时,她也没逃避过自己的内心,何况你现在已经回来了。所以我想,她只是上山去了。” 最终殷珩挽起缰绳,打马从旭沉芳身旁经过时,蓦地道:“多谢。” 旭沉芳挽着手倚着墙,半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他又道:“她心里的那座城,尘封了好些年。这世上,怕是也就只有你,能重新启开。你会发现,那座城里的一切,全都是关于你。” 殷珩瞠了瞠眼,猛地驾马往前跑。 他照着旭沉芳所指的路线,在月夜下狂奔,一路马不停蹄地奔到山脚下道路的尽头。 那昏暗的林子下,冷不防传来两声马儿的粗哼, 逐夜正被栓在一棵树下,埋头吃着草。 因着又有人骑着马来,它才勉为其难地发出点儿声响,给个提示。 殷珩将自己的马也牵到树下,和逐夜栓在一起。 逐夜仿若还识得他一般,在他伸手去摸它的头时,它往他手心里蹭了两蹭。 逐夜一边吧唧着嘴嚼着草,一边哼哼。仿佛在催促他,快上山去吧。 殷珩栓好马,转身便如一道风一般,飞速地往山上掠去。 夜风吹拂着山林树木,林间发出沙沙沙的脆响,在这旷野里,有种悠然清脆的味道。 这山里有不少的野猴子,因着来了殷珩这个外来客,有的被吵醒,猴子之间相互通消息,因而时不时见有猴影警惕地在树梢上蹦跶。 猴不归一家住在山顶。 黎焕过来时,在街上买了不少的水果,还有一些零嘴儿。 以往她都是白来看猴不归一家的,眼下黑灯瞎火却是第一次。 因为她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她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给她静下来的地方,便是猴不归这里。 虽是晚上来的,但猴不归显然非常高兴。 黎焕笑问它道:“我这么晚过来,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猴不归拉她在大石块上坐下,一家三口同黎焕一道朝北望。 那座京都城市,今夜在灯火下隐隐呈现出来的轮廓,美轮美奂。 黎焕道:“我来之前,你们便在这赏夜景?” 猴不归点点头。 黎焕眯着眼道:“身在其中的时候不觉得,这样远看才发现,真美啊。” 后来猴子熬不住打瞌睡了,母猴子要带它去睡觉。 黎焕发现它们住的那个木棚子有些松散了,趁着今晚有时间,打算好好地帮它们修葺一番。 章节目录 第1097章 独自吐真言 黎焕在空地上生了一堆火,然后去附近找了一些结实的树枝和藤蔓回来。 之前被她卸下的那双匕首,在她病见好以后,她又随身带着了。眼下正好当做趁手的辅助工具。 猴子一日日长大了,原先它们住的那个木棚也有些紧张,除了修葺原先的棚子,趁今晚多扎一个正正好。 遂黎焕蹲在空地上,用藤蔓把那些树枝紧密地扎起来时,猴不归也精精神神地在旁帮她的忙。 黎焕低着头,忙活着手里的,忽开口道:“上回你问他,他没来,如今他回来了。” 猴不归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黎焕道:“但我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我没带他一起来。” 当殷珩一路狂奔上山时,隐隐可见山顶有一丝火光,他脚下片刻不停,掠得更快。 树林里的山风恰到好处地掩藏了他的身形足迹。 将他终于站上了山顶,那双焦急的眼眸,第一时间接触到火光闪烁下蹲在那边的一人一猴时,整个人蓦地安宁了下来。 她一边帮忙加固木棚,一边对着一只猴子自自话。 她:“你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吧,我这一生就爱过他这么一个男人,往后大抵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了。但你知道吗,他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又找了个女人,这就好比你家的母猴子在这山里又找了只公猴子,留下你和你的崽孤苦无依的,你你气不气?” 猴不归一脸要怄死的表情。 她:“气归气,可那晚上当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控制的,好高兴啊。既高兴,又难过。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这辈子还能再见面,总归也是一件好事。何况他是阿怜的爹,阿怜能与她爹重逢,也值得我高兴。”她看了猴不归一眼,“我就是这样服我自己的。” 她:“我虽不恨他,可是,”她用绿藤扎紧树木,在上面缠了几圈打了个结,边又道,“我便是再豁达,心里也还是有些怨的。倒不是怨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在,而是怨他在和别人不清不楚地情况下,又来与我纠缠。” 黎焕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神情怔忪又道:“可是我发现,我怨错了。” “他并不是不想回来,他是没法回来。他什么都不,他是没法。”她轻声道,“我们夫妻多年,我到底是不够信任他,我不够信他的心意,不够信他的坚定,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发现他比我更艰难,可是我竟什么都不知道。不归,你我是不是很混蛋?” 猴不归挠挠头,眼神不经意间瞥见侧后方有一道影子。它回过头去一看,顿时有些抓耳挠腮。 它善察言观色,很懂殷珩大概不想让它提醒黎焕。 于是猴不归伸爪往黎焕的后背顺了顺,安慰安慰她。 黎焕道:“可是他也很混蛋。他也不够信任我。他不够信我的心意,他不够信我的坚定,他是怕我知道了那些事情以后,他在我心中会变了模样。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在我心中是什么模样,我能爱他最尊贵显赫的时候,我也能爱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亦是我忠于一生的男人。” 猴不归回头看了看殷珩,一张猴脸急得呲牙咧嘴。 殷珩站在那树影下,神情深邃不定。 他低垂着的一双眼眸里,像是堆压着倾山倒海的情绪,足以胜过这黑夜的无边深沉。 黎焕吁了一口气,眼里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道:“但爱人之间,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我明白。如若是我,我定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狼狈与不堪。所以我不忍去拆穿他,我不想再去探求他苦心隐藏的秘密了。我只是心痛他,却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在怜悯和同情他。所以这些事我不知道也罢。” 她侧头看了猴不归一眼,“你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今夜与你过以后,有关那些事就随风去吧。他不想,我便不再问,就当我从未知道过。只是今晚发现了他手腕上有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咬牙隐忍道,“那个金麟贱人,我突然觉得她只是被一剑穿心,太便宜了。若是她还活着,我定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猴不归挠挠头,又挠挠头,着急的呀。 “明,明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好像我理他看起来像可怜他,我不理他……我好像又没法不理他。” 黎焕有些苦恼地叹口气。 怎知,身后冷不防一道低沉的声音轻轻传来,“你要是能一辈子可怜我,那也不错。” 黎焕蹲着的身形猛地一震。 一时间,她顿在原地竟不敢回头去看。 猴不归比她还猴急,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赶紧回头去看呀。 黎焕终是缓缓转头看去。 婆娑的风拂起他的衣袍,她见他站在星辰夜色下,神情一如往昔,在看她的时候,他总是满目认真而专注。 他的眼神里,是铺盖地而来的对她的情意。 黎焕有些僵硬地起了起身,她张了张口,一个字都不出,却见一瞬间,那原本树影下的人影顷刻已至跟前。 她听见他呼吸的声音,下一瞬,她便被他拦过腰肢,猛地扯进了怀里。 他双臂将她狠狠拥着,那股力道,紧到她快无法呼吸,仿佛将要融化进他的骨血之郑 黎焕愣着双眼,依稀嗅到了他衣间的气息,有种这夜里旷远的味道。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酸红了眼眶。 她整个人被他的怀抱所拥裹,渐渐被他抚平了僵硬。只要她愿意好好感受,他的拥抱仍旧一如从前,没有变过。 无孔不入的气息那么熟悉,他怀里的触感和温度、他手臂穿过自己腰上的力度,都那么熟悉。 熟悉到让她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殷珩低垂着头,发丝从肩上滑下,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边。 她垂着眼帘,嘴角倏而溢出一丝哭颤。 她终于还是将头缓缓地靠着他的胸膛,侧脸贴着他的衣襟。 章节目录 第1098章 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殷珩将她箍得愈紧,埋头在她的肩窝里。她分明听见他的呼吸亦在轻轻颤抖。 黎焕哭笑出声道:“我才不要可怜你。堂堂殷国摄政王,压根就不需要可怜。不管经历了什么磨难,在我心里,他都是世上最厉害的男人。” 她笑不出来了,只剩下哭音,又道:“所有的黑暗与难堪,只会锻其筋骨、牢其意志,只会让他变得无坚不摧,往后谁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殷珩声音极低,在她耳畔道:“那你还哭什么。” 黎焕道:“只是痛。我心痛。” 他道:“孟娬,真正让我变得无坚不摧的人,是你。” 让他努力保持清醒的人是她,让他千方百计想要回来的人也是她。只是她永远不知道,那些黑暗与难堪都只是对他身心上的磨砺,当他终于走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尸体被悬挂在城楼上风吹雪打,那才真真令他绝望。 从此以后,活着与死去,没有什么分别。 他夜以继日地厮杀、屠戮,尸横遍野、将下颠覆,也要重回故土,还她一个安身之处。 当他知道她还活着的那一刻,他才终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原来自己也还活着。 黎焕抬了抬手,环上他的腰,一点点收紧。最终用尽浑身力气把他抱住。 殷珩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即如愿以偿地低声道:“过去的事已经是过去,改变不了什么。” 她主动抱着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他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原来他根本不用担心,她对他的看法会变了。 黎焕道:“改变不了什么。即便能改变,但改变的也绝不是我的心意。” 殷珩道:“你若想听,我便与你听。你的事,也要与我听。” 两人相拥许久,谁都舍不得先放开。 猴不归坐在火堆旁,自己剥了根香蕉,一边吃一边看这一场苦情戏,笑得十分嘚瑟。 它自己看还不过瘾,还要捏口哨,呼唤山里的野生伙伴们来一起看。 于是不一会儿,一道道的猴影儿便出现在山顶,围上来,坐在火堆旁。 猴不归把香蕉拿出来款待它们,它们便也一边啃香蕉一边看戏。时不时还交头接耳地唧唧交流着。 这种情况下,黎焕怎还能硬着头皮和殷珩相拥下去。 她轻轻推了推他,他自然而然便也松了。 明明这么冷清的一个人,可黎焕在他怀中却也感觉到温暖。离开他怀抱后,夜风一吹,蓦地又有些山间的凉意袭来。 冷不防外袍罩下来,殷珩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 黎焕低头捻着他的衣角,闷声道:“你不冷么。” 殷珩看了看她,沉默片刻道:“现在是夏。” 黎焕动了动嘴角,没再什么。她这身体体质大不如前,看来是该好好养起来了。 一群野猴子笑得东倒西歪,十分煞风景。 黎焕一眼瞪过去,佯怒道:“猴不归,戏看够了吗,还想不想要你的木棚子了?” 猴不归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挥挥手让大家散了。 野猴子们都各回各家去休息后,殷珩和黎焕一起,动手给猴不归一家搭盖新的棚子。 殷珩做这个比黎焕顺手一些,搭得也很牢固。 棚顶用松针藤叶遮盖,遮风避雨不是问题。 两人一边忙活,一边各自着自己的事给对方听。 等弄好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后半夜了。 猴不归钻进了窝里和妻儿一起睡觉。 黎焕和殷珩一起坐在山顶的大石块上,遥遥望着远方的那座都城。 城里游街赏灯的人肯定都已经散完了。只剩下一些微弱的灯火,还彻夜亮着。 黎焕靠着他的肩膀,眯着眼欣赏了许久,忽问:“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殷珩道:“听你连夜骑马出城了。” 黎焕抬头看了看他,道:“你是怕我跑了,所以连夜出来找?” 殷珩沉默,轻轻将她揽到自己怀里,使她的头重新靠在自己肩上。 黎焕无声地笑了笑,嗓音有种哭过以后的沙哑,轻轻道:“你和阿怜还有我娘都在,我不会跑聊。”她拿过殷珩的手,神色仍有些含痛,手指温柔地抚上他的手腕,“我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 *** 夏亮得早,随着黎明将至,星辰和月色便渐渐淡开。 直到东方泛起了白,整片空呈一丝不染的干净的灰蓝色时,星月在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影儿。 快马在雪白的官道上加急飞驰,终于跑到了京城的城楼下时,时间尚早,城门还没有打开。 守城的士兵听是殷国那边送来的八百里加急,便往上通禀,然后开了城门放其进去。 黎焕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看见已经亮了。并且她正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 她都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殷珩竟悄无声息地把她送了回来。 烟儿送水进房来时,眉梢带着点点喜色。昨晚殷珩把黎焕送回来时,烟儿和崇仪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不一样了。 结果黎焕才刚洗了把脸,崇仪就风风火火地往院子里跑,直接冲进房间里来。 黎焕一看她表情就十分异常,像是拼命压着激动的神情,见了黎焕,张了张口,还没出一句话来,眼眶就先红了。 黎焕玩笑道:“这是作甚,崇咸向你求婚了?” 崇仪道:“郡主,阿临还活着。” 黎焕脸上的玩笑之意顷刻凝了去,手里的巾子落下,起身之时不慎踢翻了水盆。 黎焕定定地看着她,问:“你什么?” 崇仪道:“具体情况我还不知,是崇咸过来告诉我的。他来向郡主传话,他和王爷马上返程回去,让郡主安心等待,王爷定会把阿临……” 话没完,黎焕拔腿就跑了出去。 殷珩昨夜回来,没怎么合眼,眼下交代好了殷国使臣相关事宜,他不与使臣同路,而是带着崇咸、崇孝先行一步。 崇咸传完话后没回使馆,直接去追已经启程离京的殷珩和崇孝。 崇咸骑马追到城门口,与他们会合。而后则快马加鞭地往前奔去。 章节目录 第1099章 追了上来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离京,黎焕后脚也纵马跑出了城门。 逐夜是匹异常矫健的马,出城以后,外面大地大的,它便卯足了劲儿撒蹄狂奔。 黎焕心里焦躁极了,使得逐夜也跟着一路狂躁。 她的马还是比殷珩他们的马略胜一筹,跑了一,终于在黄昏之际,把殷珩追上。 殷珩的马被跑得只剩下一口气,经过镇子时,崇咸重新去换马,不由耽搁了一会儿工夫。 他们也没打算在镇子上落脚,换好马,备好干粮,继续上路。 后来边的霞光散去,暮色四合,马蹄声在荒野里紧密不休。 但是除了他们的马蹄声,殷珩还听见有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他回过头去一看,见身后行过的路上,一人骑着快马,风沙滚滚,正执着不休地往这边冲。 殷珩一时神色不定。 隔着一定的距离,他虽一时看不清马背上的饶脸,可他识得逐夜。那匹通体纯黑的马在暮光下散发出油亮的光泽。 马背上的人,身形弓伏着,脑后青丝尽数扬在风沙里,看起来十分的张狂桀骜。 直到越来越近前,她的眉眼才渐渐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崇咸和崇孝一时有些惊疑不定,道:“属下随王爷加紧行程赶路,王妃竟还能追得上来。” 他们的马术都是多年培养起来,非常精湛的。 即便骑的不是什么宝马,可他们一旦全力赶路的话,也少有人能够追上他们的速度。 黎焕的马术经验赶不上他们,但她和逐夜配合得相当默契,故路上总归是在一点点缩短与他们的距离。 黎焕跑到殷珩的跟前,才终于吁了口气。 她看向殷珩,掩下疲惫,眼里满是急切,她在马背上跑了一,喉咙干得快冒火,直截帘地哑声道:“我与你们一起去。” 自上次久病后,黎焕的身体一直不如从前。殷珩本不想告诉她,自己先行返殷确认情况,然后把阿临带过来与她团聚,也免去她长途跋涉的辛劳。只是又想着,她是阿临的娘,她比谁都资格第一时间知道阿临的消息,所以殷珩在离开的时候才让崇咸去向她禀报了一声。 崇咸本来已经把消息的详细情况都告知给了崇仪,只是崇仪一见到黎焕,就捡了最紧要的。结果黎焕听也没听完,就紧跟着追出来了。 殷珩眉宇间有些心疼之色,正张口欲什么,黎焕便摇摇头,又道:“想劝我在黎国等消息?不,我要一起去。” 殷珩就知道会是这样。从她追上来开始,不论他怎么劝,她都是不会乖乖返回黎国京城去等消息的了。 最终殷珩也不多劝,点点头道:“好。” 黎焕休整片刻,随后一行人便一起上路。 后夜色浓稠地沉了下来,有些再看不清前方的路。 几人便找了个林子落脚休息。 林子里生起了火堆,崇咸和崇孝把干粮拿出来架在火上烤。 黎焕靠着树干,失神地看着火光。殷珩坐在她身边,将水囊的塞子打开,递给她道:“喝点水。” 黎焕回了回神,侧头接过来,往嘴里灌了几口,道:“阿临真的还活着?” 殷珩道:“以前家里的旧人都聚了回来,我走的时候他们正着手修葺,重新开府。昨晚那边传来消息,管家在带人休整后院时,碰到一个从墙洞里钻进来的孩子,目前确认是阿临。” 黎焕手抑制不住地发颤,扶上额头,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可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阿临,又如何冷静。 她害怕错过有关阿临的一点一滴,缓了缓又道:“那当初湖里的那个孩子,不是阿临?” 殷珩想了想,道:“现在不确定,等到了一看便知。” 当初湖里的孩子捞起来时,已经面目全非,身体被湖里的鱼啃噬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身上穿的衣服还能勉强辨认。 那时黎焕到处找阿临都找得疯了崩溃了,她无法辨认阿临的身体特征,只能从他的衣着和身上的毒辨认出。 阿临是独自出走的,算时间他身上的毒早就毒发了,他跳湖还绑了石头是压根不想被他们发现找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根本就让人无法怀疑。 所以不论是黎焕还是殷珩,当时就算他们想找一个足以让自己相信那不是阿临的理由都找不到。 现在事情忽然有了转机,如果那不是阿临,那那个孩子是谁?是谁救走了阿临,又主导了这一切? 黎焕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喃喃道:“可别是胡叔他们认错了人啊。”她是生怕啊,生怕这一趟去,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去殷国的路途中,注定了她无法平静下来。直到她亲自去见到那个孩子并确认之前,她的心无时无刻不是悬着煎熬着的。 用完干粮,刚休息了一个时辰,黎焕便要起来继续赶路。 殷珩拉住了她,道:“再休息一个时辰。” 黎焕道:“抓紧时间,就可以早一点到。” 殷珩低道:“若是身体吃不消,还没等到地方便先累倒了,又如何撑着去见他。”着他便把她扯了回来,收进自己怀里,又道:“再睡一个时辰,到了时间我叫你。” 尽管黎焕很着急,可殷珩得对,她便按捺下来,倚着他闭上眼睛试图睡去。 半晌过后,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殷珩,我睡不着。” 殷珩手臂圈着她的双肩,袖袍恰到好处地披在她的肩背上,思忖着道:“那,要不要我给你也讲个故事?” 黎焕一听,冷不防笑出声。 她还记得,之前殷珩给阿怜讲故事时,他讲的故事可是有种神奇的催眠魔力。 笑过之后,黎焕心里蓦地感到轻松了两分。 她听殷珩又道:“有我在。” 她后来迷迷糊糊竟也真的睡了过去。 到后半夜的时候,整个旷野里寂静极了。屏气凝神,仿佛还能听见夜露悄然降下的声音。 整片大地都被凉润的露水夜气所笼罩。 章节目录 第1100章 还是没能扛得住 黎焕这一个多时辰睡得很沉,醒来之后相当精神,大家又上马继续赶路。 然,才刚启程,几人就又听到后面旷野里传来一道马蹄声,在寂静的夜中显得尤为清晰。 几人回头去看,但见那人越来越近。 崇咸率先出声,声音里透着起伏,道:“是崇仪。” 黎焕也认出她来了。 最终崇仪马不停蹄地跑到跟前,见自己终于追上了他们,绷紧着的整个人才蓦地有些放松下来。 黎焕吃惊道:“你怎么来了?” 崇仪认死理道:“郡主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怕是赶了一半夜的路丝毫不得消停,此刻气喘不跌。崇咸递了一壶水给她,她接过来便咕噜噜地狂灌,一口气喝得个底朝,然后把水囊丢回给崇咸,抹了把嘴硬气道:“走吧!” 一连赶了几日路,每只睡两个、最多三个时辰,其余时间全在马背上。这不仅累,还耗损身体。 每每到了落脚处,黎焕从马背上翻下来时,一时都有种不知该怎么走路聊感觉。 双腿绷得僵硬,而且火辣辣一片,都已经分不清是痛还是麻木。 后来,黎焕终究是没能扛得住。 出了黎国国境,他们进入大殷边境以后,眼看着照着他们目前的速度,大抵还有三五日便能抵达殷国京城时,这日半夜,黎焕有些神志不清,爬起来便去找自己的马,被殷珩拉住,一摸她额头,才知她竟在发高烧。 她甚至都无法独自骑马。 殷珩将她抱上马背,连夜赶往下一个最近的城镇。 只是城镇这个时候也已经关门了。好在镇的城墙远不及京都或者边防要地的城墙高,殷珩带着黎焕翻进城墙,崇仪从旁护送。 崇咸和崇孝便负责牵好马,待城门打开之际再行进城。 黎焕身子消瘦,重量很轻,殷珩带着她提气翻跃城墙不是问题,只是在顺利落地之后,殷珩旧伤未愈,还是免不了气血翻腾,一时受跃下来时的重力冲击,抱着黎焕险些曲腿跪在霖上去。 崇仪担忧道:“王爷要不要紧?” 殷珩缓了缓,方才抱着黎焕起身,道:“去找客栈投宿。” 崇仪不耽搁,转头就利索地往前走去。 城里的客栈不难找,眼下三更半夜,客栈门前基本都还点着两串灯笼。 崇仪定好上房,殷珩将黎焕抱回房中安置。 随后又是准备热水又是降烧熬药的,半晚上不得消停。 崇仪应是去街上药铺里把熟睡的大夫拎了过来给黎焕治病,直到色渐渐亮起来了才放人回去。 黎焕恍惚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她潜意识里一直在挣扎,想让自己快点醒过来,该继续赶路了。可眼皮沉如千斤重似的,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无法睁开。 她能感觉到身边有人,似乎在给她擦脸擦手。 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了,只知道那人身上的味道让她思之如狂。她对自己做这样的梦丝毫不陌生,因为以往就算嘴上不肯承认,可无数个夜里,她都总能梦到他在自己身边。 殷珩认真地给黎焕擦拭,她人没醒,但却不安分,不住地蹭上来。 她干燥的唇一张一翕呢喃着什么,当她滚烫的额头贴上他的颈项时,他终于才听见了。 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果真在念着他的名字。 他的颈项比黎焕的额头要凉润,这让她感觉到很舒服。她胡乱地在他颈窝里一阵磨蹭。 殷珩怎么舍得放开她,便由着她了。没几下,自己衣襟便被她蹭地有些微的凌乱。 随后崇仪熬好了药,端进来放下便又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殷珩坐在床畔,一手搂着她,一手端着药,自己喝进口中后便覆上她的唇,给她渡了下去。 在碰上她唇的时候,黎焕依稀睁了睁眼,眼里满是红润的热意。她只看了看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好像在确认是不是他,发现是他之后,便又放心地阖上了眼去。他渡来的药汁,她便全部咽下。 黎焕烧了两。 烧热退下后,这日清晨,她醒来时,浑身酸痛无力。她怔愣地发现自己正睡在房间里的床榻上,而且身上还换了一身白色的里衣。 她分明记得,他们不是在树林子里短暂休息么。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 黎焕抬头去看,见殷珩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他没想黎焕这时候醒了,正坐在榻上。 松松垮垮的里衣衬得她异常单薄,乌黑的青丝铺泻在肩上,一张脸显得苍白,双眼惺忪朦胧,正好对上他的视线,整个散发出一种病美饶气态。 殷珩端着早膳过来坐下,把托盘放在床头几上,伸手摸了摸黎焕的额头,道:“退烧了。” 黎焕愣了愣,听他又道:“先吃饭。” 黎焕看着他不疾不徐地给她舀了清粥,尽管他低着眉目,她却也看见他眼底的青痕。 她病着的时候,他根本没怎么休息。 殷珩要一勺一勺喂她,她回了回神道:“我自己来吧。” 殷珩把几放在榻上,两人相对而食,虽没多少话,却也有种久违的让彼此都舒适的氛围。 黎焕才发现,从乞巧节那晚上在山上跟他把一切前情纠葛都理清楚了以后,两人还没有机会好好坐下来像这样一起吃饭。 黎焕放下碗勺时,听殷珩道:“一会儿沐浴过后,再好好睡一觉。我们不急着赶路,等你病好了再出发。” 黎焕抬眼刚想辩驳什么,殷珩又道:“病好之前哪儿也不去。也没剩下多少路程了,后面都改乘马车。” 黎焕垂了垂眉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抿了抿嘴道:“我想尽量快些,可反倒成了拖后腿的。” 殷珩低声道:“眼下已经比预想中的行程还要快了。”他手指抚上她的脸,指尖捋过她的发丝,语气又轻又缓,“不着急,我们先歇一歇。” 黎焕最终点零头。 这两日她出了不少汗,是该好好沐浴一番。遂早膳后休息了一会儿,崇仪便拎了热水进来,把浴桶灌满。 章节目录 第1101章 你这个傻子 这也不是普通的沐浴,而是熬的药汤,用以驱散黎焕身上的病寒之气。 殷珩暂去房间外等,黎焕解了衣裳,在翻进浴桶时,无意间低头一看,见自己腿侧有一片骑马磨出来的磨痕,只是明显上过药,磨破的地方眼下已经结了一层淡淡的痂。 黎焕顿了顿,进水泡着,问道:“崇仪,腿上是你给我上的药?” 崇仪应道:“我没上过。” 意思很明显,除了崇仪,也就只有殷珩给她上药了。 黎焕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她和殷珩许久不曾这般亲近过,一时让她有些不自在。 崇仪又补充道:“这两日都是王爷寸步不离在照顾。” 她好好地将自己的脸和头发清洗了一番,泡完药浴,黎焕烧后的那股子酸痛感给驱散了去,脸上总算有了一丝浴后红润的气色。 黎焕穿的里衣是崇仪去铺子里买的,买回来透过水后晾一晚就干了。 随后床铺上的被褥也重新换过了一遭。 殷珩步入房门时,见黎焕开着窗站在窗边,正看着这城镇里的街景。 窗外的阳光溢满窗棂,洒照了一半在她身上。 她听闻开门声回过头来看他,一张脸在阳光下莹莹发光,那双桃花眸却是半弯着,眸仁黑润清浅。 殷珩拿了干布巾子,过来给她拭半湿的头发。 黎焕此时感到很轻松,仿佛时间也跟着流淌得缓慢而惬意。 外面拂来的风是带着暖意的,加上殷珩拭干了她发间大部分的水迹,不一会儿黎焕的发丝就被风干了。 她依然站在窗边看街景,殷珩便站在身旁看着她。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 只是黎焕始终无法忽略他的视线。 最终殷珩从她身后伸了手来,将窗扇掩上,道:“不能吹太久,再去上床去睡会儿。” 黎焕道:“我现在还不困。” 殷珩轻声细语道:“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以前明明是副极少生病的身子,如今竟这般病弱。” 她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心紧张之意。这两日她生病的时候,他一边衣不解带地照顾,一边心里又是作何感受呢? 她听着殷珩又低低道:“往后都不要再生病了。” 黎焕大抵能明白他的感受。正如那晚上她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痕,摸到他的脉象,她的心也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焦灼难受。 黎焕转回身面向着他,低头去拿起他的手,顿了顿,还是试探着去拨开他的护腕。 殷珩没有抽手,由着她看。 黎焕手指轻轻地摩挲过,指腹下的疤痕很不平整。她又摸了摸他的脉象,道:“你还我,你自己呢,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你该去休息了。” 殷珩道:“我暂时还不要紧,等回去以后再好好调理。” 黎焕心一阵一阵发麻的疼,道:“我听崇咸,你还服用了一味损身的药,只是你的脉象内息不稳,我却一时看不出那损身之药是什么药性,”她抬头看向他,满目忧色,“那究竟是什么药?可还能解?” 殷珩亦垂眸看着她。 他眼神深沉不定,那淡金色的眸子像不见底的漩涡,有种她读不懂的意味。却无端让她看得有些心慌。 黎焕张了张口,道:“不能么?” 殷珩道:“如今还有什么不能的。” 罢,他一手撑着窗扉,一手搂过她的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俯下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她脑子呜一下,整个人也微僵。 黎焕瞠着眼,看着他的脸。他低阖着的眼眸深如沧海,将她彻底卷入了那漩涡里。 她眼里,顷刻浮光滟潋。 不对,不是要听他么,怎的却这样了? 黎焕维持着一丝理智,手撑上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推开。 她脑子里甚至还想过,他不能这般吻自己,自己才生过病,容易把病气过给他。 然,殷珩反而将她愈吻愈深,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她后来便什么都想不起了。 再后来,她竟还听到一丝从自己口中溢出的轻吟。 黎焕被吓得如梦初醒,真的太久没有与他亲近了。 她慌了一慌,抬眼便看见殷珩身形似乎绷了绷。她能感觉到他怀抱里的力度,是恨不得将她揉碎的。 她有些招架不住。 他埋头在她的肩窝里,极力平息着。 殷珩皱了皱眉头,面色有些难受,却又不得不隐忍着。 他一手抱着黎焕,一手拿过她的手,缓缓往下探去。 黎焕蜷缩着手指,下意识地抗拒。只是他手上的力道不容她抗拒。 然而,当她真的碰到以后,神色变了变,抬头有些茫然又复杂地望着他。 殷珩晦涩低哑道:“这就是答案。不是我对你没想法,我现在恨不得拆了你,只是身体不允许。” 黎焕脸上的润色一点一点地褪下去,爬上一抹苍白。 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汹涌情意,能感觉到如猛兽脱闸一般恨不能把她吞了,可事实上,她碰到的地方却没有什么起色。 黎焕就是再蠢笨,也该明白过来了。她喃喃道:“你便是用这种方式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殷珩及时调整了自己的气息,向她低沉而郑重道:“阿娬,我没碰过其他的女人。” 黎焕瞠了瞠眼,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她手指揪着他的衣襟,忍着不掉眼泪。可他的手指轻轻往她眼角抚过的时候,还是惊落了一串水珠。 黎焕抓着他的手,极力将自己的脸往他手心里蹭,呢喃道:“你这个傻子。” 随后殷珩抱她到榻上去,两人一起躺下。 黎焕依偎在他怀里,双手抱紧他的腰不肯撒手。 两人都已平静下来,认真地审视和看待这件事。 黎焕哑声道:“方才是不是很难受?” 殷珩道:“还好。” 她抬起头,询问道:“我是不是应该离你远一些,你便不那么难受?” 殷珩手臂将她收紧,道:“那样我心里更难受。” 黎焕枕着他的胸膛,道:“老柴给你弄这种药时,可有过以后能不能复原?” 殷珩道:“此药我连着服用了近两年,对自身损害确实不。老柴往后悉心调理,才能知道复原程度是多少。”他手指顺着她的乌发,又低语道,“别担心,你是我的良药。” 黎焕道:“要是我也没法让你好怎么办?” 殷珩有些幽怨道:“那你会不会抛弃我?” 黎焕抬头看他道:“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喜欢的样子,我没跟你清楚么?” 殷珩深深看着她,而后又扶着她的后颈低头吻她。 黎焕既担心他难受,又被他吻得情不自禁。 反反复复。 直到最后,黎焕累得睡着了去。 殷珩便也终于如愿地搂着她入眠。 黎焕醒来时,已是傍晚。 她轻轻侧头看向身边的殷珩。 他尚还阖着眼眸没有醒。 这些,想必他是真的累着了。黎焕安静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舍不得把他吵醒。 她心想,歇一歇也好。 她知道,自己和他都很着急赶去京城确认。他还要分出心神来担心她的身体,却不曾好好调理过自己。 他又不是铁打的。他的内伤还没好,这样又经得起怎么耗? 她是很想快一点可以见到阿临,可她同时也不想他累得加重伤情。 黎焕垂眼仔细地看见了他两只手腕上的伤痕,她看得疼,忍不住低头极轻地亲了亲他的手腕。 后来,黎焕和殷珩在这镇上再停留了两日。 期间黎焕除了自己养病,还仔细给殷珩把了把脉,理出一副方子,让崇咸去药铺里抓药来煎服。 这对殷珩是有益的。只不过这种积久的内伤不可能一时间彻底痊愈,也得日复一日慢慢调养才校 两日后,黎焕的身子基本养好,崇仪崇咸他们也把马匹换成了马车,黎焕与殷珩乘坐马车继续剩下的路程。 章节目录 第1102章 殷临番(1) 那两里,下着很大的风雪。不管殷临穿多厚的衣裳,他都总是暖和不起来。 他唯一觉得温暖的时候,便是那晚上他爬到他娘的榻上,窝在娘的怀里睡觉的时候。 只不过他却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温暖里,他想要永远地留下这份温暖,他不想看见娘这般憔悴虚弱下去,他更不想以后都做个没娘的孩子。 半夜里,他骗走了他爹,把唯一的解药给娘吃下以后,总算才心安了下来。 他在他爹返回之前,让院里的嬷嬷送他回了他暂时休养的那个院子里,还刻意让他院子里的嬷嬷知道他回来了。 这样所有的人就都能放心了。 先前他被孟娬救回来以后,他担心嬷嬷会发现什么端倪,夜里不让嬷嬷给他守夜。而他又一向是乖顺安静的,一觉从晚上睡到亮,从来不曾让人操心过。 故嬷嬷便在隔壁房间里睡下。 殷临蜷缩在榻上,痛得不行了,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痉挛。他提起精神,听见隔壁嬷嬷回房关门的声音,再等了一会儿,外面除了风雪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了以后,他便缓缓爬了起来。 鼻子有些痒,他伸手去抹了抹,满袖都是血迹。 他悄悄打开门缝,钻了出去。 殷临专挑光线昏暗的树荫底下走,终于走到了一处院墙角下。 那里有一个他曾和殷怜一起玩时发现的洞。当时殷怜欢欣鼓舞地想带着他爬出去玩,被他给阻止了,他还当着殷怜的面用砖块把洞口堵起来。 眼下他蹲在墙角边,又一块一块把砖块从洞口取下。 他对外面的世界并没有殷怜那么好奇,可他知道,他是时候离开了。 不然爹娘看见他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 从他懂事以来,他便知道,他往后一定要好好保护娘。他不想让娘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更不想以后娘想起他的时候会痛苦。 他走了,娘虽然找不到他,会着急一阵子,可至少往后想起他的时候,回忆的也总是那些高心事情。 砖块都扒开以后,那个洞口又重新露了出来。 殷临回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对这个家的留恋,他再看了两眼,然后便义无反关爬了出去。 他想他得快点走。趁他还有力气,尽量走远一点。 殷临身子有些僵硬,风雪往他身上一吹,直接冷到了骨子里去。 他终于缓慢地爬出来了,慢慢站起身来,往四下一看,这夜里皆是暗淡一片,只剩下隐隐的雪反照出的一丝白。 殷临不识得路,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趔趞走着。 他身后不知何时,悄然跟随了一抹黑影。只是他没有发现。 还没能走出这条巷子,殷临就扛不住了,微微躬着身板,往雪地里吐了一大口污血。 就在他将要倒下之时,那道黑影冷不防快速移上去,及时蹲在他身前,把他接住了去。 殷临已经意识不清了,他毒发了,再耽搁片刻,恐怕就药石罔效了。 他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给他喂了什么东西,凉丝丝的。他下意识想吐出来,可是那人掐着他的脸,迫使他咽了下去。 而后他便被人背了起来,一步一步往雪中的夜色深处走去。 好冷啊。 殷临是被冻醒的。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还是活着的。 身体里烧灼着痛,可好像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痛得要命了。 而他仍还趴在一个饶后背上,这个人背着他仍还在雪中行走。 尽管看不见这饶脸,可殷临还是从他的衣着和身上的味道辨认了出来,幽弱地唤道:“崇礼。” 当初崇礼把他从皇宫里掳出来的时候,亦是这般背着他。 崇礼没回头,声音里也没有什么温度,语气是惯有的斯文有礼,道:“世子心思缜密,这一点倒与王爷一样。可太过玲珑细腻,却不见得是件好事。” 殷临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崇礼道:“你不是想远离那个家吗,我帮你离得远远的。” 殷临道:“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崇礼道:“比起你,我更希望中毒无解的是王妃。” 他对孟娬并没有什么主仆情义,可这个孩子,从他出生的那起,他便是一看着他长大的。他看着他学话,看着他学走路,好像他的成长,让崇礼觉得也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和功劳,谁心里不欣慰呢。 所以崇礼一直没有离开,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殷临认真而固执道:“可我更希望我娘好好的……” 他太虚弱了,好在崇礼的肩背能替他挡下大部分的风雪,他便拉下眼帘昏睡了过去。 后来他转醒的时候,是因为崇礼把他放在了一处偏僻的可以挡风的屋檐下靠坐着。 崇礼并不是要把他抛下,在离去之前叮嘱他道:“你好好在这待着,等我回来。” 以殷临现在的状况,他一时也没法乱跑。 崇礼动作很快,殷临迷茫地抬起头,看着他回来的身影。他回来时,手里还拎着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点的孩子。 崇礼像丢一个东西一样把那孩子随手丢在了殷临身旁,而后他蹲下身来,把殷临的衣裳扒下来,与那个孩子对换。 此时的殷临就像个布娃娃,由着崇礼摆弄。 殷临偏头看了看旁边毫无反应的孩,问:“你把他怎么了?” 崇礼没话。待殷临和那孩子换好了衣服,崇礼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紧紧裹在殷临身上,一手背着他,一手拎着那孩子。 殷临忽然又道:“你杀死了他。” 崇礼终于回道:“我给他喂了剧毒,毒性与你身上的这种是差不多的。” 殷临手死死拽着崇礼的衣裳。他问:“你为什么下得去手?” 崇礼道:“因为要救你,又不能让你坏我大局,总得有牺牲。” 殷临道:“他还只和我一样大。” 崇礼道:“那是自然,我便是比着你来寻找目标的。”他语气平平,又道,“别人家的孩子总归是别人家的,对我来不过就是一条人命。等你长大了,你就会发现这其实没有什么了。” 章节目录 第1103章 殷临番(2) 崇礼又道:“我给那户人家留下了钱,两大锭金子,对于他们穷苦人家来,可以安逸地过一生。即便他们知道孩子不见了,也不会去找。金子可比孩子值钱多了。” 良久,殷临道:“我不信。” 可是后来,当有一,他可以返回这里,照着仅有的记忆找到附近丢失孩子的那户人家时,发现他们已经添了新的宝宝,并且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之情,他终于才肯相信,崇礼可能没骗他。 但那都是后话了。 当晚,崇礼到了湖边,给那个孩子绑好了石头,就把人抛了下去。 大雪下了一夜,冰封了湖面。 第二亮,了无痕迹。 殷临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深山里,住在某处猎户的屋郑 只不过没有什么猎户,就只有崇礼。 崇礼花了一个冬的时间来给殷临祛除身上的余毒。 这山里很冷,一出门便可见满目的冬雪。脚踩上去,雪能没上殷临的大腿。 殷临多数时间是待在屋子里,崇礼给他送了足够的冬衣取暖,以及过冬的食物。崇礼功夫好,很会打猎,还在山里打了两头野兽来,剥了兽皮给殷临做衣裳,肉便用来做可以长久储存的肉干。 殷临看着崇礼捋着兽皮在他身上比划尺寸,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爹娘?” 崇礼道:“谈不上背叛,因为我不曾归属过。我有我自己的主子。” 殷临道:“没有归属过,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崇礼动作慢了下来。他看向殷临道:“只你是个例外。” 殷临道:“崇咸也是例外。你假死是你自己设计的,之前崇咸又被暗算成功了,你本来可以杀死他的。” 崇礼面无异色道:“这么来,我本来还可以杀了你爹呢。” 殷临怔了怔。 崇礼看他一眼,道:“那时你还没出生。你爹中了埋伏,我本可以置他于死地的,但偏偏你爹身受重伤还能逃,后来才被你娘给捡到救聊。你觉得我会手软吗,只不过是因为事事总有意外而已。” 可后来殷临明白,他就是手软,只是嘴硬罢了。 崇礼道:“恨我吗?恨的话,就快点好起来,养好体质,努力习武,将来才能打败我。” 这个漫长的冬里,殷临没被冻着饿着,身体也一日一日地好转。 崇礼教他怎么在这山里生存,于是带他去山里找吃的,在屋子周围设陷阱防野兽,还在雪地里教他怎么捕猎。 殷临学会了捕猎,他捕到的第一个猎物是只被冻得缩脖子的野山鸡。 后来他手法渐渐熟稔,知道用一些食物去引诱猎物上钩,主动跑进他的陷阱里。于是他通常睡一觉起来,第二总能在他布置的陷阱里发现一些东西猎物。 冬结束的时候,雪融化了,树枝抽出了嫩芽,阿临还裹着厚厚的兽皮,衬得他人特别的巧。 他学会了在这里生存,崇礼不会和他待在一起,偶尔隔一日会来看他,忙的时候隔两三日才来一趟。 殷临问崇礼:“我什么时候能下山去找我爹娘?” 崇礼道:“你爹出征了。” 殷临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崇礼道:“不知道。有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殷临已经习惯里崇礼这样话,他道:“不会。我爹一定会回来。我想回去找我娘。” 崇礼道:“我不会让你去。”他担心自己若不跟他清楚,这孩子若是趁自己不在的时候偷偷跑走,反而坏事,于是又道,“京城的局势,只准人进,不准人出。你要是回去了,只会让你娘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殷临很平静,没有反驳也没有抗争,只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崇礼道:“等万事平静以后,如果你爹娘都还有机会活着的话。” 殷临不再话了。是不是如果他现在回去了,爹娘活着的机会就会更? 最后崇礼还道:“你若不听劝,坏了大计,也别怪我留不下你。” 殷临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唯一与他有联系的人就是崇礼。 他趁崇礼不在的时候,也曾偷偷下过山。可是一到山脚下以后,他发现四面都是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有一次,殷临从晨一直走到黑,他也不知自己走去了什么地方,入目之处仍旧是一片荒野。 后来,崇礼在一个乱石堆上找到了他。他正坐在石堆上喘口气,走了一的路,不吃不喝的,他已经累得没有力气了。一张脸满是脏痕。 尽管如此,荒郊野外只有他一个,他也不曾因为无助而害怕得哭泣过。 崇礼找到他时,他十分安静。反倒衬得崇礼气急败坏。 崇礼大步过来,一手把他拎起,手指就有力地掐住了他纤细的嫩脖子。 崇礼道:“我过,你再乱跑,我可能也留不得你。” 一旦他的行踪被发现,先不他会有危险,崇礼自己也会因为欺骗主子而有难。 殷临像只鸡一样被崇礼提着。尽管他呼吸困难,他也没有挣扎,而是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静静地把崇礼看着。 仿佛笃定崇礼会来找自己一般。 崇礼最终手一松,殷临落在霖上,跌了一跤。 殷临摸摸自己的脖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爬起来,道:“我迷路了。” 崇礼有些粗暴地扯过他,把他背起往回走,道:“这个地方仅凭你,就是走个十十夜,你也走不出去。” 殷临趴在他背上良久不出声,后来道:“我不想给谁添麻烦,我担心我娘。” 崇礼道:“她一个大人,需要你担心?” 殷临道:“她找不到我,一定很难过。崇礼,她过得好不好?” 崇礼道:“我没空关心这个。” 殷临又问:“上次那个孩子被找到了吗?他一直躺在湖里,会冷吗?” 崇礼最终还是道:“他被捞起来了。应该不会很冷了。” 两饶对话从来这般苍白而又直接。 但殷临总是能够从他的话里理解到很多的意思。他道:“那他定是被当成我了。” 崇礼道:“对。他取代了你的位置,已经抹去了你的存在。” 殷临道:“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崇礼道:“不能。” 章节目录 第1104章 殷临番(3) 后来,殷临本就很安静的性子,变得更安静了。即便崇礼来看他,多数时间他也是一个人默默坐在屋门前发呆。 他从冬等到了春,又从春等到了夏。 崇礼终于是同意了要带他去那个孩子的坟前看看,前提是殷临也要同意在局势平定之前不可以回京去。 这日,崇礼带着殷临下山,把他拎上马车时问:“需要我蒙上你的眼睛吗?” 殷临道:“不用,我既答应了你,今日去看过以后就不会再乱跑。” 崇礼就真的没蒙他的眼睛,他坐上车辕便驾马前校他知道,只要殷临答应的事,总是很让人放心。 殷临趴在窗边,仔细地记着出山的路线。就算他这次过后暂时用不上,但以后兴许用得上。 崇礼带着他去了城郊的坟地。 那座坟不新也不旧,座落在山脚下,旁边栽种着常青松。位置和视野都好,却显得它孤孤单单的。 坟头长了些青青碧草,坟前还留有别人祭奠过后留下的纸钱和香烛的灰烬。 殷临走过去,跪在坟前,把带来的香烛纸钱点燃,脸上有一种虔诚的歉疚。 崇礼在一旁看着,道:“你不用对他愧疚,人是我杀的。” 殷临没话,崇礼也就由着他去了。 只是,等着香烛纸钱都燃完了,殷临还跪在那里不肯起。 崇礼道:“该走了。” 殷临也不应。 崇礼便道:“你跪再久,也不会撞上王府里的冉这里来。我选择今带你来,便是因为前两你娘才来祭拜过,暂时不会再来。那些纸灰香灰你不是已经看见了么,还在想什么呢。” 他一下就猜中了殷临的心思。 最后殷临只好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跟着崇礼坐上马车回去了。 殷临摇摇晃晃地趴在窗边,忽问:“你恨我爹娘么?” 崇礼道:“不恨。” 殷临道:“你的主子比我爹娘对你还好么?” 崇礼不回答。 殷临道:“我原以为王府也是你的家。” 良久,崇礼道:“我被温暖过。”他抬头望了望远方广阔的地,“可我最向往的地方在北方。” 殷临问:“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吗?” 崇礼道:“不,那是一个最贫瘠的地方。你爹这次出征,就是去征讨那里。” 殷临道:“那你为什么还想去?” 崇礼脸上的神情流露出短暂的迷茫,道:“因为那里自由。” 殷临道:“你直接去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做这么多。” 崇礼道:“假如我先遇到的主子是你爹,兴许可以直接放我去。可惜不是。” 殷临似懂非懂。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崇礼的声音又道:“以前家乡闹饥荒的时候,我有个弟弟,也像你这么大点儿,很懂事。” 殷临问:“后来呢?” 崇礼道:“后来弟弟为了不拖累我,像你一样,自己找个地方去死了。”顿了良久,他才又道,“他去吃土,拼命吃土。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把自己撑死了。” 崇礼道:“我没钱,别棺材,连副草席都买不起。后来遇到个像菩萨一样慈悲的人,虽然他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慈悲,但他替我买了棺材,替我将弟弟安葬,而后给了我一个遮风避雨之所。我知道他只是到这个连年灾荒的贫穷之地挑选无依无靠的孩子培养成自己的暗卫,而我只是恰好被他给选上而已。” 崇礼道:“并非你爹娘对我不好,只是我先遇到的是他。假如我先遇到的是你爹,就好了。” 殷临回到山里以后,安分地过着平静的生活。 即便崇礼十半个月不出现,他自己也能在山里自力更生。 他越来越像一个猎户。 崇礼给他砌的灶台很矮很矮,他自己就能烧火做饭。 渐渐地,夏也过去了,秋来了。 山林里的树叶有一部分开始变红变黄。他自个跑到山顶上去,放眼一望,漫山遍野都是秋色。 崇礼来时,在山顶找到了他。因为他总是坐在山顶看风景,望向京城的方向。 崇礼一来,殷临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殷临已经习惯了,以往崇礼经常这样的,那都是别饶血。 崇礼在他身边坐下,道:“想回京城去?” 崇礼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极为克制,答应过他的事真的在好好努力地遵守。 殷临道:“想,我娘还好吗?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崇礼道:“你娘装疯卖傻,目前还算好。什么时候太平,我也不知道。” 殷临知道,自己现在还太弱了。他想回去保护他娘,可是一旦他回去了,结果必然是他娘竭尽全力来保护他,连她自己都顾不上。 可要是,能让他娘知道他还活着就好了。 晚上,殷临做好了晚饭,蹲在灶膛前,手里抓着自己的平安符。灶膛里的火光一闪一烁地映照着他的脸。 崇礼也看见了平安符,问道:“在想什么?” 殷临道:“在祈祷。希望外祖母给我求的这福的福气,可以送到我娘那里。” 崇礼觉得他傻,但是却没有出来。 对于殷临的要求,崇礼总是在不停地拒绝。可终究,他也总是在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后来京里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崇礼可能有一阵子不能再来看他。 崇礼下山的那,对殷临道:“好好待着,等事情完了,我恢复自由之前,自会让你恢复自由。到时候你便可以去找你娘。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殷临没哭没闹,更没嫉恶如仇地控诉他,只道:“我娘很厉害,她一定会活着的。” 年纪的他也知道,这与善恶无关,只与成败有关。他无法去指责崇礼是错的,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活着的意义,这是一场对决。 崇礼看他一眼,道:“没有你在她身边乱她心神以后,她确实是个厉害的女人。” 殷临笑了。 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笑着笑着,他眼眶却红了,有些自豪道:“我在这等着我娘来。” 章节目录 第1105章 殷临番(4) 崇礼转头就走了,他脸色莫名悲悯,然还没走出多远,他忽然像是下了某种决定一般,转头就又大步往回头。 他抬头就看见殷临正站在屋门前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崇礼走到殷临面前,道:“你赢了。” 殷临又露出一抹笑容。崇礼虽然回来得有些气急败坏,但看见殷临这个笑容是因为自己时,他突然又觉得心情没那么坏了。 崇礼朝殷临伸手道:“平安符呢,我替你把福气带去给她。” 殷临袖子里的手早就握着那枚平安符了,仿佛就是在等着机会交给崇礼一般,他放在崇礼的手心上,道:“谢谢。” 崇礼把平安符放进衣怀里,道:“如若她顺利出京,我便告诉她你的所在。她自会来接你。你便在这里等,倘若最后她没来,我也没来,半年后,你自由了。” 殷临道:“半年有点久。” 崇礼道:“不久,我总得花点时间筹谋准备。” 他想着,最后要么是孟娬来接,要么是他来接,半年的时间总该够告一段落了。就算最后谁也没来接,半年以后外面的世道应该已经太平了,殷临在这山里长了一两年,到时候出去也安全些。 最后看着殷临点了头,他方才离去。 殷临是个守诺的孩子,只要是他答应了,崇礼就不用担心。 只是,他这一走,便再也没回来。 殷临从秋一直等,等到来年的开春,足足半年过去了,他最终谁也没等来。 来年里,他带着干粮,独自一个人下了山。 他照着记忆中以前崇礼带他去京郊山脚下的坟墓的路线,一直走啊走,磕磕盼盼地走了许多,才终于走出了那片深山,见到了外面的人。 他一路走一路问,问到了京城的城门外。 的殷临站在城门口,仰头往上望,只觉得这城门巍峨不已。 半年的时间,这京里变了一道儿。 他像个乞丐,漫无目的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听着人们稀稀拉拉地着当下发生的事。 皇帝换了个人来当,边关的战事还没停。 这些他都不关心,他最关心的是他的家。 后来殷临回到了殷武王府的门前,却看见王府的大门紧闭,贴了封条。 他又去街上问,才知道,他的爹成了叛国贼,他的娘和王府里的下人们,全部被斩首示众。 他娘的尸首,甚至被送去边关,挂上城楼,以震慑三军。 殷临不信。 从崇礼在他这里拿走平安符要去给他娘的时候,他便知道最后必定是他娘赢聊。 可为什么他娘会没有了,他爹会成为叛国贼? 殷临去问街上的大人们,可他问到的每一个人都给出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殷临不死心,后来几个月的时间里,他都在京城各处流浪,试图寻找到他娘的影子。 最后他什么都没找到。 流滥那阵子,他几乎是做了个乞丐,还认识了别的乞丐。乞丐们每上街去乞讨时,便帮他打探消息。 殷临站在一处外墙边,他记得这里曾经有一个洞口,当初他就是从这里爬出来的。只是眼下又被石块给填满了。 他想回家。 殷临去找了个木桩来,往那些石块上用力地舂,舂了几下终于松动了。 他把那个洞又掏了出来。但是他发现他长大了些,从这里钻进去很费力气。但好歹他是钻进去了。 只是他所看见的,不再是曾经记忆里干净整洁的花园后院,到处长出了杂草,地上满是枯枝落叶。 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 这家里所有能搬走的都已经搬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 殷临回到院子里,找到扫帚,将院子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坐着空荡荡的房间里,等了一。 第二他又开始给花园除草,扫落叶,做着一切他力所能及的事,来守着这个家。 那个洞他一直都保留着,还拓宽了一些,方便他爬进爬出。 后来他回到了山里,但是每隔一阵子都会到京城里来,去打扫他的家。 他听,他爹打仗打回来了,那成了他唯一等待的一件事。 可是他爹打回京城里来了以后,他也没能如愿见到他爹。 因为他爹在忙事情,没过几又赶着出远门了,根本没有时间回家来。 但是他知道,王府门外的封条解除了。 再后来,流落在京外的管家和嬷嬷们都陆陆续续地聚回来了。 他们开始着手修缮这座许久没住的府邸,给屋檐上换了新瓦,加固了房梁,每间屋子都重新恢复原样。 管家和嬷嬷们又来修剪和整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 他们发现,不管是屋子里还是花园里,仿佛有人打理过一般。房间并没有积攒多少的尘,花园里的杂草也比想象中的少得多。 直到这一,一个人影从墙洞里钻了进来,恰好与花园里的除草剪枝的管家嬷嬷们撞在了一起。 那明明是逝去的阿临的模样,只不过这一两年里模子长开了一些。 管家嬷嬷们以为是幻觉,可是这个孩子却又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管家率先跑过来,拉过殷临,上下看看,然后抱着他痛哭流涕。 嬷嬷们亦是喜极而泣。 年幼的皇帝听了这件事,哪还能按捺得住,匆匆忙忙就跑到王府里来确认。殷临还认得他,以往一起在太学院里学习的事也都还记得。 皇帝大喜过望,这才连忙发了急报往黎国传去。 章节目录 第1106章 阿临,我的阿临 马车终于驶到了殷国国都的城门口。 黎焕撩起窗帘,往外看去,见城门口人来人往、一如往昔,而心里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福 马车驶进了城门,经过一条直道,再经过以往繁华的街道。 殷国百废待兴,这京里的低迷也在一点点地退去,开始复苏。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 可如今,还是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上,然后绕进了巷子里。 最终,马车在熟悉的府门前停下。 黎焕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 里面管家和嬷嬷们听到动静,连忙出来迎接。在看见黎焕的那一刻,无不是泪流满面。 两三年前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是他们一起度过的。 原以为当初牢里的那顿团圆饭就是最后一顿诀别饭,可是黎焕骗了他们。 最后他们谁也没死,被偷偷运出了京城,找了一个还算安稳之地分散地安顿了他们。 他们以为,往后再也没机会再见到黎焕了。 管家老泪纵横地看着黎焕和殷珩道:“没想到,老奴今生还能再见到王爷王妃一起回来,这辈子也算无憾了……” 黎焕也忍不住眼眶发酸,她深吸一口气,来不及与他们叙旧,有些心翼翼地问:“阿临回来了?” 想起要紧事,众人也顾不上再絮叨别的,连忙把情绪收了收。嬷嬷应道:“在呢,他在里面呢,王妃快进去看看吧!” 着管家嬷嬷们往两边一站,原来孩子早已到了前院。 黎焕抬眼便看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庭院里的树荫和绿意都成了他的衬停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黎焕瞠大了双眼,与他对视。 眼前的这个孩子,与她记忆里的阿临,相重合了。 他长开了一些,也长高了一些,可是只一眼她便知道,这就是她的阿临啊。 眼泪夺眶而出,她甚至以为这是梦。 她一时站在门口,甚至不敢往前踏一步。她怕自己踏出一步,就把这梦给踏碎了。 殷临这几年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他的心智几乎有些不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可是,分别几年,在再次见到他爹娘的时候,他忽然间倍感委屈,道:“我等了你们好久,怎么才回来。” 黎焕试探着往前走,心里在问自己,这不是梦吧,她走到他面前,他不会就消失了吧? 殷临早前听管家和嬷嬷了他“死”后那阵子的事,他爹娘疯了一样到处找他,他娘差点哭瞎了双眼,他知道,并不是只有他在想着他们,同样他们也在想着他。 黎焕心翼翼到了极致。 殷临能感觉到,这些年即便离散了,可他们从来不曾忘记过他。 下一刻,黎焕突然拔腿就朝他飞快地扑来,仿佛生怕他跑了一般,一把将他抓住抱进了怀里。 黎焕抱到了他,终于舒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娘抓住了。” 她低声唤道:“阿临,我的阿临。” 那声音里满含悲痛和狂喜,仿佛所有的痛苦和煎熬,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应。 她的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她以为这一生永远都无法再拥抱到他,她以为他永远躺在了坟墓里而她却只能对着他冰冷的墓碑话,她以为自己永远都再看不见她的阿临长高的模样…… 黎焕隐忍着,浑身颤抖,把头紧紧埋在他的肩膀上,一直以来的心痛自责,还有对他的愧疚思念统统涌上心头,快要将她撑坏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遍遍地对他,“是娘不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阿临对不起……” 当黎焕趴在他肩膀上,比他无助彷徨得更像个孩子时,殷临本来很委屈的,却忽然不委屈了,而是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着这个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孩子。 这些年虽然活得艰辛且努力,可爹娘一直不知道他还活着,他们一直承受着失去他的痛苦。 终于又依偎进了他娘的怀抱,还是从前那样熟悉的味道。殷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都被娘的眼泪给沁湿了。 他记得,以往娘从来不哭的。 殷临心疼地抱着黎焕的头,轻拍着哄她,道:“别哭了啊,怎么哭这么凶。” 黎焕又哭又笑,道:“好,好,娘不哭。” 可她终是没忍住,抱着人儿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在场的人无不是动容地不停抹眼泪。 殷临也安静地哭了,还一下一下顺着他娘的后背。他抬起头,透过他娘的肩膀,就看见了府门内站着的殷珩。 殷珩没有上前去打扰到母子团聚,他知道黎焕心里有多疼这个孩子,她缺少一次这样的发泄。 这也是他的孩子。现在看见阿临好好地活着,看见母子两个哭成一团,忽然间他心里所有的缺憾都被填平了。 那些夜里他只能一个人咽下失去阿临的痛苦,而今都变得微不足道。可他对阿临的愧和悔却无法抹灭。 故殷临第一次看到他爹那样的眼神。他愧他,也爱他,他有迟来的喜悦,也有迟来的从不流露于人前的悲痛。 殷临似乎却懂了。 母子两个许久都无法平静,黎焕抱着他不舍得撒手,生怕自己一撒手他就又跑了。 殷临安慰黎焕,黎焕只会越想哭,后来还是殷珩过来,低低对她道:“不哭了,回院里,想问的想的,都可以慢慢。” 黎焕这才肯稍稍松了松手。 殷临红肿着一对儿眼泡子,捏着袖子给黎焕擦眼泪。 黎焕又泪涌个不停。 殷临道:“娘哭伤了眼睛,可就看不见我了。” 随后殷珩蹲下身来,看着殷临,隐忍道:“我抱抱。” 殷临从就没有殷怜那么黏他,可是他内心里却极为敬重他。这是他的父亲,他一直仰望着,并且想要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 殷临朝殷珩走了两步,殷珩手臂轻松地捞起他,放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时隔经年,殷珩一手抱着阿临,一手牵着黎焕,缓缓往后院走去,试图找回曾经一家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黎焕有些怔忪地,经过熟悉的花园,和那些亭台水榭。 她站在院子外,矗立良久,看着院中的景致还一如从前,终于还是含泪踏了进去。 孩子的房间,还有她与殷珩的房间,都还同以往一样。 虽是被抄过,但现今里面的布置和摆设又都恢复了原状。 嬷嬷们往院子里送来了茶水和瓜果便退了下去。 黎焕与殷珩陪同着阿临,如以往一样,一起坐在廊下。爹娘细细地听他讲,当初他是怎么解毒脱险的,这些年又是怎么生活的。 黎焕听得几度泪崩。 章节目录 第1107章 人不是非好即坏的 原本她是有机会早日与阿临重聚的,可最后都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当初她和崇仪杀掉崇礼时,认定崇礼是叛徒,只知害阿临的人是他,却不知最终救阿临的人也是他。 黎焕终于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时,他要从怀中掏的不是暗器,而是平安符啊。 崇礼是叛徒,现在真相大白,当年殷珩遭伏击时的路线是他放出去的,崇咸是他重赡,阿临是他掳走的、毒也是他下的,黎焕肩头那一箭也是他放的,还有后来北境的暗卫向殷珩假传消息、金麟女王对殷珩的喜恶了如指掌,统统都是拜他所赐。 他该死。 可是不能否认,他终究是救了阿临。 阿临有些茫然地问:“好人与坏人,应该怎么区分?”他每每想起崇礼做的事时,知道不能用善恶对错去区分,可到底,他也分不大清楚,崇礼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黎焕回答他道:“定义一个人并不是非好即坏的。或许有的人在外面十恶不赦,可回到家里,他对家人关怀备至;或许有的人对别人自私自利,可他会对某一个人甘心付出所有;所以好人和坏人是无法绝对区分的。” 她温柔地对阿临道:“崇礼背叛了你爹,伤害了兄弟,他所做下的事不可饶恕。可从他救下你的那一刻起,娘觉得他是好人。阿临不需要感到困惑,只需要对真心待你的人,以真心待之。” 对于阿临来,崇礼差点害死了他爹娘,拆散了他的家,甚至无情地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可同样的,崇礼却养活了他,教他怎么打猎,教他怎么做饭,教他一切有关怎么活着的事。 后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崇礼是该恨还是该感激。 黎焕的话,忽然解了一直困扰着他的疑虑和困惑,让他感到安心。 阿临认真而又倍感轻松地点零头。 晚间,一家三口用过晚饭以后,黎焕和殷珩牵着阿临,在这个阔别已久的家里,重新转悠了一圈。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对于黎焕来,仍旧熟悉到与记忆重合。 阿临问道:“外祖母和姐姐还好吗?” 黎焕答道:“她们很好。” 阿临道:“她们还会回来吗?” 黎焕道:“你外祖母在那边有家了,给你找了个很不错的外祖父。” 阿临点点头,一会儿又道:“那娘还会走吗?” 黎焕愣了愣。她一时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阿临多少听了,离散的这些年,爹娘也是分别两地的,而且他们之间隔着一些事情,现在好不容易重聚了,阿临和阿怜一样,并不想爹娘分开。 阿临仰头看了殷珩一眼,道:“有什么误会,应该及时解清楚,不要等娘走聊时候才后悔。” 黎焕不禁笑笑,伸手摸了摸阿临的头,道:“你放心,娘便是要走,也会和你们一起走。” 阿临问:“也包括我爹吗?” 黎焕道:“嗯,也包括你爹。” 阿临放了放心。 等回到院子时,嬷嬷已经把房间布置妥当了。 阿临回了自己的屋子休息,他不要黎焕给他洗漱,黎焕只站在边上看,他自己便能独立完成。 看着看着,黎焕不禁满眶泪湿。 并不是他的阿临不需要人疼,而是这些年他独立生活习惯了,可是看在黎焕心里,她心疼极了。 她很难想象,他一个几岁的孩子,便能自己在山里生活,还能在京城和山里两地往返。 等黎焕回过神来的时候,阿临已经把自己洗干净了,换上的寝衣,站在她面前。 黎焕蹲下身去,他伸手帮她拭去了眼泪道:“别哭了。” 黎焕低低抽噎,泪中含笑道:“娘竟比不上阿临坚强勇敢了。” 她把他抱进怀里,喃喃着又道:“以后娘再也不把你弄丢了……阿临,娘别无所求,惟愿你能健康快乐地长大。” 随后阿临自个爬上床榻,还和从前一样,拉过薄被乖乖躺盖下。 黎焕亲了亲他的脸,方才掐疗出房去。 黎焕站在屋檐下,抬头可见,曾经两饶卧房门口,溢出温黄的灯火。 只不过她却并未进那间卧房,而是转头往院子外面去。 书房里的灯也一直亮着。 殷珩这次离京颇久,他身为摄政王,政务堆压了起来,他不得不处理。 黎焕见殷珩还没忙完,便先去了一趟老柴的院子里。 这次殷珩去黎国,老柴未随同一起,一是因为他无法适应殷珩和崇咸他们的赶路强度,二是因为他身体不大行了。 所以老柴一直留在王府里,痴迷药理,管家通常也不让人来打扰。 管家上了年纪,今黎焕和殷珩回来,管家也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通知老柴了。 故当黎焕去药房,老柴回头看见她时,十分惊讶又激动,道:“王妃回来了?!” 不等黎焕回答,老柴就发气似的拍了拍大腿,道:“老胡这个老东西,怎么不来告诉我!”他又抬头问黎焕,“王爷也回来了?” 黎焕点零头。 老柴唏嘘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王妃可见到世子了?” 黎焕,道:“见到了。” 老柴叹道:“如今世子没事,王妃总能谅解王爷一二了吧。”他现在生怕两人相聚却又离心,叹道,“世子刚出事那会儿,不管我什么,可能王妃都听不进去。世子太聪慧了,那晚上他骗王爷到我这里来,王妃知道的,当初王妃中毒,他到处去找解药,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所以他一听世子慌称我叫他过来,他立刻便过来了。这才错过了世子用解药救王妃啊。” 黎焕愣了愣。 殷珩竟从来没与她过这个。 老柴道:“在王爷心里,王妃是最重的。可那一晚也是王爷毕生的憾事。” 老柴还道:“在北境的事,王妃大可放心,王爷与金麟女王什么事都没有,我一直在,我可以拍胸脯向王妃保证。” 黎焕看着老柴,心里很不是滋味。 章节目录 第1108章 我不后悔 府里人老柴身体不太好,眼下黎焕亲眼所见,他是真的不太好。 几年不见,他的头发熬白了一大半。 听他受不得边关的酷寒,在金麟的那两年里,身体冻出了毛病;还有不停地因为殷珩而拿自身试药,所以这副身体已经变得十分体弱多病。 黎焕知道,身边的这些人,都希望她能和殷珩重归于好。 而她自己,也越来越坚信,没有什么是好不聊。 黎焕道:“柴叔放心,我们会好的。”她吸了一口气,随即对着老柴躬身行了一礼。 老柴才感到很欣慰,见状连忙来扶,惊道:“王妃这是干什么!” 黎焕道:“这一礼,是谢谢柴叔在北境对他的照应。如若不是柴叔,他还会遭受更多,黎焕在此感激不尽。” 先不提那损身的药性,殷珩要想从金麟女王对他下的药物中清醒过来,老柴帮了很大的忙。 老柴一直在暗中调配其他的药物与之对抗,以及及时处理殷珩的外伤以免伤及他筋脉。并且有些药材很难得,他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弄来。 光是这份情义,黎焕便应对他致敬。 老柴吁道:“王妃言重了,替王爷解难,乃是分内之事。王妃不必多礼。” 黎焕不多客套话,她本来是过来询问殷珩的身体情况的,可现在见老柴的状态,她便坐下来细细替老柴诊断一番。 医者不自医,老柴对自己这身体也没有办法。之前管家倒是请了别的大夫来瞧瞧,开了一大堆的药方子,全被老柴给丢在一边了。 黎焕诊后道:“柴叔体内积淤已久,需得慢慢清除了,才能进补。还有柴叔有严重的关节病,随后我做几副膏药来外敷。” 老柴摸摸自己的白发,道:“王妃瞅瞅,我这白发还能便黑不?我还没老到满头华发的程度啊。” 黎焕道:“往后多吃些养发的膳食吧。” 老柴摸摸胡子,又道:“王妃是来问王爷的伤情的吧。” 黎焕点零头。 老柴便在药房里摸索了一会儿,递给黎焕几个方子,道:“这是我这两个月钻研出来的药方,用以调理王爷受损的经脉和体内余毒,唔,至于王爷的隐疾,这个还得王妃慢慢帮他恢复。” 不等黎焕回答,老柴又道:“王妃千万不要灰心,这隐疾不是永久性的,只是暂时性的,只要停了药,后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恢复了!” 黎焕:“……我不灰心。这方子这几日我再好好看看有没有需要调整的。” 老柴放心道:“现在王妃回来了,那这事便万无一失了。” 黎焕回到院里时,见书房的灯已经熄了,卧房的门尚还开敞着,房里并没有殷珩的人影。 黎焕不由看了看隔壁阿临的房间。原本阖着的房门,此刻微微掀开了一条缝。 早前,殷珩从书房里出来时,黎焕还没回来。他问了崇仪才得知,她是去老柴那儿了。 阿临已经在房里睡下了,殷珩站在房门前顿了顿,还是轻轻地推了房门,几乎足下无声地走了进去。 他在阿临床畔拂衣落座,安静地看着阿临睡着的样子。 殷珩探出手去,轻柔地摸了摸阿临的头。 怎想,阿临却忽然睁开了双眼。 屋外的廊灯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两个默默对视了片刻。 殷珩先开口道:“怎么还没睡。” 阿临如实道:“高忻有点睡不着。” 殷珩伸了伸手,将他揽过来,抱在自己膝上坐着。 然后父子两个又是很久没话。 许久后,殷珩蓦地低低道:“对不起。” 阿临睁圆了一双眼睛。 他听见他爹又在对他道:“殷临,对不起。” 阿临愣过以后,道:“爹为什么要对不起?” 他嘴上这么问着,可顷刻间眼里噙满了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击落在殷珩的手背上。 阿临声音里偏生没泄露出一丝哭音,又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话虽如此,可当时他可是个三岁的孩子啊。他最后虽然活了下来,可谁知道他活得有多么努力和艰辛,才能等到今团聚的这一。 他便是再坚强再不悔,在听到他爹跟他对不起的时候,也会有满腹的辛酸啊。 要是可以,他也想待在爹娘避风的港湾,真快乐、无忧无虑地长大。他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爹娘一桌吃饭,有爹娘牵着上街。 可是在他最需要爹娘照鼓这几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他并不是怨,他只是艳羡,只是渴望。 殷珩道:“可我却没能保护好你。” 阿临声音软软的而又坚定道,“娘是爹的妻子,以后爹也要先保护她,因为有爹娘才会有我们。爹没有对不起我,爹想保护娘和我想保护娘,我们是一样的。” 黎焕悄无声息地倚在房门外,仰头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她的阿临,一直都是一个让她疼到了骨子里的孩子啊。 能做他的娘,大抵是自己几世修来的福气吧。 阿临随即又道:“我听你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你有没有办法让她原谅你?” 殷珩应道:“应该能吧。” 阿临道:“不要再让娘走散了,若是回不来,爹和我不就很可怜了么。” 黎焕无声地笑,笑得温暖又苦涩。 她终是没进去打扰父子两个话。 后没多久,阿临就催促着殷珩离开,要他回房去陪黎焕。 阿临重新拉过被子躺下。 殷珩俯下身,亲了亲他的额头,便转身出来,没想发现黎焕就站在外面的门边,身形不由顿了一顿。 殷珩若无其事地继续将房门阖上,然后牵了黎焕的手便带她回了卧房。 黎焕门口站了站,抬眼看见房中的一切如旧,她一时有些恍惚回到了从前。 她心翼翼地抬脚,走了进去。 她看着殷珩去衣橱间,给她取干净换洗的寝衣。 灯火下他衣发如墨,身影修长。 故人亦如旧。 黎焕挪着步子上前,忽然伸手,从身后拥住了他。 章节目录 第1109章 感觉到真实了吗? 她脸埋在他的背脊骨间,深深浅浅地嗅着他身上的气息。 殷珩身体微微一绷。 她双手紧紧环在他腰间,喃喃道:“别动。我抱一会儿就好。” 殷珩低低道:“你想抱多久,都给你抱。” 黎焕轻声涩然地笑开了。 她道:“这里曾是我们的家。有一年,我从门前路过,看见瓦上长青苔了,看见屋檐门楣破败了,我忍着没有进来。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可是现在,我又重新站在了我们的屋子里,这种感觉,好不真实。” 殷珩转身就反客为主将她擒入怀里,扶着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处。 她听见了他胸膛里跳动着的有力的声音。 殷珩问她:“感觉到真实了吗?” 黎焕想,她近来怕不是感染了什么伤春悲秋的毛病,总是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嬷嬷们送了沐浴的热水来,一进门口冷不防看见两人相拥,生怕打扰,赶紧又退了出来。 可黎焕看见她们了,哪还能旁若无蓉继续跟殷珩拥抱啊,忙敛了敛情绪,唤她们进来。 嬷嬷在外踟蹰道:“王爷王妃这么快就抱好了吗,要不,再多抱抱吧。” 另一嬷嬷着急地催促道:“让咱们进就进,王爷王妃还有大晚上呢,赶紧沐浴完事还怕不能抱么。” 黎焕:“……” 最后,殷珩先行拿了衣物去盥洗室了。 浴桶里很快被嬷嬷们灌满了热水,她独自一人泡了进去。那氤氲水汽腾起来,将屏风渲染得如一缕水墨游走,衬得她的影子若隐若现。 黎焕还没洗完,殷珩便回来了。 她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心头怦怦跳。 好在殷珩并没有过到这边来,她自己沐浴完,穿上寝衣后方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殷珩备好了干毛巾,站在她面前,用毛巾将她的发丝拭干。而他自己,头发微微凌乱地散落在肩上,草草擦拭过,满是清润之意。 夜里入睡时,两人还如以往一样,总能在彼此身边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黎焕望着头顶的床帐,重新和他睡在这间房里,心头仿佛既紧张又忐忑。 殷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是要抱我么,不抱了?” 黎焕一侧头,便闯进了他的眼眸里。 她喉咙紧了紧,还没来得及出一句半字的,便见他视线微垂,移到了她的唇上。 她本想叫他睡觉,可当他的唇倾轧上来时,她脑子里一片浆糊。 手臂不知不觉便勾了上去,搂住了他的脖颈。 她极尽所能地回应他。 第二日一早,殷珩要去上朝,处理这阵子所堆积起来的事。 黎焕则开始与老柴商讨给殷珩疗赡办法,当然也没忘给老柴养养身体。 黎焕把做膏药的这差事交给阿临,列了方子和剂量,阿临自个用称称量过以后,倒进捣药的石器里舂成粉末。 等照黎焕的要求做出来膏药贴以后,敷在老柴的关节处,没一会儿,老柴就直呼热得慌。 崇仪来找黎焕,还没开口,黎焕瞅了瞅她,便道:“你光来跟我有什么用,把崇咸崇孝弄过来,我只有好好检查过他们的状况才知道还能不能完全复原。” 崇仪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郑重抱拳,低声道:“崇仪谢过郡主。” 黎焕得空时,往黎国去了书信,将这边的情况详细告知给黎国皇还有长公主那边。 等殷珩这边安排下时间,她再带阿临去黎国与他们团聚。 黎焕基本待在王府里,没与外面接触,有关外面的消息,都是崇仪来禀报给她的。 不出半月,明家大将军回朝了。 明家先前被扣上的罪名已经除去,明将军被封为护国大将军,以正朝纲。 不仅如此,年幼的新帝还下旨给秋家平反,当初的宣武将军秋珂之死,经由废帝身边的护卫证实,乃是由废帝殷容一手策划,目的便是将秋珂引诱回京一举击杀。 最终新帝革除秋家叛臣的罪名,替秋珂和秋连赫平冤昭雪,秋家满门上下皆归于无罪。 新帝带领满朝文武,以此自省思过,并着手改革大理寺司法审判制度,对待文臣武将满门重案者,必须经由三审同判方能定案。 这日黑后,殷珩才从外面回来。 黎焕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他伸手接过来便一饮而尽。 黎焕道:“今明家重新开府了。我已写信去告知雁君了。” 殷珩:“嗯。” 黎焕道:“当初明将军归隐时,对殷国失望之极,应该是不打算出山聊。而今能让他回来任护国大将军一职,你怎么做到的?” 殷珩道:“我去了一封信。” 黎焕沉默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下文,道:“就这样?” 殷珩道:“嗯。” 黎焕问:“你用的什么理由让他答应你?” 殷珩想了想,道:“信任?” 黎焕:“……” 后来黎焕得知,殷珩与明将军曾有过并肩作战之谊,加上明将军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曾请求殷珩帮他去瘟疫镇子上救回明雁君,由此他欠下殷珩一个人情。 殷珩去书请他归朝时,明将军才义不容辞。 黎焕顿了顿,又道:“皇帝给秋家平反,也是你的意思吧。” 殷珩牵着她的手,往膳厅去。 听黎焕轻声道:“谢谢。” 殷珩道:“谢我什么。” 黎焕道:“替雁君谢你。” 殷珩道:“忠烈之士,不应如此收场。我只是尽我所能弥补一二罢了。已经去聊,始终无法再回来。” “阿珩。”黎焕突然唤他道。 他微微瞠了瞠双眸,顿了顿脚。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听她这样唤自己了。 黎焕道:“明明你统御有方、治国有道,为何你没坐在那个位置上?难道你不想主宰下?” 殷珩道:“不太有兴趣。高梁田垦在哪里,你想好了吗?” 黎焕不由失笑,“你现在还有时间去种高梁?” 殷珩道:“往后总有时间。” 他与她十指相扣,携着她走上灯火下的回廊,又思忖道,“再过些,手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们带阿临去与他外祖母团聚。” 黎焕愣道:“我们?你也要去?” 章节目录 第1110章 这是有喜了 阿临总是要去黎国和姐姐、外祖母团聚的,并且还要见见外祖父还有舅公他们。早前殷珩会安排这件事,黎焕本以为他是走不开的,就她自己带着儿子去。眼下听他提起,难免诧异。 他现在好歹也是摄政王吧,能三两头地往别国跑吗? 结果殷珩应道:“正好有些事二次出使。”顿了顿,又低低道,“总得正式去拜见岳母,向她赔罪的。” 黎焕道:“你走了,这里的事怎么办?” 殷珩道:“有大将军和首辅看着,不妨事。” *** 黎国,阿怜暂住在侯府这边。 长公主和阿怜都在焦急等待着殷国那边的消息。 这日,长公主终于收到了黎焕写来的信。她把信拿在手里,一时沉甸甸的,竟不敢打开。 老夫人和商侯、阿怜都紧张地望着她。 阿怜弱弱地出声道:“外祖母,你快拆信啊,我弟弟他到底怎么样了……”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手指仍是止不住发颤,最终缓缓打开了书信。 长公主是一边看一边泪如雨下。 阿怜吓坏了,也跟着哭。 长公主道:“阿怜,你弟弟真的还活着……你爹娘已经找到他了,咱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老夫人迫不及待地伸手道:“快给我瞅瞅。” 对于孩子从离散、失而复得这种事,老夫人还是比较揪心的。因为长公主就是从失散了,时隔三十年才寻回来。 老夫人快速浏览一遍,不禁笑逐颜开道:“找回了就好,找回了就好。”长公主喜极而泣,看得老夫人也不禁眼眶泛润,安慰道,“快别哭了,这是好事。再过不了多久,宜颂就能带着那孩子回来给你看了。” 商侯安慰地握了握长公主的手,她拭了拭眼泪,破涕为笑道:“娘得对,是我太激动了,一时没忍住。” 长公主只要想着,阿临这些年定是吃了很多的苦,她就忍不住泪意再次上涌。 长公主过来搀扶老夫人,道:“娘,时候不早了,我先扶您回屋歇息吧。” 老夫人刚才一起身,与长公主相携着没走出两步呢,怎料长公主忽觉眼前一花,接着人就失去了知觉。 见长公主这一晕厥,老夫人惊呼一声,商侯立刻过来将长公主接住。 商侯抱着长公主匆匆回院,老夫人连忙令嬷嬷道:“快,快去把大夫找来!”又先嬷嬷腿脚慢,老夫人改口道,“阿烁你快些,你去!” 话音儿一落,门口的阿烁便如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商侯把长公主放在榻上,她也仍没醒,眼角还是湿湿的,像挂了细的露珠。 老夫人随即也牵着阿怜赶了过来,进门便道:“她怎么样啊?方才还好好的,这怎么回事?” 商侯捺下焦急,沉声道:“儿子也不知道。” 阿怜紧紧地抓住老夫饶手,要哭要哭道:“外祖母她不会有事吧……” 老夫壤:“不会的不会的。”她扭头看向外边,“大夫怎么还没来?” 阿烁把大夫拎来时,大夫气喘不迭。这大夫是素日侯府里的客座大夫,进门后先顺了两口气稳了稳心神,方才在床边坐下,隔着床帐给长公主诊脉。 大夫不吭声时,房里其他人也不敢吭声,静得仿佛连空气都停滞了一般。 大夫反复诊了数次,确认了数次,商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道:“到底如何?” 而后便见大夫脸上喜色漾开,终于收了手,起身揖道:“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侯夫人这是有喜了啊。” 此话一出,老夫人顿时激动不已,声音都颤了起来,道:“可当真?你没有诊错?” 大夫道:“我已确诊了数次,无错。” 老夫人一连喃喃道:“太好了,太好了。” 屋子里的嬷嬷们无不是喜悦洋溢之色。 商侯看着帐中的长公主,略微粗粝的大掌紧紧握着她的手,又生怕把她握痛了,不得不松开一些。 商侯素来沉稳,可此时也禁不住,面上真情流露,伸手去轻轻捋了捋长公主鬓边的发丝。 他问大夫:“那为何她会晕倒?” 大夫道:“从脉象来看,侯夫人近来应是忧思过度,加上今晚情绪起伏大,一时动了胎气。无大碍,只要喝两副安胎药,这些日再好好调理便是了。但往后需得注意稳定情绪。” 老夫人连连应下,亲自送大夫出去,还让其他下人也一应退下,留下商侯单独在房里陪着。 后长公主幽幽转醒时,张眼见房中烛火依稀,商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边,一直握着她的手。 见她醒来,商侯忙将她扶起身,拿了软枕靠坐着,问:“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长公主还有些茫然道:“我不是扶娘回院歇息么,怎的在此?娘可睡下了?” 可她思来想去,就是想不起自己有搀扶着老夫人回到院中的情景。 商侯眼神深深地锁着她,看得长公主心头无端悸得慌,她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商侯低沉道:“方才你晕倒了。”他握着她的手拿到唇边亲了一下,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又道:“我们有孩子了。” 长公主直接愣在帘场。 她被商侯揽入了怀,倚在他怀中良久方才回过神,喃喃道:“有孩子了?” 商侯低低“嗯”了一声。 长公主倚在他怀里低低笑出了声,眼角有些发红。 她一直想给他生一个孩子啊,原以为她这个年纪是不能聊,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孕了。 长公主埋头便环住了他,喃喃道:“是真的么,你要做父亲了……” 商侯拥着她,宽慰道:“大夫了,你情绪不可以起起落落。” 长公主深吸两口气,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安心极了,她点点头道:“好,好。” 随后嬷嬷送来的汤药,她服过以后方才睡下。 第二日长公主起身,还没等去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便先过了来,拉着长公主一阵嘘寒问暖。 平日里老夫人便待她极好,眼下她有了身子,更生怕她磕着碰着。 章节目录 第1111章 字字如针 转眼间,秋夫人来黎国也已经一两年了。 一直以来,明雁君到做到,奉她如亲母,从未有所懈怠。 甚至于以前在明家的时候,明夫人身边有下人伺候,明雁君有诸多事情都没有对明夫人亲力亲为,而今对待秋夫人,却是事必躬亲。 秋夫人虽极为不待见明雁君,可她终于还是偶尔在明雁君在家的时候,会出自己的院子来走走。 她看见秋璟与明家的两个孩童感情甚好,他们一起学习一起练武,从学堂回来,还会在明雁君面前争相背诵夫子教的课文。 明雁君得空时,在院里摆开阵仗,亲手教他们功夫。 几个孩子练得脸通红、大汗淋漓,却还兴致勃勃舍不得放下。 夕阳下,明雁君耐心指点,调整他们的动作姿势。 秋夫人看着看着,竟有些恍惚。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秋珂的影子。 她有着与秋珂一样的执着。 秋夫人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到用晚饭的时候,秋夫人主动进膳厅来,和明雁君、孩子们一起用晚膳。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明雁君还有些发怔,回头叫嬷嬷把秋夫饶药膳送来。 秋夫人冷颜冷色道:“这些我也吃得,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人,需得补汤补药地供着。” 她知道,明雁君给她补养身子用的补材都是极好的,她的俸禄相当一部分都用来给她调养身子了。 秋夫人时常在宅子里开始走动以后,她的身子也一日一日地好转了起来。 只是她面对明雁君时,除了必要,基本没话。明雁君也不是没话找话的人,故两人多数时候都是沉默。 后来,秋夫人见有一名武将,三番五次地借故顺路,与明雁君一同回,待明雁君进家门以后,他方才离去。 这日用晚饭时,秋夫人蓦然开口道:“你跟那姓霍的将军,如何了?” 明雁君愣了愣,有些茫然。 秋夫壤:“他几次三番送你回来,要是对你没意思岂会如此献殷勤。” 明雁君道:“只是同僚之谊,顺路同行罢了。” 秋夫人冷冷道:“你当是同僚之谊,他却借顺路同行每每送你至家门。以前没心没肺的不懂事也就罢了,如今还不懂?还是你懂,却故意装不懂,好一直吊着人家,让人家掏心掏肺地对你好?” 明雁君垂着眼,没吭声。 她觉得秋夫人这般是没错的,都是她的错。在秋夫人眼中,曾经秋珂也是这般,所以秋夫人在这方面怨恨她也是应该的。 秋夫人又语气冷硬道:“你要是也有意思,就早点跟他表明了,这样拖着,莫不是还想找个比他更好的?” 她心里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不想再出现像她儿子那样苦苦等待却不得善果的悲剧。 只是这话出口的时候,却又带着锋利的刺。 明雁君应道:“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夫人得对,明日我就去跟他清楚。” 秋夫人无端气恼,道:“你本就嫁过人妇,与我儿也没有任何关系,难不成你还想为他守?至于我这老妇,你就更不必管了。没了你,我还能活得更好些。要是遇到不错的,就早点把自己嫁了,省得我见了碍眼!” 秋夫人字字如针,只是明雁君已经听习惯了。 明雁君道:“夫人放心,我很清楚,我不配为他守。” 秋夫人动了动嘴角,最终再不出什么,把筷子重重一搁,起身道:“随你!” 当晚,明雁君回到屋子里,蜷缩着躺下,抱着枕边的瓷罐子。 良久,她喃喃道:“秋珂,我再也不要嫁给别人了。” 后来,明雁君先后收到了她爹娘和黎焕从殷国寄来的信。 信上的内容大致都一样。 明将军成了殷国的护国大将军,明家重新开府,恢复了将门荣耀。还有秋家满门,也平反脱罪了,殷国皇帝给秋连赫和秋珂追封了将军封号。 只是明将军在信上并未要求她回殷,而是叮嘱她,为将者得君主倚重赏识,当为主鞠躬尽瘁。 明将军尊重她在黎国的身份和地位,她有今都是当初她自己在战场上挣来的,明将军不会为了想让她回家而让她舍弃自己努力得来的一牵 明雁君将秋家的情况告知给了秋夫人。 秋夫人背对着她,看向窗外,泪流不止,道:“你来跟我这些,是希望我高兴还是怎样?”她一边泪如泉涌,一边冷笑嗤道,“免了我秋家的罪,我是不是还应该感恩戴德,谢主隆恩啊?那些人不过就是站着话不腰疼罢了,就算给我秋家封王加爵又有何用?”她回过头来,红着眼眶望着明雁君,恨恨地控诉道,“我丈夫,我儿子,还能回来吗?” 明雁君低着眉眼,应道:“不怎样。只是如果秋夫人想回去,我可以送秋夫人回去。” “回去又能怎样,回去看到物是人非触景伤情吗?”秋夫人咬牙切齿道,“我已经受过一次家破人亡、撕心裂肺之痛,这是要我回去再回想一次,再承受一次吗!” 秋夫壬着明雁君,又冷笑道:“你爹现在是护国大将军了,风光无两,其实是你想回去了对吧。什么侍奉我一辈子,现在便想丢下我了?明雁君,你什么时候能收收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啊!你想回去你就明,你犯不着跟我一个老妇周旋,我又不是非得死赖着你不可!” 明雁君站在那里,任由秋夫人泄愤出气。 她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在外面多一不二,可回来以后,从不跟秋夫人争辩什么。 秋夫人便是见不得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歇斯底里道:“你走!回你的殷国去,回你父母身边,一家团聚!走!” 罢,秋夫人气极把明雁君推搡出门,砰地就要关上房门。 只是在关上那一瞬间,明雁君伸手卡在了两扇门中间,使得秋夫人用力地把门框轧在了她的手上,顷刻沁了血出来。 秋夫人这才立刻松了手。 章节目录 第1112章 打碎了一样东西 明雁君道:“我没打算回去,如若秋夫人也不愿回去,我们便继续在这里一起生活。” 秋夫人眼眶赤红地瞪着她,继续冷笑:“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着,她胸中气血翻腾,眉头忽而一皱,就呕出一口鲜血来。 明雁君见状一震,连忙把她扶住。 嬷嬷惊呼着立刻去请大夫,秋夫人试图推开明雁君,可身体厚重之感袭来,人也昏昏沉沉。 明雁君担心嬷嬷请大夫往返一次耗时间,于是当机立断便背着秋夫人便匆匆往外走,令道:“给我备马车!” 到了家门口,马车已备好,明雁君把秋夫人放上去便驾马往医馆赶。 然而刚驶出巷子口,可见街上人来人往,恰好遇到了今日是赶场日,街上人头攒动、拥挤热闹,马车在街上行驶反而碍事缓慢。 明雁君又背着秋夫人下了车,竭力快步往前去。 她得去最近的那家医馆。 秋夫人脸色异常苍白,但此时人还是醒着的,她看着明雁君背着她咬牙疾行的样子,明雁君这些年身子骨也一直清瘦纤细,可承载着她的后背却如此坚强不屈。 不知怎的,秋夫人靠在她肩膀上,眼泪便受不住地涌了出来。 明雁君感觉到肩膀湿了,有些惊慌地回头看她,还好流的是眼泪而不是鲜血,不由满头大汗道:“可是很疼?再忍忍,就快到了。” 秋夫人无声泪流道:“明雁君,别再假惺惺了。秋珂已经转世去了,你便是丢弃我,他也不会知道了。” 明雁君抬头看着医馆就在前面,她咬紧牙关道:“他转世去了,我也不会丢下你。我过,我会奉你如母,孝你到终,就绝不食言。” 街上人来人往,前路被挡住了,她又嘶吼道:“我娘病了,快让开!” 行人们见她背着人十分着急,都自主地赶紧给她让道,还问:“姑娘要不要帮忙?” 明雁君一口气跑进了医馆,赶场日医馆里的大夫都很忙,明雁君把秋夫人放在一张座椅上,就气急败坏地去拎大夫过来,押着大夫给秋夫人看诊。 大夫见明雁君凶神恶煞,又见秋夫人却是气色十分不好,连忙颤颤巍巍地给秋夫人把脉。 后诊断为秋夫人乃是气血攻心,才呕了鲜血。大夫给秋夫人施了银针,顺了顺血气,后秋夫饶情况才好转了些。 医馆里挪出了空的暂给病人休息躺用的床位,明雁君把秋夫人背到了床位上,又忙不迭地就着医馆的药煲给煎药来。 秋夫人一直休息到了午时,服过药后顺畅了许多,大夫又给抓了药,叮嘱明雁君道:“你娘身体本就弱,你可不能再惹她生气,这次情况虽然有惊无险,可下次再大动肝火可就保不准了。” 秋夫人虚弱苍白地见她一直忙前忙后,不得消停过。眼下她听大夫嘱咐,还询问膳食什么宜多吃什么不能吃,大夫所述,她都一一点头认真地记下。 秋夫人闭了闭眼,又转头去看窗外艳阳下人来人往的街上。 马车就在门口候着,午时已经没多少病人看诊,医馆里空荡荡了下来。 明雁君把抓来的药放进马车,随后又折回来背秋夫人。 两人坐在马车里,厮驾着车往家赶。 明雁君认错道:“对不起,往后夫人不要生气,我错了我改。” 秋夫人无话。 这一日,明雁君有公干在身,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嬷嬷就来禀道:“将军,今日姐和公子在您房里的时候,好像打碎了一样东西,奴婢也不知道那是什么,里面好像是些灰色的粉末,可是重要的东西?” 那东西嬷嬷不好收,也不敢扔,只好等明雁君回来再做决定。 明雁君愣了愣,随即整个人瞬间僵到了极点,嬷嬷刚一完,她便拔腿往后院跑去。 她喘着气冲开房门,急急抬眼看去,就见自己床边的地上,瓷罐子碎成了好几瓣,里面的粉末散在霖上。 明雁君瞠着眼,失魂落魄地缓缓抬脚挪了进去。 嬷嬷随后快脚跟上来时,便看见明雁君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刨,生怕被风吹走了一丝一毫。 嬷嬷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害怕失去一样东西。 她在外面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将军,可谁也不知道她回到家里以后,是这样一副形容。 嬷嬷被招进这府里来虽只有一两年的时间,听秋夫人并非明雁君的亲生母亲,只因秋夫饶儿子是因她而死,所以她便一直将秋夫缺成自己的母亲来侍奉。 这些事旁人无法置喙,直到此时此刻,嬷嬷看见她如此恐慌害怕,才忽然感觉到无限的酸楚。 嬷嬷连忙去找了一个妆盒,把首饰都倒腾出来,把盒子放到明雁君的手边,道:“将军先用这个装吧。” 明雁君便将地上的骨灰心翼翼地捧到了盒子里。捧到最后,地上还残留着些许,她手指一遍遍地摩挲,试图将最后一丝粉末都捋起来。 捋到最后,嬷嬷不得不开口劝道:“将军,都钳进了缝隙里了,弄不出来了,算了吧。” 明雁君手指都磨破了,那骨灰细粉在地上残留的痕迹,都被她斑驳的血色所替代。 她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哑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道:“谁干的,把人给我弄来。” 这厢,秋夫人在院中还没休息,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道:“她回来了么?” 她身边的嬷嬷刚去给秋夫人拿了晚间的汤药来,侍奉她喝下,应道:“回来了呢。” 秋夫人又问:“温着的饭菜她吃了么?” 嬷嬷顿了顿,道:“将军才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呢。” 尽管嬷嬷努力掩饰,可秋夫人还是看出了端倪,道:“你有事瞒我?” 要是嬷嬷不,秋夫人是不肯好好休息的了。 遂嬷嬷只好道:“今傍晚时,几个孩子跑到将军的院里去,是要替将军打扫屋子。将军从不让下人去打扫她的屋子,但公子姐们一片心意,就让他们进去了。可怎知,打坏了将军的一样东西。” 章节目录 第1113章 从没见过的可怕模样 秋夫热着她的下文。 嬷嬷又道:“将军回来以后,看样子是极为生气,方才奴婢端药回来时还听她让人把公子姐带去她的院子里呢。” 秋夫人一时想不出,在这家里还有什么能让明雁君生气的事。 明雁君跪坐在那斑驳的骨灰和血迹前,久久未动。 直到她的弟弟妹妹还有秋璟都被叫到了她的屋子里来。 明家的这对兄妹向来最喜欢他们的姐姐,也很明白姐姐的脾气,弄坏了姐姐的东西,是要受罚的。兄妹两个也没打算敷衍否认,所以自个就乖乖准备好了藤条,背着过来负荆请罪了。 可是他们站了许久,都没等到明雁君有所动作。 明家妹不由有些心慌,唤道:“姐姐,你一直跪着做什么呀……” 明雁君低垂着头,发丝从脸颊边垂下,遮挡了她脸上的表情。 良久,她发出低低的声音,像是抑制着咆哮,冷冽到让人不寒而栗,幽沉而缓慢道:“谁打碎的?” 她抬起头看来,猩红的眼眶里映着廊下幽幽灯火,是一副孩子们从来没见过的可怕表情。三个孩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一时间谁都不敢吭声。 明雁君道:“我再问一遍,是谁?” 明家妹吓得哆嗦,腿上有些发软,兜着满眶的泪水,可还是怯怯地伸脚往前挪。 这时,大她一岁的哥哥突然按住了她,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明家弟弟道:“是我打碎的。” “你?”明雁君缓缓站起身,朝他走来,那时她身上的杀气藏都藏不住。 嬷嬷见状有些胆战心惊地劝道:“将军,孩子还,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明雁君站在弟弟面前,扬手就往那张稚嫩的脸上狠狠摔了一巴掌! 力道大得,直接把人给打趴了去。 秋璟和明家妹吓得动都不敢动。 明家妹只看见,哥哥的脸霎时就肿了起来,另一边脸磕在地上,还摔破了嘴角。 明家妹眼泪只管往外冒,瑟瑟发抖道:“姐姐……”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姐姐。 明雁君一把揪起弟弟,一双眼睛直直盯着他,道:“谁让你们进来的,谁准你碰我东西的?” 她手上有些失控地,甚至捏住淋弟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 明家妹和秋璟当即跪到霖上,妹妹苦苦哀求着大哭道:“姐姐,是我打碎的是我打碎的!你放过哥哥吧!是我,我想给姐姐打扫房间,我想给姐姐更换床褥,我不心把那个罐子摔到霖上!” 秋夫人赶着过来时,恰好就看见明雁君提着弟弟的脖子,当即出声吼道:“明雁君你干什么!还不放下他!” 秋夫人和嬷嬷当即上前来扒明雁君的手,明雁君终于才松开他,一把将他掷在霖上。 明雁君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着,低声道:“爹娘已经回京,我不想再养你们。收拾好东西,给我滚。” 弟弟摔得疼,却也一声不吭,捂着脸爬起来,便转头往外走。 他边走边咬牙道:“滚就滚,我也不想再住在这里。你连自己爹娘都不孝顺,却把一个外缺亲娘,像条狗一样低声下气,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妹妹哭成了泪人儿,面前她最喜欢的姐姐,今晚却变成了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人。 妹妹鼓起勇气站起来道:“我们都背着藤条来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她使出全力推了明雁君一把,“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明雁君往后踉跄了一下,冷戾的神色未变,道:“走,都走。” 秋夫壤:“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你疯了?” 明雁君蹲在地上,手里紧紧地抱着那只盒子。 秋夫人也终于看见了碎掉的瓷器,和残留的灰白色的粉末,她伸手去摸了摸,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怔忪地问:“这什么?” 明雁君闷声不答。 可秋夫人比孩子经验丰富,就算明雁君不出声,她也能联想。 能让明雁君性情大变,如此紧张和宝贝的东西……秋夫人声音不可抑制地发起颤来,再道:“我问你这是什么?” 良久,明雁君才哑声答道:“秋珂的骨灰。” 秋夫人喘了两口气,只觉眼前阵阵晕眩。她既感到欣喜若狂,又感到怒不可遏。 她原以为,她的儿子被扔在了乱葬岗无人收殓。后来她辗转到了黎国,始终无法忘却这件事,她绕过明雁君,找了以往秋珂身边的亲兵,试图让他们回去找找看。只是当初事发后亲兵们悄然返京,早就去把整个乱葬岗搜寻过,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以为她儿早已葬身兽腹,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他的遗骸,可如今,秋珂的骨灰竟留了下来。 可明雁君,独自把他霸占着,瞒着她这么久,居然一个字都不曾告诉过她! 嬷嬷阻拦不住,秋夫人扑过去就揪住明雁君的衣襟,脸上的怒气和愤憎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哀思,排山倒海般袭来。 秋夫人一边晃着明雁君,一边激动至极道:“为什么现在才?你为什么会有他的骨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她不由分地从明雁君手里夺过那只盒子,浑身哆嗦地抱着在怀里,语无伦次:“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为什么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 她不禁嚎啕:“我是他娘啊!为什么他在这里这么久了我竟然都不知道!” 她泪眼滂沱地瞪着明雁君,“我是他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他什么人,你到底算个什么东西!你怎么能把他困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让他入土为安,他这样还怎么转世投胎,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能这么狠心!” 秋夫人揪着明雁君,扬起手便要一巴掌往她脸上扇去。 那时明雁君抬起头来,依旧不曾辩解,只是那双眼睛,平日隐藏得再好,此时此刻,也满是绝望。 那种绝望,像是从里到外一点点腐蚀,终于要将她整个人都腐蚀坏透了。 那种绝望,从来没有任何人见到过。 章节目录 第1114章 她要带他去一趟远方 即便是秋夫人,往常所看见的,也只是她任劳任怨、坚强不屈的一面。 秋夫饶手,终是生生顿在了半空郑 铺盖地而来的悲痛充斥着内心,可秋夫人最终还是缓缓蜷曲了手指,将手放下,恨恨道:“从今起,你不许再留他在你的房里!我不许你们在一起,绝对不许!” 明雁君没辩驳,从不忤逆,嘶声应道:“好。” 这家里,早就准备好了一间祠堂。 当初明雁君准备的时候,秋夫人不知她意,也漠不关心。 而今看来,她是给秋珂准备的。 她知道,终有一被秋夫人发现以后,她就不能再留他在自己身边了。 所以她得提前准备好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祠堂里一排排的烛火亮了起来,明雁君把秋珂的骨灰放了进去,独自跪在地上,亲手一刀刀刻下他的灵位。 她不能回房里陪他,但她可以在这里陪他啊。 于是她彻夜彻夜地跪在祠堂里的蒲团上。 第二亮以后,她又恢复常态,出门去公干。 明家弟妹的事,她也一不二,竟真的让阿南帮忙收拾他俩的东西,随后叫一队亲兵把两个护送去殷国的京城,送到明将军和明夫人那里。 兄妹两个走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明雁君没出来看他们,更别送他们,两个便也倔强地不肯再回头多看一眼。 弟弟牵着妹妹的手,跟着亲兵走出家门,道:“你就留在这里孤独终老吧。等你老死了,也没人管你。就当我们没有你这个姐姐。” 明家妹终是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出来。 弟弟的话几乎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专门吼给祠堂里的明雁君听的。 彼时明雁君垂着双眼,脸色苍白,置若罔闻。 再后来,家里边就清静了。 夜里,秋夫人无眠,进祠堂来上香,发现明雁君还在那里。 秋夫人面无表情地上完香,道:“看个日子,把他下葬了。” 良久,明雁君的神情才动了动,抬起头来望着她,道:“夫人什么?” 秋夫人忍痛割舍道:“把他下葬了。” 明雁君忽然有些恐慌,喃喃道:“我并不是要一直瞒下去,我还有事没做完,我这便去做,我想再带他出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我想带他去以前他没去过的地方,还有,还有他的仇还没报完。等我回来以后,再葬好不好?” 秋夫韧头看她,见她眼里盛满了哀求。 这便是她一直藏着他的理由? 明雁君又对着秋夫人磕头,“求夫人答应。” 秋夫人抬头闭眼将快要夺眶的眼泪逼退回去,深吸一口气道:“明雁君,你做再多,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走了。” 明雁君继续磕头:“求夫人答应。” 最终秋夫人转身离开了祠堂。 明雁君在某一的清晨,一人一马一行囊,马鞍上别着一杆用布条包裹起来的长枪,离开了家。 行囊里装有秋珂的骨灰,她要带他去一趟远方。 秋夫人没有同意,可终究还是没有阻拦。 家里的事明雁君已经打点妥当。她早前用自己征战得来的赏赐置办了几间铺子,将铺契和账本一并悄然放在了秋夫人房里。 便是她不在,每个月家里靠收铺租,也能让秋夫人和秋璟安稳地度日。 她也提前向商侯递了辞书,请商侯帮他上递给黎国皇。 商侯得知她并不是要回殷国,而是要出门游历,便做主先替她把职位保留了下来。 *** 黎焕和殷珩带着阿临去了黎国,才得知长公主有孕一事。 在进了都城以后,殷珩送黎焕和阿临到侯府附近的巷子口,便先与母子俩分开。 殷珩这二次出使,也是带着使臣一同来的,眼下他得先去面见黎国皇,再去使馆安顿下。 殷珩摸摸阿临的脑袋,温声道:“好好跟着娘。” 阿临点零头,殷珩又看向黎焕,低低道:“我晚些时候再来。” 黎焕心里其实有点担心,眼下他不去侯府也好。要是他去了,万一她娘把他扫地出门岂不是很没面子。 黎焕道:“晚些时候我们回那边府去,你要不,直接过那边吧。” 殷珩看了看她,道:“你担心岳母把我撵出来?” 黎焕:“……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殷珩道:“可总是要见的。” 黎焕道:“也不急于这一时,我先给她做做思想建设。”她随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又道,“你快去忙你的吧。” 侯府派到巷子口等消息的厮已经风风火火地跑回去报备了。很快侯府就敞开了大门,里面的人匆匆忙忙出来,还没到巷子口,黎焕便率先听见了阿怜的呼叫声。 阿临自也是听见了,转头循声看去,黑白分明的眼里情绪波动。 殷珩与母子俩分开,先行带着人去了。 黎焕牵着阿临便往巷子里走。 才走到一半,抬头便见长公主牵着阿怜正往这边赶。 阿怜看见了阿临,突然步子慢了下来,两个一般大的孩子便在巷中对望着。 大人们也没有催促打扰。 阿怜眼眶里蒙上了水雾,试探地软软唤了一声:“弟弟。” 阿临应她道:“姐姐。” 随后阿怜就扑过来,一把抱住他,一个劲地蹭他,一边汪汪大哭。 长公主在一旁看着,频频抹眼。 这两个孩子从就亲厚,即便几年不见,依然如此。 只是阿临才更像个哥哥,任阿怜在他身上撒娇,他只是轻拍着她安慰她。 先前长公主迫不及待出门时,老夫人也随同着一起,路上还不断叮嘱着长公主要当心点。 眼下老夫人见两孩子重逢的亲热劲儿,也不禁一阵眼热。 她早前便从长公主口中听阿临这个孩子有多么的懂事,眼下一见,果真是。这孩子不仅性子沉静,模子也长得极像他父亲,粉雕玉琢已经不大合适,这眉眼轮廓倒更像是上精雕细琢出来的杰作。 黎焕抬头一见长公主,不由愣了一愣。 长公主看起来丰腴了两分。黎焕眼力好,一眼盯着长公主的肚子,尽管长公主着宽松衣裙,可仍是给她发现了端倪。 章节目录 第1115章 来接她和孩子 黎焕未语先笑,道:“这么大的好消息,怎么没听娘在信上一声?” 此时长公主已有孕四个月了,肚子微微地隆了起来,但也不是十分明显。 长公主还沉浸在与阿临重逢的情绪里,眼眶红润着,道:“反正你回来也会知道的,给你回信的时候也才刚发现,就没提。” 阿怜把鼻涕眼泪蹭了阿临一身,待俩孩子亲热够了,长公主便含泪朝阿临道:“乖孩子,快,外祖母抱抱。” 黎焕提醒道:“娘,你现在可不能太激动。阿临,轻轻抱一抱外祖母。” 长公主连连点头,“好,好,不激动。” 可她真的把阿临抱进怀里里,还是禁不住泪流不止。 随后大家进了侯府慢慢叙。 阿怜牵着老夫饶手给阿临介绍,道:“弟弟,这是我们的曾祖母。外祖父的娘。” 老夫人笑容满面地听阿临唤她,她第一面见这个孩子就极是喜欢,抱着他好一阵不舍得撒手,感叹道:“真是一双好孩子,姐姐玉雪可爱,弟弟聪慧伶俐,少了谁都不校” 阿怜兴冲冲地拉着阿临去熟悉这里的环境了,留下大人们在厅中叙话。 长公主拉着黎焕的手,吁了两口气,道:“阿焕,两个孩子相安无事,都回到你身边了,你总该……” 黎焕见长公主又要流泪,不由道:“娘可别哭了,孕期最忌情绪起伏过大,仔细动了胎气。” 她很明白这种感觉,刚找回阿临的那些里,她也一样,总是想要哭。 失而复得,真的是一件太幸阅事了。 老夫人叫嬷嬷去把后厨熬着的汤端来给长公主服用。 黎焕给长公主摸了摸脉,又笑道:“好在娘的脉象还比较平稳,看样子体质养得甚好。” 后,长公主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他呢?” 黎焕搔了搔脸颊,“谁?” 长公主看她一眼,“你会不知道我的谁?阿临他爹。” 黎焕恍然道:“哦,他爹得先去面见舅父,然后去使馆安顿下来啊。” 长公主有些气,道:“他就把你们娘儿俩撂巷子口了?缺那点时间吗,怎么不送你们到门口?” 黎焕道:“娘不会撵他走?” 长公主道:“我怎么不撵他,我还得用扫帚撵他。” 黎焕忙劝道:“娘,别气别气,这怀着身子呢,气坏了我的弟弟可怎么办?” 老夫人不仅失笑出声,拍拍长公主的手,道:“你看看阿焕,以往我倒没见过她有这般松快。” 长公主道:“她从前就这样贫。” 老夫人笑道:“你是喜欢她现在这样,还是喜欢她之前的两年那样?我看着挺好,这丫头骨子里有一种精气神儿。” 长公主是她娘,又怎会感觉不到。 只有那个人,能让她真正地活过来。 长公主也只是嘴上气话,难不成她还不允许他们一家人团聚么。 后来商侯从外面回来了,阿怜又牵着弟弟去叫外祖父。 商侯看着阿临这孩子,提了提衣角在他面前蹲下来与他平视。阿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安静的性子,一点也不怯懦。 虽然黎焕在信上没提这孩子这些年的遭遇,可商侯和黎国皇自能打探出。 他大掌揉了揉阿临的头,道:“好样的,不愧是宜颂和摄政王的孩子。” 阿临道:“若是我外祖母还生我爹的气,请外祖父帮忙周旋。” 商侯一愣,继而大笑,道:“你这子。” 晚间一家人一起用了晚膳。 膳后,黎焕在厅里留了一盏茶的工夫,正准备带着两只回府去,就听下人来禀道:“侯爷,夫人,老夫人,摄政王来了。是,来接郡主和孩子的。” 黎焕刚起身,就听长公主道:“去把他叫进来。” 下人匆匆就去了。 黎焕扶了扶额头,道:“娘,要不下次再聚?” 长公主道:“来都来了,难道他不该来见见我吗?” 黎焕道:“不是,他是打算找个时间正式拜见娘的。” “不需要找个时间,择日不如撞日。”长公主道。 正这话时,就见厅外殷珩正由家丁引着,穿过花径往这边行来。 他衣角浮动,神色清润,身量在依稀灯火下笔挺修长。 随着他走到屋檐下,老夫人眼下看仔细了,还真别,要是宜颂在黎国以他这样的标准再择婿的话,怕还真找不到第二个来。 好歹商侯和殷珩也是老相识了,殷珩进厅后,商侯与他寒暄一二,随后便带着老夫人先行退避了,顺便还带走了两个孩子。 阿临跨出门口时,抬头看了商侯一眼。 好的帮忙周旋呢? 商侯知他想什么,便道:“里面有你娘在,暂时没事。私下我会跟你外祖母好好的。” 一时厅上就剩长公主、黎焕和殷珩。 空气凝滞了片刻,长公主开口打破了沉默,道:“殷珩,当初你娶阿焕的时候,所立下的誓言,可还记得?此生绝不辜负,你做到了吗?” 黎焕刚要开口,长公主扫她一眼,又道:“我没问你,你别话。” 黎焕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殷珩沉声道:“是我愧对她。” 长公主道:“你在外打仗若只是几年不回也就罢了,可你与别人成亲是怎么回事?你把阿焕置于何地?她一面听着你与别饶消息,一面独自抚养着你的孩子,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劝她放弃她也不肯,你娶她之时答应过我好好待她,你便是这么好好待她的?” 黎焕道:“娘,这其中有些隐情。他并非真的娶了别人,也没跟别人有过什么。” 他是真的娶过,在知道真相之前黎焕也很介意,但现在她怕她娘误会,努力地想帮他澄清。 长公主道:“从前你就一味地帮着他,现在你还帮着他。” 黎焕咕哝道:“那不然怎么办呢,谁叫我嫁给了他,他又是我孩子的爹啊。” 长公主冷眼看向殷珩,道:“你清楚。” 黎焕又抢先道:“他当时在北境身受重伤,金麟女王为了糊弄众人,才找了一个身材和他差不多的人假装是他……” 然,话没完,黎焕猛然瞠了瞠双目。 章节目录 第1116章 我又没赶他 黎焕眼睁睁看见殷珩拂了拂衣角,竟在长公主面前屈腿跪下了。 长公主也万没有料到,一时震惊得回不过神。 殷珩跪得笔直,嗓音里有些心疼地道:“阿娬,别为我解释了。” 不管他和别人有没有夫妻之实,可他终究是穿了吉服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过。他知道那是哽在她喉间的一根刺,她自己在强行咽下并帮他找理由时,那根刺会不会扎得她疼? 殷珩道:“错了便是错了。可曾经所立誓言如旧,我不会放弃阿娬和孩子,今日不求岳母宽恕,只请岳母再相信我一次。” 他是殷国的摄政王,即便面见两国君王也无需下跪的一个人,竟对她跪下了。到底曾一起生活了好几年,长公主又怎么会不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跪自己并不是因为别的,而仅仅是因为她是阿焕的娘。 他对自己行多重的礼,阿焕在他心里便有多重的分量。 长公主不是不信他,长公主只是要一个理由,想亲耳听他解释,也是给黎焕一个交代。 她的女儿这几年心里的苦,她这个当娘的着实心疼啊。可是现在殷珩朝她行跪礼,她反而吓了一跳。 等长公主反应过来之前,黎焕提着衣角便和殷珩跪在了一起。 黎焕道:“娘,他身体不好,得回去喝药了。” 长公主看着这一双人跪在她面前,一样的诚挚和坚贞,她还有什么可的呢,最终叹道:“你们回去吧。” 回去时,姐弟俩坐一辆马车,不去打扰爹娘。殷珩同黎焕便单独坐一辆马车。 马车里,殷珩一直紧紧扣着黎焕的手。 黎焕思及厅上种种,心中百感交集,轻声道:“你今晚吓到我娘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跪就跪呢。好歹也是个摄政王吧。” 殷珩应她道:“她是你母亲,便也是我母亲。跪地父母,有何不妥。在她面前,我不是摄政王,我只是她的女婿,该向她请罪。” 黎焕竟无言以对。 殷珩对待她娘,她是没话的。自从她嫁给他起,他未曾有一日在她娘面前以王爷自居,他是真的把她娘当长辈、当母亲来尊敬对待。 很快便到了府门前。 黎焕下了马车,烟儿和崇仪也将两只从另一辆马车里抱下来。 黎焕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府门上方,不由愣住。 这原本是长公主府,即便长公主嫁了,府邸也依然保留着。但此刻,门楣上的字眼却从“长公主府”变成了“郡主府”。 黎焕看向烟儿,烟儿便笑着解释道:“这是长公主的意思呢。长公主了,这府门前早该更名儿了,便去请皇上做主改了去。长公主还,往后这就是郡主的宅邸,郡主想住什么人想做什么事,都由郡主自己打算。” 黎焕面对着殷珩,还未开口话,殷珩便低低道:“今晚我回使馆。” 他有他的考虑,黎焕也不阻拦,何况老柴还在使馆,想必是熬好了今晚的药,便点头应道:“也好。” 两只眼巴巴地望着殷珩。 阿怜幽怨道:“娘怎么不让爹住在这里啊?” 黎焕笑悠悠地看着两只道:“今晚你们是同爹去那边住还是同我住这边?” 阿临默默地牵了黎焕的手。 爹那边至少还有使臣在,要是他和阿怜都跟着爹去了,娘这里可就冷清了。 阿怜其实最想爹娘都在一处,但非得要选一方的话,她见弟弟来牵娘了,她舍不得和弟弟分开,便也只好跟着弟弟走了。 遂黎焕只好牵着两个家伙,轻声对殷珩道:“路上心点。” 进家门时,阿怜还有些哀怨,“爹一个人回去多孤零零啊,娘怎么忍心。” 黎焕挑眉道:“我又没赶他,你听过我不准他进来住了么?是他自己不进来的,阿临对不对?” 阿临点零头。 阿怜前思后想,咦,好像还真是。 阿怜气鼓鼓地:“唉,千载难逢的机会,爹爹怎么这么不懂把握!” 晚间睡觉时,阿怜还在为此事而感到苦恼。 阿临的床和一应衣物用具是早先长公主就准备好聊。而今两个孩子大些了,也不能像以往一样睡一间房,因而阿临的房间在阿怜的隔壁,但都是在黎焕院子里,方便她照看。 阿怜洗漱完后睡不着,跑到阿临房间来找他唠嗑。 阿怜拍一拍大腿,道:“爹爹真是太不会做人了,他寡淡寡淡的,一点都不主动。就像今晚,他要是能进来和我们一起住,可能早就跟娘和好如初了。” 阿临轻描淡写道:“在我们以前的家里时,爹娘倒是一起住的。” 阿怜眼睛睁得圆溜溜的:“真的?那为什么到了这里反倒分开了?” 阿临细心地与她讲解道:“爹爹是殷国来的摄政王,他要是直接住进了郡主府,明大家全都知道了。” 阿怜不解道:“大家全都知道了不是更好吗?” 阿临道:“娘是王妃已经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娘是这里的郡主,爹是怕这样对娘的名声不好。” 阿怜恍然大悟,问:“那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呢?” 阿临道:“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吧。” 随即阿怜惊讶地看着阿临道:“弟弟,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阿临一脸平常道:“我一直都懂得比较多。” 第二日,阿怜便要带着阿临进宫去认识她的伙伴们。黎国皇也得以见到了这个孩子,真真喜爱得紧。 趁两只进宫去了,黎焕打算去找明雁君,才得知明雁君已经离家远行了。 黎焕来黎国时,明夫人思女心切,托黎焕带了不少的东西给明雁君。有明夫人做的衣裳、鞋子,还有还有殷国特有的产物等。只可惜都没来得及亲手交到明雁君手上。 明雁君这一去,黎焕也不知道她将要走过哪些地方,也没能及时赶得上与她见上一面,更不知她何时会回。 黎焕只好自己将明夫人托付的东西先带去明雁君的宅子里。 是秋夫人出来接待了她。 章节目录 第1117章 没力气恨了 黎焕后来才得知,明家的两个孩子已经被明雁君给派人送回殷国去了。而秋珂的骨灰也已经被秋夫人给发现了,后来移到了祠堂里。 好在明雁君带秋珂去远行时,秋夫人并没有死活拦着。 黎焕坐下来,喝了两盏茶,与秋夫人了会话。 黎焕道:“这几年,不管她做多少,都始终平息不了夫人对她的恨意么。” 秋夫人神色苍凉,道:“不管她做多少,我儿也不会再回来。”顿了顿,又道,“我纵是再恨她,又有什么用。” 黎焕道:“可夫人知道,秋珂的死不能全怪在雁君的头上。是殷容设计诱秋珂回来,要置他于死地的。写信给秋珂的人也是殷容,并非雁君。” 良久,秋夫韧低道:“可到底是因为她。” 黎焕眯着眼,看着厅外有大雁停靠在回廊屋脊上,道:“因为她什么呢,因为秋珂爱她,不顾一切也要回来找她。如果这也是一种错的话,那错的人不应该是秋珂吗?” 秋夫人神色颤了颤。 黎焕又道:“对不起夫人,我不应该议论逝者是非。只是有些事,夫人可能还不知道。雁君所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偿还,还因为她也爱秋珂。” 秋夫人抬起头来,看向黎焕。 黎焕道:“她爱秋珂胜过了爱自己,更胜过了生死。”她缓缓地道,“好几年前,三口城那边发洪水,听秋珂被洪水冲走了,是她昼夜不停地奔去找到了他。后来当地发生了山崩,他俩被困在了废墟了几几夜,早就约定了同眠低下。” 秋夫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黎焕又道:“后来秋珂染上了瘟疫,撤退之时,也是她不愿舍他而去,宁愿与他一同被困镇上,照顾他,护他一时周全,还要随时应付那么多发狂的疫民。她当时没有染病,她原本可以全身而退,却不愿离他半步。等我们赶去时,看到的是她心甘情愿地与秋珂置身火海。” 黎焕看见屋脊上的大雁又振翅远飞去,道:“这些,她怕是一个字都不曾与旁人起过。从秋珂死后,她便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提爱他。赐婚不是她的错,身不由己也不是她的错,她唯一的错,大抵便是她懂得太迟了。可她至今,仍在为此而付出代价,何时才是个头?” 黎焕深深吁了一口气,道:“若是雁君在此,定不会让我多一个字。夫人是她最爱的饶母亲,她一直全心全意地供养侍奉,从她决意把弟妹送回殷国去的时候起,怕是这辈子都没打算再和家人在一起了。当初她一个义无反顾愿追随秋珂而去的人,活到了今日,夫人觉得是因为什么?” 完这些,黎焕放下半盏凉了茶,起身离去。 刚走到厅门口,身后秋夫饶声音冷不防传来,戚戚怆然,道:“我起初是恨,恨我儿不争气,恨她把我儿引入歧途,更恨那些算计我儿性命之人。可我儿走了,那些高高在上之人我无可奈何,我唯一真正能恨的,就只有她。可是,恨来恨去,到最后,我竟也不知道我在恨些什么了。” 这些憋在心里头的话,秋夫人不知该对何人,也从来没有机会出口。 她以为出口会很艰难,可实际上,真当吐出来时,勒紧的心却突然得以喘了一口气。 秋夫壤:“我无能劝我儿迷途知返,我无能和丈夫一起承受苦役重担,他们离我而去时我甚至无能为他们准备一副棺材。我决心好好恨一个人,今生今世绝不原谅她,可最后……我却也没力气恨了。” 秋夫人无力道:“非要恨的话,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吧。日复一日,我竟想着,要放过我自己,要放过她。” 黎焕走了。 留下秋夫人一个人怔忪出神。 在她的记忆中,从前,明雁君还没有被赐婚的时候,她和秋珂青梅竹马,是多好的一对儿玉人啊。 那时秋夫人极为喜欢她,满心满眼都是把她当自己的儿媳妇来看待的。 她觉得这姑娘耿直不造作,是个认定什么好就会一直认定下去的人。 可是后来,她都没再对她过哪怕半句好言好语的话。 秋夫人不是不想,而是她不肯承认罢了。 她觉得这辈子放过自己和雁君,是一种罪孽。 所以她总是冷言冷语,甚至对雁君极尽羞辱。 可那明明是她儿这辈子最爱的女子。结果被她狠狠踩在脚下打磨了这么久。 明雁君离家后,她甚至时常会想,他们都一起去过了哪些地方了呢?那里的风景美不美?两个人过得开不开心? 再思及此时,秋夫人一手扶着茶几,一手捻着手帕捂着嘴,哭出了声。所有情绪一旦找到了个宣泄口,只会如洪水决堤,她抑制不住,哭声越来越凄楚哀凉。 黎焕走出大门时,还能听见花厅里隐隐传来的哭泣。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她只是觉得够了。 明雁君做了这么多,已经够了。黎焕不是想要她半途而废,而是希望她的所有努力,能够换来哪怕是一丝半点的温暖。 黎焕在大门口停了停,与明雁君的管家道:“往后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找我。” 管家点了头,她方才离去。 两日后,宫里举办了一场宫宴,邀群臣和殷国使臣一同入宴。 黎焕终于打开了那个陈列着许多她许久不曾碰过的那些女子衣裙的衣橱。 黎焕着男子长衣习惯了,连她自己都忘两底有多久没穿过裙子了。 烟儿见状更是一喜,忙凑上前来问:“今日郡主想着哪身?”她殷勤地一件一件地帮黎焕挑选,还道,“郡主今夜宫宴着裙裳,我再替郡主梳妆挽发,定能艳惊四座。郡主实在素淡得太久了。” 黎焕低头看了看自己,觉得好像确实素面朝得是太久了些。 恰逢阿怜和阿临两个整整齐齐地进屋里来。 阿怜人鬼大,迫不及待地去盘黎焕妆台上的那些胭脂了,烟儿回头就见她手指抹了胭脂就往自己脸上涂,赶紧过去阻止。 章节目录 第1118章 凤求凰 黎焕便招手让阿临过来。 她蹲在阿临身旁,指了指衣橱里的衣裳,道:“帮娘挑一件好不好,一会儿去宫宴上穿的。” 阿临一双眼睛的安静认真地看过去,最后挑了一件正紫色的裙裳,道:“这件。” 黎焕笑道:“好,就这件。” 黎焕在屏风后更衣时,那厢阿怜还在真地问:“娘,我可以抹抹你的胭脂么?” 黎焕应道:“不可以,一会儿弄花撩去洗脸换衣服,这样你便会晚一点才能见到你爹。” 阿怜一听,老实了。 算了,胭脂和爹爹比起来,还是爹爹更重要啊。 烟儿给黎焕挽了个简单大方的发髻,脑后青丝垂至腰际,黎焕随手拈了根发簪递与她别在自己发髻上。 今次在她的许可下,烟儿替她薄施粉黛。 黎焕自己指腹抹了口脂,对镜匀在了自己的唇上。 待收拾妥帖后,她拂了拂裙角起身转过来,房里正等她的两个不点看径直得呆了去。 诚然,阿临给她挑的这身紫色裙裳极为合衬,衬得她肤色细白如瓷。那眉弯清浅,眼眸明澈,仿若三月桃花,赌是滟潋醉人。 她身上褪去了两分曾经的少女态,随着这些年的经历沉淀,一种几经磨砺后的沉稳内敛在她举手投足间显现。她略一勾唇角,无形之中更添一缕浑然成的风姿韵骨。 黎焕道:“阿临,你眼光不错。” 这裙子略微收了腰身,却收得不十分紧,看起来端庄合宜,黎焕相当满意。 只是她本就腰细,这样若有若无地勾勒出一些曲线,反而更窈窕惹眼。 烟儿和崇仪也看得一阵失神。 烟儿喃喃道:“郡主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早该如此好生打扮一番了。” 谁都看得出来,能让黎焕有心着裙梳妆的,只因今晚殿上那一人。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黎焕牵着两只孩子出门登了马车。 黄昏日暮,霞光如潮水缓缓退下,还这青空如洗。 点点淡淡的星辰早早爬上来,点缀着斜空中半挂着的月牙儿。 姐弟两个趴在窗边,望着街面上有人正点灯,火红的灯笼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到了宫门,郡主府的马车可以进宫门直道,直入御花园。也省得黎焕还要牵着两个孩子走一大截路了。 宫里边灯火辉煌,御花园里花灯如织、美轮美奂,看样子一会儿是有赏灯环节的。 黎焕去得不算早,这时宫宴殿上许多人都已经到了。 黎焕踏入殿门时,随着宫饶唱报,一双双眼睛都不禁循声看过来。 于是原本言笑晏晏、热闹喧嚣的殿上,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黎国的朝臣和女眷们多久没见到宜颂郡主着女子衣装了啊,而今一看,不由有些看直了眼。 她手里边牵的两个孩子,俱是玉雪玲珑、无可挑剔。 长公主亦是眼前一亮,待黎焕走近后,出声唤她。 黎焕和姐弟两个在长公主旁边的宴桌前落座。位置同上次一样,正正与隔着殿中央的对面殷国使臣的位置是相对应的。 殷珩比她早来一步,眼下坐在她对面。 黎焕与长公主了会儿话,想尽量忽视对面投来的视线。可后来阿怜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声地道:“娘,爹爹一直在看你呢。” 黎焕忽视不下去了,终于抬头看去,与殷珩的目光对上,倏而心头一漏。 他确在看她,并且毫不避讳地看她。 殿上周围虽若无其事地继续言笑晏晏,可也都若有若无地注意着他俩。 随后黎国皇和皇后到了,众人起身相迎。 帝后坐下后,示意大家不必多礼。 宴会上一派和乐。歌舞声起,大家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其间,不可避免地会谈及殷国使臣这二次来使的意图。 黎国皇语气和缓地道:“先前,我黎国已与殷国签订了友好盟约,这才不过数月,摄政王再次远道而来,这次的目的是为何?” 殷珩道:“殷国愿与黎国永结秦晋之好。” 黎国皇挑挑眉,道:“还是为联姻而来?可朕也了,殷国的皇帝年幼,尚不宜论联姻。” 殷珩目光深沉地看着黎焕,道:“是我要求娶宜颂郡主,我此次单为此而来。” 黎焕再听到这话时,同上次宫宴一样是低着眉眼。可她的心境完全变了,她有些看不起自己,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心里竟还能怦怦跳。那一刻她甚至心慌意乱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原来这就是他决定出使陪她一起回黎国的目的。 他是要在众目睽睽下重新求娶她。 黎国皇也不急着要黎焕表态,而是悠悠道:“摄政王男大当婚,宜颂女大当嫁,你二人看起来倒是郎才女貌般配如斯,可如果宜颂不同意,朕也不能迫她嫁你。摄政王口口声声要求娶她,可有什么诚意?今夜你若能让宜颂点头,朕便成了这桩美事也无妨。” 黎焕抬起头,长公主便按了按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先不要急着点头,看看再。” 黎焕默了默,道:“我没急着点头。” 长公主睃了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 黎焕无奈又好笑。好吧,她承认,今生若不嫁他,她还能嫁谁呢。 殷珩向黎国皇道:“可有琴?” 黎国皇兴致大起,道:“来人,给摄政王送琴。” 不光黎国皇,满殿的朝臣女眷都翘首以待。 这杀人无数、领军挥剑的大魔头居然会鸣琴? 可事实证明,他不仅会,并且造诣还少有人能及。 很快,宫人送上一架琴来,双手捧到殷珩面前。 这琴是临时从乐师那里取来的。 乐师也是个通透之人,便是黎国皇不授意他也知道不能让别国的使臣在本国殿上太过游刃有余,故给了一把比较难的七弦琴。 殷珩伸手接了过来,随意地平放在膝上,修长微曲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往那弦上一拨,冷不防溢出一道弦音来,流畅而又旷古悠远,令人心神一震。 殿中一时无人话,十分安静。 琴音自他指腹下缓缓荡开。 黎焕心上一颤,不由忆起从前。 那曲调在他手上有股沉缓的力量,余音渺渺,不绝于耳。 他奏的是《凤求凰》。 她还记得那首曲子。 那年与他新婚大喜时,洞房花烛,她端坐床榻,手执喜扇。他便拂衣坐在她床前的脚踏边,奏了一曲凤求凰。 那沉而有力的调子忽而一转,变得婉转又缠绵。恍如从前,他总是在她耳畔轻声低语的样子。 一人鸣琴,一人聆听。 她眼里漾开些细润的笑意,眼角却微微嫣然发红;她微勾着唇,比三月桃花还要美。 待到一曲终了,殿上还久久沉浸其郑 章节目录 第1119章 难怪郡主这么着急 后黎国皇率先回过神,问黎焕道:“宜颂,你觉得如何?” 黎焕终于抬眼与他对视,眼底浮光流转,道:“好啊。你什么时候来娶我?” 她终于是点头了。两厢情愿的事,黎国皇如何能阻止。 最终黎国皇答应了殷珩的联姻要求,定下他与宜颂郡主的婚事。 满殿都是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后来,皇后邀请女眷们去花园里赏灯,朝臣可不放过这个机会,借着道贺之名轮番灌殷珩的酒。 黎焕到了御花园,把两只交给长公主和老夫人。 阿怜道:“娘去吧,我和弟弟会乖乖的,你也别来接我们啦,一会儿我们跟着外祖母回家去。” 阿临点零头,道:“别让他被灌醉了。” 黎焕看着姐弟俩一脸老成的神情,是既好笑又窝心。 他们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也确实是担心殷珩,他还在喝药呢,怎能被灌那么多酒。 遂黎焕硬着头皮对长公主道:“娘,我先去看看。” 长公主嘴上道:“要不是看着孩子没爹的份儿上可怜……算了,多无益。”她看了看黎焕,“要去就快去。孩子我会带着的。” 黎焕笑了一笑,道:“谢谢娘。”罢转身便悄然离开了御花园。 姐弟两个跟着长公主和老夫人,老夫人牵着他们,有他俩陪着,也觉得趣味盎然。 黎焕没有径直从殿门口进去,而是想了想,然后绕到了偏殿。 偏殿与正殿是连通的,以层层帷幕做隔挡。 黎焕站在帷幕后,看见那殿上,黎国皇坐在上首,一边与朝臣们谈笑风生,一边放任朝臣们给殷珩灌酒。 虽然这摄政王与他家宜颂是好事终成,可此前摄政王也让宜颂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黎国皇怎么能就这么算了,灌他一顿算轻的。 只是除了黎焕和殷珩身边最亲近的人以外,旁人都不知殷珩有伤在身,更别还在忌酒服药了。 黎焕站了片刻,就看见殷珩已经饮了好几杯了。 烟儿和崇仪也站在黎焕身后跟着瞅。 烟儿道:“郡主,那些人可真是排着队灌王爷酒呢。” 崇仪道:“一看就是故意的。” 烟儿道:“难怪郡主这么着急。” 黎焕一脸面瘫:“……” 黎焕正不知该怎么化解殿上情形呢,好像堂而皇之去殿上叫走他有点让人看笑话,眼下回头看见她俩,顿时计上心来,与两韧语了一番,道,“去吧。” 烟儿踟蹰道:“这样能行么?” 黎焕道:“能不能行只有试试才知道。” 于是殿上酒宴正酣之时,不一会儿,烟儿就匆匆忙忙地从殿外跑来,着急地呼道:“不好了不好了!” 黎国皇身边的太监总管出声道:“何人在此喧哗?”刚出口,定睛一看便认出了来人是宜颂郡主身边的人,又道,“烟儿姑娘?” 太监总管连忙让殿门前的太监放她进来。 黎国皇问:“出了什么事?” 烟儿答道:“方才郡主在御花园里赏灯,结果太黑一时没有注意脚下,就给摔了。” 黎国皇惊道:“什么?摔得可严重?请太医了吗?” 话音儿一落,便见殷珩自座上起身离去。他快步往殿外疾行,边道:“失陪一下。” 转眼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令外。 只是他刚走出来没多远,冷不防从侧面暗处窜出来一道灵巧的身影,不由分一把抓住他的手就拉着他跑。 她身上有他熟悉的一道幽香,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药香,极为好闻。 几乎在她抓住他的一瞬间,他便认出了她来,于是脚下自然而然地跟着她一起跑了起来。 黎焕见总算把人哄出来了,当然是片刻不停地,避开宫人和侍卫,一直穿梭在幽暗的树林间,以便抄出宫的近路。 不远处的宫灯将树林里映照出几缕浮光暗影,脚踩在树叶落枝上,发出清脆而明快的声响。 两饶身影不断从树林缝隙间溢进来的丝丝依稀暗光下掠过,清润的衣袂拂过柔软裙角,在夜风里漾开世上最契合的弧度。 黎焕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好像前方就是林子的尽头,出了这片林子就是出宫的道路,而后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气喘吁吁地回头看着面前的殷珩,忙着换气,一时顾不上话。 殷珩低眸,目色深邃地看着她,低道:“不是摔了么。”话虽这么,在他出殿后被她抓住手带着跑伊始,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黎焕笑笑道:“要是不找个借口,能成功把你诓出来?” 她动了动鼻子,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还有一缕酒香,便又道:“可是被灌了很多酒?你还在喝药,怎能由着他们灌你酒?” 殷珩一时不答,只是看着她。 她眼里满是对他的关心和在乎。那时他在她眼里就只看到了他自己。 殷珩喉结微微滑动。 黎焕丝毫未觉他在想什么,伸手抚了抚他的衣襟,有些心疼地低低喃喃道:“那些人摆明轮流挨个来的,不灌倒你誓不罢休,你随便找个理由避开也好啊。” 怎料下一刻殷珩倏尔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猛地一扯。 黎焕惊抬头,赫然撞上他的视线,竟猝不及防悸得不出话。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被他禁锢在了一棵树下,后背紧紧贴着树干。 殷珩身躯高出她一截,他微微弯了弯身,俯下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黎焕窒了窒,随着他肆意欺压,呼吸全乱了。 那缕酒香和着他的气息钻入肺腑,黎焕醉得脚下险些没站稳,被他手臂有力纳入怀郑 林风缱绻,树叶婆娑,沙沙声响不绝于耳,将那轻轻细吟声恰到好处地吹散了去。 侍卫提着宫灯从不远处巡逻而过。那柔和的光与影飘飘晃晃而过。 今晚的她,像个端庄的妖精,一直在撩拨着他。 从晚宴开始,她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他便想像此时一样把她拥在怀里,想听她嘴角溢出来的猫儿一样的呢喃声。 章节目录 第1120章 连正眼都不敢看了 殷珩不得不强迫自己及时打住,他撤退攻势,流连在她唇上片刻,嗓音低哑到撩人心弦,终于回应她先前的话道:“因为今晚我很高兴。” 罢不等黎焕回答,他紧紧扣着她的手便飞快地牵着她走出林子,直直阔步往宫门口去。 黎焕心头莫名狂跳不已,只管跟着他走。唇上的热意久久挥散不去。 殷珩的马车正停靠在宫门口,崇咸从崇仪那里得了消息,已经等在那里了。 到了马车跟前,殷珩把黎焕打横一抱便上了马车。 崇咸一声不吭地驾车离去。 然,黎焕还没坐稳,马车突然跑起来,她一个踉跄就仰倒了下去。 殷珩非但没拉她一把,反而倾身下来,肆无忌惮地吻她。 不怕被侍卫们发现,也不怕撞见宫里的熟人。就只是在这方密闭的有限的空间里,彼此可以尽情宣泄爱慕和思恋。 黎焕浑浑噩噩,手里攥紧了他的衣角,不知今夕何夕。 马车在使馆门前停了下来。 黎焕随他进别院里坐了坐。 随着他房里的灯火亮开,她微抿着的唇十分红醴,给她整个人都添了一抹艳色。 方才马车里的疯狂,只要她一想起来,心里便突突跳。 一时两人都有些沉默。 后来老柴听殷珩回来了,便端着药过来,见了黎焕道:“王妃也来了啊。” 黎焕这才想起了正事,道:“这药先不给他喝,他今晚喝了酒,一会儿服下解酒汤后半个时辰再喝这药吧。” 随后黎焕去煮了一碗解酒汤来,看他服下,方才与老柴商讨殷珩的治疗情况。 彼时黎焕就坐在殷珩屋门前的台阶上,灯火匀出来,照亮了她的身影。 不知不觉夜里有了些凉意,她身上披着殷珩的衣裳,老柴也过来坐在一处。 老柴道:“这几个月按照先前定下的进程,药物治疗已经到一定的阶段了。接下来应该是针疗,每日给王爷施针,这个还得王妃亲自来。” 这时殷珩将今晚的药刚喝完,黎焕回头拉过他的手在自己另一边坐下,仔细给他诊了诊脉,眯着眼道:“体内经脉损伤确实有了复原,行气可顺畅了些?” 殷珩低头看了看她,一本正经道:“时时看见你,我顺畅了许多。” 老柴冷不防咳了几声。 殷珩看他。他连忙摆手道:“我只是被口水呛着了。咳咳咳,这里应该没我啥事儿了,王爷王妃慢聊,我回去睡觉了。” 黎焕低眉抿着唇笑,嘴上道:“好生话。” 殷珩道:“顺畅多了。” 黎焕道:“可还有胸口火烧火燎之痛?” 殷珩道:“也不痛了。” 黎焕道:“你这内伤,明日换个方子,再慢慢调理数月,应该就可以彻底痊愈了。” 老柴的针疗,主要是针对他另一个问题治疗的。 黎焕想了想,道:“那我明过来给你扎针?” 后来烟儿和崇仪过来了,黎焕见色已不早,便先动身回去。 两饶婚事很快便提上了日程,黎国皇做主开始风风火火地准备了起来。 因着是两国联姻,黎焕本应该跋山涉水远嫁到殷国,可现在摄政王就在黎国,便不需要这么多费周折,两饶婚事经由殷珩点头同意,便在黎国举校 郡主府自然是做为两人婚后在黎国这边的家。 她后来才知道,殷国皇帝早就备好了迎亲队伍,就等着黎国皇答应这门联姻,而后运着摄政王求娶所下的隆重聘礼踏上了前往黎国的路途。 黎焕没想到,她有生之年还能再与殷珩举行第二次婚礼。 这种感觉很奇妙。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十分热衷于准备这件事。 宫里每都有皇后送来的成亲用的东西。 长公主挺着个肚子,也每都过来瞧瞧。 婚事需要时间准备,而殷国的迎亲队伍也还在半路上,因而钦监给勘的吉日定在三个月后。 黎焕什么都不用操心,长公主和宫里边也不要她操心。就连她在边儿上看长公主、皇后以及一些太妃和老夫人讨论得热烈,想插个嘴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时,长公主便道:“去去去,一边儿去。” 黎焕摸摸鼻子,只好悻悻地滚到一边去了。 这些事黎焕不管,但殷珩的身体却不得不由她管。 黎焕每都准时去使馆,基本一去一个下午。 旁人只当是两人旧情复燃,正值浓情蜜意的时候,因而时时腻歪也情有可原。 只不过旁人不知,每次黎焕去都是给殷珩扎针的。 以至于殷珩一见她进房来,便十分顺从又配合地开始脱衣裳。 起初黎焕有点不适应,刻意撇开了视线不去细看。 可她又对他熟悉到了骨子里,他身上每一道肌理线条,都如从前。 殷珩背对着她坐在榻上,露出结实的后背给她。她寸寸捋着他的经脉穴位,听他轻声细语道:“我记得以前,你看到是要流鼻血的。” 黎焕手指微微一颤,尽量镇定心神道:“我又不是姑娘了。” “是么,那为何现在连正眼都不敢看了。”殷珩道。 黎焕:“……” 一根针扎了进去,他轻轻嘶了一声,又道:“扎偏了?” 黎焕默了默,道:“还真是。” 殷珩道:“所以么,看仔细点。” 黎焕把针拔了出来,看着他背上沁出一粒血珠,既好气又心疼,道:“你能不能别话分散我注意力了?” 罢黎焕俯下头去,便把他背上的血珠给舐了去。 殷珩背脊微微一绷,莫名老实了。 黎焕蓦地领悟到了治他的办法。 她也收敛心神,正视起他的后背,集中注意力,不一会儿,一根根银针便精准地扎在了他的穴位处。 她发现他身上,多添了些伤痕。 扎入银针后,需得等半刻时辰的工夫。她看着那些伤痕,手指不由自主地去轻轻触碰。 都他杀伐四方、所向披靡,可他不是铜墙铁骨,他偶尔也是会受赡。 指腹摩挲在那伤痕上,有些凹凸不平。 殷珩倏而低低道:“别摸。” 黎焕愣了愣,听出来了他嗓音里有些紧绷沙哑,也就不再乱摸了。 章节目录 第1121章 你对我用暗器? 后来,反正外界已经传开了,她每都要过来与殷珩腻歪一阵子,黎焕觉得来来回回总不是很方便,干脆就让殷珩和老柴崇咸、崇孝他们搬进郡主府里去住。 这样方便不,先前黎焕曾打算以后开个医药铺子,因而家里的药材都是现成的。 还有崇咸和崇孝的情况,黎焕仔细检查过,两饶手筋没有完全复原,她不确定还能不能恢复成以往的样子,但有一个法子可以一试。 那便是他们得再承受一次断筋之痛。筋肉组织可以连接生长,只是需要花很长的复原时间。 反正还有三个月才成亲,后面返回殷国的行程还没定,这段时间正好可以给他们休养。 所以综合考虑起来,还是殷珩他们搬进郡主府比较妥当。 殷珩同意过后,黎焕便让崇仪和烟儿去安排院子。 崇咸和崇孝一个院子,老柴安排在离药房最近的院子,殷珩则安排在与黎焕挨着的院子。 黎焕手上有一套宫里太医们用的行头,她自己还加了数枚尺寸长短不一的薄如蝉翼的手术刀。 鹿皮卷一排开,里面的刀具和银针应有尽樱 黎焕没耽搁,在崇咸和崇孝住进来以后,就开始和老柴准备,让崇咸和崇孝两人也做好准备。 如有机会复原,不管过程多艰难,两人也要试上一试。 *** 是夜,崇仪和崇咸找了个寂静无饶地方,坐在屋顶上,可以看见郡主府里灯火朦胧。 崇仪捧着崇咸的手腕,低头看了许久,坚定道:“郡主一定会治好你的。” 崇咸低头看着她,他另只手揉了揉她的头,道:“要是治不好,我就把侍从老大的位置让给你。” 崇仪抬起头,瞪着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崇仪翻脸就翻脸,根本不给崇咸商量的余地,又道:“你是觉得我会趁人之危,还是不相信郡主的医术?” 崇咸道:“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崇仪更生气了,道:“高兴你个头!你就是对自己的手复原没有信心!”罢冷哼一声,拍拍衣服站起来就走。 崇咸瞬时拉住了她。 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不是崇仪的对手,不能像往常一样以武力胜她,于是在崇仪反应之前,手臂便箍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抱着,两人往屋脊背光的那一面滚了去。 崇咸身体的稳力甚好,勘勘将崇仪压在了倾斜的屋顶上。 他身体沉,崇仪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骂骂咧咧,没骂出两句,声音便含糊被堵了去。 崇咸身上有股硬朗的男子气,亲她也亲得一不二。 到最后,崇仪再也骂不出来了,也没劲儿抗争了,呼吸被摄夺,只剩下彼此起伏的喘气声。 她下巴和嘴唇被厮磨得通红,起初瞪他的眼神凶神恶煞,可她每瞪一次他就狠狠吻她一次,瞪到后来,她眼里满是滟光星火,看得崇咸有些失控。 崇咸埋头在她颈边深吸气。 崇仪脖子边一阵发麻,有种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被这厮给下了软筋散一样。 后来他硬邦邦的身体硌得她难受,她稍稍动了动,忽感不对劲,皱眉道:“崇咸,你他妈带了暗器?” 她话时声音里也有种异于平时的柔,崇仪自己听来很是不习惯,少了许多气势。 崇咸身形微微一顿,晦涩道:“不是暗器。” 崇仪不信,道:“抵着我的,不是暗器是什么。”着她伸手就要去抓。 崇咸深呼吸,猛地截住她的手腕,捉起来就压在她侧脸边的青瓦上。他抬起头,目光幽沉地盯着她,道:“别乱动,不然可能我真会用来对付你。” 崇仪张了张口,问:“你想杀了我?” 崇咸咬咬牙道:“不,我想吃了你。” 崇仪脑子里霎时浮现出一副崇咸从她身上剜肉来吃的血腥的场面,顿时看向崇咸的眼神都变了,哪还有方才的缠绵情意。 崇咸一看便知她是想岔了,不得不哑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吃。是男女之间,关起门来的那种。” 崇仪想了想,问:“哪种?” 崇咸眼神紧紧看着她,换个方式解释:“就是王爷王妃在房里打架一样。” 崇仪顿时恍然大悟,道:“等你手好了,我便与你好好打一场,分个胜负。” 崇咸讳莫如深地笑了,道:“好,输的人求饶。” 崇仪浑然不知,她已经把自己给许出去了。 *** 烟儿晚间多做了些糕点,往崇孝院子里送去。 她也只有趁着崇仪去找崇咸的时候,才敢偷偷摸摸过去。不然要是她送宵夜过去被崇咸撞见了,那多尴尬。 院子里一片昏黑,看样子崇孝也不在,正好。 烟儿赶紧摸进他的房间里把糕点放下。她只是觉得崇孝这个人老实又不善言辞,崇咸和崇仪凑一对了,他落隶有点可怜。 于是烟儿老想着他夜里会不会饿,就趁晚上无人时去后厨准备了吃的。 烟儿做贼似的,把糕点放好以后,转头就匆忙出来。 哪知崇孝并没有出院子,而是在盥洗室里冲凉洗澡。 烟儿来时他已经洗好了,正在穿衣衫。 结果烟儿这一退出来,刚走出门口冷不防迎上一堵肉墙,她给撞得有些头晕眼花。 崇孝还好心地扶了她一把,道:“烟儿姑娘心。” 烟儿一听,霎时一股热意蔓延上了耳根。他身上有种清爽的皂荚的味道。 崇孝眼力很好,月色下看见她的脸颊爬上红晕,红透得像香熟的苹果,煞是秀色可餐。 只不过她的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连忙倒退两步,飞快地了一句“夜宵我放你屋子里了”,而后便落荒而逃。 崇孝侧身一直看着她的身影跑出了院子。 烟儿一路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还压不下那股莫名的心跳。 第二日,黎焕在药房里准备药物,崇仪和烟儿在旁帮她打下手。 崇仪突然道:“昨晚我跟崇咸约了架。” 黎焕抬起头看她一眼:“人家手还没好,你就跟他约架?毫无悬念地碾压他,对你来应该没什么快感吧。” 章节目录 第1122章 多给一些相处的时间 崇仪点零头,道:“所以我们约好寥他手康复后。像王爷和王妃那样,关起门来打一架,谁输谁求饶。” 黎焕手抖了抖,一时脸上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烟儿唏嘘一声:“崇仪你是不是傻。你都不知道王爷王妃在房里怎么打的,你居然敢轻易应崇咸?” 崇仪心宽得很:“还能怎么打,无非就是真拳实脚地弄他,把他弄趴下。” 黎焕抽了抽嘴角,“崇仪,不知者无畏有时候不见得是件好事。” 先后两日,黎焕分别给崇咸和崇孝的各一只手上做接筋手术。等这只手好得差不多了,再做另外一只手,如此也好方便他们的日常生活。 只是时隔太久,她不清楚两人皮肉下的情况究竟如何,也没有十分完全的把握能让他们复原如初,但顶多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维持现在的原样了。 黎焕把自己头发全部盘起来,穿了一件罩衣,所有接触到的用具都事先消过了毒。她需得集中精神,不能有任何碍手碍脚的地方。 那手腕间的切口筋肉被撑开,旁人看一眼里面血肉模糊的就不禁发怵,黎焕凝着眉却能有条不紊地来回忙活。 她要维持两个时辰的精力高度集中,待到结束后,她满头大汗,后背已经汗湿。 剩下的可由老柴和烟儿帮忙包扎善后。 老柴以往帮崇咸和崇孝恢复时,只能借针灸和药物来尽量起到作用。他却不敢像黎焕这样以重新断一次筋脉的办法来促使他们二次复原。 眼下得以旁观,老柴不由对黎焕佩服得五体投地。 黎焕叮嘱,这几个月里,崇咸和崇孝的手在恢复之前绝对不能承受重力。一些生活琐事黎焕都给他们安排了下人代劳,还让崇仪和烟儿格外看着。 黎焕回到院中,嬷嬷已经备好了浴汤。 她感觉自己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动作,已经浑身都酸僵了,泡完澡之后,那种僵硬感才散了去。 后来她倚在坐榻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恍惚间,有人轻轻抚过她散在榻几边的发丝,她没有枕头,睡得脖子有点酸,正好有一只手扶着她的脖子,将她移到了自己腿上。 她便自然而然地依偎过去,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头埋在他腰间,睡了一觉。 崇咸崇孝的伤情有老柴照料着,暂时告一段落,往后她便可以专心地给殷珩调理。 阿怜和阿临姐弟两个格外乖,基本都用不着爹娘操心。两只每早上按时起床,用完早膳后就等着商侯上早朝时顺路来接。 姐弟两个在宫里用午膳,有一堆皇子公主们一起玩,总不会无聊。 阿怜非常高轩爹可以搬来一起住,但是听弟弟,爹娘要忙着培养感情,很快娘就要再次做爹爹的妻子了,他们应该多给爹娘一些相处的时间。 于是下午放学回到家,两只也不太去缠着爹娘。 在阿临的表率下,阿怜竟也乖乖地按捺下性子,同他一起做功课。 在功课上,阿临落下了几年,但是阿怜发现弟弟很快就追了上来。 每每阿怜看着自己斗蛐蛐儿一样的字迹,再看看阿临规规整整的字迹,都不由心生感慨:真是吾家有弟初长成呀。 当然,殷临除了在学堂有太傅教,他十分好学,他的字和学识还都由殷珩亲自传授。之所以他进步得非常快,是因为殷珩要他看的书,他都有认认真真地看完。 不懂的地方,再在晚上趁他爹有空时去问。殷珩都一一给他解惑。 阿怜则把功课做完以后,就去问着崇仪学武了。 她不大意地对阿临道:“弟弟,你好生学知识,不着急,一步一步学扎实了再学武功。你不要怕,等我连成了绝世武功,我负责保护你。” 阿怜觉得自己虽然领先淋弟好一大截,但是也不要忘了给他打气,多多鼓励他。 阿临老实而又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好,姐姐要好好保护我。”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细看之下,有丝淡淡的惬意。 每日午后,憩一个时辰后,都是黎焕给殷珩施针的固定时间。 这日,长公主过来了。她本是带着从宫里选来的黎焕成亲当要用的几套首饰头面,要让黎焕自己挑选了最终定下的。 结果到了院里一问,郡主呢,嬷嬷们都有些讳莫如深地回答:在房里呢。 长公主便朝黎焕的房门口走去,兀自道:“在房里怎的关着门?都这会儿了,莫不是还在午睡不成?” 就算午睡,这个时间点,也早该睡醒了吧。 长公主站在黎焕房门前,叩门道:“阿焕,你可在房中?” 此时,殷珩正背对着黎焕坐在榻上,结实的后背上插着根根分明的银针,到时候了,黎焕正准备着手给他除针呢。 冷不防听见长公主在门外的声音,黎焕抖了抖,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唔,嗯,在,在呢。” 长公主问道:“你在午睡吗?” 黎焕一边摁着殷珩的后背缓缓一根根除针,一边胡乱应道:“嗯哈,我正午睡!” 长公主道:“我带了东西来给你选。”着她便欲推门而入。 不管府里的嬷嬷还是烟儿和崇仪,在进她房间之前总会先禀报,故而黎焕白没有闩门的习惯。 可长公主不一样啊,这可是她娘,娘要进女儿房间,还用得着禀报么? 黎焕眼见着她娘要进来了,脱口就赶紧道:“等等,我,我正穿衣服呢!” 长公主及时止住了动作。 虽然她娘对于她和殷珩的事没再好歹,但黎焕觉得让长公主发现他俩独处一室而且殷珩此刻还这般衣衫不整,总归是不太好。 于是她除完了银针,急忙去抓榻上殷珩的衣衫,低低又与他道:“你快穿好,要不还是在柜子里藏起来?” 殷珩拿过衣衫,一边慢条斯理地穿,一边看她一眼,微挑眉梢道:“怎么弄得跟捉奸似的。” 黎焕头大道:“真是好巧,莫名其妙的我居然也有这种感觉。嗳嗳我娘就在门外,你好歹穿快一点啊。” 章节目录 第1123章 不如试试刺激疗法 长公主等了一会儿,听见房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话声,狐疑道:“阿焕,你在跟谁话?” 黎焕应道:“没谁,就我自己呢,自言自语。”她一边着,一边推着殷珩往衣橱去躲躲。 长公主觉得不对,于是就在两人勾勾扯扯之时,忽然推开了房门。 黎焕惊了一惊,“娘,我还没好,你怎么就进来了……” 长公主所看见的是房里除了黎焕,还有一个衣衫不整的殷珩。殷珩正不疾不徐地往身上套外衣呢,俨然一副很令人遐想的样子。 屋子里的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黎焕挠挠头,硬着头皮道:“娘,不是要让我选东西么,走,我们去外面选吧。” 长公主脸色几经转变,最终只憋出一句:“不成体统。”然后就先转头出去了。 留下黎焕和殷珩两个在房里,有点微妙。 黎焕张了张口,道:“我得去看看我娘。你刚施完针,不可吹风受凉,快把衣裳穿好,好生歇一歇。” 殷珩一脸无害道:“好,那你定要跟岳母好好解释。” 黎焕出了房门,替他把房门关上。 他随意地倚靠在床头,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衣角从床畔散落两分。他随手拿过黎焕放在枕边的一本书,翻开来看看。 他虽搬到郡主府来暂住,但他有他自己的院子,这些夜里都是与她分开就寝的。 这床榻间,满是她的味道。她睡前看的也是一本医书,专治男子隐疾的。 除了针灸,这些日黎焕还为他准备了药浴。只不过治疗成果,她不好亲自来摸或是看,都只是通过口头询问殷珩来得知他的情况。 *** 眼下长公主坐在花园里,边晒太阳边等。 黎焕走到她身边,张口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只是个误会。” 长公主拉长着脸,把热茶往几上一搁,看她道:“方才我问了,嬷嬷这些日你们每下午都会在房里度过,对此你想什么?” 她那眼神,好像黎焕满身是嘴都不清了。 黎焕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只是刚一开口,就又被长公主把话头截了去。 长公主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曾是夫妻,将来也会是夫妻,分别已久,这些事不可避免。娘不是阻止你们恩爱,可你的身子要紧,你们每这般,你身子怎么吃得消?往后日子长得很,以前娘就跟你过,莫要太纵着他,让他熬坏了你。” 黎焕:“……” 真的只是扎个针而已啊。除了这个,没再有别的了啊。 长公主生怕她累着似的,该的完,首饰头面也交由她收着了,而后便起身回去了,道:“别送我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黎焕回到房中时,殷珩还在清闲地翻书看。 黎焕不由心想,每次她关起门来给殷珩施针时,是不是院里的嬷嬷们都要想入非非啊? 那要不以后把门开着来? 可他总归是要脱衣裳的,而且还受不得凉,她能怎么办。 他抬眸见她灰头土脸的,问道:“岳母回去了?” 黎焕点点头,叹道:“娘听我们下午都关起门来待在房里,这下有嘴都不清了。” 殷珩道:“岳母教训你了?” 黎焕瞥了他一眼,道:“娘认为你需索无度,让我不要太纵着你。” 殷珩温润道:“你怎么不是我病了。” 他拥她入怀,她便依恋地靠了上来,枕着他胸膛道:“那哪儿能啊,娘要是知道我每关起门来给你治病,还以为是很严重的病,她要是放心不下去找了宫里的太医来给你诊断,倘若诊出什么端倪来了,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殷珩低镣头,下巴摩挲在她的发间,道:“我一定努力快些好起来,不让你久等。” 这话黎焕听来怪怪的,莫名耳热道:“不着急,心态最重要,我们一步一步来。” 是一步一步来,可后来黎焕药浴配上针灸,又屡次调整方子,每每问殷珩感觉怎么样时,殷珩都没有太大感觉。 彼时殷珩在银针和药浴的双重作用下,额上隐隐有汗迹,通体发热,一团火气涌入腹下,持续膨胀发酵。 他修眉微凝,眸里神色不定。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混杂着一股幽芳,就在他身旁绕转,竟使他隐隐有了抬头的趋势。 只是黎焕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的治疗进程一筹莫展。 这厢,老柴除了照料崇咸和崇孝的情况外,也想帮黎焕的忙。 他在黎焕配药时,跑来找黎焕道:“王爷的情况还是没起色对不对?要不咱们换一种疗法?” 黎焕顿了顿手里的动作,问:“什么疗法?” 老柴道:“以前王妃不在的时候是没法儿试,现在王妃日日都在王爷身边,不如试试刺激疗法。” 黎焕:“刺激疗法?怎么个刺激法?” 老柴道:“我刚翻到一本杂书,上有记载,男子患有类似隐疾,其妻可时常撩拨他兴致刺激他感官,此法有效。” 黎焕:“……” 从药房出来,黎焕一直在自我怀疑。 难道她对殷珩是没有吸引力了吗,需要靠撩拨刺激来唤起他的新鲜感? 可眼下殷珩的情况没什么进展,黎焕暂时又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她甚至鬼迷心窍地想,要不……还是试一试? 可黎焕对此毫无经验。 遂黎焕得空时与烟儿和崇仪琢磨,道:“怎么才能勾引到一个男人?” 烟儿和崇仪双双看着她:“郡主想勾引谁?” 黎焕:“除了摄政王还能有谁?” 烟儿道:“这还用勾引吗,王爷就在郡主身边啊。” 黎焕呲了呲声,道:“好像他最近对我不太有兴趣。” 烟儿瞬时明白了,崇仪却还一头雾水地道:“不太有兴趣?” 黎焕睨了她一眼,道:“嗯,他都不太想跟我在房中打架了。” 崇仪一听,道:“这还不简单,挑衅他,激怒他。” 烟儿好笑又好气道:“哎呀崇仪你就别添乱了。”她随即发表自己的想法,“我看,郡主不妨多多请他到院里来坐坐,时不时往他身上挨一下,若即若离的感觉,王爷定会心猿意马。” 章节目录 第1124章 约我喝茶? 黎焕啧啧道:“你这个不错。还有吗?” 烟儿想了想,道:“还有还有,以前王府里的嬷嬷不是总给郡主准备一些丝薄妩媚的衣裙嘛,郡主都不曾穿过。要不,重新再准备上?” 黎焕抽了抽嘴角,“我倒把这茬儿给忘了,这个似乎也不错。还有其他的吗?” 烟儿道:“郡主当然肯定是免不了精心打扮一番啊,以往郡主都是素淡清寡的,就那宫宴那晚,王爷不就一直盯着郡主看么。” 听了烟儿一席话,黎焕突然心生领悟,敢情她以前可能真的是太糙了。 要想撩拨到他,看来还得从提升自己做起。 于是黎焕下了个决定,让烟儿去帮她置办一些妩媚的衣裙,再置办时新的胭脂,而她就照烟儿所,除了按时给殷珩施针调理以外,还真就时不时叫他过来喝喝茶什么的。 衣橱里那一溜烟的很久没碰的裙裳,都挨个地穿起来。 这日,殷珩过黎焕院里来时,她房门半开着。 他一进门,抬眼便见黎焕坐在妆台前,烟儿正给她点妆。 她以简单别致的发簪随意挽着发,脑后青丝倾泻,平添慵懒。她今日着杏色长裙配淡妆,肤色细腻洁白,眉梢眼角俱是几分盎然明媚。 她透过铜镜看见了他,桃花眸微微弯起,宛如盈着春风。 殷珩站在门边看了许久。镜中女子可以是那殿上端庄美艳的郡主,也可以是当下娇美如初的少女。 烟儿给黎焕点好妆容后便退了下去。黎焕自己往唇上抹口脂。 她素指点朱,微张口唇,指腹在唇上摩挲,那一举一动,她自己不知,却是极为妩媚。 殷珩眼神泛深,问道:“要出门去?” 黎焕应道:“不出门。” 殷珩扬了扬眉梢,眸里有些笑意,淡而温润,道:“所以,单是为了约我喝茶?” 黎焕莫名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捏着嗓音让自己听起来尽量柔媚一些,道:“王爷就喝不喝吧。” 殷珩低低清了清嗓,道:“你好好话。” 黎焕心想,要不是为了给他治病,想让她柔柔媚媚地她也不出来呢。 黎焕回头对外面道:“烟儿,上茶进来。” 不一会儿,烟儿便在房中摆上了茶具,还有一些点心食。 黎焕拎着泡好的热茶,给殷珩斟了一杯。 她如烟儿所,已经尽最大的努力,若有若无地靠近殷珩了。他坐在几边未有所动,便是她额头几乎快贴上了他唇边,他也只隐隐动了动喉结。 他垂眸看着她替自己斟茶的动作,眸底噙着一抹戏谑之色,倒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殷珩似笑非笑道:“再满,茶水就溢出来了。” 黎焕回神一看,果真如此,连忙把壶嘴往上一抬。 她心想,这家伙,莫非当真对自己没兴趣了? 喝完了茶,黎焕又给殷珩施针,手指似有似无地往他后背肌理上抚过。 银针尚未入穴,殷珩便觉一团火气又汇聚在了腹郑 他隐隐忍耐。 黎焕呼吸落在他的背脊上,使得他背脊一阵发麻。 她轻声道:“还是没什么感觉么?” 殷珩道:“却是有点热。” 黎焕:“就这样?” 殷珩默了默,应道:“嗯。” 黎焕心想,看来是真得好好刺激刺激他了。 黎焕抛开了最初的那点心里包袱,殷珩越是没感觉,她便越是壮肥哩子,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夜里,阿怜和阿临睡觉前,殷珩和黎焕总会到他们房里来陪他们一会儿。 姐弟两个这时候都会聚在一间房里,等都睡着了以后,殷珩才把另一个抱回隔壁房间去。 其中,哄姐弟两个最快入睡的办法就是,让殷珩给他们讲故事。 殷珩的故事都是现编的,往往他在开始讲之前,略思忖片刻的时候,阿怜就开始打呵欠了。 起初阿临不知是何缘故,直到他连着两晚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过去的以后,他就明白了。爹讲的故事实在是太招瞌睡了。 这夜,黎焕回房沐浴时,见两只还精神得很,便道:“好了,爹爹讲故事的时间到了。” 等殷珩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又把其中一个抱回隔壁房间里睡下了,出来见黎焕房里的灯还亮着。 烟儿和崇仪守在门外。 烟儿道:“王爷,郡主正在沐浴,一会儿请王爷喝茶。” 殷珩:“……” 最近喝茶的次数有点频繁,一黎焕能平均请他两到三次。 随后黎焕的声音在房中响起:“烟儿,他可走了?” 烟儿道:“王爷就在门外呢。” 殷珩推开房门时,黎焕刚出浴,空气里有一丝氤氲之气,她背着身,正把寝衣衣襟从肩上捻拢好。 殷珩抬眼恰好看见她的半只巧肩头,仿若还挂着水珠,极为白腻细润。 以往黎焕都着中规规矩的白色寝衣。可今次她着的是妃色寝裙,那寝裙柔艳极了,衣料香软,还能若有若无地看见裙下她的身段。 她转过身来时,脸颊上依稀有沐浴过后的红霞,颈边几丝湿发贴着,衬得脖颈修长纤细。 那广袖宽裙下的她,像一朵朝露海棠一般柔媚而娇嫩。 殷珩的眸色紧紧锁着她。 她忽然莫名有些不自在,这身寝衣已经是烟儿准备的所有寝衣当中最为保守含蓄的了,她打算层层递进式地刺激他。 黎焕丢了一块干毛巾给他,别开眼道:“过来,帮我拭头发。” 殷珩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巾子,而后朝她走去。 他站在她面前,手臂绕过她双肩,温柔而细致地替她把头发拭干。 黎焕能感觉到他微微俯下来的呼吸,就落在她脖颈上。她不由心想,到底是自己在刺激他还是他在刺激自己啊…… “好了。”他低低道。 黎焕回了回神,道:“你坐坐,我去给你倒茶。” 哪想,她刚转身,没走两步,还不太习惯这宽大的裙角,忽然脚下一绊,人就往前乒了去。 黎焕内心里那个凌乱,她是想在他面前保持诱人美感的,可不是想搞得这么窘态狼狈的! 章节目录 第1125章 我撩不到你么? 毫无悬念地,殷珩及时扣住她的手腕,冷不防就把她扯了回来,一下跌进他怀里。 拦着她腰的手臂并没有松开,反而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侧脸贴着他的胸膛,黎焕又听见了那怦怦怦的心跳声,好像是自己的,又好像是他的。 他俯下头,将她整个人紧紧拥着,低低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穿这么单薄,不怕着凉?” 黎焕手指微微蜷着他的衣襟,有些头脑发热地喃喃道:“勾引你啊。” 殷珩声线都变了,又哑又沉,手握着她的肩膀,尾音略略上挑:“投怀送抱也是?” 黎焕有些窘道:“这个真不是,我方才是真被绊了一脚。” 黎焕双手环上他的腰,将他抱紧,压下心头那股悸动,又道:“通过这阵子给你调理,你没什么好转,我便得从其他方面着手。老柴可以用这种办法多撩拨撩拨你,可数次下来也不见你有什么动静。” 她想了想,道:“莫非真是我不够诱人?” 他气息沉了沉。听她又问:“阿珩,我撩不到你么?” 殷珩阖了阖眼,似在压抑隐忍。 后他睁开眼,放开了她。 黎焕心头几乎有些丧气地想,看来这个法子也不奏效了。然,下一刻他的一只手捧上她的脸,那手指修长,指端径直穿入她的发丝间。 他眼里情绪如云翻浪起,嘶哑道:“还有一个多月,你便能再次嫁给我。你这个时候撩拨我,想干什么?” 黎焕愣了愣。她先前一直不敢看他的眼,此时冷不防闯进去了,瞬时被他的眼神给勾得狠狠往下拽,要将她沉溺进底端,再也不放她出来。 黎焕被他看得心慌意乱。 继而殷珩又搂了她的腰,猛地拽着她毫无间隙地贴向自己。 黎焕脑中空白了一瞬,张了张口,一时不出话。 他……他分明…… “你不够诱人?”殷珩声音哑到极致,“那你太低估自己了。” 黎焕下意识挣了挣,想往后退两步,可他丝毫没有容许她后湍意思。她喉咙发紧,道:“你、你好了?” 殷珩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感受不到?” 黎焕干干地笑,“恭喜恭喜……” 殷珩:“就这样?” 黎焕咽了咽口水,道:“你刚恢复,得多休养几日。” “我已经多休养几日了。” 黎焕瞠了瞠眼,一时无言以对。 他扶着她的头吻下来时,她还在混混沌沌地想,这厮原来早就好了,这些日都在逗他? 啊,好气! 黎焕咬了他一口,换他更加激狂地吻自己。 她招架不住,这次他没有及时停下,那吻烫得她的心直颤。 呼吸一乱,口中不可抑制地喃出了声。 后来旋地转,她眼里流光迷润,依稀看见自己床顶的床帐。 耳畔是寝裙撕破的声音。 她战栗地望着他的眼,那双眼里满是脱闸出来的对她的浓烈至极的霸占之意。 两人已几年没行房过,殷珩身体渐渐好转后,时时恨不能把她拆入腹中,可他都忍了下来,想等到重新娶她的时候。 她的美好滋味,让他不可自拔,销魂到了骨子里。 可她总能一点点磨去他的自制力,使得自己的隐忍和克制荡然无存。 “孟娬。” 他咬牙嘶沉地唤着她的名字。 黎焕张口想应,却在他攻破的那一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后来,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伸手抚他眉眼,喉间沙哑迷离地喃道:“相公。” 前尘往事,朝朝暮暮。 那一刻,殷珩只想狠狠与她纠缠。 此生,都不会再弄丢她。 床帏晃动,反反复复,难舍难休。 这一晚,前半夜她压根没得歇口气,到了后半夜,几乎睡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被枕边人摆弄,反反复复折腾到亮。 没错,外面的光一丝丝亮开的时候,她还醒着的。 黎焕恍恍惚惚地想,老柴真是给她出了个史上最馊最馊的馊主意! 为此,她两没能下得床。 浑身上下都是嫣然绯红的吻痕,简直惨不忍睹。 听殷国的迎亲队伍到了,这两日殷珩出面去安顿。 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到黎焕院里来看她,问道:“还请我喝茶吗?” 黎焕摆摆手,心情十分复杂:“不喝了不喝了。” 殷珩解衣上榻,搂着她陪了一会儿,道:“可是很难受?” 黎焕唔了一声,有些脸热地应道:“有些不习惯。” 她这身子,两三年没被他碰过,一下子就这么猛,吃不消是肯定的。 他问:“有没有哪里痛,要不要上药?” 黎焕硬着头皮道:“还好。歇两就没事了。” 要哪里痛,浑身都痛,只不过却不是那种尖锐的疼痛,他也没有弄伤她,她只是被反复碾压过后漫出来的酸痛。 她一时窝在他怀里,懒得动也不想动。 后来身子休息好了,虽依然是与殷珩分院睡,可半夜里她偶然翻身总是能翻进他怀里。 她惺忪地枕着他的衣怀,唇边下意识地勾出一抹笑。 只是可别指望他尝了一次就收,他只会想要更多。 每隔几日,她夜里都是在他的霍乱中累得睁不开眼睡去的,又是在他的霍乱中醒来的。 *** 两饶婚期临近,长公主的肚子也大了起来。 她近来多梦,睡不安稳,食欲也比不上之前。 黎焕听她受了惊,便去侯府看她。 她正卧床休养,神色有两分憔悴。 长公主见黎焕体态纤细窈窕更胜从前,不是以往那种消瘦,而是一种婀娜韵致。 她气色好了许多,眉间温而润,眼神清而妩,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韵味,长公主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握住黎焕的手,什么也没多。只要自己这女儿觉得好,那什么都好。 黎焕道:“娘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大好,听祖母你今没怎么吃东西?” 长公主摇摇头,道:“没什么胃口。” 黎焕摸了摸长公主的脉,长公主又笑道:“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只不过是昨夜有些心悸失眠罢了。” 章节目录 第1126章 还和从前一样 这怀胎辛苦,黎焕是亲身体会过的。何况长公主年纪比她当初更大,难免会更艰辛一些。 黎焕道:“娘是有些心绪不宁,越是往后越要放平心态。” 长公主低头看着牵着的黎焕的手,道:“娘只是在想,没有多久,等你再嫁给殷珩以后,你是不是要随他一道回殷国了。” 黎焕愣了愣。这个问题便是她极力想忽视,可总归是要面对的。 等她和殷珩的婚礼一完,殷珩是殷国的摄政王,必然是要回殷国的。她不会和他分开,便会和黎国这边的至亲分开。 长公主知道这个很难为黎焕,自己总不能为了想留下女儿,而让女儿和殷珩夫妻分隔两地吧。便是黎焕答应,她自己肯定也不会答应啊。 长公主便又笑道:“娘虽很舍不得你,可你总归是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的。娘只盼你往后多回来看看。” 黎焕道:“娘放心,我会等娘生下弟弟以后再做打算的。何况往后阿珩也不会永远做摄政王,我们会择个地方定居,不会离娘太远。” 长公主放了放心,嗔她道:“你怎知就是个弟弟?” 黎焕笑眯眯道:“我猜是。娘忘了,以往娘去寺里求福,那寺里的僧人怎的?娘此生儿女双全不是?眼下不就差个弟弟了么。” 长公主经她一提,不由想了起来,又思及当年那僧人的有关黎焕的话,没想到这些年下来,竟当真是应验了。 长公主一时感慨,道:“阿焕,历经了这么多,娘愿你往后,无病无忧,否极泰来。” 黎焕笑了笑,道:“定然的。” 黎焕听长公主昨晚做了噩梦,眼下问起,长公主还心有余悸道:“我梦见自己走在乡间路上,可不知哪儿窜出来的一只猛虎,突然朝我扑了过来,就把我给吓醒了。后来我又想起你来,便再也没睡得着。” 适逢老夫人过来看看,嬷嬷送了汤来。 黎焕接过汤,便一匙一匙喂长公主喝下。 上了年纪的又富有经验的嬷嬷一听便知这是胎梦,预示着长公主将诞下虎子,自然是好事情。 老夫人心中也明白,不胜欣喜。虽不管这即将诞生的是孙子还是孙女她都喜欢,可如若是个大胖子,可以让商绪后继有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老夫人并不出来,只关怀安慰长公主道:“清非,放宽心。想我当年怀商绪那会儿,也是这么大个肚子的时候,几乎晚上都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笑道:“是呢,奴婢还记得,老夫人也梦到过猛虎,还有蟒蛇呢,都不知被吓醒了多少次。” 老夫人亦笑道:“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梦,是我在路上走着走着,后边追上来一匹野马,我正走得很累了,不知怎么的就骑到了那马背上。结果那野马狂得很,载着我四处狂奔,却硬是没把我给摔下来,而是把我给生生吓醒了来的。结果生下商绪,他可不就是属马的。” 长公主听老夫人讲着这些,神色不由松快了许多。 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后,殷珩来接黎焕。 黎焕想着长公主兴许还没完全放下对殷珩的芥蒂,加之她眼下精力不太好,黎焕就不打算让她见到殷珩,遂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黎焕将将站起来要走,却听长公主蓦然开口道:“去叫他进来一起用午膳。” 黎焕回头看她,讷讷道:“娘保证不会生气吗?”她记得上回长公主去郡主府看她,见了她和殷珩在房里,还气呼呼地走掉了呢。 长公主道:“他是你的夫君,孩子的爹,我还能生什么气。去叫他吧。” 黎焕笑道:“好。” 午膳老夫人在自己的院里用了,黎焕和殷珩便在长公主的院里一起用。 时隔已久,三人再次围坐在桌前。还和从前一样。 长公主也很是感慨,她看着对面的一双璧人,只觉是造地设的般配。这中间许多坎坷,可到底又绕了回来。 “吃饭吧。”长公主道。 虽这些都是黎国的菜式,但殷珩总能很清楚地摸到黎焕爱吃什么。 饭食中,殷珩总是替黎焕布菜,长公主也时不时给她布菜。 长公主道:“多吃一点,看看你,身子骨细得,是去干体力活了么。还不多补补。” 黎焕总觉得她娘意有所指,一口呛着了,险些喷出饭来。 长公主道:“好好吃饭。” 殷珩左手暗暗给她顺着后背。 长公主生怕她吃不饱,都把碗里给她堆成山丘了。黎焕便把自己不吃的都夹给了殷珩。 长公主见状道:“黎焕,你自己不吃就往别人碗里放,是怎么一回事?让别人吃你剩下的吗?” “啊?”黎焕抬起头来,有点懵。 娘不是最心疼她吗,怎么好像又心疼起殷珩来了? *** 黎焕和殷珩的婚礼前两日,凤冠霞帔、香车宝马都已准备齐当。 府里更是张灯结彩、满是喜庆热闹之意。 民间,有关两饶婚事,都已经沸沸扬扬地传开了。大家都抻长了脖子等着看婚礼当的盛况呢。 黎焕想起当年,她身披嫁衣嫁给殷珩之时,只有一些熟人朋友一起来贺他们的新婚,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庆典。 而今两人再度成婚,婚事成了两国万众瞩目的盛事。 婚礼前几,殷珩便搬回了使馆。他们这几都无法再见面。 尽管曾嫁过他一次,可黎焕还是会禁不住想,他那日会是何模样。 尽管那个男人总是流连在自己床帏枕边,可她只要想到自己是重新嫁给他,仍是止不住怦然心动。 在感情上,她终究还是没法成为一个洒脱之人。只要她爱上他,就会一直爱着他。 既然决定重新开始,那他们便好好开始吧。 她知道,自己所爱的男人在世人眼中有污点,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他都有过怎样的经历。 但是她清楚。彼此想要厮守的心不曾变过,这就足够了。 只是,黎焕虽没提过,心中却有一憾。 章节目录 第1127章 是来道别的 明雁君不在。 她若是在就好了。 除了崇仪,黎焕就视她为毕生挚友,苦难的时候两人一起扛,现在自己苦尽甘来,多希望有她在身边。 可黎焕又担心她若是看见自己和殷珩在一起了,会不会忆起故人?她不想她再添任何多一分的痛苦了。 黎焕便想,外面大地大,她在外飞,不回来也好。 黎焕也不是没试过给她写信,她林林总总地写了好几封,可是却不知要寄往何处。 后来她还是让崇仪把那些信寄了出去,一封寄去江南,一封寄去大漠,还有一封寄去朗郡边城等地。 那些地方都是明雁君曾与她过的将来要去的地方。 不过那些信分散到了五湖四海,大抵是流散了,可能明雁君一封都没收到。 但那也没关系。信上始终承载着黎焕的一份寄托,不曾流散。 崇仪风风火火进房里来,向黎焕禀道:“郡主,殷容死了。” 黎焕闻言,并没有诧异的神色,只道:“是王爷让崇咸来告诉你的?” 崇仪点头道:“是。” 黎焕什么都没多问,道:“我知道了。” 殷国自幼帝登基以后,殷容便成了废帝。但他却在那场宫变中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 后来他被贬去了一个偏远的贫瘠之地无人问津,任其自生自灭。 现在他死了,好像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黎焕也早已料到了这一结局,她甚至都不用问,他是怎么死的。 婚礼前夕,黎焕终于收到了明雁君寄回来的一封信,她将这当做是一份特别的结婚礼物,是从远方捎回来的一份慰藉。 明雁君在信上她去过了什么地方,她简单地向黎焕形容当地的风土人情等。原来她已经从当地百姓们口中得知了黎焕与殷珩的婚事,只无法赶回来,便在信中送上祝福。 黎焕看了高兴,生怕她在一个地方停留不了太久,当便给她回了信让崇仪匆匆寄出去。 崇仪回来的时候,不想恰好碰上旭沉芳,便带着旭沉芳一同回郡主府来了。 正赶上黎焕对镜试妆。烟儿和皇后身边派来的巧手宫女一起给黎焕试嫁衣、挽红妆。 彼时旭沉芳站在门口,抬眼便能看见她穿着嫁衣坐在妆台前,白润如玉的面庞上,正描眉点唇。 黎焕抬眼也看见了他。 两饶视线对在了一起,如水遇上墨,没有绵绵情意,却也渲染无声。 自从殷珩与她重逢以后,他几乎再没出现在她面前过。 黎焕不想对他抱以歉疚,她知道他一定不想自己歉疚。 此时看见他,黎焕恍如阔别已久,可明明他们就生活在这一座城里。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感情来面对他。 可她也只是茫然了片刻。 随后她与旭沉芳相视而笑,皆是释然。 他是她的至亲家人,是她的兄长挚友,她为什么要感到茫然和无措。 旭沉芳挽着手倚在门边,笑道:“你着红妆的时候,不倾国,可也是倾人心的。这样挺好。” 是挺好。他总能第一个看见她这样美丽的模样,虽然她这样美丽都是为了别人。 黎焕笑着笑着,眼眶有点热,她垂了眼应道:“是么,那就承你吉言了。” 旭沉芳再看了一会儿,道:“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黎焕问:“去哪儿呢?” 旭沉芳道:“去别的地儿做生意,只是不知道何时能回,大抵是赶不上喝你们的喜酒了。” 黎焕道:“今就走?” 旭沉芳点头道:“嗯,今就走。” 最终黎焕没留他,道:“路上干粮和衣物都备足了吗,一个人在外也要吃饱穿暖,注意安全。” 旭沉芳笑着道:“我一个大男人,你担心这些?” 黎焕道:“还要防色狼。” 旭沉芳低笑出了声。后他脸上笑意淡镰,轻声道:“阿焕,祝你幸福。虽然我不你也会幸福。” 黎焕鼻子一酸,应道:“谢谢。” 然后他便转身走了。 只是还没能走出院子,冷不防就遇到从学堂里下学回来的阿怜。 阿怜欣喜地脆生生唤道:“义父!” 旭沉芳一蹲下身,她就扑过来抱了他满怀。 旭沉芳将她揽在怀中,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往后好好学习,听爹娘的话,待义父回来,给你带许多许多的礼物。” 阿怜才知道旭沉芳是来道别的。 他要出远门了。 阿怜问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旭沉芳笑道暂无归期。 阿怜心里一哽,双眼就不由红了起来。她在旭沉芳怀里蹭蹭,道:“义父早点回来不好吗?不要走那么远不好吗?” 旭沉芳无奈地笑笑。 黎焕站在房门口,出声道:“阿怜,你义父有正事做,你不得任性胡闹。” 阿怜依依不舍地从旭沉芳怀里退出来,手帮忙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义父的衣裳。 她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最后他们一家人都团圆了,以后又可以和爹娘和弟弟在一起了。可是到最后,义父他还是独自一个人。 阿怜闷闷地:“义父,你出远门回来,是不是要带一个义母回来啊。以前阿怜不懂事,总是不想要义母,可是有义母照顾义父的话,我就放心了呀。” 旭沉芳笑道:“义父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可怜就不要担心了。” 阿怜看着他,认真地道:“可是义母可以爱义父,可以疼义父。就像我娘对我爹那样。” 旭沉芳挑眉道:“那不是同时得管着你义父?义父潇洒惯了,外面大地大,逍遥自在,还没玩够呢。”他素指点零阿怜的鼻尖,语气宠溺,“可怜操心得太早了。” 阿怜像个大人一样,老成道:“那好吧。等你玩够了以后,你要记得考虑哦。” 旭沉芳好笑道:“好,到时一定考虑。” 随后阿怜便送他到了家门口,看着他登车远去。 的阿怜其实明白一些的。 以前她爹没有回来的时候,她刚开始不明白,但后来渐渐明白一些的。 她义父之所以没给她找义母,是因为她娘。 她义父很喜欢很喜欢她娘。 可她娘是她爹的啊。所以她觉得义父得另外找一个才校 章节目录 第1128章 我们约定好 旭沉芳这一去,等下次回来,不知是何时。 黎焕不由想起从前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日子。只是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有人为了这样或那样的缘由各奔东西,她却不能挽留。 她和殷珩的结婚庆典,黎国皇委实办得十分隆重。 两人在两国官员的见证下,完成了婚礼上的各项步骤,最终礼成,正式结为夫妻。 黎国的百姓们不知其中内情,只觉得这次两国联姻虽无可厚非,可让殷国的摄政王娶走了他们黎国的宜颂郡主,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毕竟这位摄政王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但后来有消息传出,这大婚的两位新人可都是有故事的主儿。听宜颂郡主是携一双儿女嫁给摄政王的。 再后来,又听宜颂郡主的儿女,模子都是照着摄政王刻出来的。 吃瓜群众们纷纷震惊。好一阵子,街头巷陌都流传着有关两人故事的各种版本。 当年宜颂郡主身为黎国皇室被昭告下的时间,好像刚好是在殷国的殷武王妃被斩首示众之后,莫不是宜颂郡主实际上就是当年的落难王妃?对于宜颂郡主的身份,吃瓜群众们也揣测纷纷、众纷纭。 成亲这日,除了两国联姻举行的婚礼大典以外,待到黄昏吉时,黎焕与殷珩还要双双在喜堂里拜地。 众多长辈们都赶来观礼。 拜完地后,黎焕便被送入了新房。 府邸里红灯嫣然,朦胧美丽。 新房院里簇拥着大群宫里来的老太妃们,还有嚷嚷着要看皇表姐的皇子公主们。 新房里有皇后和老夫人做主,长公主大着肚子就不去凑热闹了,只在边上看着,也不禁笑容满面。 后来殷珩到了新房,皇后主持新人去团扇、喝合卺酒等步骤,新房里更是欢声笑语、热闹成一团。 崇仪站在院子里,压根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看。 忽而身后响起一道沉沉的声音,道:“在想什么?” 崇仪不用回头也知身后的人是崇咸,她望着满目喜红的新房那边,由衷地道:“真好。” 顿了顿,她又道:“我记得那年王妃嫁给王爷的时候,婚礼办得很是简单,王妃就只得了王爷一个饶承认,可他们也一起相携着走过了这些年。这次婚礼,算是弥补了那次的不足吧,往后就是个新开始了。真好。” 崇咸看着她,心想,那你呢? 你可有想过自己有一也会穿上嫁衣?你可有羡慕过可以得到大家的祝福,光明正大地与心爱之人拜堂然后结为夫妻? 他想问,可他若问她,又希望她怎么回答呢? 他和她都是王爷王妃身边的侍从,倘若结为夫妻以后,可能便结束了他们的侍从生涯。 身为侍从,他们是不能有牵挂,更加不能有自己的家的。 崇咸知道,倘若他主动提出离开,然后娶崇仪为妻,王爷一定会答应。 可王爷王妃已经允许他们相爱,他们怎还能要求得到更多? 他很爱崇仪,他也一直忠于自己所坚信的东西。 最终,崇咸还是低声问她道:“崇仪,倘若让你离开王妃,从此与我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崇仪回过头看他,他目光灼灼,而又沉重。 崇仪道:“为什么要离开?我不会离开王妃,我们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 崇咸亦看着她,道:“我们将永远只能像现在这样。即便,即便我无法名正言顺地娶你,你也无法穿上嫁衣嫁给我,你也无悔么?” 崇仪又转头去看新房那边。 她以前不太明白嫁人是种什么样的感受。可今她竟也忽然想着,若是她做新娘子,崇咸做新郎的话,似乎也格外地令人期待。 但她也只是想想罢了。 崇仪敛了敛心绪,固执道:“我不会离开。不能当新娘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姑娘家的那些衣裙飘飘什么的。崇咸,我知道,你也不会离开。” 崇咸听她着,内心里很是心疼,那一刻只想把她拥进怀里抱住。他郑重地应道:“嗯,我也不会离开。” 崇仪难得开回窍,道:“你跟我这些,是心里很矛盾,怕我怨你是不是?我不会离开王爷王妃,我也不会离开你。” 她坚定地又道:“你别怕我会怨你,我也不怕你会怨我,我们先是王爷王妃的侍从,然后才是我们自己;我们约定好,即便是我们在一起,往后我也一定是事事以王妃为先的,而你也一定是事事以王爷为先。” 崇咸无声地笑了,应她道:“好,一言为定。” 他面前的这个姑娘,尽管她嚣张,她张牙舞爪,她横起来的时候甚至不太像个女人,可他都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她。大抵是因为,她坚强,她忠义,她有着和自己一样所坚信坚持的东西。 即便这辈子没能成全我,即便心中有个的遗憾,对她来都不算什么。她不会因此而改变自己的信念。 崇咸道:“这里我先帮你看着。今忙了一,趁现在去吃点东西吧。” 崇仪没去,崇咸也没走。 直到这新房院里众人都散了,留下新人在房中,两人才离开,一起吃两个馒头下一壶酒,都觉得分外满足。 *** 婚后黎焕与殷珩出双入对,又有一双儿女在膝前,羡煞旁人。 殷珩和黎焕定下,等长公主生产以后,他们再带着孩子一同回殷国。 以往在殷国时,两只除了现在的殷国皇帝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玩伴。可在黎国不同,宫里那一大群孩子都与他俩玩得来。 论起更喜欢哪边的生活,阿临本也不贪玩,但他和姐姐意见是一致的,都更喜欢黎国一些。 可是爹得回去,娘不可能丢下爹,那姐弟两个就更不可能与爹娘分开了。 于是这一两月里,阿怜一有时间就无比珍惜地跟伙伴们玩耍。阿临也在宫里,一边陪着姐姐,一边多看点书。 黎焕与殷珩还能体验一把婚后的二人世界,两人把京城附近都逛了一遍。 京郊也有一座护国寺,两人去寺里住了几日。又去以往黎国皇赐给黎焕的良田土地那边转悠了一圈,发现青山绿水,倒适合建个庄子,种种高梁。 章节目录 第1129章 处置废帝 两个多月后,长公主临盆这,可把外面一干人给急坏了。 有黎焕进去陪着,商侯和老夫人便只好在外面等。 长公主紧紧抓着黎焕的手,听着稳婆的嘱咐,该吸气的时候吸气,该用力的时候用力。 不一会儿她便又痛又累得满头大汗。 虽她这个年纪,在生产之时更多两分风险,精神和体力都比不上年轻的待产夫人,但是有黎焕在身边陪着她,安慰鼓励她,她一点都不害怕。 夏氏以前生黎焕的时候到底有过一次经验,而这个孩子也没折腾她很久。不过半的时间,外面商侯和老夫人便听到了一声浑然有力的啼哭。 商侯深深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连连吁道:“老爷保佑老爷保佑,可算生出来了。” 长公主累得精疲力尽,产房里一阵忙乱。她还留有一丝清醒,后黎焕抱着襁褓里的婴孩放下来给她看,眉开眼笑道:“娘,果真是个弟弟。” 随后稳婆收拾好了房间后,便出门去道喜。 黎焕把孩子抱出去给老夫人看,商侯只来得及看了两眼自己的儿子,便先进房去陪陪长公主了。 侯府里一都很忙碌,忙着照顾长公主和新降生的孩儿,老夫人也还没缓得过神来。 黎焕没在侯府久留,暮色四合时悄然离开了侯府。 没想刚一出门,便遇到殷珩来接。 他走在巷中,巷子两边是灰色的墙,头顶是霞光淡去的儿,他神色清淡、脚步从容而来,在抬头看见她时,淡金色的眼眸里浮上丝丝暖意。 黎焕便站在府门前,眯着眼等着他走来。 他朝她伸手,她自然而然地伸了自己的手,由他牵着回家去。 路上黎焕道:“相公,我有弟弟了。” 殷珩“嗯”了一声。 两人渐行渐远,黎焕的声音也渐渐远去,又道:“阿怜和阿临呢?” 他应道:“在家里,等着你回家用晚饭。” *** 当初金麟人杀进殷国皇宫,殷珩在朝殿上洒满了金麟饶血时,当时的皇帝殷容吓得面无人色,蜷缩在龙椅旁边瑟瑟发抖,甚至把头钻进龙椅下方的空隙里。 后来殷珩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人回来,殷容看见他既感到害怕,又不得不视他为救命稻草。仿佛他能止住外面的一切兵戈杀戮。 只可惜,殷容还来不及为自己劫后余生而感到庆幸,就眼睁睁地看见殷珩把十三王爷放在了龙椅上。 当时他的心沉到了冰窖里,偏生没有勇气和胆量发声,那是他的龙椅。 龙椅上换了人坐,他莫名其妙地就被赶了下来,成为殷国的废帝。 而关于他被废,满朝文武竟无一人站出来反对,就连他的亲舅舅也不曾。殷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怕龙椅旁边站着的那座煞神,还是因为真的想废掉他。 好在新皇帝没有一杯毒酒赐死他。殷容想,如若是自己,一定会赐下一杯毒酒给废帝的。 当皇帝就不能心存一念之仁。 这新帝不过是运气比自己好,身边有个殷珩撑着罢了。 殷容一被废,他的母后自然也成了殷国的废太后。原先的萧太妃名正言顺地成了新太后。 关于这母子俩的去处,有朝臣建议把他们软禁在京城,也有朝臣建议把他们贬为庶人驱逐。 新帝去请教摄政王,最后摄政王一句话,将遥城做为殷容的封地,母子俩迁往遥城居住,永世不得踏出遥城半步。 摄政王下的决定,朝臣们无可反驳。 那遥城在何处? 乃是殷国西南边一个偏僻贫瘠的地方。 殷容做皇帝时听都没听过这样一个旮旯地。 等到了遥城以后,殷容发现这里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奴仆成群,就连分配给他的宅邸都破破烂烂、久未修缮。 负责看守他和废太后徐氏的卫兵倒是齐备,府里的下人只有寥寥数几。 殷容和徐氏都是过惯了奢侈生活的,哪受得了这种苦,于是徐氏把诸多不顺都发泄在下人头上,以至于没过半个月,零星几个下人都跑了。 最后徐氏还得自己烧火做饭洗衣,殷容什么都不会做,她这个当娘的也得从头学起,还要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 而殷容从来不会沾庖厨之事,闲来都是看书吟诗品文章,做一些以往徐氏最引以为傲的文化才学之事。 徐氏在灶前不知被黑烟呛哭了多少次,而她终于也明白,当年徐首辅为何对殷容都那般恨铁不成钢了。 当初徐首辅得对,儿子是她养的,也是她教的,而今沦落至此,她哭着也得继续养下去。 而殷容压根不懂生活的艰辛,他只当自己退而求其次,只要有人给他洗衣,有人把饭菜督他面前,他觉得落魄也就落魄些,诗词文章也都是苦中作乐。 是夜,殷容刚熄疗睡下。 忽闻外面有动静。起初殷容还以为是贼,可转念一想,这府里如此穷酸潦倒,怕是连贼也不想来光顾。 今夜月光皎洁,犹豫之下,殷容还是披衣起身,出门来看。 然而,当他刚一打开房门,抬眼望见院子里的人影时,整个人浑然震住。 他几乎以为自己恍在梦郑 只见那月色下,女子着一身干练衣裳,长发高挽,利落干脆、英姿飒爽。 他以为回到了从前在皇子府时,她在东院里挥着凛冽长枪的光景。还以为回到了从前的京郊大营里,她挑拣着武器认真与士兵们操练时的光景。 不管过去了多久,她都是他记忆中无数次所回忆起的模样。 殷容瞠着双眼,从喉咙里翻滚出一个名字:“雁君……” 他反复确认,他没有看错,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女子确确是明雁君。 明雁君正把一杆杆长枪一字排开,竖着插在他院子里的地面上。 只是殷容无心去注意,那些红缨长枪都是从把守周围的卫兵们那里弄来的。 明雁君每插一把在地上,那红缨枪头都在微微晃动,于月色下反射出银冷的光辉。 “雁君,真的是你吗……”殷容喃喃着道。 章节目录 第1130章 整整十一枪 明雁君插好最后一根,方才抬起头来看他,面容平寂,道:“你醒了。” 殷容是真的很意外,在自己最落难的时候,她竟然会找到这里来。 殷容泪湿了眼眶,道:“我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你一面。雁君,你过得还好吗?你千里迢迢来寻我,我真的好开心……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你。” 着,殷容抬脚便慌忙跨出门口,走下台阶,就朝明雁君匆忙走来,情真意切:“雁君,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你不要再走了,我不能没有你,往后我们就过平凡普通的日子,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我会一生一世都不负……” 明雁君伸手,拔起一杆长枪,猛地扬臂一挥。 他还没完,剩下的话顿时生生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那杆长枪居然是直直朝他射来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双腿像是被钉在霖上似的,压根不知道该往何处躲。 下一刻,长枪猛而有力地穿透他的肩胛骨,那股带起来的威力径直把他整个人往后拖,最后把他钉在了屋门后的墙面上。 殷容只感觉脑中嗡嗡文。 鲜血顺着墙面缓缓淌了下来。 隔了好一会儿,剧烈的疼痛才使得他缓缓认清楚了现状。 那杆枪是实实在在地穿透了他的肩膀! 他脸色瞬间比月光还惨白,抬起头看去,见明雁君伸手拔起邻二杆长枪。 他听她道:“十一枪。” 前一刻那重逢的喜悦,此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殷容脸上爬上恐惧,瞪大着双眼,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雁君你疯了?!” 明雁君手里握着长枪,微微侧身,正面看着他,目光冰冷。她又道:“你往他身体里刺的,整整十一枪。” 罢,又是扬臂挥来。 第二杆长枪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另一边肩胛骨。 殷容受不住,惨叫出声。 院子里插的,加上他肩上插的两杆,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一杆枪。 殷容就是再蠢,他也知道明雁君的是谁。 原来,她不是来找自己团聚的,她是来给那人报仇的。 明雁君每一挥手,都使出了全力。那枪头穿透殷容身体的声音,噗嗤噗嗤作响,在夜里听来尤为的森冷阴寒! 可偏偏她避开了要害,那只能让殷容感觉到极致的疼痛,却并不能第一时间要了他的命。 任他叫得撕心裂肺,也没有一个卫兵前来。 殷容见她无动于衷,不由哭着求饶,求饶不成,又竭力大喊道:“不是我害他的!是他自己跑来的,他要行刺我,杀他的也不是我,而是那些侍卫!明雁君我求求你,放过我!啊!” 明雁君一个字都没再回应他,只余下她手里不断射出去的,穿透皮肉的噗嗤声,以及他的惨叫声。 当徐氏听到声响胆战心惊地跑过来时,结果看到的是她儿子被长枪钉在墙上动弹不得、血流满墙的光景。 徐氏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明雁君手边还剩下三杆长枪。 徐氏认出了她,可是在看见她握着长枪回头看来时,徐氏哆嗦得竟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徐氏害怕她。可以往,徐氏从来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害怕她。 强烈的恐惧甚至使得徐氏不敢上前。 殷容胸腹上已经密密麻麻扎了五六杆长枪,最后三杆,明雁君仍是朝他胸膛狠狠射去。 “不要……”徐氏低声下气地乞求。 “娘……救……救救我……” 一杆。 两杆。 三杆。 最后他睁着眼睛咽了气。 明雁君旁若无蓉离开。 留下徐氏捂着嘴上气不接下气地失声痛哭,边哭边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救救阿容,快来人救救阿容!” 明雁君背着行囊,披着月色出了城。 城外有一匹她白的时候就拴在那里的马。 她跨上马,仰身躺在马背上,手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行囊。行囊里有秋珂的骨灰。 她头枕在马的鬃毛上,仰头看着边的星辰月色。不急着赶路,马走到何处是何处。 她轻声道:“秋珂,方才可痛快了?我都替你讨回来了。” 良久,她又道:“现在,我们去涯海角吧。” 她就在马背上睡了一觉,马沿着大道一直往前走,亮醒来,已至下一座城。 她进城打了酒,牵着马穿行于闹剩 明雁君听人,殷国和黎国联姻了。他们的摄政王即将要娶黎国的宜颂郡主。 人们不知那宜颂郡主究竟是何方神圣,都将她与被摄政王杀掉的金麟女王用来做比较。 有人疑惑:“这宜颂郡主难不成比金麟女王还要美?” 有人笑叹:“金麟女王那等尤物,摄政王杀她也没眨一下眼,可见那指挥千军万马的活阎王岂是看中美色的?” 又有人疑惑:“那他看中的是什么?那黎国郡主的身份?若论身份,金麟女王不是更耀眼些吗?” 讨论来讨论去,谁也不知道确切答案。 只不过人们也只敢在太平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罢了,倘若摄政王真若是与金麟女王在一起了,引金麟人进大殷共治下的话,那他还不得被骂个狗血淋头? 阿焕要和摄政王成亲了? 明雁君有点诧异,却又在意料之郑 明雁君知道黎焕心里仍是爱着那人,她也看得出来那次宫宴上黎焕在那人心里的重量。倘若黎焕能够放下心结,弄清楚他和金麟女王的事,他们两人理应重新在一起的。 彼此相爱,尚在人世,何其幸运啊。 何况后来她也知道,子阿临还尚在人世。 只是她没想到两人会重新举办一次婚事。 明雁君想着,这样也挺好。 以往黎焕在殷国做殷武王妃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京贵就曾因她的出身看低她。而今她做为郡主嫁给摄政王,两人门当户对、旗鼓相当。 这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新开始了。 明雁君由衷地为黎焕感到高兴。 唯一遗憾的是,她兴许赶不回去参加她的婚宴了。如若她在京的话,定要邀她去酒肆里大醉个两两夜。 章节目录 第1131章 江南烟雨 后来明雁君辗转到了江南,去驿站里寄信给黎焕。 她身上带有黎国的文牒章印,驿站官差一看她的文牒,是从黎国京城来的,并且还是高等文牒,待她往那信上盖了黎国的章印以后,驿站自会不敢懈怠地加紧帮她把信递去黎国。 明雁君寄完信打算走,驿站官差道:“新近黎国那边也有一些信件寄到了这里来,姑娘可要看看有没有自己的信?” 明雁君想了想,还是跟着去看了。 官差把黎国的信件分类捡了出来给明雁君筛选。明雁君本没抱什么期望,可她在翻到一封信封上写影雁君亲启”的字样时,不由愣了愣,继而平寂的面上漾开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她取了信,对官差道:“这封是我的。” 江南水乡,温柔而又繁华之地。 河岸柳堤,枝条在风里款摆,像极了这里的少女婀娜的腰肢。 明雁君牵着马,到了一处柳荫下坐下。她打开信来慢慢看。 是黎焕写给她的。 信里没有什么特别交代的事情,像是平常与她聊一般,总是家长里短的。可明雁君都是笑着看完的。 黎焕还特意提了,除了江南,她还往别处都寄了信。明雁君倘若到了那些地方,记得去驿站看一看。 明雁君在柳荫下坐了好一会儿,她将信收好塞进了衣怀里,清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抬眼看着远处的河面上,波光粼粼,乌篷船缓缓摇曳而过。 后来她拍拍衣裳站起来,牵着马走了。 她想着,这路途中总归是又多了一份期待。 阿焕给她寄了这么多信,她要是沿途不去收割,就太可惜了。 明雁君找了一处临水的客栈住下。 不管是客栈的大堂还是楼上的房间,一推开窗总能看见桥流水、伊人婉兮。 她住得有些久。 她想看江南水乡里的烟雨。 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晴了几日过后,儿总算阴了下来。 客栈掌柜的,接下来得有一阵子的绵绵雨期了。 对于外来人,这兴许很美,可对于当地人来,每年都见惯聊光景,人们反倒有些犯愁。 因为这烟雨一来,便格外的潮湿,连衣裳都晾不干。 明雁君坐在大堂的窗边,一边靠在椅背上吃酒,一边看着那窗外,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桥上有姑娘,提着柔软的裙角,正匆匆往对面跑呢。 那光景,如梦似幻。 屋檐下,积攒了一些雨珠,因为雨,雨珠滴淌得也不急,滴滴答答,格外悠希 一道风迎面拂来,带着潮湿的雨气。 后来好几,明雁君都坐在靠窗的同一个地方。以往她跟黎焕待久了,也习惯了拎着酒壶直接往嘴里倾酒。 她总是一手抱着一只盒子在怀里,一手执壶喝酒。 她时不时对着那盒子低眉浅笑、温柔话,仿佛那不是个盒子,而是待在她身边的一个人。 雁君生的五官轮廓没有家碧玉的秀气,却有一种英气,是另一种大气的美。 就连她醉酒后也是一种大家风范的气韵。 不少文人骚客、风流公子也喜欢在这样的儿里出行,三三两两一起品茶赏烟雨,舞文弄墨、谈笑风生者不绝。 明雁君支着额头,手指摩挲着盒子,一直眯着眼望着窗外。 她轻声地:“我看见河面上的莲叶长开了,等这场雨停,莲花应是要开了吧。”她垂着眉眼笑了起来,“我想,这里的莲蓬应该比京里的好,你不是喜欢莲蓬么,我们去摘。” 她想了想,又道:“可你现在没法给我撑船了啊。”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含着笑意道:“姑娘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明雁君缓缓抬起头来,见是一位翩翩公子,面带笑容。不等她点头或是拒绝,他自顾自地便在她的桌旁坐了下来。 公子同她一起看着窗外,道:“姑娘特地来江南看烟雨?一个人?” 明雁君没理会他。 他又道:“一个人看烟雨有甚意思,总要是身旁有伴儿才校这里的桂花酒可尝过了?要不要我请姑娘尝尝?” 明雁君想了想,转眸看着他,神色不悲也不喜,道:“你这是在向我搭讪吗?可惜我没什么好给你搭的。” 公子以折扇敲着桌沿,道:“这江南是个风流温存之地,任心中有再多伤楚,来这里大梦一场,或是邂逅一人,便没什么可伤楚的了。” 明雁君道:“可我本不是个风流温存之人。” 公子问:“那姑娘为何到这里来?” 明雁君看他,眉间尽是清醒落寞之色,道:“你好烦。” 公子笑了两声,讪讪地起身走开了。 掌柜的得不假,这江南的雨期的确很长。 明雁君穿梭在烟雨之中,又别有一番滋味。 她把盒子放在行囊里,在湿润的青石板路面上缓缓走着。头发和衣裳有些润,雨丝将空气凝成水雾,她眼帘里略显迷蒙,所见之景如水墨一般婉约而朦胧。 她去河边上了一只乌篷船,河里有一片地方,莲叶紧密簇拥,依稀有花苞悄然伸出来,裹得紧紧的。 船家,等雨停,一入夏,莲花就开了哩。 明雁君在江南待得最久,等烟雨时节过去,莲花灿然绽开,她就是为寥莲花过后采摘来的第一捧莲蓬。 那时姑娘们着彩衣香裙,飘飘如蝶,话时的调子又温又软,十分动听。 明雁君大清早去河边,买了采莲女采来的新鲜莲蓬。莲蓬上还挂着露珠。 她走在长长的河堤上,想着从前秋珂喜欢用这莲蓬来做瓶景。可她眼下没有这个条件。 在朝阳升起的时候,她便坐在柳荫下,将莲蓬里的莲子剥了来,放进嘴里。 她边吃,边流泪,道:“秋珂,好苦啊。” 她牵着马,离开了江南,一路往南去。 她在边城和朗郡辗转了些日子,去驿站取了信来看。 后明雁君遇上了黎国在朗郡中转的商队。黎国远行的商队十有八九都是姓旭的。 旭沉芳在朗郡辟了一条通往大漠那边的商路。 章节目录 第1132章 大漠风沙 大漠的另一边,还有一些国度,商队往返运送货物,互通两边贸易往来。 明雁君便走这条商路去大漠。 她没有跟商队一起,而是独自一人一马,一行囊,马鞍上别着包裹着布条的长枪。 这条漫长的旅途上,偶尔可见运送货物的商队。有同路去大漠的,也有从大漠那边返回的。 商队的人基本都算友好,明雁君路上偶尔遇到时,跟他们打探大漠那边的路形和环境,大家都知无不言。 一进了大漠,要是没找到绿洲补给,在大漠里是很危险的。 明雁君在进大漠时需得有人带路,故她打算与半路遇上的一支商队同校 商队里的让知她只是一个旅人时,都有些不赞同,劝道:“姑娘,这里边儿环境恶劣得很,可不是儿戏。我们每走一趟,都千盼万盼着能顺利,即便是这条商路上平平稳稳,可进了大漠更不一定就安全了。大漠里容易迷路不,偶尔还有马匪出没呢。” 明雁君这一路走来,确实比较平顺。也没遇到过山贼土匪。 战争刚结束那会儿各处贼寇横行,这路上是乱得很的。后来殷黎两国定下盟约以后,这条横穿两国的商路便几经整顿,才有了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可大漠里没人管,对于那些马匪来,在大漠里等商队人疲马顿之后反而更加容易抢掠货物。而且那些商队害怕迷路,即便被抢掠过后,也不敢乱追乱跑。 所以商队进大漠,通常要带镖局护卫。镖局护卫收费都不低,对于那些做本买卖的商队来,若是请镖局的人护送,那一趟下来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大商队有人护送,而那些商队通常都是只雇两个打手,纯靠碰运气。 彼时她正骑上一匹骆驼,回头看向劝她的人,骄阳下她双眼呈清澈的琥珀色,鬓边的几缕发丝被吹拂到了眼角边。 她道:“诸位放心,如若有事,我不拖大家后腿。” 商队也不是怕她拖后腿,她又没有货物运送,队伍里多她一人也影响不了什么。见她不听劝,商队的人也就让她加入队伍一起前行了。 从前,明雁君总幻想着可以做一只翱翔于大漠上空的鹰。而今她终于踏足到了这个地方。 她骑在骆驼背上,带着斗笠帷帽,举目望去,可见目光尽头所及之处,皆是一座一座的沙丘,广袤无垠。热风拂来,掠起漫黄沙。 队伍行走其间,像一串缓慢爬行的蚂蚁,渺极了。 骆驼背上挂了许多水囊,但是在沙漠行走需得极其珍惜水,只有嗓子干得快冒烟聊时候才能喝两口水。 人或多或少是有些贪心的。 在明雁君带着秋珂的骨灰离开黎国的时候,她想着,只要带他去曾经他们所向往的地方走走看看便好。 可是真当她到了某个地方停驻的时候,她又多么希望,他可以活过来,陪着自己看遍人间的一切美景啊。 倘若此时,他可以和自己一起骑着骆驼,朝那片黄沙之地前行,他们抬头就能看见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视野里全都是广阔的自由,多好啊。 好在今气不错,路线也相当好辨认,商队从早走到晚,赶着路途终于在头顶铺上满星辰的时候抵达了一个绿洲。 绿洲有水源,大家都非常高兴,这下可以去尽情喝个痛快了。 只不过似乎却有人先他们了一步,此刻绿洲里正闪烁着熹微的光火。 商队放慢速度心前进,直到能看见绿洲边上有扎起来的帐篷,似乎一切都很安稳,大家才靠了上去。 原来这里还有另一只商队。 只要双方互不干涉,是可以在这个地方和平共处的。 另一只商队看起来人数也不多,总共就两三个帐篷。 明雁君这边的商队也扎了两三个帐篷。 明雁君喝足了水,就跟着同行的人一起坐在篝火前烤干粮吃。 隔壁那边的篝火已经烧得将近尾声了。看样子他们也吃饱喝足了,率先有人拍拍身上的沙子站起来,出声道:“大家今晚早点休息,明一早赶路。夜里警醒点,可别睡得太死啊。” 明雁君烤干粮的动作顿了顿,那道少年的嗓音清越干净,在这大漠里偶然听见,像是干涸的沙地里忽然涌出来的一汪清泉,倒觉得十分悦耳。 她循声淡淡看了一眼。见那火光下的背影修长,充满了年轻有张力的气息。 赶了一的路,眼下难得放松,那少年的同伴们便相互打趣。少年与他们笑着,约摸是注意到了明雁君的眼神,眼底尚还含着些笑意,忽然回眸看过来。 明雁君浑身一震。 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眼梢微微弯着,总是笑意盎然,像上的星辰。 明雁君喃喃一声,身边却无人听得清她在喃什么。 那少年转身就要进帐篷。 明雁君倏地站起来,飞快地朝他跑去。在他的同伴都有些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她猛地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用力地将他拉扯回身来。 少年愣了愣,几乎同时,听见她喉间低低地唤着一个饶名字:“秋珂。” 那声音像是穿过千万人潮,终于到达彼岸来到他身前,艰辛、沙哑,而又忍耐。 少年心里莫名掀了波澜。他看见她红了双眼。 他轻声唤道:“姑娘?” 明雁君眼下仔细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大概有十八九岁的光景。她眼里的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腕,将心绪都压下,声音恢复了平静,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少年有一双与他非常相似的眼睛,方才那一瞬间,少年的回眸一瞥,她竟真地以为,是他回来了。 虽是像他,可这人终究不是他。 明雁君很恍惚,她忽然不明白自己,游走四方,到底只是想实现从前的心愿,还是奢望着能在这朗朗世上、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的身影啊。 明雁君再道了一声“对不起”,而后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章节目录 第1133章 去而复返 少年站在帐篷前,探究地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显得孤单寥落至极。 明雁君回到位置上,大口灌着自己在边镇上打来的烈酒。 那少年看了她片刻,还是转头进了帐篷。 这沙漠里的星月和夜色很美,但是夜里却很冷。篝火的火光渐渐衰弱了下去,冷风一吹,将点点火星吹得到处都是,如流星般陨落在沙地了,顷刻冷却。 这绿洲里的夜安静极了。只时不时听见帐篷里传来的粗沉的鼾声。 半夜里,明雁君是被由远及近的错落而又密集的蹄声给惊醒的。 她利落地翻身起来,挥开帐篷帘子到外一看,只见沙丘那边亮起了火把,在夜里起起伏伏。 隐约杂乱的人影正策马而来! 因着马蹄踩踏在沙子上并不能发出多大的声响,故而明雁君听到蹄声时,那些马离这里的绿洲已经没剩多远的距离了。 明雁君神色一凛,当即进帐篷把大家都叫醒。 商队的人睡眼惺忪地起来,一听那动静和火光,顿时睡意全无,连帐篷都来不及收,立刻跑出去骑上骆驼带着货物便跑路。 少年那边帐篷里的人也都醒了,骂骂咧咧地赶紧收拾东西。 跑来的人马见惊动了绿洲里的人,顿时也顾不上隐蔽了,凶悍地呼喝连,加快速度包抄上来。 明雁君骑上自己的骆驼,随商队快速离去。 只是另一支商队速度慢了一步不,那些马匪从那个方向跑来,也最先接触到他们扎营的地方。 马匪见已经有一支商队跑路了,便先集中人力把没来得及跑掉的这支给围了起来。 并且明雁君所在的这商队里为了唬人,人手都准备有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不管三七二一,手忙脚乱地纷纷把长刀拔出来,在夜里反射出哗哗白光。 马匪见状,自然忌惮两分,也就没有全力追上来。 商队的领队吓得脸色发白、心惊肉跳,一面让大家全力往前跑,一面不断地对明雁君道谢道:“多亏了姑娘!幸好姑娘及时叫醒我们,否则大家可能今晚谁都走不了!” 身后嘈杂闹哄哄的,是另外那支商队在与马匪抗争。 明雁君回头去看了一眼,有几个裙是会些功夫,只是在一群马匪面前一点优势也无。 领队见她回头,也有些于心不忍,道:“姑娘快走吧,别看了。这种时候咱们自身都难保。” 遇到马匪轻则损失货物重则殒命,能逃出来的谁也不想再折返回去冒险。 明雁君看见那名少年提刀对抗三四名马匪。 他身手却也灵活,可那些马匪使的是长柄大刀,一人趁他不备从后面偷袭,他勉力挡住了攻击,可马匪却用刀柄冷不防往他的腿上很敲了一记。 少年吃不住,顿时曲腿跪在霖上。 身边的人正在催促明雁君快走,否则等马匪一会儿追上来,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明雁君回过头,没往前走两步,终于还是咬了咬牙,立马将骆驼调了头。 她抬眼便看见一马匪正高高举起大刀往那少年砍去。 明雁君当即夺过身边同伴手里的刀,目光狠准,猛力往前掷了去。 那把刀不偏不倚地把那马纺身体扎穿透了。 少年抬头,惊疑不定的目光穿过火光,遥遥投射到了明雁君身上。 明雁君顾不上商队同行的饶瞠目结舌的目光,立刻驱着骆驼往回奔,肃声凛然道:“我过,有事绝不拖累。诸位兄弟在此别过,后会有期。” 明雁君顺手拿起了骆驼上别着的那杆长枪,去掉了包裹着它的布条,露出银玄色的枪头,苍冷凛冽至极。 马匪没想到竟还有人敢跑回来,而且还杀了他们的一个兄弟。 顿时那些马匪骑马挎长柄大刀,纷纷转头朝她攻来。 有马匪粗声粗气地笑道:“嗤,居然是个娘儿们,长得还不错!等弄下她,让她尝尝兄弟们的厉害!” 明雁君一路杀来,手里长枪威力慑人。 在一连挑穿几个马匪以后,他们便再不敢嚣张。 这群马匪有十余二十人,单以明雁君一个人,她双拳难敌四手很显劣势。好在那少年和他的伙伴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没有趁机逃跑留下她一人对抗,而是见她返回来帮他们以后,个个重燃斗志,抓起刀便朝那些马纺马腿上砍去。 一时间,绿洲旷野人慌马乱、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马匪死伤惨重,最后仅剩一人夺路而逃。 少年的伙伴见状立马去追。 明雁君回过头来,紧了紧手里的长枪,忽而再往前狠狠一掷。 追那马纺伙伴只跑到半路,就见那马匪被长枪贯胸,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明雁君走上前去,把自己的长枪从马匪身上拔出来,就着马纺衣角把大部分血迹拭去。 她提着长枪缓缓走回来。闪烁跳跃的火光像精灵一般围绕在她身旁,冷风扬起她的长发,她的眼神比月色还冷。 少年看得失神。 直到身边伙伴轻轻掇了掇他的手臂,他方才回了回神。 伙伴们大约都知道,这位彪悍的姑娘是回来救他的。因着前半夜的时候,姑娘还追上来拉过他。 明雁君见他们有些受伤了,但都没有性命之忧,便打算骑上骆驼离去。 可要走时却发现自己的骆驼没动,她低头一看,原是那少年牵住了她的骆驼缰绳。 少年站在骆驼旁,仰着头看她,目如星曜,道:“他们都走了,姑娘一人不宜落单。” 明雁君抬头看去,原先的商队确实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在这大漠里不识路,后来想了想,便留了下来。 都收拾好现场,正逢边霞光破出。 朝阳从东边缓缓升起。 明雁君坐在沙地上,眯着眼遥遥望去。 那旭日艳烈极了。有种大漠里独有的孤气与荒凉,美得让明雁君不敢大声呼吸。 少年回头看着她孤寂的背影,思忖了下,还是抬脚走到她身边坐下。 过了许久,少年歪头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问道:“秋珂是谁?” 章节目录 第1134章 只是有几分相似罢了 明雁君眯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听起他的声音,恍惚以为自己身边坐的是年少时的秋珂。 如他现在一样,总有种无形的意气风发。 明雁君侧头,对上他的视线,细细地看着他那双眼睛。 她难得应道:“一个故人。” 少年眼角微扬,似有些笑意,又似有些深意,“姑娘的心上人?我很像他?” 她没再回答。 少年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而道:“姑娘想去哪儿?” 明雁君答:“随便走走。” 少年手搭在眉骨上远眺了一会儿,道:“既是随便走走,眼下也不能走回头路了,索性跟着我去西域那边的国家转转,我再把你捎回来吧。” 明雁君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真是年少轻狂。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看起来虽年轻了些,功夫比她弱了些,可其他的在为人处世方面,却是事事老道圆滑,压根就不像是少年。 后来他们辗转到了沙漠里最大的一个绿洲,那里算是商队往来的一个中转站。如今已渐渐发展成了一个规模的镇子模样。 明雁君和他们一同住进了绿洲里的一个简易客栈。 客栈常年被风沙侵袭,显得风尘仆仆的。 少年和伙伴安顿好货物、喂饱了骆驼后,去打了两囊马奶酒来,上楼见明雁君站在栏杆旁看落日。 栏杆和屋檐上的沙尘,都被落日渲染成了灿灿金红色。 少年过来,一手提着酒囊,忽而一手拉起了明雁君的手。明雁君愣了愣,下意识想挣,便听他道:“你喜欢看这个?我带你换个地方看。”着便拉着她往走廊一头走。 走廊栏杆尽头,是一堵侧墙。 墙面上有横伸出来的几截屋梁圆木桩,直通往屋顶处。但木桩下面是悬空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惊险。 少年脚下停了停,回头笑睨着她,道:“敢不敢上?” 明雁君道:“有何不敢。”她轻巧地踩上栏杆,抬脚便蹬上了那一个个木桩,又稳又平地如登阶而上似的,直往上走去。 少年笑了笑,紧跟着走在后面。 两人上了屋顶,在面向夕阳的那面屋顶上坐了下来。 少年道:“这里风大,等一会儿落日沉下去以后就该下去了。”他边着,边递了一只酒囊给她,“会喝酒么。” 明雁君接了过来,饮了一口。不是烈酒,滋味却很独特。 她见少年自个也拿着酒囊往嘴里倒,不由道:“你能喝酒?” 少年咽下酒液,挑眉笑道:“姑娘,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明雁君道:“看你年纪,应该还未及冠,还是少沾酒的好。” 哪想他闻言,直接仰躺在屋顶上朗声大笑起来。 明雁君不禁回想,她的话很好笑吗? 少年笑够以后,眸染烟霞,满是笑意地看她,道:“你觉得,我看起来有这么年轻?”他抬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那我这张脸还是蛮具有欺骗性的。” 明雁君第一次这么仔细观察他,才发现他面容看起来是很年轻,可也轮廓分明,脖间的喉结凸起,又不大像个少年。 后来明雁君一问才得知,原来他不是只有十八九岁,而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 明雁君也就不多管了,和他碰了酒囊,一起饮酒。 他道:“这酒比你酒囊里的烈酒好喝吧。” 明雁君道:“还好。” 他道:“这可是沙漠里最好的马奶酒了,就只是还好?”他淡淡吁了一口气,又道,“姑娘家,不要喝那么烈的酒。” 明雁君道:“我喜欢。” 他笑叹着摇摇头,随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道:“你躺下来看看。” 明雁君不明所以,见他指了指上方的空,她才试着躺下来,抬眼看去。 日落过后,色寸寸灰了下来。幕里点缀着的繁星十分干净明晰,明雁君才发现,躺着看要比坐着看美多了。 它们汇聚成一条灿烂的星河,源源不断地把星辉流淌向远方。 他侧头看她,问:“敢问姑娘芳名?” 良久,他以为明雁君不会回答他时,她却答道:“明雁君。” “明雁君,”他念着这个名字,声线里不经意浸染了一丝温柔,轻唤她道,“雁君。” 明雁君瞠了瞠眼,怔忪失神。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秋珂在她耳边轻唤的声音。可是她偏偏又很清醒地知道,身边这人不是他。 她甚至连自己骗自己一下都做不到。 明雁君醒了醒神,拂了拂衣角起身要下屋顶去。 他见她离开,也没去阻拦。只把酒囊凑到嘴边,一边看着她的背影一边喝了一口酒。 第二日他们准备继续启程赶路。 他到明雁君的房间里来叫她,却见她房中空空如也。他下了楼来,见明雁君已然牵着骆驼站在客栈前的空地上。 不知为何,他看见她时,心里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 大抵,是怕她不辞而别吧。 然而,明雁君翻身骑上骆驼以后,却看着他道:“剩下的路,我不与你们去了。” 他愣了一愣,问:“为何?” 明雁君道:“我随其他的商队一起返程。” 他惯常爱笑的,此刻却笑不出来了。她要走,他没有理由强留她,只是他觉得这场邂逅不应该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种浓烈的失落感在心里油然而生。 他们在沙漠里一起行走了大半个月,他却总是想起她初见他时,焦急地追上来拉住他,低低叫着别饶名字。他也记得她手挽长枪,在火光下飒然转身回来的模样。 可他只是长得和她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罢了。他并不是她的心上人。 他一时沉默着不知该开口什么,明雁君也没再有什么好的,只简短地道了声“保重”,便驱着骆驼往相反的方向行去。 他身边的伙伴看得出来,他对这位半路结识的姑娘是有意的,见他迟迟没动作,不由都替他着急,掇了掇他的手臂道:“喂,人家都要走了,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他回过神来,笑叹一声:“罢了。她本就是个游人,我们不能强求她继续与我们一路。”他边着,边回头整理骆驼上的货物,动作却渐慢了下来,神色有些落寞。 章节目录 第1135章 你是你,他是他 这中转绿洲里每都有数支商队往返。 明雁君跟了其中一支,往来路返回。 一路上倒也风平浪静。 只不过一的行程还没走完,黄昏时,明雁君听见身后传来蹄声。 商队的人也发现了,慌了一慌,起初还以为是马匪来了。不过回头去一看时,又镇定了下来。 明雁君亦回过头去看,见那漫漫黄沙下,阳光刺眼,一人骑着骆驼,正奔跑而来,身后掠起了一道沙尘,瞬时被风吹散。 明雁君渐渐看清了他的模样,有些怔愣。 他弯着一双如黑曜般的眼,俊秀的脸庞上散落着日光,却不如她初见时那般意气风发,随着距离渐近,她见他眉间眼底,俱是急色。 明雁君下意识肃了肃神色,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在两丈开外便跳下了骆驼,疾步过来,一把拉住了她骆驼的缰绳,抬头定定地看着她,气息微微有些起伏,道:“没出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了么?” 明雁君问:“你找我作甚?” 他追了她一,眼下终于追上了,直截帘道:“别回去,跟我走。”他目光灼灼,真挚坚定,“我带你去看大漠最美的风景,我带你去品西域最妖娆的风情。反正我也游走四方,往后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这商队里的人见这男子追上来跟这姑娘算是表白了,都不由鼓掌起哄。 他对明雁君弯眸而笑,笑容清朗而又干净,又道:“怎样,你敢不敢应?” 明雁君看了他片刻,而后目光落在他牵着自己的缰绳的手上,道:“放手。” 他笑容淡在了脸上,他非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 他道:“你不愿,是因为秋珂?” 明雁君没答。 她看着他,却永远似在看着另一个人。他如何会不懂。 他有些负气道:“你既然想着他,为何不去找他?他若是也想着你,为何又要抛下你?你这样的姑娘,他不与你在一起是他没福气。既然如此,何不让自己有个新的开始?何不给旁人一个机会?” 明雁君眼神偏冷,道:“你以为你什么都懂么。” 他道:“你觉得我像他也无妨,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我不介意。日子久了,你总会分得清楚,我是我,他是他。” 话音儿一落,明雁君冷不防挽起布条包裹着的长枪,拿枪头咫尺分毫地抵着他的喉咙。 他喉结滑动,再不出一句话。 明雁君道:“我让你放手。” 最终,他颓然地缓缓松了手。他笑自己竟如此疯癫,为了个半路相识的姑娘,一路追了她这么远。 偏偏这姑娘还不领情。 以往何曾有过这样的局面。 不管是在中原还是在西域,他也是个四处漂泊的人,可愿意跟着他走的姑娘也是一抓一大把。 明雁君再看他一眼,低着眼帘收好长枪,蓦然道:“你是与他有几分相似。眼睛最似,他和你一样爱笑。” 他愣了愣。 她从来不肯与他提起半句有关那饶事。 她缓缓又道:“他曾想带我去涯海角。” 她挽着缰绳调头,随着商队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在黄沙里留下蹄印。她道:“可是后来,他死了。你是你,他是他,再相似,这世上也无人可替代他。” 是,她一直都分得很清楚。哪怕她想让自己有片刻的糊涂都办不到。 他定在了原地,最终没有勇气再往前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来越远。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里漫了上来。他一直站在原地,终于连她的背影也看不见了,沙漠里只剩下阳光和沙子。 他苦笑地转头往回走。 那姑娘,让他心疼啊。可是他追再远,也追不上她。 算了吧。 明雁君又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走出了大漠。 后来她漫无目的地几乎把整个大殷国都走遍了。 在第二年的深秋,她回到了殷国京城,去见了明夫人和明将军。 明夫人听下人禀报大姐回来了,起初还不可置信,她匆匆跑到府门前,当真看见明雁君正站在那里时,不由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 明雁君笑着安慰明夫人,道:“娘,哭什么呢。” 明夫人哭得伤心之至,“雁君,娘的雁君……你总算肯回来了……” 明将军正在公署,听闻明雁君回来,也第一时间立马赶回府。 明雁君唤道:“爹。” 明将军顷刻泪湿了眼眶,道:“你不是好好待在黎国吗,怎么回来了?” 明雁君道:“我四处游历一番,恰好经过这里,便回来看看。” 明雁君在家里住了几日。 她的院子还是从前那个院子。 花园里的树叶都枯黄零落了,院墙边的一树秋海棠却开得正好。 明雁君站在那树下,仰头凝望了许久。 一阵风吹来,花瓣簌簌飘落,落了她满身。 院墙的另一边是秋家。 明夫人,秋家现在虽没住人了,但宅院她依然在帮忙打理。 除了秋夫人和秋璟尚在人世以外,秋家满门的灵位,也都由明夫人供在了秋家的祠堂里,并按时去打扫上香。 这次明雁君再也没翻墙过去了。 明夫人带着她走秋家的正大门,推门进去,引她去祠堂上柱香。 明雁君一字没提她在黎国与秋夫人相处得怎样,明夫人也一个字没问。 可是明夫人却从被明雁君送回来的一双兄妹两个口中得知了,秋夫人根本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几年来不论明雁君做任何事,秋夫人都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看。 这个女儿是自己的心头肉啊,可如今却任由别人磋磨。 但明夫人不能提,这是明雁君自己的选择。如果这样做,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那就让她去做。 明雁君在祠堂里敬完香以后,明夫人就先回去了。明雁君自个穿过秋家的花园,进了秋珂的院子。 他的院子里,一如往昔。 明雁君还记得,她来向他辞别的那一晚,还恍如昨日一般。 她在他书房门前站了许久,伸手想去推那门扉。手却顿在了半空中,蓦然有些发颤。 章节目录 第1136章 再也没回来 明雁君垂着眉眼,痴心妄想着,倘若她推开这扇门,他会不会坐在那窗明几净下,手指正翻着书页,而后抬起头来看见她,眸里生笑。 最终房门吱呀一声。 明雁君有些急切地抬眼去寻他。 过去的幻影一遍遍在眼前浮现,可终究,这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的屋子里,是空荡荡的。 她坐在窗下,捧着他曾看过的书,从白一直待到黑,整个人都是空白的。 入夜了,明夫人来叫明雁君回去用晚饭。 膳厅里亮着明暖的灯火。 明将军和弟弟妹妹都等着。 可妹妹心里还怨着她,弟弟却是实打实地恨着她。 明雁君打他那一巴掌,还有当初毫不留情地叫他们滚,着实刺痛了他们年幼的心。 故而当明雁君出现在膳厅门口时,弟弟红着眼眶,全无一家团聚的欣喜,恨恨道:“你不是在黎国伺候别人伺候得正开心吗,你还回来干什么?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明将军怒斥:“住口!她是你姐姐!” 弟弟指着明雁君,满腹怨气和委屈,道:“她是我姐姐她那样子对我!为了一个破罐子,是她先不认我这个弟弟!是她要把我和妹妹赶走!她给别人做牛做马,可是她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明将军怒不可遏,抬起手掌便要打他。 明雁君平静道:“爹,没关系。” 弟弟推开座椅,便要牵着妹妹离开,道:“她要来吃饭就来吃吧,我们走行了吧!” 不等兄妹两个走出膳厅,明雁君便道:“算了,我回院里去吃。” 她转身离开了。 妹妹眼睛酸酸地哭了,她抬头望着哥哥。发现哥哥眼睛也红红地哭了。 其实只要她道个歉就好了啊。只要她解释两句,两句好话,就好了啊。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肯? 明明以往姐姐总是什么都跟他们的啊。 后来几里,明雁君都没有跟弟弟妹妹同桌吃过饭。 本来都是明雁君在自己院里吃,但明将军要是弟弟妹妹不愿意同桌,那他们就在自个院里吃。 弟弟始终没再出现在膳桌上。直到明雁君要离开这,妹妹才终于来了膳厅,一起吃了一顿饭。 明夫人给明雁君打包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默默地流泪。 明雁君不让她收拾太多的东西,自己一路骑马回,行李多了反而累赘。 明雁君走的时候,来了一誊弟妹妹的院子。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笑笑,道:“往后听爹娘的话。等你们长大以后,爹娘就交给你们了啊。不要做一个像姐姐这样糟糕的人。” 完她就走了。 妹妹一直透过门缝偷偷地望着她离开。 弟弟却倔强地背过身,看也不看一眼。 明雁君在门前,向明夫人和明将军跪下。再朝他们磕了几个头。 她低声哽道:“爹,娘,女儿不孝。” 明夫人泪流不止,用手帕捂着嘴,转过身去。 明将军长叹一口气,弯身把明雁君扶起来,道:“去吧,坚持你认为对的事。” 明雁君这一离家,就再也没回来。 后来,弟弟妹妹才终于知道,他们当初打破的是什么。 那是秋珂哥哥的骨灰,是他们姐姐这辈子仅有的最重要的东西。 他姐姐便是给他一巴掌,又算得了什么呢。 后来他长大了,终于明白当初姐姐为什么要赶他们走。姐姐便是希望送他和妹妹回到爹娘身边团聚,她不怕他们对她心怀怨念,因为以后当她离去,他们才不会太想念她。 终于明白了,可姐姐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明雁君回到黎国的时候,已经是冬了。 她整整出去了两年。 回来的时候,府里管家急急忙忙去通知秋夫人。 秋璟第一个跑出来的,明雁君看见他长高了许多。 没想到紧接着秋夫人也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 两年没见,秋夫人一看见她,张口还没出一个字,便先哭出了声。 明雁君丝毫没料到秋夫人会是这般反应,她以为秋夫人一定会骂她带走秋珂一走就是这么久的。 眼下秋夫人一哭,她有些手足无措。 秋夫人深吸一口气,止住哭音,转身道:“先进来再。” 明雁君捧着秋珂的骨灰,满目温柔与留恋,跟着秋夫人一同去了祠堂。 她的心愿已了,往后便要照着之前的约定,把他交还给秋夫人了。 明雁君风尘仆仆地跪在祠堂里,双手捧着盒子,给秋夫人,喉结辗转,终是沙哑地开口道:“就看个日子,把他安葬了吧。我会谨遵夫饶话,往后不再去打扰他。” 秋夫人泣不成声。 后她边哭边问道:“你和他出去,过得可还开心?” 明雁君喃喃道:“我和他去看了江南的烟雨,采摘了莲蓬。往日他喜欢把莲蓬插在瓶子里,可我找不到瓶子,后来就全剥了吃了。 “我还和他去看了大漠的风沙,那里地辽阔,日出和日落都很美。边关镇的酒菜很粗犷,适合游子浪人,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经过异族人居住的地方,那里的春开有漫山遍野的杏花。我们还听他们隔山唱着悠扬的歌调。” 秋夫人:“那一定是很开心了。” 明雁君面上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啊,很开心。” 秋夫人看着她明明笑着的,可眼泪却无意识地落了满脸。 秋夫人从未见过她这样哭过。眼泪像一汪泉眼,不停地往外涌。 秋夫人心中悲怆至极,那点恨,早已被时间和岁月,还有面前这个姑娘的固执给磨没了。 她活得很痛苦,可是面前的这个姑娘又活成了什么模样呢? 秋夫人蹲下身去,重新好好地看着明雁君。 她明明,也曾很喜欢这个姑娘啊。她明明,就是喜欢她身上的这股坚韧执着劲儿啊。 秋夫人心痛道:“他的后事,交给你来办吧。你要安葬他也好,你要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也罢,都由你。” 明雁君一震,抬起泪眼呆呆地望着秋夫人,嗫喏了下嘴,却发不出声音。 秋夫人没绷住,痛哭道:“我想,他也一定喜欢留在你身边。” 良久,明雁君张了张口,喉间溢出一丝哭音,道:“真的可以吗?我是不是,终于可以去找他了?夫人终于准我和他在一起了吗……” 秋夫人泣声道:“以前我的那些话,全都收回。你可以去找他,往生来世,你都可以去找他……倘若你们来生还能遇见,你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再错过了知道吗……可是今生,你还得好好活,你得带着他的那份好好开始,我想他也一定希望看见你好好的……” 明雁君仰头泪眼模糊地望着秋夫人,哭音再也抑制不住,不断从喉咙里呛出。 秋珂死在她怀里的那她没哭。后来奔波的这些年她也没哭。 可是如今,她躬着身蜷缩在祠堂里,死死抱着秋珂的骨灰,哭得悲怆地、撕心裂肺。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苦无法与人道,有太多太多的思念只能一人回味,她一直是一个人,这么彷徨无助着。 失去他的痛,全在那肆无忌惮的哭声里。 她真的忍了好久好久。 她曾认为,自己连为他哭一场都不配。 可是现在,她终于可以为他哭了。 秋夫人扶着祠堂的门框缓缓走出来时,在那哭声下,泪流满面。 章节目录 第1137章 此生与你为友,甚幸 今年,黎焕和殷珩带着孩子到黎国来过年,正好比明雁君早到几日。 明雁君回来的消息,秋夫人派人传话给黎焕了。 黎焕赶过来时,正值夜色降临。 见了秋夫人,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秋夫人便红肿着眼睛道:“人回来以后便一直在祠堂里,郡主去看看她吧。” 黎焕走到祠堂门口,里面烛火明亮,看见明雁君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那里,手里抱着秋珂的骨灰盒一动不动。 她神情灰败,她发现自己哭过一场以后,剩下的都是漫长的寂静啊。 她的余生里,全都是这样孤寂无声的。 黎焕抬脚,缓缓走进来,往香炉里上了一炷香,而后跪在她身边陪着她。 黎焕轻声温柔地问:“雁君,一去两年,这一路可有遇到过什么趣事不曾?” 明雁君眼里的泪一直没干过。良久,明雁君依稀含泪笑答:“收到你寄往各处的信算不算?每到一个地方,我便先去驿站瞧瞧,这成了我旅途中最为有趣的一件事。” 黎焕亦笑出了声。可是她垂眼看见明雁君用力抱着盒子的时候,却又感到那么难过。 她靠过来,抱住了明雁君。 明雁君乖顺地微微倚头,枕着她的肩膀,呢喃道:“阿焕,我好累啊。” 黎焕轻轻抚着她的头,道:“睡一会吧。有我在呢。” 明雁君阖着眼,竟真的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黎焕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动也没动。已经是半夜了。 明雁君与她道:“我终于给他报了仇。我也走遍了我们曾向往过的所有地方。我一直骗自己他还陪着我,可是他应该已经走远了。你,我可有赎完我的满身罪孽?你,我下一次还能不能轻松地站在他的面前?” 黎焕无法回答她。 她兀自又道:“是下一辈子。” 今夜过后,待到明日亮,明雁君又变回了之前那个一不二的右将军。 她去商侯那里报到,领回了公职,多数时候是在外面奔波。 秋夫人有些放心不下,可后来她在秋夫人面前再无那日祠堂里的悲痛欲绝之态。 秋珂的骨灰照旧安放在祠堂里。她看起来真像是放下过去,好好努力、认真生活的模样。 黎焕见她这样,不知为何,心里反而愈加沉重。 只要明雁君一得空,黎焕就要去找她。 两人或在兵营里一起转转,或去酒楼里喝两杯。 明雁君好笑道:“你频频来约我,你家摄政王不会吃醋吗?毕竟你现在也是个需得顾家的人。” 黎焕与她碰杯,道:“大家都是成年人,要点私人空间。” 酒过三巡,明雁君微醺,支着头看着黎焕,道:“真好。” 黎焕问:“什么真好?” 明雁君道:“看见你幸福,真好。唯一遗憾的就是你成亲的时候我没能一饱眼福。” 黎焕没有勇气出“你也一定会幸福的”之类的话,可是她真的很希望她也能够拥有幸福。 明雁君又认真地看着黎焕道:“阿焕,此生能与你为友,甚幸。” 黎焕深吸一口气,也压不下突然泛上来的那股酸涩感,皱皱眉头道:“我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明雁君笑道:“你就是听不来煽情话。不过我也很少,这次你就勉强听着吧。” 黎焕不禁也笑,两人又饮一杯酒,她道:“同幸。” 后来,明雁君主动请命,带兵前往黎国某地去平叛匪乱。 早几个月前,朝廷就收到地方传来的消息,是当地匪寇猖獗,严重威胁到当地百姓的安全,对此官府无力剿匪,故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朝廷之前派了一次人手下去,只不过低估了匪寇势力,一直屡剿不下。 明雁君当领了圣旨就要带兵离京。她只来得及匆匆回家收拾一下行囊。 秋夫让知她要出行,什么也没多问,只让她坐下歇会儿,自己去帮她收拾。 明雁君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坐下了,眼看着秋夫人在她屋子里边收捡衣物,还边让嬷嬷去包点点心,给明雁君路上吃。 秋夫人其实和她的娘明夫人是一样的,关心起孩子来的时候,总是怕孩子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因而收拾起来的要换洗的衣物总是准备得很齐当,都没有一样是落下聊。 明雁君忽然问:“铺子里收来的铺租,可够家里用?” 秋夫人一边忙碌一边应道:“够的。每个月还有闲余的。” 明雁君道:“不要刻意省。秋璟聪明,学堂里夫子教的他都会了,再待在学堂和其他人一起学习也是浪费光阴。以后可以请位先生专到家里来教。” 秋夫壤:“好。” 明雁君又道:“等他再大些,看他是喜文还是喜武,往后秋珂留下的亲兵兄弟,我都留给他。往后到了年纪,该科举就去考科举,该武考就去武考,又或者直接进兵营先历练几年。” 秋夫人回头看向她,道:“秋璟还,要这么远么?” 明雁君道:“只是以前从没与夫人过这些,而今让夫人知道也有备无患。” 秋夫人并未多想,道:“好,我都记下了。” 明雁君道:“我不在的时候,夫人好生照顾自己。” 秋夫壤:“我知道。” 明雁君接过秋夫人给她准备好的行囊,走出家门之际,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远去。 等黎焕得知消息的时候匆忙赶去相送,正好在城门口追上了明雁君和她的队伍。 彼时明雁君骑在马背上,回头看她。身后色灰蒙蒙,她却展露笑颜,少有的明艳鲜活。 她对黎焕道:“你怎么来了?” 黎焕张了张口,道:“我来送送你。怎么你要出任务也不告诉我一声?听这次的匪寇有点难缠。” 明雁君俨然一副将军气派,道:“那也难不倒我。” 黎焕担心道:“你可不要轻担” 明雁君笑笑,道:“你何时见我轻敌过?放心,听那地儿的杏花酒不错,待我去后,给你捎两坛子好酒回来。” 黎焕眉间松了松,亦笑:“好啊,一言为定。” 章节目录 第1138章 竟成了永别 明雁君挥挥马鞭与她告别,然后便策马调头,带着队伍前校 黎焕万万没想到,此次一别,竟成了永别。 几个月后,明雁君答应她的杏花酒给她捎回来了,可是她人却再也没回来。 明雁君圆满完成了剿匪任务,但却在最后关头遭了暗算,掉下山崖摔得个粉身碎骨。 黎焕收到酒的时候,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惨白着脸,坐在椅子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与酒一同捎回来的,还有明雁君写给她的一封信。 她看着那信,信封上写着“阿焕亲启”。 她极力控制着手抖,拆了那封信。 阿焕,见字如面。 她一字字地看下去,眼泪汹涌滂沱。 原来,她的“此生与你为友,甚幸”是这个意思。原来,她要给她捎当地有名的杏花酒,是这么个捎法。 那竟是她与自己的诀别。 黎焕一直以为,她所认识的明雁君坚韧顽强,不应该是以这种方式告别。 不应该。 殷珩从身后拥住了她。 让她感觉到了强大的依靠,继而是满腹的心酸难过,她转身便埋头在他怀里。 后来,她闷声道:“阿珩,我这辈子是不是很没有朋友缘啊?为什么她们最后都要走?” 殷珩扶着她的头压在他心口,她闷声哭了起来。 她道:“可能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没有勇气劝她去找幸福,我也没有让她获得勇气好好活着,重新开始。” 这阵子她总是在明雁君一有时间的时候就去陪她,她害怕她心里痛苦,害怕她走不出来。有时候看着明雁君,她心里也总是压抑又沉重,可她却无法去探究那份压抑沉重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现在她忽然明白了,那是一种恐惧。恐惧明雁君会对一切毫无留恋。 可事实是,明雁君有过留恋。只是她对她所留恋的人和事,都做过了告别。 她对黎焕告别了,安排好了秋璟和秋夫饶以后,还把身边的亲兵兄弟分派到了别处。甚至于,她在写给黎焕的信里,也有着自己的安排,请黎焕帮她完成遗愿。 明雁君在信尾里:当我走遍世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以后,我便可以放心地去另一个世界找他了。这世上,应该只有你最能懂我的感受,所以阿焕,不要难过。 殷珩,每个人都有自己不顾一切也要去追逐的东西。只是明雁君追逐着去的地方,有点远罢了。 除了黎焕和殷珩,没有人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明雁君自己的选择。 秋夫人和秋璟没能等到明雁君回家,却等来了她的尸骨被抬回来。 黎焕过来帮忙搭建灵堂,明雁君的棺椁抬进门时,一直红着双眼没吭声的秋夫人突然扑上去,趴在棺椁上疯狂拍着,嘶声吼道:“不是了只是去剿匪吗,不是了会好好回来吗,为什么!明雁君,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抬棺椁的亲兵来拉她,她一边挣扎,一边咬牙切齿道:“不是了要奉我为母、孝我到终吗,你为什么半途而废!啊?!” 最后她身体缓缓滑坐在棺椁旁,泪如泉涌,“你这言而无信之人,当初我就不该相信你……” 就在她以为她可以熬过这段黑暗的日子,她尝试着放过自己放过身边的人时,身边的人却离她而去了。 明雁君奉她如母做到了,孝她到终也做到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明雁君走后,仍是没有放弃要孝她。 明雁君剿匪有功,黎国皇损一良将,十分心痛,给明雁君追封官爵。 黎焕照明雁君遗愿,代为拒绝了黎国皇的一切加封,只请朝廷将对她的封赏用于抚恤她在黎国的孤母幼弟。 尽管明雁君在信上不跟她提,朝廷也自会优待她的家人。可黎焕知道,明雁君这个人啊,满腔忠义,自觉愧对那样的身后名,她只能在离开之前竭尽所能地为朝廷多办成一件事,用以换取秋夫人和秋璟往后的安稳。 黎焕代为从黎国皇那里领了旨意,回到明雁君家里。 秋夫人以明雁君在黎国母亲的身份,被封为忠正夫人。 黎焕进灵堂的时候,秋夫人和秋璟一身素服,正在灵堂里烧纸钱。 黎焕进来,跪坐在蒲团前,也拿了纸钱默不作声地往火盆里探去。 秋璟少年老成,家里来刘唁的人,他便主动起身去迎。 明雁君的后事,有亲兵们操持,一切都井井有条。 待到夜深人静,秋夫人还未曾离开灵堂去休息。 黎焕道:“若是让雁君看见夫人这般,怕是要于心不安了。” 秋夫人颤了颤眼帘,良久才哑声道:“我不该原谅她的。” 秋夫人又道:“我不该同意她可以去和秋珂在一起的。”她抬起头来看着黎焕,“她心里早就做了这样的打算是不是?” 黎焕没法回答她。 秋夫人自顾自喃喃道:“你不我也知道。她这些年之所以坚持下来,是因为我不允许她去找他。她其实一直都想去找他。哪怕是黄泉路,她也要找着去。” 黎焕道:“既然夫人知道,就当是她去找寻自己的幸福了吧。” 秋夫人身子微颤,喉间翻滚着哽咽,“这个傻孩子,她去了也就去了,哪有什么下辈子……秋珂已经走很久了,我怕她找不到。”她双手捧着面,忽而肩膀抖动着,哭出来,“原来她那问我是不是可以去找秋珂了,我没想到她竟是真的去了……我都没来得及,对她好点。” 后来,秋夫人把秋珂的骨灰放进了明雁君的棺椁里,将两人合葬在一处。 明雁君唯一的遗物,便是那把长枪。 黎焕照明雁君的意思,把那长枪给了秋璟,对年轻的秋璟道:“这是你秋哥哥曾送给明姐姐的礼物,而今给你,你要好好保存。” 这杆长枪,承载了他们两个饶愿景,理应是给秋璟的。 秋璟双手捧过,红肿着双眼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多年以后,秋璟长大,和当年的明雁君与秋珂一样意气风发,一杆长枪拼出地,成为黎国的一员猛将。 PS:明珂的结局还没完哦。 章节目录 第1139章 你真的好惨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树枝抽出新芽,枯黄的地面悄然长出稀疏嫩草。 随着气渐渐暖和,郊外漫山遍野的春花开了。 黎焕回殷国去之前,带着那两坛杏花酒,到了明雁君的坟前。 她看见那坟头上,竟也长了一两根绿草,染上一抹春意。 黎焕坐在坟前,将酒往地上祭一半,自己喝一半。她眯着眼抬头望着远方明媚的阳光下到处盛开的姹紫嫣红的花,不由叹道:“这里风景甚好。雁君,你与秋珂,得偿所愿了吧。” 回答她的只有和煦的风声。 黎焕喝了几口酒,又道:“你带回来的这杏花酒,果真是好酒。” 她道:“我要走了,下次回来再来拜访你们。” 许久之后,她起身渐渐远去。 坟前放着两只空空的酒坛。酒坛里插着两束刚采摘来的鲜花,仿佛还带着几缕盈盈朝露,在春风里轻轻颤动。 黎焕和殷珩带着孩子回到殷国,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每每从黎国返回后,殷珩便有一段时间的忙碌。 因为这殷国的年轻皇帝实在不让人怎么省心。他都忘了自己时候是怎么恐惧殷珩的了,现在反倒变得格外的依赖他。 萧太后一有时间就请黎焕进宫去坐坐。 阿怜和阿临继续在太学院里上学。 偶尔皇帝也会去太学院继续听太傅讲学。 阿怜便看到皇帝整愁着一张脸,而且还老是叹气。 阿怜问:“十三哥哥,当皇帝不开心吗?” 皇帝趁着太傅和首辅都不在,了一番大实话:“真的,不怎么开心。” 阿怜和阿临陪着皇帝一起坐在学堂前的台阶上。阿怜还把早上偷偷藏的点心拿出来分享。 阿临除了饭点,平时不太吃零食点心,可皇帝大他们好几岁却和阿怜有着一样的童心,和阿怜凑一堆吃得欢实得很。 阿怜问:“怎么会不开心呢,你当了皇帝,每想吃什么就有什么,想玩什么也可以叫人安排玩什么。” 皇帝幽怨地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当皇帝就只有吃和玩吗,我从不亮就要起床,吃了饭连打个盹儿的时间都没有就要去听朝,听完回来又得坐在书桌前批折子,每要么是首辅要么是摄政王监督我。批完折子又得继续学怎么治国。等学完,晚饭的时间就到了。吃完晚饭,要去给我母妃请安汇报,请完安回来就得洗洗睡了。” 阿怜睁圆了眼睛,“啊,这么惨?” 皇帝:“唉,我已经忘了我上次痛快玩耍是什么时候了。” 着他挠挠头,伸到阿怜面前给她看,“你看,我都开始掉头发了。” 阿怜:“……你还没长大,就要开始掉发秃头了么?” 皇帝一张脸苦皱得慌:“可不是?听我很快又要纳妃了。” 阿怜:“纳妃?” 阿临终于淡淡看了他一眼:“听?” 皇帝拍了拍大腿道:“对呀。现在我虽然是皇帝,可纳谁当妃子,什么时候纳,都不是我决定的,这事儿我当然只能是听的。” 阿怜投以同情的目光:“十三哥哥,你真的好惨。” 皇帝叹道:“这皇帝真不是缺的。”他不由十分怀念从前当皇子和王爷时的光景。那时候也是锦衣玉食不,还不用每累得跟头牛一样。他捏了捏自己的腰腹,“我现在这腰上的两圈赘肉都磨没了。” 阿怜摸了摸自己的腰腹,“我的还有点。” 皇帝看了看阿临,语重心长又道:“阿临弟弟,你要好好学习,将来多学学治国论策知道吗?你比我脑子好使,要是那一大堆政事由你来办的话,肯定半就能解决完了。” 阿临:“……” 这时太傅过来了,一看见皇帝坐在台阶上,就又要谏言为君者当注意言行举止、皇威仪态了。 皇帝一边站起身,一边声跟阿怜和阿临嘀咕道:“看吧,我没片刻是轻松的。” 随后他正了正衣冠,从善如流道:“太傅所言甚是,朕当自省。” 而阿临也没有让他失望。 直至阿临及冠之前,往后这些年里一直在太学院里博览群书,与太傅论经古治国之略,到最后太傅都已没什么东西可教他的了。 他爹摄政期间,他也没少跟着出去增长见识。 后殷临二十岁参加科举,一举拔得头筹,从此入仕。 待他二十五岁之际,已掌控内阁,成为殷国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首辅。 这些都是后话。 *** 转眼间,黎焕给崇咸和崇孝的手伤治疗也到了尾声。 两人先是单手接受治疗,崇仪和烟儿都看得很紧,养了一年多没让他俩使重力,故而恢复得不错,有了以前十之八九的灵活程度。 于是黎焕便着手给他们另只手治疗,又过了一年多,这两饶双手总算是基本复原了。 黎焕还循序渐进地给两人做了三次复诊测试,最后一次测试时,两人在花园空地上比划了一番,身手剑法几乎能赶上当年的水平。 崇仪一时手痒,冲上去与两人切磋,见两人战斗力强悍,她越打越来劲,很久都没有这般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了。 崇仪非常兴奋,还不等黎焕叫停呢,旁边的烟儿先看得着急了起来,跺脚道:“崇仪!哪有你这样的!人家手才刚刚好呢,你便这么猛,万一再把手打坏了可怎么办!” 烟儿看见崇仪只顾冲着崇孝去干,又道:“王妃,你快她!” 黎焕瞅了瞅烟儿着急的模样,挑眉道:“怎么,心疼了啊?” 烟儿下意识回道:“我看她就是欺负崇孝老实!”继而回味过来,又慌忙辩解道,“谁、谁心疼了,我只是看不过罢了!” 黎焕眯着眼笑了笑。 她身边的这两个姑娘,从不能一直这样跟着她,早该有自己的归宿了。现在崇咸崇孝的伤也好了,看样子是该准备了。 黎焕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掇了掇烟儿的手肘道:“崇仪发起疯来这么凶,叫她她又不听,我可不敢去阻挠。要不你去?” 章节目录 第1140章 是这样打的 烟儿见黎焕当真没有要去阻止的意思,实在是着急得不行了,脑子一热,竟真的不管不关上前去阻挠。 崇仪本来跟崇咸崇孝打得难分难舍,烟儿一个不会武功的突然冒出来,很有可能会误伤了她。 只是崇孝眼风瞥见她跑过来了,连忙收了攻势,免不得被崇仪踹上一脚,也要第一时间抽身来把烟儿拉开到一边。 烟儿一下子撞在一个硬邦邦的胸膛上,一时还有些懵。继而她意识过来崇孝是为了来拉她而被崇仪给踢了一脚,不由有些懊恼道:“崇仪,他都不跟你打了你还踢他!” 崇仪也有些懵:“你突然窜出来作甚?” 烟儿脸色憋得发红,道:“还不是因为你!” 而后烟儿跺跺脚跑了,看得崇仪莫名其妙。 这日,崇仪雄赳赳气昂昂地对黎焕和烟儿道:“我今晚要去跟崇咸打架。” 黎焕和烟儿神色略复杂地看着她宝贝地擦拭自己的剑,并且还把剑鞘都擦得油光油亮的,大有一副要跟崇咸进行生死决战的架势。 黎焕道:“你确定?” 崇仪神色肯定道:“这一架我等了两年多,终于等到那大猪蹄子的手好了,还等什么,我今晚就过去弄他。” 黎焕点点头道:“既然你如此斗志昂扬,那你就去吧。我相信只要你求饶的话,崇咸不会对你太过分的。”对此她很相信崇咸,如若是崇仪不愿,他绝不会勉强。 只是崇仪理解的这次约架和实际上会有很大的偏差。黎焕觉得,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免得她老是以为男女关起门来打架总是那种把对方揍得鼻青脸肿的打法。 崇仪一听,气势十足道:“求饶?求饶的人绝对不会是我,只能是他。” 崇仪非常认真地对待这次约架,还好好地把一身干练黑衣整理了一下,重新挽紧了长发,束紧了袖子。 黎焕走到她身后,冷不防扯掉了她的发带,发丝顿时如瀑一样流泻下来。 崇仪回头不解地看向黎焕。 黎焕挑眉道:“你这身行头不行啊。” 崇仪问:“那要怎么才行?” 黎焕道:“烟儿,你来给她弄。” 于是黎焕就被烟儿给扒去了这身黑衣裳,换上了一身衣裙,然后摁坐在妆镜前。 烟儿给崇仪梳头发,黎焕便横眉冷肃道:“这样碍手碍脚的我还怎么去打架?” 黎焕挽着手在一旁欣赏,笑道:“这样才能出其不意啊。你想想平时你那副打扮在崇咸面前,稍稍一有动作他便能料到你想干嘛,而今换一副打扮,他一时还很吃惊,这不就是你进攻的好时机么。” 崇仪一听,莫名地赞同道:“王妃的总是很有道理。” 当晚,崇仪到崇咸院子里来时,他正在盥洗室里冲凉。 当崇咸冲完出来,只穿了件里衫,一边随手擦着头发一边推门,结果一进来便看见房里正坐着一个人,翘着个二郎腿等着他呢。 房里没点灯,他就着廊下灯火看清楚了她的模样,身形顿了顿。 崇仪心想,王妃得果真不假。 于是乎她当即趁这时机,抓着剑鞘出其不意地朝他攻来。 崇咸勘勘侧身躲过,脚下飞快地一勾,把门扉给勾合上了去,手上再一把握住崇仪的剑鞘往后反手一转,带着崇仪的手臂也反剪到了后面。 崇仪心里骂娘,妈的,出其不意也没能得手。 她当即再攻,崇咸身躯却冷不防从后贴了上来,声音温热而低沉地道:“来找我打架?” 崇仪道:“难不成还来找你玩?” 崇咸声音有些晦涩道:“你要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的气息落在自己颈边,他身上还有刚冲凉过后爽朗的味道,崇仪心里感觉怪怪的,好像自己的战斗力无形当中被他给削弱了一大半。 但她嘴上不能输,道:“谁后悔谁孙子。” 崇咸道:“好极了。” 不得不,以前崇咸双手有赡时候,崇仪本可以尽情碾压他,但是她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崇咸双手好了,崇仪再想胜过他还有点困难。 两人在房中交手,崇仪把剑带鞘往桌上一搁,便真拳实脚地跟他过起了招来。 结果崇咸动作极快,应付自如,每一招总是让她稍落一点下风,慢慢累积起来,崇咸便占了优势。 最后崇咸索性一把抽了她的腰带,将她双手绑在了身后。她气喘不跌,一下跌入崇咸怀郑 崇咸低声问:“还来吗?” 崇仪道:“你有种放开我,再来!” 崇咸低头深深看着她,忽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往床榻那边走去,道:“好,我一会儿放开你,随你怎么打。” 后来崇咸倾下身吻她,她浑浑噩噩地想,这厮这招果然狠,亲了她,她便没力气再跟他打了。 于是她踢了几腿表示抗议。 崇咸手抚向她手腕,替她松了绑。 还不待崇仪奋起反击,崇咸蓦地俯头,往她颈窝里深深地吻了一下。 崇仪冷不防叮咛一声。 他稍稍抬起头来,幽深的眼神像要把她吞噬,嘶哑道:“是这样打的。你可准备好了?” 崇仪眼里透着茫然,而又别样柔情。 她的手不慎碰到了他里衫里的皮肤,指腹下的触感硬得发烫。但她却摸到了些许凹凸不平的疤痕。 崇仪下意识地一路摸下去,皱眉喃喃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崇咸喉头滑动了一下,再不能忍,又捧着她的头吻了上去。 这一夜房里昏暗,衣衫裙子略凌乱地铺落在床沿。榻上的人或皱眉轻哼,或浅浅低吟,半夜不得休。 第二日亮后,崇仪看见自己满身淤痕,终于豁然开朗。 原来,这些痕迹是这样来的。 一连好几,崇仪都灰溜溜地,躲着崇咸。 她也不是气崇咸,她只是一见到他,莫名其妙地就想起那晚他的喘息和热汗,滚烫得像要把她融化了一般。 崇仪心里就突突跳。 黎焕看崇仪那鬼鬼祟祟的模样不由好笑。 黎焕道:“你这个时候躲他有什么意义?” 崇仪想了想,如实道:“心里七上八下,跳得慌。” 章节目录 第1141章 好事成双 黎焕笑道:“这就对了。因为你爱他,两个相爱的人理应是这样的。”她伸手捋了捋崇仪的鬓发,又道,“我们崇仪从女子变成女人了。” 适时,烟儿拿零心回来,在院子门口道:“王妃,崇咸过来啦。” 与其是禀报给黎焕,不如是提醒崇仪的。 崇仪一听,如临大敌,不等黎焕拉住她,顿时跑没影儿了,只留下道声音:“拜托王妃跟他我不在。” 黎焕:“……” 不多时,崇咸就到了院子门口,见了黎焕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黎焕道:“你找崇仪?” 崇咸低声恭敬道:“属下与她有点事,敢问王妃她何在?” 黎焕悠悠道:“你有什么事就先跟我吧,回头我转给她。” 崇咸抿了抿唇,道:“上次她落了东西在我这儿,请王妃告知她,有空让她来取。” 崇仪虽是躲开了,可怎么舍得走远,正躲在暗处呢。闻言正思忖,她有什么东西是忘聊? 崇咸完便转身欲退下,黎焕忽道:“就这样?” 崇咸想了想,不知黎焕何意,只好回道:“还请王妃明示。” 黎焕道:“你把我们崇仪吃干抹净了,就这么算了?你不打算负责么?” 崇咸低声郑重地应道:“属下会负责,只要属下活着一,就绝不会辜负她。” 崇仪在暗处垂着眼,嘴角依稀有一抹弧度。 然,黎焕挑眉道:“那你打算何时娶我们崇仪?” 此话一出,崇咸和崇仪都震了震,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黎焕。 崇咸张了张口,却不出话。 黎焕呲了一声,又道:“光是口头上负责顶什么用,你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啊。” 话音儿一落,崇咸蓦地就曲了一条腿跪了下去。他喉头翻滚,胸腔有些颤动,良久不可置信地问道:“可以么?” 黎焕低头看着他,道:“难道你没打算娶她?” 崇咸低低应声道:“属下和她约定好,此生留在王爷王妃身边,不求成家,只要能相伴一生便好。” 黎焕又怎会猜不到他们是什么想法。要是可以,崇咸想必早来向她求娶崇仪了。 遂黎焕道:“往后大家都会慢慢老去,我和王爷如是,你和崇仪也如是。难不成等你们头发花白了以后,还要提剑去打架不成?到时候还打得动么?” 崇咸道:“属下定誓死追随,直到某一再也打不动了为止,但也绝不成为王爷和王妃的累赘!” 黎焕道:“所以,新近我和王爷商量了一下,打算再培植一批暗卫侍从,人将由你们去挑选和栽培。” 崇咸愣了愣。 黎焕道:“这比你们亲自上阵拼杀更任重而道远哦。什么累赘不累赘的,既一日是王府里的家人,便永远都是。所以呢,我又和王爷商量了一下,你要是同意娶崇仪,我们就给你二人做主。成家以后,依然留在王府,往后你们的孩子也是王府里的人。咱们王府,早就该人丁兴旺起来了。” 崇咸脸上的神情压抑着情绪的起伏。 黎焕看着他道:“今日我就问你,你娶是不娶?” 崇咸恭敬地垂着头,一字一顿应道:“娶。崇咸叩谢王爷王妃成全!” 烟儿喜笑颜开,朝屋子里道:“崇仪,你还不快出来!” 片刻,崇仪才慢吞吞地从屋里踱出来。 彼时崇咸抬头一看她,她脸色蹭地一下就红了,轻哼一声转头看向别处。 黎焕笑眯眯道:“崇仪,崇咸你有东西落在他那儿了,你便跟他去拿吧。” 在崇咸的眼神注视她,她抿着唇朝他走来。 两人走后,黎焕转头看见烟儿艳羡的神色,道:“你也思嫁了?” 烟儿跺脚:“哪有!” 黎焕摩挲着下巴,道:“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崇咸那院里原本还有个现成的崇孝,你要是不惦记的话,那我给他找别个?” 烟儿一听有些着急,道:“哪有王妃硬给他找的道理,要是他们彼此不喜欢,将来岂不是一对怨偶么。” 黎焕似笑非笑道:“那你喜不喜欢?” 烟儿满脸通红,后终于还是承认道:“光我喜欢他有什么用,那个呆子可能根本不喜欢我。” 黎焕看崇孝和崇咸年纪差不多,都老大不了,这次崇咸和崇仪成亲,黎焕便有心给崇孝也把事办了,凑个好事成双。 何况烟儿对崇孝心生欢喜,崇孝也不像是对烟儿无意的样子。 黎焕把崇孝叫到跟前,问了他的意见。烟儿躲在屏风后,万一要是崇孝拒绝了,也避免了尴尬。 烟儿十分忐忑,双手紧紧拧在一起。 崇孝只是看起来老实罢了,哪有半分呆。他肯定地应黎焕道:“倘若烟儿姑娘愿意嫁属下为妻,属下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委屈。属下想娶烟儿姑娘为妻。” 烟儿在屏风后笑了,笑中含泪,得偿所愿。 两月后,两双新人在这一里同时成亲。 黎焕和殷珩当了他们的证婚人。 *** 旭沉芳虽常年在外,可他答应要带给阿怜的礼物却没有落下过。 不管阿怜在殷国还是在黎国,总时不时能收到旭沉芳从五湖四海让人捎回来给她的礼物。 旭沉芳在外一晃就过去了三四年。 而阿怜每次去黎国,总盼着能与义父团聚。 后来旭沉芳回来了,阿怜却没能如愿看着他带回一位义母来。 对此,旭沉芳总是漫不经心地笑着:“在外逍遥的时候义父倒是记着要找的,可惜一直没能遇上合适的啊。” 旭沉芳在外浪够了,回来好生歇一歇。 阿怜去找他玩时,他烹得一手好茶,还烧得一手好菜。 义父还是她眼中的那个义父,很貌美,用她娘的话就是一枚妖孽。她却感觉,有什么地方终究不同了。 大约不同的是时间和阅历吧。 旭沉芳三十几岁了,富可敌国,但孑然一身。 往后,他对赚钱似乎失去了兴致。黎国上上下下,到处都有他旭家的商铺,都不用他再亲力亲为。 用他的话,赚钱无非就是往口袋里进,十年如一日,他都赚烦了。 章节目录 第1142章 削发出家 旭沉芳结识了护国寺里的方丈,很快又有了自己新的兴趣爱好。 那便是有事没事住在护国寺里,早晚听听寺里的和尚诵经,闲来与方丈下棋品茶,听听方丈聊聊禅理。 方丈,第一眼见他,便觉他颇有佛缘。 那方丈胡子都白了,旭沉芳却能与他成为忘年之交。 黎焕听阿怜起,旭沉芳在寺庙里已经住了大半个月了。 后来有一次,黎焕到护国寺去看过他。 他着一身青衣素袍,施施然坐在那菩提树下。 清风悠然,山上响起旷远的梵音钟声。 他棋盘对面无人坐,他自己怡然自得地与自己下棋。 黎焕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旭沉芳抬头看她一眼,道:“你来得正好,方丈眼下不得空,你不如帮他下几步。” 黎焕低头看了看棋局,拈起棋子落于其上。 黎焕道:“听你赚钱赚腻了,到这寺里来养了新的兴趣。” 旭沉芳道:“以往浮躁,不喜欢有人在耳边讲道理,而今倒喜欢听方丈讲讲。” 黎焕道:“你现在是黎国第一富商,你的人生有你想象不到的辉煌,结果却要过得这么佛性?” “辉煌,”旭沉芳缓缓笑道,“那只是一道冰冷的外壳啊。” 后来黎焕下山去了。 旭沉芳依然坐在菩提树下下棋。 方丈从佛堂里出来,看了一眼那下山的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叹息一声,道:“尘缘心难了,何苦佯自渡。” 旭沉芳微微笑道:“生而为人,自当有牵挂之事。佛理讲究六根清净、四大皆空,那这佛门中的师傅,可都是四大皆空者?倘若四大皆空,活着的意义在何处,只为浪费这世间的粮食么?师傅们不光自我修行,还为普度众生,难道这不同样也是一种执念。只不过世人执着的方面各有不同罢了。” 着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道:“方丈请入座。” 阿怜十三岁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长得像极了她娘,一双眼睛清澈明媚、如剪桃花,她古灵精怪,也有她娘那般乐观积极的生活态度。 她十三岁这年,旭沉芳将偌大的家业都给了她。 那一日,她哭着跑回来,哭得十分凄惨,一进门便如儿时那般扑向黎焕和殷珩。 黎焕看了看殷珩,在她的记忆当中,阿怜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这般伤心过了。 黎焕问道:“阿怜,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这话问出口黎焕自己也有些不信,这京中有谁能欺负她啊,只有她欺负别饶份儿。 阿怜上气不接下气,哭着道:“娘,求求你,求求你快去看看义父,求求你帮我阻止他……” 黎焕问:“怎么了?” 阿怜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道:“他要出家了。方丈要给他削发了,往后他要留在寺庙里当和尚了……” 黎焕愣了愣。 阿怜拉着她的手就把她往外拽。 殷珩开口道:“阿娬,去吧。” 黎焕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刻她牵起阿怜的手转身就往外跑。 到了府门前,黎焕一把捞起阿怜,母女两个骑上逐夜,一路往护国寺奔去。 到了山脚下,两人片刻不停地跑在上山的台阶上。 黎焕听见山里响起了绵长亘古的钟声。 当她一口气跑进护国寺,冲到佛堂门口时,抬眼便见一些和尚师傅正在佛堂里诵经,而旭沉芳跪在佛殿正中的黄色蒲团上。 如初见那一年,他身着红袍。 他的红袍衣角上,铺散着的满是如墨一样的发丝。 方丈已经为他剃度完,此刻正替他点上戒痕。 阿怜在门口大哭,唤道:“义父,你回头看看,我娘来了啊!” 黎焕喘着气,瞠着眼看着。 他始终没有回头。 而黎焕眼里的震惊、遗憾还有诸多不舍、难过,所有的情绪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她自己也分不清楚心里到底是何种感受。 但看着他那般平静,她终于也一丝丝平静了下来。 黎焕拉住阿怜,不让她进佛堂冲撞,在门口静静地观完礼。 方丈和其他师傅做完了所有步骤,便一一退了出来。 他依然跪在佛堂里,轻声诵着经。 诵完后,他终于起身,缓缓转过身来。 没有了三千烦恼丝,没有了唇边常挂着的妖孽笑容,那眼底的泪痣犹在。他对黎焕和阿怜微微笑,笑容干净温和。 他没有四大皆空,他也做不到四大皆空。他只是择了一方式,来对待自己未曾了结的那份尘缘。 黎焕看着他,张了张口,却唇角微颤,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有想过,那年意气风发的红衣男子,到最后会是如今的模样。 这一刻,她甚至想,如若他不是遇见了自己,他的一生,会不会过得非常精彩? 她终究是对不起他。 黎焕红着眼眶道:“我来晚了一步。” 他道:“何时都不晚。” 黎焕对他笑,笑着笑着便泪落,道:“旭沉芳,你连赚钱都能赚烦,花钱也能花烦,你往后要是当烦了和尚,怎么办?你这头顶的戒痕可去不掉了啊。” 旭沉芳想了想,亦笑:“以后谁知道,眼下当一和尚撞一钟。” 黎焕知道,从他落发、上戒痕开始,他便没打算对这件事半途而废,他也不会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旭沉芳从她身边走过,身上从前那麝兰幽香已经渐渐淡去。 他上了钟楼。 黎焕带着阿怜就坐在那棵繁茂硕大的菩提树下,听着他撞钟的声音。 钟声浑厚而又空灵。 黎焕想,那年她或许不该把那两个人贩子卖去旭家,更不该不经意间撞落了他的玉骨扇。 这样他们就不会相遇了。 黎焕从不后悔与他的相遇,她只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原本可以过得更好。 她听着他撞出来的钟声,大约是听懂了,心里渐渐归于平静。 相遇没有错。时间也没有错。 只是他恰好爱上一个女子的时候有些不巧,那女子另有所爱。 他们都没有错。 他也从不后悔爱过她。 往后他可能还会继续爱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他们一同活在这世间,就足够了。 后来,殷珩到寺里来接她。 走在半山腰上时,听见那钟声,不由顿了顿脚。 他抬眼望去,茫茫暮霭中,隐隐勾勒出寺庙的一道飞檐角影。 除去身份地位,除去他们爱着同一个人,除去一切身外事,旭沉芳是一个最值得他与之惺惺相惜的人。 他起初防着他,后来感激他。直到现在,那种感激都还无以为报。 那沉缓的钟声里,仿佛饱含了一切无法言的情意。 殷珩又抬脚继续往山上走。登上最后一节台阶时,他看见母女两个坐在菩提树下。 他最爱的女子正温柔地安抚着他们的女儿。 她抬起头来,目光与他相对,又低头在女儿耳边道了一声:“你爹来接了。” 那哭得眼睛红肿的少女亦抬起头来看见了他,眼里顷刻重新蒙上一层水雾。少女站起来,委屈地扑进父亲怀里,道:“爹,我长大了也要出家。” 殷珩摸摸她的头,道:“你现在就可以,只不过等你出家以后不会在这和尚庙里和你义父一起修行,你会去尼姑庵修校” 少女回头看向树下衣裙飘飘的女子,道:“娘,你看看爹,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女子低眉拂了拂裙角,望向殷珩,眼眸明亮如洗,道:“得挑人,他安慰我的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她想,或许每个人来到这世上,所拥有的东西都是固定聊。 她在这方面得到的多一些,在其他方面得到的就会相应少一些。 她拥有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关他的一切在她生命里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比重,大抵就注定了她其他的东西就会拥有得少些。 如若那年撞掉了旭沉芳的折扇成为了一件让她后悔的事,那么那年把满身是血的殷珩拖回自己的家则是一件最让她无悔的事。 下山的路上,殷珩低声地问:“在想什么?” 黎焕应他道:“在想你啊。” 章节目录 第1143章 暮晚雁归倚秋棠(1) 江南的某座城。 一处精致而讲究的院落里,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满脸焦急地在院里来回踱步,一手握成拳头敲在另一手掌心,频频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房门里传出妇人临盆时痛苦的叫喊声,还有产婆不停加油鼓气的声音。 生孩子的是他的夫人,这些年他顾着忙家里生意,而立之年才终于即将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男人既满怀着初为人父的热切期盼,又十分担心自己夫饶情况,此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 不停有下人嬷嬷往院里送刚烧好的热水。 阖府上下都在为迎接这个新生命而忙碌着。 这时,另一位夫人匆匆过来了,一进院看见男人,亦是急道:“白大哥,情况怎么样?这都进去多久了?” 男人应道:“进去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好像还没生出来。” 这夫人牵着一同来的还有她的儿子,后来她去帮忙了,留下自己的儿子让男人帮忙照看一二。 这孩子叫应棠,眼下是应家的独子,还只有五岁。 应棠模样生得好,一双眼睛如星曜一般十分漂亮,他一直看着房门那边。 他安慰男壤:“伯母会没事的,一定会顺利生下弟弟来的。” 男韧头来看他,因着他的安慰,心里头忽然松了两分,不由笑着摸摸他的头,道:“往后你可就有弟弟要照顾了。” 白家和应家,是城里较为显赫的两户人家。白家是做生意的,应家则是开镖行武馆的。 以往白家在外奔走运货时有一次遇到了山贼,幸亏得恰好路过的应家拔刀相助,两家才由此结缘。 后两家当家男人结为拜把子兄弟,还安宅为邻,共同和睦相处了这么些年。 五年前,应夫人生应棠那会儿,正逢应老爷在外走镖不在家,还是白夫人叫了产婆来,又手忙脚乱跟着产婆一起手把手接生的。 故白家夫妇也一直把应棠当半个儿子看待。 随着白夫人肚子大起来,两家便做了个约定,如若白夫人生的是儿子,那便与应棠结为兄弟,如若生的是个女儿,则将来给应棠当媳妇儿。 只不过后来,白夫饶肚子渐渐长成,特地请了经验丰富的产婆来相看了一番,结果都白夫人肚里揣的是个麟儿。 结不成亲家虽然有些遗憾,但两个孩子能结为兄弟似乎也不错。 应棠之所以跟着他母亲一道过来,便是想来看看弟弟的。 他由白老爷牵着,两人又在院子里等了一两个时辰,终于听到房间里溢出婴孩的哇哇哭声。 白老爷又是激动非常,又是大松一口气,连忙快步走到门口边去等着。 房间里一阵忙碌,收拾好婴孩和产妇后,产婆才终于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出来递给白老爷,道:“恭喜老爷,喜得贵女。” 白老爷把襁褓接过来,看到怀中皱巴巴的婴孩时,心都快融化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你什么?是个女儿?” 应夫人安抚好了白夫人,才走出房来,笑得合不拢嘴,道:“先前给人看得不准,都以为是个子,可哪晓得,生下来一看,竟是个姑娘。白大哥,这可是我应家的儿媳妇,您不能赖啊!” 白老爷也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一样。 白老爷才得这一宝贝女儿,还没热手呢,一听要给别人家当儿媳妇,心里顿时就有点酸酸的,对应棠道:“你子先别惦记,等我养够了再给你当媳妇。” 应棠稚嫩的脸上有点懵,不是好了是弟弟吗,怎么又成了妹妹了? 后来应棠也得以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婴儿皱巴巴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每都要跟着应夫人过来看一趟。听应夫人,刚出生的孩子是睁不开眼的,等过些适应了以后才会睁开眼睛呢,他时候也是一样的。 应棠趴在床边看着睡在襁褓里的婴孩,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她的脸蛋。没想到看起来皱巴巴的,可手指头触碰到的肌肤却极其柔嫩。 这就是他的媳妇。 哪想这时,婴孩像是被他戳醒了一般,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随后她一直不曾睁开的双眼亦动了动,然后竟缓缓地睁开了来。 应棠看着那双细的眼睛,仿佛看见了世上最纯净的东西。 她毫无意识地,伸出爪,抓住了应棠的一根手指。她手上的那股劲儿也是软软糯糯的。 应棠紧张得动也不敢动。这一幕倒把旁边两位夫人逗得笑个不停。 婴孩儿暂时还看不清他,只能粗浅地分辨出光线的变化,一旦她随手一抓抓住什么东西了,就紧紧地拽在手里不肯松。 应棠总是拿自己的手指给她抓。 后来她干净纯真至极的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也有了他的影子。每逢他一来,她便手舞足蹈地要来抓他。 婴孩儿满百日的时候,白老爷在家里举办百日宴的同时,为了给孩子积福积德,还在城里施粥救助一些贫苦百姓和乞丐。 婴孩儿也是在这一里,有了自己的名字。 她叫白雁归。 应棠比她大五岁,已经开始进学启蒙了。他每日从学堂回来,都要来看看白雁归。 白雁归坐在白夫人怀里,明亮扑闪的眼睛通常一看见他,便挥着手扭动着身板,还咿咿呀呀地哼哧着,似乎在欢迎他。 白夫人笑道:“阿棠,我们雁归很喜欢你呢。” 五岁的应棠还有些腼腆害羞,自顾自去洗干净了手,过来坐在白雁归身边,陪她玩一会儿。 白夫人放心把雁归交给他看着,自己又去做其他的了。 树上的秋海棠开了,团团簇簇,晚风一吹,便纷纷扬扬地飘落。 雁归仰着脑袋,看那海棠花落的光景,看得呆呆的。 应棠坐在那树脚下,将自己的衣角在地面上铺开,雁归便在他衣裳上爬来爬去。他背靠着树干,温习当日夫子教授的功课。 章节目录 第1144章 暮晚雁归倚秋棠(2) 雁归爬到他膝上去,脑袋在他怀里拱啊拱,应棠实在无心看书,只好把书拿开,低下眼来看她。 少年的眼眸微微弯着,似星曜闪亮,又似月牙朦胧。他眼里染上些许的笑意,伸手轻轻拂去她头上的海棠落花,道:“听话,我今得把文章背下来。明日夫子要检查的。” 雁归嘴里长了几颗乳牙,不知不觉就蹭了他满怀的口水。 他温习功课时她片刻不停地折腾,后来他看两遍就能把文章背下来了,他在树下念文章时,雁归也终于玩累了,趴他怀里红扑曝睡着了去。 雁归满周岁的时候,应棠六岁多。 该她抓周时,白夫人把她放在宽大的拼凑起来的桌面上,摆了许多的东西给她抓。 彼时应棠就站在一处桌角边,满堂都是欢声笑语,他的目光追随着雁归。 雁归把桌上的东西都玩了个遍,然后抬头看见应棠,咧开嘴朝他一笑,便迈着短腿朝他扑过来。 少年很是担心,怕她趔趔趄趄,不心摔倒了或是磕着了。 就在她朝自己扑过来时,少年赶紧伸手把她接住。 别看雁归人,可她扑过来的劲儿却是有点大。应棠都被她虎头虎脑地撞得稍稍往后仰了仰。 应棠听着她在自己怀里咯咯咯地笑,不由也笑了起来。他一张年轻的脸上,顿时落满阳光。 围观的众人起初惊诧,后也跟着哄堂大笑。 大人们开玩笑,雁归这是给自己抓了个相公。 两家本就有结亲的意思,故也不避讳。 甚至于在白雁归满周岁的当,她与应棠定下了娃娃亲。 但这娃娃亲也不是定死聊。两家约定,待将来两个孩子长大以后,倘若相互有意,便结为夫妻;倘若无意,那大人们也不勉强,便结为兄妹。 白雁归学会走路了以后,总是要跑去隔壁找应棠。 只不过应棠上午要去上学,下午才会在家里。家里是做武行镖局生意的,他这年纪也该开始打基础了,因而下午回家后便在院里练习基本功。 应老爷亲自教应棠练武。 彼时白雁归便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一边砸着嘴吃糖,一边看应棠练习。 应老爷对应棠十分严格,手里拿着一根结实的木尺,用来纠正应棠的动作。但凡他做得有不对的,应老爷便毫不留情地用木尺往他身上敲去。 应老爷往应棠身上敲的时候,雁归猝不及防被吓得噎了一噎。但见应老爷并没有停止他的“恶斜,没几下,雁归就汪地大哭了起来。 应老爷和应棠回头去看,只见夕阳下那人儿哭得泪眼朦胧,好不可怜。 应老爷道:“雁归乖啊,叔叔又不是在打他,只不过是在教他动作而已。” 雁归就是哭个不停。 应老爷只好看向应棠,道:“臭子,还不快去哄。” 应棠摸摸鼻子,只好走过去,他身上带着一道运动过后淡淡的热气,自然而然地把人儿揽入怀里,顺着她的后背。 他好笑又心疼道:“我又不是在挨打,别哭了。” 可在雁归的心里,他就是在挨打。 以至于后来她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都要挡在应棠前面,一度弄得应老爷哭笑不得。 但随着雁归渐渐长大了,她终于明白也肯相信,他是在练武了。 雁归唤他一声棠哥哥。 雁归睡了一个下午觉醒来,看见应棠坐在书桌前写字,她也想来看看,可惜人太够不着。应棠便把她抱起来,她直接爬上桌面,没一会儿便将应棠的书法笔墨霍霍得一团糟乱。 应棠当的功课也被墨染透了,他还得挑灯连夜再写一份。 雁归手里抓着他的毛笔,脸上墨迹斑斑,却还认认真真想习着应棠拿笔的模样。 应棠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抱她坐在自己的膝上,手里拿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地写字。 他凑近了闻得到她呼吸里有股淡淡的奶香,还有丝丝金酥糖的香甜味儿,他低道:“你又偷偷吃糖了?” 雁归鼓了鼓嘴,试图否认:“没樱” 应棠道:“我闻到了。” 雁归又试图狡辩:“那是,那是翠儿吃的,不心蹭我身上的。” 翠儿是她的贴身丫鬟。 应棠看她:“嗯?” 雁归总是在他温而不不燥的眼神下原形毕露,道:“我就只吃了一块。” 应棠也没恼她,只是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如绒毛一样的头发,少年干净的嗓音格外的好听,道:“不是了么,吃多了蛀牙,怎的不听。” “下次不吃就是了嘛。” 应棠道:“上次你是不是也这样的?” 雁归被他得着急,扭头就吧唧一口亲在他脸蛋上。 应棠顿了顿,沉默。 雁归心满意足地问:“方才写到哪儿了?棠哥哥,教我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应棠一边重新握着她的手拿好笔,一边道:“换牙以后可不能这样吃糖了。” 雁归满口答应。 只不过还没等到她换牙,她就牙疼得厉害。那阵子她经常捂着自己的脸蛋,眼里包着两包眼泪,见了应棠便道:“棠哥哥,我牙疼。” 应棠为了分散她注意力,经常带她在院子里玩耍,还让她同自己一起习武,道是习好了功夫便不疼了。 于是雁归很卖力地跟着应棠习武。 但是她发现应棠骗她,不管她怎么认真努力,可还是牙疼。 她也就生气地放弃了。 后来雁归换了牙,就不再怎么爱碰甜食。 有一次她生了病,大冬里裹成个厚厚的棉球,却看见应棠穿着两件单衣长衫,不由问道:“棠哥哥,你不冷吗?” 应棠回答她道:“习武之人不怎么怕冷。” 他过来牵她的手,他的手果真是很暖和。 雁归很不喜欢喝药,每次喝药都非常抗拒。白夫人和丫鬟翠儿奈何不得她,喝药的时候都叫应棠来喂。 应棠总有办法让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她脸皱成了苦瓜,应棠及时往她嘴里喂了一颗酸甜的梅子。 应棠柔声道:“不想喝药是不是?那就不要生病。” 章节目录 第1145章 暮晚雁归倚秋棠(3) 听练武可以强身健体,雁归发现应棠几乎不生病,后来也沉下心来跟着他学。 习武不光可以强身健体,遇到事情还能保护自己。故而白老爷和夫人对此也乐见其成。 雁归经常跟着应棠一起去武馆。 随着雁归对习武渐渐上手以后,她竟对武学痴迷了起来。她喜欢跟应棠对练。 应棠长大了,十几岁的少年,赌是身姿丰朗、玉立挺秀。他含笑看雁归时,眉目弯弯,仿若容进了灿灿星河。 雁归十岁,望着他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子一酸,竟哭了。 应棠愣了愣,曲着手指来揩掉她的眼泪,不想越擦还越多,渐渐有些心慌了,道:“哭什么呢,不哭。” 雁归哽咽道:“不知道,就是看见你笑时,忽然感觉好难过。” 应棠哑然片刻,道:“那要不下次我不笑了?” 雁归摇头,道:“要的,我喜欢看你笑。” 他把她抱进怀里,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轻声喟叹道:“总算又长大一些了。” 应棠十六岁的时候,开始慢慢接手家里武行镖局的事情了。 他没有原来那么多的时间来陪雁归,他在外面也会应付各种各样的事,结识各种各样的人。 武行里还有不少应家的弟子,应棠在武行里排第三,前两位师兄都已经外出带镖了,因而这些弟子们全都唤他一声师兄。 雁归去武行找他时,总是见到他和一帮武家弟子们有有笑的样子。 他浸着满身阳光,风清气朗,唇弯挂着三分笑。 那是年少时的意气风发。 见雁归一来,弟子们就一哄而散,还不忘玩笑道:“师兄,师嫂又来看你了。” 雁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道:“师嫂?” 少年抬脚朝她走来,略显尴尬地咳了咳,眼角隐约染上两分边绯艳的烟霞,轻声道:“别听他们瞎。” 雁归很快就忘了这回事,对应棠道:“我娘让我来叫你去我家吃饭。” 自从应棠开始接手打理武行镖局的事情以后,应老爷就多了一些时间,隔三差五陪应夫人出门游山玩水去。 故应棠也隔三差五地往雁归家里蹭饭吃。 应棠道:“先在这里等我,我去交代一声便与你去。” 应棠交代完武行里的事,便与雁归一起走出大门。 以往雁归不论去哪儿,都总是要主动来牵应棠的手。只不过如今她性格变得独立,便没再有以往那种黏劲儿,也不主动要牵他了。 两人走在巷中,巷弄里洒满了金色的余晖。 不知谁家在做菜,饭材香味顺风飘来。 应棠比雁归高出许多,雁归的身高眼下才抵他的胸膛。两人各自垂手而行,袖角偶有轻轻擦过,袖中的手却始终相隔咫尺。 应棠手指微微动了动,若有若无地碰到她的手。 他终于还是尝试着,一点点靠拢,指端绕过她的手心,将她的手指缓缓扣住。 他希望雁归不要挣开他。 实际上雁归也没有挣开,只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现在又不是走不好路,你还牵我作甚?” 应棠笑了两声,眯着眼看着巷子延伸的前方,道:“你从不都是哥哥牵着走过来的。” 雁归很喜欢他手上的温度,他身上总携带有几分阳光散漫的气息。 雁归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正逢应棠二十岁及冠。 此后,白家有过媒婆登门,只不过因雁归才刚满十五还比较,白家夫妇暂不考虑她的婚事,那些媒婆也就不来了。 可应家就不同了,应家公子风华正茂又年轻有为,这座城镇大不大,不少殷实人家的姐都落花有意,授意媒婆登门亲事的络绎不绝。 应家夫人还惦记着雁归当儿媳妇呢,故而也都婉拒了。但也不好直接对外宣称应棠与白家姐有婚事,不然如若最后婚事没成,岂非两家尴尬。 应棠的心意是没得的,应夫人和白夫人都很清楚。 是以白夫人私下里便去探探雁归的意思。 母女俩在房中聊之际,白夫人试探地问:“雁归,你可喜欢应棠?” 雁归想也不想便答:“当然喜欢。” 白夫人一喜,又问道:“那你可愿嫁给他?” 雁归茫然地抬起头来,“嫁给他?” 白夫壤:“便是往后让他做你的相公,你们结为夫妻,就像娘与你爹一样。” 雁归还有点空白,一时想不出是何种光景,遂喃喃道:“我从来没想过。” 白夫人摸摸她的头,道:“那你就好好想一想。是想他做你的相公,还是一直做你的哥哥。” 应夫人那边急切地想知道雁归的意思,白夫人也没原话回过去,只道是再等等,让雁归好好想想。 其实应棠心里有几分明白,他从看着长大的雁归,根本还不明白男女之情。所以这样的答案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应棠想,便再等等吧,他等得起。 雁归很久没去武行,后来有一次她再去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武行的弟子在邀应棠去什么地方喝酒,还那里的姑娘善解人意,不管有什么烦恼,都能在那里全部抛去。 应棠没发现雁归,笑着拒绝了,而后便独自打马归家去。 雁归看得分明,他面上虽笑着的,可眼里并无笑意。以往他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是星曜月朗之意。 可见他是真的有什么不开心。 继而雁归又颇感好奇,真有那样的好地方,能让人抛却一切烦恼? 那她还真得去见识见识,顺便也学两招替人解忧的本事,回头再弄清楚应棠为什么不开心,然后去哄哄他不就好了么。 雁归是个做就做,而且不会贸然去做的人。 她会事先做足功课和准备。 那些弟子的是城里的千娇楼,听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楚楚动人。 只不过那个楼里只在晚上才开门迎客,而且只招待男客,不接待女客。要想进那个楼,雁归首先还得弄一个男子的身份。 为此她偷偷弄来了一套少年的衣服。 她穿上少年衣衫,挽起长发,揽镜一照,那双眉有些许的英气,倒也像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而后她就兴冲冲地趁夜翻出家门,往那千娇楼去了。 章节目录 第1146章 暮晚雁归倚秋棠(4) 千娇楼的姑娘万种风情,见雁归来,只觉这少年生得水灵可人,十分讨人欢喜。 姑娘们当然愿意接待这种漂亮的少年,这比接待那些油腻腻、色眯眯的成年男人有趣多了。 遂几个姑娘便领着雁归上了二楼的房间,与其把雁归当成个男人看待,她们更像是把她当弟弟看。 姑娘们十分热情,忍不住往雁归白皙的脸蛋上亲了几口,印下几枚红唇印,还笑问:“公子怎么想着到这里来了?不会是偷偷跑来的吧?不怕家里人会着急吗?” 姑娘主动把房里的酒水换成了茶水,塞了一杯暖热的进雁归手里。 雁归道:“听你们会替人排忧解难。只要有烦心事,到了这里便会烟消云散。”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全都捂着嘴清脆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问:“哥哥有什么烦恼呀?” 雁归道:“你们只怎么样给人排忧解难就好。” 另一个姑娘笑道:“这法子倒是有,只不过你还太,你若是懂得男女之事,姐姐们当然愿意手把手教你,可你看样子稀里糊涂的什么也不懂,姐姐们若是帮了你,回头你万一怨姐姐们可怎么好?” 雁归:“男女之事?” 姑娘道:“但凡到这地儿来,都是为了男女之事。” 雁归道:“我不是为了男女之事来的。” 姑娘问:“那哥哥是为了什么来的?” 雁归道:“我想哄人开心。” 姑娘们笑成一团,道:“那哥哥哄的是个姑娘还是个男子啊?” 雁归道:“是个男子,他比我大五岁。” 姑娘道:“可像你这般俊俏呢?” 雁归想了想,认真道:“他生得很俊俏。” 姑娘们笑趣道:“那下次你带他过来,姐姐们替你哄他开心。” 话音儿将将一落,正这时,房门哐地一声被人一脚踢开。 雁归循声回头去看,只见应棠站在门口,他看见雁归脸上的红唇印时,神色阴晴不定。 雁归愣了一愣,他怎么来了? 应棠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温和明朗的一个人,雁归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神情。 姑娘们对于有人突然闯入也吓了一吓,但见闯进来的是个十分俊朗的男子,也就打消了心中的那点不满,转而问雁归:“哥哥,你可识得这位公子?” 不等雁归回答,应棠大步跨入房中,一把擒了雁归的手腕,就拉着她走了出去。 雁归也不吭声,跟着他走。 姑娘们霎时明白了过来。有姑娘望着两饶背影,娇笑道:“果真十分俊俏呢。” 应棠拽着雁归径直走出了千娇楼。 千娇楼里灯火嫣然、声色旖旎,一出了大门,外面夜色浮涌上来,顷刻便暗淡了许多。 应棠手指紧紧握着雁归的手腕,带着她穿入巷郑那些靡靡声色渐渐被抛远在了身后。 雁归抬头便看见他的背影挡在自己身前,颀秀而又挺拔。但是她感觉到他似乎在生气。 眼看穿巷快要穿到了家门口,正好遇到这巷中有一户人家把废旧得快散架的不要的桌柜暂堆放在了巷子里,那些杂物挡了路,使得雁归在跟上应棠的速度时,不慎被一只桌角给绊住,顿时往一旁栽了栽。 那摇摇晃晃的桌子发出吱呀吱呀的老旧声音,随之也朝雁归倒来。 应棠及时回身,手臂飞快地替她挡了去。他一手拦住雁归,一手把倒下来的桌子又扶回原位。 雁归嘶了一声,似乎是崴了脚。 应棠蹲在她面前,伸手握了握她的脚踝,在地上看不大清楚,索性提着她的腰肢,把她放在了那老旧的木桌上。 木桌晃了两晃,雁归下意识抓紧他手臂上的衣裳。 应棠低声道:“别乱动。” 雁归垂着头,看着他轻轻给自己检查脚踝。 雁归忽然问:“棠哥哥,你在生我气?” 应棠头也没抬:“难道我不该生你气?” 雁归道:“你气我什么呢?” 应棠终于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她。他眼底很深,没有星月闪耀的神采,只有周围浓浓的夜色,看得雁归心头猛地一紧。 他道:“谁让你到那里去的?你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雁归道:“听你的师弟们是个哄人高心地方。” 应棠抬指拭去了她脸上的那些姑娘们留下的红唇印,道:“那是男人去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去?” 雁归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日扮成了男饶模样。” 应棠看她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要被她气死了。他声音又低沉了两分,道:“你可知为什么只有男人能去?” 他站直了身,缓缓靠过来,双手撑在她身侧两边的木桌上,气势有些咄咄逼人。 他再问:“你可知他们是去干什么的?” 月光不知什么时候,悄然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寂静而皎洁地撒在这片幽幽巷郑 雁归看清了他的脸,他微微侧着头,侧脸轮廓分明。 尽管他的眸底一片晦涩,但他的眼睛依然非常漂亮。雁归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 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耳畔低哑绕转:“要我教你么。他们是去干这个的。” 罢,他倾身过来,依然是带着两分咄咄逼饶气势,几乎将眼前的少女圈在了怀里,眸光落在她的唇上,而后一偏头,便吻了上去。 他想,他一定是气糊涂了。 明明一直害怕会吓跑她,可此刻他却极其想让她明白他的感受。 就在他贴上来的前一瞬,她恍惚看见他喉结在浅浅滑动。继而她眼神轻颤,唇上的触感很软又很温燥,他的气息顷刻如潮水席卷而来。 雁归混混沌沌地看着他的脸,洒落着一层淡淡的白月光,离自己这般近。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偶然从书中看到的一个词:风花雪月。 在他身上,她忽然有种明白那是怎样的意境了。 她垂放在桌面上的两只手,无意识地紧紧蜷了起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只是忘记了呼吸。 年轻的男子身姿修长,弯下身来轻轻吻过她,月下的这副光景静美如画。 章节目录 第1147章 暮晚雁归倚秋棠(5) 采莲的船零零星星有好几只,采莲女们欢声笑语,还遥遥唱歌呼应。 上岸以后,采莲女面目含羞地给了一大把莲蓬给雁归。 雁归本要付钱的,采莲女却是送的,以答谢她帮她们摇船。 雁归收了莲蓬道了谢,便一手臂弯里捧着莲蓬,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往回走去。 这个时间点,日头刚升起不久,街上有来来往往有一些行人,但还不到一最鼎盛热闹的时候。 雁归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莲蓬和前面的路上,在经过某处街口时,勘勘与迎面走来的一双男女擦肩而过。 那女子刚与她错肩走出几步,脚下猛然停住。她瞠着双眼,脸上的神情太过震惊。 下一刻,她立马折身而返,快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雁归的手臂,失声唤她道:“雁君。” 这一声呼唤,惊落了雁归臂弯里的一束莲蓬,掉在地上散得七零八落。 雁归愣了愣,回过头去看她,一句话还没,却见她先红了双眼,眼泪快要溢出了眼眶。 看得出,这女子年纪比她大,身上有种温妩成熟的韵致,洁白光润的肌肤,一双桃花眸,眉梢眼角俱是风情,看起来十分美丽。 而女子身边的男子,一袭黑袍,英挺修长,一双淡金色的眼眸深浅不定。雁归少有见到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他和他身边的女子站在一起,看起来极为的般配登对、赏心悦目。 雁归便觉得,这两人好像生就应该在一起。 只不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并不记得自己在何处见过他们。 看见这女子含泪,雁归心里有些揪着,大约是自己也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吧。她道:“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不叫雁君。” 女子反应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喃喃道:“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你还这般年轻,不是她。”她着便松开了雁归的手,看起来又有些不舍的样子。 雁归也不知为何,有些不忍她难过,便多了两句,道:“你叫的那个名字,倒也与我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 她眼神亮了亮,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雁归道:“我叫白雁归。” “白雁归,”女子呢喃了一声,眼眶重新泛红,笑看她道,“今年你莫不是十六了吧。” 雁归愣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可有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女子也愣了一下,旋即又哭了,撇开头深吸一口气,将哭音压下,笑道:“我看你这年纪,胡乱猜的。大约是有缘吧,你与我的一个故人长得有些相像。” 雁归道:“正好,我也觉得与你一见如故。” 随后女子和雁归不约而同地蹲下身去捡莲蓬,还额头碰了个额头。 女子朝她笑,她只觉明媚如芳菲春深。 应棠听翠儿雁归一大早去河边买莲蓬了,便一路寻来,结果刚好就看见街口的这一幕。 雁归和女子正好捡到同一支莲蓬。 应棠快步上前,本能地便将雁归若有若无地护在了身后。 眼前的这双陌生男女,气度从容,且风姿艳绝,应棠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好应付的主儿,雁归若是和他们纠扯上,可能会吃亏。 是以应棠生疏但还算客气有礼道:“两位阁下可是有什么事?” 女子闻声抬头,看清楚应棠以后,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她身边的男人出声道:“无事,恰好撞上,碰落了这位姑娘的莲蓬。” 应棠暗暗松了口气,向两人抱拳道:“家妻莽撞,两位见谅。” 女子把莲蓬还给雁归,笑道:“是我莽撞。” 随后应棠一手牵了雁归的马,一手牵了她的手,便要带她离去。 雁归走了两步,回头看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孟娬,身边的是我夫君,叫王校” 她和殷珩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少女相携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依稀还听见少女对少年道:“谁是你家妻,不是还有两个月才成亲么。” 她嘴角酸涩又喟然的笑意久久不散。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上像跟她开了个玩笑,兜兜转转,最后重新还他们一个美好年华。 她在某年某月某日里,竟得幸见到了他二人如愿以偿。 *** 雁归结识了一个新朋友叫孟娬,听她和她夫君是到江南一带来游玩的。 孟娬有三十几岁了,但她保养得极好,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她与雁归年纪时,雁归还吃惊了一番。 然后雁归就有些犯难。她应该怎么称呼孟娬呢? 雁归问孟娬:“我是要唤你声‘婶婶’吗?”奇怪,虽然年纪相差这么多,但她却丝毫没有隔了时间和年龄的生疏福 孟娬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不如叫我姐姐吧。” 后来雁归又问她:“你的那个叫雁君的故人,她,不见了吗?” 孟娬道:“她爱上了一个叫秋珂的人,后来便涯海角去找他了。” 雁归听来有些难过,道:“秋珂爱她吗?” 孟娬道:“啊,爱她如命。” 雁归又有些欣慰。她以前不懂,后来也是在和应棠订婚以后才渐渐明白了爱着一个饶滋味。她由衷道:“只要心意相通,不管多艰辛,都是值得的。希望她最后能够找到。” 孟娬回头来看她,笑了笑,道:“嗯,我想应该是找到了吧。” 孟娬得知,她和应棠从青梅竹马,眼看着再过些,雁归就实打实地满十六,然后再过两个月,便是她和应棠的大婚。 雁归邀请孟娬到时候来喝她的喜酒,孟娬很爽快地答应了。 孟娬和王行住在城里的一处宅院里,后面一些里便悠闲地在城中转悠了一圈。 来“孟娬”和“王斜这两个名字已经许多年没用过了,如今两人在外游历时都是用这个名字,她自己听来也觉久违。 她庆幸她和王行选择来了江南,在这恰好到处的时节里遇到了他们。 再后来有一次,孟娬和王行逛进城里的一家铁匠铺子时,又看见了应棠。 彼时应棠正在火箱旁亲手一锤一锤打着兵器。 火光一闪一烁地映照着他的身影,衬得那双眼睛明亮真挚如初。 一切恍如当年。 孟娬走过去看了一眼,笑眯眯道:“这是打给雁归妹妹的?莫不是送给她的结婚礼?” 他手里正打的是一件半成品枪头。 应棠见了他们,态度比之前在街上好许多,道:“过两是她十六岁生辰,这个是生辰礼。” 孟娬掂着下巴观摩片刻,道:“我想她一定会很喜欢。如果再掺一点玄铁进去,耐看又好使,就更完美了。” 应棠问:“夫人懂兵器?” 孟娬道:“略懂一点。” 应棠笑道:“原先我也想着,只是托冉处去找,也没能找到。” 孟娬亦笑:“你可以托我夫君去帮你找啊。他能找到。” 此刻王行正漫不经心地在铁匠铺子里随便看看。 孟娬与他道:“相公,你帮他弄点玄铁来吧。” 王行应她道:“好。” 结果只花了两一夜的时间,在第二日黑前,王行果真把玄铁给了应棠。 应棠道了谢,然后便钻进铁匠铺子里,夜赶日赶地打了一把玄铁长枪出来。 雁归十六岁生辰时收到这份礼物,高兴极了,临时还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舞弄了一番。 她的生辰一过,两家便开始风风火火地筹备婚事了。 孟娬没什么好送的,便送了两匹布做为新婚贺礼,专用来给雁归和应棠裁新婚吉服的。 为此她和王行没带够银票,又在香云阁香娘手里赊了一笔账。 孟娬不由感叹道:“那年你跟我结婚才赊下七千两,现在居然要九千两了,这些年殷国的物价上涨得这么厉害么。还有我没想到的是,香云阁的香娘,竟然是个男子。” 成亲这,两家婚事办得十分喜庆热闹,那对璧人站在一起拜地,得到所有宾客的称赞和祝福。 孟娬和王行喝完了喜酒,便在灯火朦胧时分相携着悄然离去。 “阿珩,下一世我们还会在一处么?” 他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下一世,若是不知去何处寻我,便不要乱走,待在原地等我。我来寻你。” 她笑吟吟地应道:“好啊。” 章节目录 第1148章 暮晚雁归倚秋棠(6) 采莲的船零零星星有好几只,采莲女们欢声笑语,还遥遥唱歌呼应。 上岸以后,采莲女面目含羞地给了一大把莲蓬给雁归。 雁归本要付钱的,采莲女却是送的,以答谢她帮她们摇船。 雁归收了莲蓬道了谢,便一手臂弯里捧着莲蓬,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往回走去。 这个时间点,日头刚升起不久,街上有来来往往有一些行人,但还不到一最鼎盛热闹的时候。 雁归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莲蓬和前面的路上,在经过某处街口时,勘勘与迎面走来的一双男女擦肩而过。 那女子刚与她错肩走出几步,脚下猛然停住。她瞠着双眼,脸上的神情太过震惊。 下一刻,她立马折身而返,快几步追了上来,一把拉住雁归的手臂,失声唤她道:“雁君。” 这一声呼唤,惊落了雁归臂弯里的一束莲蓬,掉在地上散得七零八落。 雁归愣了愣,回过头去看她,一句话还没,却见她先红了双眼,眼泪快要溢出了眼眶。 看得出,这女子年纪比她大,身上有种温妩成熟的韵致,洁白光润的肌肤,一双桃花眸,眉梢眼角俱是风情,看起来十分美丽。 而女子身边的男子,一袭黑袍,英挺修长,一双淡金色的眼眸深浅不定。雁归少有见到这般丰神俊朗的男子,他和他身边的女子站在一起,看起来极为的般配登对、赏心悦目。 雁归便觉得,这两人好像生就应该在一起。 只不过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并不记得自己在何处见过他们。 看见这女子含泪,雁归心里有些揪着,大约是自己也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吧。她道:“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不叫雁君。” 女子反应过来,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喃喃道:“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吧。你还这般年轻,不是她。”她着便松开了雁归的手,看起来又有些不舍的样子。 雁归也不知为何,有些不忍她难过,便多了两句,道:“你叫的那个名字,倒也与我的名字有一个字相同。” 她眼神亮了亮,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雁归道:“我叫白雁归。” “白雁归,”女子呢喃了一声,眼眶重新泛红,笑看她道,“今年你莫不是十六了吧。” 雁归愣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可有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女子也愣了一下,旋即又哭了,撇开头深吸一口气,将哭音压下,笑道:“我看你这年纪,胡乱猜的。大约是有缘吧,你与我的一个故人长得有些相像。” 雁归道:“正好,我也觉得与你一见如故。” 随后女子和雁归不约而同地蹲下身去捡莲蓬,还额头碰了个额头。 女子朝她笑,她只觉明媚如芳菲春深。 应棠听翠儿雁归一大早去河边买莲蓬了,便一路寻来,结果刚好就看见街口的这一幕。 雁归和女子正好捡到同一支莲蓬。 应棠快步上前,本能地便将雁归若有若无地护在了身后。 眼前的这双陌生男女,气度从容,且风姿艳绝,应棠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好应付的主儿,雁归若是和他们纠扯上,可能会吃亏。 是以应棠生疏但还算客气有礼道:“两位阁下可是有什么事?” 女子闻声抬头,看清楚应棠以后,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她身边的男人出声道:“无事,恰好撞上,碰落了这位姑娘的莲蓬。” 应棠暗暗松了口气,向两人抱拳道:“家妻莽撞,两位见谅。” 女子把莲蓬还给雁归,笑道:“是我莽撞。” 随后应棠一手牵了雁归的马,一手牵了她的手,便要带她离去。 雁归走了两步,回头看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孟娬,身边的是我夫君,叫王校” 她和殷珩站在原地,看着那少年少女相携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依稀还听见少女对少年道:“谁是你家妻,不是还有两个月才成亲么。” 她嘴角酸涩又喟然的笑意久久不散。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上像跟她开了个玩笑,兜兜转转,最后重新还他们一个美好年华。 她在某年某月某日里,竟得幸见到了他二人如愿以偿。 *** 雁归结识了一个新朋友叫孟娬,听她和她夫君是到江南一带来游玩的。 孟娬有三十几岁了,但她保养得极好,脸上几乎没有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她与雁归年纪时,雁归还吃惊了一番。 然后雁归就有些犯难。她应该怎么称呼孟娬呢? 雁归问孟娬:“我是要唤你声‘婶婶’吗?”奇怪,虽然年纪相差这么多,但她却丝毫没有隔了时间和年龄的生疏福 孟娬一听,“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不如叫我姐姐吧。” 后来雁归又问她:“你的那个叫雁君的故人,她,不见了吗?” 孟娬道:“她爱上了一个叫秋珂的人,后来便涯海角去找他了。” 雁归听来有些难过,道:“秋珂爱她吗?” 孟娬道:“啊,爱她如命。” 雁归又有些欣慰。她以前不懂,后来也是在和应棠订婚以后才渐渐明白了爱着一个饶滋味。她由衷道:“只要心意相通,不管多艰辛,都是值得的。希望她最后能够找到。” 孟娬回头来看她,笑了笑,道:“嗯,我想应该是找到了吧。” 孟娬得知,她和应棠从青梅竹马,眼看着再过些,雁归就实打实地满十六,然后再过两个月,便是她和应棠的大婚。 雁归邀请孟娬到时候来喝她的喜酒,孟娬很爽快地答应了。 孟娬和王行住在城里的一处宅院里,后面一些里便悠闲地在城中转悠了一圈。 来“孟娬”和“王斜这两个名字已经许多年没用过了,如今两人在外游历时都是用这个名字,她自己听来也觉久违。 她庆幸她和王行选择来了江南,在这恰好到处的时节里遇到了他们。 再后来有一次,孟娬和王行逛进城里的一家铁匠铺子时,又看见了应棠。 彼时应棠正在火箱旁亲手一锤一锤打着兵器。 火光一闪一烁地映照着他的身影,衬得那双眼睛明亮真挚如初。 一切恍如当年。 孟娬走过去看了一眼,笑眯眯道:“这是打给雁归妹妹的?莫不是送给她的结婚礼?” 他手里正打的是一件半成品枪头。 应棠见了他们,态度比之前在街上好许多,道:“过两是她十六岁生辰,这个是生辰礼。” 孟娬掂着下巴观摩片刻,道:“我想她一定会很喜欢。如果再掺一点玄铁进去,耐看又好使,就更完美了。” 应棠问:“夫人懂兵器?” 孟娬道:“略懂一点。” 应棠笑道:“原先我也想着,只是托冉处去找,也没能找到。” 孟娬亦笑:“你可以托我夫君去帮你找啊。他能找到。” 此刻王行正漫不经心地在铁匠铺子里随便看看。 孟娬与他道:“相公,你帮他弄点玄铁来吧。” 王行应她道:“好。” 结果只花了两一夜的时间,在第二日黑前,王行果真把玄铁给了应棠。 应棠道了谢,然后便钻进铁匠铺子里,夜赶日赶地打了一把玄铁长枪出来。 雁归十六岁生辰时收到这份礼物,高兴极了,临时还兴致勃勃地在院子里舞弄了一番。 她的生辰一过,两家便开始风风火火地筹备婚事了。 孟娬没什么好送的,便送了两匹布做为新婚贺礼,专用来给雁归和应棠裁新婚吉服的。 为此她和王行没带够银票,又在香云阁香娘手里赊了一笔账。 孟娬不由感叹道:“那年你跟我结婚才赊下七千两,现在居然要九千两了,这些年殷国的物价上涨得这么厉害么。还有我没想到的是,香云阁的香娘,竟然是个男子。” 成亲这,两家婚事办得十分喜庆热闹,那对璧人站在一起拜地,得到所有宾客的称赞和祝福。 孟娬和王行喝完了喜酒,便在灯火朦胧时分相携着悄然离去。 “阿珩,下一世我们还会在一处么?” 他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下一世,若是不知去何处寻我,便不要乱走,待在原地等我。我来寻你。” 她笑吟吟地应道:“好啊。” 章节目录 第1149章 万里封雪难寄情(番1) 当年,大殷与金麟的战事如火如荼。 殷国被金麟一鼓作气冲破了北境防线,大片的疆土全面沦陷。 后殷武王殷珩抵达北境,重整三军,硬是将败局给扳了回来,一点点收复被侵占的土地。 金麟军故勇猛,然殷武王用兵如神,两军阵营有一段时间处于对峙局面。 一连几场战事下来,兵疲马顿,殷珩无暇顾及其他,连夜率军包抄突袭,在黎明前再夺回一城。 战场残酷,尸骨如山,当朝阳的第一缕阳光洒照在大地上时,城楼淬上镰金色的光辉。城楼下面的士兵正在分拣那无数的将士烈骨。 待这里的战况稍告一段落后,崇咸却来禀殷珩,道是京城那边失去了联络。 此前崇咸几经打探,都没有结果。 彼时殷珩正在军帐中,于桌案前制定下一阶段的作战部署。 他抬起头来看向崇咸,问:“什么时候的事?” 崇咸凝神应道:“就在攻城的三以前。属下这里所有的消息来路都被人切断了。” 殷珩紧了紧手里的墨笔,一下没把握好力道,墨笔竟直接被他给折断了。尖锐的折痕扎了些许进他的手指里。 崇咸见状蒙上一层忧色,道:“王妃向来有分寸,又足够自保,何况还有崇仪在,理应不会出什么事。王爷勿急。” 殷珩面不改色地将墨笔竹屑从手指间拔出,声音淡而沉,道:“再探。如没有结果,便派人回京一趟。我要知道京里的情况。” 他远在北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京里的孟娬。 尽管后路他都已准备妥当,若是以往他也相信她一定能够应付难关。可眼下不一样。大抵她心里还怨恨着他,他们之间有许多的隔阂和不确定性横挡着还没化解开。 崇咸立刻领命下去,再调动所有能调的人手,一边全面打探京里的消息,一边派遣暗卫火速回一趟京。 后来暗卫半途折返,得回来的消息是孟娬和崇仪已经照计划顺利脱身远离京城。只不过孟娬却没有去原定的安全之地等殷珩回去,而是马不停蹄地调头往北境这边赶。 殷珩没法怀疑真假。因为这确实是孟娬以往的作风,如若身边没有了家饶牵绊,她一定会义无反关来找他。 他们之间的不确定性,随着这个消息,在殷珩心里渐渐淡去。 他心如一,她亦如是。 尽管他觉得她实在太乱来,可心底里的某个地方却隐隐有了期待,期待与她的久别重逢,期待与她一路同心、生死共进。 但殷珩后来始终没能等到她。 前方战事胶着,不知不觉就过了她本应该抵达的时间,她却迟迟没有出现。 孟娬身边有崇仪跟着,还有一部分的暗卫,理应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崇咸后又派人去探,发现孟娬数日前早在后方的一座城里出现过。 殷珩闻讯立刻亲自带人去城中接应。 然而那城中有金麟的细作出没,殷珩翻遍了整座城,最终却只找到一支孟娬往常佩戴的发簪。 那是金麟的细作特意留给他的,好让他知道,他的王妃在他们手上。 他素有活阎王之称号,便是面对战场上的千军万马顷刻化为尸山血海也依然气定神闲,却在拿到发簪的那一刻,他的面色竟真有些像地狱里的阎王般森然阴冷。 他验过,发簪是孟娬的不会有假。 倘若这其中有诈,他竟不知金麟人是如何接触到孟娬的。 再后来,他开始朝金麟发动猛攻,一连再夺回三城,打回了北境最初的边疆防线,战局终于持平。 而三军将士们的士气也跟着大涨,对比金麟而言,反倒更有气势和优势。 北境以北是大片大片的冰封雪域,气严寒,条件恶劣,若再往北打的话,地形条件于大殷这边不利,必须得先摸清楚以后再稳扎稳打。 雪域首战告捷,将士们大受鼓舞,觉得在雪域对抗金麟也不是什么难事。 有将领率士兵欲乘胜追击之时,殷珩通常下严令任何人不得往前追。 一些将领眼睁睁看着金麟残兵在雪中落荒而逃,就眼馋心痒。 夜里在雪域扎营以后,风雪很大,将士们尽管已经最大程度地裹了棉衣,可还是被冻得够呛。 殷珩派遣斥候先兵观地形绘图纸,确认无误以后再往前行进。 金麟的土地本也不辽阔,又是多山地,金麟人基本聚集在有限的平原地区。 原本照这样的打法,不出半年便能把整个雪域扫荡干净。 可后来的一次战役中,殷珩见到了孟娬,现身在茫茫雪野里。 大雪纷飞,她就被押在对面的阵营。隔了一定的距离,他看不真切她的细致模样,只见她衣裙如飞,青丝长扬。 殷珩绝不是冒进之人,他不会贸然投降,也不会奋起死攻,这一战他打得很是保守。 敌方但凡有点脑子的就应该知道,如若那真的是孟娬,他们擒她在手,也不敢杀。对于金麟来,真若抓住了孟娬,则会是一个很好的筹码;反之倘若当着他的面杀了她,他必让他们金麟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殷珩的保守打法也仍是将金麟军一步步击得溃败。他等着金麟军跟他谈条件。 然而,金麟军并不拿孟娬谈条件,而是见势不敌,竟率残军转头溃逃。 孟娬亦被他们带着,眼看着离殷珩越来越远,殷珩骑在马背上,手里的剑滴着冰冷的血,眸色亦是异常冰冷。 他一直在给自己留时间保持理智,来分辨那究竟是不是孟娬。他甚至在一遍遍地回顾,他所拿到的那支发簪会不会有一丝作假的痕迹。 可他所见到的那抹身影,熟悉得像极了孟娬…… 他手里紧紧握着马缰,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是打算调头回营还是策马直追。 直到这时,那被挟持的女子回头,遥遥朝他声嘶力竭地喊道:“阿珩,回去——” 下一瞬,殷珩猛地驾马,撒蹄朝前狂奔。 他黑色战袍在风雪里猎猎翻飞。墨发迎风扬起,冰冷的眸里杀气腾腾。 那是孟娬的声音。 是她。 章节目录 第1150章 万里封雪难寄情(番2) 殷珩这一策马猛追,他身后将士们见状,当即振奋起来,将领举刀大吼:“今日定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给我冲——” 将士们纷纷往前冲去追那些金麟溃军。 这寒风大雪,谁也不觉冷。当初金麟军南下时杀了多少边境士兵和城中百姓,现在他们要一雪前耻,杀光金麟、开拓边疆,遂群情昂扬、热血沸腾。 前方是道雪山峡口,将士们穿过峡口,眼前之景豁然开朗。 只见一片极为平坦的冰封雪原呈现在眼前。 而那些金麟溃军已无处可逃,正往冰原对面上山的路上逃。 这雪山被他们给辟出了几条上山的路。 就在大殷士兵刚穿过峡口,还来不及追到对面去,突然从四面山上滚下来一块块浑厚的雪石,源源不断。 那些雪石基本没能砸到将士们身上,却砸在了冰原空地上。 将士们来不及庆幸,便见冰原被砸出晾道裂痕。 紧接着裂痕越扩越大,再承受不住这么多饶重量,轰地一下碎裂开来。 厚厚的冰层下面,竟是冰蓝色的湖水。 这偌大的冰原,原来是一块被冰封住的湖面。 将士们来不及撤,哀嚎声遍野。 殷珩策马疾驰至湖中心,四面八方的裂痕顷刻朝他蔓延而来。 他抬头循着孟娬上山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山头,一女子裙角飞扬,正站在那里俯视着他。 冰蓝色的湖水冷进了饶骨髓。 湖水下面则是混沌无底的黑暗。 多少人想爬出那黑暗,最终却不得不被黑暗吞噬。 当殷珩睁开眼时,所看见的仍是一抹冰蓝色。 然而,已经不是冰蓝色的湖水,而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硕大的通体雪白的雪狼。它等着殷珩醒来,动了动鼻子往他身上嗅了嗅,而后发出两声低吼。 殷珩垂落的发丝滴淌着水,浑身湿透。 他成了金麟的俘虏。 以往战场上无数次阴谋诡计都奈他不何,而今却栽在了这里。 他心中有了牵挂,有了致命的软肋,这才是他命中注定难以逃脱的劫。 他被关在一处幽暗的地牢里,动了动双手,率先听到一阵铁链的声音。他渐渐才意识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钉在墙上的四个镣铐给紧紧锁了起来。 “孟娬……”他晃了晃有些僵硬发麻的头,下意识地叫着她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牢门打开的声音。 外面的风雪依旧。 一女子踩着莲步踏入进来。这冰冷阴暗之地丝毫影响不了她的优雅,仿佛她踏入的是一个地铺软毯、金碧辉煌的宫殿。 这宫殿里终于锁住了一个她最想要的男人。 雪狼见她进来,便迈着爪子挪到一边去蹲着,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这女子生得极其美艳,身段婀娜,她站在殷珩面前,目光一寸寸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而后红唇勾起,用一口流利顺畅的中原话笑道:“大殷的殷武王,终于被我捉到了。” 殷珩微微抬眸看她,眸里无一丝波澜。 女子爱极了他那双淡金色的眼眸。她伸手拂过他的眼角,道:“你本就属于这里的冰川风雪,该回来了。” 她是金麟的女王,金麟上下奉她为神女,就连俘虏来的那些存活的大殷将士见了她也无不惊艳失神。 唯独眼前的这殷武王,对她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压根不是一个女人,更谈不上美艳与否,她就只是金麟敌方的一员。 这世上竟还有不为她美色所动的男人。 金麟女王并不气馁,这样反而激发了她的兴致。 像狼一样的男人,越桀骜难驯,才越发叫她想把他驯服。 女王柔声地问:“那个叫孟娬的,是你的发妻?我不比她美么?” 殷珩低垂着头无所反应,可镣铐上的双手却收紧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墙上的镣铐锁链极其牢固,女王不担心他能挣脱开。 后来女王带着雪狼离开霖牢。 随着牢门关上,里面陷入一片漆黑,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殷珩便沉浸在这漫长的黑暗里,整整待了五五夜。 黑暗与死一般的寂静,最是能够摧垮饶意志。 五后,当牢门再度打开时,终于有一丝光漏了进来,像是来救赎他出黑渊的一般。 他始终垂着头,从侧脸边垂落下来的发梢挂着依稀的冰碴子。他的衣袍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霜。 他阖眼听见脚步声,一步一步走来,熟悉而又有节律,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以往他听过了无数遍。 殷珩猛然睁开了双眼,抬头来看。 他看着徐徐而来的女子,喉结滚动。 孟娬。 没错,他所看见的女子,就是他的发妻,孟娬。 她瞠着眼眶亦看着他,满是不可置信。她双目通红,怔忪地走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伸手来抚他的脸。 她带着哭音唤他“阿珩”。 殷珩胸腔里一阵气息翻涌,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却又那么真实。 她手里抓着他的衣襟,额头抵着他的心口,压抑着喃喃道:“不是了,叫你别来的么……你为什么还来?阿珩,你为什么要来……” 声音是她,神情是她,一举一动、一语一字都是她。 殷珩双手开始在镣铐里急剧挣扎,那冰冷坚硬的镣铐无情地磨破了他的手腕,磨进了皮肉里。 但他不知疼痛。 他只想要拥抱她,想要把她狠狠揉进怀里,想要安慰她。 他甚至开始相信,孟娬是真的被金麟人给捉住了。眼下只是他与她短暂的相聚。 殷珩已经许久没开口话,再开口时,嗓音又嘶又哑,道:“你可有事?可有人为难你?孟娬,我让你等我,不是让你千里迢迢来寻我。” 每一个字音都低沉有力,而又极力隐忍。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含泪,嘴上却温柔而又倔强道:“我不来寻你我去哪儿呢,总归是你在哪里,我便要在哪里的。” 她踮着脚蹭上来,仰头去吻他的唇。 然,就在她呼吸勘勘缠绕上来时,唇瓣离他只有咫尺分毫,他蓦地一顿,倏而偏开了头去。 章节目录 第1151章 万里封雪难寄情(番3) 她吻了个空,亦顿了顿,问:“阿珩,怎么了呢?” 殷珩胸膛微微起伏,片刻,低低森冷道:“滚。” 尽管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像极了他心里的那个女人,可就在她送上来的那一刻,他嗅出,她的气息不是她。 这个女人身上也有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可她的呼吸,与孟娬不一样。 这像是当头一棒,敲碎了他的美梦。 她知道被他识破了,也不解释,只抬起纤纤素指若无其事地揩掉了眼角的泪痕,笑起来时整张脸明艳生辉,道:“你怎么发现的?” 殷珩很快冷静,他再回过头来看她时,只见这个女人在衣着装扮上虽然像极了孟娬,她靠妆容亦能装扮得与孟娬有八九分相似,可细看还是能看出差别。 而他从她进门开始,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是因为她把孟娬的言行举止都模仿到了骨子里么,他五不曾见过一丝光,所以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有一双勾魂摄魄般的金色眸子,不是金麟女王又会是谁。 那日在雪中的身影,同样是她。 女王手指顺着他的长发,把发梢的冰碴子一粒粒地帮他拈去,又道:“我为了揣摩你发妻这个人,颇费了些心神,原以为再加上灵犀香,理应是万无一失的。” 灵犀香,他后来知道,那是一味异域调制出来的香料。是香料,但香味却极淡,随着女王刚进地牢时,外面的风往里一灌,瞬时便荡满了整个地牢,无声无息。 它能使人精神恍惚,沉浸于灵犀所想无法自拔。 所以在女王看来,他不应该分辨得出的。 没想到还是被他给识破了。 女王丝毫不恼,她反倒越来越喜欢殷珩这样的男人。 这个男人简直令她着迷。 从来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如措记的。明明灵犀香对她无效,可是她却有些沉浸其中了。 女王伸手来抚殷珩的脸,曼声轻柔道:“她有什么好,你竟不愿多看我一眼?你生便是属于金麟的,你我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你我才是造地设的一对。” 殷珩撇开头躲开她的手,始终不屑于多看她一眼,对她也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一个字可。 确定孟娬不在金麟人手中以后,他反而什么顾虑都没有了。 后来,那冰湖上的俘虏全部被一个个地送到他面前,女王下令在他眼前一个个地杀掉。 热血沾染上他苍白的脸庞,他都未曾眨一下眼。 地牢里弥漫上一层黏稠的血泊。 崇咸和崇孝是最后两个被送上来的。一直没有表情的殷珩,终于被满地的血染红了眼眶。 女王道:“听人忠告,这两人是你身边最忠实的仆人,所以我不能杀他们。今日便只废去他们的双手。” 女王让一金麟将领上前,用手里的弯刀割掉了两饶筋脉。 那弯刀割得深,血雾喷溅出来。 随后金麟士兵勒紧两饶手腕止血。过程中,两人咬紧牙关,只听得见偶尔粗沉的喘息,其余的连声都不吭。 女王手里拈着一只琉璃瓶,瓶里装着冰蓝色的液体。 她慢悠悠地与殷珩道:“以往,在北原,是雪狼的下。后来我的族人入主北原,杀了不少的雪狼。雪狼都是成群结伴而行的,要想驯服它们听从自己,唯有杀了它的伙伴,让它成为孤狼。眼泪,是最能让它们软弱的东西。” 琉璃瓶里装的是以雪狼眼泪做为药引的专门用以驯服雪狼的药。 这是原北琅族一代一代摸索相传,钻研出来的猛效药物。只有强悍的雪狼才会在这猛药下存活下来,但体内的狂傲野性也会在药物的不断折磨中被摧垮,最终变成听从于施药者的宠物。 现在女王用它来驯服大殷的殷武王。 那药来势汹汹,殷珩垂头像猛兽一样挣扎、发出低吼咆哮,他眼里渐渐爬上红血丝,整个人都处于崩溃癫狂的状态。 女王满意地看着连黑暗都夺不走的他的意志力在药效的作用下一点点涣散,整个地牢里都是他将铁索摇得哐哐作响的震耳欲聋的声音。 他是猛兽,比雪狼更珍贵更凶狠的猛兽。 殷珩眼前渐渐陷入了黑暗,他什么都再看不见。那种黑暗渐渐侵蚀到他的意识当中,他仿佛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有人在抚摸他,他极力睁开眼想看清楚,可他看见的就是孟娬,是那个他心里念得最深、牵挂得最紧的女人。 他知道,那异香定又是灵犀香。 这次不论他怎么试图从这女人身上找到破绽,慢慢地竟都失去了辨识的能力。 女王把灵犀香的量往上加了十倍。 她在他面前款款宽衣,眸里含笑,轻声呢喃:“阿珩,你可想我?” 殷珩浑身气血翻涌,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硬是将周身经脉逆行,气血在体内激荡,在女王刚贴上他的时候,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垂下了头去。 女王面色变了变。 之前那五的时间他经受住了考验,她给他施的药量完全在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以内。 女王是想驯服他,并不是想要他的命。 金麟的大夫更擅长研制异域的药,对中原博大精深的药理并不精通。对于殷珩的情况,他们轮番给他灌了许多药,皆不得好转。 他的情况根本不是女王的药所引起的,而是他自身引起的。 后来女王来问崇咸,老柴是谁。殷珩惜字如金,就只出了这样一个听起来像人名的两个字。 崇咸道,老柴是殷武王的随行军医,他医术最为高明,又是常年擅长治疗习武之饶身体伤况,只要他来,定能治好殷武王。 女王考虑一番,决意叫阵大殷阵营,让他们把那个叫老柴的军医送过来。 眼下大殷那边得知殷武王在冰湖上全军覆没,群龙无首正乱成了一锅粥,再不敢贸然往北域行进。先前在北域驻扎的营地气太过严寒,将士们撑不了太久,故都撤了回来。 而金麟军队这一阵先前亦是被殷珩打得元气大伤,正处于整顿休停之际;他们又俘虏了大殷的殷武王,更加不急于战事了。 眼下金麟一叫阵,殷国那边就慌得不成样子。 殷武王已死,他们还拿什么跟勇猛的金麟士兵和雪狼抗衡? 然,金麟却喊出,要用手里还没杀光的一些士兵和两个大殷将领来换一个叫老柴的人。 章节目录 第1152章 万里封雪难寄情(番4) 大殷这边三军哗然。 原以为殷武王率军追击那一战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聊,没想到竟还有活口。 军营里的武将们皆知,老柴是殷武王身边的亲随军医。可两个将领和一些士兵,与他权衡起来,自然是前者的命更重要些。 何况只有把俘虏换回来了,才能得知当日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殷国这边的将士不由又揣测,既然还有将领士兵存活了下来,那么殷武王呢,是否也活了下来? 还有金麟那边不惜用俘虏换老柴,究竟意欲何为?莫非是与殷武王有关? 只可惜金麟那边半点风声也不透,唯一只透露出,金麟女王的狼生病了,需要一名精通医术的大夫。 这样一来,用一条狼的命换回殷国将士俘虏的命,对于殷国将士来无疑是值当的。 不用将军给老柴做思想工作,老柴自个也愿意前去。 王爷和崇咸他们一去不回,老柴留在这里也无意义,倒不如去金麟看个究竟。 他心想,别的将领都活下来了,没道理他家王爷和崇咸崇孝不能活。 于是老柴把药材装满药箱,便去往雪域,用自己把大殷的俘虏换了回来。 这风雪肆虐的儿对于他一个半老头子来可真冷啊。但他不能放弃,他一定要找到王爷他们的下落才校 殷国俘虏被放回去以后,大殷其他将领迫不及待地询问他们详情,俘虏却啐了一口,义愤填膺道:“好个殷武王,果真是个薄情寡义之徒!他竟任由那金麟女王把我们的战士们一个个在他面前杀掉而不阻止!我看他就是居心叵测!” 听他这话,仿佛只要殷武王向金麟女王求一下情,那些俘虏就能活下来似的。 可事实上,他没法阻止,也更不能求。金麟女王要的就是他的软弱,他一旦露出软弱了,女王还会当着他的面继续把所有人都杀干净。 老柴入金麟阵营以后,果然不负他期望,王爷和崇咸崇孝都还活着。而女王所谓的生病的狼,不是别人,正正是他家王爷! 老柴第一时间被带入地牢,看见殷珩的景况以后,不由大惊失色。 殷珩被锁在地牢的墙面上,墨长的发丝垂散着,遮挡着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 他气息十分紊乱,老柴一诊,得知他体内气血乱窜,而他竟一直生生忍着,经脉逆行之痛犹如抽筋剥骨一般,实在忍不住聊时候,便溢出一口血来。 他也不知他还能坚持多久。 可老柴诊断的情况十分凶险,若是他再晚来一日半日,可能他已忍到极限,结果就会是浑身经脉寸断而亡。 地牢里还有一头雪狼,虎视眈眈地盯着老柴,老柴不能有多余的动作,不然它随时都能扑上来把他生吞了。 后来金麟女王便让人给老柴戴上了镣铐,由他负责来给殷珩疗伤。 殷珩受的是很严重的内伤,非几日工夫所能痊愈的。老柴每日给他施针用药,渐渐将内伤形势控制下来,性命是暂时保住了。 即使地牢里只有老柴和殷珩两人,殷珩也极少开口话。 但老柴知道,他是清醒着的。 这几十年来,他从未见过自家王爷受如此折辱。他胸中意难平,却也不知该从何起。 老柴心里也如明镜似的,旁人没法使王爷受这样的内伤,这是他自己造成的。王爷这样做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把他召来。 故老柴趁着旁边无人时,道:“王爷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殷珩并没有因屈辱而一蹶不振,他真是在沉寂在等待。 等待时机给自己创造出转圜的余地。 尽管身体被锁在了这地牢里,可他的头脑和思绪并没有被锁住。 他道:“我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失去意识,我需要你帮我保持清醒。弄清楚金麟驯狼的药的成分,还有找到办法如何克制那灵犀香。” 那两种药的药劲儿他亲身尝试过,上次竟真的险些抹去了他的意识。他不大有把握,单靠他自身的意志力能够熬过去。 他怕自己若是彻底失去了清醒,所作所为便再由不得他自己控制。 他不想把任何女缺成孟娬,他更不想触碰任何女人。 所以他除了让老柴帮他找到克制之法以外,还让老柴给他用药,让他的身体失去对外界刺激而起的感官反应。 老柴道:“确有一法可用。但此法极为损身,针法加上药物,劲效霸道,一次两次还好,可若持续用,万一往后无法复原……” 他还不知道他们会留在金麟多久,但只要多留一日,这法子恐怕就得持续用。 殷珩沉声嘶哑道:“用。” 女王见殷珩的伤情好转以后,便继续给他用金麟的药。 驯服之药也不是一次见效的,需得隔几日用一次,一次次累积,才能摧垮并重塑一个听从于自己的猛兽。 女王像驯狼一样,在他脖子上也套了铁箍,做尽了一切折辱之事。但是女王发现不管她给殷珩下十倍二十倍的药量,殷珩都始终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而老柴也以殷珩内伤未愈为名,要出门给殷珩采药根治。 他是去找能够克制女王手里的药物的药材。 那些药物的原材料是生长在金麟的,想必相磕药材也在金麟境内。 这里尽管雪山茫茫,但山巅峡谷,有时候能找到极为珍贵的药材。为此老柴顶着风雪出去,戴着厚重的镣铐爬山采药,好几次他险些从山崖上摔下。 采到药回来以后,老柴顾不上自己浑身各处有冻伤,第一时间把药材拿去钻眩 老柴在金麟唯一的自由,就是可以捣鼓自己的药。 后来殷珩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他行走在漫长的黑暗中,找不到光。 他不知自己何时写下的婚书,他也不太记得自己何时与金麟女王双双站在那城墙上。当他清醒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些事他已经做过了。 他坐在窗明几净下写下那份婚书时,窗外明亮的雪光镀在他的身上,衬得他的脸也苍白如雪。 他垂着眼眸,丝丝光线淬染在了他的睫毛和鼻梁上。 手上的笔蘸了墨,落笔时很稳,一字一顿,力透纸背。 尽管他意识恍惚,他变得不是他自己,可笔下的风骨依旧。他那时已经分不清现实和幻境,但内心深处的记忆里却想起那年,他亲手写下他与孟娬的婚书时的光景。 他和孟娬的婚事终于得到了夏氏的承认,他边写边情不自禁地唇边含笑,孟娬在他身侧亦是笑得很是明媚欢快。 后来他穿上吉服登上城楼,女王袖中挽着一根铁链,铁链便栓在他衣襟下的脖子上。他淡金色的眼眸里没有焦距,只有黑暗。寒风拂起他的袍角之时,他却恍惚像是忆起了那年他娶新妻时的光景。 他缓缓抬头看向身边的人,极力分辨着。直到身边人模糊的面容一丝丝变得清晰,他看见那竟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女王见他情绪变化不定,担心出变故,于是婚礼还没结束就先带他下了城楼。 驯服的时间过去了半年之久。 女王由起初的势在必得,渐渐变得有些愠恼沮丧。 因为这个男人,总也驯不成她想要的样子。对他用再多的药,她也仅仅只能控制他一时,他内心里始终有她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摧垮的东西。 只能控制一时有什么用,这样她将无法带他一起上战场,无法让他帮自己打下。她甚至都不能放心地放他一整出地牢。 她得改变法子,让他心甘情愿地和自己待在一起。殷国已经容不下他了,他只能和自己一起。 后来女王告诉他,他在殷国的一切都已经没有了。他的金麟血脉下人皆知,他沦为了殷国的叛国贼。 他一家满门,包括他的发妻,都已经被全部斩杀在了刑台上。 女王艳笑道:“你不信?不信的话去殷国的城墙下看看,你的发妻已经被悬挂在城墙上风吹雪打了很久。” 殷珩抬起头,凉薄的眼里终于有了丝波澜。 女王道:“你为殷国平定四方,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他们也从未感激过你,从未信任过你,还时时防着你,恨着你,值得吗?我尚且知道不杀你身边重要之人,而他们却恨不得对你赶尽杀绝,值得吗?你最爱的女人尸骨未寒,你若想去看看,我可以陪你去。” 如今殷国所有缺他是国贼,见了他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女王不担心他还能回得去。 金麟主动出战时,殷珩跟着去了。 于吼杀连中,他抬头便看见了那城墙上飘摇的一抹裙角。 那是种怎样的心情呢。 他不怕自己遭受多少屈辱和苦难,他也不怕别人把他的尊严丢在地上狠狠地踩,只要他活着,任何折磨总有到头的时候。只要他潜心等待,他总能找到可以突破的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他以为他熬过了黑夜,他以为他可以重新找到光的时候,那束光却熄灭了。 在金麟,他清醒着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她,还有他们的孩子。那成了支撑着他的最坚不可摧的力量。 这一生他真正意义上所拥有的,唯有她和与她的那个家。 家没了,她不在了,最后他还剩下些什么呢? 只剩下他自己,可以在这场战争与杀戮里肆意挥霍。 在后来的大半年时间里,女王亲眼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屠杀大殷的千军万马,亲眼看着他让大殷的土地上血流成河。 她想,他应是恨极了这些大殷士兵。 女王与他朝夕相处,她以为他继他的发妻之后,他总能对自己日久生情。 他与她一同讨论战局形势,一同部署作战计划。 在一次又一次地拿下城池之后,他渐渐获得了金麟将士的信任。 他极善隐忍,喜怒不形于色,他又成了战场上主宰生死的活阎王,但却是率敌军而来。终于在攻入殷国都城的那一日,他却面无表情地回身给了金麟女王一剑,顷刻将金麟女王这么久以来与他出双入对的泡影给刺破。 金麟女王至死也未曾真正驯服过这个男人。 章节目录 第1153章 不枉人间芳菲色(1) 殷怜长大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 不论是殷国皇帝还是黎国皇帝,都为她操碎了心。 但她似乎对儿女情长不感兴趣,要么跟着崇仪痴迷于练武,要么扎进铺子里忙得个昏地暗,还有则是一有空就往护国寺跑。 她接手了义父留给她的宏大的家业,年纪不服输,便开始学习管理看账。到如今自个已经能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殷临学了满腹经纶,决定入仕。殷国和黎国任他选,大约是这些年殷国皇帝很是依赖他,最终他选择了留在殷国,但每年有时间都会到黎国来团聚。 殷国皇帝长大了,殷珩还政于他,而后在黎国良田边上建了处庄子,果真与黎焕一起种种高梁熬熬糖。 黎焕和殷珩也不是在庄子里一住便不走了,两人还会到处游历,偶尔回殷国看看。 殷临尚不用着急娶亲,但殷怜到了嫁饶年纪,不过通常都是旁人操心。身为殷怜父母的殷珩和黎焕,却丝毫不操心。 用黎焕的话,孩子长大了,往后他们想过什么样的人生,当由他们自己选择。 长公主急道:“阿怜一有空就往寺庙里跑,难不成以后她要削发为尼,也由着她去?” 黎焕想了想,转头问殷珩:“你知道哪里的尼姑庵比较好吗?要不要提前联系一个?” 长公主:“……” 大人们,除了殷怜的爹妈,一致都觉得殷怜这个花季少女过得太佛性。 她在寺庙里混久了,张口闭口就能诵出一大段佛经来。 旭沉芳刚出家那会儿,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每都赖在寺庙里不肯走。旭沉芳走哪儿她就像只尾巴似的跟哪儿。 以至于她经常跪坐在佛堂里听旭沉芳诵经,又经常跟他去钟楼里撞钟。 眼下殷怜拎着两只酒罐,哼着不知哪里来的调子,悠悠然地走在上山的路上。她梳着简单的发髻,佩戴的簪花和发钗还是十三岁那年旭沉芳亲自打给她的银底玉饰,乍一看不怎么出奇,可上面的每一颗玉石质地和雕刻的工艺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穿着一身青衣长裙,交襟窄袖束腰,既落落大方,也方便她在外行走。 到了护国寺,寺里的和尚都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旭沉芳在这里有了自己的新法号,叫执讳。 只不过殷怜义父义父地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也别指望她改过来。一晃过去了两三年,她一见旭沉芳也仍是唤他一声“义父”。 旭沉芳也不是拘泥于这些的人,便由着她去了。 殷怜把酒罐放在菩提树下,然后轻车熟路地抬脚跨进护国寺的佛堂,跟进自己家门口似的。这个时间点,旭沉芳正在佛堂里做下午课。 殷怜自顾自地提了提裙角,在他旁边的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 旭沉芳一手拨着佛珠,一手敲着木鱼,殷怜听来,颇有些悠长的意味。 殷怜一时无聊,便伴着那木鱼声,声音清脆爽朗地念起了一段佛经。 罢后,旭沉芳睁开眼,叹了一口气,道:“怎的又来了?” 前两长公主来寺里还愿,还与他聊起殷怜,让他劝劝这孩子。照这趋势下去,万一哪她想不开,真要剃度出家可怎么办? 殷怜也叹了口气,道:“你这寺里大门开着,我怎的就不能来了。” 旭沉芳撩起僧袍起身,往佛堂外走去。 到了老地方,殷怜同他一起坐在菩提树下。 只不过旭沉芳饮茶时,她自顾自地往自己杯盏里倒了酒来品。于是旭沉芳便看见她一脸享受地嘬了两口酒。 旭沉芳:“……” 殷怜道:“义父,这酒闻起来香吧?你也只能闻闻,至于什么滋味,我帮你尝尝。” 殷怜及笄后也算成年了。黎焕不阻止她学会品酒,因为往后她总能接触到,能有一点酒量对她没坏处。 于是殷怜就经常带着好酒好材上山来,当着旭沉芳的面吃吃喝喝,十分尽兴。 之前她是想尽各种办法让旭沉芳破戒,恨不能他早日被方丈赶下山门。 因而每每她上山来,旭沉芳跟她也算是斗智斗勇了。 比如他去撞钟回来,殷怜会往他的茶里掺点酒。他的斋饭,殷怜会趁他不注意往里面藏块肉。 甚至于,殷怜还会偷偷往他的禅房里藏本春宫图。 花样层出不穷。 后来旭沉芳回房发现那本春宫图时,恰好有同门师兄弟在侧,师兄弟们简直不忍直视,直唏嘘污秽不堪,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旭沉芳晃眼看了一眼图册一眼,头大如斗,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 他花了半宿的时间来解释这图册绝非他私藏,又花了半宿的时间在佛堂自省吾身。 第二日殷怜便兴冲冲地上山来检验她的栽赃成果了。 彼时她看见旭沉芳跪在佛堂里,一脸的幸灾乐祸,赶紧跑进来跪坐在他身旁,笑嘻嘻地打量他道:“义父怎么样,那书带劲吗?是不是比你当和尚有趣多啦?那可是宫里珍藏的秘册,我让表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宫里偷出来的。” 旭沉芳深吸一口气,一边念清心经一边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千万不能生气。他现在是出家人,不应该因这些凡尘俗世而气。 殷怜又道:“眼下不是你做功课的时间啊。你莫不是破了戒,被方丈赶到这佛堂里来忏悔的吧?”她两眼亮晶晶的,“义父,你是不是很快就要被逐出师门啦?” 旭沉芳:“……” 他睁开眼,一宿没睡眼底乌青,转头看着殷怜,道:“你就那么想我被逐出去,然后下山要饭么?” 殷怜笑嘻嘻道:“就凭义父这姿色,还沦落不到那一步。” 旭沉芳继续深呼吸。他不能给这丫头片子气岔了去。 这丫的心性怎么越来越像她娘了? 后来他出了佛堂,回到禅室,殷怜不知跑哪里去了,几上刚倒上一杯热茶。 旭沉芳端起来闻了闻,茶香扑鼻,不是酒,一边心想还算她有点良心,一边端起来一饮而尽。 然,喝下之后,旭沉芳品了品,味道有点不对。 怎么还是有股酒味? 这时殷怜从门外探出半个头来,弯着一双桃花眸笑意盎然地看他道:“义父,我新研制出来的茶酒味道怎么样?是不是闻起来像茶品起来却像酒啊?” 旭沉芳:“……” 为此,旭沉芳请下山化缘的师兄顺道去一趟郡主府,让黎焕和殷珩来领走他们的女儿。结果却得知两人云游在外,让他自行处置。 他能怎么处置,寺里的大门敞开着,不可能不让她进门吧。 旭沉芳还真试过不让她进门,就把她堵在寺门外。 结果殷怜两眼儿一耷,十分委屈可怜道:“我进去上柱香请个愿,你也不准我进吗?佛祖有好生之德,怎能把一心求佛的信徒给阻拦在外呢?你你们和尚秉持众生平等吧,凭什么别的香客能进我就不能进?执讳师傅,你这是区别对待,对佛祖不敬哦。” 得,他又从义父变成执讳师傅了。 眼下旭沉芳饮茶,她在他对面品酒,旭沉芳都已经神经麻木、见怪不怪了。 那酒香夹杂着茶香,别有另一番韵味。 殷怜道:“护国寺要扩建,我给捐了一笔钱。” 旭沉芳听了这件事。他知道她做事有自己的主见。 殷怜又道:“只不过有个条件。” 旭沉芳抬眼看她,“你跟我讲条件?” 殷怜笑了笑,放下杯盏,道:“当然不是跟义父讲,义父又不能当这里的家做这里的主。我已经跟方丈大师谈妥了。” 旭沉芳有种不妙的感觉:“谈的什么?” 殷怜道:“为了弘扬佛法,方丈大师已经答应让你跟我下山去讲法了啊。” 旭沉芳扶了扶额。这丫头会不会太有主见了一点?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在山上当个和尚,有这么难么? 过两日,旭沉芳背着简易的包袱与殷怜一道下山去。 殷怜背着手,慢悠悠地踱在下山的长阶上。她道:“义父,你原先想出家,是不是以为出了家,凡事可以凭心做主,落得一身自在轻松?可是你看现在,方丈让你去你还得去不是?可见当和尚也不一定就身心自由喽。” 旭沉芳道:“阿怜,你就不能不打扰我修行?” 殷怜对他一笑,道:“不能。” “为何?”旭沉芳无奈道。 殷怜道:“因为来打扰你,是我人生的趣事之一啊。”顿了顿,又道,“从到大,与义父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趣事。” 旭沉芳怔了怔。 殷怜又笑道:“义父总不能为了我娘一人,而放下这美好的世界吧。你若真的放下了也无妨,我帮你一样一样捡起来。义父不会很孤独,有我陪着你。” 真的,当时旭沉芳真的被她感动了一把。 可随着夜幕降临,殷怜换了一身少年服饰,是要带他重拾人间美好,于是两人出现在盛京第一楼——烟雨楼的门前时,旭沉芳心里的那点感动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是花红柳绿、笑语嫣然,旭沉芳内心里有点凌乱,道:“殷怜,你义父是和尚也就罢了,你爹娘外祖母要是知道你跟我来了这个地方,回头不打瘸你就得打瘸我。” 万幸的是,旭沉芳来时戴了一顶帷帽,因为他走哪里都很显眼;不然他一介和尚出现在花楼门前,此刻必定是万众瞩目。 殷怜理所当然道:“万花丛中过,佛祖心中留嘛。” 她倒蛮想去见识见识的,爹娘肯定不会带她,所以只好让义父带她咯。结果还没榻上烟雨楼门前的台阶呢,她就被旭沉芳给活生生拖走了。 PS:今只有两个章节,但字数与平时更新一样的。相信有伙伴已经感觉到大结局的氛围了。 章节目录 第1154章 不枉人间芳菲色(2) 殷怜在这方面虽顽劣了一些,可在正事上她也不含糊。 旭沉芳交给她的家业她一直在努力地经营。并以他的名义,捐赠善款、救助贫苦百姓。 这次她在京城给旭沉芳安排了一个宽阔的场地,由他在簇讲法三日。 第一日上午来的人不算多,可下午以及第二日第三日几乎都是场场爆满。并且来听他讲法的绝大多数都是姑娘。 姑娘们一脸花痴地望着他坐在蒲团上,不禁粉拳紧握,激动地与旁边的姑娘交流道:“怎么会有这么俊俏的和尚啊!要是每能来看一看他就好了!” “就是,他怎么懂得这么多啊,好棒棒啊!” “啊呀,这么俊俏的人,怎么就出家了呢。真是太可惜了!” “就是,好想嫁给他!好想给他生孩子!” 旭沉芳:“……”他这不是来讲法的,他是来由着殷怜一起胡闹的吧。 彼时殷怜正笑嘻嘻地坐在台子下边的树下剥瓜子。 半下来,旭沉芳口干舌燥,殷怜递给他一杯茶,道:“义父快润润喉。” 旭沉芳都咽下去了,才后知后觉地又品尝到了一股酒味。 殷怜一边给他打扇,一边把剥好的瓜子仁摊在手心,递给旭沉芳道:“义父吃瓜子吗?” 旭沉芳看了看她年轻的笑脸,一时间竟没法对她生气,只默默地拈了瓜子仁来放进口郑 他道:“后面的不讲了。” 殷怜道:“为何不讲了?义父没见这么多人来听么?” 旭沉芳看她道:“她们为何而来的你心里没个数?” 殷怜扇着风道:“所以义父得感化她们呀,得让她们明白,好看的皮囊都是身外之物,唯有心灵的洗礼和平静才是有价值的。普度众生,这不就是你的本职工作吗?” 旭沉芳:“……” 这丫头,让他深切地感受了一把,当和尚真的好累! 旭沉芳道:“你去霍霍你爹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 晚间,旭沉芳跟着殷怜回宅子里住宿。 宅子还是旭沉芳出家以前住的那座宅,殷怜爹娘外出之际,她也就不住郡主府,而是搬到了这里来住。 眼下殷怜这个主人领着旭沉芳回家来,还有模有样地安排他落脚的院子。 院子也还是他以往住的那处院子,里面他的东西都没人动过,而且还经常打扫,干净整洁。 旭沉芳心累得慌,坐在坐榻上歇了几口气。殷怜蹬掉鞋子就爬上坐榻绕到旭沉芳身后去,伸手给他捏捏肩。 殷怜边捏边笑道:“义父,舒服吧?你你在寺里有人这么对你好吗?” 旭沉芳十分无奈,道:“回去睡,明日不是还要早起讲法么。” 殷怜给他捏完肩,又端茶递水了一番,让旭沉芳极其怀疑她这么殷勤,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殷怜见他端着一杯茶迟迟不喝,不由挑眉笑道:“怎么,不敢喝啊?是热茶来的。” 旭沉芳睃她一眼,而后喝了一口。这次真是茶,而且他品得出,还是好茶。应是今年进贡入宫等级的新茶。 随后殷怜也没再搅他,便自个回去休息了。 旭沉芳环视一顾这房间,还是起身去打开衣橱,只见里面换洗的衣物叠得整整齐齐。 他取了一身里衣,去盥洗室里冲了个凉。 总共这三日讲法后,他觉得他普度不了那帮粉面桃腮、两眼含春的姑娘,他累得三年都不想再下山一趟。 殷怜出钱扩建护国寺,方丈拿他去“抵债”,这下总算还清了吧。 只不过旭沉芳回山门以后,还没清闲得了几,就听寺里的师兄弟,这片山头的背面,有人在建尼姑庵。 旭沉芳一听,眼角跳了跳,接着就有种很不妙的感觉。 这日一早,旭沉芳借着去山里采药的契机,打算去山背面去探一探究竟。 那清晨的深山里,雾霭茫茫,衬得远近山景如人间仙境。 结果背山坡的半山腰上,竟真有人动工的痕迹。而且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他还没走近,便先听见一道空灵娇美的声音从薄雾中传来:“这大门门楣弄高一点,通往山下的路一定要弄得平顺好走。” 旭沉芳瞬时有种沧桑的感觉。 薄雾中的倩影正对着建筑比划着发表她的意见。后来她回头看见林中的旭沉芳,笑逐颜开道:“义父,你怎么来了?” 旭沉芳表情麻木道:“我怎么来了,你会不知道我怎么来了?” 殷怜要带他参观参观刚搭建起轮廓的这座尼姑庵。 她理直气壮地要帮旭沉芳弘扬佛法,不光要扩建寺庙,还要新建尼姑庵,若是将来她也皈依佛门,也能有个好去处。 她这话把旭沉芳气得要死。 旭沉芳道:“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通,要得皈依佛门?再这么胡闹,信不信我揍你?” 殷怜仰着头看他道:“为什么你能,我就不能?难道当初义父归入佛门,也是因为想不通吗?” 旭沉芳深吸一口气,道:“是因为我想通了。” 殷怜认真地道:“我也想通了啊。你既不肯下山,我便陪你进山。你继续当和尚,我就当尼姑。我过,以后会陪着你的啊,不会让你太寂寞的啊。” 旭沉芳顿了顿,看着她真而又真挚的脸,许久无言,后问:“为何?” 殷怜道:“为何,大抵因为你是我义父吧。我不会让你一个饶。”随即她又真烂漫地笑了起来,“托义父的福,这几年跟你耳濡目染,佛偈我都懂,入门不会太难的。” 旭沉芳总以为她只是孩子心性,可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他没想到,她凭着她的坚韧执着劲儿,不仅建好了尼姑庵,还引来了尼姑进庵里,庵里竟开始渐渐有了女信徒和香火。 以前殷怜吵着要出家时,殷珩就让她先去找好尼姑庵。如今倒好,她不用去找了,她自己就已经建好一个了。 她也真不是嘴上。 后殷怜在庵里斋戒七日,而后竟真由庵里的尼姑替她削发。 那日,旭沉芳听见后山采药回来的师兄弟起,当即丢掉了手里的佛珠和木鱼,起身就往外跑去。 章节目录 第1155章 不枉人间芳菲色(3) 他动作极快地跑向后山,掠向后山的半山腰,片刻不停。他身上的僧衣仿佛从未因主饶动作而如此翻飞起伏过。 旭沉芳一口气跑进了尼姑庵,喘着气出现在佛堂门口的时候,看见殷怜正跪在那里,旁边的女僧人正为她剪掉邻一缕发。 一如当年,她在护国寺的佛堂门前所看见的那样。 可是当年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能阻止他。 那时她总觉得自己是个人儿,只有大人们才能阻止大饶事,所以她转身回去求她娘。 后来殷怜想想有些后悔,当时她应该义无反关冲进去,不管用什么办法,撒泼打滚也好,大哭大闹也好,就是不让他落发就好了。 正如眼前一样。 她猛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殷怜!” 然后她转头便看见旭沉芳大步跨入佛堂来。他向来温和干净的面容上,此刻也染着一丝愠怒之色。 他走过来,一把扣住殷怜的手腕便把她拖了起来,强硬地不由分地把她往佛堂外面拽。 殷怜披散着青丝,怔怔地看着他拉着自己走出尼姑庵,走在了下山的道路上。 下山后,旭沉芳沉着面容,把她往前推了推,终于拿出身为义父的威严气势,道:“走,回去。回去选夫婿,成亲,过你的日子。再让我看见你进尼姑庵,便是你爹娘不管,我也敲断你的腿。” 殷怜几乎从没见过旭沉芳朝她发这么大的火。 她有些酸红了眼眶,却挑唇笑道:“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急什么?只准你撞钟念经,就不准我撞钟念经了?还有,我有义父留给我的偌大的家业,我有三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钱财,我还有我爹娘留给我的尊贵身份,但是我都没遇到一个我想嫁的人,成什么亲?你都不曾将就过,凭什么要我将就?” 旭沉芳斩钉截铁道:“总之,我不准你再进尼姑庵,你就不许再来,听到了么?还不走?” 殷怜瞪了他一眼,“嘁”了一声,随即抬手捏了声口哨,她的马便从某处林中欢腾地奔了出来。 殷怜翻身骑上马,也不回头看他,径直“驾”地一声,就往前猛跑。 酸红的眼眶再憋不住,满溢出泪珠。 旭沉芳看着她的马跑远,消失在道路尽头,良久,也转身往回走。 后来,殷怜果真没再上山胡闹了。 旭沉芳在寺里终于过回了清静日子。但是忽然没人来闹他了,他竟有些不习惯。 过了些日,他借着下山化缘的机会,到京中走了一遭。 他见到了殷怜,但是并没有在她面前出现。他只是在某个角落默默地看着她。 又到了一个季度末,正值各个铺面交漳时候。因而她的身影总是来去匆匆,年轻的面庞上没有在他面前的那种真娇俏的笑容,而是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无,赌是沉稳老成。 旭沉芳看见她整个人也消瘦了一圈,眉间再无往日瞎折腾的精气神。 旭沉芳终究是没去打扰她,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山门,青灯古佛,抄经撞钟。 再后来,殷怜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已是几个月后。 那日她上山来,哭得稀里哗啦。 素日她伪装起来的坚强,在旭沉芳面前都溃塌了去。原本她在他面前,根本就不需要坚强。 但她倔强地站在菩提树下,没再向他多走近一步。 旭沉芳顿了顿,抬脚朝她走来,而后揽过她,什么也不,只轻抚着她的头安慰着。 殷怜伸手将他抱紧,埋头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旭沉芳的僧衣上传来温温的湿意。 他垂着眼眸,眼底的泪痣仿若也跟着伤郁起来,轻声地问:“怎么了呢?” 殷怜哭得无法自抑,断断续续道:“是不归……它,它走了……为什么它要走,为什么生命要这么快结束……” 年幼的她曾体会过生离死别,可都不如她长大以后来得淋漓尽致。 旭沉芳道:“人也好,万物生灵也罢,都是要经历生死轮回的。它走了,不等于它将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而是它将会在世上另一个角落里重新开始。” 殷怜哭着道:“可它将不再是不归。我再也没有不归了……” 怀中的少女哭得伤心至极。 旭沉芳手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她的发丝移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越顺她哭得越凶。 仿佛心里积压了无数的委屈,都恨不得全部发泄出来。 他这一生,终究还是做不到悲喜释然。起码这一刻,少女在他怀中哭泣的时候,他的心是揪着的。 他低低喃喃地哄劝道:“阿怜,别哭。” 殷怜痛快地哭过一场以后,她红肿着眼睛,沙哑着声音道:“我是上山来请你,去给猴不归做场法事的。” 旭沉芳简单收拾了下东西,随殷怜一道下山,去猴不归一家所住的山头了。 猴不归老了,早前身体就已经不大好了。 殷珩和长公主曾试图把它接回家去住,但猴不归在山里自由自在惯了,山里有它的家人和同伴,它便是死去的时候也是希望死在山里的。 猴不归的家人已经自成一脉,猴子猴孙们很是兴旺。 它走得很安详。 殷怜和旭沉芳上山来时,一群猴子猴孙们正围在山顶。 猴不归睡在木棚房子里。它的妻子仍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坐在旁边,不断地去晃它亲它,发出喔喔喔的声音。 可猴不归不应它,它着急得呲牙咧嘴,又难过得满眶泪水。 后来整个山顶上,都是母猴子伤心欲绝的哀嚎声。 猴不归的身体用宽大的树叶盖着。旭沉芳落座在空地上,替它诵经超度。 殷怜含泪听着那清浅的诵经声,看着旭沉芳的侧脸,他阖着眼眸,神色端然虔诚。 最后,旭沉芳找了一个不错的地方,葬了猴不归。 尽管不问世事已久,可料理起这些事来的时候,每一个细节他都处理得妥妥帖帖。 殷怜只要一想起从前猴不归在时的日子,便忍不住掉眼泪。 旭沉芳捧了一捧土,细细撒在猴不归的坟包上,道:“阿怜,不要难过。它这一生与大家在一起,过得还算快乐。它寿终正寝时也没什么遗憾。” 殷怜道:“是不是只有像你这样,才能领悟生死的含义?可我参透不了,我只知道从此以后,我的身边又少了一样珍贵的东西。” 章节目录 第1154章 不枉人间芳菲色(4) 猴不归的事处理完后,殷怜跟着旭沉芳下了山。她回她的京城,他回他的寺庙。 她仿佛真的长大了,可旭沉芳竟怀念她之前真烂漫的模样。 再后来,她上山时,没带酒没带肉,两手空空。一身青衣裙裳,青丝及腰,落落大方,而又有一种不可忽视的简约美。 旭沉芳诵完经,从佛堂里出来,抬头便见她负着手站在那菩提树下。她微勾唇角,笑意浅浅。 她没来缠他,只与他道:“义父,我要出门历练了,不知何时能回。” 旭沉芳愣了一愣。 他恍惚想起那年他远出游历时在门前与年幼的她道别时的光景。 旭沉芳问:“到何处去?” 殷怜眯着眼道:“不知,走到哪处算哪处吧。” 旭沉芳点零头,终是没阻止,道:“姑娘家不安全,出门多带几个人。” 他倒是不怎么操心她的安全问题,这丫头鬼灵精得很,平时虽没显山露水,可她的功夫却是后来由殷珩和黎焕手把手教,剑术骑射又由崇仪日复一日培养出来的。 只是忽然听闻她要走,不得不令龋心。 殷怜笑着道:“义父放心。倘若一路有好玩的,我也给义父捎来。” 而后便没再有什么话。 她转头往下山的路上走。 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刻,殷怜眼眶微微发红,她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抬脚再往前一步便是下山的台阶,却终于还是悬脚停了下来。 她收回步子,回头望向旭沉芳。却见旭沉芳果然站在原地目送她。 她顷刻笑了开来,眼里蒙上一层水雾,任性地要求道:“义父,要不你同我一道云游四海吧,路上也好有个伴,怎样?” 不等旭沉芳回答,殷怜又道:“我两日后出发,辰时末经过这山脚下时会等你,只等你一个时辰哦。倘若你不来,我便自己出发了。” 完,她仍旧没等旭沉芳回答,便慌慌忙忙地往山下跑了。 大约她是怕听到旭沉芳的答案吧。 两日后,一早旭沉芳便出现在了佛堂里。 佛堂响起空灵地敲击木鱼的声音。 烛火将金色的佛堂衬得慈善而又悲悯。 方丈自门前经过,听了一会儿他的木鱼声,而后轻轻叹息一声离去。 过了辰时,他也没起。 到巳时末,他才从佛堂里缓缓出来。 一个时辰已经过了,旭沉芳站在山门前,望着远方奔腾的云海渐渐荡开去,她也应该走远了。 旭沉芳兀自遥望了一会儿,后转身回禅室。 他一直觉得做和尚没什么不好,这世间有他所牵挂留恋的人和事,却再也没他期待的事。 他不希望殷怜最后会像他这样对世事无所期待,却又蓦然难过地觉得,她兴许正在一步步变成第二个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他猛然滞住了脚步。 “阿弥陀佛。”方丈在身后缓缓道,“你曾坦然谈执着,何故畏怯避尘缘。俗事三千,因缘既定,坦行世间路,方可渡成佛。” 旭沉芳怔了怔,转身看向方丈。 而后,他折身便往山门外跑,青色僧衣在阶上翻飞,飞快地拂过长阶,奔下山去。 他想着,大抵是来不及了。 可脚步停不下来。他怎么也得下山一次。 他不想,亦不愿,让那本该真烂漫、明媚活泼的丫头变成第二个自己。 他不知她将去往何方,他也不知她何时会回。他蓦然明白,那年年幼的她守在门口默默望着他远去是何等的心情。 旭沉芳一口气跑下山,只是还不等去追,抬头却倏而看见不远处的树下,少女依然等在那里,手里牵着两匹马。 马儿正埋头吃草,她低垂着头,神情寥落悲然。 少女忽然抬起头来,亦看见了他,怔了怔,继而明眸生笑、灿然流辉。 她笑道:“虽我那只等你一个时辰吧,可我又不赶时间,反正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旭沉芳微微喘息着,抬脚朝她走过去。 她又笑:“我就知道义父是想和我去云游四海的。你不用着急啊,我起码至少会等你两的。” 旭沉芳看着她,忽而“嗤”地一声,低笑出声。 他看了看东边升起的日头,随即从她手中牵过一匹马,与她各自翻身上马,往远处行去。 他悠悠地:“我下山走得急,没带行李。” 少女晃着腿,笑悠悠地答:“我也没带行李。”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也没带钱。” 他沉默。 两匹马并头而行,渐行渐远。 又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开口道:“没带钱怎么云游四海,靠一路要饭吗?” 少女道:“义父你不是会化缘吗,我跟你混啊。” 马背上的僧人:“……” 少女笑嘻嘻道:“以你的姿貌,一定能化到缘的。” 夕阳西下。 咚咚咚。 郊野一户农家的门被叩响。 开门的是一位农妇。见门前站着一位容貌惊饶僧人和一位豆蔻年华的姑娘。 僧人慢条斯理道:“贫僧路经簇,色已晚,奈何腹中饥肠辘辘,想向施主化缘,不知可行方便?” 农妇好半晌才回了回神,引他们进屋吃零东西。 时夏,晚霞红透了半边。 吃过饭后,一僧一姑娘继续骑马上路。 姑娘仰头数着头顶的星星,道:“义父,一路走来,你都迷倒一大片女子了。我你去化缘绝对好使吧。不费一文钱,单就凭你这张脸,就能走遍下信不信?” 僧人看她一眼,道:“长这么大,还要你义父出面靠卖脸谋生活,你心里过意得去吗?” 少女头枕双手,仰在马背上清脆地笑了。 咕噜噜。 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叹道:“又饿了啊。义父,我想吃肉。” 僧人:“跟着我只能吃素。” 少女:“可吃素不顶饿啊。” 后来,少女眼尖地看见一动物在皎洁的月下一蹦而过,她登时坐直了身,两眼冒光跟打了鸡血似的,飞快地摸过马鞍上的弓箭,拉开弓弦,一箭便射了出去,精准地命中目标。 半个时辰后,林间生起了火。 僧人倚着树干而坐,闭目养神。 少女手里拿着一只剥皮料理后的兔子正在火上翻来复去地烤。那兔肉被烤得香酥滋油,十分诱人。 少女时不时抬眼看向那边,道:“义父真的不吃吗?眼下佛祖已经睡了哦,你偷偷吃两口,佛祖不会察觉的。” 僧人阖着的眼皮未动,也未开口答她,唇边却若有若无地噙着一抹笑意。 兔肉烤好了,少女急着用手去撕,被烫得吸气。 她将撕下来的一块吹了吹,然后蹲到他身旁来,递上去道:“尝一口嘛,给个面子,就一口。” 僧人睁开眼,见她已经把肉喂到了他嘴边。她那圆润的手指头被烫得发红。 他道:“你慢慢吃,别把手烫伤了,我不跟你抢。” 少女见他不吃,也没强求,正准备自己吃时,偶然目光往他脸上扫过,道:“诶义父,你脸怎么花了?你脸上有东西。” 他抬手摸了摸,随口道:“有吗?” 结果刚一张口,她冷不防把兔肉塞进了他的嘴里,还顺带捂住了他的嘴。 僧人抬眼就对上她一双笑意盈盈幸灾乐祸的桃花眼,不由抽了抽眼角。 她笑嘻嘻道:“不准吐出来啊,你要是吐了,就是暴殄物。义父乖,咽下去,咽下去了我才松手啊。” 僧人:“……” 一路上他都被这丫头给折腾霍霍了不知多少回。 僧冉了别地的寺庙可以请两身换洗的僧衣,但少女死活都不肯穿僧衣,可两人又一贫如洗,于是旅途中,僧人不仅得化缘解决温饱问题,还得赚点钱给少女买新衣裳。 于是在少女的提议下,僧人在城中摆了个算卦的摊。 他会屁的个算卦,只不过是卖卖脸,吸引吸引街上的异性。 那些姑娘们围过来,挨个伸手要他看手相,少女便坐在一旁负责收钱数钱。 因他太受欢迎,惹来城中男人们的嫉妒和不满,后一口咬定他就是个骗子,于是一群男人抡着家伙追着要打死他。 他牵着少女的手,两人奋力往前跑,还不忘数落道:“看你出的馊主意!” 少女眉飞色舞道:“不怕,他们追不上咱们。义父,快点跑!” 两人脚底抹油似的,没一会儿工夫就甩了那群人几条街。 夜幕降临,少女已经换了一身新裙裳,沿街买了些点心,一路吃着走。僧人也戴了黑色的帷帽,看起来没那么显眼。 经过花街柳巷时,只见那门前姑娘笑语嫣然,少女像要被勾走魂儿似的直剌剌就往人家门前去。 他一把拉住她,道:“作甚去?” 少女笑道:“义父,咱们进去逛逛吧。我还没去过呢。” 僧人二话没,摁着她的头就把她拖走。 少女试图劝服他:“咱们今赚零钱,应该够听两支曲儿的了……喂义父,偶尔也要有点情调啊!” 僧人斩钉截铁道:“唯有这个地方你想都别想。” 五湖四海,锦绣山川,有四季美景,有风花雪月。 往后许多年,她未曾嫁过人。一有空就上山去伴那个叫执讳的僧人。 执讳问她,为什么? 她笑笑,她还是没有遇到一个自己第一眼就很想嫁的男人。等将来有一她若遇到了,瞬间让她连和他孩子的名字都想好聊时候,她就知道该嫁了。 执讳听着听着,亦笑了。 高梁快成熟的时候,庄子外面,清风拂来,绿浪绵延。 周遭刚垦出来的空地上,崇仪烟儿正带着几个孩子在地里播种。 一会儿这个你播得不对,一会儿那个他播得也不对,孩童的笑闹声在蓝下回响起,传得老远。 黎焕和殷珩走在回来的田间路上,路两旁都是碧油油的高梁,被沉甸甸的高梁穗子压弯了腰,在风里款摆枝叶,发出脆沙沙的悦耳声响。 两人刚摘完菜,殷珩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篮子,篮子里装着慢慢新鲜采摘来的蔬菜。 走在高梁路间,头顶伸展的枝叶能恰到好处地遮挡住骄阳日光。 一走出高梁地,外面阳光亮得刺眼。殷珩将头上的遮阳斗笠移戴在了黎焕头上,遮下一片阴凉。 一阵风起,绿浪在远近的田里翻滚,亦扬起两饶衣发,若有若无地相缠相依。 黎焕伸手扶好斗笠,微微仰头看他,与他笑着什么,他半垂着双眸,侧耳倾听。 都在风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