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蕊公主传》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太上皇驾崩 大昌朝龙兴三十五年。 “姐!姐!姐!了不得了!”在一阵惊呼声中,侍女阿颜冲进了水府二姐水柔仪的闺房,一把扯过柔仪姐的衣袖,作势就要将她拉出房门。 “阿颜,你这死蹄子,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若是被阿嬷看见了,你是死是活?”水柔仪死死扣住房门,“什么事又让你火烧眉毛呢?” “姐,刚才我在前院听得老爷------要将你-------许给城北御史大夫的长子,还------。”阿颜最是惧怕阿嬷,一听水柔仪提起她,立即被吓得结巴起来。 “啪啪啪”听了阿颜的情报,水柔仪呆愣半晌,一个趔趄乒在地面,撞翻了案桌上的一对瓷瓶。“成肃哥哥可有消息?” “这阵子如雪夫人盯得紧,阿颜出不去,自然------不知道宇文将军的消息。”阿颜嗫嚅道。 “明就是我的生辰,也是阿娘的忌日,成肃哥哥一定会来看我!”水柔仪呆坐在地,望着暮色沉沉的空,嘴角扯出一丝凄苦的笑意。 窗下,一位白发苍苍的黑衣老妪伫立良久后默然而去。 黑鸦驮日而归,绚丽的晚霞铺满际,轻轻柔柔地洒落在阴沉沉的太极殿内,病入膏肓的大昌太上皇南宫无悔颤悠悠地伸出手,试图抓住床幔上的那抹灿烂,任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枯瘦如柴的手指始终未曾触摸到,“罢了,这一生,终是求而不得。”南宫无悔轻声叹息道,浑浊的眼神中写满无奈。 “太上皇,您要取什么东西?奴给您取来。”随侍在塌前的太监屈膝询道。 “朕都寻而不得的东西,你又如何能取来?”南宫无悔冷笑一声,不耐烦地呵斥道。 “奴知罪!请陛下息怒!”太监两腿一软,乒在地,连连求饶。 “没用的东西,还不下去!”守在殿外的大太监吴德喜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进殿。 “你是越老越没规矩!朕许你入殿呢吗?”南宫无悔干咳了一声,示意宫娥将他扶起。 “陛下,老奴知罪!”吴德喜脸色煞白,跪倒在地,抬眼睨了众宫人一眼,众人识趣,静悄悄地跪安了。“老奴知道,您这几日不愿见旧人,更不许旁人提起有关她的只字片语------老奴自幼随侍在侧,陛下心中的苦,老奴比谁人都知。” “你!”南宫无悔眸中杀意腾起,嗓音粗嘎。 “昨日,探子来报,在兴朝觅到了华芳圣女的踪迹。”吴德喜头颅磕地,奓着胆子回禀道。 “华芳未死?------哈哈哈----咳咳咳”躺卧在塌上的南宫无悔骤然坐起,额上青筋突兀,高声问询道,一阵剧烈的咳嗽在空荡荡的大殿中此起彼伏。 吴德喜爬到塌前,轻抚南宫无悔剧烈起伏的胸膛,良久,殿内才恢复一片死寂,吴德喜倒了盏花露茶递到南宫无悔的唇前。 “华芳没死!哈哈,华芳,你把朕骗的好苦!”南宫无悔轻声笑道,眸中精光闪现。 “陛下,老奴这就去通知机阁将华芳圣女请来?”吴德喜询问道。 殿中一片死寂,唯闻得南宫无悔粗重的喘息声。“不必了!”南宫无悔眸光渐逝,空洞的双眼直直地望向际的最后一抹霞光,直到暮色沉沉,宫灯升起,南宫无悔长叹了一口气,“唤南宫皓月前来。” “是,陛下。”吴德喜应道。 新月初升,银色的光辉一泻千里,霸道地铺满整个太极殿,越发衬托的宫灯黯然失色。 “父皇,您唤儿皇前来有何吩咐?”随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南宫皓月三步两步跨进太极殿,懒散地请了安后,不待吩咐,便自行起身。 南宫无悔将手中的人参汤递给宫娥,颤巍巍地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宫人退下。 南宫皓月踱到父亲的书桌旁,随意翻看着,口中啧啧称奇,“父皇,您这病是装出来哄儿皇的吧?您瞧瞧,这字写的铿锵有力,哪是出自一个久卧病床之人?” 南宫无悔靠在软塌上,双眼微闭,任由南宫皓月喋喋不休。 “父皇,今日兵部侍赵永光郎奏请儿皇将长乐公主许给他的长子,您,这些年他老赵家已经从朝廷捞了不少好处,现在竟敢痴心妄想求取公主!哼!他以为现在还是早些年的光景了!”南宫皓月侧身睨了父亲一眼,嘻嘻笑道。 “阿月,到父皇跟前来。”南宫无悔睁开眼睛,轻声唤道。 南宫皓月身形一颤,转过身怔怔地看着父亲干涸的眼眸,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阿月”南宫无悔微抬手。 “父皇,您今儿是怎么呢?儿皇从进殿起,您竟然未骂儿臣一语,呵呵呵呵,您若是属意赵永光的长子做长乐公主的夫婿,儿皇允诺便是!呵呵呵呵------阿月------您还记得儿子的乳名------”南宫皓月略怔了怔,干笑两声,散漫地坐靠在塌前的软卧上,太极殿内的檀香缭绕,氤氲四漫,“父皇,您殿里的檀香味太浓了,呛的儿皇眼酸鼻塞,只想打喷嚏。”南宫皓月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喷嚏,从袖中掏出帕子点零眼角。 “阿月,这些年苦了你了!”南宫无悔嘴角含笑。“你既如此,自去吧!” 南宫皓月从软卧上站起,怔怔地盯着父亲的眼睑,迟疑着走近父亲的塌前,沉默地坐在塌前的椅子上。 空旷寂静的太极殿内,父子二人互相对视,良久,南宫无悔遽然咳嗽起来,南宫皓月惊起,慌张地倒了杯热茶递到父亲的唇边。 南宫无悔挥了挥手,拼命按着干瘪的胸膛,南宫皓月见状,连忙放下茶盏,替父亲一遍遍地抚压心肺,长年拉弓的双手早已布满茧子,但触碰到父亲嶙峋的瘦骨,南宫皓月心头一颤。 “阿月,你去吧!”夜色渐沉,南宫无悔睡意渐浓。 “是,父皇。”南宫皓月服侍父亲就寝,长久地伫立在塌前,直到父亲沉沉睡去,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太极殿。 是夜,大昌王朝的太上皇南宫无悔静悄悄地驾崩了,次日,换岗的宫娥在殿外询问太上皇是否起身梳洗,始终未曾听到动静,吴德喜悄悄地走到塌前,才发现太上皇双眼紧闭,已然驾崩多时。 “父皇驾崩时嘴角含笑,想是未曾经受苦楚,传朕旨意,让礼部为太上皇陛下按制治丧。另,告诉礼部,自今年年初,我朝东北、西南等地数月干旱,今年恐是灾荒之年,父皇在朝时最是体恤万民,想必不忍看到礼部为了操持他的身后事而过度靡费。”崇德殿内,南宫皓月听闻宫人奏报后,便去后宫寻欢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二章 竹马之情难相忘 “阿娘,柔仪今日来看你了。”城郊,水柔仪带着阿嬷和阿颜前来祭拜亡母,摆上祭品后,行了祭拜大礼,稳稳地跪伏在地上。 “姐,您别难过了。”阿颜俯身为姐披上了披风,“夫人,定是最疼您的了,您这样自苦,夫人在九泉下也难安。” “阿嬷。”水柔仪抬起头,心地抚摸着母亲的墓碑,“阿爹是不是恨我?为了生我,阿娘才去了!” “姐,老爷才不是恨你,老爷根本就不爱夫人!夫人都去了十五年了,阿颜从没见过老爷祭拜夫人,他若是顾念着嫡妻,怎会任由二夫人她们欺辱您?”一提起水老爷,阿颜就来气。 “阿嬷,真是这样吗?”水柔仪神色凄苦。 “姐,如今已经立秋了,郊外愈发的冷了,该回去了。”阿嬷依旧面色森然,冷冷地催促姐起身回府。 秋风瑟瑟,百草黄枯,水府的马车在荒野里徐徐行驶,阿嬷驾着马车,水柔仪呆呆地望着车窗外萧条的秋景,阿颜随侍在侧,不敢出声。 “吁”萧瑟的旷野里,猛然传来两声马鸣声,水柔仪回过神来,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两匹马。 “姐,是宇文将军!”阿颜推搡着姐,一阵雀跃。 “成肃哥哥!”水柔仪冲下马车,飞奔上前。 “柔仪姐,近来安好?”宇文成肃下马寒暄了一句。 “我------安好------”看着一脸漠然的宇文成肃,水柔仪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这是今年赠你的生辰礼物。”宇文成肃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海 “喔。成肃哥哥最是信守承诺,每年都遵照约定送我生辰贺礼。”水柔仪扯了扯嘴角。 “技不如人,成肃自是愿赌服输。”宇文成肃漠然答道,“今日还要回京述职,就此别过。” “宇文将军!”阿颜见宇文成肃策马而去,高声呼剑 “阿颜,我们回府!”水柔仪生气地将礼盒掷在阿颜怀中,自顾自地上了马车。一路上,三人无话。 “柔仪啊,快来看看,这是娘给你挑的夫婿!”刚回府,水府的二夫人便拉扯着水柔仪相看一众男子的画像,几个兄弟姐妹在侧喧闹笑。 “如雪夫人,我只有一个阿娘,便是水府的大太太,今日,我累了,我先回房歇息了。”水柔仪挣开二夫饶手,下意识地掸璃衣衫。 “母亲,您好心好意给人家挑夫婿,只可惜人不领情!”水府的三姐水锦绣嗑着瓜子,悠悠地笑道。 “若是好心,就该送我入宫选妃!我是水府的嫡出姐,论姊妹几个,唯有我有资格入选皇妃,而你们却偏偏将庶出的女儿送进宫候选!”水柔仪柳眉微蹙。 “大姐,你听着就不吱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水锦绣恶狠狠地瞪了水柔仪一眼。 “今日是二妹妹的生辰,锦绣,你很不该对二姐不敬。”水府的大姐水冰卿置若罔闻,温和地笑道。 “大姐姐好记性!怎么单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却忘了今日也是你们的嫡母的忌日?”水柔仪扫了扫厅中众人一眼,淡淡地笑道。 “水柔仪,爷看你又是皮痒了!”水府的大少爷水承继冲到水柔仪面前,作势就要挥手上去。 “承继,十年前你已然瘸了一条腿,如今,另外一条腿你也不想要呢?”水柔仪纹丝未动。话一出,厅内立时寂然。 “姐,今日是您的生辰,宇文将军特地送来贺礼,您快回房看看吧!”阿颜见状,抢上前道。 众人一致看向阿颜手中的首饰盒,见有宇文家的莲花标记,水承继浑身一机灵,悻悻地收回了手。 “大姐,你父亲和我特意为你在宫外择取夫婿,是心疼你自幼失母,不忍看你日后在宫中步步心。俗话,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大姐最是年长,理应为妹妹们分担,这才让你大姐姐入宫候选。如今,太上皇驾崩,宫中选妃暂停,等国丧过后,咱们再议此事如何?”二夫人满脸堆笑。 “嫁给御史大夫的长子还辱没了你不成?”水府的当家老爷水济昌一进大厅便呵斥道。 “女儿是您的嫡女,入宫选妃是光耀门楣的事,也是女儿不能推卸的责任,还请父亲另作打算。”水柔仪屈膝行礼罢,肃然答道。 “你!希望他日你不要后悔!”水济昌冷笑道。 “父亲,您定然是疲累过度,虽然在家,太上皇的名讳怎可------”水柔仪平静地看了父亲一眼,不再话。 水济昌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时光飞逝,一如秋风横扫落叶,刹那间,枯叶零落。转眼间已是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太上皇的丧期刚过,大昌朝的皇帝陛下南宫皓月便急令都城的官吏置办佳节事宜,并以太上皇生前最喜与民同乐为由,特下恩旨,元宵佳节当日宵禁延迟两个时辰,男女老幼皆可出行游玩,不必顾忌男女大防。 听闻这道恩旨,水柔仪欢欣鼓舞,几个月来的伤心烦闷一扫而空。当晚,在房内用完元宵,在阿颜的撺掇下,还未黑透,两人扮成男装出了门。 大昌王朝相较于大盛王朝,胜在幅员辽阔,与大兴王朝想比,军事实力远胜对方,因此,在三国中,唯有大昌王朝文治武功最是强盛,就连久居世外的四世家也轻易不肯开罪。大昌王朝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最是热闹,鳞次栉比的楼宇、琳琅满目的各色展销货品及美轮美奂的皇城闻名下。 水柔仪带着阿颜在都城东游西逛,猜灯谜,品茶点,嬉闹玩耍,全然忘却了阿嬷平日所教授的礼仪规矩。 “公子,这是奴家姐亲手做的香囊,与公子甚是般配,望请收下。”一女婢突然捧着一个精美的香囊步跑到水柔仪跟前。 “公子,这是我家姐亲手缝制的香囊,比那个好多了,您瞧,我家姐这个香囊上还点缀着东海明珠了,公子品貌高贵,岂是那等寒酸户能高攀的起的!”另一位婢女也捧着香囊挤了进来。 “这------这------在下出身贫寒,怎敢高攀?”水柔仪顺着两位婢女的指引,分别冲两位娇滴滴的大家闺秀行拱手礼,两位姐微掀帘布,亦含羞回礼。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追爱 两婢女见眼前的俊俏公子抬步就要走,不由分,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过路的行人见状,簇拥而来,市井的混混干脆吹起了口哨喝彩,“这位公子,既然两位姐都相中了你,你就从了吧,一妻一妾岂不美哉!” “胡什么!是我家姐先相中的这位公子!”两婢女异口同声,叉腰呵斥。 “这------这------”水柔仪见自己因俊俏的男装模样当街引起了哄抢,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装出一副难以抉择的神色,“生不才,得获两位千金姐的青睐,只是------谁为妻,谁又成妾?” “我家姐可是礼部尚书府上的嫡女,怎可与他人做妾?”一婢女上前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 “礼部尚书的嫡女又如何?我家姐可是兵部尚书的贵女,旁的女子为我家姐提鞋都不配。”一婢女神情倨傲,冷笑道。 “你------你------真是欺人太甚!” “欺的就是你这等门户!” 两婢女互不示弱,当街舌战起来,引得众人哄笑不止。 “贵女的贴身侍女竟然当街对骂,哼,这就是两府教出的好教养!”不知何时,人群外停靠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位宫人装扮的中年女子款款下车。两婢女睨了那宫婢一眼,登时涨红了脸颊,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公子,果是生的品貌不凡,竟被两不知高地厚的婢女纠缠多时,真是难为您了!”那宫婢踱到水柔仪面前,细细地扫视了一番,神色大喜,啧啧称奇。 “姑姑笑了!”水柔仪知道自己招惹不起,连忙低头躲避那宫婢的审视,心中暗暗叫苦,这若是真被贵主相中,怎生脱得了干系。 “我家主子有心邀公子一叙,请公子移步。”那宫婢唇角含笑,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那马车上的帘布微微掀起,只待水柔仪移步上前。 “贵主恕罪,生出府良久,家中父母该是担忧多时了,生告退。”水柔仪娥眉紧蹙,恭敬地施了拱手礼,作势就要逃离。 “慢着!”车内,一个娇俏的声音传出,虽是细弱,但语气中的威严丝毫不减,“今日甚是唐突,他日再邀公子一叙,这是信物,公子若是想明白了,不妨拿着这枚玉佩来寻我便是了。”宫娥将一块精雕细琢的玉佩双手奉在水柔仪面前。 “是”水柔仪扫了一眼,只见那玉佩上刻着“长乐”二字,心中一颤,原来车内的贵主竟是先皇的长乐公主。早就听闻,先皇南宫无悔甚是宠爱这位公主,并亲口允诺公主自行择婿,因着公主眼高于顶,王公大臣家的男子无一人能入了她的眼,婚事便一直拖延到了现在。一想到这些,水柔仪额头不住地沁出细密的汗液。若是接了玉佩,他日公主召见,可怎生能见?今日若是不接,当众拂了这位贵主的颜面,岂不是自觉生路?管他的,反正不曾透露真实身份,他日,难不成长乐公主还挨家挨户寻我不成?就算她要寻,我换回女装,她又怎寻得到?水柔仪再三犹豫后,躬身接了玉佩。 长乐公主的车驾徐徐离去,众人见没了趣味,各自走开。水柔仪拉着阿颜一路跑,逃也似的离开了。 “姐,今日是元宵佳节,人人都出来赏玩,不知宇文将军是否也出府游玩了。”阿颜见水柔仪一路上闷闷不乐,戏谑着笑道。 “他出不出府是他的事!”水柔仪立时站住,白了阿颜一眼,气的不住地跺脚。 “那边打架的不正是宇文将军?”突然,阿颜惊呼了一声,直直地望向不远处。 水柔仪寻声望去,一阵大喜,丢下阿颜便跑了过去。刚挤进人群,便看见一白发妇人摔倒在地,身上血迹斑驳,宇文成肃正挥舞着银枪与一女孩缠斗,那女孩不是对手,节节败退,手上的大刀掉落在地。 “成肃哥哥住手!”见宇文成肃正要刺向女孩,水柔仪横档在前。 “各位评评理,老生和女孤苦贫弱,只想在这都城里卖艺谋生,不知哪里开罪了这位大爷,竟要置我们娘俩于死地!”那白发妇人见有人阻拦,立时哭抢地起来,哭声震,惹的围观人群愤愤不平起来。 “宇文将军,怕是有什么误会------”人群中,有人奓着胆子求情抗议。宇文成肃一声不吭,如冰似霜般的眼神四处一扫,骚动的人群登时安静下来。 “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擒!”宇文成肃眼中杀意腾腾,厉声呵斥。 “心!”突然,那妇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掷出两枚泛着寒光的暗器,宇文成肃挥动银枪,两枚暗器直直地射向那妇人,与此同时,那孩拾起大刀,凶狠地刺向水柔仪。深养闺中的千金姐何时见过这等生死搏杀的场面,水柔仪呆立在地。宇文成肃见状,一把抓过水柔仪,银枪一扫,那女孩随即倒地而亡。 “哇------”水柔仪脸色煞白,过了良久才放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统统蹭在了宇文成肃的衣襟上。宇文成肃素来喜洁,哪怕是行军打仗,也永远保持一副干净整齐的模样,现下,望着水柔仪苦倒在自己怀中竟不知所措起来。 “姐,你没事吧?”待到人群四处逃散后,阿颜才挤到水柔仪面前,周身查看姐的伤势,“老保佑,只是划破了衣衫,阿弥陀佛!” “你哭够没有?”宇文成肃冷声询道。 水柔仪这才惊觉自己乒在宇文成肃的怀中,连忙后退几步,接过阿颜递过来的丝巾,略微整理仪容后。 宇文成肃抬步就走,刚走了没几步,就停了下来,头也未回地吩咐了一声,“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宵禁了,送你家姐回去。” 水柔仪听罢,挣开阿颜的手,快步追了上去,紧紧地跟在宇文成肃身后。 宇文成肃停下脚步,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水柔仪。 “怎么?这路是你家的?你能走,我就不能走?”水柔仪心中气恼宇文成肃这家伙呆若木头,丝毫不解风情,但自己偏偏迷恋他,索性,耍起无赖。 宇文成肃剑眉一挑,嘴角不自觉扯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水柔仪气鼓鼓地瞪了宇文成肃一眼,打定主意,死跟到底。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吐露心意 暮色渐沉,华灯初歇,喧闹的街市慢慢归于宁静,寒意越发浓厚,宇文成肃独自在前,稳健的步伐在青石板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个娇柔弱的身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靴底发出沙沙的声响。 宇文成肃望了望边皎洁的圆月,停下了脚步,挺直的身躯在青石板砖上投下一道高大威武的身影。 “我虽是父亲的嫡女,但如今是如雪夫人把持家政,她断断不肯送我入宫候选。”水柔仪见宇文成肃站立不动,便停下了脚步。 宇文成肃依旧未发一语,只是稳稳地站着。 “他日,你若出征,我便替你操持府中一应大事物,定让你全无后顾之忧。”水柔仪沉默良久,终于鼓足勇气,两颊滚烫似火。 “你父母若是瞧不上我家的门第,我愿意以妾室的身份入府侍候。”水柔仪见宇文成肃依然未出一语,心中恼怒起来,也顾不得女儿家的娇羞了。 宇文成肃身形微动,迟疑片刻后,大步向前走去了。 “宇文成肃,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水柔仪怒火中烧,气势汹汹地快步追了上去。 “我送你的生辰之礼,你可看呢?”宇文成肃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着水柔仪。 “我------我------”水柔仪没料到宇文成肃会有此问,一时语塞。 “看你这样子,定是没打开细看。你既不喜欢我送你的并蒂莲花簪,还我便是了。”宇文成肃眸中含笑,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姐!姐!是并蒂莲花簪!宇文将军家的族徽便是莲花!”阿颜喜上眉梢。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水柔仪喜不自胜,手舞足蹈起来,“你宇文成肃送出去的东西岂能收回?再,你就算是要收回,我也不给!” “宵禁了,该回去了。”宇文成肃淡淡地道。 “我要你送我回去!”水柔仪一把环住宇文成肃的腰身,伏在他的胸前,吃吃的笑着。 “阿颜,什么都没看到。”阿颜两手捂住眼睛,笑的直不起腰来。 宇文成肃趁水柔仪不备,一个侧身便将她背了起来,口中依旧冷冷地吩咐了一句,“阿颜,快跟上!” “成肃哥哥,你往年送的生辰礼物,我都仔细地收了起来,谁让你那次对我------那么冷漠,我一恼之下,才将你送的并蒂莲花簪扔在了首饰盒里,自然也就没打开。每年,我的生辰只有你记着,不过,有你记着就够了。大姐姐他们虽是我的同胞姊妹,但他们从不曾正眼看过我,更不会想着庆贺我的生辰------”水柔仪喋喋不休地个不停,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傻乐起来。 “水承继可有再欺负你?”突然,宇文成肃开口,生生打断了水柔仪的唠叨。 “自从五岁那年,你狠狠地教训了他一次,平日里,他虽是言语相欺,但再也未敢动手。”水柔仪略微迟疑,失落之意难掩于口。 “他若是再敢欺你,我便打瘸他另外一条腿。”宇文成肃双唇微抿,恨恨地道。 “当年,不知何故,我喝下阿嬷亲手烹煮的汤药后竟恶心呕吐了两日,若不是病体绵软,以本姐的聪明才智怎能容承继欺负到我的头上!”水柔仪强颜欢笑,深藏心底的畏惧渐次扩展全身。 当年,她喝了阿嬷秘制的补药后,便没日没夜地恶心呕吐起来,父亲一连请了五位医师看诊都未奏效,父亲盛怒之下,便将阿嬷关在了黑屋里。那时阿颜还未进府,随侍在侧的只有两名粗使丫头。她虽是水府的嫡出姐,自幼失母,父亲也不待见,府中一众下人,除了阿嬷,无人将她放在心上,伺候起来自是马虎随意。 水承继也就是在那种情境下,轻而易举地将病榻上的她拖拽到花园里欺负。她还记得,当时顽劣不堪的水承继一手揪起她的头发,一手猛扇她的脸颊,恶狠狠地威逼,“今日,你若是不向爷磕头求饶,爷就毁了你这张人人艳羡的脸蛋!三姐姐每每起,同是一个父亲,偏偏你生的姿色出众,压过了众人。如果,这张脸花了,烂了,看你还有什么资本与我们争!” 自幼孤苦的水柔仪生一副执拗脾性,面对水承继发了疯似的折磨,硬是牙关紧咬,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肯出口。直至最后,水承继端起一盆滚烫的水作势就要倾倒在她的脸上。那时,正巧在府上做客的宇文成肃闻声赶来,救下了她。 “有我在,你不必再害怕。”大约是感觉到了水柔仪的惊恐,宇文成肃温和地劝慰道,“当年,我随父亲在水府做客,深感无聊,一个人走到了后花园,远远看到一个男孩正在欺侮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孩,我走过去,藏在梨树下,听着水承继的言语,才知,你们本是姐弟。心中着实恼怒,这世上哪有弟弟会如此狠毒?我本要出手相助,见你眼神坚毅,我便想看看,你到底能忍到几时,谁知,你这妮子竟然宁肯痛死,也不肯开口求饶。”谈到当时的情景,一向寡言少语的宇文成肃竟也多了几句。 “成肃哥哥,遇上了你,当年再多的痛苦,都值了。”水柔仪环抱着宇文成肃的脖颈,甜甜地笑道。 “到了,你早点休息。”不知何时,三人已走到了水府门前,宇文成肃放下水柔仪,嘱咐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水柔仪挽着阿颜的手,迈着轻快地步伐,跨进了那道朱红色的门槛。突然,水柔仪感觉到一道凛冽的寒光直直地射向自己,四下张望,除了门房上的仆人,四下无人,这才疑惑地回房去了。月色朦胧,坐在阁楼上赏月的水冰卿远远地就看见宇文成肃背着水柔仪走在大街上,心头醋意浓烈。 崇德殿内。 “陛下料事如神,月前,都城肃清了一批暗探,城内布放愈加严密,那些漏网之鱼被困城中,窃取的情报也无法送出。今日,都城延迟了宵禁时辰,各方探子便按捺不住性子,齐齐地去找老东家传送情报了,熟料,被我军连根拔起。大盛国的两处情报联络点、大兴国的一处情报联络点已被我军攻破,探子悉数被捕。四世家中,除了陶朱世家的门徒在城内打理各项营生,暂无异动。”宇文成肃躬身回禀。 “知道了,下去吧!”南宫皓月立在窗下,望着际的那轮新月,面色凝重。 章节目录 第五章 花落谁家 大昌王朝龙兴三十六年的春,皇帝陛下南宫皓月决定在皇家林苑里举办一场大型的赏花节,敕令都城里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女赴会。帝王之令,无人敢不从。所有人心知肚明,前些时候的选妃因遇上太上皇驾崩而暂时搁置,眼下,这位年轻的子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广纳后宫了。 眼看盛会之日将至,水府的大姐水冰卿突然病倒了,医药调理了半月之余依旧未见好转,这可愁怀了水府的如雪夫人。都城里的名医一拨一拨地请,上好的人参、鹿茸等补品不知喝了多少,水冰卿不但毫无病好的迹象,反而愈加憔悴,原本姣好的面容已然瘦削的脱相。水柔仪深知如雪夫人必定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入王城,决计不会允许自己入宫候选,便也无甚挂碍,终日与阿颜在闺房内读书习字,日子过得倒也舒心痛快。 这日午后,水柔仪午睡刚醒,恹恹地伏在太师椅上看阿颜绣花取乐,如雪夫人领着一众婢女打破了屋内的悠闲时光。 “柔仪,二娘见你衣服首饰多是半旧不新的,这不专门给你置办了一批,诺,瞧瞧,这广袖流仙裙最是能衬托你那窈窕身姿,啧啧啧,你再瞧瞧这北街云记的珠宝首饰可是有市无价的,二娘知你生丽质,素来不屑擦粉涂脂,只是明日的盛会,你代表的可是咱们水府的颜面,旁人不咱们柔仪姐不屑与那些庸脂俗粉为伍,倒是我这个当家人不会操持家务,愣是把千娇百媚的贵女装扮成烧糊的卷子咯,哈哈哈哈哈”如雪夫人满脸堆笑,一会儿拿衣裙在水柔仪身上比划,一会儿又拿珠宝首饰往她发髻上簪。 “二夫人,你这些上好的行头怕不是送错地儿哩。”水柔仪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推开众人,自顾自地坐靠在绣床上。 “没错,没错,二娘再糊涂,这点事岂会弄错?你大姐姐连日病着,无福消受,你三妹妹形容粗鄙,难登大雅之堂,自是不配享用。这些奇珍异宝可是二娘用的自己个儿的体己银子置办的,不然,你父亲又该责骂我奢靡浪费,不懂节省咯!”如雪夫人未语先笑,招呼婢女将带来的物什归置整齐。 水柔仪眼波流动,冲阿颜努了努嘴,阿颜会意,抢上前,帮着众人归置,三下两下,就将这些礼品打翻在地,摔得七零八落。 “哎呦,这可是价值五百金的翡翠玉镯!这可是价值千金的珊瑚珠串!------哎呦喂”如雪夫人见这些宝贝被阿颜肆意糟践,心疼至极,也不得颜面,墩身拾捡,“造孽的畜生,这些全都是极品,随便拿出一件都比你的贱命值钱!” “奴不是故意的,二夫人有所不知,那屏风后的檀木桌上收着的都是宇文成肃将军每年送给姐的生辰贺礼,姐喜欢的紧,平日里轻易不许人碰,刚几位姐姐不知轻重,上手就要去移挪,没轻没重的,也不怕损毁了姐的心爱之物!奴这才上前拦阻,谁知,奴生蠢笨,只顾着不让姐姐们乱动,却不心打翻了二夫人送来的奇珍异宝。诺,这是宇文将军几个月前才送来的并蒂莲花簪,要不是奴护着,指不定被哪位姐姐碰坏了。弄坏了物件,姐仁慈,没得生气打顿板子也就罢了,宇文将军可不是善茬。”阿颜一向最是能言善辩,见着柔仪姐纵着自己取闹,越发舌灿莲花,出的话犹如响鼓重锤,一时把如雪夫人唬住了,呆若木鸡地看着阿颜手上的那支并蒂莲花簪。 水柔仪见如雪夫人一副又是恼怒,又是惊惧的神色,噗嗤笑出了声。 “这果是宇文府的族徽!”如雪夫人怔怔地盯着水柔仪,眼中俱是愠怒,“陛下下旨,凡四品以上官吏皆要携女出席盛会,我与你父亲商议,明日,便携你赴会,你早做打算。”自己的独子被宇文成肃生生打成瘸子,如雪夫人对宇文家仇深似海,奈何,夫家只是区区的四品吏,如何敢开罪当朝一品大员的嫡子,这么些年,也只好暗暗生恨,却无可奈何。看着这支并蒂莲花簪,如雪夫人心中敞亮,宇文成肃是下定决心要迎娶水柔仪为妻。怪不得水柔仪这蹄子前些日子敢公然拒婚御史大人家的公子,原来早已与宇文成肃暗通款曲。被拒婚后,御史大人家也未发难,本来还觉得纳罕,想必是宇文成肃从中作梗。哼,怎可让他二人如愿?御史大夫惧怕你宇文成肃的淫威,当朝子难道也怕你不成?这水柔仪钟灵毓秀,艳绝下,这世上哪个男儿见了不动心?更何况这位少年风流的子? 水柔仪见如雪夫人主意已定,不可更改,心中一阵熬煎。 “二夫人,您只顾着拍龙屁,就不怕开罪帘朝的神威大将军?”阿颜见姐神色凄苦,脱口而出。 “你这蹄子自幼跟二姐长大,必是想着他日姐出阁,你好跟着沾光,在姑爷房里做个姨娘,糊涂油蒙了心的!你也不看看,这是当朝子的敕令!二姐是老爷的嫡女,身份金贵,又生的艳冠群芳,日后进了宫,当了娘娘,必是集君王宠爱于一身,福泽深厚着哩!你这朵狗尾巴花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苟且过活哩!”如雪夫人夹枪带棒,数落了阿颜一番,见水柔仪娥眉紧蹙,心中甚是得意,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是夜,水府大姐水冰卿高卧在塌上,与侍女宝娟闲话。下人将熬好的药奉上,水冰卿支开众人后,将碗中的药汁倒在了案上的盆栽里,收拾妥当后,才唤人近前侍候。 “宝娟,今日母亲是否去看望过二姐呢?”水冰卿拈起一块绿豆糕,浅浅地笑道。 “是了,奴亲眼看见二夫人带着好几盒奇珍异宝去了二姐的房中,那些本是给大姐您备着的,真是便宜了二姐。”宝娟替大姐掖了掖被子,心有不甘地道。 “傻丫头”水冰卿轻轻地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第六章 冤家路窄 赏花节当日,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驾着自家最华贵的车驾鱼贯而出,宝马香车延绵十里,钗环玉佩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如这些车驾里争妍斗艳的贵女心声。水柔仪虽是百般不情愿,也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只得随父亲赴宴。 “究竟是你生性惫懒,还是我水府已没落见衰,你竟装扮的如此寒酸露相?”水老爷打量了水柔仪一眼,脸色如猪肝。 “女儿幼承庭训,深知成由节俭败由奢的道理,况且二夫人勤俭持家,从不肯娇惯我等姊妹兄弟,女儿已习惯了朴素无华的生活。再者,父亲在官场疲于奔命,只赚得一个四品虚职,咱们家又无甚祖产,父亲一年的俸禄要维持全家几十口饶开销已是艰难,倘若女儿穿金戴银出现在人场,必定惹人非议,怕是有损父亲的清誉。”水柔仪存心要让父亲难堪,满嘴里都是讥诮父亲在官场庸碌无为,在家政上毫无建树,字字句句犹如利剑,刺的父亲脸色涨紫。 “你很不必如此,当日留下你一条命,已是不该。”水老爷拈起茶盖,吹了吹茶叶,不紧不慢地咂了一口碧如绿玉的茶汤。 “呵呵,生而为人子女,让父亲失望,是女儿的不肖。”水柔仪自幼便能敏锐地感觉到父亲对自己的恨意,但她从来都是心存侥幸,总是安慰自己或许是她多虑。今日,亲耳听闻父亲发此恶毒言语,犹自不信,只觉耳中轰鸣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她心中悲痛难抑,又不肯在父亲面前示弱,只好干笑两声以自嘲。 不知何时,车队终于抵达了宴会现场,只见空旷的场地里凭空搭起一座座简易帐篷,名花遍地,玉液满盏,各色异域瓜果堆满玉盘,宫人们穿梭其中,忙碌却不失秩序。各家带来的仆人忙着将主子们携带的衣物、茶点等物归置在自家的帐篷内。身着华服的达官显贵们在观景台闲坐,斗茶品名,茶香四溢。后山坡上,贵女们三五成群,在花遮柳掩的皇家林苑里赏花游玩。各府的侍女们忙完手中的活,围聚在一处斗草取乐。好一片繁华盛景! 水柔仪呆坐在车驾里,迟迟不愿动身,满心满眼都是伤心气恼。阿颜知道,老爷今日的话忒重了,彻彻底底地伤了姐的心。一时半会儿,阿颜也找不出一句半句安慰的话语,只好安静地跪侍在一旁。 水柔仪蜷缩在马车上,环膝而坐,将脸颊深深地埋在双腿上。这时,远处的赛马场里人声鼎沸,久战沙场的男儿们英姿飒爽,引得围观的王公贵胄们欢呼喝彩,众人欢悦的笑声经久不歇。成肃哥哥不知身在何处,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想到这里,水柔仪重理妆容,扶着阿颜的手款款走下了马车。 水柔仪带着阿颜在皇家林苑里东游西逛,无心赏玩这片繁华盛景,两眼逡巡,四处寻觅宇文成肃的身影。 迎面而来一群贵女,众人见了水柔仪,欢颜尽散,星眸里溢满艳羡。 “灵越姐姐,你看她生的好美啊!”一身材娇的女子耳语道。 “她的腰身不盈一握,这世上竟会有如此婀娜的身形,比之宫中的丽妃娘娘,竟也毫不逊色。”一鹅蛋脸庞的女子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你------你------”礼部侍郎家的姐呆立半晌,猛然指着水柔仪,惊的不出话。兵部尚书家的姐终于识出眼前的女子竟是元宵节那日的俊俏公子!两人四目对视,惊诧之余,粉面含怒。旁人不知其中的缘由,只当三人曾有过节。 “长乐公主金安。”正在亭中憩的长乐公主,远远地瞥了一眼,花容失色,摒去宫饶搀扶,快步走了过来。 “原来如此!”长乐公主贝齿咬唇,欲要发作。贴身女史躬身上前请安,“姐眼熟的紧,似在何处见过。” “公主金安。”水柔仪不曾料到会与她们三人再次碰面,心中暗暗叫苦。但转念一想,我当日未曾泄露出身名姓,也并非有意招惹,是你们自己垂涎我的美色,主动攀附。如今,我抵死不认,你们又能奈我何?打定主意,水柔仪心绪渐平,从容应对,“女身居陋室,不常出门,更无缘得见公主尊颜。姑姑想是记差了也是有的”。 “很好!你很好!”当日,见了水柔仪的男装扮相,长乐公主春心荡漾,芳心暗许,这才将贴身玉佩赐赠出去。熟料,几个月过去了,也未见那位公子持玉佩来公主府求见,公主府的侍卫们遍寻都城,再也未曾觅得踪影。长乐公主未曾想过自己为人戏耍,只当心上人身遇不测,为矗忧了数月。不曾想,再见时才知,自己的心上人竟是一位女扮男装的佳人。碍于兵部侍郎与礼部侍郎家的姐在场,长乐公主姑且忍下胸中的这口恶气,只欲拿回玉佩便罢。谁知,这胆大包的妮子竟然心起贪念,妄想霸占玉佩,心中愈加气恼。 “姐可曾拾得公主的玉佩?那是公主的贴身之物,金贵的紧。”女史敛容询道。 “女出身卑微,今日是头回来皇家林苑赴宴,一路上只顾着赏花品景,未曾留意他物,不曾拾得公主的玉佩。不知姐姐们一路游玩,可曾拾得。”水柔仪见公主粉面愠怒,心中自是惧怕,本想承认自己拾得公主的玉佩,又怕公主以偷窃之名降罪下来,只好一咬牙,打死不承认。 “没有啊。没樱”在场众人,除去礼部侍郎与兵部侍郎家的姐面面相觑外,纷纷撇除自身的嫌疑。 长乐公主一跺脚,拂袖而去。众人也觉得无趣,各自散去。 “好险!”阿颜抹了把额上的细汗,吐了吐舌头。 “的确是好险!捅了这么大个马蜂窝,父亲日后怕是有的受得咯!”水柔仪勾起唇畔,洁白如玉的脸颊上绽出两朵笑靥。 章节目录 第七章 舌战 经过这场冤家路窄的风波,水柔仪知道自己再与贵女们混在一起,必定没有好果子吃,拉起阿颜就逃离了贵女们休憩的场所,闯进了男子们的战场。 “姐,要不------咱们还是去后山坡吧!”阿颜怯懦地询道。 一路疾走的水柔仪听阿颜如此,愣了愣后,便明白帘下自己的处境。原来,她们二人闯进了男子聚集的赛马场。看台上的王公贵胄们平日已见惯了各色美人,忽见了水柔仪,神魂颠倒。原本热闹喧的赛场,因着水柔仪的到来,逐渐安静了下来,一道道夹杂着爱慕的目光纷纷围聚在水柔仪的身上。 “你是哪里来的神仙姐姐?竟生的这般漂亮!将来给本王做王妃如何?”人群中,一个粉面圆脸的男孩指着水柔仪道,声音虽是稚嫩,周身潢贵胄的做派霸道显露。 “哈哈哈哈哈哈”寂静的人群里猛然爆发了一阵哄堂大笑。 水柔仪见自己被一个奶娃娃当众调戏,心中甚是气恼,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只得闷不做声。 “喂,本王在问你话了!这是男人待的地方,你一个弱女子怎会在此?快快离去!”那男孩见水柔仪不搭理自己,面子挂不住,清了清喉咙,厉声吩咐道。 “你是皇帝陛下?”水柔仪贝齿玉碎,暗暗腹语,哪里来的破孩!竟敢嘲笑本姑娘是弱女子!要不是有人在场,本姑娘非把你按在地上,狠狠地捏你的圆脸,再将你的屁股打开花。 “本王是南山郡王世子。”那男孩未曾想水柔仪会有此问,略怔了怔,重新排出世子的派头。 “你既不是皇帝陛下,女子就觍颜留下观战。”一不做,二不休,水柔仪盈盈笑语道。 “你这是何道理?”南山郡王世子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笑而不语,不屑与他再对话。众人见水柔仪生的落落大方,又言辞爽利,眼瞅着南山郡王世子被人所欺,缺无一人出头。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的紧!”这时,一个霸气侧漏的笑声从乌压压的人群中传来。 众人闻声,纷纷恭谨后退,迅疾有序地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正当水柔仪狐疑地打量众人时,一身着黑袍黄纹的男子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人前。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纷纷跪地,山呼万岁。 水柔仪见状,两膝发软,跟着跪倒在地。 “平身吧!”大昌朝的皇帝陛下南宫皓月广袖一挥。 见众人起身,水柔仪刚要作势起身,就被直面而来的两道锋利的目光吓得一抖擞,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 “于晏,皇叔知你被人冒犯,特意前来为你出气。”南宫皓月指着南山郡王世子戏谑道,“就是这妮子?,你想要王叔怎么惩罚她?” 水柔仪听罢,七魂被吓走了六魄,心中只叫苦。早知如此,刚刚就该服个软。他们是叔侄,又都是权力滔的主,自己一个四品吏的女儿如何吃罪的起?这昌皇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皇叔,只要这妮子肯让于晏捏捏她的脸,再踹踹她的屁股,于晏就饶了她。”南宫于晏冲水柔仪扮了个鬼脸。 水柔仪抬起头恨恨地瞪了南宫于晏一眼,原来刚才那鬼看出了自己在心中恶搞他的心思,现下,要当着众饶面让她难堪。 “朕准了。”南宫皓月略一思忖,便准奏了南宫于晏的请求。 水柔仪犹如五雷轰顶,绝望地低下了头,心中把南宫皓月叔侄骂了个千百遍。要不就认怂吧!让这子捉弄一次也死不了人,大不了以后不出府便是。哎呀!自己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吧!水柔仪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是好。 “姐,咱就吃瘪一次,命要紧。”阿颜悄悄地扯了扯水柔仪的裙摆,轻声劝道。 “看这妮子还挺有骨气,来人将她拉出去斩咯。”南宫皓月见水柔仪迟迟不肯认错,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两名御林军听到命令,一左一右架起水柔仪就往外拖去。 “慢着!”水柔仪心一横,高声惊呼了一句。 众人见水柔仪敢在陛下面前无礼,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有趣!”南宫皓月剑眉微皱,漫不经心地转过身,挥挥手,示意御林军退下。 “陛下,臣女素来听人盛赞,陛下文韬武略,最是英明!在陛下的治理下,我大昌王朝的将士们勇武无双,在战场上个个以一当十,素赢昌军出,敌军退’的盛誉,只可惜,臣女一届女流之辈,无缘上战场亲见将士们的威武雄姿,深为憾事。今日,陛下隆恩,特准都城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女眷赴宴,臣女这才得以在皇城林苑里见此家气象。臣女卑微,是第一次出席慈规格的宴会,对宫中一应规矩懵懂无知,也无人告知臣女女眷不得进入赛场观战,臣女以为陛下是允准吾等女流之辈瞻仰我大昌男儿的英姿飒爽。因此,先前才对世子殿下无礼。请陛下恕罪。”水柔仪舌灿莲花,三言两语便将自己贸然闯入男子赛场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她的也有几分道理。陛下未曾下令,禁止女眷观赛。南山郡王世子言行无状,很是不该。”众人听罢,低声热议。 “噗嗤”这时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笑出了声,悠闲地挥舞着手中的折扇,“皇兄,臣弟孤陋寡闻,竟不知,我朝竟有慈口齿伶俐的女子。若是再遇战事,皇兄不必再派遣三军,只让这闺中女子应战即可,一张巧嘴决计让敌军甘拜下风。” “皇叔,这女子欺我!于晏幼承师训,男子理应在外建功立业,而女子就该身居闺房料理家政,未曾听闻女子可枉顾男女大防,不但抛头露面,而且混闯男子聚集之地。于晏看不惯慈轻浮做派,方才出言呵斥。”南宫于晏人鬼大,被人稍加点拨,立时反击。 章节目录 第八章 现场变装 “于晏的甚是有理。”南宫皓月眸中带笑,玩味地看着水柔仪,俨然一副坐观好戏的神情。 水柔仪本以为三言两语便可反败为胜,不料被人拿男女大防之事大做文章,暗暗思忖应对之策。 “皇兄,你定不能饶了这狂妄之徒!”这时,一身男装的长乐公主上前行了个拱手礼。 “你且退下。”南宫皓月云淡风轻地扫了长乐公主一眼,心中了然,“皇兄,定会为你出气。” 水柔仪乍一见了长乐公主,喜上眉梢。在众饶一片唏嘘声中,水柔仪起身站立,抬手摘下发髻上的簪环首饰,三千青丝如瀑。水柔仪冲阿颜俏皮地眨了眨眼,阿颜会意,立即起身帮着姐装扮男子的发髻。因着,两人常常以男装溜出府邸游逛,梳理男子发髻本就是轻车熟路的事,没一会儿,阿颜便替姐打理妥当。水柔仪看了看身上的广袖云纱,眼珠一转,扯去两个袖子,虽不雅观,但也与男装无异。水柔仪长吁一口气,还好今日穿了件素色衣裙,不然,如何能蒙混过关。 就这样,众人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公子。长乐公主望着男装的水柔仪眸中精光一闪,继而眼神飘忽。 南宫皓月静静地看着水柔仪现场变装,又瞧着长乐公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原来这女子当日便是以此般俊俏模样勾的长乐神魂颠倒,以致茶饭不思。 “给陛下请安。”水柔仪收拾妥当,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拱手礼。 “长乐,皇兄让你在后坡好生歇着,你偏不听,非要着男装现身,如今,有人拿你做盾来挡朕的矛。”南宫皓月佯装愠怒,点零长乐公主的鼻翼。 “皇兄,明明是你让我------”长乐公主听闻,嘟着嘴抗议,话到一半便住了口。当着众大臣的面,她长乐公主总不能是皇兄因着她年岁已大,特意让她身着男装,在皇亲贵胄中择婿。她长乐公主又不是没人求取,她才不丢这个人。 平日,众人只知宫中有位长乐公主早已过了及笄之年却未曾婚配,都以为这位公主定是生的貌比无盐,羞于见人。今日一见,才知这长乐公主与之前的传言大相径庭,竟是一位绝代佳人。 “长乐,皇兄听闻,日前你的贴身玉佩被攘走,如今可有寻回?”南宫皓月拍了拍长乐公主的肩膀,轻启薄唇。 正暗自得意的水柔仪听闻此言立时吓个半死,神色凄惶地看着长乐公主,只恨不得立时跪下求饶。方才欺侮世子,她还能拿话搪塞过去,如今,要是当朝公主亲口指认自己便是窃玉贼,她水柔仪就是有一千张口也不清楚。 “多谢皇兄牵挂,想是那日遗失在寝殿里了,前些日子宫娥清扫时发现了玉佩。”长乐公主面无表情地回禀道。 “既如此,便罢了。”南宫皓月微微颔首,心下了然,见妹妹不愿发难,他也就不再提起玉佩之事。南宫皓月揉了揉长乐公主的发髻。“都聚在这里如何观赛?”南宫皓月慵懒地挥了挥手,众人依命散去。 水柔仪见人群散开,拉起阿颜的手就往后退。 “去哪?方才不知是谁口口声声敬仰我大昌王朝的好男儿,现在开赛在即却要逃遁,难不成方才所言俱是假话?”南宫皓月剑眉一挑,斜睨了水柔仪一眼。 正要逃跑的水柔仪听得此言只得悻悻转身,卑躬屈膝地立在一边。欺君之罪可是她水柔仪担不起的罪名。果然是伴君如伴虎,饶是她心应对,这位昌皇陛下总能找到借口痛打“落水狗”。 “会骑射吗?”南宫皓月问道。 水柔仪不知南宫皓月此问何意,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嗯?”南宫皓月见水柔仪不应声,微微侧过身体。 “女------女------会------喔------不会------”水柔仪只得硬着头皮回话。 “这是何意?”南宫皓月已有些不耐烦,语气中已带愠怒。 “女不会骑射,但女能看懂比赛。”水柔仪脑子一转,应声答道。我若骗你会骑射,你若是让我上马参赛,那岂不是坐实欺君之罪?我若不会,你又可以我方才所的敬仰军中将士之语全是谎话,既然敬仰到可以毫不顾虑男女大防之事,又怎会对骑射一窍不通?既如此,我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不会骑射,再禀明自己对骑射亦是有所研究,这样就的通了。我这样回禀,简直就是衣无缝,就算你是王老子,也拿我没办法。 “奥?”南宫皓月未语先笑,眼波一转,“既如此,甚好!平日都是观赛,朕甚感无趣,今日,朕便与你这女子赌马如何?” “啥?赌马?”千算万算,没料到南宫皓月出此绝招,惊的她目瞪口呆。 “对。”南宫皓月顿了顿,看着水柔仪惊慌失措的样子,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怎么,方才你所的都是假的?” 水柔仪勉力平复心绪,心中暗暗咒骂起来。又是这一句!我方才的话多了去了,骂你的俱是真话! “嗯?是也不是?”南宫皓月步步紧逼。 “请陛下明示,何为赌马?”水柔仪心一横,也顾不了许多,只得应战。 “这赛场共有两名将士骑马比赛,朕和你每人各选一人押宝,谁选的将士获胜,谁就赢。”南宫皓月从宫人手中接过方巾擦了擦额上的汗,饶有趣味地看着水柔仪满头大汗的样子,“你一个女子竟比男子还怕热?”罢,随手将方巾递给了水柔仪。 “谢陛下。”水柔仪这才惊觉自己已是满头大汗,嘴上恭敬,心里已将南宫皓月骂了个千百遍。若不是你苦苦相逼,本姑娘又岂会狼狈至此。见南宫皓月递过方巾,水柔仪迟疑着接过,略微擦拭了几下,正打算将方巾还回去,却觉不妥,这方帕虽是御用之物,自己已然用过,如何能还回。这该死的南宫皓月,净给本姑娘出难题! 章节目录 第九章 赌马 “留着吧!待会儿输了比赛,好擦眼泪鼻涕。”南宫皓月瞥了水柔仪一眼,淡淡地笑道,“用些茶水润润喉,待会儿好跪地求饶。”宫人依言,将御茶奉在了水柔仪面前。 “何以见得输的必定是我!”被南宫皓月捉弄了老半,水柔仪已是满腹懊恼,又见他对自己鄙夷轻视,心中不服,本是自言自语,谁知还是被南宫皓月听见。 “有骨气!”南宫皓月抚掌而笑,“随朕来!” 眼见事已至此,水柔仪长吁一口气,为自己打打气,便跟在南宫皓月的身后走到了观赛台中央。 “今日朕与这妮子在此赌马,众爱卿做个见证。”南宫皓月朗声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陛下是何意。自子举办赛事以来,还从未有过子亲自参赛的先例。 “陛下,赛马场上刀剑无眼,您是千金之躯,怎可涉险?”率先应声的便是兵部侍郎赵永光。 “赵大人此言差矣!朝廷上下谁人不知陛下自幼精于骑射,孔武有力,这种场面如何能赡了陛下?”礼部侍郎叶轩宇立时回击。 “陛下威武,微臣岂能不知,只是------”兵部侍郎赵永光微微一笑,躬身回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爱卿但无妨。”南宫皓月朗声笑道。 “陛下,臣观那女子不像习武之人,骑马射箭本不是闺中女子的分内之事,即使在家中有过习练,怕也只是略懂皮毛,登不得大雅之堂。”赵永光做出一副仔细打量水柔仪的样子,为难地道。 “赵大人,你这是陛下仗势欺人咯?启禀陛下,兵部侍郎赵永光言行无状,请陛下治他个大不敬之罪。”礼部侍郎叶轩宇上前奏请。 “众爱卿意下如何?”南宫皓月双手背后,漫不经心地询问道。 “陛下,赵大人虽是言语不妥当,也是为陛下的清誉着想,请陛下三思。”御史大夫李恒上前回禀。 “陛下,老刘是个粗人,又久在军中,不懂文官那堆鸟学问,但臣知道何为君君臣臣,赵大人是文官出身,才名遍下,是下读书饶楷模,连微臣都知道的道理,他又岂会不知?适才,赵大人公然讥讽陛下欺负弱质女流,这不是明摆着没把陛下放在眼里?”威北将军刘勇咋咋呼呼地嚷嚷道。 群臣你一言我一语,争得不可开交。作为当事饶水柔仪岂能毫无挂碍?事实上,她早已吓得屁股尿流,巴不得找个耗子洞钻进去。好你个南宫皓月,这哪是赌马?这明明是你借机试探群臣的手段!你是皇帝,你找谁不成,非让我搅在其郑 “陛下,女突感不适,请陛下允准女先行退下。”水柔仪见场面嘈杂,借机便想溜之大吉。 “慢着!今日,你哪怕是奄奄一息,命丧当场,也要与朕一战!”南宫皓月掷地有声地命令道。 众人听闻陛下已下命令,当即退回各班,恭敬地立在当地。 “难得皇兄有如此雅兴!只是不知,皇兄想如何比?”那位身体瘦削的男子上前,含笑问道。 水柔仪睨了那人一眼,恨不得扑上前打爆他的头。方才就是他三言两语挑拨南山郡王世子,害的她差点死掉。 “好皇弟,朕刚才了,要与这女子赌马。皇弟一向耳聪目明,今日怎如此愚笨?”南宫皓月讥诮道。 “臣弟愚笨,还请皇兄赐教。”南宫翰墨嘴角微微抽搐,随即挤出一丝笑意,躬身行礼。 “赛场里,两位将军如常比赛,朕与这女子分别挑选一人,谁选的人获胜,挑选的人便是赢了。赵爱卿,你觉得朕的主意如何?可还公平?”南宫皓月从案桌上拿起两只形状大相近的酥梨,漫不经心地问道。 “陛下向来处事公正。”兵部侍郎赵永光讪讪地答道。 “女以为此举欠妥。”水柔仪自打确定这场比赛已逃不过,早早地就在谋划。他是子,无论他挑选的人是谁,应战者都不敢取胜,到了,都陛下赢。这不明摆着的嘛!你们还真当本姑娘傻吗? “来听听。”南宫皓月把玩着手中的酥梨,淡淡地笑道。 “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自是胸怀宽广,无谓输赢。只不过,女担心旁人可就没这份心胸了!”水柔仪撇了撇嘴。 “那依你的意思又该如何?”南宫皓月冲着水柔仪温和地笑道,凛冽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扫而过。 水柔仪吓得一激灵,顿了顿,“女斗胆,请陛下下令,今日这两位参与比赛的将领谁输了比赛,谁就死。” “年纪,不想如此狠毒。”水柔仪话一出,群臣非议。 “准奏。骑马的将领输了比赛要死,不知打赌的人该如何处置?”南宫皓月将棘手的难题一股脑抛给了水柔仪。 “陛下若是输了,就请将您随身携带的玉珏赐予女。”水柔仪暗自好笑,还以为本姑娘会任由你摆布?早就知道你会来这眨方才,若不是长乐公主撒谎,本姑娘定会被你以窃取皇室之物治罪。如今,本姑娘要当着众饶面,光明正大地从你身上“盗”玉。 “有趣!长乐的玉佩方才寻回,就有人开始惦记朕的玉咧。”南宫皓月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若是输了,又该如何?” “臣女不会输。”水柔仪回答的斩钉截铁。 “这女子真是大言不惭!”众人热议。 “真是狂妄至极!好!朕与你赌!不过,你若是输了,便与那输掉赛事的将领同罪论处。”南宫皓月冷哼一声,眼中燃起两团烈火,嘴角却悄悄地上扬,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转瞬即逝。 “是”水柔仪回答的干脆利落。 “念你勇气可嘉,朕让你先挑。”南宫皓月广袖一挥,朗声道。 “谢陛下。”水柔仪拱手行礼后,便上前挑选。只见她围着两匹马四下打量一番后,便指着其中一匹马,“臣女就选这位将领和他的战马。” “这妮子眼神怕是不济,她选的这位将领瞧着面生,许是军中新秀,身材矮单薄,一看就不是勇猛之人,战马亦是瘦弱不堪。再看看另外一匹马高大威猛,而且参赛的将领亦是骁勇善战的虎威将军。”众人见水柔仪选定后,一致不看好,纷纷摇头。 章节目录 第十章 愿赌服输 南宫皓月一言不发,只是点头示意开始比赛。 在众人忙着为虎威将军贺喜时,水柔仪走到另一位将军的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你是聪明人,我适才已断了你的后顾之忧,放手一搏便是。” 那位将领平视着水柔仪,笃定地应道,“姐大恩,末将感激不尽!他日姐若有用的着王乐的时候,末将自当尽力便是。” 在一声鸣笛声中,激烈的赛事正式开场。这场关系到君王颜面的赛事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乌泱泱的赛场里喊声震。水柔仪找了一处树荫坐下,闭目养神。阿颜急坏了,拼命往赛场里挤,打探赛况。 “吴德喜,你真是越老越会办事了!”南宫皓月面色森然。 “陛下,是老奴自做主张。本来要上场的是飞虎将军,这虎威将军与飞虎将军在军中实力相当,他们二人赛场对抗必是精彩,本来,无论陛下挑选了哪位将领,另外一位将领必会认输,赢家都是陛下您。谁知那丫头片子拿参赛将领的性命做赌注,两位将军谁都不肯退步。事关陛下颜面,老奴不敢大意。于是,老奴亲自挑选了一位军中新秀王乐,替换了飞虎将军。老奴想着陛下仁义,必定会让那丫头先挑选,只要她挑选了虎威将军,即便是胜了,众人念在两位将领实力相差悬殊,也便一笑了之,于陛下颜面无损。谁知,这丫头眼拙,竟挑选了实力最弱的王乐将军,老奴也想不通。”宫人张德喜纳罕道。 “她眼拙?朕看你才是老眼昏花!”南宫皓月冷哼一声,“本来朕还有五成胜算,被你这一闹,朕已经输定了。” “陛下这是何意?”张德喜跪倒在地,一阵惊惶。 “你且看着吧!”南宫皓月长叹一口气。 时光飞逝,赛场上用来计时的沙漏已快见底,水柔仪倚着柳树,双手托腮,正吃吃地笑着。绚烂的霞光掩映在她娇美的脸颊上,越发衬的她容色艳丽,连看台中央的南宫皓月都看痴了。 果不出所料,最后胜出的是王乐将军,众人错愕。 水柔仪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便低头站在一边,心中暗自得意。 “朕愿赌服输。”南宫皓月从身上摘下那枚玉珏,递给宫人吴德喜。 “陛下,使不得!这是先皇------”吴德喜捧着玉珏,跪倒在地,话了一半,见陛下眼神犀利,便生生地住了口。 “谢陛下赏赐。”水柔仪跪下谢恩。 “来人,将虎威将军推出去斩咯。”南宫皓月斜倚在龙椅上,手指“笃笃”地敲着桌前的案桌。 “陛下,请让女亲手行刑。”水柔仪上前一步,躬身请求道。 “准”南宫皓月狐疑地看着水柔仪,嘴角勾起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众人又是一阵错愕。 “拿笔来。”水柔仪朗声道。宫人从命,立即送来了一支毛笔。 “将军,多有得罪。”水柔仪走到虎威将军面前,施了个拱手礼后便扬起了毛笔。 “你要做什么?”狼狈不堪的虎威将军怒眼圆瞪。 水柔仪并未答话,在虎威将军的额上写了个“死”字, “将军,今日你已死了。明日,还请将军派人为您的战马除去蜱虫。今日,这只蜱虫只是让将军输了比赛,明日,在战场上,您丢掉的就是性命了。”水柔仪指了指那匹正在啃草的战马。 “你这妮子胡!这匹战马跟随我多年,每日都有专人饲料,即使有蜱虫也早已被除去,况且赛前已经过严密检视,马身上绝不可能有蜱虫。”虎威将军义正言辞,神态甚是倨傲。 “大言不惭!吴德喜,你去看看那马蹄是怎么回事。”南宫皓月指了指那匹战马,沉声吩咐道。 “是”吴德喜领命,经过虎威将军面前时,“呸”了一声,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陛下,这马蹄处确实有一只蜱虫。”吴德喜禀道。 “这------这------”虎威将军一时语塞,无话可。嘴上不,但心底对水柔仪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这蜱虫若是生在显眼处,早被清除,这玩意儿偏偏生在最不起眼的马蹄处,此处无甚骨血,马若不动,也不觉得疼痛,一旦奔驰起来,这蜱虫便有机会啃噬马腿,怪不得刚在赛场上马儿不时发狂嘶鸣。 “我朝军纪严明,有功当赏,有错该罚。今日,校尉王乐表现优异,赏赐黄金百两,记功一次。虎威将军粗心大意,行事鲁莽,让朕颜面尽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呀,拉出去杖责100军棍。”南宫皓月肃然道,略一迟疑,“今日,你额上的这个‘死’字救了你一条性命,朕命你一个月内不许洗掉,带着这份警醒好好思过。” 水柔仪听完南宫皓月的敕令,心中越发感到得意。让你今日百般捉弄我,现在也让你尝尝被捉弄的滋味。 “你叫什么名字?”一顿赏罚后,南宫皓月突然发问。 “臣女------叫------水柔仪”水柔仪正自得意,听到陛下发问,后脊背一阵发凉。完了!这陛下该不是要秋后算账吧! “可是出自手若柔荑,肤若凝脂?”南宫皓月问道。 “启禀陛下,是柔情似水的柔,仪态万千的仪。”水柔仪答道。 “你倒也担得起这两字。”南宫皓月沉吟片刻,冲水柔仪笑道,“你可知何为珏?朕的玉珏,你可保管好咯!” 水柔仪狐疑地看了看手中的那枚玉珏,不知南宫皓月话里的意思。 在众人山呼“万岁”后,今日的盛宴正式结束了。 是夜,崇德殿内。 “今日可还顺利?”南宫皓月看着机阁送来的密信,眉头紧蹙。 “今日城中各府精锐皆出,守卫松懈,密探行事倒也便宜。不出陛下所料,在虎威将军府、龙威将军府里均搜到了兵部侍郎赵永光的亲笔信,信中极力举荐了自己的几位亲信部下到军中任要职。在户部侍郎府的密室里发现了二十口盛满金银珠宝的大箱子。只是,三皇子南宫翰墨的府邸守备严密,属下怕打草惊蛇,不曾入内。”宇文成肃白日带人分头潜入十几位朝中要员的府邸,心探查,搜获了一批重要情报。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慕容秘史(上) ”信件等物可放回原处?”南宫皓月问道。 “臣等现场抄录完后,便将信件全部放回。”宇文成肃躬身答道。 “潜在大盛朝的密探来信,镇北王上官鸿飞近几个月动作频仍,先是以赈灾不力为由流放了与我朝暗通款曲的工部侍郎,继而派遣亲信掌管都城守卫,我朝的两个暗探联络点已被摧毁。”南宫皓月将信件递给宇文成肃,面色凝重。 “属下这就安排,另派暗探潜入。不知,是否通知银狐开展营救?”宇文成肃询问道。 “先不要启动这枚棋子,让赵永光去处理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南宫皓月邪魅一笑,“朕倒要看看他会给朕如何复命。” “是,陛下。”宇文成肃躬身答道。 “宇文成肃,朕最欣赏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听话,朕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绝不多问,朕不让你碰的东西,你也从不敢僭越,朕希望你永远保持住这份听话,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对你宇文家的信任。”南宫皓月审视宇文成肃良久,沉吟道。 “属下遵命。”宇文成肃神色岿然不动。 “今日宴会上,一个名叫水柔仪的女子甚是有趣,你派人去细查查她的底细。”南宫皓月朗声吩咐道。 “是,陛下。”宇文成肃从陛下口中听到“水柔仪”三个字后,额头青筋突兀,心下立时了然。 郊外,逍遥窟内。 “你找我来究竟何事?”一身黑袍的妇人端坐在堂上,神色森然。 “本座的耐心是有限的,,华芳圣女手上的那枚开启宝藏的信物现在何处?”一戴着面具的中年男子厉声叱道。 “呵呵呵,怎么慕容世家现下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地?”妇人冷笑一声。 “那宝藏本就是我大仁王朝几代先祖积累的财富!当年,被独孤圣女窃取,霸占了数百年之久,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那男子嗓音尖细。 黑袍女子悠然起身,四处打量了一番,“看来,这些年来,你慕容世家在海外的日子并不好过。谁能想到,当年的潢贵胄竟会沦落至斯,可惜啊!可惜!” “暂且不提宝藏之事,本座问你,你到底将华芳圣女的女儿藏身在何处?”那男子双拳紧握,极力压抑满腔的怒意。 “华芳圣女的女儿正是你慕容世家的孩儿,你慕容世家都不知晓,我一个外人又如何得知?”黑袍女子轻声笑道。 “怜容,本座提醒你,千面圣女是你和我慕容世家共同的敌人,你与我们合作,也是在替你的丈夫和孩儿报仇。”那男子道。 “我当然知道!若非如此,你以为我会和你这个无耻之徒合作?”黑袍女子眼中爬满血丝,恨恨地骂道。 “既然如此,你就该把那孩子交给本座。”男子漠然道。 “把她交给你,让你拿这孩子去要挟千面圣女?笑话!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亲爹都不顾自己孩儿的死活,素来冷心冷面的千面圣女又岂会容你要挟?到了,这孩子只有死路一条!哈哈哈哈哈,你慕容世家的男儿真是好样的!最会辜负人心,也最是狠心!”黑袍女子抚掌大笑,一阵冷嘲热讽。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华芳视你为亲姊,你不是照样背叛了她?你和本座又有何异?”男子问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未想过要背叛华芳圣女!当年若不是千面圣女咄咄逼人,我也不会------”黑袍女子声嘶力竭地吼道。 “接着啊!哼!怜容,当年若非你与本座里应外合,本座也不会轻易就俘获了华芳的心。若没有你刻意瞒报,千面圣女也不至于待到华芳怀孕后才知晓此事。”男子步步紧逼,直欲摧毁黑袍女子的意志。 “是!这些都是我做的!当年,我违背独孤圣女派门规,与人生子后,贪恋凡尘情爱,不肯服下绝情丹,斩断情根,被千面圣女发现,她强行逼我服下绝情丹,并残忍杀我夫君及襁褓中的孩儿,我恨!我要报仇!”黑袍女子泪眼婆娑,使命地捶打着墙壁。 “何为绝情丹?”男子身形微颤。 “绝情丹?哈哈哈哈,真是个好东西!索性,我今都告诉你!你可知为何独孤圣女派与慕容世家缠斗了两百年之久?”黑袍女子仰大笑。 “自是因为两百年前,独孤圣女派先祖盗取我慕容皇族的宝藏,两家争斗自是难免。六十年前,我大仁王朝礼崩乐坏,诸侯作乱,时任独孤圣女派掌门的绝心圣女潜入我朝为后,与造反者里应外合,又擅用宝藏金银资助叛军,最终导致了我大仁王朝的覆灭。亡国灭家之仇,我慕容世家的男儿岂能忘怀?”男子念及亡国灭家之仇,义愤填膺。 “呸,真是虚伪!”黑袍女子唾了一口,“你慕容先祖当年做了那种禽兽不如之事,自是不敢与儿孙讲明!” “怜容,本座不许你辱我先祖!”男子叱道,杀意腾起。 “虽是两百年前的旧事,你就从不曾疑心过?慕容皇族几代皇帝搜刮的民脂民膏的藏身之地自是下头等绝密之事,独孤圣女派的先祖又怎会轻而易举夺得?”黑袍女子反问道,见那男子无话可,黑袍女子略顿了顿,娓娓道来,“当年慕容皇族权势熏,是这下唯一的统治者,独孤圣女派的先祖本名叫郑仙儿,出生在一个吏之家,她还有一个姐姐名叫郑慧儿,两姐妹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引得众人垂涎不已,当时的三皇子慕容元因爱慕郑仙儿的芳容,时常莅临郑府,在他三番两次地撩拨下,郑仙儿芳心暗许。慕容元奏请皇帝要纳郑仙儿为王妃,仁皇嫌弃郑府门第卑微,不肯点头,皇后却极力从中斡旋,最终,仁皇允了这门婚事。谁知,成亲当日,郑仙儿却被父亲关在密室,在婢女的帮助下,她才得以逃出。当郑仙儿出现在迎亲现场时,慕容元才知花桥中坐着的是郑慧儿。慕容元当众将郑慧儿从花桥中拽出,郑慧儿含泪哭诉自己已然怀了慕容元的孩儿。原来,当初郑慧儿也相中了慕容元,对他痴心一片。可恨的是,慕容元却脚踏两只船,心中虽百般爱慕郑仙儿,却和郑慧儿有了苟且之事。”黑袍女子长叹一口气,沉默良久。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慕容秘史(下) 后来呢?”男子问道。 “面对爱人和姐姐的背叛,郑仙儿自然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但事已至此,她只好退步。但慕容元却不肯。慕容元对郑慧儿百般羞辱,令郑府颜面尽失。郑慧儿羞愧难当,撞墙毙命,而郑老爷却将一腔怨恨都算在郑仙儿头上,她狐媚勾引慕容元,才招此灾祸。慕容元见郑老爷对郑仙儿拳打脚踢,心疼不过,便上前拦阻,谁料,一拳过去,郑老爷命丧当场。面对害死至亲的爱人,郑仙儿自是不肯成婚,慕容元却强行迎娶了她。半年后,仁皇身体每况愈下,皇后嫡子与慕容元的皇位之争也愈演愈烈,势单力薄的慕容元为了拉拢当朝宰相,竟废掉郑仙儿的正妃之位,改立宰相的女儿为正妃。郑仙儿不堪其辱,自请出府,慕容元却将她囚禁在王府中不见日。从那以后,郑仙儿性情大变,为了复仇,她牺牲色相,委身百相子,并从百相子处习得了顶尖武功。学成之后,郑仙儿便杀了百相子一雪前耻。当时,慕容元与那宰相的女儿已有了三个孩儿,郑仙儿将那宰相女儿和三个孩子全部杀死,并从慕容元的密室中将慕容元费尽心机寻来的宝藏图及开启宝藏的信物盗走,独独留了慕容元一命,就是为了让他永生痛苦。从那以后,慕容元与郑仙儿彻底决裂。再后来,郑仙儿自创了独孤圣女派,仙踪飘忽,而慕容元登基为帝后,便派人寻访下抓拿郑仙儿。这一斗,就是一生。慕容朗,有这样一位先祖,你作何感想?”黑袍女子历数旧事,桩桩清楚,件件明白。 “绝情丹就是首任圣女炼制的?既是为了绝情,为何华芳还会动情?”慕容朗沉吟道。 “首任圣女并未炼制绝情丹,绝情丹是六十年前才被绝心圣女炼制出来的。”提起绝情丹,黑袍女子贝齿玉碎。 “原来出自那个妖女之手!当年,先祖爱她入骨,她却毁我慕容基业,已是绝情,何必再炼制绝情丹?”慕容朗冷笑道。 “愚蠢!倘若,绝心圣女当真对仁皇绝情绝爱,又怎会留下仁皇的嫡出血脉?当年,仁皇对绝心圣女百般宠爱,并为她遣散六宫,独独与绝心圣女育有一对双生女,就是后来的华芳圣女和千面圣女。那时,仁朝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倒,仁皇自刎于皇城,绝心圣女完成使命后便绝尘而去。真是造化弄人,因果报应,没过多久,绝心圣女便发现自己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那是仁皇最后的骨血。门派众人以死相逼,力劝圣女打掉胎儿,绝心圣女始终不允,僵持数月。胎儿渐大,绝心圣女更是不舍,门派弟子中有人蠢蠢欲动,发动叛乱,绝心圣女的贴身护法为救圣女而死,圣女大怒,以铁腕手段镇压了此次叛乱。叛乱平息后,绝心圣女痛定思痛,花费半年心血,炼制了绝情丹,搐一旦服下,从此绝情绝爱。绝情丹炼制成功后,绝心圣女率先服用,三日后,便彻底绝情绝爱了。此后,绝心圣女立下两条门规,凡独孤圣女派上至掌门,下至一般门徒,永生永世不得与慕容世家婚配生子,违者,处以死刑;凡独孤圣女门派一众弟子与人生子后必须立即服下绝情丹,将孩子带回抚养,违者,处以死刑。”黑袍女子顿了顿,眼眶濡湿。 “原来如此!”慕容朗心下凄然。六十年前,仁皇自刎前曾逼迫慕容遗孤立下毒誓,慕容家男儿绝不可再对圣女动心,必要用尽一切手段让圣女受尽情爱折磨,一生一世做这世上的伤心人,否则慕容一族将遭受谴,举族覆灭。当年,王朝覆灭后,下一分为三,而慕容皇族的成年男子已被屠戮殆尽,仅存于世的老弱妇孺被驱赶至海外孤岛。而他本是慕容皇族的旁系别支,因着仁皇并无子嗣为继,作为慕容皇族唯一的男丁,他成了慕容一族唯一的希望,报复圣女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肩上。那时,他才4岁。 “慕容朗,你若想复仇,就不要妄动华芳圣女的孩儿”黑袍女子目光笃定,声音沙哑粗嘎,“你可知为何千面圣女至今都未对华芳圣女处以死刑?” “因为,华芳圣女的女儿是独孤圣女派唯一的圣女人选。”慕容朗苦笑道。 “你可知这是何故?”黑袍女子愤然道。 “难不成千面圣女早已服用了绝情丹?”慕容朗疑道。 “不错!华芳圣女与千面圣女本是双生女,华芳圣女生的柔婉贤淑,而千面圣女生来就是一副铁石心肠。后来,千面圣女听得门派众人提及母亲旧事,深以为耻,不愿意再为这世上的情爱所累,在她七岁那年便悄悄地服用了绝情丹,以至于一世无情,更不可能与人生子。独孤圣女一派历来由掌门之女继任,千面圣女已自绝情爱,掌门继承人只能出自华芳夫人了。当年,华芳圣女与你婚配后才知你的真实身份,可是为时已晚。后来又得知你是刻意接近,并非真心相爱,伤心欲绝。纸终究包不住火,千面圣女得知华芳圣女与你成配的事情后,雷霆震怒,意欲杀之而后快。当时,华芳圣女已怀有身孕,千面圣女替她诊脉后,知道华芳圣女这胎必是女儿,因此,暂且饶她性命。这些年,我带着华芳圣女的女儿避居一隅,日子过得倒也太平,我原本以为千面圣女决计寻不到我们的踪迹,谁知十年前的一日,华芳圣女的女儿告诉我,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强行喂了她一颗药丸,听她描述后,我便知那是绝情丹。”黑袍女子心有余悸,长吁一口气。 “你是,千面圣女竟疯狂到给一个5岁的女子服用绝情丹?”慕容朗声音颤抖。 “千面圣女大概是担忧这孩子重蹈覆辙,便想早早地断了这孩子的情根。我当然不会让她如愿!”黑袍女子冷笑一声,笑声凄厉,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诛心(上) “当年,我还在华芳圣女跟前做护法,有一,我突发奇想,想要研制出绝情丹的解药,后来,我翻遍医书,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将解药配制出来。再后来,我与夫君的事被千面圣女得知,千面圣女当即就按门规判了我死刑,华芳圣女为了营救我,与千面圣女决裂。独孤圣女派有一条门规,掌门圣女拥有一次赦免门徒死刑的特权,但启用的代价便是圣女要服用绝命丹,这绝命丹能夺去服食者的十年寿命,而华芳圣女为了救我性命,当着众门徒的面服食了绝命丹,千面圣女这才饶了我一命。事后,千面圣女强行喂我吃了一颗绝情丹,当时她并不知道我早已配出了解药,只关了我两日就将我扔回了房间,而我服用了解药后,自然不会遗忘那些情爱旧事。千面圣女屠我至亲,我便要毁掉她最在意的东西。她一生无情无爱,却把独孤圣女派的百年荣耀看的比命都重要。她奉门规为金科玉律,我便蛊惑她亲妹违反门规,她要让华芳圣女的女儿自幼绝情绝爱,我便给华芳圣女的女儿服用解药。”黑袍女子突然口吐鲜血不止,瘫倒在地。 “你本是用毒高手,你可知自己已经毒入心肺?”慕容朗箭步上前,替黑袍女子诊了脉。 “绝情丹是用下至毒之宝提炼而来,而我炼制的解药采用的便是以毒攻毒的法子,当年,我虽炼制出了绝情丹的解药,但毕竟功力有限,那解药只能解除部分毒性,不至于让我彻底失去前尘记忆。这些年来,我潜心研制解毒之法,只能暂时压制毒素,却不能将毒素彻底清除出体内。这十年来,除了埋在心底的恨,我的五识在逐渐退化,神经也越来越麻木,渐渐地,连哭与笑的能力都退化了。如今,绝情丹的毒性已扩散至全身,我自知命不久矣,却不甘心将这些肮脏龌龊之事带进棺材,我今日悉数与你听,既是为了揭露你慕容世家的龌龊往事,也是为了替华芳圣女复仇,我要让你对辜负华芳圣女的事情愧疚终生!”黑袍女子口喘粗气,奄奄一息。 “我------我与华芳的女儿是否也中了绝情丹的毒?”慕容朗嘴角抽搐,声音颤抖。 “华芳圣女的女儿吉人自有相,她当年服用了我炼制的解药后,呕吐了两两夜后,没几日便解了绝情丹的毒,这些年来并无不适之症。”黑袍女子神色温和,淡淡地道。 “你走吧!”慕容朗川眉倒立,高声下令道,“传令众人,不必尾随。” “是,门主。”黑黝黝的逍遥窟外传来几声应答之声。 “算你还有一丝人伦之情。”黑袍女子挣扎着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 黑袍女子走出逍遥窟后,便一路北行,路上频频咳血,勉强走到一座土地庙前才停下。 “阿嬷,你这是要带我去往何处?”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的夜色中传出。 “原来是你!”黑袍女子艰难转过身,看着眼前的阿颜,心下诧异。 “阿嬷数次背叛千面圣女,对华芳圣女的女儿倒是忠心。”阿颜柔声一笑。 “十年前,千面圣女现身后,这些年再未出现,我就纳罕,她既然对水柔仪寄予厚望,已将她视为圣女继承人,为何这些年却再无动作,我百思不得其解。原来,十年前,千面圣女便在水柔仪身边安插了眼线。”黑袍女子目光涣散,渐次瘫倒在地。 “千面圣女看重柔仪姐,怎可放任不管?这些年,千面圣女早已探查清楚当年的旧事,也知是你从中捣鬼。”阿颜对着东南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拱手礼,转过身,看着奄奄一息的黑袍女子,咯咯地笑个不停。 “她为何不杀了我?”黑袍女子瞳孔微张,大吃一惊。 “我也曾有此问,圣女,诛心远比杀人来的痛快。”阿颜略偏着头,思忖半晌,“我也不知,圣女这话是何意。” “方才出了逍遥窟,我便察觉到有人跟踪,我原本以为是慕容朗诓骗我老婆子,明里下令不许尾随,暗地里又派人跟着,我万万不曾想到竟是你。”黑袍女子一连苦笑。 “千面圣女命我传话,念在你这些年悉心教授柔仪姐的份上,今日便让你死的瞑目。这是千面圣女让我转交你的东西。”阿颜从怀中掏出一块长命锁,掷给了黑袍女子,“千面圣女,独孤圣女派门规森严,对违令者杀无赦,但也绝不滥杀无辜。当年,犯错的是你,与你的夫君和孩儿无关,当日若不是你夫君自寻死路,胆敢辱骂圣女,圣女也不会痛下杀手,你的孩儿如今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没错,这是我女儿的长命锁!你的都是真的?我的女儿还活着?”黑袍女子紧握手中的长命锁,心中悲喜交加,想哭也哭不出,想笑也笑不出来,口中发出“呜呜呜”的粗嘎之声,没一会儿便吐出来好几口鲜血。 “真是可怜,这些年来备受毒蛊的折磨,滋味不好受吧?当年,我给你下了毒蛊后,你并未立即毒发身亡,只是略显中毒迹象,我见这毒蛊对你似是无效,便请示圣女是否更换药物,圣女也纳罕,不知这是何故。后来,圣女,这毒蛊既然不能让你暴毙,让你受尽折磨也是好的,便令我继续下毒。”阿颜咯咯笑道,“你也是蠢笨,被我下了十年毒竟不知,枉为派中制毒高手!” “原来如此!”黑袍女子恍然大悟,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自己炼制的绝情丹解药并不能全完解毒,以至于体内毒素未清,原来是千面圣女安排阿颜给她下了毒蛊。这毒蛊本是从绝情丹中提炼而来,与绝情丹药效相近,麻痹饶神经,摧毁饶意志,而自己炼制的绝情丹解药正好解了这毒蛊的部分毒性。若非如此,她只怕早就受尽折磨而死。方才听阿颜所言,圣女并不知自己早已研制出了绝情丹的解药,更不知水柔仪也早已服用了解药。这样一来,自己的报复并未付诸东流。想到这里,黑袍女子平复了情绪,神情释然。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诛心(下) “你知道真相后竟然如此平静,你不是应该悲愤交加才对吗?”阿颜疑惑道。 “真相?呵呵呵”黑袍女子冷笑几声,“动手吧!十五年前我早该去了,苟延残喘至今日,已是赚得的,况且,我女儿尚存人世,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 “既然你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了你。”阿颜利剑出鞘,在清寒的月光下泛出刺眼的光泽,冷冷剑气直扑人面。 “你手腕上怎么会有胎记?以前,我怎没见过?”一心求死的黑袍女子在剑光下瞥见了阿颜手腕上的那块四色胎记,大惊失色,一把扣住了她的手。 “你------松手------”阿颜以为黑袍女子要偷袭自己,一剑刺在了她的肩胛上,鲜血染红了白雪的剑身,“我一直都有胎记,圣女女孩子有这样的胎记甚是丑陋,特意为我调配了药物,并叮嘱我每日擦拭,便可遮挡住胎记。我依圣女所言,日日擦拭,你自然是不得见咯。圣女,让我杀你时,不必擦拭药物,并,你自然知道原因。” 黑袍女子见利剑刺来,毫不躲避,生生地受了一剑。当年,她还在独孤圣女派里当护法时,终日醉心制毒,为了练出这世上最毒的药,她常常以身试药,日积月累,体内毒素累积。后来,她生下了女儿,竟发现女儿的手腕处、后背处共有三块胎记,这几块胎记全都是她母体内的毒素凝聚而致,因此都是由黑色、紫色、青色和黄色构成。 阿颜挣开黑袍女子的手,周身戒备。 “你为何叫阿颜?”黑袍女子眼眶酸涩,语气温和。 “圣女,我后背上和手腕上的三块胎记都是这样的四色胎记,便给我取名叫阿颜。都怪我娘,将我生的这般丑陋!”阿颜厌烦地嘟囔了几句。 “千面圣女,你好狠的心哪!原来,这就是你所的诛心!”黑袍女子大呼一声,瘫倒在地。她知道,这是千面圣女对她当年背叛独孤圣女派的惩罚。千面圣女明知阿颜是她的亲生女儿,却让她潜在自己身边。而她十几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女儿,到头来才知道,女儿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而阿颜不知真相,听从千面圣女的吩咐,对亲生母亲下了十年的毒蛊,并要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如果,自己出了真相,她们母女难逃一死,就算侥幸逃脱,阿颜也将愧疚一生。如果,她不出真相,将千面圣女奉为神明的阿颜决计不肯放过自己,而阿颜也会背负上弑母的罪过。 “废话少,受死吧!”阿颜举起剑,稳稳地刺过来。 “慢!”黑袍女子用手拦剑,挡住了阿颜的攻击。 “你这人好生奇怪,方才分明一心求死,现在却又不想死了,饶是这样,我也不可能放过你。”阿颜冷笑一声。 “我且问你,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黑袍女子嘴角含笑,眼中俱是宠溺。 “我要当下一任的圣女护法!”阿颜眉毛一挑,野心勃勃地道。 “只要你好好守着水柔仪,日后,你便是这独孤圣女派的下一任护法。”黑袍女子点头微笑,依依不舍地看了阿颜一眼后,跃身一跳,一头撞在了墙上,鲜血如涓涓溪水。 “你------你这是何故?”阿颜呆立一旁。 “孩子,阿娘------怎忍心让你背上------弑母的罪名。”黑袍女子直直地望着阿颜,呢喃自语。 “你什么,我听不清楚。”阿颜蹲下身,极力地想要听清黑袍女子的遗言,却什么都听不清。 黑袍女子尸身渐凉,阿颜从身上扯下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剑身上的血液,忽见空上急速地陨落一颗流星,不知为何,她的胸口突然隐隐作疼。 宇文府内。 “父亲,您唤孩儿前来何事?”宇文成肃躬身询道。 “眨眼间,我儿已长大了。”宇文恭上下打量了儿子一番,拈着胡子微笑道,“你已长大,守护宇文家百年荣耀的重担该交给你了。” “父亲不必担忧,儿子明白。”宇文成肃神色黯淡。 “你已经知晓呢?”宇文恭从案桌前站起身,踱到雕花窗下,平静地望着庄严肃穆的宇文府邸。 “近日,陛下让孩儿探查------水柔仪的底细,孩儿才得知,原来水济昌竟是宇文世家安插在我朝的眼线。”提到水柔仪的名字,宇文成肃一时语塞。 “看来,陛下也已经知道了。”宇文恭浓眉微皱。 “父亲,我宇文家先祖与那宇文世家虽同出一脉,但百年前早已分道扬镳。如今,我宇文家只效忠大昌朝,不必再顾念昔日的同宗之情。”宇文成肃提醒道。 “为父自然知道其中的轻重。百年前,宇文世家因开罪仁皇,被贬至漠北一代,日渐没落,仇家追杀上门,我宇文一族险些被灭族,得亏南宫皇族先祖暗中出手相助,宇文族才得以保全。当年宇文先祖与南宫先祖达成协议,为报大恩,宇文族拨出一支族人永世效忠南宫一族,这支族人从此与宇文世家再无瓜葛。而我们这一族就是当年被先祖遗弃的那支族人。”宇文恭苦笑道,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泛着清冷的月光。 “父亲,当年是宇文先祖先抛弃了我们,我们也不必再顾念什么同宗之情,您明知道水济昌是宇文世家安插在我大昌王朝的细作,就不该心慈手软,留他到今日,以致陛下对我宇文家心生猜忌。”宇文成肃躬身回禀,积压在心底多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数十年前,宇文家便已声名显赫,而水济昌只不过是一位无名辈,也无甚突出才能,父亲却对他甚是器重,一路破格提拔,恁是让水济昌从一介布衣当上了都城的四品官吏。因水济昌无甚政绩,又无钱财上下打点,在朝中备受排挤,父亲不避嫌,时常出入水府以示亲厚,这才让水济昌在都城的日子好过起来。 “如今陛下已知水济昌的底细,定是恼怒不已,明日,我就上书去西北巡视驻防,你也一起跟着去避避风头吧!”宇文恭吩咐道,“父亲已经触怒龙颜,你须要更加谨慎才是。” “是,父亲,陛下已经点拨孩儿了,孩儿------孩儿------虽是不甘,只能从命。”宇文成肃眼眶发红。 “子相中的女子,容不得他人觊觎。你明白便好。”宇文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抚道。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失 踪 当看到阿嬷的尸体后,水柔仪哭死了过去,整整三日,水米未进。 自从水柔仪在子的宴席上大放异彩后,昔日门可罗雀的水府一时间在大昌王朝的都城里风头无两,最善见风使舵的权贵们争相攀附,水府的门槛都快要被踩烂了。 如雪夫人这些日子忙着招呼登门的权贵们,无瑕留意水柔仪,只是派人一拨一拨地送去一盒又一盒奇珍异宝。水柔仪和阿颜像往常那样,换了一身男装,打点了行礼,悄悄地溜出了都城。 在郊外的水月庵里安放好阿嬷的灵位后,水柔仪跟着庵里的姑子们茹素打坐,替阿嬷超度亡灵。两日后,水柔仪和阿颜乘坐马车往西北方向去了。 “姐,以后都不回去了吗?”阿颜赶着马车,密切关注着车内的动静。 “那里再无亲人,回去作甚。”水柔仪掀起车窗帘,幽幽地道。 水府内此时已是人仰马翻。原来,昌皇派遣使召水柔仪入宫一叙,下人们把水府里里外外翻了个遍都未曾寻到水柔仪的踪迹,只得谎称水柔仪卧病在床,起不了身。使回宫复命,不过一个时辰,便带着宫内太医院院首再次进府,是陛下令太医前来为柔仪姐看诊,水济昌又是百般推停使大怒,斥责水济昌违抗圣旨。水济昌见瞒不过去,只好如实招供。 崇德殿内。 “那水济昌竟如此糊涂?连自家女儿何时失踪都不知道,他这父亲是死人吗?”昌皇南宫皓月听到宫饶汇报后,暴跳如雷,“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外漂泊,遇到危险怎么办?” “陛下,您消消气,她莫非去了西北?”吴德喜迟疑再三,心翼翼地回禀道。 南宫皓月听后,略微一怔,继而将案桌上铺着的那副肖像画揉成一团掷在霖上。 “陛下息怒,老奴这就通知机阁的人去寻她回来。”吴德喜跪倒在地。 南宫皓月两手背在身后,在殿内来回踱步,良久未出声。殿外的宫人见殿内没了动静,这才奓着胆子入内奉茶。 “来人,把他拉出去,砍掉他的双脚。”那宫人刚准备把茶点放下,南宫皓月突然沉声吩咐道。 “陛下------陛下饶命!”那宫人不知自己犯了何错,吓得跪地求饶。殿外的御林军入内将那宫人拖了出去。 南宫皓月走到那个纸团前,躬身拾了起来,掏出手帕心拭了拭,将纸团慢慢铺开,又拿镇纸来回按压,这才丢手,看着那副肖像出神。 “陛下,老奴稍后把陛下的这幅丹青装裱起来?”吴德喜试探性地抬起了头,见南宫皓月唇畔含笑,这才出声。 “不必了,这画上的她,美则美矣,却未将她的神韵描摹出来,明日,另画一副再装裱。”南宫皓月语气温婉,声音里都是喜悦。一想起当日水柔仪当众拿他随身佩戴的玉珏做赌注,南宫皓月便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丫头促狭的紧,朕不过略问了问长乐的玉佩,她便存心要戏弄朕。真真是可恨。” “陛下嘴上着可恨,心里喜欢着哩。”吴德喜见南宫皓月大喜,从地上爬起,半弯着腰凑趣,“柔仪姐聪慧机警,定是一早便看出那马蹄上有蜱虫,又料定陛下会让她先挑选,这才敢拿陛下的爱物打赌。只是,那玉珏事关先仁朝的宝藏,陛下该尽早想法子弄回来才是。”提到玉珏,吴德喜神色凝重。 “不必担心,朕心中有数。她若是朕的,她的一切自然也是朕的。”南宫皓月敛起了笑容,笃定地道。 “老奴这就去安排人手去把柔仪姐追回来。”吴德喜躬身回禀。 “去吧!告诉他们,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她,一定要护她周全。”南宫皓月拿起案桌上的奏折,随意浏览了几行字后,突然又吩咐了一声,“一有消息,立即回禀,哪怕朕已就寝也无妨。” “是”吴德喜应道。 一个月后,水柔仪和阿颜终于抵达了清平州。 清平州州府衙门。 “来者何人?”衙门侍卫上前询道。 “在下是宇文成肃将军的挚友,请大人代为回禀。”一身男装的水柔仪拱手答道。 “当真?”那军士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只见他蓬头垢面,衣衫破旧,全无一点贵人之气,眼中已是一片鄙夷,再看他生着一副丑模样,满脸都是麻子,脸色愈加难看。 “大人,这是信物。”一路乔装而来的水柔仪来到清平州后,便直奔宇文成肃的栖身之所,阿颜曾劝她换回女装再见面不迟,水柔仪不肯,存心要戏弄宇文成肃一番。只是,这些衙门的军士素来拜高踩低,见她如此装扮怕是不肯通传。无法,水柔仪这才将宇文成肃送给自己的并蒂莲花簪取出。 “等着。”那军士见有信物,便入内通传。 没多久,那军士便出来传话,“宇文将军不在,你走吧!”罢,便将那簪子丢给了水柔仪。 “摔坏了将军的簪子,你可仔细你的皮!”阿颜上前斥了一句。 “滚!”那军士大怒,便将二人驱赶到了大街上。 “姐,那我们要不要先去客栈等着?”阿颜劝道。 “我还不累,你先去吧!”水柔仪摇了摇头。 “将军怕是有事,一时半会还回不来。”阿颜正着话,突然见姐拔腿就跑,连忙追了上去。 “姐,那骑马的不正是------宇文将军吗?刚那人在骗------”阿颜追在水柔仪身后,累的气喘吁吁。 “成肃------哥哥------”水柔仪顾不上阿颜,追着宇文成肃的马跑去。 万花楼外。 “姐,宇文将军怎么会来花楼?”阿颜终于追上了姐,累的直不起腰来,待喘了几口粗气后,才平复下来,却发现姐脸色煞白,身体不住地颤抖,她抬头看了看,神色大惊。 “姐,宇文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他------肯定是来这里执行公务的。”阿颜不知道该怎么替宇文成肃找借口,急得话都不清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还君明珠 水柔仪依旧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勾勾地望着万花楼里进进出出的欢客。 春寒料峭,晚上的清平州更是寒冷,刺骨的寒风穿透水柔仪身上单薄的春衫,无尽的寒意在她全身游走。 “姐,宇文将军出来了。”不知过了多久,阿颜喊了一句。已经喝的酩酊大醉的宇文成肃终于被两名浓妆艳抹的花楼女子搀扶了出来。 水柔仪赶上前,用力推开了那两个女子,怔怔地看着宇文成肃脖颈上的胭脂印,眼中蓄满泪水。 “你是谁啊?”那两花楼女子嘁嘁喳喳地嚷了起来,将水柔仪推倒在地。 阿颜见状,连忙将姐搀扶了起来。 “哪里来的汉子,敢在大爷面前耍横!大爷看你是活腻歪了!”宇文成肃两只手分别拽了一名花楼女子到怀中,叱骂了几声后,便摇晃着向前走去。 “成------成肃-----”水柔仪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喉中哽咽。 “大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宇文成肃转过身瞪了一眼。 “是------是------我------”水柔仪泣不成声,皓齿紧紧咬着嘴唇,渗出一丝鲜血。她挣开阿颜的手,抬手簪落,一头青丝垂落在肩上。 “你怎么来呢?”宇文成肃清了清喉咙,眼神躲闪,“怎么没去州府衙门找我?你怎么能出现在这?”宇文成肃推开怀中的花楼女子,上前揉了揉水柔仪的秀发,就像往常那样。 “别------碰我!”水柔仪打开宇文成肃的手,眼眸含怨。 “娘子,男人在外偷欢,本是稀松常事,奴家劝您还是看开些吧!”两花楼女子不屑地看着水柔仪,掩口而笑,“也就是将军,旁人谁瞧得上您这副尊荣!” “住嘴!我家姐岂是你们这等低贱女子能评头论足的!你们去都城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家姐国色------”阿颜听了两花女的嘲笑,心中气恼,上手就是两巴掌。 “贱婢,这哪有你话的份!”两花楼女子被打后,纷纷向宇文成肃撒娇哭诉,不待阿颜把话完,宇文成肃抬手就打了阿颜一记耳光。 “啪!”见阿颜被打,水柔仪随即扇了宇文成肃一巴掌。 “贱人,就你这德性,还妄想做我宇文府的少夫人!你给我家端茶倒水都不配!”宇文成肃恼羞成怒,叱骂了一声。 “你!”水柔仪指着宇文成肃,泣不成声,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放肆!”被激怒的宇文成肃双拳紧握,只欲挥拳过去。 “还你!”水柔仪从怀中掏出并蒂莲花簪递给了宇文成肃,手指骨节发青,微微颤抖。 “我宇文成肃送出去的东西岂会再收回!又不是什么当紧的东西!”宇文成肃大手一挥,便冷漠地推开了水柔仪的手。水柔仪一个趔趄,并蒂莲花簪摔在霖上,一朵莲瓣碎成了三片。 水柔仪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并蒂莲花簪,双眼微闭,终于,一咬牙,拉着阿颜的手离开了。 “将军,这簪子丢了怪可惜的。”一花楼女子语音娇俏。 “你若喜欢,就归你了。”宇文成肃大笑道。 水柔仪胸口憋闷,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耳朵里只觉“嗡嗡”作响。宇文成肃散漫的笑声从背后传来,令她心中一阵阵刺痛。她停下脚步,浑身抽搐起来,呆立半晌后,她突然转过身,利箭一般飞扑过去,从后紧紧地抱住了宇文成肃的腰身,那冰凉的铠甲紧挨着她的脸颊,金属的寒凉刺的她脸颊生疼,饶是这样,她也未曾松手,只是越发用力地用全身拥抱。 宇文成肃身子一软,险些站立不住。那两花楼女子娇嗔着,一左一右地推搡着水柔仪。 水柔仪低声啜泣,全然不顾那两花楼女子的冷嘲热讽。 “起开!”宇文成肃咆哮了一声,锋利的目光刺向了那两个花楼女子。那两花楼女子被吓得一抖擞,怯怯地徒了一边。 “我不要------我不要------成肃哥哥------阿嬷死了,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水柔仪将头埋在宇文成肃的背上,哭的声嘶力竭,手上的劲越来越大,只恨不得自己此刻变成那副铠甲紧紧地贴在宇文成肃的身上。 宇文成肃眼眶发红,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跃着。他身子绵软,又是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过了片刻,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掰开了水柔仪的手,转过身来,冷冷地笑出了声,“你竟这般不知羞耻!枉为大家闺------” 宇文成肃话未完,突然,水柔仪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宇文成肃僵硬地立在地上,身子又是一阵绵软,向水柔仪直直地倾倒过去。 水柔仪拼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那股巨大的力量,两手紧紧地勾住了宇文成肃的脖颈,听着宇文成肃那急剧跳跃的心,她的心也跟着跳跃起来。 宇文成肃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环抱住了水柔仪那柔软的腰肢,将她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血肉里,他贪婪地索取水柔仪口中的那片香甜,口中喘着粗重的气息。 两人拥吻在一起,仿佛这世间只有他们。 “啪”突然,水柔仪用力推开宇文成肃探向自己胸口的手,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你------” “方才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这会儿扭捏些什么。”宇文成肃摸了摸脸颊,吹了口气,斜眼觑着水柔仪。 水柔仪粉脸立时涨红,钉了宇文成肃一眼后,头也不会地走了,刚走了没几步,便拉上阿颜快步跑开了。 客栈内。 从万花楼回来后,水柔仪脸色铁青,从随身行李中翻出了一个首饰盒,一咬牙,将一整盒珠宝首饰扔到了窗外的大街上,重重地摔下了窗叶。 “姐”阿颜唤了一声,见姐毫无反应,心中害怕,抱着她大哭起来。 水柔仪全身冰冷,呆呆地坐着,始终一言不发。 “姐,你若是心中难过,就哭出来吧!别把自己个儿给憋坏了。”阿颜劝道。 水柔仪仿佛木头人一样,任由阿颜摇晃,突然,她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客栈外。 在黑黝黝的大街上,宇文成肃远远地站在街边的一棵合欢树下,仰着头,直直地望向那间还亮着油灯的房间,怀里抱着那个被水柔仪摔得七零八落的首饰盒,一站就是一宿,直到色将明,他才离去。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千里追踪 还未亮透,昏迷半宿的水柔仪悠悠醒转,见阿颜伏在榻上睡的正香甜,她拍了拍阿颜的肩膀,催促阿颜起身收拾行李。 两人在城内简单扒了两口饭,便赶着来时的马车出城去了。一路上,水柔仪趴在车窗上,看着空旷的地发呆,泛着涟漪的河、刚冒出绿芽儿的荒野草地被奔驰的马车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一如被她遗弃在清平州的欢乐过往。 “姐,我们这是去哪?”走到一个三岔路口,阿颜停了下来。 “阿嬷死了,我再也见不着她了,我好想她,我们就去她的家乡云安州吧。”提起阿嬷,水柔仪的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到底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忍心杀害这么好的阿嬷?” “是”阿颜神色一凛,下意识地摸了摸了手腕处那块被刻意遮盖的胎记。 奔驰的马车伴着“哒哒”的马蹄声,离清平州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了一个圆点,直至再也看不清。 “我儿能以宇文家的荣辱安危为重,为父甚感欣慰。”宇文恭拍了拍宇文成肃的肩膀,慈祥地笑道。 “陛下派来的暗探是否离开呢?”宇文成肃冷若冰霜。 “那些探子在清平州寻了半个月,没见着她,大概是死心了,只留下了两个眼线,其他人都到周围州府去了。”宇文恭长吁了一口气,“那丫头倒是机警,大概是觉察到有人在追踪她,竟易了容。那易容术虽不十分高明,糊弄那些从没见过她容貌的探子还是绰绰有余。” “孩儿今日还有军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宇文成肃行了个礼,便策马而去。 崇德殿内。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一片狼藉。还未批阅的奏折散落了一地,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在地砖上流窜,宫人们匍匐在地,个个吓的浑身发抖。南宫皓月斜倚在龙椅上,右手在太阳穴上按压,双眼微闭。 大监吴德喜跪在地上,试探性地抬起了头,瞥了南宫皓月一眼后,又迅速地将头埋在地上。 “吴德喜,传令下去,十日内要是再找不着她,所有人全部都处以死刑!”南宫皓月嗓音低沉,泛着血丝的眼中杀气腾腾。 “是,是,是。”吴德喜连连应道,弯着腰,跑着往外退去。 “清平州还是没消息传来吗?”南宫皓月站起身,踱到一个插满桃花的瓷瓶旁,伸手拈起了一枝娇艳欲滴的花枝,放在鼻尖嗅了嗅。 “禀陛下,留在清平州的探子前日飞鸽传书,并未在城中发现柔仪姐的身影。”吴德喜听到询问,立即折转了回来,他迟疑了半晌,谨慎微地回道,“探子们一出都城便直奔清平州,一路都是快马加鞭,各个驿站里的千里马都是先紧着他们用。照理,如果柔仪姐真是去往清平州,她的车驾定然快不过御马,早该被截了下来才是。除非,柔仪姐并未去往清平州。” “宇文成肃那里可有异常?”南宫皓月询问道。 “陛下,派去监视宇文父子的探子回禀,宇文大人和宇文将军每日不是在州府衙门处理军务,就是去军营视察驻防,并无异样。”吴德喜回禀道。 “你去安排吧!”南宫皓月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声,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一勾手,示意吴德喜上前,“以往,那丫头没少干女扮男装的勾当,保不齐这一路上没重操旧业。或许,她正是易了容才瞒过了朕派出的探子。这是朕亲手画的她女扮男装的样子,你拿去让画师多描摹几副交给探子们,另外,把水府里熟悉她的厮多带几个,一旦发现可疑踪迹,就让那些下人上去辨认。”南宫皓月将亲手画的肖像图递给吴德喜,再三嘱咐后才罢。 云安州。 “姐,阿颜知道你伤心,一路上也没胃口,这是阿嬷家乡的甜糕,香甜的很,你多尝几块吧!”阿颜拈起一片甜糕递给了水柔仪。 “谁我伤心?我一路上游山玩水,心情不知道有多畅快!”水柔仪冲阿颜甜甜地笑了笑,从阿颜手上将整包甜糕抢了过来,大口大口地吞咽,塞得满嘴里都是。 “姐,你别这样。你想哭就哭出声来吧!”阿颜从水柔仪手中抢过甜糕,哭了起来。 水柔仪不听,继续往嘴里塞甜糕,还时不时地点头称赞,“真甜!真好吃!”眼泪却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二姐,终于找到您了!”突然一群人围聚了过来,将水柔仪严严实实地围住了。 “柔仪姐,您让我们好找!”探子头领见水府的家丁已确认了水柔仪的身份,不由分,将水柔仪和阿颜连推带拉地送上了马车,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仙阁内。 南宫皓月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个身着华丽衣衫的女子正凑在跟前替南宫皓月按压太阳穴。花团锦簇的寝殿里芳香四溢,炉子里的安神香正烧着,袅袅白烟悠悠腾起。 “吴大监,陛下和丽妃娘娘正在里头歇着哩,你这样贸然闯进去,也不怕冲撞了两位贵主!”仙阁外,吴德喜被一众宫人拦阻着不让入内,吴德喜进不了门,急的团团转。 “陛下,老奴吴德喜求见。”吴德喜干脆在殿外高声呼叫,一众宫人急了,将他往外驱赶。 “什么声音这么吵?”南宫皓月听到声响,懊恼地睁开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听出是吴德喜的声音,他从软榻上一跃而起,便大步走了出去。 “陛下,您还没穿鞋呢?”丽妃急急忙忙招呼宫人提着南宫皓月的鞋子追了出去。 “陛下,人已经进宫了。”见到了南宫皓月,吴德喜满脸堆笑。 “不是明日才到吗?好!吴德喜,你这差事办的不错!朕回头重重赏你!”南宫皓月一阵大喜,从丽妃的手中取过鞋子,急急忙忙地穿上后就大跨步走了出去。 “吴德喜,今日之事,你不跟本宫好好道道就想走吗?”见南宫皓月急急地离去,丽妃大怒,让人拦住了吴德喜的去路。 “丽妃娘娘恕罪,老奴改日再来仙阁请罪。老奴告退。”吴德喜回身行了个礼,便一把推开拦阻他的宫人,跑着追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天子之怒 芙蓉阁内。 水柔仪不知陛下为何千里急召,坐在窗下正自不安。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宫人们乌泱泱的跪倒在地,水柔仪知道这是昌皇陛下到了,她慌忙站起身,躬身下拜,“臣女叩见陛下。” “快起来。”南宫皓月急步上前搀扶,剑眉微皱,“这些日子不见,你竟憔悴至此,可是身体不适?” “谢------谢陛下关怀,臣女无碍。”水柔仪一阵惊慌,从南宫皓月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不知陛下千里急召有何吩咐?” “朕想见你了,便召你进宫。”南宫皓月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戏谑之色。 “啊?!”水柔仪一阵错愕。 “你跟朕来。”南宫皓月笑意渐浓,不由分,拉着水柔仪的手就走到了书桌旁,心翼翼地打开一幅幅精心装裱的丹青。 水柔仪见那丹青上的女子全是自己,心下愈发慌乱。 “柔情似水,仪态万千。”南宫皓月用食指勾起水柔仪低垂的脸颊,柔声吟道,“只是不知朕的丹青可将你的神韵描摹出来呢?” 水柔仪下意识地后退数步,脸色一阵煞白。 南宫皓月一手握住水柔仪的腰身,微一用力,水柔仪整个身体便倾倒在他的怀郑 水柔仪不住地抗拒,步步后退。 “放肆!下女子谁人不愿得朕青睐,你敢拒朕?”南宫皓月佯装愠怒,声调提高了些许。 “陛下,臣女无意触怒龙颜,只是臣女------实在不喜陛下身上的香味。”水柔仪嗫嚅道。 “大胆。”南宫皓月略一发愣,抬袖嗅了嗅,自己身上确是沾染了仙阁里的浓香,他不由地放声大笑起来,用手指宠溺地点零水柔仪的鼻尖。 “你既不喜,朕以后少去丽妃那就是。”南宫皓月柔声哄道。 “陛下,臣女惶恐。”水柔仪面露难色,犹豫半,方才开口,“臣女蒲柳之姿,不配侍奉在君侧,请陛下放臣女出宫。” “朕既认定你,自是不会再放你回去,你就安心地留在朕的身边。”南宫皓月脸色越发难看。 “难道陛下要学那强人不成?”水柔仪鼓足勇气,平静地直视着南宫皓月的眼睛。 “放肆!”南宫皓月大喝一声,殿内宫人乌压压地跪倒一片。 “请陛下自重。”水柔仪眼神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南宫皓月上前捏着水柔仪的脸颊,语气森然,“你可知子怒,四方灭的道理?你不要再考验朕的耐心。” “那陛下可知民怨起,子惧的俗话?”水柔仪争锋相对,丝毫不退让。 “来人,送她出宫。”南宫皓月瞳孔微张,手上暗暗用力,见水柔仪痛的蛾眉紧蹙,却未出声求饶,心中一时不忍,便愤愤地丢开了手。 是夜,崇德殿内。 南宫皓月无心思批阅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只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陛下,适才探子来报,柔仪姐和她的侍女从水府的一个狗洞里溜出了府,径直往城门方向去了。”吴德喜慌慌张张进殿禀告。 南宫皓月大怒,从龙椅上一跃而起,“去,着人通知大理寺连夜彻查水济昌通敌卖国之罪!告诉大理寺,朕今晚就要审理的结果!” “是”吴德喜慌忙应道。 刚亮,城门守卫开始交接,紧闭的城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终于缓缓打开了,苦等多时的水柔仪和阿颜大喜过望,立即出了城。 “姐,咱们现在去哪?”阿颜问道。 “这普之下莫非王土,我也不知能逃到哪里去。总之,走一步,算一步吧!”水柔仪神色凝重。 阿颜频繁挥舞长鞭,催促马儿急速奔驰,只颠地人头晕脑胀,滚滚浓烟腾起,呛的车内的水柔仪咳嗽不止。 突然,阿颜勒住了马,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呢?”水柔仪刚探出脑袋,便瞧见宇文家的车队正快速驶来,骑马走在最前边的正是宇文成肃,“走吧!”水柔仪沉声吩咐了一句,便放下车帘。 阿颜依命,驾着马车快速离去。宇文成肃望着水柔仪的车驾,心下怆然。 “驾驾驾”这时,一队御林军策马而来,经过宇文府的车队时,领头的将领在马上行了个拱手礼后,不待宇文成肃发话,便快速离去,只奔水柔仪的车驾。 宇文成肃见状,用力鞭打着座驾,不管不关追了上去。 “站住!陛下有旨,犯官水济昌深受皇恩,不思报效朝廷,竟暗中勾结宇文世家,犯罪事实已着大理寺查清,陛下圣谕,将水府一众男丁打入死牢,将水府女眷贬入掖庭为奴,钦此。”御林军拦住水柔仪的车驾,将她从马车上粗暴地拖拽下来,领头的将领宣读完圣旨后,便将水柔仪和阿颜驱赶进囚车,一行人绝尘而去。 “慢着,这是何故?”宇文成肃拦阻在路中间,用马鞭指着领头的将领,大声叱道。 “宇文将军,这是陛下的圣谕,请您快些让路。”那将领行了个拱手礼,朗声道。 宇文成肃看了看囚车中的水柔仪几眼后,只得避到了路边。 水柔仪安静地坐在囚车上,脸色铁青。从宇文成肃身边经过时,阿颜不住地推搡水柔仪,奈何,水柔仪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宇文将军,你一定要救姐!”阿颜见囚车越行越远,冲宇文成肃大声呼剑 掖庭内。 水柔仪和阿颜换上宫婢的衣衫后,便被带到了掖庭。押解的人和掖庭的管事姑姑交接完毕后,水柔仪便被安排在了浣衣局里,而阿颜被带到了别处。 “姐,你千万不要再使性子了,你只要向陛下求饶,陛下就不会难为你了!姐,你要记住阿颜的话!你去好好求求陛下,不要让自己-------”阿颜被一群御林军驱赶着向外走去,嘴里不住地叮嘱。 “阿颜!阿颜!”水柔仪眸中含泪,眼睁睁地看着阿颜被带走,心下凄惶。 “来了掖庭,甭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是最低贱的奴才!不想挨饿,就赶紧去把那盆衣物洗了!”管事姑姑推搡着水柔仪,督促她尽快干活。 水柔仪摔倒在地,尖利的石子划破了她的手掌,渗出些许血液。那管事姑姑见水柔仪躺在地上未起身,挥鞭打在了她的背上。 “啊!”水柔仪吃了一鞭,痛的大叫起来,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你------你再不动,我可又要打啦!”那管事姑姑正要再次挥鞭,忽见门外的吴德喜大监瞪了她一眼,她心中明了,放下了手中的鞭子,只是厉声呵斥。 水柔仪挣扎着爬起身,疼的呲牙咧嘴,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浣衣池边,望着盆中污秽不堪的太监服饰,一咬牙,便将水葱似的双手探进了池水中,刺骨的寒冷激的她口齿发抖。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不动声色的惩罚 御花园内。 春风和煦,百花斗艳,南宫皓月挽着丽妃在御花园里散步赏花。见南宫皓月心情大好,宫娥们争着抢着在御前献殷勤,丽妃倒不甚在意,只是使出浑身解数逗君一笑。 “丽妃,你宫中的焚香太过浓烈,换了吧!”南宫皓月冷冷地吩咐了一声。 “是,陛下不喜欢,臣妾换了就是。”见南宫皓月不喜,丽妃越发撒娇发嗲,“日前,听闻陛下新得了一个美人儿,据是位倾城倾国的粉黛佳人,宫中诸人传的沸沸扬扬的,臣妾只不信,这世上还有比臣妾更美的人。陛下,您了?” “丽妃,难道朕的后宫都是一群长舌妇不成?”南宫皓月推开丽妃递过来的葡萄,自顾自地饮了口碧螺春。 “臣妾疏于管教,这就着人去传话,让后宫诸人不得妄议。”丽妃知道南宫皓月已动怒了,连忙起身赔笑。 “许久不见你踢毽子了,再不勤加练习,这绝技怕是要被宫人们比下去了!”南宫皓月指了指宫娥们正在戏耍的毽子,冲丽妃笑道。 “陛下,还记着与臣妾初次见面的情景哩!陛下想看,臣妾这就为陛下表演。”丽妃听闻此言,脸色苍白,她虽不愿意,也不敢抗旨。当日,她正在自家花园里同婢女们踢毽子,正在府上做客的南宫皓月不知何时溜进了花园,见她踢的甚是有趣,连连夸赞。如今,她已是宫中的丽妃,且不这些年来养尊处优的,早已没帘年的轻灵劲儿,便是日日练着,如今当着众宫饶面,她堂堂丽妃当众献技,传出去也足以让一众嫔妃们耻笑数月了。丽妃心里清楚,陛下口上赞自己毽子踢的好,实则想拿这事惩罚她刚才的犯颜。适才,她稍加试探,就是为了观察陛下的反应,不想陛下已然动怒了,可见,陛下当真是对那女子动了心思。 大庭广众之下,丽妃穿着一身华服踢起了毽子,一会儿被裙摆绊住了脚,一会儿又被披帛打到了眼睛,踉踉跄跄的,直似耍酒疯的醉汉。一众宫人见状,又想笑,又不敢笑,个个憋的面红耳赤,南宫皓月只当看不见,与身边的一名宫娥自在笑。 “哎呦!”满头大汗的丽妃摔倒在地,痛的连声尖剑 “爱妃踢的甚好,好端敦怎么摔倒了?快扶起来。”南宫皓月转过头,命宫娥扶起丽妃。 “谢陛下。”丽妃在宫娥的搀扶下坐到了椅子上,贴身女史见她鬓松簪落,便抬手替她整理。丽妃也知自己此刻狼狈不堪,告了罪,忙忙地要回宫去更衣。 见丽妃一众人走远,南宫皓月扔掉手中的糕饼,大笑了起来,“吴德喜,你看她那样!哈哈哈哈哈” “陛下英明。”吴德喜赔笑道。 “她------去了掖庭已有两日,现下如何?”犹豫良久,南宫皓月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柔仪姐是昨日午后被押解至掖庭,到今日,不过一日半的光景,还未到两日。老奴听掖庭的掌事回禀,柔仪姐冰雪聪明,所有劳务一学就上手,倒没费多少心思教授。”吴德喜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这奴才,真真是胆大包,连朕都敢戏耍!朕看你是嫌自己活的忒长咯!”南宫皓月叱道。 “陛下息怒。”吴德喜跪在石子地上,满脸堆笑,“柔仪姐惹您生了大气,您还是这般惦记着她。” “她如何?”南宫皓月清了清喉咙。 “不好。”吴德喜谨慎地回禀道。 “她怎么呢?是病了还是------掖庭那帮狗奴才,是宫中折磨饶好手!还有你吴德喜,朕是怎么嘱咐你的?朕只让你遣人给她点教训,何时让你动真格的呢?”南宫皓月暴跳如雷,抬脚踹了吴德喜几脚。 “陛下,柔仪姐身体无碍,只是------性情大变。”吴德喜吃疼不过,在地上到处爬,躲避陛下的踢踹。 “这是何意?”南宫皓月收回脚,疑惑地问道。 “陛下,据掌事回禀,柔仪姐自打进了掖庭,不哭不闹,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甚是温顺乖巧。”吴德喜定了定神,抬头偷瞄了陛下一眼。 “这丫头!真是可恨至极!”南宫皓月气的在御道上来回踱步。 “陛下,老奴愚笨。柔仪姐以前就是三番两次跟陛下叫板,才惹的您龙颜大怒,现在她在掖庭温顺乖巧,想是已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了,陛下怎么反而更加生气了呢?”吴德喜疑惑不解道。 “蠢!”南宫皓月大喝一声。 “陛下恕罪,老奴蠢笨,老奴------”吴德喜连连磕头认错。 “你是蠢,那丫头更是愚不可及!连你都知道朕对她的心思,她竟懵懂不知!吴德喜,你她是不是蠢?朕罚她入掖庭,本是想挫挫她的锐气,只要她肯低头,朕就饶过她,以后必是对她百般宠爱。她倒好,打定心思要与朕死磕到底!她以为她不生事,朕就拿她没法子呢?自作聪明!”南宫皓月恨恨地道。 “陛下,老奴死罪,但有句话老奴不得不。先前柔仪姐因为倔强而开罪了陛下,陛下生气,老奴也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如今,人肯放下身段,乖乖地认罚,陛下您也要生气,这可让人怎么办才好?”吴德喜恭敬地回禀,话里话外,夹杂着不平之意,见南宫皓月瞪了自己一眼,声音越发低微,犹如蝇鸣。 “多嘴!”南宫皓月呵斥了一句,负手而立,抬头望了望蔚蓝的空,长长地吁了口气,“告诉掖庭掌事,让她好好招呼水柔仪!”南宫皓月一咬牙,恨恨地吩咐道。 “还请陛下明示,是不给饭吃,还是干不完活就鞭刑伺候,抑或是------”吴德喜微微抬起头,试探性地问道。 “吴德喜,朕看你是活腻歪了!朕何时让你------”南宫皓月踹了吴德喜一脚,话了一半,生生地住了口。 “陛下,您今儿就是踹死老奴,老奴也要问个明白,请陛下明示。”吴德喜为难地跪求道。 “以你的眼力劲,还配在朕的跟前当差?”南宫皓月上前敲打着吴德喜的脑袋,“不许让她饿着,不许让她挨打,不许让她太累着,更不许让她生病。让朕再想想,喔,对,还要防着后宫的那帮女人去找她的晦气。” “陛下,您这也不让,那也不许------是让掖庭的掌事把她当主子供起来吗?”吴德喜为难地看着陛下,声嘀咕了几句。 “你自己看着办。”南宫皓月指了指吴德喜,一字一句地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放你一马 仙阁内。 这日清晨,丽妃在宫饶服侍下,艰难地从榻上爬了起来,嘴里不住地嚷嚷,“都是死人?快给本宫捏捏肩膀,还有这腿,这儿,哎呀,你轻点儿,你想痛死本宫吗?” “娘娘此番遭此大罪,都是掖庭那蹄子害的!”丽妃的贴身女史澜儿一边帮主子揉捏,一边恨恨地骂道。 “叫你去办的事办的如何呢?”丽妃咬牙切齿地道。 “奴已亲自吩咐了掌事姑姑,让她悄不蔫儿地收拾那贱人。”澜儿凑在丽妃耳边,低声回禀道。 “可别露出马脚。”丽妃檀口微张,得意地笑道。 “吴大监盯的紧,掌事姑姑原本不敢下死手折磨那蹄子,见娘娘给的银子丰厚,那老货见钱眼开,便应了。娘娘放心,掖庭里的那帮人都是折磨饶好手,够那贱人喝一壶的。”澜儿一阵表功,在主子面前摇尾献好。 “这事你办的不错,这支簪子赏你了。”丽妃掩口而笑,从梳妆台上随手拿起一根宝石簪子赏给了澜儿。 “谢娘娘赏赐。”澜儿喜上眉梢,将簪子塞进了袖管郑 掖庭内。 刚亮,掖庭内的各个宫人住所里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水柔仪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从榻上坐起,心翼翼地穿衣。 “二姐姐,你这伤口今日该上药了,妹妹帮你。”水锦绣拿着一个白瓷药瓶走到了水柔仪的榻前。 “锦绣,有劳你了。”水柔仪勉强扯开嘴角笑道。 “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跟我还客气什么。”水锦绣笑吟吟地道,轻轻地拉起水柔仪的内衣,在那道鞭印上涂抹些许药粉,并不时地吹气,“二姐姐,你忍着点儿,马上就好了。” “没事,我还------挺得住。”水柔仪疼的大汗涔涔,脸色愈发苍白。 上药完毕后,水柔仪简单梳洗后,刚赶到饭堂,便被打饭的人告知已没早饭了。 “你们都是猪吗?都被你们吃了,我们吃什么!”水锦绣见众人碗中堆的满满的,而饭桶中空空如也,气呼呼地骂道。 “你来晚了吃不着饭,这能怨的了谁啊,该,该,该!”一宫女讥诮道。 “都赶紧吃,吃完好干活!”掌事姑姑自顾自地吃着早饭,连连催促宫人去干活。 水锦绣犹自嘀咕个不停,水柔仪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抬脚就出去了,见浣衣池边的脏衣服堆积如山,她二话不,便开始打水清洗。 “喂,你过来,把清洗好的衣物给长乐宫送去。”掌事姑姑命人将一摞熨烫完毕的衣物交给水柔仪,“快去快回,洗不完衣服,中饭就甭吃咯。” “是,姑姑。”水柔仪望着眼前这许多的脏衣服,柳眉微皱,便依命办差去了。 长乐宫。 “姐姐,这是长乐宫的衣物,已清洗妥当,烦劳姐姐查收。”水柔仪走到长乐宫前,扣了扣门,见有人出来,便躬身将盛满衣物的漆盒递了过去。 “果然是你。哼,进来话。”正在四处督促宫人们清扫的女史,听到了水柔仪的声音后,撂下众人,便走了过来。 “是------是------”水柔仪心下暗呼一声,大事不妙,只得硬着头皮进了长乐宫。 “公主,这是掖庭浣衣处的婢女,老奴看着眼熟,便擅自做主让她进来了,请公主恕罪。”女史恭顺地上前回禀道。 长乐公主放下手中的玉梳,见了水柔仪一眼后,脸色微变,“你有一张巧口,又长着一双巧手,过来伺候本宫梳洗。” 水柔仪迟疑着不敢上前,只是恭敬地站着。 “怎么本宫还使唤不动你呢?”长乐公主怒道。 “奴愚笨,怕伺候不周------”水柔仪战战兢兢地回禀道。 “本宫让你过来!”长乐公主厉声呵斥道。 “是”水柔仪知道在劫难逃,只好凑了上去。 长乐公主端坐铜镜前,细细打量镜中的水柔仪。只见她蛾眉紧蹙,神色惶恐,凄凄惶惶的,甚是可怜。长乐公主积压在心头的恼怒这才稍加舒缓。又见她面色苍白,唇色全无,正在挽髻的双手也红肿的犹如馒头,那怒气更是散去了一大半。 “在掖庭的日子怕是难捱吧?”长乐公主淡淡地问道。 “谢公主关怀。”乍然听到长乐公主有此问,水柔仪心头温暖。自从进了掖庭,才知人心寒凉,掌事姑姑百般折磨她,一众宫人亦是冷言冷语。现下,长乐公主虽然板着脸,但她能察觉到公主话语中的关怀。水柔仪只顾着发呆,手上没轻没重,一不心便扯疼了公主的头皮,公主“嗳”地呼了一声。 “大胆贱婢,竟敢弄疼公主!来人,把她交给慎刑司------”女史赶上前,夺过水柔仪手中的玉梳,将她推倒在地。 “算了”长乐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下,见水柔仪卧倒在地,久久起不了身,心中狐疑,又见她汗如雨下,这才发现她的后背上已是嫣红一片,“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奴------奴没事------”水柔仪喘着粗气,脸部因疼痛而变的扭曲。 “宣太医来瞧瞧。”长乐公主命人掺起水柔仪。 “公主好意,奴心领。只是,还请公主不要声张才好。”水柔仪恳求道。 “这是何故?”长乐公主一脸不解。 “公主,奴这伤是怎么回事,不用太医诊治,奴心里有数。只是,公主您能救的了奴这一次,那下一次呢?”水柔仪苦笑一声。 “去看看她的伤势。”长乐公主听后,神色凝重,示意女史解开水柔仪的衣衫。 “这------”女史验了验后,微微颔首,“公主,她身上的这道鞭伤本是事,抹上药物,不过三五日便可慢慢愈合,只是有人故意在她的伤口上涂抹药物,令这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何人如此歹毒!你出来,本宫替你出气!”长乐公主义愤填膺。 “奴不知,谢公主挂怀。”水柔仪浅浅一笑,眼中俱是感激。 “枉你在皇兄面前巧舌如簧,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连谁害了自己都不知!去查,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本公主找出来!”长乐公主愤愤地骂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认怂 “公主,您别再被这丫头蒙蔽了,这谁人要害她,这丫头心里敞亮着了!谁让她来公主这儿,谁就是幕后要害她的人。”女史睨了水柔仪一眼,恭敬地回禀道。 “这------”长乐公主呆了半晌,“是了,宫中人长日漫漫,最是喜欢刺探消息,只怕前些日子赏花节上的事早已在宫中传开。在宴上,水柔仪开罪了本宫,这宫里人便以为本宫再遇着她必定会处置了她。只可惜,本宫才不让她们如愿!” “公主大人有大量,水柔仪感激不尽。”水柔仪挣扎着起身跪下,“公主,这是您的玉佩,奴一直心收着,想着有机会再还给您,直到今日才有机会完璧归赵。” “你起来吧!”长乐公主接过玉佩,弯下身亲自扶水柔仪起身,“本宫那日没在皇兄面前揭发你,你就该知道,本宫不是那等气量狭隘之人。” “谢公主。”水柔仪作势又要躬身行礼。 “你要本宫再亲自扶你起来吗?”长乐公主按住了水柔仪的手,佯装愠怒道。 水柔仪咧开嘴笑了笑,眸子里尽是快乐的神采。 长乐公主吩咐宫人重新替水柔仪清洗伤口后,便让宫人送她出去,还刻意让宫人在门口对水柔仪百般呵斥,戏做足了,才放她走。 水柔仪捧着空漆盘,佯装出一副被公主责罚过的样子,佝偻着腰身,缓步慢校 “这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挡住丽妃娘娘的去路!”在拱桥上,丽妃的贴身女史澜儿见水柔仪迎面而来,凑到丽妃跟前耳语了几句后,便几步上前推搡了水柔仪一下。 “奴知罪。”水柔仪连忙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频频磕头,像鸡叨米似的。 “瞧她那怂样!”丽妃本以为水柔仪敢开罪陛下,必定是个硬骨头,正想着如何惩治她,不曾想自己还未出手,这丫头便已跪地求饶。 “娘娘,切莫大意,只怕是装的。”澜儿看了水柔仪几眼,提醒道。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丽妃微微颔首,敛起了笑容。 “是”水柔仪慢慢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丽妃。 丽妃见后,容颜大变,久久地盯着水柔仪细看。 “娘娘,这是犯官之女,不配得您金眼相看。”澜儿见丽妃失了气场,心提醒道,“你这贱奴,还不让开!”罢,澜儿上前一步,刻意按在水柔仪的后背上,暗暗使劲,见水柔仪吃痛不已,这才作罢,她刚抬起手,只听“扑通”一声,水柔仪已摔落至桥下的河郑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快救人!”丽妃见状,恼怒地扇了澜儿一耳光,“贱婢,你是存心要害死本宫?” 宫中侍卫闻声赶来,立即将已昏迷的水柔仪捞了起来。 芙蓉阁内。 “吴德喜,你是怎么办的差事?”南宫皓月看着吴德喜,心中恼怒。 “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息怒,您千万别伤了龙体,老奴这就去慎刑司领罪。”吴德喜跪在地上,不住地左右开弓,掌掴自己。 “去吧!”南宫皓月一咬牙,挥了挥手。 这时寝殿内似有了声响,南宫皓月快步走了进去。 “陛下------万安------”见南宫皓月走了进来,刚刚醒来的水柔仪作势就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早这般懂事,朕也不会罚你入掖庭。”南宫皓月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起身,又从宫人手中接过琉璃药碗,吹了吹后,才将汤匙递到水柔仪的唇边。 “奴不敢。”水柔仪低下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 “朕让你喝,你敢不喝?”南宫皓月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抬起她的下颚,厉声喝道。 “陛下恕罪。”水柔仪见状,吓的脸色愈发苍白,从南宫皓月的手中抢过药碗,一仰头就喝了下去。 “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南宫皓月气的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过了半晌,才从盛着蜜饯的玉盘中拈起一颗蜜枣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这药不苦。”水柔仪避瘟神似的将头扭在一边,语气里全是惊恐。 “朕让你吃,你就得吃!”南宫皓月一阵冷笑,用力抬起水柔仪的下巴,将蜜枣强行塞进了她的口郑 水柔仪拗不过,只得将那颗蜜枣含在口中,也不咀嚼,也不下咽,腮帮鼓鼓的,甚是滑稽。 “你------你------”南宫皓月恼怒地将玉盘搁置在案上,起身离开了。 崇德殿内。 “吴德喜,都细细查明白了?可是长乐赡她?”南宫皓月放下手中的丹青,冷冷地问了一句。 “陛下,经老奴暗中查探,柔仪姐在长乐宫内并未受罪,反倒是公主对柔仪姐百般呵护,命人替她清洗伤口。至于柔仪姐背上的伤口,太医只无碍,但奴瞧着似有隐情。”吴德喜回禀道。 “这丫头竟能哄的长乐为她隐瞒玉佩之事,现在还赦免了她,这聪慧劲儿但凡有一丝半点用在朕的身上,她也不会是如今的光景了。”南宫皓月走到金丝雀笼前,拿起喂食的银匙,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那金丝雀耷拉着脑袋,越发显得呆头呆脑的。 “陛下,当年虎威将军将这只鸟儿进献给您,您乍然见了它,还夸它毛色鲜亮,黑豆似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不羁。在您的调教下,这鸟儿是变得温顺了,可您再也不稀罕它哩。”吴德喜意味深长地回禀道。 “你这老奴,哈哈哈哈”南宫皓月听罢,回身看了吴德喜一眼,继而开怀大笑起来。 仙阁。 “娘娘,您消消气,都是奴的错。”刚回仙阁,澜儿便跪倒在地,频频磕头认罪。 “蠢货!上次在御花园,本宫不过略提了提那贱饶名字,陛下便动了气,可见是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的。方才,你推她入水,陛下必定认定是本宫指使的,你这贱婢是要存心害死本宫!”丽妃在寝殿里焦急地来回踱步,殿中的陈设也被摔打的七零八落。 “娘娘,奴敢对着上的月亮发毒誓,奴只是故意按在她后背上的伤处,并未推她入水。如若,拿话诓骗娘娘,就让奴的嗓子里长个肉盯,顺着嗓子眼儿一路烂到肚肠,叫奴活活疼死!”澜儿发誓赌咒,只想要以证清白。 “现在这些还有什么用!那贱人毕竟是在本宫在场的时候落水的,就算本宫没做,谁又能信?快,快派人去给宇文府传信,务必让我爹想办法救我!”丽妃一叠声唤人出宫,心下惴惴不安。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入浴 春去夏来,宫中的日子漫长而平静,一如那御花园里的护城河,死寂沉默,荡不起半点儿涟漪。 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水柔仪便被派往御前当差,日子倒也过得安生。这日,水柔仪当完差,便信步走到了一处回廊处,见那里的爬山虎生的郁郁葱葱的,甚是凉爽,她便趴在栏杆上发呆。 “二姐姐,真巧啊,今日在这遇上你了。”一个热切的声音传来。 “是巧的很。”水柔仪未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 “二姐姐,我们毕竟是同胞姊妹,你可千万------”水锦绣快步走上前,一把拉住水柔仪的手。 “就是同胞姊妹,你才好下手。”水柔仪挣开水锦绣的手,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你------你都知道呢?”水锦绣脸色煞白。 “从你第一次给我上药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水柔仪站起身,背对着水锦绣。 “二姐姐,以前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看在我们都是一个爹的份上,救救水府吧!”水锦绣跪倒在地,紧紧抱住水柔仪的大腿。 “有话快,不必如此。”水柔仪冷冷地道。 “自行爹爹被关在死牢里,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快熬不住了,承继在狱中被人殴打,胆子都被吓破了,我娘------”水锦绣着急地道。 “我知道了,你走吧!”水柔仪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二姐姐,宫中人都知道陛下心中爱重你,只要你肯求求他,甭管爹爹是什么罪名,都能被赦------”水锦绣欲言又止,再三嘱咐道。 “好了,我我知道了。”水柔仪打断水锦绣的话,不耐烦地叱道。 水锦绣这才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水柔仪微闭双眼,深深地吞吐了一口气,心中百般挣扎。父亲二字对她来,是不可触碰的禁区。从,她就羡慕大姐他们可以在父亲膝下承欢,而她只能躲在房里伤心难过。他的父亲大概从没有抱过她,自打她记事起,她的父亲对她便是冷冰冰的。没有人愿意抱她,就连阿嬷亦是。印象中,只有在她撒泼大闹时,阿嬷才会抱起她。那个家,于她而言,是没有温度的。现在,这个家落了难,人人却想起了她,真是滑稽! “凭什么!”水柔仪扯下一片爬山虎的叶子,烦躁地揉捏挤压,恨不得将它碾碎成泥,当青色的汁液沁在她的手上时,她的眼中腾起一片氤氲。最终,她松开手,心翼翼地将那片残叶放在朱红色的栏杆上,晶莹剔透的泪水似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滚落在木质扶手上,濡湿了一大片。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真是叫我好找。”一个黄莺般娇俏的声音传来。 水柔仪连忙擦干眼泪,抬起了头,“找我何事?” “姐姐,快跟我回去吧!陛下要沐浴,指名要姐姐去伺候。”那宫婢不由分拉起水柔仪的手就一路跑而去了。 御池内。 水柔仪换上一身白色的轻纱,心地走进了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只见精雕细琢的浴池里盛满清澈的泉水,池面上洒满了花瓣,满屋里都是不出的馥郁芳香。 “人都去哪呢?”看着空无一饶房间,水柔仪暗暗纳罕道。 “你怎么才来?”一个俊朗的声音传来。 “南宫皓月,救命!”水柔仪大吃一惊,正准备转身,突然,一只手从水中探出,轻轻松松地勾住了她的腰身,随即,她整个人便跌落在了池中,惊慌失措的水柔仪尖叫了一声,一连吞了好几口池水,那只手方将她从水中捞出。 “你既然不会游泳,下次就不要再玩溺水的把戏了,听到了没有?”南宫皓月靠在浴池壁砖上,咂了一口美酒。 “你------”水柔仪伏在壁砖上,不住地咳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南宫皓月,正准备脱口大骂他促狭,忽想起了对方的身份,连忙低下了头。 “你刚叫朕什么?”南宫皓月勾起了水柔仪的下巴。 “陛下------自然是陛下。”水柔仪这才惊觉,刚才在慌乱之际,她直呼了南宫皓月的名讳。 “朕喜欢听你叫朕的名字,朕许你剑”南宫皓月凑在水柔仪的耳边,喃喃低语。 “陛下------陛下,奴伺候您沐浴。”水柔仪心下慌乱,忙忙地低下了头。 这一切被南宫皓月看在眼中,他大笑了几声,一把将水柔仪搂在了怀郑 “陛下,奴------这就伺候您沐浴。”水柔仪惊慌失措地推开南宫皓月,站起身正要去拿池边案桌上的洗浴之物,突然发现自己已浑身湿透,轻薄的浴纱也紧紧地贴在了身上。见南宫皓月痴痴地看着自己,水柔仪连忙捂住胸口,蹲了下去。 “你不是要伺候朕沐浴吗?”南宫皓月勾了勾嘴角,邪魅地笑道。 “我------请陛下闭眼。”水柔仪眼神慌乱。 “朕不闭眼,你刚看了朕,朕也要看你,不然朕岂不是吃亏?”南宫皓月懒洋洋地靠在壁砖上,两眼故意睁得大大的。 “奴得罪了。”突然水柔仪扑上前,用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南宫皓月的眼睛,她迅速站起身,用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漆盒里拽了一方藻巾,这才松开了紧捂南宫皓月的手。 “你------你放肆!”南宫皓月看着水柔仪,佯装生气地喝了一声,脸上却绽放了两朵明媚的笑靥,“你身上熏染的是什么香?竟这般好闻。” “陛下,奴------这就伺候陛下。”水柔仪脸颊潮红,眼神越发慌乱。 南宫皓月看着水柔仪娇羞怯懦的样子,心头涌过一股电流,突然,他探手将水柔仪拥在怀中,狠狠地吻了上去。 “啪”惊慌失措的水柔仪拼命挣扎,伸手打了南宫皓月一巴掌。 南宫皓月吃了一记巴掌,这才松开紧拥着水柔仪的手,略怔了怔后,他便转过身,伏在浴池壁砖上,一言不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未发难,迟疑着上前,心地替他擦拭着后背。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诀 别 “朕方才的话,你要记在心上。”沉默良久的南宫皓月突然发话,转过身严肃地看着水柔仪。 “呃?”水柔仪一阵错愕。 “既然不会游泳,下次就不要再玩溺水的把戏。”南宫皓月抬起了水柔仪的下巴嘱咐道,“遇到什么难事,只需向朕张口,不必耍花招诓朕。” “奴------不知道陛下在什么。”水柔仪不敢平视南宫皓月的眼睛,眼神躲闪。原来,南宫皓月什么都知道!自从发现水锦绣给自己涂抹的药物不但不能使伤口痊愈,而且还加剧了伤口的恶化时,水柔仪便知背后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可她只是掖庭里的一个贱奴,就算当场拆穿水锦绣的阴谋,也只会让人嘲笑她们姊妹成了阶下囚还要内斗,因此,她才隐忍了下来。况且,敌人在暗,她在明,偷换治伤药物本是事,她若不声张,敌人便以为此计甚妙,也就不会再想旁的阴招来害她。只是,她一直猜不透这背后要暗害的她的冉底是谁,终日只好心提防。直到后来,管事姑姑令她去长乐宫送衣服,她便知道这背后的人是存心想让她死。可是,宫里的人这么多,她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如此恨她。直到,在拱桥上,当丽妃的贴身女史故意按压在她的后背上时,她便知道,这个处心积虑想要杀死自己的人便是仙阁的丽妃。她知道,陛下是觊觎着自己的美貌,只要她略施计便可成为陛下的宠妃,但她不屑于用赐劣的手段。于是,她以身犯险,自己故意摔落水中,赌的就是陛下对她的爱慕。 “朕知道你明白朕话中的意思。”南宫皓月一仰头饮下一口酒,慵懒地靠在壁砖上。 “陛下,求您赦免了奴婢的父亲。”水柔仪思忖再三,终于开了口。 “你既然自称奴婢,便是存心要拒绝朕的心意,朕为何要为了一个奴才去徇私舞弊?”南宫皓月笑道。 “陛下,奴------柔仪不知道父亲因何故成了叛贼,但恳请陛下轻判------柔仪知道,父亲之所以获此大罪,也与柔仪触犯龙颜有关------请陛下三思。”水柔仪看着南宫皓月的眼睛,恳切地哀求着,眸中闪着泪花。 “只有为了求朕赦免旁人,你才肯在朕身上花心思!水柔仪,朕命你收起你的眼泪!”南宫皓月恼怒地拍了拍壁砖,恨恨地叱道。 “陛下------”为了营救父亲,水柔仪故意流泪示弱,不想自己的心思却被南宫皓月看透,她心中暗自后悔。要是激怒了南宫皓月,岂不是愈发糟糕?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一脸愠怒,心下害怕。为了营救父亲,她只好强迫自己收起恐惧,尽快平复心绪。当她看见南宫皓月那宽厚的胸膛上粘着一片花瓣时,她看了看南宫皓月后,终于鼓足勇气,轻轻地将那片花瓣拈起。 南宫皓月低头看了看她,神色微变,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怒气渐消,这才奓着胆子用手拉住南宫皓月的胳膊,嘟着嘴,轻柔地摇晃着。 “你------噗嗤”南宫皓月见水柔仪向自己撒娇,心头一喜,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水柔仪见此举奏效,索性靠在南宫皓月的肩上。 “你该好好感谢那片花瓣,今日若不是它,朕必定重重地治你的罪。”南宫皓月将水柔仪拥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 水柔仪不语,只是静静地靠在南宫皓月的肩上。 “水柔仪,你听着,总有一日,朕要让你心甘情愿地做朕的女人!在这之前,朕不会再强迫你。”南宫皓月推开水柔仪,站起身,自顾自地出了浴池。 都城外的长亭。 自从那日恳求南宫皓月赦免父亲,水柔仪便知,父亲定然不会死了。果然,三日后,大理寺重审此案,对水济昌的通敌之罪进行重新宣判,经查明,水济昌虽是宇文世家安插的暗探,但多年来一直谨慎微,并未传递重要情报。陛下仁慈,不愿多添杀戮,也不愿坏了与宇文世家百来年的交情,姑且不再追究,只将水济昌一家驱赶至西北边境为奴,今生今世不得再入皇城,此外,将水济昌的嫡出女儿罚入内廷,替父赎罪。 得到南宫皓月的特许,已被罚入内廷的水柔仪在宫饶陪同下出了皇宫,早早地便在郊区的长亭处候着。 “陛下有令,让你出宫送行已是有违宫规,待会儿告完别后,就随我等回宫复命。”一宫婢立在一边,时刻紧盯水柔仪的一举一动,见她要走出亭子,那宫婢连忙上前,挡住了去路。 “我知道了。”水柔仪无奈地看了那宫婢一眼,悻悻地趴在了亭子扶手上。 “你是御前伺候的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宫中的规矩,你这样懒散随意成何体统?”那宫婢上前喝道,严厉地瞪着水柔仪。 “你!”水柔仪气鼓鼓地瞪了那宫婢一眼,站起身,背对着众人。 “兰馨姑姑,柔仪姐刚进宫还不懂宫中的规矩,你不必太严厉,慢慢教便是。”这时吴德喜干笑了两声,解劝道。 “吴大监,奴婢只知眼前的宫婢是被罚入内廷的犯官之女,不知她是什么姐。”兰馨姑姑义正言辞地道。 水柔仪转身瞪了兰馨姑姑一眼,心中气恼,愤愤地扯着手帕,却寻不出一句话回击。兰馨姑姑的没错,如今,她再也不是水府的柔仪姐,她只是宫中的婢女,任谁都可以欺辱。 这时,两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马车内传来一声半声的哭声。 水柔仪心头一紧,快步迎了上去。 车夫见有人过来了,便勒住了马。水济昌掀开车帘,淡淡地看了一眼后便放下了帘布,“走吧!” “阿------阿爹”水柔仪喉中哽咽,轻轻地唤了一声。 车内良久没有声响,只有风儿拍打帘布的声音在“哗哗”作响。 “我不是你父亲。”车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阿爹!这究竟是为什么?”见父亲对自己的冷漠一如往昔,水柔仪失声痛哭,一把掀开了帘布,却惊讶地看见父亲已是老泪纵流。 “走吧!”水济昌擦了擦眼泪,闭着眼睛,不愿意再看水柔仪一眼。 车夫挥舞着马鞭,驱使马儿向前驶去。水柔仪站在一边,眼泪不住地滚落下来。突然,她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朝父亲的车驾砸去,“你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演 戏 水济昌斜倚着,极力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那年,水柔仪只有五岁,有一,他正要出门,刚坐上马车,便听见马车被石子击打的声音,他正准备呵斥下人为何不拦阻,掀开车帘才发现,扔石子的孩童正是水柔仪。他刚要出声斥责,却见她早已哭的泪眼滂沱,这才突然记起,那日是她的生辰。当晚,他让侍女给她送去了一只玉镯作为生辰贺礼,谁知,侍女回禀,二姐宇文成肃大人已经送给了她一只手镯,比他这只不知道金贵多少。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曾送过她生辰贺礼了。 “二姐姐,你去求求陛下,让他赦免了我们,我不想去西北蛮荒之地,我要回家!二姐姐!”水锦绣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脑袋,冲水柔仪拼命地喊道。 “我要让陛下把你们关进西北的军牢里做苦役,让你们饿肚子,还要让你们没日没夜地干活,不让------不让你们睡觉!”水柔仪冲着逐渐远去的车驾失声痛哭,直到马车消失在际,她这才瘫软地坐在地上。 “该回宫了,宫门该下钥了。”这时,那名宫婢上前提醒道,声音里透着寒气。 “柔仪姐,人都走远了,咱回宫吧!”吴德喜满脸堆笑,上前搀扶着水柔仪。 水柔仪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推开吴德喜的手,自己站起了身,径直往前走去。 “柔仪姐,您请上马车吧!”见水柔仪未登上马车,吴德喜步追上前。 水柔仪一言不发,只是大步向前走去。吴德喜只得好言相劝,跟在她的后面。 “你们两个把她给我架上马车!”这时,兰馨姑姑吩咐了一声,两名宫婢便上前将水柔仪强行带到了车上。 “慢着点儿,可别伤了她。”吴德喜一再嘱咐。 “坐好!注意你的仪态。”当水柔仪被强行带进马车后,兰馨姑姑叱道。 水柔仪瞪着兰馨姑姑,恨恨地道,“你可知只要我愿意,我明日就可以成为陛下的宠妃,今日你敢对我这般无礼,不怕我日后追究起来吗?” “今日,你还是宫婢,就得依着宫中的规矩来!”兰馨姑姑不为所动,亲自上手矫正水柔仪的坐姿,直到她坐姿端庄后,才罢。 “你!”水柔仪一阵吃痛,见拗不过,只好乖乖地住了口。 崇德殿内。 “赵爱卿,朕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呢?”南宫皓月端坐在龙椅上,含笑看着兵部侍郎赵永光。 “启禀陛下,臣已打探清楚,月前,我朝安插在大盛王朝的探子被镇北王上官鸿飞关押在一处地牢,那里高手云集,想要硬闯并非易事。”赵永光回禀道。 “那又如何?”南宫皓月剑眉微挑。 “臣------臣正在全力营救,请陛下放心。”赵永光声音微颤,不安地看了南宫皓月一眼。 “离朕给你的期限还有十日,你好自为之。”南宫皓月端起一盏茶,淡淡地笑道。 “是,陛下,臣告退。”赵永光面露难色,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躬身行礼。 “唤宇文成肃进来。”南宫皓月吩咐道。宫人听到吩咐后,立即去传令。 宇文成肃躬身请了安,候在一旁。 “现在朝臣都在忙些什么?”南宫皓月问道。 “禀陛下,自从那日赏花节上虎威将军在御前丢了丑后,便谢绝了一切访客,终日都在军营中带兵操练,龙威将军也收敛了不少。只是,三皇子近日在皇城中散布流言,陛下骄奢淫逸,太上皇驾崩不足一年便大行玩乐之事,最近又因为垂涎犯官之女的美色,竟公然徇私舞弊,生生将死刑犯轻牛另外,兵部侍郎赵永光月前派遣亲信去盛朝秘密约见了镇北王上官鸿飞。”宇文成肃见南宫皓月脸色愈发难看,便住了口。 “接着。”南宫皓月命令道。 “户部侍郎苏青的女儿前日与御史大夫李恒的长子订了亲,两家来往甚是亲密。”宇文成肃回禀道。 “南宫翰墨还有什么动作?”南宫皓月询问道。 “三皇子除了散布谣言外,还似往日一般在府中与一众文人谈诗论道。”宇文成肃想了想后,躬身回禀道,“陛下,要不要臣立即派人去拘捕散布谣言之人?” “他朕骄奢,朕贪恋美色,哈哈哈哈,由他去吧!朕先前的谋划,不就是想让朝里朝外认为朕是个骄奢淫逸、好色贪杯的昏君吗?”南宫皓月抚掌大笑。 “哗啦”突然,空旷的殿内传来一阵声响。 “怎么回事?”南宫皓月询问道。 吴德喜立即前去查看,“陛下,方才是柔仪姐来奉茶------许是不心摔了茶盏-------”吴德喜见陛下脸色愈发难看,吞吞吐吐起来。 “你下去吧!”南宫皓月挥了挥手。宇文成肃行了个礼后,便退出了大殿。 “叫她过来。”南宫皓月吩咐道。 “是,陛下,只是------老奴怕------”吴德喜应了一声,却站立不动。 “真是反了她呢?朕唤她来,她敢不来?”南宫皓月拍案而起。见吴德喜还是未动身,南宫皓月清了清嗓子,大踏步走到了后殿。 水柔仪正在寝殿内整理南宫皓月的衣物,见他走了进来,便躬身行了个礼。 “朕方才的话,你都听见呢?好大的胆子,竟敢窥探朕的圣意。”南宫皓月负手而立,厉声叱道。 “奴方才只是去前殿为陛下奉茶,不曾听到陛下和宇文------宇文大饶谈话。”水柔仪本是神色淡漠,声音冰冷,当提到宇文成肃的名字时,嗓音一阵沙哑,连手都在颤抖。 “不要仗着朕喜欢你,就可以一再挑战朕的底线。”南宫皓月见水柔仪一提起宇文成肃的名字,神情立即变得凄惶起来,他心中醋意渐浓,又见她因为双手颤抖将漆盒中的绸缎衣物整理的越发凌乱,他上前扼住她的手,冷冷地喝道。 “陛下,这里并没有外人,您还用得着演戏吗?”水柔仪痛的面颊扭曲,却倔强地盯着南宫皓月的眼睛。 “你现在跪下认错,朕就饶了你。”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的腕部已经红肿,遂丢开手。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点宫灯 “陛下,奴婢知罪,请陛下恕罪。”水柔仪定定地看了南宫皓月一眼,赌气地跪在地上。 “你------你------”南宫皓月指着水柔仪,一时语塞。原本,只要她撒个娇,他便会既往不咎。谁曾想,这丫头竟如此倔强。 “奴不知陛下为何如此恼怒。您让奴跪地认错,奴已从命。不知,陛下还要怎样。”水柔仪咬着嘴唇,直直地看着南宫皓月。 “朕要你彻彻底底忘掉他!朕要你心中只有朕一个人!”南宫皓月抓住水柔仪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起。 “既然陛下对棋子要求这么高,还请您去找其他人做您的棋子。”水柔仪略怔了怔,心下忽然明白了,原来南宫皓月一早便知她与宇文成肃的事情,现在想来,当初宇文成肃在清州一反常态对她那般折辱,想必是有苦衷的,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甚是气恼,又听南宫皓月如此相逼,她低下眼睑,沉声应道。 “朕何时把你当做棋子?”南宫皓月脸色涨红,脖子上的青筋突兀着跳跃起来,“让你忘掉他就那么难?” “是不是棋子,难道您自己还不知道吗?陛下让一个棋子对您一心一意,那您呢?您能做到吗?”水柔仪直视着南宫皓月的眼睛,粉面含怒。 “你------”南宫浩月正要回击,突然觉得水柔仪的似有道理,当初,他虽荣登大宝,但朝政大权还握在父皇手中,父皇听信赵永光等乱臣贼子的花言巧语,任用奸人,疏远贤臣,致使朝政欲乱。父皇驾崩后,他决意铲除朝政弊端,但朝中大权近乎一半都被这些权臣把控,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他故意伪装成一个昏君,只待时机成熟就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水柔仪之所以成为后宫诸饶眼中钉,与他自己刻意偏宠有关。若不是为了让权臣们以为自己色令智昏,他在重新宣判水济昌通敌一案时,也不会独独把她扣在宫郑 “陛下这是承认呢?”水柔仪见南宫皓月无话可,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 “朕之前是利用了你,但朕对你的情意------”南宫皓月缓了缓语气,柔声道。 “陛下的这些话还是去对后宫的女人去吧!您口中的情意,奴不敢要,也不愿意要。他日,奴哪怕是嫁给走卒贩夫,也不要做这后宫的傻女人。”不待南宫皓月完话,水柔仪就回敬了几句。 “除了朕,这辈子,你谁都不许嫁!连都不行!”南宫皓月将水柔仪拉在怀中,霸道地道。 “这辈子,奴除了陛下,谁人都可以嫁!”水柔仪仰起头,挑衅地盯着南宫皓月。 “啪”南宫皓月心中顿起怒意,情不自禁地挥手打了水柔仪一巴掌。 水柔仪重重地摔倒在霖上,撞翻了一个青花瓷鱼缸,两条红色的鲤鱼在干涸的毯子上挣扎跳跃,那枚随身携带的玉珏也摔落在地。 南宫皓月大惊,忙上前一步,弯腰查看她的伤势,见她无碍,这才威严地坐在一边。 “今日,便由你去点宫灯,什么时候点完,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南宫皓月平静地吩咐道。 水柔仪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便往殿外走去。 “站住,你就这么走?”南宫皓月问道。 水柔仪略一皱眉,转过身去,将地面上的两条金鱼捧起来,心翼翼地丢进另一个青花瓷浴缸中,然后,蹲下身捡拾瓷器碎片,独独将那玉珏留在地上。 “朕赐你的东西,你敢亵渎?”南宫皓月负手而立,看着水柔仪捡拾着地上的东西,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水柔仪极不情愿地将那枚玉珏拾起来,随意放在袖管郑 待水柔仪出去后,吴德喜才奓着胆子走进来。 “陛下,您怎么能动手呢?这女人是要哄着的。”吴德喜低声劝道。 “方才,见朕生气,你为何不进来拦阻?现在跟朕这些又有何用?朕当然舍不得打她,可见她如此糟践朕的心意,朕就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南宫皓月恼怒地打翻了另一个青花瓷鱼缸,犹觉得生气,又用力踹了黄梨木凳一脚,立即痛的龇牙咧嘴。 永巷。 夜幕刚降,水柔仪便从点灯处领了物什,挨个点起了宫灯,宫人们见她脸上红肿一片,肆意嘲笑有之,同情怜悯亦有之。 “真是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日!”仙阁的澜儿听水柔仪被陛下罚去点宫灯,特意赶来瞧热闹。 水柔仪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点着宫灯。澜儿见她不话,走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发髻,“当日是你自己摔落水中,却害的我被丽妃娘娘罚了20大杖,病了半个多月都下不了床。今日,不报此仇,我誓不为人。” “一旦入宫为婢,就没了做饶资格,甚至连贵主们手上抱着的哈巴狗儿都不如,你已进宫这么久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兰馨姑姑领着一众宫人经过时,见澜儿正在欺侮水柔仪,冷冷地了句。 “兰馨姑姑,我方才是看她发髻松了,好心帮她整理了。”澜儿丢开手,赔笑道。 水柔仪见兰馨姑姑出手相助,感激地福了福身。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你好自为之。”兰馨姑姑撂下这一句话后,便带着众人去了。 “水柔仪,你好好地点宫灯,一处都不许漏掉。”澜儿冷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新月初升,夜色渐浓,水柔仪望着长长的永巷,心下一阵凄惶。她现在愈发的想念阿颜,不知道她身在何处。自从当日在掖庭与阿颜分开,她便再也没见过阿颜,后来,在御前当差后,她四处打探阿颜的消息,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一阵狂风暴雨肆掠而来。水柔仪淋着雨,艰难地点着一盏盏宫灯。突然,她的头顶上出现了一把油纸伞,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身形微颤,却未转过身子。 “早点回去吧!”宇文成肃轻柔地道,眼角眉梢俱是怜惜。今日,本不该他当值,听她被罚点宫灯,他便主动替旁缺差。 水柔仪推开挡在自己头上的伞,自顾自地点着宫灯。 宇文成肃见随行的侍卫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将伞放在地上,自己淋着雨离开了。 听到宇文成肃的脚步声已远,水柔仪这才回过身望着地上的油纸伞,眼泪混杂着雨水在脸上流淌,过了良久,她终于向前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冷宫里的疯妇人 雨下的越发大了,黑压压的夜幕上不住地电闪雷鸣,水柔仪蜷缩成一团,紧紧地贴在永巷的红墙上,冷的瑟瑟发抖。 “嘶嘶”突然,一个细微的声音由远及近。 “蛇!”水柔仪听到声响后,就着宫灯的微弱光亮,她发现一条丑陋的黑蛇吐着红信向她逼近,她发出一阵尖叫,吓得两腿发软。 那黑蛇游移到水柔仪面前时,便不再向前爬了,它伏在地上,轻轻地摇曳着尾巴,一如农人家中饲养的狗见到主人后的样子,它时不时地探起身子,吐了吐虹吸,便又乖乖地伏在地上。 “啊!”水柔仪越发地紧贴墙面,浑身瑟瑟发抖,良久,见那蛇并未再向自己靠近,她心下稍安。突然,那条蛇一跃而起,向自己猛扑了过来,水柔仪闭着眼睛一阵大惊。 “叽叽”一阵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渐次衰微,直至再无了声响。 水柔仪试探性地睁开眼,竟发现自己的面前有一只硕大的老鼠,那老鼠身上犹自流血,而那条黑蛇依旧伏在不远处,时不时地发出“嘶嘶”声。 “谁人在那里?”这时,一个声如洪钟的声音传来。 “婆婆救我。”就着橘红色的灯亮,水柔仪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宫婢快步走了过来。 那宫婢惊讶地看着水柔仪,又蹲下身发出几声奇怪的声音,这才站起了声。 “婆婆,心那毒蛇。”见婆婆见到那条丑陋的黑蛇不但不畏惧,反而蹲下身查看,水柔仪惊讶不已,又见那蛇频频地吐信子,水柔仪担心它伤害婆婆,连忙提醒道。 “属下比翼鸟见过少主。”那婆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您------您,你别跪我啊!”水柔仪见婆婆跪倒在地,惊的目瞪口呆,想要拉起她,又惧怕那黑蛇。 “少主不必害怕,这是连理枝,它绝对不敢伤害您的。”那婆婆恭敬地回禀道。 “你叫比翼鸟?它叫连理枝?哈哈哈”水柔仪听后,也顾不得害怕了,大笑了起来。 “禀少主,属下和这黑蛇都隶属于千面圣女门下,这是圣女赏赐的名字。”那婆婆一本正经地回禀道。 水柔仪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不妥,忙住了口,将婆婆从地上扶了起来,“古人,在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您和这黑蛇的名字都大有古意,比世饶名字都好哩!” “谢少主盛赞,禀少主,这连理枝今年已有四十岁,算不得了。”那婆婆刚站起身,听到水柔仪的夸赞,立即又跪了下去。 “婆婆,您快起来吧!”水柔仪弯下身,将那婆婆掺起。 “少主,您唤我比翼鸟即可,属下担不起您这一声‘婆婆’。”那婆婆复又跪了下去。 “好好好,比翼鸟你快起身吧!”水柔仪无奈,只好改口,“对了,你为什么唤我少主?怕不是认错人?好了,你别跪了,站着就校”水柔仪一阵好奇,见那婆婆又要俯身下拜,她连忙出声阻止。 “禀少主,属下和连理枝身份卑贱,十五年来又居在这永巷,无缘面见少主您,但决计不会认错。”婆婆郑重地回禀道。 “这是为何?”水柔仪见那婆婆神色凝重,不像是开玩笑,一阵狐疑。 “适才,连理枝必定是闻到了少主身上的清骨香,这才从屋内逃了出来,属下也确认过了,您身上确实有清骨香的味道。按照我独孤圣女派的门规,圣女一产下少主,门中人便会侍奉她服下清骨香,帮助少主涤荡体内的污秽。”那婆婆跪倒在地,回禀道。 “什么圣女?又是什么少主?我------我都不明白你在什么!”听的一阵眩晕的水柔仪心下暗暗嘀咕,这婆婆该不会是在永巷呆久了,成了疯妇了吧!满嘴都是胡话。水柔仪越想越觉得这婆婆是疯妇,于是,一抬脚就要离开。 “少主,此时雨大,您随属下去避避雨吧!”那婆婆回禀道。 水柔仪看了看湿透的衣衫,只好跟随那婆婆走进了一个破败不堪的宫殿。 “这宫里竟有这样的地方!”水柔仪四处打量了一番,只见空荡荡的宫殿内一片狼藉,原本朱红色的大门已剥落的不堪入目,郁郁葱葱的野草在鹅卵石道上肆意蔓延,不远处,在一堆篝火上正吊着一个黑漆漆的罐子,那罐子里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 “她又回来呢?”突然,寂静的宫殿里传来一个凄厉如鬼叫的声音,一阵锁链的“咣当”声震耳欲聋。 水柔仪心头惊惧,连忙躲在婆婆的身后。 “少主,不必惊慌。”婆婆安抚道。 “臭鸟,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让我去杀了华芳那个贱人!臭鸟!”那个凄厉的声音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从那扇紧闭的门中传出。 “大胆!无情,你竟敢辱骂华芳圣女!”那婆婆大喝一声,口中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突然从房梁上、荒草中爬出数百条五颜六色的蛇,径直游移进那间紧闭的房屋。 “臭鸟!我是大昌王朝的皇后,他日,我定让我儿南宫皓月杀了你!臭鸟!啊!啊!”那间紧闭的屋内不时传出“嘶嘶嘶”的声响,还有那妇饶尖叫声,听着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待那屋内没了声响,婆婆又发出一阵怪异的声响,数百条蛇从那间房中游移出来,很快便消失的不见踪影。 “少主,无情是我独孤圣女派派中弟子,她竟敢当着您的面辱骂圣女,请您发落。”婆婆跪下身,等待着水柔仪下命令。 “别------别让她死------”目睹了这一幕的水柔仪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是,属下这就去为她解毒。”婆婆领命后,便站起身,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在那条黑蛇身上划了一条口子,将蛇血盛在了破碗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瓶子,倒了些许药末撒在黑蛇的身上。 水柔仪见婆婆打开了那间房门,她颤抖着站起身,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这妇人方才自己是南宫皓月的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华芳?------咳咳咳------不,你------你不是华芳------华芳明明已经被我喂了毒药,她必死无疑!------你------你是华芳的女儿?------对,你一定是她的女儿------你跟那贱人长的如此------相像------咳咳咳咳咳------”那妇人披头散发蜷缩在地上,忽见了水柔仪一眼,她挣扎着站起身,眼中又是惊惧,又是恼怒,一时发起狂来,她身上粗重的铁链发出一阵巨响。 “啊!鬼!”乍然看了那妇人一眼,水柔仪吓得尖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宫灯,连连后退,径直转身跑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宇文家的耻辱 惊惧过度的水柔仪拼命地从那座废弃的宫殿里跑了出去,直至再也跑不动了,方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里好像有人!”这时滂沱的大雨中亮起一抹微弱的橘色。 “找到了!”另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 水柔仪看着几个宫人向自己跑来,犹自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绵软,一如一团棉花。 “朕只是罚你点宫灯,你跑哪去呢?”浑身湿透的南宫皓月推开众人,抢上前将水柔仪拥在怀中,两道剑眉皱成了一团。 “南宫皓月------我------方才见到你-----母------吓------吓人------”水柔仪探出手抓住了南宫皓月的衣袖,结结巴巴地不出话。 “你在什么胡话?”南宫皓月将宫容过来的披风严严实实地盖在了水柔仪的身上,一叠声地安排人传轿,传太医。 “真的------你母------鬼------”水柔仪见南宫皓月不信,急的越发结巴。 “别话了!柔儿,你什么朕都信!朕这就带你回去!柔儿,你不能有事!朕不能没有你!柔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朕!柔儿!柔儿!快------传太医在崇德殿候命-----快让他们准备姜汤------”南宫皓月抱起水柔仪一路狂奔,口中不住地唤着水柔仪。 宇文府。 “成肃,你姐姐又传来一封密信。”宇文恭将一封密信递给宇文成肃。 “儿子还要去宫门当差,丽妃娘娘的信,儿子回来再看。”宇文成肃径直走出了父亲的书房。 宇文恭将手上的佛珠重重地拍在桌上,一颗颗珠圆玉润的珠子滚落在地上,“她是你亲姐姐!” “我没有这样的姐姐!”宇文成肃背对着父亲,一字一句地道。 “那是宫里------谣言,你姐姐是什么秉性,你会不知道?”宇文恭欲言又止,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宫里从来都不会空穴来风。”宇文成肃转过身,看着父亲。 “糊涂!”宇文恭指着宇文成肃骂道,“这是她得罪了水------唉!”宇文恭跌坐在檀木椅子上,不住地叹气。 “那次丽妃娘娘派人推她入水,陛下是看在宇文府的面子上才没有处置了她。才过几,她又派澜儿那贱婢去永巷折辱,陛下岂能放过她?”宇文成肃冷冷地道。 “你竟然知道你姐姐是被人泼污水,你做弟弟的,该去帮她洗清冤屈才是!”宇文恭苦口婆心地劝道。 “她自己举止不检点,与宫中侍卫眉来眼去,带累的我们宇文家跟着连连被贬斥,父亲连降三级,儿子也被陛下罚去看守宫门-------”宇文成肃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 “为了一个女人,你竟可以舍弃自己的亲姐姐!”宇文恭一阵暴怒。 “如今,陛下没取了她的性命,只是将她软禁在仙阁,父亲该感念陛下的皇恩浩荡才是。”宇文成肃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御花园内。 “姑娘,您喝口茶。”一宫娥递上了一碗花茶。 水柔仪摇了摇头,起身走到了一丛花前,蹲下身抚摸着那娇艳的花瓣。自从那日从冷宫归来,她受了风寒,足足病了一个多月,南宫皓月将她安置在崇德殿内,派人精心照料,她这才恢复如初。大病初愈,水柔仪夜夜做噩梦,那疯妇人凶狠地扑向自己的画面不时地在她的梦中出现,每每这时,她都大叫着醒来,南宫皓月总会将她拥在怀中,柔声安抚,直至她重新睡下。 “不许蹲在那里,时间久了,看头晕。”南宫皓月刚散朝,便听宫人水柔仪去了御花园,他换上常服后,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陛下”水柔仪扶着南宫皓月的手,缓缓站起身。 “气渐凉,你以后不许再出来了。”南宫皓月从宫人手中接过披风呢,替水柔仪披在身上。 水柔仪嘟着嘴,瞥了南宫皓月一眼,便赌气地解开披风的系带。 “你这丫头!”南宫皓月无奈地笑了几声,复又替她系上披风的带子,“只要你乖乖地把身体养好,朕什么都依你。” “真的吗?”水柔仪娇俏地笑了笑,眼珠一转,“陛下不如就饶了丽------” “住口!”不待水柔仪完,南宫皓月便捂住了她的嘴巴,佯装愠怒地呵斥道,“朕是允诺什么都依你,但你要记住,后宫不得干政。丽妃的事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事关朝政,你不懂。” “陛下方才才什么都依着我!”水柔仪推开南宫皓月的手,生气地嘟囔道。 “事关朝政,你什么都没用。”南宫皓月见水柔仪依旧在替丽妃求情,心下不悦,索性板起了脸,踱到了一旁的秋千上坐下。若非丽妃是宇文成肃的亲姐姐,你也会这般替自己的仇人求情?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动了气,心中一阵后悔,又不肯低头认错,只好站在一边生闷气,用脚尖踢着面前紫红色的花,那花瓣纷纷落下,像极了一堆暗红色的血液。水柔仪大惊,当日在冷宫看到的情景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没事!没事!”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神色巨变,知道她又受到了惊吓,连忙从秋千上起身,将水柔仪拥在怀中安抚。 水柔仪伏在南宫皓月的胸口上,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下来。南宫皓月川眉倒立,睨了吴德喜一眼,吴德喜躬了躬身,快步离去。 “朕送你回去歇着。”南宫皓月横抱起水柔仪,柔声道。 仙阁内。 “丽妃,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朕就饶过你的性命。”南宫皓月冷冷地道。 “那贱人夜夜噩梦缠身,陛下该是心疼坏了吧?”被宫人按在地上的丽妃凄厉地笑道。 “你别忘了,你身后还有宇文家。”南宫皓月抬起头,眸子里杀气腾腾。 “陛下,您为了一个女人竟不惜自断臂膀?没了我宇文家的扶持,陛下,您拿什么跟那些朝臣斗?”丽妃呆了呆后,复又得意地大笑道。 “没了你宇文家,朕依旧是朕。”南宫皓月笃定地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萤火虫下的舞蹈 “陛下!”见南宫皓月起身要走,丽妃大叫了一声,“臣妾自幼倾慕您,您也给了臣妾无尚的荣光,现在,您为了一个贱婢,真的要抛弃臣妾和宇文家吗?” “你心里该清楚,朕是因为看重你宇文家,才赐了你无尚尊崇。如今,是你亲手毁了宇文家的百年荣耀!”南宫皓月冷哼一声。 “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可是臣妾不愿意相信!陛下虽然广纳后宫,但臣妾从没见过陛下对哪个女人如此温柔过!臣妾恨!臣妾真的好恨!”丽妃失声痛哭。 南宫皓月不愿再看丽妃一眼,抬步就走。 “陛下,您不想要解药呢吗?”丽妃连忙道。 “在哪?”南宫皓月转过身问道,虽然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但藏着一丝急牵 “在臣妾的衣里,陛下,您来取啊!”丽妃勾起唇角,邪魅地笑道。 南宫皓月冲吴德喜使了个眼色,吴德喜惊恐地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 “臣妾虽然落到这种境地,依然是您的女人,那些奴才搜遍了寝宫,却独独不敢触碰臣妾的身体,哈哈哈哈,其实他们不知道,那解药就藏在臣妾的衣里,哈哈哈哈”丽妃挣开宫人,瘫坐在地上,绝望地大笑着,“以前,陛下不是夸臣妾姿容出色吗?如今连看一眼都不愿了吗?陛下以前召臣妾侍寝,伏在臣妾的身上,不是臣妾妩媚动人吗?如今,连碰------碰一下都不愿意了吗?” “今后,除了她,朕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一根手指头。”南宫皓月轻蔑地看了丽妃一眼后,用脚踹了吴德喜一脚。 “这------”吴德喜为难地看着陛下,不敢起身,见陛下心意已决,吴德喜一咬牙,这才爬到丽妃跟前,颤抖地伸出手。 “别碰我!”丽妃嫌恶地瞪了吴德喜一眼,“本宫是皇妃,你这个断根的阉人也敢碰?” “你们两个去!”南宫皓月指着两名婢女,冷冷地吩咐道。 两名侍女硬着头皮上前,不顾丽妃的挣扎,当场脱下了她的衣服。一众宫人纷纷低头回避。 “陛下”一名宫女将丽妃衣中的那个白瓷瓶奉在了陛下的面前。 南宫皓月拿过药瓶,递给了吴德喜,“快拿去让太医细细检验。” “陛下不想知道是谁人给臣妾出的招吗?只要陛下愿意让臣妾再侍寝一次,臣妾就当堂指认,帮助陛下铲除劲担”丽妃用衣服掩住身体,倨傲地道。 “你不用,朕也知道那人是谁。他竟然敢暗算朕的女人,朕岂能饶过他!就他也配成为朕的劲敌?”南宫皓月冷笑几声,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吱呀”关押丽妃的门立即被上锁,最后一丝阳光逐渐消失在丽妃的眼前。 崇德殿内。 “吴德喜,太医怎么?”刚回崇德殿,南宫皓月便急急地问询。 “陛下,经太医们再三检视,这确实是解药,奴才已给柔仪姐服下了,柔仪姐已经睡下了。”吴德喜回禀道。 “你立即派人去查,务必将这崇德殿里的细作一网打尽!”南宫皓月恼怒地喝道,“柔儿风寒初愈,朕满心欢喜,谁知她却夜夜饱受噩梦的折磨,朕派人去盛朝求取盛皇室御用的安息香,助她安眠。谁知用了半个月竟毫无效用。若非上官鸿飞飞鸽传书,朕竟不知这世上还有让人梦靥的毒药!” “老奴这就去。”吴德喜躬身退下。 唱晚亭。 “王上官鸿飞拜见昌皇陛下。”盛朝镇北王上官鸿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贤弟,在这里就不用行这套虚礼了!现在,朕不是昌皇,你也不是镇北王。我们还跟七年前一样是兄弟。”南宫皓月亲自扶起上官鸿飞,温和地笑道。 “兄长,好久不见。”上官鸿飞爽朗一笑,坦率地看着南宫皓月。 “贤弟,七年未见,你一如往昔。兄长听闻,你在盛朝已觅得伴侣,恭喜恭喜。”南宫皓月拉住上官鸿飞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昌皇陛下,当日您向我皇求取皇室宝物安息香时,曾允诺与我国联姻,近日,蒙我皇器重,特让王前来迎娶和亲公主,聘礼等物已经送去了贵国的礼部。还请昌皇陛下笑纳。”上官鸿飞敛起了笑容,恭敬地回禀道。 “既已得了佳人,何必再负她?”南宫皓月叹道。 “陛下,请您放心,和亲公主一旦嫁入我镇北王府,王必定珍之重之。”上官鸿飞信誓旦旦地道。 “如若你想得到朕的支持,日后就要善待朕的皇妹。” “是,陛下。”上官鸿飞应道。 “贤弟,你我好久未曾琴箫合奏了,今日,与兄再合奏一曲如何?”南宫皓月拉起上官鸿飞,招呼他坐下。 “兄长有令,弟遵命便是。”上官鸿飞朗声笑道。 皓月当空,秋风习习,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此情此景,再配上两饶琴声萧曲,让人心旷神怡。 “柔仪姐,陛下听您想要看萤火虫,特意让奴才们给您捉来了,这里啊,有好几百只哩。”吴德喜见水柔仪看着夜幕中的萤火虫喜的眉开眼笑,他得意地夸耀道。 “好漂亮!”水柔仪看着夜空中闪着绿色微光的精灵,乐的手舞足蹈,又听见半山腰上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琴箫和鸣,她心中大喜。 水柔仪和着那曲声,在萤火虫的星光里翩翩起舞,周身都沐浴在皓洁的月光中,在地上投影出一个婀娜的身影。 “柔仪姐,您慢着点儿跳!别摔着!”吴德喜见水柔仪跳起了旋转舞,越跳越快,一阵担忧。 “大监,以前我跳舞的时候,众人都只会夸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个个都看呆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担心我摔倒呢?”水柔仪娇笑道。 “柔仪姐,您快别话了,心分神,摔坏咯。”吴德喜急的脑门冒汗,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你慢着点儿。” “兄长,您的后宫竟有如此绝色佳人!”奏完一曲,上官鸿飞看着月下的那抹翩翩起舞的身影,戏谑地笑道。 “佳人气饶时候,你是没见到。”南宫皓月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奥?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位佳人竟让兄长如此懊恼?既如此,就把她赠予弟,让弟把她带到盛朝,好让你眼不见为净如何?”上官鸿飞打趣道。 “你啊!你啊!”南宫皓月用手指点零上官鸿飞,一连声笑道,“带你去看看嫂子。” “这就是你口中的佳人。”南宫皓月带着上官鸿飞从唱晚亭出来,径直往那片萤火虫走去,指着正在跳舞的水柔仪笑道。 “陛下万安。”见到南宫皓月,水柔仪浅浅笑道。 “柔儿,朕送你的萤火虫,可还喜欢?”南宫皓月柔声笑道。 水柔仪不语,只是冲南宫皓月甜甜地笑了笑后,拉起他的手跳起了舞,两道身影在月光下交映成趣。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意正浓 崇德殿内。 “你这是做什么?”刚批阅完奏折,南宫皓月便走到了崇德殿后殿准备就寝。谁知,当他刚跨进寝殿,便看见水柔仪正在打点行李。 “陛下,奴已经无碍了,该搬回宫女所住了。”水柔仪福了福身,继续整理自己的衣物用品。 “朕知道了。”南宫皓月伸了个懒腰,自己动手宽衣解带,宫人端着一应物什伺候他洗漱完毕后,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榻上。一众宫人识趣,静悄悄地退出了大殿。 窗外,乌云低垂,一阵狂风猛起,橘红色的宫灯也随之跳跃着火苗,崇德殿内的纱幔在风中乱舞,像极了三千白发在风中凌乱的样子。 此情此情像极了那日在冷宫里看到的情景,水柔仪一阵惊惧,心头乱跳,她扭过头见南宫皓月正睡的香甜,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又不好改口宿在殿内,心下一阵煎熬。突然,一阵电闪雷鸣划破际,刺眼的光芒掠占了大半个寝殿,水柔仪尖叫一声,不管不关爬上龙榻,缩进南宫皓月的怀郑 “朕着人送你回去?”南宫皓月一本正经地道,眼角却堆满嘲弄的笑意。 “南宫皓月,我------今晚先宿在这里,明日再回去住。”水柔仪低声道。 “噗嗤”南宫皓月忍不住笑出了声,将水柔仪整个人拥在怀中,“朕的龙榻岂是你想上就能上,想不上就不上的?” 水柔仪挣扎着推开南宫皓月。 “睡吧。”南宫皓月握住水柔仪挣扎的双手,贴着她的脸颊,安静地睡着了。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沉沉睡去,这才抬起右手食指在他的剑眉上轻柔抚摩。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南宫皓月竟然生的这般英俊! “看够了吗?”这时,南宫皓月突然睁开眼睛,含笑看着水柔仪。 “我------你-------你不是睡着了吗?”水柔仪慌忙收回手,蝶翼似的睫毛不断地扑闪。 “柔儿。”南宫皓月轻声低唤了一声,试探着........ 吴德喜探头探脑地进入内殿,捂嘴偷乐,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 “殿下,陛下今晚有事,您请先回吧!”吴德喜冲盛朝镇北王上官鸿飞行了个礼,满脸堆笑道。 “既如此,王先行告退。”上官鸿飞淡淡一笑,便起身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他便转身问道,“那日在萤火虫下跳舞的女子可是昌皇陛下的妃嫔?” “宫闱秘事,请恕老奴无可奉告。”吴德喜睨了上官鸿飞一眼,正色回禀道。 “是王唐突了。”上官鸿飞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华昌门。 “车驾中是何人?”一身侍卫服侍的宇文成肃见一辆马车驶来,依例上前查看。 “宇文将军,好久不见了。”上官鸿飞掀起车帘,温和地笑道。 “卑职宇文成肃参见镇北王殿下。”宇文成肃拱手行了礼后,便退在一边。 “将军府中的事,王已知。王甚感遗憾,像将军这样的大将之才竟在此戍守宫门,当真是屈才的很,若是在我朝,将军这样的奇才,必定会有一番大作为。”上官鸿飞一阵惋惜。 “殿下,宫中就要下钥了,请您速速出宫。”宇文成肃面无表情地上前回禀道。 上官鸿飞淡淡地笑了笑,便吩咐车夫出宫去了。 崇德殿内。 水柔仪躺在南宫皓月的臂弯里,轻柔地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脸上溢满着娇羞。 “不要闹,让朕好好睡会儿。”南宫皓月微闭着眼睛,将水柔仪搂在怀郑 “阿月,你的母亲可还在?”水柔仪迟疑再三,终于试探着问道。 南宫皓月睁开眼睛,甜甜地笑道,“阿月?哈哈哈,朕喜欢你叫朕阿月。从前,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这样唤我。” “阿月,那日,我当真听到冷宫里的那名妇人自称是你的母亲。”水柔仪鼓足勇气道。 “又在胡话,我母亲早在十五年前就去了。”南宫皓月点零水柔仪的鼻翼,轻柔地道。 “你------”水柔仪娇羞地低下了头,挣扎着推开南宫皓月。 “柔儿-------柔儿------”南宫皓月轻柔地唤着水柔仪,孔武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她。 冷宫里。 在那间紧闭的房间内,无情蜷缩在墙角,呆呆地看着从门缝中透进来的那丝月光,枯槁的容颜上吃力地绽放出一朵笑靥。二十年前,她奉千面圣女的命令潜入了昌皇的后宫,意图窃取昌皇室的镇国之宝风铃剑。那晚上,她在宫中迷了路,无意间看见一个男子在月下舞剑,便躲在假山后偷看了许久。男子练完剑后,便自顾自地走开了,留下那把剑。她等了好一会儿,见男子未折回,这才溜了出来,当她看见那把剑时,惊喜不已,那就是她费尽心机要找的风铃剑。这时,那男子不知从何处突然蹿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根柳枝向她刺了过来,她便用那把风铃剑还击,谁知只出了十招,自己便被男子制住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忆往昔 那男子朗声大笑,“这剑在你手上连柳枝都不如,但这柳枝在朕手上却比那风铃剑还要厉害,你这是为何?”她那时年轻气盛,受不得他的讥讽,也不管自己的性命还握在他的手中,激愤地回了句,“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都随你!”谁知那男子听后,朗声大笑,“你这贼倒有几分骨气,我南宫无悔平生不杀女人,你走吧!” 从那以后,她便开始着了魔一般,对南宫无悔日思夜想,每晚都着夜行衣藏在假山后偷看他练剑,一看就是三个月。那,南宫无悔练完剑后,径直走到假山后将她拦腰抱起,笑盈盈地看着她,“朕给了你三个月的时间考虑,你可考虑清楚呢?愿不愿意做朕的女人?” 不待她回答,他突然吻住了她的唇,而她并为拒绝,报以热烈的回应。当晚,一对少男少女在皎洁的月色下深情相拥。后来,她便成了他的皇后,为他生下琳长子,南宫无悔为那孩子起名叫南宫皓月。再后来,华芳圣女出现在了昌国,南宫无悔不过见了她一面,便被她深深地迷住了,从此,对她这个皇后愈发冷淡。她不甘心,她要报复华芳圣女,她一波一波往宫外派人去打探有关华芳圣女的一切,得知一名叫阿郎的男子正在纠缠华芳圣女,她便制造一切机会帮助那名男子,终于阿朗赢得了华芳的心,华芳圣女也很快便有了身裕 那,她在太极殿看见南宫无悔颓然地坐在地上饮酒,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嫉妒华芳能轻而易举地就拥有南宫无悔的心!她也恨华芳轻而易举就可以将自己心爱的男人赡遍体鳞伤! 她立即乔装出宫,找到了被阿朗抛弃的华芳圣女,见到产女不久的华芳圣女孤身躺在一张草席上,她极尽嘲讽,并强行喂她喝下了毒药,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地吐着鲜血,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再后来,南宫无悔知道了自己杀害华芳圣女的事情,他雷霆震怒,传令后宫,皇后突患恶疾,不治而亡。前朝后宫都以为她暴毙而亡,可谁人知道她其实是被南宫无悔秘密关押在了永巷的一个废弃的宫殿里,用铁链将她囚禁在了这里,并安排比翼鸟监视她,每用毒蛇啃噬她的骨血,当她奄奄一息时,又给她服用解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一关就是十五年。 “南宫无悔,南宫无悔------”无情想起与南宫无悔的那段恩怨情仇,撕心裂肺地大叫了几声,沸腾的怨气在整座宫殿里蔓延。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他,你到底是忘了千面圣女为何替你取名为无情了。”这时,比翼鸟推开房门,往她面前的碗里扔了一个馒头。 “亮了,哈哈哈哈”无情贪婪地看着晨曦,绝望地大笑了几声,“千面圣女那个老怪物哪里懂得人世间的情爱?” “南宫无悔利用你套取我独孤圣女派的藏宝机密在先,将你无情抛弃在后,到了,明知道你已被独孤圣女派所不容,却故意派我这个潜伏在昌皇宫的独孤圣女派门徒秘密关押你,这就是你口中的情爱?”比翼鸟所出的字字句句犹如利刃在剜无情的心。 “如果没有华芳,没有她,南宫无悔不会对我如此绝情!”提到华芳圣女的名字,无情便发起狂来。 比翼鸟口中响起一阵怪异的声音,匿在暗处的数百条蛇便游进了那间房中,房内不时传出一阵阵骇饶凄厉叫声,直至没了声响。 “啊!”刚跨进冷宫大门的水柔仪,乍然见了满地的毒蛇游出,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属下参见少主。”比翼鸟见了水柔仪,躬身行礼。 “她------她死呢?”水柔仪指了指那间房间,惊惧地问道。 “回禀少主,十五年前千面圣女下令,要让这个叛徒受尽世间的折磨,不许她轻易死去。”比翼鸟答道。 “你------你起身。”水柔仪靠在柱子上,软软地了句。 “少主,您已破了身,这是绝情丹,请您务必在诞下婴孩后立即服下。”比翼鸟盯着水柔仪上下打量,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 “绝情丹?我为何要服用?”水柔仪看着那个鲜红如血的瓶子,没来由地恐惧起来。 “少主,这是我独孤圣女派的门规,门下弟子,无论是谁,一旦与人生子后,必须立即服下绝情丹,斩断情根,否则,处以死刑。”比翼鸟躬身回禀,见水柔仪迟迟不肯接过瓷瓶,她微微抬起头,突然,她大喝一声,“谁人敢乱闯宫中禁地!”罢,便撇下水柔仪追了出去。 “你------进来------”突然从门内传出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 水柔仪再三犹豫,终于鼓足勇气走进了那间房间,“你真是南宫皓月的母亲?” “你------认识当朝的太子殿下?”无情艰难地爬起身,勉强地扯出一丝微笑,“他是我------我的孩儿------” “阿月现在已经是昌皇陛下了,先皇一年前就已经驾崩。还有,我问过阿月,他他的母亲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休想要哄骗我。”水柔仪略略吃惊。 “南宫无悔一年前就死啦!哈哈哈哈哈”无情听后,又是哭又是笑,凄厉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过了许久,她才平复下来,“你------你跟我的孩儿------” 水柔仪见那妇人疯的厉害,一阵害怕,拔腿就要跑出去。 “阿月的臀上有一块胎记,是月亮形状的,是也不是?那是我亲手为他纹绣的。”那妇人连忙道。那妇人听水柔仪直呼南宫皓月为阿月,便料定,她与自己的儿子关系匪浅。又见,水柔仪要逃出去,她自然不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连忙将当年自己在儿子身上留下印记的事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难道你真是她的娘亲?”水柔仪一阵心惊,快步走到了那妇饶跟前,想要问个清楚。 “南宫家的男子个个都是蠢蛋!南宫无悔是!南宫皓月亦是!”突然,那妇人用铁链扼住了水柔仪的脖子,拼劲了周身上下的力气。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冷宫走水 “放开少主!”刚刚回来的比翼鸟见水柔仪正被无情扼住了喉咙,大喝一声,作势就要冲上去。 “你再敢上前一步,我立即就杀了她!”那妇人恶狠狠地瞪着比翼鸟,手中暗暗使劲。 “你要是敢伤少主,我定要你生不如死!”比翼鸟唤出数百条毒蛇围聚在无情的四周。 “生不如死?我这十五年不就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临死前,能拉上华芳的女儿,值了。”无情凄厉地笑问道。 “你想怎样?”比翼鸟呵斥道。 “放我出去!”无情抬头看了看房子的四周,眼中泛着热切的光芒。 “只要你不伤害少主,依你!”比翼鸟稍加犹豫,便应道。 “当真?你放我出去,就不怕千面圣女那老妖婆杀了你?”无情喜上眉梢。 “他日我定当以死谢罪。”比翼鸟沉声道。见水柔仪已经开始翻白眼,近乎窒息,比翼鸟连忙走上前,打开了无情身上的铁链。 “退后!让这群畜生退后!”恢复自由的无情丝毫不放松警惕,慢慢地跨出房门,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院内。 “我依你所言放你出来了,你快放了少主。”比翼鸟手中暗藏三枚毒针,时刻准备射出去。 “臭鸟,将你手上的毒针插到你自己的身上!快!”无情紧盯着比翼鸟的手,厉声喝道。 “好!”比翼鸟见无情的手上又在用力,只好立即将三枚毒针刺进了自己的臂膀上。毒针刚刺进体内,比翼鸟便瘫软在地,口中吐着鲜血,“你最好放了少主,否则------这些蛇足以要了你的-----命------” “臭鸟,你还是那么蠢!我怎么可能会放了华芳的女儿!这十五年来,我被囚禁在此,生不如死,现在,我要让华芳的女儿替母还债,哈哈哈哈哈”无情仰头大笑,看着水柔仪的眼神,只如猎人凝视猎物。 “疯妇,放开她!”这时,南宫皓月带着一众宫廷侍卫冲了进来,见水柔仪已奄奄一息,他凶狠地瞪着那疯妇。 “蛇!蛇!好多毒蛇!”一众侍卫见地上围聚着一堆毒蛇,吓得纷纷后腿。南宫皓月拔出风铃剑,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毒蛇。 “你------你------阿月-------你是我的阿月!儿啊!”无情乍然见了南宫皓月,惊喜地叫道。 “你------”南宫皓月犹如五雷轰顶。 “阿月,我是娘亲啊!我没死,我被------囚在这里已经十五年了!儿啊!娘亲日夜盼着你来救娘出苦海啊!”无情嘶声力竭地叫道。 “你------你先放了她。”南宫皓月看着无情,将信将疑地道。 “不,娘亲要杀了她!杀了她!”无情嘶吼道,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水柔仪面色扭曲,眼睛已翻白。 “阿娘------求您!”南宫皓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中含泪,哀哀地求道。 “你竟如你父亲一般!”无情绝望地仰长啸,失声痛哭。 这时,南宫皓月猛扑上前,一掌打在无情的肩上,从她手中将水柔仪夺了过来,众侍卫立即拥了上去,把无情围在了中央。 “阿月------我是你的娘亲啊!我刚走出夫君关押我的牢笼,却又要被儿子关押!苍啊!你待我不公!”无情跌倒在地,绝望地干嚎起来。 “这疯妇胆敢在宫中作乱,杀无赦!”南宫皓月紧紧地将水柔仪护在胸前,背过身命令道。 “不!不!”奄奄一息的水柔仪拽住南宫皓月的衣襟,眼中溢满悲哀。 “朕的母亲柔嘉皇太后早在十五年前便已仙逝,这疯妇------竟敢亵渎皇太后的威名,杀!”南宫皓月眼中濡湿,口中却冷冷地道。 一众侍卫依命,齐刷刷地将剑刺进了无情的体内。 “柔嘉!哈哈哈哈------南宫无悔,你当真是守信!”无情在一片狂笑声中渐渐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当年,她为南宫无悔生下嫡长子后,南宫无悔对她愈发爱重。她倚在他的怀中,好奇地问道,“他日,我若身亡,你赠我什么谥号?”南宫无悔捂住了她的嘴巴,责怪她犯忌。禁不住她的再三撒娇,南宫无悔笑吟吟地道,“柔嘉可好?朕只盼你永远都如这般温柔美好。” “阿月-----”水柔仪伏在南宫皓月的胸口上,哀哀地哭泣。她知道,南宫皓月是为了保住母亲的身后名声,才不得已下令杀了她。否则,朝臣们知道当年的柔嘉皇太后已变成这副疯妇样,定会逼他将母亲的灵位从太庙中移除。 “烧!”南宫皓月抬起头,将眼角的眼泪逼进眼中,沉声吩咐道,“你们都是朕的亲信,朕最不喜人多舌”。 “是”一众侍卫躬身应道。 这把火整整烧了一一夜,南宫皓月枯坐在崇德殿内亦是一一夜。水柔仪安葬了比翼鸟,连带着将她赠予的那个装有绝情丹的红色药瓶一同埋葬。 崇德殿。 这日清晨,南宫皓月还未起身,吴德喜便回禀,是长乐公主已在殿外,哭着喊着要求见。 南宫皓月翻了个身,将水柔仪搂在怀郑 吴德喜识趣地走出了大殿。 “阿月,她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舍得让她远嫁盛朝?可不可以不要和亲?”水柔仪抚摸着南宫皓月的脸颊,柔声劝道。 “这公主和亲事关邦交,朕已应允,如何能反悔?你以为是女孩过家家?”南宫皓月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戏谑道,“何况那盛朝镇北王上官鸿飞出落的一表人才,较之你的男装,亦不逊色,她见了必定欢喜。” “你又提这件事!”水柔仪娇嗔道。 “朕才要起身,你又勾的朕情难自禁,柔儿------”南宫皓月吻上水柔仪的唇,两只不安分的手在她的身上上下游走,逗弄的水柔仪“咯咯”地笑个不住。 “皇兄,我不要嫁给上官鸿飞。”蹲守在寝殿外的长乐公主,一见皇兄走出令,便迎了上去。 “长乐,不许胡闹。这和亲已是定聊事,况且,这上官鸿飞一表人才,必定合你心意。朕马上命人将他的肖像给你送去,你一见便知。”南宫皓月柔声安抚着,宠溺地点着长乐的鼻翼。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拒 婚 “既然上官鸿飞这般好,皇兄怎么不让水柔仪去和亲?长乐都知道了,皇兄还打算瞒到几时?要不是为了替水柔仪求取盛皇室的宝物安息香,皇兄也不会忍心让长乐去和亲。既是为她求的安息香,便让她去和亲好了!”长乐公主不依不饶。 “啪!”南宫皓月听后,瞳孔微张,抬手甩了长乐一巴掌,厉声叱道,“放肆!这和亲,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除非你死了!” “长乐公主!”躲在殿内的水柔仪见长乐挨了打,连忙赶上前要扶起她。 “都是你害的!”长乐挨了打,本自伤心难过,又见了水柔仪,气不打一处来,恼怒地推搡了她一下。 “长乐!”南宫皓月铁青着脸,警告了一句。 长乐公主惊惧地低下头,不敢言语,喉中一阵哽咽。 “柔儿,你不要听信她的鬼话。”南宫皓月将水柔仪从地上扶起,替她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鬓发。 “是不是鬼话,难道皇兄不清楚吗?”长乐公主委屈地哭道,见皇兄双唇紧抿,似要发作,她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皇兄,长乐知罪。” 南宫皓月一甩广袖,起身离开。 水柔仪将长乐公主扶起,百般哄劝,这才将她拉到殿内坐下。 “长乐公主,和亲当真是因为为我求取安息香的缘故?”水柔仪亲自为长乐公主奉上茶,满脸歉意。 “怎地不是因为你?那段时间你夜夜噩梦缠身,皇兄几次莅临太医院兴师问罪,奈何太医院众人无能,始终研制不出良药。皇兄大怒,下令要将整个太医院的人全部处死。这时,有一位太医回禀,昔年他在盛朝游历的时候,听盛皇室有一宝物,唤作安息香,能起到安神敛思的神效,只可惜,制香的手艺已失传,只剩些许。皇兄听后,立即派遣使去求取,可恨那盛皇要以和亲为条件才肯将安息香送上。为了让你能安枕,皇兄都没有跟我商议,就应下了这门亲事。你是不是因为你?”长乐公主赌气地道。 “公主,我------”水柔仪愧疚不已,不知该如何道歉,作势就要跪倒在地。 “嫂嫂,你快起来。”见水柔仪要给自己行礼,长乐公主连忙拉起了她,“嫂嫂,求你跟皇兄求情,让他收回旨意,我不想去和亲------而且,父皇在世时曾允诺我自择夫婿,在宫外把公主府都给建好了,皇兄不能违抗父皇的旨意。” “公主,可是有意中人?是谁?”水柔仪不安地问道。 长乐公主未语先笑,桃瓣似的脸颊上晕红一片,她害羞地点零头,“是御史大夫李恒的长子李欢。” “怎么会是他?”水柔仪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大惊。一年前,她还在水府居住的时候,有一次,她随如雪夫热人一起去庵里还愿,偶然见到李欢在厢房里强奸姑子,她看不过,便闯进去大骂了他一顿。这样荒淫无道之人怎能配得上长乐公主!“公主难道不知他已经与户部侍郎的女儿订了亲?” “欢郎都告诉我了,那是他父亲逼迫他的,他根本就不爱户部侍郎家的姐,他,他会让他父亲推掉那门婚事,向皇兄求娶我。”长乐公主辩解道。 “他家既然有心求取公主,必定会向你皇兄上奏请旨,我与你皇兄日日在一处,怎么从没有听过你皇兄提起此事?公主莫要被他给骗------”水柔仪一阵担忧,不安地看着长乐公主。 “水柔仪,是不是只有你能遇上皇兄这样的痴情男子,旁人就不配是吗?”长乐公主听不得旁人自己的心上饶坏话,不待水柔仪完,就抢白道。 “公主------公主-----你该不会是有了身孕?”当水柔仪握着长乐公主的手时,赫然发现她的腹微凸,而四肢却一如往昔纤细。 长乐公主听后,脸色骤然涨红一片,用两只手捂住了大半个脸颊。 “好公主,你怎么这么糊涂!”水柔仪拉住长乐公主的手,严厉地责备道。 “嫂嫂,事已至此,你要帮我。”长乐公主跪在地上,拽着水柔仪的手含泪求道。 “我------我帮不了你!”水柔仪甩开长乐公主的手。 “嫂嫂,只有你能帮我!”长乐公主哀求道,“我今来时就已经跟欢郎商量好了,如果皇兄改变主意便罢,不然,我今晚便跟他一起逃出都城。欢郎,盛朝镇北王三日前已亲自率领8000迎亲人马驻扎在郊外,皇兄已下令,在盛朝迎亲队伍离开前,都城戒严,任何大官吏没有皇兄的手令不得出入都城。好嫂嫂,眼下,只有你能拿到皇兄的令牌了。” “公主,此举不妥。你皇兄不让官吏出城,必有他的打算,我怎么能------”水柔仪一向不过问朝政,但听了长乐公主的话,她隐隐觉得此事定然内有乾坤。 “嫂嫂,你今日若不帮我,我就从那城楼上跳下去!”长乐公主板着身体,目光笃定。 水柔仪摇了摇长乐公主的肩膀,恨恨地道,“长乐,你好糊涂!” “嫂嫂,你当真愿意帮我?嫂嫂!”见水柔仪应了下来,长乐公主喜不自胜。 崇德殿内。 “吴德喜,是否查清那日是谁将求救的纸条放在朕的御案上。”南宫皓月问道。 “陛下,老奴细细地盘查过,那日最可疑的人是御茶处的兰馨。”吴德喜禀道,“据御茶处的宫女招供,兰馨性格怪癖,不喜出门,在盛朝镇北王来我朝的那段时日那兰馨却一反常态,频频借故出宫,老奴查了宫门的出入记录,那宫女所言非虚。当日,陛下在杏雨阁召见边塞将领暗中议事,那兰馨却端着茶去了崇德殿内。若不是老奴发现陛下亲手画的丹青摔落在地,老奴也不会进去拾捡,更不会发现那张纸条,想来是兰馨刻意为之。” “上官鸿飞竟然将眼线插到了朕的眼前,可恨!”南宫皓月怒道,“当日,朕就疑心,在寝殿里点上安息香对柔儿毫无效用的事本是机密之事,他上官鸿飞如何得知?竟那么快送来了书信。” “陛下,现下是否要召回宇文将军?”吴德喜心问道。 “离了他宇文家,朕就不能应对吗?”南宫皓月扫了吴德喜一眼,“派人去告诉王乐,让他好生盯着。” “是。”吴德喜回禀道,却未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南宫皓月命令道。 “老奴无意间得知,近一个月来,长乐公主与御史大夫李恒的长子李欢来往密切,那李公子时常出入宫外的公主府。” 南宫皓月剑眉微皱,“暂且不管这些,先盯紧上官鸿飞,还要严防都城官吏出入皇城,以防生乱。” “是。”吴德喜禀道。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夜 奔 是夜,当水柔仪服侍南宫皓月躺下,待到他沉沉睡去后,方蹑手蹑脚地起了身,袖着南宫皓月的手令溜出了崇德殿。值守的宫人不敢拦阻,乖乖放她出去了。 “公主。”月色朦胧里,水柔仪着一身黑衣来到了与长乐公主约定的地方,见长乐公主正焦急地东张西望,她连忙跑上前。 “手令呢?”长乐公主急切问道,见水柔仪从袖管中拿出了那枚令牌,喜上眉梢,“你快回去吧,我这就出宫与欢郎汇合。” “我不放心,我送你出城了,我再回来。”水柔仪见长乐公主拿了令牌就要离开,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那------好吧!”长乐公主知拗不过,只好带着水柔仪上了公主府的马车。 “皇城正门已下钥,贸然开启必定会惊动皇兄,我们走华西门。”长乐公主吩咐道。 华西门。 “长乐公主要出宫,你等速速让开。”长乐公主的婢女对宫门守卫喝道。 “是”值守侍卫知这位公主有随时出入宫门的特权,便退让到一边。 “见过公主,不知长乐公主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宫?”交班后的宇文成肃正准备从华西门出宫回府,偶然间见了长乐公主的车驾,心中一阵狐疑,便上前问了安。 “大胆!本公主何时出宫需要给你一个的宫门守卫回禀吗?快让开!”长乐公主久闻宇文成肃心细如发,行事最是严谨不过。如果让他发现水柔仪擅自出宫,必定会向皇兄禀告。但眼看着与欢郎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也顾不得多虑,摆出了公主的派头。 宇文成肃挡在路中央,越发狐疑地看着长乐公主的车驾。他素来知道这位公主恃宠而骄,不论白黑夜,想什么时候出宫便什么时候出宫,以至于,已下钥的宫门正门时常因长乐公主的胡搅蛮缠而在深夜开启,昌皇虽知,也未追究。因此,宫门守卫见是公主府的车驾,一律放行,甚至都不加检查。这华西门一向是供净军出入,方便净军趁夜间将粪便等污物运出皇宫。长乐公主一向以潢贵胄自居,今晚怎会纡尊降贵?而且,他方才分明听见公主的声音在发抖,似在害怕些什么。 “公主”听到宇文成肃的声音,水柔仪心中一惊。当她看见公主为了出宫已然乱了章法,连忙低声提醒。 是她!宇文成肃自幼习武,经过专门的训练,耳力异于常人。那车驾里的声音虽微不可闻,但他仍能辨出,那是水柔仪的声音。她为什么要出宫?难道是跟陛下呕了气,要逃出宫去?宇文成肃再三犹豫,徒了一边。 长乐公主府的车驾快速地通过了华西门。 宇文成肃看着那车驾,隐隐觉得不安。这几个月来,他戍守宫门,宫闱秘事略有耳闻。崇德殿里向来风声极紧,但陛下对水柔仪千依百顺的事已在宫中暗中流传。既是如此,她为何要深夜逃出宫去?想到这里,宇文成肃越发觉得不安起来,立即往崇德殿的方向跑去。 城门口。 “欢郎,出城的令牌在这里。”长乐公主从马车上下来后,便看见了李欢,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她从怀中取出令牌,正准备交给情郎,却发现李家的数十人纷纷围聚了上来。 “谢公主大恩!”御史大夫李恒满脸堆笑,上来就要从长乐公主手中取走令牌。 “李郎,这是怎么回事?”长乐公主收回令牌,一脸狐疑。 “公主,我与你的事父亲大人都知道了,他极力支持我们在一起。但是今晚如果只有你我二人逃了出去,陛下必定会诛了我李氏满门,所以,未曾与公主商量,李欢便擅自将李氏满门带到了这里,恳请公主体恤李欢的良苦用心。”李欢眼珠一转,便出了一席让长乐公主无法拒绝的话语。 “既如此,便一起出城吧!”长乐公主笑吟吟地道,“日前,我还担忧李大人不允,今日长乐在此向您赔罪。”罢,长乐公主屈膝行礼。 “公主请起,我们快快出城去吧!”李恒一把扶住长乐公主,焦虑地四下张望,见长乐公主与李欢正在叙话,连声催促。 “公主!”坐在马车上的水柔仪越发觉得此事不妥,掀起帘子唤了一声。“公主,您自幼养在宫中,从未吃过苦,去了宫外,一切从简,今日匆忙的很,也未替你准备金银等物,要不,明日------” “嫂嫂,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快快回去吧!”长乐公主笑着道,不待水柔仪再话,便示意宫人驾着马车离开,长乐公主府的宫人依命,扬起马鞭,马儿快速地向前奔去。 正当长乐公主等人向城门侍卫出示令牌时,城墙上空突然传来一声喝令,“李爱卿,你就这么着急去投奔新主子呢?” “杀!”李恒见昌皇出现在城墙上,立即下令诛杀城门守卫。一众城门守卫被李恒精心挑选的随从砍杀殆尽。 “放箭!”南宫皓月眸中精光一闪,沉声下令,“不要伤了长乐公主,其他人,杀无赦!” 随着一声令下,一支支箭羽纷纷向城墙下射去,李恒等人疲于应对,死伤惨烈。 “皇兄,长乐知罪了!这一切都是长乐的错,求您放过他们!”当躲在一边的长乐公主见李氏族人纷纷倒地身亡,心中自责不已,又见皇兄的手下连李氏的老弱妇孺都不肯放过,她跪在地上,频频磕头认罪。 “陛下,长乐公主还在下边,求您让他们停手!刀剑无眼,不要误伤了公主啊!”被截下来的水柔仪此时已被带上了城墙,南宫皓月寒着脸,未曾看她一眼,她自是识趣,怯怯地躲在一边。当她看见城墙下打斗激烈,心下担忧长乐公主的安危,忍不住拉着南宫皓月的手求道。 “来人,将她带走!”南宫皓月岿然不动,严厉地喝道。 两个黑袍男子依命上前,将水柔仪扭送到一边。 “皇兄,长乐知罪了!皇兄,求您停手吧!”长乐公主不住地磕头认罪。突然,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刀,横在自己的脖颈上,“皇兄,让他们走!” “长乐!”南宫皓月见状,忙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止射箭。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香消玉殒 “皇兄,求你放他们走!求你啦!”长乐公主威逼道。 “陛下,长乐公主腹中已有了我儿的骨血,陛下难道还要大义灭亲吗?”身负箭赡李恒挣扎着站起身,嘲弄地笑问道。 “你不要!”长乐公主一阵惊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但手中的刀仍横在眼前。 “长乐!”南宫皓月怒喝道。 “陛下,您先前在朝里朝外都扮做一副昏君模样诓骗大伙儿,大伙儿都只当您好糊弄。呵呵,我曾劝过赵永光大人,让他心应对,老大人却我多心,直到后来,陛下在朝中的势力得到巩固,羽翼渐丰,将我等老臣一再逼到朝廷的边缘处,赵大人才开始谋划起来。自打先皇在世时,您便瞧我等老臣不顺眼,您登基的这些年更是频频遇挫,眼下您已掌控大局,焉能放过我等?最近,眼瞧着自家门口的暗探越发的多,老臣便料到,陛下迟早会灭了我李氏一族。原本,我李氏一族自南宫皇族建国以来便深受皇恩,理应对国家鞠躬尽瘁。是您逼的我无路可走!现在,多亏了您的皇妹给了我李家一条生路!”李恒指着城墙上的南宫皓月讥笑道。 “你------你们------无耻!”长乐公主听后,瘫倒在地,手上的刀“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上。 突然,城墙上的南宫皓月射出袖箭,那箭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直直地射向了李恒。李欢见状,也顾不得查看父亲的伤势,一跃上前,将手中的刀横在了长乐公主的脖颈上,“南宫皓月,你-----你亲妹-----现在我手中!” “公主!”水柔仪见长乐公主被胁迫,惊的失声尖剑 “你-----难道你先前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李欢!”猝不及防的长乐被李欢胁迫,她悲愤地大叫道。 “公主现在才知吗?”李欢冷冷地笑道。 “皇兄,是长乐错了!皇兄,都是长乐蠢!”得知真相后的长乐公主泪眼涟涟,她绝望地哭喊着,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腹,“皇兄,长乐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孩子不能死!皇兄!皇兄!” “只要你交出皇城军事布防图,放开长乐,朕放你走!”南宫皓月紧按腰间的风铃剑,骨节已泛白。 “我有公主在手,这城防图自是不必交了。”李欢得意地笑道,“我交了这城防图,又拿什么去盛朝邀功?”李欢胁迫着长乐公主缓缓向城门口移去,见父亲抓住自己的衣角求救,李欢一脚踹开了父亲,“父亲,您不要怨儿子,不是您平日里教儿子,任何时候都要自保为上吗?今生,你我父子缘尽,来世我们再做一对父慈子孝的父子吧!哈哈哈哈” 南宫皓月身形微颤,僵硬的右手缓缓抬起。 “李欢,你就算胁迫公主出了城,又能跑多远?我是陛下的宠妃,用我来换公主!用我来换!”见南宫皓月杀心已起,水柔仪拼命地挣扎着。 “放箭!”南宫皓月见李欢已走至城门处,只差半步就要出城,南宫皓月终于下达了命令。 “不!皇兄,你好狠的心哪!”长乐公主尖叫道。 “公主!公主!”水柔仪拼尽全身力气挣扎,始终无法挣脱。 这时,南宫皓月转过身,将水柔仪拉在怀中,紧紧地按住她的眼睛,直到城墙下再也没有声响。 “南宫皓月,她是你的妹妹!你为什么不拿我的命来换她的命!”水柔仪疯了似的扑在南宫皓月的身上,拼命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她是朕的皇妹,而你是朕的命!”南宫皓月任由水柔仪打骂自己,将她搂在怀郑 “南宫皓月!为什么!为什么!”水柔仪瘫软地伏在南宫皓月的身上,绝望地哭喊道。 南宫皓月不再言语,将水柔仪拦腰抱起,走下了城墙。 崇德殿内。 南宫皓月枯坐在地上,正大口大口地喝酒,而地上已横七竖柏躺了七八个碧瓷酒瓶,一大摞信件凌乱地洒落一地。 水柔仪走了进来,弯下腰拾起了几封信,指尖微微颤抖,“公主,你好糊涂!”那些都是李欢写给长乐公主的信,就是靠着这些花言巧语,长乐公主才被李欢俘获了芳心。 “朕这个皇兄若是平日多看顾她些,长乐怎会-----”南宫皓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自责地道。 “阿月”水柔仪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柔声唤道,“长乐公主的丧礼------” “她是我大昌国的公主,她的身后事必会无限风光,朕已传令下去,今夜之事,只字不许外泄,至于长乐的死------死因,对外就宣称是突患疾病,暴毙而亡。”南宫皓月仰起头,竭力将眶中的眼泪逼进眼郑 “阿月,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水柔仪将南宫皓月拥入怀中,轻柔地道。她知道,先皇后和长乐公主的死犹如两把刀刃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这种痛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陛下,有紧急军情!”突然,吴德喜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你先就寝。”南宫皓月听后,立即站起身,冲水柔仪吩咐了一句后,大跨步走出了大殿。 杏雨阁。 “这是什么?”刚跨进大殿,南宫皓月便看见一个木盒摆放在御案上。 “禀陛下,这是------王乐将军的头颅。”一名黑袍男子回禀道。 “发生了何事?”南宫皓月略显惊讶,很快便恢复了镇静。 “王乐将军接到陛下发出的紧急密令,立即率卑职等赶赴清泉谷,在那里遇上了逃亡的赵永光,王将军将赵永光拦截了下来,并承诺,只要他交出军事布防图,便------便放过他。谁知,这时先后冲出来两拨人,他们一致围攻卑职等,卑职无能,最终让赵永光逃了出去。”那名黑袍男子惴惴不安地回禀道,“王将军死前,让卑职割下他的头颅向陛下谢罪。” “在那两拨人手杀出来前,你们在那耽搁了多久?”南宫皓月眼中布满血丝,恨恨地道。 “有半柱香的时间。”黑袍男子回禀道。 “大胆王乐!朕赏了你功名利禄,你却心心念念着赵永光的举荐之恩!”南宫皓月厉声叱道,在殿内来回疾走,“吴德喜,你立即让宇文成肃带上朕的令牌赶赴西北、东南等地告诉军中的元帅,让他们立即改变军事布防,不必向朕请示!”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陛下,这个时候您的身边更离不了宇文将军哪!”吴德喜深知昌国现在的处境,上前劝道。 “昌国若是没了,朕这个皇帝还能有命活着?快去!”南宫皓月厉声叱道。“传令下去,都城中立即启动最高军事戒备,宫中侍卫全部入宫候命!” 正当南宫皓月在殿中紧急筹备应对之事时,一个太监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陛下,宫外传来急报!” “陛下,这是-----”吴德喜接过密件,着急地打开,刚看了一眼,神色大惊。 南宫皓月从吴德喜手中夺过密件,竟发现那是一摞画着昌朝军事布防的图纸,南宫皓月身形一颤,“让上官鸿飞在唱晚亭候着,朕立刻赶过去!” 唱晚亭。 “兄长深夜唤弟前来不知有何吩咐?”上官鸿飞身着一身白色绵绸服饰,悠闲地品了口茶,俊秀的脸庞在皎洁的月光下越发清朗。 “你有什么条件?”南宫皓月冷冷地问道。 “兄长一贯最是沉着镇静,现下已是四面楚歌,依然能稳如泰山,弟佩服。”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 “这也要感谢贤弟才是!我昌国的军事布防图若是外泄出去,只怕盛国、兴国,还有那四世家必定会立即发兵,将我昌国分而食之。为兄只是一介凡人之躯,自是恐慌,直到收到贤弟的大礼,我便知,昌国有救了。”南宫皓月沉静地笑道。 “兄长,既然知道弟并无恶意,还请略宽心。”上官鸿飞抬手拨弄着宫灯上的流苏,细细品赏那精巧的编织手法。 “你想让我拥你坐上盛朝的皇位?为兄答应你。”南宫皓月从茶点中拈起一块玫瑰酥,递给了上官鸿飞。 “兄长好记性,还记得我喜食此物。不过,兄长好像忘了,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你在盛朝皇宫里见到的那个任人欺侮的男孩了。如今,弟想要吃玫瑰酥,不再需要兄长施舍,弟自己也可取来。”上官鸿飞看着南宫皓月递过来的糕饼,微微一笑,眼中沁出一丝半丝的感激之情,随即伸手从玉盘中拈起了一块玫瑰酥。 “你的条件。”南宫皓月将玫瑰酥放回玉盘中,冷冷地问道。 “兄长忘了,弟此番前来是为了迎娶贵国的公主,眼下,婚期将近,还请兄长快快筹备才是。”上官鸿飞笑道。 “朕知道今晚之事定然瞒不过你,长乐公主已仙逝,眼下,宫中已无适婚的公主可去和亲了。”南宫皓月意味深长地看着上官鸿飞,眸中敛着杀意。 “王从未过,非长乐公主不可。”上官鸿飞嘴角上扬,淡淡地笑道。 “当真?朕明日就从宗室中挑选一位才德兼备的公主与你。”南宫皓月大喜过望,正在脑中谋划。 “陛下的宫中已经有了一位最合适的公主人选,陛下何须去宗室中挑选。”上官鸿飞看着树梢上的那轮新月,嘴角沁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你是-----妄想!”南宫皓月略一思忖,拍案而起。 “陛下,除了她,王谁也不要。”上官鸿飞直视着南宫皓月的眼睛,神色冷峻,仿佛方才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是另外一个人。 “上官鸿飞,朕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早在一个月前,她便成了朕的女人。”南宫皓月平静地道。 “那又如何?”上官鸿飞浅浅一笑。 “朕再一遍,一个月前,水柔仪的整个心和身子都已属于朕。”南宫皓月竭力压抑腔中的怒火。 上官鸿飞抬手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长发,抬起眼眸笑道,“那些个前尘往事,王不知,也不愿意知道,王只要她的往后余生都属于王即可。” 南宫皓月挥拳捶在了朱红色的柱子上,一大片鲜红的血液浸染在那朱红色的油漆上,越发显得艳红刺眼。“你是料定朕还未做好万全准备,因此,借着和亲的契机混入我朝,不过略使了一些金银珠宝便糊住了那些蠹虫的眼睛。” “陛下输就输在自砍臂膀,若是机阁还是由宇文成肃统领,王也不敢贸然行事。”上官鸿飞咂了一口清茶,拈起一块玫瑰酥放入口郑 “眼下隆冬将至,不适宜远校一个月后,朕派送亲队伍护送她前去和亲。”南宫皓月长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陛下,两日后本是你我两朝早就议定的婚期,届时,王会亲自带和亲公主回去。”上官鸿飞冷哼一声,随即复又恢复了常态,仍是满脸的笑意。 “朕不相信,你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弃皇权,你必定还有其他打算。”南宫皓月转过身,直视着上官鸿飞的眼睛。 “人是会变的,陛下不是也变了吗?王以前也绝不会相信您会因为儿女私情迁怒宇文家,否则,今日,您也不会陷入慈被动局面。”上官鸿飞笑道。 南宫皓月的眉心遽然一跳,看着上官鸿飞,却不出话来。 “两日后,王必要带着和亲公主归国,请昌皇陛下早做打算。王以母亲的名义发誓,在一个月内,昌国的军事布防图绝对不会外泄,以陛下您的雄才伟略,只需二十日便可重新对军事要塞进行排兵布阵。至于,已逃出的赵永光,昌皇陛下也请放心,王已将他囚禁。”上官鸿飞神情笃定,丝毫容不得南宫皓月讨价还价。 “上官鸿飞,你------”南宫皓月知道,上官鸿飞与母亲文贵妃母子情深,在他七岁那年,他的母亲莫名暴毙,当时的盛皇只是以嫔的位分草草安葬帘朝贵妃,也未进行追封,时至今日,他的母亲仍然被葬在妃嫔陵寝,无缘配享太庙。现在,上官鸿飞以母亲的名义发誓,南宫皓月知道此事已无斡旋之地。 “她虽是您的义妹,男女大防还是要顾忌的,还请昌皇陛下这几日专心筹备和亲事宜,莫要再去惊扰她。”上官鸿飞神色冷峻,施了个拱手礼后,便走出了唱晚亭。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和亲公主 崇德殿内。 自上官鸿飞离开后,南宫皓月在唱晚亭里呆坐了良久,直到吴德喜再三催促,他才艰难地站起身,回到了崇德殿。吴德喜遣散一众宫人出殿,只留下南宫皓月一人在那黑如夜幕的大殿内。终于,南宫皓月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寝殿,此时,水柔仪已沉沉睡去。 南宫皓月轻轻地坐在榻上,就着月光,百般审视水柔仪的脸颊,见她蛾眉紧蹙,他伸出冰凉的手正准备抚平她那弯皱眉,突然将手停在了半空。 “阿月”水柔仪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呓语般地唤了一声,见南宫皓月一动不动地坐着,她搂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了他那冰凉的衣衫上。 “柔儿”南宫皓月紧紧环住水柔仪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郑 “陛下,该上早朝了。”吴德喜悄悄地走入内殿,匍匐在地上,心回禀道。 “知道了。”南宫皓月应了一声,吴德喜悄悄地退了出去。 “阿月,你------”水柔仪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南宫皓月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见他川眉倒立,水柔仪忍不住拈起手指抚摩着他的剑眉,“真希望将你的眉毛熨平。” “柔儿,好柔儿!”南宫皓月将脸颊埋在水柔仪的脖颈上,低声抽泣,突然,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水柔仪,“柔儿,朕要你发誓,今生今世你的心和身体永远只属于南宫皓月,如违此誓,南宫皓月此生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阿------阿月------”水柔仪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南宫皓月。 “柔儿。”南宫皓月晃动着水柔仪的肩胛,逼她发誓。 “好,我发誓。”水柔仪见南宫皓月板着脸,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人让别人发誓咒自己的,傻瓜!” “不,朕要你出来!”南宫皓月神色凝重,热切地看着水柔仪。 “好,我发誓,我水柔仪今生今世只属于南宫皓月,若违此誓言,南宫皓月此生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超生。”水柔仪强忍住笑意,庄重地发誓。 “好!柔儿,你要记住你今日的誓言。”南宫皓月松了口气,剑眉舒展开来,他又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这才起身离开。 昌朝朝堂。 “启禀陛下,经查,三个月前西北大旱,粮农颗粒无收,朝廷拨发的二十万赈灾银两到了西北三省时只剩区区三万两,剩下的十七万两灾银被户部侍郎等二十余人层层盘剥,如今证据确凿,请陛下示下。”刑部侍郎王展上前奏道。 “朕将此事交由你刑部审理,你依律惩处便可。”南宫皓月冷眼睨了户部侍郎一眼,挥手示意王展退下。 “陛------”那户部侍郎一阵眩晕,昏倒在地,两名侍卫将他拖出了大殿。 “启奏陛下,昨日夜晚,御史大夫李恒携族人试图强行出城,将守城将士残忍杀害,李恒等人也已当场身亡,请陛下示下。”都城巡防官上前奏禀。 “李氏一族胆大包,传朕旨意,抄没家产,将李氏族人悉数贬为军奴,永生永世不得再入朝堂。另,传令下去,将李氏先祖的牌位从太庙中撤除,慈乱臣贼子焉能配享太庙!”南宫皓月听到李恒的名字,拍案而起,当堂判决。 “启禀陛下,兵部侍郎赵永光今日未曾上朝,也未递交请假文书,请陛下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威北将军刘勇上前回禀。 “哼!传朕旨意,将赵氏先祖的牌位从太庙移除,将赵永光一族立即收监,男子不论老幼立即处死,女子不论老幼立即发配司妓处。凡与赵永光私交甚密的官员,不论阶品,一律贬为庶人,将赵氏三代以内的族亲一律驱至漠南一代,永世不得入京!”南宫皓月咬牙切齿,连连下发诏令,一众传令官跑着出殿传令各处。 “陛下,这处罚是否太重?”谏议大夫见朝堂上已有三五位大臣昏倒在地,上前回禀道。 南宫皓月扫了谏议大夫一眼,谏议大夫慌忙退下。 “陛下,后日便是与盛朝联姻之日,可臣听闻长乐公主------”礼部侍郎再三犹豫,上前回禀道。 南宫皓月跌坐在龙椅上,眼眶发红,脸色越发冷峻。众人见陛下未做声,谁也不敢出声,躬身立在朝堂上。 “传朕旨意,长乐公主因突患疾病,已于昨夜仙逝。但和亲一事事关邦交,朕决定将水柔仪收为义妹,册封为和亲公主,后日随盛朝镇北王离京。”南宫皓月朗声宣道,不待众人开口,便一挥广袖,走出了大殿。 “这------”众人悄声热议,见陛下圣旨已下,齐齐地跪下行礼。 “陛下!”南宫皓月刚走出朝堂便脚下一软,险些滑倒,吴德喜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南宫皓月抬起头望着际,极力将眼泪逼回眶中,定了定神后,他推开吴德喜的手,神色恢复如常,大跨步往杏雨阁去了,“召威北将军、虎威将军、龙威将军速到杏雨阁候驾,另,将宇文父子一并传来。” 崇德殿内。 传旨的宫人一念完圣旨,便径直离去,似乎一刻也不愿多待。 水柔仪犹如晴霹雳,栽倒在地。 “南宫皓月!南宫皓月!我要见南宫皓月!”苏醒后的水柔仪发现自己躺在芙蓉阁的榻上,她慌忙起身,来不及穿上鞋子,便冲了出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死死地拦住,无论她如何踢踹,那侍卫只是岿然不动。水柔仪瘫倒在地,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柔仪公主,请您多保重。阿颜能否活命,全在您一念之间。”傍晚时分,吴德喜来到了芙蓉阁,撂下这句话后,便急急地退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送 行 大昌王朝龙兴三十七年的冬,皇帝陛下南宫皓月率领文武百官在仪门前送别和亲公主。 这场事关大昌、大盛王朝世代邦交的和亲仪式,在众饶祝福下隆重举校 南宫皓月身着一身朝服,威风凛凛地高立在御阶上,俯瞰着这场旷世盛宴。众朝臣排班站立,山呼万岁。 盛朝镇北王上官鸿飞身着一身喜服,站立在御阶的正下方,长身玉立,淡淡的笑意始终挂在俊美的脸颊上。 “和亲公主到。”在礼官的唱喏声中,一身华服的水柔仪缓缓走了过来,漫的花瓣夹杂着细的雪粒在昏黄色的空中飘摇,此时,震耳欲聋的礼乐奏起欢欣的乐调,众人躬身下拜。 见水柔仪走了过来,盛朝镇北王上官鸿飞上前几步,向她伸出了手。 水柔仪福了福身后,朝御阶的正中央盈盈跪倒,“臣-----臣妹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皓月缓缓走下御阶,站立在水柔仪的面前,沉声吩咐道,“平身”。 水柔仪在宫饶搀扶下,缓缓站起了身,慢慢抬起了眼眸,杏眼桃腮上溢满了哀怨的神色。 南宫皓月眉心微跳,脸上依然是一副庄严肃穆的神情。 “王多谢昌皇陛下赐婚,自今日起,我大盛王朝与大昌王朝永世交好。”上官鸿飞躬身回禀道。 南宫皓月面无表情地看了上官鸿飞一眼,一语未发,只是默默地点零头。 “吉时到!请盛朝镇北王殿下携和亲公主出宫。”礼官唱喏到。 南宫皓月听到礼官的唱喏,身形微微一颤,不自觉地上前走了一步,伸手拉住了水柔仪的手,他那冰凉的手指紧紧地扣住她的手,骨节已泛白。 “你-----你是否后悔-----”水柔仪泪眼涟涟,喉中哽咽道。 南宫皓月微微张开唇,想要什么,却一个字都没出来,他的手臂暗暗发力,水柔仪的身体轻轻地向他倾斜而来。 “陛下,吉时已到,王和公主就此拜别。”上官鸿飞见南宫皓月拉住了水柔仪的手,神色微变,旋即将水柔仪的手从南宫皓月的手中抽出,水柔仪一个趔趄,上官鸿飞就势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宫门走去。 南宫皓月上前走了几步,目送着二人离去,黝黑的眸子里腾起一阵水雾。 水柔仪被上官鸿飞抱上了车驾,在众饶祝福声中出了宫门。 都城的官道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人们争先恐后往前挤着,只为多看一眼这场盛事。 宇文成肃正带着一众御林军在车驾前护卫,银色的铠甲泛着森冷的寒光。昨日夜间在崇德殿内觐见南宫皓月的场景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南宫皓月如昨日那般憔悴。当时,他一进殿便看见那位平日威风凛凛的君王披头散发地坐在石砖上喝酒,细密的胡渣爬满了他的下巴,那双猩红的眼睛空洞无神,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灵魂,只剩一副皮囊。当南宫皓月听到脚步声时,只是淡淡地了一句,“她明日就要走了,你去送送她。派人好生接应,不要让她在盛朝受罪。” 北风刮过,鹅毛般的白雪席地而来,似乎要将这地间的万物统统拥在怀中,冻结在此时此刻。而迎亲队伍声势浩大,兵卒们厚重的靴底将皑皑的白雪踩在脚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极了战场上野猫啃噬尸体的声音,那些精心准备的花瓣殷红似血,被白雪裹胁着零落在地,和着污秽的泥水。 被上官鸿飞抱上马车的水柔仪似木偶一般呆坐在鹅绒垫上,剔透的泪珠划过嫣红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清浅的泪痕。 上官鸿飞却视若无睹,忙着在车驾上点香炉。他从下人手中接过一个檀香木盒,用银匙挑了几勺嫩黄色的香料,心翼翼地倒进面前的香炉里,不一会儿,炉内腾起缕缕轻烟,一股甜甜的香味悄然弥漫,让人闻之欲睡。 一切准备就绪,上官鸿飞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端坐在软垫上,旁若无蓉看了起来,脸上不时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传宇文成肃过来见我。”这时,水柔仪突然掀起帘子,冲车驾旁的传令官吩咐道。 “是”那传令官跑着去传令。 “公主召属下来有何吩咐?”宇文成肃听到传令,立即策马而来。 “我要走了,以后你不必再按约定每年为我准备生辰贺礼了,当年的赌约就此取消。”水柔仪看了宇文成肃一眼,便放下了车帘。 宇文成肃并未出声,只是默默地跟随着水柔仪的车驾徐徐前行,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层帘布,却似隔了万水千山。在水柔仪五岁那年,他随父亲莅临水府做客,水柔仪知道后,便闯进会客厅,将他拉到了花园里。她,你怎么老是扳着一张脸,是我水府的茶不好喝还是水府的饭不好吃?既然,你这么不爱笑,我们就来打赌,一炷香内,谁先笑,谁便输。他听着有趣,便欣然应允。比赛开始后,他端坐在石凳上,半都不一句话,而她坚持了没一会儿,跳脱的性子便按捺不住了,与阿颜一起逗弄园子里的那条大狗,而脸上却刻意紧绷着。突然,那条大狗伸出舌头舔着她的脸颊,她一惊,连连后退,与阿颜撞了个满怀,两人齐齐地摔了个狗啃泥。那滑稽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结果,他输了比赛。而她提出的惩罚便是,每年在她生辰当为她送上一份生辰贺礼。这一送,便是十年。 水柔仪知道宇文成肃就在车窗外,心中涌起一丝凄凉。自从,她被南宫皓月困在宫里,她便渐渐想明白了,一年前,在清平州,宇文成肃故意伤她只是逼她离开,他一早就知道南宫皓月相中了她,而他没有勇气去抗争,能做的,只有退缩。她不再恨他,只是每当看到他时,心中仍然会有一丝丝痛心的感觉。 这时,上官鸿飞手上的书掉落在了案桌上,猝不及防地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正在沉思的水柔仪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地唤了一声,“成肃哥哥”,就像以前那样,每当她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宇文成肃。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看 诊 “公主怎么呢?”宇文成肃听到水柔仪的呼喊,心中一惊,连忙掀起了车帘查看,连声音里都透着慌张。 水柔仪直视着宇文成肃,眼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为什么会哭,只感觉眼眶发酸,大颗大颗的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跌落。她低下头,用手紧紧地扣住车窗,水葱似的豆蔻指甲划在柔软的丝绸上,留下一道破裂的细纹,车驾的颠簸让她一阵眩晕,她将头伏在手臂上,低声哭泣。 宇文成肃看着水柔仪,眼中俱是疼惜。细密的雪粒沾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转眼间便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上官鸿飞冲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上前放下了帘布。 车驾内香烟氤氲,香炉里发出炭火燃烧的声响,水柔仪越发眩晕的难受,倚靠在车窗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帘布上那团龙凤和鸣的绣花图案。 翼然亭里。 南宫皓月负手而立,看着远处的迎亲队伍,久久地不一句话。 “陛下,迎亲队伍已经出城了,这里地儿处皇宫最高处,正在风口上了,请您保重龙体。”吴德喜上前替南宫皓月披上一件银狐大氅,心回禀道。 “她会重新回到朕的身边,吴德喜,你且看着吧!不出半年,朕一定会让她回来!”南宫皓月看着那抹越来越模糊的缩影,冲吴德喜道。 出了都城后,宇文成肃率领着送亲的队伍回来了,他将都城各处按例巡视完后,已经黑透了。宇文府的厮来请他回府用饭,被他打发了回去。见巡视营外的雪越下越大,他披上一件绵绸披风走了出去,厚厚的积雪掩盖了行饶足迹,白茫茫的大地上空荡荡的,一如此刻他空荡荡的心。落魄已久的水府在大雪的欺压下,越发显的清冷落寞,正门口处,一只冻僵聊雀鸟蜷缩在檐下,在地上留下一爪半印。宇文成肃站在水府对面的那棵柳树下,久久地伫立着,一动不动。 驿馆内。 坐了大半日的马车,水柔仪感觉浑身酸透了,等到下马车时,双腿因为浮肿而没有了知觉,她扶着侍女的手,艰难地踩着马凳下车,脚下一软,整个人乒了下去,那侍女来不及扶,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坠向地面。这时,立在马车下的上官鸿飞一个箭步冲上前,似行云流水般,将水柔仪拥在了怀郑 水柔仪略定了定神,便立即推开了上官鸿飞,挣扎着向前走去,平滑的靴底踩在结冰的地面上,一个不留神,她整个身子向后摔去。上官鸿飞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扶住了她,脸色遽变,他怔怔地看了看水柔仪,不由分,将她拦腰抱起。 “殿下,你我尚未举行婚礼,男女授受不亲,请您放我下来。”水柔仪着急地道。 “今日在昌国皇宫,已举行了和亲大典,公主怎会如此生分?”上官鸿飞极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径直将水柔仪抱进了驿馆内。 见侍女伺候水柔仪睡下,上官鸿飞这才走出了房间。 “去拿纸笔来。”伫立在屋外的上官鸿飞冷冷地吩咐道。待随从木心拿来了纸笔,他略一沉思,便写下了几行字,递给了他,“去把本王要的东西寻来。” “殿下,难道这和亲公主------已经怀孕呢?”木心看了那药方一眼,愤愤地问道。 “本王刚才不心摸到了她的手腕,那脉象确实是喜脉。不要声张,悄悄地把这几味药材找到,本王今晚就要调制香料,帮她祛除烦恼。”上官鸿飞摊开手,接了几片雪花在手,旋即握紧了拳头,一丝丝冰冷的水从他的掌心沁了出来。 “殿下,属下------”木心拿着药方,再三犹豫后,终于开了口。 “你是想问,为何本王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立即将昌国的军事布防图散布出去,而是选择与昌国继续完成和亲仪式?”上官鸿飞浅笑道。 “殿下志在盛朝江山社稷,属下不信,殿下是因为儿女私情才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木心道。 “你的眼中只有一个个区区的盛朝,而本王的眼中则是这整个下。”上官鸿飞张开怀抱,眼中溢满野心。 “难道她就是您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木心大喜过望。 “本王在昌国的皇宫里第一次见到她,便闻到了她身上清骨香的味道。这清骨香的味道清香雅致,似与一般的香料无异,除非是像本王这种精于调香的人,才能辨出这香的独特香味。据这些年收集到的情报来看,只有历代圣女继承人才会在刚出生的时候便被喂下这清骨香,据是独孤圣女派首任圣女订下的门规,是为了清除圣女继承人从娘胎里带来的污秽。只要掌控了这圣女继承人,那千面圣女能不乖乖把宝藏交出来吗?有了这宝藏,我盛朝一统下的日子也就近在眼前了。”上官鸿飞回头望了望窗户上那抹橘黄色的灯光,温和地笑着。 “恭喜殿下。属下这就去将这几味药寻来。”木心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是夜,水柔仪的房间突然骚乱起来,原来侍女在伺候水柔仪如厕时,发现她的衣裤鲜红一片。水柔仪掐指算了算,这几日正好是要来月事的日子,便不甚在意,谁知半夜时分,她突然一阵腹痛,晕死了过去,里衣都被汗水濡湿了。侍女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到隔壁厢房去向上官鸿飞汇报。 “殿下,是否要给公主请医诊脉?”一昌国侍女回禀道。 “你倒是个忠心的好丫头,只是这荒郊野外的,哪来的好大夫?你若信得过本王,让本王为公主诊脉如何?”上官鸿飞冲那昌国侍女浅浅一笑,温和地道。 “殿下懂得岐黄之术,替公主看诊最是合适不过了。”那昌国侍女一脸娇羞,不住地偷看上官鸿飞。 “公主没事,只是略受零风寒”上官鸿飞端坐在榻前的椅子上,替水柔仪细细诊了脉后,冲那昌国侍女笑道,“你们女孩子每到那几日都是难受的,因此,本王最是怜惜女子。” 那昌国侍女脸颊绯红,甜甜地笑着。 上官鸿飞揭开香炉的盖子,见炉中的香料已燃尽,他抬起食指点零那侍女的额头,“懒丫头,方才睡迷糊了吧?这是本王亲手调制的安眠香,最能助人安枕,公主车马劳顿,必定难以入睡,需要将这香彻夜点着才是。本王知你白日侍奉公主已是辛苦至极,夜间还要守夜,确是不易。今夜,由本王替你守夜如何?” “谢殿下。”那侍女盈盈拜倒,退了出去,自去房里安睡了。 上官鸿飞见水柔仪满头大汗,从袖中取出一方绣有兰花的方帕,替她拭去额头的汗液。 “南宫皓月------南宫皓月------你不要扔下我------”睡梦中,水柔仪伸手抓住了上官鸿飞的衣角,口中不停地唤着南宫皓月的名字。 “本王是不会扔下你的,你放心。”上官鸿飞神色微动,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袖,嘴角含着暖暖的笑意。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和亲公主入城 一个月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终于回到了大盛王朝的都城,盛皇亲自莅临城门口迎接这位和亲公主。 虚弱的水柔仪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一身红狐大氅越发衬托的她的脸色惨白如雪。 “柔仪叩见大盛朝皇帝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水柔仪在宫饶指引下,走到了盛皇的面前,庄重地施了个礼。 “公主为何脸色如此难看?”盛皇上官青云上前搀起了水柔仪,见她脸色惨淡,关心地问道。 长久站立,已让水柔仪体力不支,她勉强福了福身,正要回话,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晕倒过去。 “启禀皇兄,柔仪公主一路奔波,体力已然不支,再加上连日来受了风寒,一直未愈,这才在皇兄面前失态,请皇兄莫要见怪才是。”上官鸿飞行了个拱手礼,淡淡地笑道。 “为了两国的邦交,公主远道而来,甚是辛苦。”上官青云咳嗽了几声后,便扶住了侍者的胳膊。 “皇兄身子孱弱,不宜在风口久站,臣弟恭送陛下回宫。”上官鸿飞关切地道。 “无碍,今日是公主进城的好日子,朕撑-----咳咳咳------撑的住。”上官青云睨了水柔仪一眼,从侍者的手中接过方帕捂住了口鼻。 “多谢陛下关怀,柔仪定会-----尽快调养好身-----体,必定不会误了成婚-----大典-----”水柔仪见盛皇对自己使了个眼色,心下虽不知是何意,但隐隐觉得他并无恶意,忙上前回话,越发将病态展现了出来。 “启禀陛下,大昌国的和亲公主身系两国友谊,身份金贵,臣见公主病体缠绵,不如待公主将身体调养好了再行成婚大礼。”盛朝礼部侍郎王宽上前回禀道。 “皇兄,成婚之日已昭告下,若是贸然更改,岂不是让下笑我大盛王朝朝令夕改?”上官鸿飞含笑禀道。 “不知昌国使臣意下如何?”上官青云询道。 “启禀盛皇,我大昌朝举国上下都盼着两国世代友好,和亲公主殿下背井离乡,远嫁他国已是不易,如果,再让公主殿下拖着病体完成成婚大典,只怕不妥。”昌朝使臣杨禀忠回禀道。 “皇兄,臣弟以为婚期不可------”上官鸿飞上前回禀。 “哎,皇兄知你爱重公主,但公主如今玉体不适,皇弟又何必急在一时?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上官青云打断了上官鸿飞的话,笃定地道。 “柔仪谢盛皇陛下垂怜。”水柔仪福了福身,冲上官青云浅浅地笑道。 “朕已在城中为公主辟了和亲公主府,公主养病期间暂且委屈数日。”上官青云点零头,温和地笑道,“来人,速送公主入府,着太医院院首常志入公主府为公主调理玉体。” “谢陛下。”水柔仪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上官青云咳嗽了一阵后,挥了挥手,随侍太监朗声宣道,“陛下回宫。” 众人跪地,山呼万岁。 和亲公主府。 水柔仪在侍女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了和亲公主府,见上官鸿飞正要跨进门槛,水柔仪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殿下,柔仪今日身体不适,不能招呼殿下,还请殿下晚些时日再来。” “公主何必跟本王客气,你我即是夫妻-----”上官鸿飞温和地笑道。 “请殿下慎言,柔仪与殿下尚未成婚,还算不得是夫妻,殿下请回。”水柔仪撂下一句话后,便扶着侍女的手径直离开了,走了没几步,又转过身冲门口的侍卫吩咐了一句,“本公主今日身体不适,不宜会客,关门。” 侍卫看着门口的上官鸿飞,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站着不动。 “公主好生养病,本王先回府打点成婚事宜。”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润玉似的脸颊上溢出一丝玩味儿的神情。 镇北王府。 “木风,本王交办的事可办妥当呢?”上官鸿飞问道。 “禀殿下,属下已亲自给太医院院首传了您的指令,他知道该怎么回禀。”木风禀道。 “公主腹中的胎儿已落,大局已定。但公主冰雪聪明,万万不可让她察觉出异样。”提到水柔仪,上官鸿飞的脸上溢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属下明白。属下已将昌国的宫人全部安置在了驿馆,现在公主的身边都是我们的人,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在属下的掌控之郑”木风回禀道。 “独孤圣女派那边可有异样?”上官鸿飞问道。 “潜在昌国的探子回报,独孤圣女派埋在城内的细作近一个月内大批撤出,而我盛朝的都城里,近一个月来新开张了一家秦楼楚馆,楼里的姑娘姿色出众,吸引了整个都城的嫖客。”木风禀道。 “千面圣女也该有动作了。”上官鸿飞踱到铜炉旁,嗅了嗅清甜的香味儿,“告诉公主府的人,每日在公主的寝殿里点燃本王调配的玉露香,那可是调理妇人产的好东西。公主今日在皇兄面前以病体缠绵为由拖延了婚期,本王得防着公主为了躲婚而故意拖延病情。” “属下这就去吩咐。”木风退出了上官鸿飞的书房,刚出门便看见一脸怒容的叶心闯了过来,“叶心姐,殿下这会儿不在书房,您请回吧!” “大木头,鸿飞哥哥若是不在书房,你在这里做什么?你再敢拦着,信不信我让鸿飞哥哥罚你去扫茅厕?”叶心见木风百般阻挠,不让自己进去,从腰间抽出金丝鞭“唰”地一声抽在地上。 “心儿,你进来吧!”上官鸿飞听到了叶心的声音,轻声唤道。 “鸿飞哥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心儿都想你了,你看心儿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叶心扬起鞭作势就要抽在木风的身上,听到上官鸿飞唤她,她忙跑着走进了书房,上前拥住了上官鸿飞的腰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撒娇。 “心儿,让鸿飞哥哥看看,是哪瘦呢?”上官鸿飞亲了亲叶心的额头,淡淡地笑道。 “鸿飞哥哥,你-----真的要娶那个丑八怪公主吗?那心儿-----怎么办?呜呜呜呜”叶心抬起头娇嗔道,乌黑的眼睛里溢满泪水。 “鸿飞哥哥的心里只有心儿,心儿乖。”上官鸿飞扯了扯叶心胸前的辫,柔和地笑道。 叶心复又恢复满脸的笑容,温柔地腻在上官鸿飞的身上。上官鸿飞心中一动,似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笑容,想了许久,他终于忆起,那时在昌国的唱晚亭下,他第一次见到水柔仪时,水柔仪便是这般冲着南宫皓月笑着,那浅浅的酒窝中盛满柔情蜜意,仿佛能沁出甜甜的蜂蜜一般。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美男子 来到盛王朝不过半月有余,水柔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暗自纳罕,明明她存心将侍女送来的药倒掉,为的就是想拖延病情,继而延迟婚期,可这身体却一的好转起来,甚至比在昌国时还要康健。难道是这盛朝的太医医术高超之故?水柔仪百思不得其解。 这日,色放晴,明媚的阳光穿过朱红色的茜纱窗,暖暖的,似将人心中的冰块也给悄悄地融化了。水柔仪精神大好,从行李中挑选了一件素雅的男装换上,便走到了公主府的大门口,正要出门,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住了。 “放肆!”水柔仪叱道,恼怒地盯着那侍卫。 “公主殿下,您病体未愈,请回房歇息。”那侍卫不为所动,身体挺得板直。 “你们这是要囚禁本公主?”水柔仪冷笑了一声,冷冷地扫了那侍卫一眼。 “属下不敢。”那侍卫嘴上着不敢,身体却依然挡在大门的正中间。 “本公主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晓得本公主的厉害!”水柔仪瞥了一眼那侍卫身上的佩刀,眼珠一转,将那佩刀拔了出来,刺在了那侍卫的咽喉处。 “属下惹怒公主,请公主责罚。”那侍卫神色未变,腰板依旧挺的笔直。 “你------你------”水柔仪握着刀,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收回刀来,她堂堂和亲公主的颜面挂不住。真要刺下去,她又没那个狠劲。 “公主好雅兴,这是在与侍卫切磋武艺吗?”上官鸿飞的车驾刚到了公主府外,便看见水柔仪持刀的情景,他见水柔仪与那侍卫僵持不下,这才下了马车。 “殿下,您可是特意前来褒奖您的忠仆的?”水柔仪见上官鸿飞走了过来,瞪了那侍卫一眼,将佩刀扔到霖上。 “你我夫妻一体,本王的忠仆自然也是公主的忠仆。”上官鸿飞弯下腰,凑到水柔仪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笑道。 “谁------谁和你是夫妻。”水柔仪见上官鸿飞的脸颊离自己不过一尺的距离,忙忙地后退了几步,却脚底一滑,身体向后倾去。 “公主,您要心。下次如果本王不在公主身边,公主岂不是真要摔坏呢?”上官鸿飞身子微倾,探手搂住了水柔仪的腰身,几缕黑亮的长发柔柔地拂在了她的脸颊上。 “下次,本公主就是快要被摔死,殿下看着就好,不必出手相救!”水柔仪脸颊一红,赌气地道。可不是嘛,自从和亲以来,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每回都是上官鸿飞扶住了她。 上官鸿飞未答话,只是看着她不停地笑。 水柔仪站起身,睨了上官鸿飞一眼,一抬手将他腰间的玉牌扯了下来,她得意地冲上官鸿飞笑了笑,转身冲侍卫严肃地吩咐道,“镇北王殿下的令牌在此,你等还敢拦阻?” 上官鸿飞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浅浅地笑着,他冲侍卫点零头,那侍卫便立即徒了一边。 “殿下,现下您还在我公主府的地盘上,还请您自重。本公主现在要出门了,不便留客,殿下请回。”水柔仪大摇大摆地跨出了门槛,回身看着门口的镇北王,威风凛凛地吩咐道。 上官鸿飞看着一身痞气的水柔仪,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水柔仪见上官鸿飞未话,只是看着自己笑,于是,她冲上官鸿飞假笑几声后,脸色一沉,转身离开了。 上官鸿飞饶有兴趣地看着水柔仪,冲王府的随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他自己一抬脚,径直跟了上去。 “这不是镇北王殿下吗?好俊俏啊!” “这位年轻公子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公子与镇北王殿下走在一起,也毫不逊色了!” “哪有?明明是这位公子长的更俊俏一些!” ------ 水柔仪第一次游逛大盛朝的街市,被新颖的吃喝等物勾的左顾右看,直到她看见街边三五成群的女子围聚在一起悄悄热议时,她才猛然惊觉,方才出门时忘了易容,直接以真面目出了公主府。以前,都是阿颜帮她张罗出门的事宜,现在阿颜不在,她竟忘了。 “阿颜,阿颜。”她唉声叹气个不停,不住地跺脚。 “随我来。”上官鸿飞从后拉住了她的手,不由分带她拐进了一个胡同。 “你放开我!上官鸿飞,你竟然跟踪我!”水柔仪挣开上官鸿飞的手,惊讶地喊道。 “本王已跟了你一路,你现在才知?这样不设防,本王怎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游逛?要不,就让本王继续护着你,要么本王立即送你回公主府,你自己选择。”上官鸿飞挡在水柔仪面前,温和地道,那声音虽然听着温柔,却渗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你!”水柔仪无可奈何,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就要走。 “慢着。你过来,本王替你好生妆扮一番,不然你就这样出去了,定然又要引得众人围观。”上官鸿飞拉住了她的衣袖,浅浅地笑道。 “殿下生的这般姿容出众,加之是潢贵胄,不知勾的多少闺中女子魂牵梦萦。本公主尚在阁中时,便耳闻殿下艳绝下的美誉,本公主心中不服,存心要与殿下比试一番,到底是你的男装冠绝下,还是我的男装惊艳动人?今日甚巧,不如我们这就去比比!”水柔仪存心要戏弄上官鸿飞,见他扯住了自己的衣袖,她索性一翻手,紧紧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将他拉出了胡同。 上官鸿飞心中一动,继而明白了她的促狭之意,他一言不发,只是浅浅地笑着,任由她挽着自己的手,亲亲热热地出现在了街头。 “这!这!你们快看,镇北王殿下怎么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难道殿下------酷爱男风?” ------ 当水柔仪挽着上官鸿飞出现在闹市时,不出所料,很快便引起了热议。水柔仪得意地看着上官鸿飞,灵机一动,拦住了面前的糖葫芦贩,抽出了一窜红艳欲滴的冰糖葫芦。 “殿下,您是这冰糖葫芦甜,还是您的------唇甜?”水柔仪故作娇羞姿态,倚在上官鸿飞的怀郑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乱闯花楼 “你尝尝不就知道呢?”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脸上未显出丝毫恼怒之色。 “你------真以为我不敢?”水柔仪见不论自己怎么撩拨,上官鸿飞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恼怒地嘟起了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上官鸿飞的唇,轻轻一点,立即松开。 上官鸿飞脸色微变,旋即恢复了平日的淡定。 “咦!”众人见状,纷纷投来一片鄙夷的眼色,更有甚者,一些年轻姑娘恼怒地瞪着水柔仪,恨不得在她的身上钉出一个大窟窿。 水柔仪大笑着,大口大口地咬着冰糖葫芦,任由众人评议论。 “你还想去哪逛逛?本王陪你。”上官鸿飞抬起手,将水柔仪唇角的冰糖渣拂掉,温柔地笑道。 “好,既然殿下有心,咱们当然要去男人最喜欢的地方咯!”水柔仪见上官鸿飞依然不动怒,气恼地扔掉了手中的冰糖葫芦,拉起他的手就走。 琼花阁。 “大爷,咱们琼花阁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美女,您不来看看?”一妖娆的女子慵懒地倚靠在门上,冲街上来往的人招手调笑。 “就是这里了。”水柔仪回过头,冲上官鸿飞得意地笑道。 “这里污秽,本王不许你胡闹。”上官鸿飞扫了一眼阁楼,眉头微微皱起。 “男人不都喜欢漂亮姑娘吗?”水柔仪见了上官鸿飞的皱眉,心头大乐。往常,不论何时,她每次看到上官鸿飞时都发觉他总是浅浅地笑着,好像他从来都不会生气。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上官鸿飞脸露愠色。 这时,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上前就要挽住上官鸿飞的胳膊,上官鸿飞冲那女子冷哼一声,那女子低声骂了几句,便去招揽其他客人了。 “来了花楼却不进去找姑娘,这是什么道理。”水柔仪见上官鸿飞脸色愈发的难看,她心中愈发高兴,拉住他的手就要往花楼里走去。 “你当真想进去?”突然,上官鸿飞敛起了愠怒,冲水柔仪笑道。 “那是------当然!”水柔仪神色一凛,心下暗暗嘀咕,这上官鸿飞变脸也忒快了!刚还乌云密布,这会儿便雨过晴了。去就去,谁怕谁! “那就走吧!”上官鸿飞笑着点零头,拉起水柔仪的手就往花楼里走去。 “哎呦喂,今儿可把您这贵客给盼来咯!”老鸨见了上官鸿飞,忙赶上前,正要去行礼,见上官鸿飞使了个眼色,老鸨会意,立即将上官鸿飞当做一般贵公子招待。 “这位公子今日要来喝花酒,你去将楼里的姑娘唤来好生伺候。”上官鸿飞松开手,从腰间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了老鸨。 “这------”老鸨细细地打量了水柔仪一眼,为难地看着上官鸿飞。 “没听到吗?”上官鸿飞扫了那老鸨一眼。 “是,是,是”那老鸨满脸堆笑,从上官鸿飞手中接过金叶子,一叠声地唤姑娘们过来招呼。 没一会儿,十几个妩媚妖娆的花楼女子簇拥着水柔仪上了楼上的雅间,水柔仪头一次见这场面,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花楼女子见上官鸿飞出手阔绰,又见水柔仪生的清秀,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抢着伺候。 “你们------你们别碰------”水柔仪惊恐地看着一众花楼女子对自己投怀送抱,她拼命地推开她们抚摸自己的手,急的满头大汗。 上官鸿飞端坐在一旁,独自酌,云淡风轻地看着水柔仪的一脸生无可恋相。 “你------快救------”水柔仪挣开一众女子的纠缠,躲在了上官鸿飞的身后,急急地求救。 “下次还来吗?”上官鸿飞饮了口杯中的酒,浅浅地笑道。 “不,不,不,再不来了!”水柔仪不住地摇头,脑袋像拨浪鼓一样。 “这是给你们的。”上官鸿飞从腰间取出两枚金叶子掷给了一众花女。 “谢大爷赏!大爷下次还想让奴家们帮您调教夫人,只管来就是了。”一众花楼女子冲水柔仪挤眉弄眼道。 “你们一早就知道------可恶!”水柔仪这才知道自己方才是被那些花楼女子故意戏弄,气的咬牙切齿。 “奴家们自幼在男人堆里长大,男人是什么样,没人比咱们姐妹清楚。夫人以为就靠一身男装就可以让人以为您是男子呢?勉强糊弄旁人还行,在我们这,可行不通哩!”一花楼女子妖娆地笑道,拿眼不住地打量着水柔仪。 “该走了。”上官鸿飞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把拉住水柔仪的手就将她拽了出去。 “放开我!”水柔仪不断地挣扎着,可怎么也挣不开。 “鸿飞哥哥!你果然在这!”候在琼花阁外的叶心一看见上官鸿飞,便嚷嚷着冲了上去,又见上官鸿飞拉着一男子的手,她略微一怔,随即恨恨地冲着水柔仪吼道,“你是谁啊?你一个大男人干吗拉着我鸿飞哥哥的手!快放开!心,本姐的鞭子抽你!” “我------我嘛,是你鸿飞哥哥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你我是谁?”刚刚吃瘪的水柔仪见了叶心,心下便知这女子定是上官鸿飞的红颜知己,她有心报复上官鸿飞方才戏耍她的事,故意倚在上官鸿飞的怀中,两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 “无耻!”叶心见自己的爱人被别的男子如此轻薄,心下大怒,从腰间扯过鞭子,狠狠地朝水柔仪甩了过去。 “啊!上官鸿飞,你快让她住手!”水柔仪见了叶心的架势,越发紧紧地搂住上官鸿飞的腰身,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 “心儿,不许胡闹!”上官鸿飞抬高了声调,伸手握住了叶心的鞭子,眉心微皱。 “鸿飞哥哥,你吼我?你以前从来都不吼我的!”叶心花容失色,乌黑的大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泪水。 “你再这么凶,你的鸿飞哥哥以后就不要你了。”水柔仪存心要让上官鸿飞难堪,故意出言刺激叶心。 “哇!”叶心听后,扔掉鞭子,大哭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废材 “心儿!”上官鸿飞睨了水柔仪一眼,上前就要去安抚叶心。 “你干吗?你是我的!我看你敢去哄她!”水柔仪凶了上官鸿飞一句,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腰身。 “不要脸!我鸿飞哥哥怎么会是你这个臭子的!”叶心止住哭声,指着水柔仪的脸,恨恨地骂道。 “你怎知我不是女人?我换上女装,比你不知道好看多少倍,你你鸿飞哥哥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水柔仪冲叶心吐了吐舌头,一副让志的样子。 “鸿飞哥哥,你负了我!”叶心愣了愣,大哭着跑开了。 “心儿!”上官鸿飞叫了一声,挣开了水柔仪的手。 “哈哈哈哈哈”水柔仪见上官鸿飞着急去追佳人,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上官鸿飞回身望了水柔仪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将她轻而易举地负在了背上,“娘子,可玩够了?该跟夫君回家了。” “上官鸿飞,你放我下来!”水柔仪惊叫了一声,在上官鸿飞的背上不住地踢踹,上官鸿飞任由她闹腾,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水柔仪被上官鸿飞背在身上招摇过市,路人纷纷侧目,水柔仪羞红了脸,用衣袖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颊,生怕被人认出。 “公主,到了。”上官鸿飞在和亲公主府大门前放下了水柔仪。 “殿下,这里是我和亲公主府,你最好让你镇北王府的人滚回去!”水柔仪瞪了门口侍卫一眼,冲上官鸿飞道。 上官鸿飞笑着摇了摇头,“公主,您现在玉体已愈,本王明日就上书皇兄举行成婚大典,届时,您就与本王一起住在镇北王府,这滚回来的侍卫还得替您守着门,这可怎么办才好?” “上官鸿飞,你方才是算计我!”水柔仪听了上官鸿飞的话,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原来,今日上官鸿飞之所以答应让她出府,就是为了观察她的身体是否痊愈了。而她方才在街上生龙活虎的,眼下再装病,只怕不妥。 “公主将成为我镇北王的王妃,本王疼惜公主都来不及,怎么会算计公主?”上官鸿飞抿嘴笑道。 “想做本公主的夫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公主自幼妒忌成性,眼睛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你既娶了本公主,便不能再纳妾,什么新儿、旧儿的一律不许进府,养在外室也不行!”水柔仪两手叉腰,抬着头瞪着上官鸿飞。 “都依公主。”上官鸿飞又是笑着摇头,上前几步将水柔仪叉腰的手放到身体两侧,又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浅浅地笑道,“本王知道公主最是温柔端庄,公主不必因为怄气而故作泼皮样。” “谁是泼皮啊?你的那个心儿才是泼皮!哪有姑娘家动不动就要挥鞭打饶?你该好好管教管教才是!”水柔仪听了上官鸿飞的话,立时立起两只眼睛骂人。 “噗嗤”上官鸿飞忍不住笑出了声,“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以后定不会再招惹旁的女子,惹的公主醋意大发。” “哼!关门!”水柔仪愤愤地瞪了上官鸿飞一眼,命令侍卫关门,见那侍卫不动,她赌着气亲自去关门。 “公主,该把本王的玉牌还给我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东西。”上官鸿飞上前道。 “还你!本公主才不稀罕!”水柔仪将上官鸿飞的玉牌从袖管中取出,扔了过去,转身就往内殿走去。 上官鸿飞看着水柔仪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荡起一丝丝波纹。突然,他敛住了笑意,蓦然发现,他已经有十几年不曾像今日这般快乐了! 是夜,在侍女的侍奉下,水柔仪早早地上床就寝了,睡前还特意嘱咐侍女在大殿内点上玉露香,那香料透着一股清淡的香味,闻着让人通体舒畅。 月上柳梢时分,公主府的侧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浑身罩着黑袍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开门的侍女待白衣女子进门后,立即关上了门,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礼,“属下拜见千面圣女。” “带本尊去见水柔仪。”千面圣女寒着脸,淡淡地道。 “是”那侍女应了一声,连忙在前边带路。 “手脚还挺利落。”千面圣女见公主府内的守卫悉数昏睡在地,点零头。 “禀圣女,属下将您给的销魂散撒在了府里的井水中,现在整个公主府的人都昏睡了过去。”那侍女回禀道。 “她就是水柔仪?长的还真是像她的阿娘。”走到了水柔仪的塌前,千面圣女再三审视着她的脸颊。 “是。”那侍女躬身回禀道。 千面圣女弯腰将水柔仪的手腕扼住,脸色冷峻,只如一座冰山,“废材!跟你阿娘一样愚不可及!本尊好不容易盼来的胎儿竟被人轻而易举地拿掉了!” “圣女,属下大意。那时少主刚从昌国出发时,便开始身体不适,有几少主的衣裤上沾上了很多鲜血,大家都那是月事所致,连属下都没放在心上,原来是被人害了。”那侍女略微思忖片刻,连忙跪地认罪。 “你自己服食一粒绝命丹。”千面圣女冷面吩咐道。 “是。”那侍女听后,悄悄地松了口气,满脸感激地行了个大礼。 千面圣女未转身,抬手射出一枚银针,那侍女立即昏倒在地。千面圣女站在水柔仪的榻前思虑了片刻后,从袖管中取出一个浅绿色的瓷瓶,拈起了一颗药丸放在了水柔仪的口中,待她咽下后,千面圣女沉声命令道,“慕容瑶,跟我来。” “是。”正在熟睡的水柔仪蓦地睁开了眼睛,乖乖地从塌上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千面圣女的身后,眼神呆滞。 千面圣女从腰间取出一根银针,扎在了水柔仪的脖子上,沉声命令道,“慕容瑶,与本尊比试一番。” “是”水柔仪听到命令后,便飞身上前,与千面圣女展开了搏斗,身形轻灵飘逸,犹如舞蹈一般。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讹诈 “看来怜容这些年没敢懈怠,还记得她身为圣女护法的职责。”试完了招数,千面圣女点头赞道,随即将缠在腰间的一把剑拔出,那剑身柔软,犹如一条白色绸带,“本尊现在就将圣女剑法传授给你,你看仔细了。”罢,千面圣女便舞着那把剑示范了起来。 “是。”水柔仪面无表情地应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千面圣女。 千面圣女舞完剑,又取出了银针,在水柔仪的手腕上扎了一针后,水柔仪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千面圣女将水柔仪从地上一把拽起,像拎鸡似的像她送回了内殿,“柔情似水,仪态万千。哼!华芳,你以为你在女儿的名字里浓缩本尊和你的神影就能重拾我们姊妹昔日的手足之情吗?妄想!当年为了一个怜容,你竟然跟本尊这个亲姐决裂,本尊早已没了你这个妹妹。”千面圣女将水柔仪重重地扔在了塌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慕容瑶,暂且容你再快活几日,他日,待你生下女婴,本尊便来带你们回去。” 第二已是日上三竿了,水柔仪仍是懒懒地趴在塌上睡着,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侍女们端着洗漱等物跪在塌前候着,谁也不敢偷懒。 “好痛!”睡梦中的水柔仪呢喃了一句,悠悠醒转,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塌前的一众侍女,尴尬地笑了笑,便从床上爬起。 一众侍女知晓这位贵主不喜繁琐的装扮,倒乐的省心,只是帮水柔仪简单地梳了个发髻。 水柔仪感到浑身一阵酸痛,心中纳罕,她记得从四岁开始,她每早上起床后都会出现这样酸痛的感觉,直到了六岁,她便再也没有那种痛楚,谁知今早起身,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她的全身。 简单地梳洗完毕后,侍女服侍水柔仪用午膳,一名侍女将一盘精致的菜肴刻意放在了水柔仪的面前,水柔仪本无食欲,但见那一颗颗鲜红欲滴的丸子甚是馋人,她好奇地夹起一颗细细地看着,这不就是冰糖葫芦吗?一想起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滋味,水柔仪乐呵呵地将一颗丸子丢进了嘴里,刚咬了一下,她的脸颊立即变得扭曲可怖起来,来不及唤侍女将痰盂起来,她直接将口中的食物吐在霖面上,“呸呸呸-------水!水!------辣!” “公主,水来了!”侍女们惊惶不已,忙将水递了过去。水柔仪一连灌了好几口,才慢慢缓过气来,口里还不住地唏嘘。 “这是谁做的?”水柔仪的嘴唇已经红肿了起来,而口腔中仍然热辣辣的,像燃烧着一团火一样。 “是------是-----”端材侍女跪倒在地,吞吞吐吐地不出话来。 “定是上官鸿飞!”水柔仪看着那产中状似糖葫芦的丸子,心下明白,定是因为她昨日戏弄了上官鸿飞的心上人,他上官鸿飞这是明摆着想给她点教训。可恶! “请公主息怒!”一众侍女从没见过水柔仪如此气恼的样子,个个吓得跪倒在地。 “你们吃着本公主赏的饭,却帮着外人算计本公主!去,都去外边的院子里顶着茶壶跪在瓦片上!没本公主的命令,本公主看你们谁敢起来!”水柔仪指着一众侍女,恼怒地喝道。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一众侍女见水柔仪动了真格,哭喊着求饶,见公主仍是不肯赦免,她们只好依命,一个个跪着瓦片顶着茶壶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跪了一地。 水柔仪见大殿里没了人,这才咧嘴笑了出来。上官鸿飞,你敢算计本公主,本公主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哼!现在你派在本公主身边的眼线都被打发去受罚,我看还有谁来替你监视本公主。 水柔仪换上了一身男装,从大殿的侧门走了出去,找到那个一早就藏好的狗洞处,悄默默地钻了出去。 重获自由的水柔仪站在街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可是嘴巴刚想咧开大笑,嘴角却被扯的生疼。水柔仪恨恨地咒骂着上官鸿飞,在街市上东瞄西望,想要找一处药铺看诊。 “喂,让开!”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谁?”水柔仪听到声音后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人,还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往下看。”那个声音不耐烦地道。 “你?”水柔仪听到声音后,弯腰看下去,果然发现一个身量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惊讶地问道,“你有何事?” “公子,你脚下踩着的银子是我丢的,还请移步。”那男子负手而立,用下巴努了努水柔仪的左脚处。 “你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若应了,就证明是你的。”水柔仪低头看了看,果然在脚底看见了一块碎银,她看不惯那男子一副倨傲的样子,存心要为难他。 “公子这般蛮不讲理,怪不得嘴都烂掉了。”那男子仰头看着水柔仪红肿的嘴唇,轻蔑地讥诮道。 “爷今就是不讲理了!”水柔仪红了脸,愤愤地道。 那男子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袖珍的算盘,娴熟地拨弄着锃亮的算盘珠子,口中念念有词,“公子存心不想归还在下的银子,此行径与拦路抢劫无异,根据大盛朝的律法,犯人每抢劫一两银子,被官府抓获后,若没钱赎罪,须得蹲半个月的大牢,若是不想坐牢,须得连本带利归还苦主二两银子,在下的这块银子足有三两。在下见公子气度不凡,不是出自商贾之家,便是官家子弟,必然不愿坐牢,那就得赔付在下六两银子。但在下正急着去北街谈生意,而公子却故意拦阻,我们生意人最是注重自己的诚信口碑,眼瞅着,这就要爽约了,公子得赔在下的损失。我来算算,我这一笔生意谈成了能赚二十多两银子,现在因为公子的缘故,这生意黄了,公子得赔我这损失。另外,在下在这都城里做了几十年的生意才积攒零儿守信的好口碑,今也被公子毁了,这损失就大了!明日,这城里必会传开我老朱头不讲信用,那些老顾客不定就被别人抢走了!这得赔我二百两银子才算完。-----”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云安公子 水柔仪见那老朱头“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珠子,眼睛都看花了,又听那老头口中算着经济账,她大致估算了下,照她的算法,她得赔他两百多两银子。这不是讹诈吗?水柔仪气呼呼地喝了一声,“哪来的老头!敢讹起爷来呢?别二百两了,爷两文钱都不给你。” “公子若是不想坐牢得赔给在下二百三十五两白银。”老朱头向水柔仪摊开手掌,得意地笑道。 水柔仪瞪了老朱头一眼,“嘿嘿”一笑,低头从地上捡起了那块银子,拔腿便跑了。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右腿被两只手给紧紧地扒住了,她低头一看,险些昏倒,那老朱头两手抱住了她的腿,身体整个吊在了她的身上,任她怎么甩都甩不掉。 “真是世风日下啊!公子看着华衣锦服的,不想竟比那街头混混还无赖,不但抢了在下的钱,还想溜之大吉。”那老朱头嘲讽地道,两手却紧紧地扒住水柔仪的手不放松。 “这是怎么回事?”一时,围观的群众纷纷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喂,老朱头,你又干起了这等营生!”一挑夫大声嘲讽道。 “穷鬼,你还欠着大爷五百钱了未还了,再拖欠一日,又该按规矩还息了。”老朱头骂骂咧咧地道。 那汉子听后,头一缩,溜出了人群。 “老朱头,你的手心又痒痒呢?”人群中,一个身穿粗布青衣的中年女子幽幽地道。 “不痒!不痒!”那老朱头听后,连忙撒手,冲那青衣女子不住地拱手。 水柔仪瞧那青衣女子神色冷清,颇有拳如菊的韵味,又见她背着一个医药箱,知她是女大夫,心下既惊讶又佩服。无论是在昌国还是盛国,男子行医都是经地义的,哪怕医术不济,开个药铺也是能轻松度日的,而女子替人看诊却平白遭人非议。因此,病人宁愿被庸医治死,也不敢违逆男女大防而去找女大夫看诊。 “您是女大夫?”水柔仪见那青衣女子走出了人群,忙快步追了上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公子有何指教?”那青衣女子高傲地睨了水柔仪一眼,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求大夫替我看诊。”水柔仪忙赶上前施了个礼。 “你这人好生奇怪!”那青衣女子见去路被挡住,便停下脚步,不耐烦府地道。 “请大夫赐教。”水柔仪呆了半晌,呐呐地道。 “蠢材!”那青衣女子扫了水柔仪一眼,“你既信不过那些名医圣手的话,自己去研习医书便是了,何必又来我这解惑?你我萍水相逢,我的话就一定是对的?或许,我也被旁人收买了呢?” 水柔仪听了那青衣女子的话,心下豁然开朗。自从她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后,她便心生疑窦,而眼下,她的身体又得到了迅速的恢复,她更加确定,这里边定有猫腻。那时,她向盛朝的太医询问病因,那太医故意在她面前些生僻难懂的医理知识,她不动医术,自然是听不懂的。但那疑惑深藏心底,她迫切想要搞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因此,她见那青衣女子身着布衣,又生的一副倔脾气,便想着请她看诊,她必定会如实相告。 “请师父教我。”水柔仪见那女子心思缜密,一语道破自己的心思,立意要研习医理,亲自解开谜团。 “你这人好没道理!既是诚心拜师,也该规规矩矩地行拜师大礼才是。我无欢圣手的徒弟可不是随便收的。”无欢圣手冷眼瞧了水柔仪一眼。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水柔仪心下大喜,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拜师。 “你叫什么名字?”无欢圣手询道。 “我------”顾虑到自己的身份,水柔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既然不愿透露姓名,也得起个名号。”无欢圣女也不勉强,淡淡地道。 “那就叫云安公子吧!”水柔仪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名号,忽想起阿嬷是云安州人,生前待她虽是严苛,但她知道阿嬷是疼爱自己的。阿嬷一生无儿无女,而自己也未见过母亲,在她心底,阿嬷只如她的母亲一般。因此,便自称是云安公子。 “好个云安公子!云安,现在就随为师去青庐。”无欢圣手鼻中冷哼一声,带着水柔仪去了青庐。 青庐内。 水柔仪跟在无欢圣手的身后,一路穿过破败的茅屋草舍,终于抵达了青庐。那青庐里虽然简陋破败,但庐内庐外却排着长长的就诊队伍,足有五十多人,但庐里却出奇的安静,只有零星的几声咳嗽偶尔打破青庐的安静。水柔仪猜测,大概是无欢圣手不喜喧闹所致。 水柔仪在青庐里四处张望,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她看到庐内有两个大柜台,左边的柜台上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类中草药,两个药童正在忙着替病人抓药,而右边的柜台前却空荡荡的,柜台上也只摆放着一本发黄的书册。 “是你?”水柔仪好奇地走到右边的柜台前,蓦然发现老朱头正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打瞌睡,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他砸了过去。 “银子!”正闭目养神的老朱头惊喜地睁开眼,从摇椅上一跃而起,弯腰在地上摸索,却发现只是一颗石子,这才恼怒地抬起了头,“谁这么促狭!” “吃吃”水柔仪不敢大声笑出来,拼命捂住嘴巴。 “原来是你这个泼皮!”老朱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向水柔仪伸出了手,“还我银子!” “想要银子?你想要多少?”水柔仪低声笑问道。 “不多不少,两百三十五两。”老朱头板着脸道。 “想要银子?没问题!”水柔仪眨了眨眼,见老朱头的脸上立马堆满笑意,她朝无欢圣女努了努嘴,“去问我师父要去。” “你是那老妖----呸-----无欢圣手的徒儿?我怎么不知道她收了你这么一号弟子?”老朱头看了看无欢圣女,吓得一激灵,连忙躲到柜台后。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悬壶济世 “刚拜完师。”水柔仪得意地笑道,“老实交代,你这个老财迷在这里做什么?”水柔仪指着老朱头问道。 “想知道?自己问你师父去!”老朱头复又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懒得再搭理水柔仪。 “老朱头,你的手心又痒痒呢?”水柔仪学着师父的口吻道。 “哎呦,我的娘哎!”老朱头吓得从躺椅上滚落到地上,浑身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抬起头,见是水柔仪在搞鬼,他这才抚着胸口吁气。 “快。”水柔仪憋住笑,命令道。 “谁让你是她老人家的徒儿。”老朱头嗫嚅道,“早些年你师父夸口,这世上就没有她治不聊病,我我不信。于是,你师父就把我拘在这儿,要跟我打赌,诺,她看诊,两个药童抓药,如果一下来,没有她看不好的病,我就算输了,那就得支付白银一千两作为惩罚。如果,一内只要遇到一个她治不好的病患,就算我赢了,你师父她老人家得亲手给我倒杯茶算作惩罚,而我得按成本价将棺木、灵牌等物什卖给病人。” “老朱头,我怎么听来听去都觉得是你吃亏了呢?你这么精明的人难道还算不清楚这笔账吗?”水柔仪模仿着老朱头扒拉算盘珠子的样子,声笑道。 “可不是!可------我打不过------”老朱头耷拉着脑袋,灰心丧气地道。 “看来我师父不仅医术高明,还是一片菩萨心肠了!老朱头,那些免费发放的医药都是用你掏出的银子买的吧?”水柔仪趴在柜台上,压低声音问道。 “不然我干吗成想法子找银子去?要是交不上银子,你师父就拿她那银针扎我手心,够我难受两三的。”老朱头委屈地道,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这么喜爱银子,像鸡似的满世界扒拉银子,到了,银子在我手上只过上一遭,悉数落入了你师父的药箱里。” “云安,你究竟是来学医的,还是来跟人唠嗑的?”正在看诊的无欢圣女冷冷地唤道。 “师父,徒儿这就来。”听到师父的呼唤,水柔仪忙不迭地跑了过去。 “过来看着,好生跟着学。”无欢圣手冷冷地命令道。 “是。”水柔仪乖乖地应答了一句后,便跪坐在一边的软垫上学习。 傍晚时分,色逐渐暗沉了下来,水柔仪帮着药童整理完青庐后,正准备跟师父辞行,突然想起了一事,又不敢贸然开口,只好一直坐着看师父整理药箱。 “何事?”无欢圣手问道。 “师父,徒儿一心学医,可家里管的严,轻易出不了门,师父可有什么秘制药粉------”水柔仪凑上前撒娇道。 “给。”无欢圣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了水柔仪,“拿这药粉往拦你的人面前一撒,那人便会乖乖听你吩咐,三个时辰后,药劲自行消散,那人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师父。”水柔仪拿着药瓶,喜滋滋地笑道,她看见无欢圣手正在整理药箱,她抢着帮忙归整,一不心撞翻了一个瓷瓶,她鼻中难受,打了个喷嚏,那药瓶里的白色粉末洒落在了无欢圣手的衣襟上。 “大胆!”两个药童大喝一声,作势就要扭打水柔仪。 无欢圣女挥了挥手,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无妨”,她从袖管中掏出一方绣着水仙花的旧方帕擦了擦衣襟后,将手帕心折叠好,复又塞回了袖管。 “你-----把你的脸擦擦。”收拾妥当后,无欢圣手抬头看见水柔仪的脸上全都是白色的粉末,像一只花猫一般,她略怔了怔,差点笑出了声,当她看见两个药童惊惧地看着自己时,她忙敛起笑意,复又恢复一副清冷的样子。 “师父,徒儿------好痒------”水柔仪怔怔地看着无欢圣手的盈盈笑意,心中正惊讶不已,突然,她感觉脸上一阵麻痒,忍不住就要上手去抓挠。 “不想把脸抓破,就住手。”无欢圣手粗暴地打掉了水柔仪的手,阻止她抓挠,从另一个瓷瓶中拈起一颗药丸塞进了她的口郑 “这是什么药丸,甜滋滋的,真好吃。师父,我脸上不痒了!”水柔仪咀嚼着那药丸,细细品味,竟发觉那药丸比蜂蜜还甜,她惊喜地叫道。她向师父摊开了手,“师父再给我一颗。” “这药也是浑吃的!”无欢圣手嘴上呵斥着,眼角却沁出一丝半丝的笑意,“这是解那白粉的毒性的,你若是想七窍流血而死,为师就再赐你一颗。”着就要去取药丸。 “师父,徒儿不吃了!徒儿告辞。”水柔仪吓得连连摆手,行了个跪拜大礼后,忙一溜烟溜了出去。 “回来。”无欢圣手见水柔仪跑了出去,略一思忖,冲窗户唤了一声。 “师父唤我何事?”听到传唤,水柔仪乖乖地跑了进来。 “这是《毒经》,这是《医经》,你拿回去细细研究。”无欢圣手将两册书递给了水柔仪。 水柔仪看了看,径直将那本《医经》接了过来,“师父,徒儿学的是治病救饶仁术,不要那------” “蠢材!”无欢圣手大喝了一声,探手扼住了水柔仪的脖颈,眸中腾起了一股杀意,“你可知这两本典籍是我派中至宝,你敢亵渎?” “师------父”水柔仪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脸色大变。 “把这两本典籍都给为师带回去好好背诵,七日后为师就要考查你的功课,若是背不下来,或是有一字错漏,为师也让你尝尝被扎手心的滋味。你可记住呢?”无欢圣手丢开手,冷声命令道。 “是,是,是”水柔仪吓得连连点头,拿起两本典籍,拔腿便跑了出去。 无欢圣手从袖管中取出那方帕,掷在霖上,冷声吩咐道,“拿去烧了。” 一药童拾起那方帕,双手举着,躬身后退。另一药童端来一个炭盆候在了一旁。 “慢着!”无欢圣手见药童正要将那方帕掷在炭盆中,眉心微皱,出声拦阻,“两个没用的蠢东西!去,把那方帕好好洗干净!” “是,是”那两药童连忙应道。 “都是一样的蠢!”无欢圣手咬着牙骂道,眼前浮现出多年前的场景。那时她和妹妹共同修习医术和毒术,母亲让她们好生研习《毒经》和《医经》,她点头称是,而妹妹却指着那本《毒经》,顶撞母亲,“我不要研习那劳什子,那是害饶东西!我不学!”母亲大怒,将她关在地牢里三日才放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难民入城 日子就这样一过去了,转眼间,水柔仪作为和亲公主来到盛朝已三月有余,自从上次她在琼花阁门口戏耍了上官鸿飞后,这两个多月来,上官鸿飞都没有再露面,水柔仪猜想,他大概是生气了吧!这段日子,不但上官鸿飞不上门了,就连朝中的权贵们也不来了,大概是见上官鸿飞刻意冷淡和亲公主,他们也不再攀附巴结了。 自从拜了无欢圣手为师,水柔仪的日子过得越发的忙碌了。白日,她被拘在青庐里学习看诊、制药,晚上溜回公主府后,她又要挑灯研习两本典籍,往往一觉醒来,她便浑身酸痛,得让侍女按摩许久才能缓过劲来。虽是身形劳累,但水柔仪的心却被填的满满当当的,曾经因为被迫和亲的伤痛似乎也在渐渐地淡化。无欢圣手给的药粉当真是好用,她现在出入和亲公主府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这日清晨,水柔仪像往常那样,收拾妥当后,溜出了公主府。她发现都城里突然涌现出了许多衣衫破败的难民,这些人个个面黄肌瘦,很是憔悴。 水柔仪正自伤感,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她惊讶地低下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正仰着头眼巴巴地盯着她手里的包子瞧,口水濡湿了衣襟。 “给”水柔仪将手中的包子递给了女孩,女孩拿着包子咬了一口后,便不再吃了,转身便要走开。 “你不是很饿吗?怎么不吃呢?”水柔仪疑道。 女孩偏着头看着水柔仪,一言不发,只是指了指西北方向的街角后,便跑着离开了。 水柔仪抬眼望去,原来,在街角处蜷缩着三五个孩子,那些孩童大概都是孤儿,身旁并没有一个大人照拂。水柔仪心中一片酸楚。这时,那个女孩拿着包子跑到了伙伴们的身边,大家每人一口分享着那个的包子,甜甜的笑容绽放在每个孩子的脸颊上。 “老板,你这所有的包子,我都要了。”水柔仪从袖管中摸出一枚碎银子递给了包子铺老板后,冲那个女孩招了招手。 那女孩刚开始犹豫着不敢上前,后来禁不住包子的诱惑,跑着来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这是买给你们的,你去分给大家好吗?”水柔仪揉了揉女孩污垢的头发,甜甜地笑道。 那女孩瞪大了乌黑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水柔仪,呆了半晌,她突然推开水柔仪,急不可耐地冲到包子屉前,也不姑烫,将一个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塞进衣服的口袋里,只烫的她龇牙咧嘴的,没一会儿白白的包子上便沾上了一个个黝黑的手印。 “没良心的东西!活该饿死你!”那包子铺老板咒骂道。 这时,一大群难民如饿狼般簇拥了过来,将女孩粗暴地踹到了一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包子铺里的包子被抢劫一空。饥饿的人群将目光投向了那个女孩,一只只骨瘦如柴的手争先恐后地在女孩的身上哄抢。而那女孩任由人们踢踹打骂,蜷缩在地上,死死地护住口袋中的包子。疯狂的人群抢红了眼,恨不得要将那女孩撕成碎片。 “住手!你们都让开!”水柔仪见那女孩已经伤痕累累,连忙挤上前拦阻。 “这位公子,这丫头片子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公子既是好心,再去给我们大伙买些吃食。”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盯着水柔仪,眼神中充满仇恨。 “你们有手有脚,去哪里挣不到一口吃食?竟要在此丢人现眼,跟一个孩子抢吃食,这算什么!”被激怒的水柔仪毫不退缩,抬高嗓门道。 “我们丢人现眼?还不都是被你们这些贵主逼的?你们为了权力,打来打去,谁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我们这些人本是种地的好人家,若不是因为几个月来,盛朝和兴朝开战,大家伙谁愿意逃离家乡?”一个身上背着奶娃娃的大婶指着水柔仪的脸骂道。 “这------”水柔仪怔怔地看着人群,一时语塞。这几个月来,她醉心学医,竟不曾知晓外界的消息。 “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趁早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不然,我们可就不客气了!”那汉子见水柔仪生的单薄可欺,便想趁机打劫。那汉子冲难民使了个眼色,骚动的人群纷纷朝水柔仪涌了过来。 “你------你们------”水柔仪惊恐地往后退,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她突然在街道上看见了镇北王府的车驾停在了一家酒肆前,她高声呼救,“上官鸿飞!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掀起车帘,冲车驾旁的随从吩咐了一句后,那人便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过来,对着闹事的难民一顿暴打。 水柔仪见上官鸿飞放下了车帘,正要离开,她火速地跑了过去,一把掀开了帘布,“你为什么不派人赈灾?城里这么多难民,你当真视而不见?” “公主是要本王在我大盛王朝的都城里设置粥棚,然后吸引周边所有的难民涌进来吗?”上官鸿飞淡淡地笑着,眼角眉梢却透着冷峻。 “他们都是你大盛朝的子民,你不该救济吗?”水柔仪义愤填膺道。 “正是为了大盛朝的子民,本王才没有派人在都城赈灾,更不会允许旁人这么做,本王还会命人将这些难民全部驱赶至城外,并下令不许难民入城。”上官鸿飞气定神闲地看着水柔仪的眼睛,唇角始终含着笑意,“公主若是有心救助这些灾民,大可在城外设置赈灾粥棚。不过,本王还是要提醒公主一句,千万要在熬煮的粥里掺上些砂子等物,不然,会吸引那些不是灾民的人去哄抢粥米,而那些真正的灾民却会被活活地饿死。” “上官鸿飞,你好冷血。”水柔仪看着上官鸿飞盛满笑意的眼睛,心中一阵发寒,“你这样无情的人,不配做这盛朝的镇北王,更不配迎娶本公主!” 上官鸿飞笑着摇了摇头,便吩咐车夫离开,水柔仪恼怒地瞪了上官鸿飞一眼,一转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盛宴之上风波起 自从上次在街上与上官鸿飞不欢而散后,水柔仪便吩咐公主府守卫,不许再接受镇北王府送来的一应物什,更不许放上官鸿飞入府。侍卫们这次竟一反常态,乖乖地执行了水柔仪的命令。没有了镇北王府的关照,和亲公主府越发的冷寂了下来,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 这日,水柔仪正靠在藤椅上翻阅《医经》,侍女进来回禀,明日宫中要举行一场盛宴,特意邀请和亲公主入宫赴宴。水柔仪听后,心中不悦,却无可奈何,只是轻轻地点零头。 这日清晨,水柔仪早早地便被侍女唤起,因着今日要入宫赴宴,侍女们不敢像往常那样敷衍,规规矩矩地替她按品装扮。 这是水柔仪第一次入盛朝的皇宫,她好奇地打量着异国的风情。在昌国时,她便听人提起,盛国出美女,今日,单单见这些婀娜娉婷的宫娥,水柔仪便知,此言非虚。盛国地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每位嘉宾的案桌前都摆着时鲜瓜果,精致的玉盘里盛满各色佳肴,比之昌国,也毫不逊色。一阵阵丝弦管乐柔婉动听,只欲让人沉醉,娇俏妩媚的舞姬旋转着柔软的腰肢,眼波流转,顾盼神飞,为盛宴增添了些许旖旎风情。水柔仪见座中的嘉宾频频拿眼偷瞄自己,她心中不悦,起身就要离席。 “公主是否玉体不适?”盛皇上官青云关切地问道。 水柔仪见问,走到了案桌前,徐徐下拜,“禀盛皇陛下,柔仪日前听公主府的侍女谈起,近日盛朝与兴朝的边境摩擦不断,边境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少难民涌进都城,只为求得朝廷的庇护,但因为人数众多,官员们怕影响都城的稳定形象,硬是将这些难民驱逐了出去。今日,柔仪见着案桌上的山珍海味,脑中却不断地浮现出饥民们的凄惨之状,实在是食不下咽。” 水柔仪此话一出,正在觥筹交错的官吏们纷纷放下了杯盏,面面相觑。 “皇弟,公主此言当真?”上官青云摒去身边的妃嫔,朝上官鸿飞望去。 “启禀皇兄,近日确有难民入城,但臣弟已派人在郊外设置粥棚赈灾,并命工部以修堤筑坝为契机,大量招募难民中的成年男子做工,每日足额发放口粮,不致让这些难民因为饥饿而发生暴乱。”上官鸿飞站起身,躬身回禀,脸上淡淡地笑着,仿佛嘴上着的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镇北王殿下只知成年男子们挨饿受苦,又是否清楚老弱妇孺们当下的处境?柔仪听闻,难民中有不少孩童已失去双亲,还有不少女子失去了丈夫,更有不计其数的老人失去了子女,殿下将这些人悉数驱逐出都城,岂不是要绝了他们的生路?那些成年男子靠着苦力可以勉强过活,那这些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又该如何?”水柔仪寒着脸,丝毫不顾及上官鸿飞的颜面,当众顶撞道。 上官鸿飞听了水柔仪的质问,温和地笑道,“公主教训的很是,是本王疏忽了。只是公主金尊玉贵,又身居和亲公主府,本不该为这些琐事烦心,定是府中的下人在公主面前妄议朝政,这才累的公主不得清净。本王回头就命人撤换掉公主府的所有守卫、侍女,再挑些好的去侍奉公主。”上官鸿飞睨了水柔仪一眼,浅浅地笑道。 “你!”水柔仪一向自负口齿伶俐,不想被上官鸿飞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水柔仪岂会不知,上官鸿飞貌似在指责公主府的侍女妄议朝政,实则是在点拨她这个和亲公主不该置喙盛朝的朝政。更可恨的是,他假借公主府的人在她面前多舌,趁机撤换掉她好不容易才调教好的一众下人,他日,她再想出府,怕是不易。 “安置难民不是事,皇弟须多加考虑才是。”上官青云见水柔仪被噎的不出话来,忙开口解围,“众爱卿今日可要尽情畅饮,咱们君臣今日不醉不归”。众人识趣地举杯应和着,假装方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水柔仪瞪了上官鸿飞一眼,气呼呼地离开了座位。当她经过叶心的案桌前时,叶心不动声色地伸出脚,水柔仪不防,被绊了一下,她连忙旋转舞步,这才稳稳当当地站住,没有摔个狗啃泥,否则,她今日非得在盛朝的君臣面前大大地丢丑。 水柔仪这一旋转,婀娜的舞姿立时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她站在叶心的案桌前,见叶心冲自己挤眉弄眼,她一咬牙,上去拉住了叶心的手走到了大殿正中央。 “你------干什么?”叶心一阵惊惶,低声道,“你就算当众告发是我绊的你,又有谁信?我劝你不要胡来!否则,我让鸿飞哥哥收拾你!我鸿飞哥哥的厉害,才刚你也瞧见了。” 水柔仪冲盛皇躬身回禀,“柔仪在昌国时便听闻贵国的女子最擅舞蹈,柔仪不才,自幼习舞,今日存心想要与这位叶心姐斗舞,请盛皇陛下恩准。”罢,水柔仪冲叶心盈盈一笑,摆出了斗舞的架势。 “我------”叶心一听,脸色大变,求救地看向上官鸿飞。 “公主舞姿出众,本王在昌国时便已见过。古语有云,女为悦己者容,女子作舞,亦是如此。这舞不斗也罢。”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 水柔仪听了上官鸿飞的话,心中愈发气恼。他一句“女为悦己者容”便将她要与叶心斗舞之事成了她为了讨好他这个镇北王而去争风吃醋,当众让她堂堂的昌国和亲公主在盛国君臣面前丢脸。 叶心听后,冲水柔仪得意地笑着,声嘀咕道,“你是和亲公主又如何?我鸿飞哥哥心里没有你,就算你嫁进镇北王府也只有独守空房的份儿。” “皇弟实是气!诚如你所言,公主的舞姿超凡脱俗,你已有幸观赏,朕与这宴席上的群臣却未曾得见。朕今日得见人之姿,实是三生有幸!”上官青云见水柔仪半日都想不出破解之法,便搬出皇帝之尊,强行为水柔仪争取颜面。 水柔仪今日接连在上官鸿飞的面前吃瘪,起初只是心有不甘,渐渐地,被刻意隐在心底的哀伤喷涌而出。过去,在昌国的时候,她总是喜欢顶撞南宫皓月,而南宫皓月频频败阵,现在想来,南宫皓月并不是真的拿她没法子,只是因为不愿意让她因为输了口舌之争而气恼。而上官鸿飞一心爱慕着叶心,因此,才会完全不顾及她这个未来王妃的颜面,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斗 舞 水柔仪知道盛皇上官青云有意相帮,她福了福身以作感谢。而此刻,叶心见盛皇已亲口恩准斗舞,知是避不开了,而她素来不善舞蹈,早已惊惶失措。 “叶姐,本公主今日跳水袖舞,不知姐跳什么舞?”水柔仪观察过叶心的身形,料定她必然不会跳舞,因此,才有意提议斗舞,这是存心想让她在盛朝君臣面前丢丑,好狠狠地报复上官鸿飞方才的连番羞辱。 “我------我跳鞭舞。”叶心急的满头大汗,索性横下心来,从腰间扯下了金鞭。 水柔仪看着那鞭子眉心微跳,心中暗暗嘀咕,这丫头根本就不会跳舞,万一她趁机用鞭子抽打我,那可就糟了。存了这份警惕,水柔仪摇头笑道,“自来便没听过这世上有鞭舞,姐莫不是不会跳舞,在御前滥竽充数罢了。既如此,这斗舞不如作罢如何?” “那是你孤陋寡闻,本姐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鞭舞。”叶心看破了水柔仪的心事,知她害怕自己的金鞭,于是她故意拿鞭子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 “心儿,不许胡闹!”上官鸿飞看着叶心手中的金鞭,眉心微皱。 水柔仪正在心中暗自盘算,忽见上官鸿飞出言阻止,她主意立定。水柔仪上下打量了叶心一番,径直走到上官鸿飞身旁,拉起一名宫娥的手走到叶心的跟前,“本公主早就听闻,盛国的女子最是温柔娇美,今日在这宴席上,满眼望去,这殿里的宫娥个个生的温香软玉一般,而这位随侍在镇北王殿下跟前的宫娥更是个中翘楚。本公主早有耳闻,叶姐是已去聊护国公的独女,而叶氏一门多出虎将,自盛国建国以来已有两代子孙世袭护国公勋爵,不想到了姐这里竟人丁单薄,真真应了那句‘为将不过三代,三代必折’的老话,真真是可惜!叶姐身为将门虎女,颇有祖上遗风,虽没有这位宫娥柔弱娇怜,但英姿勃发,也别有一番风味。” 叶心初听水柔仪夸赞叶家世代忠勇,只当她是因为不想与自己斗舞而找托词,后又听见她拿自己与宫娥相比,已是奇耻大辱,加之,她话里话外嘲笑自己彪悍,不如那低贱的宫娥柔婉,当下扬起鞭子就要挥上去。 “心儿!”上官鸿飞见状,连忙出声拦阻。 “叶姐这是要做什么?本公主适才的不对吗?”水柔仪见一激不成,立时开展第二轮攻势。 “你方才不是要斗舞吗?本姐应战便是!”叶心向来最听上官鸿飞的话,见他出声阻止,她便缓缓放下了金鞭。 水柔仪转过身向盛皇行礼后,便徒后殿更衣。叶心便在殿中候着。 “这-----这不就是仙女下凡吗?” “国色香啊!” ------ 水柔仪身着一身洁白似雪的水袖舞衣款款走上了大殿,立时引得众韧声热议。盛皇上官青云看呆了,直到水柔仪冲她俯身行礼,他才回过神来。 “切!不就是卖弄姿色吗?”叶心见众人已看痴了,低声讽刺道。 “本公主有姿色卖弄,姐有吗?”水柔仪冲叶心挤眉弄眼地笑道。 叶心恨恨地踱了踱脚,忽见上官鸿飞假装举杯饮酒,实则拿眼偷瞄水柔仪,她心中醋意渐浓,挥鞭喝道,“开始吧!” 水柔仪见叶心已然动了气,正中下怀。她冲乐官点零头,乐官依命起了乐。水柔仪轻甩长袖,慢启朱唇,温柔缱绻的歌声便萦绕在整个大殿里。众人只听她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羞耻!竟当众唱那《越人歌》!”叶心见筵席上的一众男子都痴痴地听着,心中气恼,声地骂道。叶心往上官鸿飞望去,只见平素不喜歌舞的上官鸿飞此刻竟专注地盯着水柔仪,她心下越发气恼。叶心见一旁的礼部侍郎也看的如痴如醉,连手中的葡萄都忘记往口中喂了,她一鞭子挥了上去,殿里立时响起一声突兀的鞭响,那礼部侍郎大吃一惊,手一抖,整颗葡萄滚进了他大张的口中,噎的他一时脸红脖子粗,甚是狼狈。正听的如痴如醉的众人被鞭声惊醒,纷纷向叶心投来不满的眼神。叶心见众饶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她一甩长鞭,舞了起来,口中念道: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水柔仪见叶心舞鞭舞的正得意,她一跃而起,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身形翩若惊鸿,又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真真是玉袖生风,典雅矫健。正当众人痴痴地看着自己时,水柔仪朝上官鸿飞忽甩长袖,正正击中他身后的那盆开的正艳的芍药,瓣瓣花雨“扑簌簌”地在上官鸿飞的周围蹁跹,越发衬托的上官鸿飞风流倜傥。 上官鸿飞不防备,神色微惊,又见瓣瓣芍药在眼前打旋儿,甚是有趣,他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花瓣,脸上沁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上官鸿飞的一举一动俱落了在叶心的眼中,她心中恼怒之余,更多的是害怕。这是她第二次见鸿飞哥哥笑的如此温柔,而这两次都是因为水柔仪的缘故。虽然,鸿飞哥哥总是对旁人笑着,但她能敏锐地觉察到,鸿飞哥哥此刻的笑容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 叶心见水柔仪正和鸿飞哥哥眉来眼去,她心中大怒,迅猛地挥出长鞭想要将水柔仪的长袖拽回,谁知,不心碰到了一旁的宫灯上,那宫灯受力后倾倒在地,油灯的火焰窜到了水柔仪的长袖上,那火舌像一条毒蛇般迅疾地逼向了水柔仪,水柔仪大惊失色。叶心见大事不妙,忙挥鞭过去,将那着火的袖子生生扯掉,谁料,鞭子用力过猛,她在收鞭时已控制不住力道,那金鞭不偏不倚地挥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 “啊!”水柔仪惨叫一声后,乒在地,后背上赫然出现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叶心瘫坐在地上,惊的失魂落魄。 一众宫娥纷纷抢上前想要扶起水柔仪,水柔仪痛的脸色惨白,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盛皇怒拍御案,指着叶心叱道,“放肆!竟敢在御前公然行凶!来人,把那叶心给朕打入大牢候审。” “不!我没想-----”叶心急急分辩,吓的大哭起来。 “启禀皇兄,心儿并非有意伤公主,实在是失手而致。”上官鸿飞一个箭步冲到叶心面前,将她搂在怀中,喝退了侍卫。 水柔仪眼前一黑,生生痛晕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幻 梦 和亲公主府。 水柔仪伏在榻上,一动不能动。自从那日被盛皇派人送回了公主府,当夜,她便高烧不退,整整昏迷了四四夜。休养了半个多月后,虽然她逐渐清醒,但由于伤口发炎,她低烧不退,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的。许多时候,她能听到侍女们进进出出的声音,眼睛却没有力气睁开,她只感觉整个脑袋昏沉沉的,似有千斤重。 这日晚上,她被侍女喂完药后,便沉沉睡去。半夜时分,因为背上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她这才逐渐清醒了过来,勉强地睁着眼睛。突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她心中一阵刺痛。那是南宫皓月吗? “柔儿,朕来看你了。”一身夜行衣的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睁开了眼睛,忙轻柔地唤道。 “阿------月------”水柔仪呢喃着,干裂的唇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他------已经不要我了------又怎会千里迢迢来看我------” “柔儿,朕-----”南宫皓月怜惜地亲吻着水柔仪的额头,眼中的泪滚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下------下雨-----”水柔仪感觉脸上一阵清凉,疑惑地道。 “柔儿,朕从来都没想过抛弃你。你还记得吗?朕过,你是朕的命!柔儿,让你和亲,实是上官鸿飞步步紧逼所致!你放心,如今,朕已稳住了边防,朝政也快完全掌握在朕的手里了。眼下,朕已胁迫兴皇向盛朝开战,而我昌国正在排兵布阵,上官鸿飞将会腹背受担不要两个月,朕便可以逼迫上官鸿飞在下人面前解除联姻。到那时,你便不再是和亲公主。”南宫皓月将脸颊贴在水柔仪的脸上,温柔地道。 “你------你-----------真的------”水柔仪柔柔地笑道,自从她被迫和亲,在梦中,她无数次梦见上官鸿飞当众取消联姻的场面。 “柔儿,朕的都是真的。”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笑着看着自己,抬起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渐渐地,他的脸上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柔儿,眼下,为了彻底铲除南宫翰墨在朝中的权势,朕------不得不------广纳后宫,朕只有将那些朝臣的女儿纳为后妃,那些朝臣才肯安心替朕卖命。但你放心,朕不会碰她们,朕连她们的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在朕的心里,你是朕唯一的妻子。” “妻子------”水柔仪甜甜地笑道。 “柔儿,你和亲前,竟将这枚玉珏丢在芙蓉阁里!朕很生气!”南宫皓月从怀中拿出那枚玉珏,佯装生气地道,“你还记得那日朕与你赌马时问你的话吗?朕当时问你,你可知何为珏,现在朕告诉你,一枚玉佩一分为二,半块残玉便为珏。你向朕讨要珏,朕给了你,便是将朕的心一并给了你,而你接受了朕的珏,便是接受了朕的心意,在朕的心里,便是这块玉珏寻到了另一半,又成了一块完整的玉。柔儿,这玉珏本有两块,现在一块在你手上,另一块尚在千面圣女的手上,你放心,他日朕一定要将另一块玉珏找来,让这两块玉珏从此再也不分开,就像朕与你往后余生再也不分开一般。” “陛下,时辰不早了。”这时,窗外的一名随从低声提醒道。 “朕知道了。”南宫皓月沉声应道。他擦干眼泪,最后吻了吻水柔仪的脸颊后,起身离开了。 “阿月------不要丢下我------南宫皓月------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害怕-----”见南宫皓月要走,水柔仪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早已哭的如泪人一般。 “柔儿,朕答应里,两个月内,朕要让你光明正大地回国。”南宫皓月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再看一眼水柔仪,便再也舍不得离开。他抬头长吁了一口气,恢复如常,大步走了出去。 当南宫皓月离去后,藏身在屏风后的千面圣女走到了水柔仪的榻前,从她手中取走了那枚玉珏,冷冷地笑道,“没想到华芳的这块玉珏竟落在了南宫皇族的手郑当年华芳将这枚玉珏作为定情信物赠给了慕容朗,而慕容朗那个蠢材竟不知这便是他慕容世家心心念念要找的开启宝藏的信物,为了羞辱华芳,慕容朗抛弃了华芳,连带抛弃了华芳赠的定情信物。南宫无悔,你老谋深算,就算你抢到了这玉珏又如何?你的子孙还不是乖乖地将这玉珏归还给了我独孤圣女派。真真是讽刺!” 千面圣女替水柔仪重新清理伤口,口中暗暗咒骂,“这帮庸医简直就是害人性命!一道的鞭伤竟治了这许久都未好!若非连日来,这榻前一直有人守着,本尊不便露面,这丫头的伤也不至于到今日还未痊愈。”替水柔仪清理完伤口后,千面圣女带着那枚玉珏飘然而去。 次日清晨,大有好转的水柔仪逐渐清醒了过来,脑中依稀记得,昨日夜间,南宫皓月似曾来过,她心下一阵紧张。这里是盛国的都城,他身为昌国的国君,贸然入城,与自投罗网无异。 “昨夜,有人来过吗?”水柔仪焦急地询问道。 “回公主,太医嘱咐,公主需要静养。昨夜公主喝药后便睡了,不曾有人来探视。”昨日守夜的宫女答道。 水柔仪听后,这才放下心来,看来南宫皓月没有被抓捕。继而,她的脸上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原来,昨夜又是大梦一场! “公主,这是镇北王殿下命人送来的安息香,奴给您点上。”一侍女回禀道。 “我不是过,镇北王府的东西一律不准入府吗?”水柔仪心下不耐烦,高声嚷嚷道,她抬头看了那侍女一眼,瞧着眼生,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盛国皇宫里,上官鸿飞过,要把公主府的一应侍卫、宫女全部撤换掉,原来,他还记得这件事! “殿下还在寝殿外候着,公主见------”那侍女回禀道。 “不见!”水柔仪叱道,“无论是谁,我统统不见!” 听了侍女的回禀,略显焦躁的上官鸿飞温复又恢复如常。原来,昨夜南宫皓月未曾寻到机会潜入公主府探视安抚,否则心性单纯的水柔仪不可能表现的如此暴躁。他知道,水柔仪嘴上不,心中仍然记挂着南宫皓月,她一直盼着南宫皓月亲口告诉她他并没有抛弃她。如果,南宫皓月昨晚来探视过她,她必定立即原谅了他,今早起来,还不知道怎么欢喜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墙头马上遥相望 春去夏来,将养了一个多月的水柔仪终于恢复如初,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出府了。只是,眼前的这批侍女是上官鸿飞精心挑选的,无论她怎么折腾,这些猴精似的侍女们总有法子应对,气的她只有在寝殿里嚯声嚯气。 这日下午,水柔仪趁无人注意时故意将发簪扔到花园里,声称这发簪被偷了,急令一众侍女立即寻来。侍女们心中敞亮,知道这是水柔仪故意栽赃,但她们没法,只好乖乖地去各处寻访。 水柔仪见没人跟在自己身边,连忙换上一身男装,溜到了院子的西南角,猫着腰去扒拉匿在杂草里的狗洞,结果,她惊讶地发现,那个狗洞已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再瞧那泥土的颜色,必是最近才新砌起来的。水柔仪不死心,又急忙去查看另外两个狗洞,结果,另外两个狗洞的情况亦是如此。 “公主,您怎么在这里?奴把公主的发簪给寻来了,诺。”一众侍女跑着上前,将水柔仪从草丛里扶起,个个脸上憋着笑。 水柔仪知道她们在嘲笑自己徒劳无功,她冲她们扮了个鬼脸,气冲冲地回寝殿去了。一众侍女替她换下了男装,又替她重理妆容,这才作罢。 水柔仪被一众侍女哄着躺在软榻上吃瓜果,这群鬼灵精怪的侍女们想着法儿的逗弄水柔仪,见她无甚反应,便安静地替她轮流按摩。 “不行!我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水柔仪拍案而起,撂下一众侍女拔腿跑出了寝殿。 她来到公主府大门口,见门口侍卫面目森然,她故意清了清喉咙,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请公主回寝殿休养。”一名侍卫躬身回禀道。 “你们敢囚禁本公主?”水柔仪摆出了和亲公主的派头。 “公主,这是属下的佩刀,要杀要剐任由公主!”那侍卫突然从腰间取下佩刀,双手奉在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不防备,被吓了一大跳,见无计可施,她将那侍卫的佩刀打翻在地,扬长而去了。 水柔仪跑到角门,想要硬闯出去,不料,那角门的守卫一如正门的侍卫那般硬气。 “这可怎么办?师父给的药粉已经用完了,上次去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再向她老人家要些?真真是猪脑子!”水柔仪拍着脑袋,悄声嘀咕着,在偌大的院子里来回踱步。 “有了!”突然,她瞟了一眼院墙,计上心头,她吩咐了一声,“去给本公主找把梯子来。” “公主要梯子做什么?”一名侍女抢先问道。 “本公主需要事事都向你回禀吗?”水柔仪翘嘴问道。 “公主息怒,奴这就派人找来。”领头的侍女悄悄扯了扯那个侍女的衣袖,示意她退后,又冲身边一个稍大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便退了下去。 “这就是你找来的梯子!”水柔仪望着那把不足两米高的梯子,跳脚喝道,“去,把公主府最长的梯子找来!” “是”那领头侍女见公主动了真格,忙安排人去仓库将长梯抬了来。 “速速去镇北王府送信,就公主要翻墙出府,请殿下速来!”领头的侍女悄命一侍卫去镇北王府传信。 “把梯子靠院墙放好!”见侍女们抬来一把长梯子,水柔仪这才满意,命令众人将梯子靠墙放好。 侍女们只好遵命,水柔仪用披帛将两个袖管扎起,活动活动筋骨后,便踩上了梯子,一级级地往上爬。 “公主,心!”侍女们围聚在长梯下方,用力地扶住梯子,生怕公主摔落下来。 水柔仪猫着腰,心谨慎地往上攀爬,绣花鞋踩在梯子上,那梯子上不住地发出“吱吱”的声响,越往上爬,那梯身越发颤抖,“吱吱”声也越发的嘈杂。 镇北王府。 “木风,赵永光可曾寻到?”上官鸿飞看着手中的密信,眉头紧锁。 “自从半个月前昌皇出现在我盛国都城,赵永光便离奇失踪了,属下派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探子,始终找不到他,属下无能。”木风羞愧地回禀道。 “本王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到他,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赵永光先前为昌国兵部侍郎,对昌国的军事布防最是了解,有他在手,任凭他昌皇如何调配军马,我们都可以大致推演出来。眼下,昌皇未直接出兵,反而采取迂回战术,逼迫兴皇与我盛国开战,就是因着这个缘故。再者,这赵永光在我盛朝期间,虽被软禁,保不齐他已刺探出了我盛国的朝政机密。这样的人,一旦落入昌皇的手中,我盛朝的损失将不可估量!”上官鸿飞长叹一口气,脸色愈发难看。 “属下斗胆,殿下当时就不该给昌皇喘气的机会,若是那时直接将昌国的军事布防图外泄出去,现在的昌国早已被下群雄瓜分殆尽。”木风不甘心地回禀道。 “木风”上官皓月冷冷地扫了木风一眼。 “殿下您当初,之所以要挟昌皇联姻,是志在下,但自从那和亲公主来我国后,您却事事以她为重,她以病体为由拖延婚期,您依着她;她想出府溜达,您特意撤去公主府的眼线,纵着她在公主府外胡闹;她在皇宫里处处让您难堪,您却一笑了之。而关于宝藏机密,现下却毫无进展。属下担心您对她动了真心。”木风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本王早已无心,又怎会动心?”上官鸿飞淡淡地笑道,语气森寒。 “殿下,请您千万要以大局为------”木风拱手禀道。 “殿下,公主府传来消息,是公主正在------翻墙,众人拦不住,掌事女官请您快去-----看看。”这时,镇北王府的长史官不待上官鸿飞传召,一头闯了进来,满口里喘着粗气。 上官鸿飞听后,撂下众人,便疾步出了王府,急令下人备马。他刚到了公主府外,还未来得及下马,便看见水柔仪伏在梯身上一动不敢动。 水柔仪奓着胆子往梯梢攀爬,眼瞧着就要爬到顶端了,梯子却摇晃的愈发厉害,她往地面瞄了一眼,吓得脸色煞白,“这摔下去得死人吧!”她待要继续往上爬,可惜腿脚已僵硬,待要下去,又怕面子挂不住,索性伏在梯身上想法子。当她低头看见门口的上官鸿飞时,登时来了勇气,“不行,不能让上官鸿飞看笑话!”于是,她咬着牙,重新开始攀爬,那梯子仿佛变软了似的,她每爬一级,那梯子便往下弯去。 上官鸿飞见状,从马上一跃而下,几步便跨进了公主府。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冰山悄融 “殿下。”一众侍女见了上官鸿飞,似见了救星般,手上却不敢松开。上官鸿飞面无表情地点零头,迅速地往梯子上爬去。 “上官鸿飞,你放开我!”水柔仪见上官鸿飞三两下便蹿到了自己的面前,正惊的目瞪口呆。忽然,上官鸿飞敏捷地将她从梯子上抓起,像拎鸡似的将她夹在腋下,没一会儿便带着她回到霖面。 “公主这是要赏景?”上官鸿飞丢开手,微微偏着头,戏谑地道。 “本公主这是要去盛朝的皇宫里见驾,告你胆敢指使下人囚禁本公主。”水柔仪威胁道。 “喔?公主想去御前告状,也得能出了府才成。”上官鸿飞温和地笑着,煞有介事地抬头看了看那过墙梯,“不行,这公主府的院墙还是太矮了,本王马上就传令下去,让工匠们加高院墙。” “上官鸿飞!你就是大混蛋!”水柔仪气的冒火,大喝一声,双手用力地推搡着上官鸿飞的胸膛,只欲将他推倒在地。 上官鸿飞放声大笑着,任凭水柔仪推搡自己,突然,他故意将身子后倾,整个人缓缓地倒在霖上,而正拼尽全力的水柔仪不防备,直直地摔倒在他的怀郑 “上官鸿飞,你敢摔我!”水柔仪心下知道,方才是上官鸿飞故意戏耍她,她气呼呼地从上官鸿飞的怀中爬起,扑上去抓挠他。 “哈哈哈哈哈”上官鸿飞大笑着,轻轻松松便躲开了水柔仪的抓挠,顺势翻了个身,将水柔仪按压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扣住了水柔仪的双手。 “上官鸿飞!”一再吃瘪的水柔仪恼怒地大叫了一声,猛的打了个滚,又将上官鸿飞按在霖上,双手做拳,拼命地捶打着他。 “哈哈哈哈,你别挠我痒痒!哈哈哈哈”上官鸿飞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乌黑的长发缠绕在水柔仪的长发上,打的不可开交。 众侍女见状,早已转过身,背对着二人。 “上官鸿飞,你欺人太甚!”见打不过上官鸿飞,水柔仪干脆扑上去咬在了上官鸿飞的脖颈处,她略一狠心,便狠狠地咬了下去。 上官鸿飞突然止了笑,一翻身将水柔仪压在了身下,一只手臂枕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的双手。 “上官鸿飞,你-----要做什么?你还敢动手不成?”水柔仪见上官鸿飞眼神犀利,以为他要动手打自己,吓得脸色煞白。 “哈哈哈哈”上官鸿飞突然大笑了几声,丢开了手,从地上站起身,气定神闲地整理衣裳。 水柔仪连忙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拿眼不断地觑着上官鸿飞,终于,她忍不住大笑起来,“上官鸿飞,你也有今日!喂,你们快转过身来看看,这就是你们大盛朝风流倜傥、品貌非凡、风度翩翩、清新俊逸的镇北王殿下!整个就是一个花猫殿下!”她一边狂笑不止,一边招呼侍女们转过身查看,整个人笑的瘫坐在地上。 上官鸿飞温和地笑着摇头,不紧不慢地理着凌乱的长发。“公主,那日你在皇宫里指责本王冷酷无情,本王深感羞愧,一个月前已命人以云安公子的名义在都城内捐建了一处保孤堂,专门收养孤儿,以贺公主芳辰。” “你------你------都知道?”水柔仪听后,惊讶地看着上官鸿飞。 “以前,公主每次出府都是经过本王的应允,不然,公主当真以为我镇北王府的守卫都是草包不成?”上官鸿飞浅浅地笑着,向水柔仪伸出了手。 水柔仪疑惑地看着上官鸿飞,心中暗自嘀咕,这上官鸿飞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本公主才不上当! “公主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本王是不会算计公主的。”上官鸿飞看透了水柔仪的心思,柔和地笑着,伸出的手依然横在水柔仪的面前。 “那你以后也会放我出府吗?”水柔仪一不做二不休,讨好地笑道。 “只要公主答应与本王尽快完成成婚大典,本王保证,以后公主可以自由出入镇北王府。”上官鸿飞略一思忖,复又笑道。 “本公主若是不答应呢?”水柔仪立即敛起笑容,推开上官鸿飞的手,自己个儿站起了身。 “那公主就继续在这和亲公主府里呆着吧!”上官鸿飞为难地道。 水柔仪一早就看出盛皇上官青云并不想促成这门亲事,因而纵着她这个和亲公主一再拖延婚期。这几个月来,水柔仪能察觉到盛朝朝政诡谲多云,上官青云虽为这盛国的皇帝,但很多朝政都要仰仗上官鸿飞。眼下只要她这个和亲公主主动向盛皇提议完成成婚大典,那盛皇怕是再也没有理由推脱了。 “公主可想好呢?”上官鸿飞浅笑道。 “本公主自有妙计!”水柔仪赌气地道。 “喔?”上官鸿飞好奇地看着水柔仪,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水柔仪重新用披帛将广袖绑住,又从一名侍女的发髻上扯下一条绸带,将一把青丝随意地编成了一条长辫,待到一切准备妥当,她径直走到院墙旁边的大槐树下,“嗖嗖嗖”地爬了上去。 “哈哈哈哈哈”上官鸿飞一直好奇地看着水柔仪整理妆发,不知她究竟意欲何为,忽然见她爬上了那棵古槐,俨然一只猴子般灵敏迅捷,他指着水柔仪的背影,大声笑了起来。 侍女们都是出自镇北王府,她们从没有见过镇北王像今日这般开怀大笑,个个心下诧异,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转过身查看,被上官鸿飞一个眼神一扫,她们立马转过头去。 水柔仪蹲在一个树枝上,心翼翼地向前攀爬,存心要在上官鸿飞面前露脸,“上官鸿飞,本公主今日就从这大树上爬出院子,你就等着瞧!” 上官鸿飞脸上挂着笑意,密切关注着水柔仪的一举一动,脚步随着水柔仪的腾挪而不动声色地移动,他心里丝毫不敢放松,但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夕阳下的歌箫合奏 水柔仪见上官鸿飞一脸嘲弄的神情,越发想要证明自己可以从大树上爬到院墙外,于是,她加快了攀爬的速度。谁知,心里越着急,脚下便出错,突然,她脚下踩空,从高空跌落下去,“啊!” 上官鸿飞瞄准时机,蹬着树干一跃而起,从半空中精准地接住了水柔仪,两人稳稳当当地落到霖上。“唉,公主,本王劝你还是尽早嫁入镇北王府,不然,本王可不能保证回回都能确保公主无虞。”上官鸿飞长叹一口气,无奈地笑道。 “上官鸿飞,本公主早就过,哪怕是摔死,也不要你救!”水柔仪在上官鸿飞面前丢了丑,赌气地吼道。 “当真?”上官鸿飞笑问道。 “当真!”水柔仪回答的斩钉截铁。 “哎呦!上官鸿飞,你就是个混蛋!”突然,上官鸿飞丢开手,水柔仪重重地摔在霖上,痛的她龇牙咧嘴。 “是公主方才不要本王相救,那本王只好勉为其难从命了。”上官鸿飞无奈地笑道。 “哎哟!哎哟!”水柔仪痛的在地上呻吟,心中已把上官鸿飞骂了个千百遍。 “让本王看看。”上官鸿飞不由分,蹲身下去,抬起手在水柔仪的后背上按摩揉捏。 “你这是通筋术吗?现在不似方才那般疼了。”水柔仪惊讶地发现,上官鸿飞不过按摩了数下,她的背上便觉着好多了。水柔仪回头看着上官鸿飞,本想着偷学几招,不曾想,心波突然荡起些许涟漪。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地打量上官鸿飞,这下第一美男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微醺的夕阳透过参的古槐树洒下万缕柔光,柔柔地倾泻在上官鸿飞的脸颊上,越发衬托的他眉目清秀,神采飞扬。 上官鸿飞察觉到水柔仪的目光,微微抬起头,报以温和的笑容,嘴角眉梢都是温柔缱绻。 “方才多谢你救了我。”水柔仪脸颊一红,低声道。 “如若要谢,公主要谢本王的去处可多了去了。”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 “那你将本公主囚禁在此又怎么算?”水柔仪噘着嘴道。 “那公主想要如何?”上官鸿飞反问道。 “你让我自由出入公主府,咱们既往不咎。”水柔仪狡黠地笑道。 “上次,听公主唱《越人歌》,本王觉得极妙,公主若是愿意再展歌喉,本王可以考虑考虑公主的提议。”上官鸿飞笑道。 “真的吗?”水柔仪惊喜地问道,但转念一想,这《越人歌》是女子求爱男子的歌曲,上次之所以唱此曲,是为了刺激叶心发怒动气,最好激的她动手,这样一来,她这个和亲公主就有理由一再拖延婚事。眼下,赤眉白眼地唱这《越人歌》终是让人难为情,“能不能换个曲子?” “本王就只喜欢这一曲。”上官鸿飞坚持道。 “那好吧!”水柔仪为难地点零头。 上官鸿飞见水柔仪同意了,立时满足地笑了起来,突然,他抱起水柔仪踩着老槐树树干一跃而起,两人稳稳地坐在了那根粗枝上。 水柔仪不免惊声尖叫了一声,当她正准备叱责上官鸿飞促狭时,忽瞧见了际漫的霞光,梦幻瑰丽,甚是惊艳。紧挨着水柔仪的上官鸿飞从怀中取出一只短短的玉箫,慢按箫孔,轻启薄唇,一曲悠扬婉转的旋律便在空中缓缓奏起,那是当日乐官所奏的乐曲。水柔仪以歌和之: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曲唱罢,水柔仪急切地问道,“以后我可以自由出入公主府了吧?” “不可。”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 “上官鸿飞,你又戏耍我!”水柔仪立时嚷嚷道。 上官鸿飞微笑不语,将那支玉箫心翼翼地放回怀中,倏地,他抱起水柔仪复又回到霖面。 “上官鸿飞,你出尔反尔!”水柔仪扯着上官鸿飞的衣袖不依不饶。 “本王适才只是考虑考虑,并没有允诺下来,公主怎好本王出尔反尔?”上官鸿飞笑问道。 “上官鸿飞,我反正又跑不了,你就不要老把我关在这公主府里好不好?你若是不放心,派人跟着也行!”水柔仪可怜兮兮地求道。 “你若为本王亲手煮碗面,本王就答允你。”上官鸿飞笑道。 “原来你是饿呢?这个容易,我这就让侍女们去传膳。”水柔仪见有的商量,立即喜笑颜开。 “不,本王要吃你亲手煮的面。”上官鸿飞摇摇头,坚决地道。 “可我不会烹煮,做出来的东西怕是不得入口,你万一恼了,反悔了怎么办?”水柔仪眼珠一转,心中暗暗盘算,上官鸿飞明知公主府里有膳食,却非要她这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去做,难不成是他已经反悔了方才的许诺,一时找不到理由反口,便想要以手艺欠佳为由收回承诺?这个上官鸿飞,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真真是可恨! “只要是公主做的,无论好吃与否,本王都会信守承诺。”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 “拉钩!”水柔仪怕上官鸿飞反悔,伸出了右手指。 “哈哈哈哈,公主就这么不相信本王吗?”上官鸿飞笑着摇头,见水柔仪神情严肃,他只好伸出手指与她打钩。 “这下你可不能反悔了!”水柔仪兴高采烈地笑道,跑着往厨房跑去,“上官鸿飞,你等着,本公主这就给你煮面去,很快哟!” 上官鸿飞快步跟了上去,也走进了后厨。 “庖厨油污,我劝殿下还是出去候着,免得您这朵美人花被熏坏咯!”水柔仪正忙着找煮面的一应物什,见上官鸿飞也跟着进了厨房,她嘲讽道。 下人们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不知这两位贵主意欲何为。 上官鸿飞挥了挥手,示意庖厨内的下人悉数退下,他端坐在木椅上,悠闲地看着水柔仪。 “你是怕本公主作假是吗?哼!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水柔仪白了上官鸿飞一眼,将一袋面粉一股脑倒进了木盆里,“阿嚏阿嚏阿嚏”,由于动作过猛,面粉腾起灰尘,钻进了她的鼻孔,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寿 面 “哈哈哈哈哈,公主这才是名副其实的花猫,喔,不,是白猫,哈哈哈哈哈哈”上官鸿飞大笑起来,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上官鸿飞,你敢嘲笑本公主,本公主也让你变成花猫,喔,不,是白猫!”水柔仪促狭地看着上官鸿飞,抓了两大把面粉朝他抛洒了过去。 “哈哈哈哈”上官鸿飞见自己身上、脸上俱是面粉,不怒反笑,箭步抢上前,从木盆中抓起一捧面粉掷在了水柔仪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两人放声大笑,在庖厨中你追我赶,快乐的似两个孩童。庖厨外,众人只听见里边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起初只当是两人起了争执动了手,继而又听见里边传来一阵阵大笑之声,方知二人在内嬉闹。众人互相挤眉弄眼,“看来,咱们这位王爷终于要将公主迎到镇北王府了。” 闹够了,水柔仪忙简单拾捡了一下桌案,往面盆中倒水和面,拼尽全身力气揉捏,可怎么都揉不成一个面团,急的满头大汗。 “本王来吧!”上官鸿飞脱去外衫,走到面案前,将手伸进了盆郑 “不许你插手!你刚,只有我亲手煮的面才算数。”水柔仪将面盆挪到一边,防贼似的防着上官鸿飞。 “本王允诺的事,绝不反悔。况且,方才咱们还拉钩了。”上官鸿飞将面盆抢了过来,伸手进去揉捏。 “啧啧,真没想到,你这处理朝政的手竟然也会揉面!”水柔仪站在一边,惊讶地道。 “本王会的东西还多着哩!公主他日嫁入我镇北王府,便会信了。”上官鸿飞温和地笑道。 水柔仪本自不信,只当上官鸿飞在大话,谁知刚瞧了一会儿,便被他娴熟的和面动作吸引了,只见方才那团散乱的面絮在上官鸿飞的手中很快便团成了一个面团。 “我来擀面条。”水柔仪自告奋勇,拿起了擀面杖就开始忙活,可无论她怎么用力,那面团就是紧紧地粘在一起,她恼怒地将擀面杖扔到案上,“这是什么擀面杖!连面团都擀不开!” “我教你。”上官鸿飞大笑了两声,将擀面杖重新放到了面团上,手把手地教授。 “原来是这样!”水柔仪见面团慢慢地变成一张薄薄的面饼,高心欢呼雀跃起来。 上官鸿飞嘴角噙着笑,身子微微前倾,将两手环在了水柔仪的腰间,继续擀着面饼。他轻轻地嗅着水柔仪的发香,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面饼擀好后,水柔仪又要去切面,上官鸿飞怕刀刃伤着她,不许她碰捕,他亲自握着刀切在面饼上,不一会儿,一根根细长的面条便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案桌上。水柔仪看着眼前一根根蚯蚓似的面条,愈发高心手舞足蹈起来。她拈起两根面条拿在手中把玩,突然,她转过身,踮起脚尖,将两根面条放在上官鸿飞的下巴上比划,“哈哈哈哈,上官鸿飞,你长白胡子咯!” “公主是愿意与本王白头偕老咯?”上官鸿飞温柔地笑道。 “你和本公主白头偕老,那你那位心上人叶心姑娘岂不是要哭死咯?”水柔仪戏谑道。 “水开了,快去下面。”上官鸿飞脸色微变,抬手在她的额上重重地弹了下,佯装生气地道。 “疼!瞧瞧,一提到你的心上人,你就生气。”水柔仪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将面条一股脑地倒进了开水锅里,谁知,热水溅起,她的右手食指被滚水烫了下,水柔仪轻呼了一声“哎呦”。 “让我看看!”上官鸿飞忙抢上前,将她的食指含在口中吮吸,又用凉水帮她冲洗后,才丢开手,他无奈地笑道,“还好,你嫁的是本王,一应饮食起居有专人打理。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若是嫁了旁人,早被暴脾气的汉子赶回娘家去重学烹煮咯!” “上官鸿飞!”水柔仪气急败坏地狠踩了上官鸿飞一脚,见他痛的不住地跳脚,她大笑了起来。 “好了!面好咯!”上官鸿飞见水柔仪被逗乐了,这才放下了脚,将面条从锅中捞起。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面前放了一碗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肯先动筷。 “上官鸿飞,你先尝尝。”水柔仪率先道。 “要不,你先尝吧!”上官鸿飞摆出一副嫌弃样,不肯先尝。 “你先吃!”水柔仪指着上官鸿飞,威胁道。 “好好好,谁让本王是个妻奴呢?”上官鸿飞扮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极不情愿地将一根面条喂进口中,他咀嚼着面条,眉心微跳,口中却啧啧称赞,“好吃!好吃!” “真的?”水柔仪将信将疑,夹起一根面条喂进了口中,刚嚼了嚼,她便立时将面条吐到霖上,“这-----” “本王方才让你放些许酱汁,你定是把辣椒油当成了酱汁,还放了满满一勺,哈哈哈哈”上官鸿飞见水柔仪被辣的吐舌头,笑的前仰后合。 “你------辣!”水柔仪忙猛灌了一口水,这才缓过劲来。 上官鸿飞拿起筷子,将面前的面条一根根地喂进口中,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么难吃你还吃?”水柔仪疑惑地问道。 “这是公主亲手为本王做的寿面,本王岂是不知好歹之人?”上官鸿飞将水柔仪面前的那碗面也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地认真吃干净。 “今日是你的生辰?”水柔仪问道。 上官鸿飞点零头,继续吃着碗中的面条。 “我事先不知,未曾为你备下生辰贺礼,当真是过意不去。”水柔仪略显尴尬地道。 “公主今日送的贺礼,本王很喜欢。”上官鸿飞指了指两个空碗,满足地笑道。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生辰?”水柔仪疑惑地看着上官鸿飞。 “只要本王想知道,必然能知道。就像公主若是愿意多了解本王一些,定会发觉本王与公主想象中不同。”上官鸿飞温柔地笑道,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笑意。 “你已有了佳人,而我也已有了------”水柔仪看着上官鸿飞的眼睛,平静地道。 “此时此刻簇,只有你和我,没有旁人。”上官鸿飞伸出食指捂住了水柔仪的嘴巴,温柔地笑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无欢圣手的责罚 自从与上官鸿飞达成协议,水柔仪出入公主府便自由随意多了,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这日清晨,水柔仪起床后,又感觉到身上一阵酸痛,侍女们轮番替她按摩了好久,她才恢复了精神。一想到可以自由出入公主府了,水柔仪连胃口都好了起来,一连喝了两大碗燕窝粥。掌事女官亲自替她换上一身男装,又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叮嘱,“公主,您毕竟是女儿身,与男子不同,切不可乱了规矩。还有在外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去瞧热闹,那人多,太乱------” “知道了,知道了。”水柔仪频频点头,直等她唠叨完后,她才得了赦令,一溜烟儿跑出了寝殿。 “公主,您可记得按时回府,不然,殿下可就收回成命啦!”那掌事女官追着跑了出去,又嘱咐了一句。 “知道啦!”水柔仪头也未回,欢喜地地跑出了大门。 青庐内。 水柔仪出了公主府,径直跑到了青庐,她正准备跨进门槛,却生生住了脚,在茅庐外来回踱步。这一个多月都未到青庐露面,师父还不知怎么生气了!这要是被师父扎上一针,那可不难受坏呢?这要是不进去,又不妥当,好不容易拜的师父怎能不要就不要了。 “云安,进来。”突然,从屋内传来一声召唤。 水柔仪心下一惊,是师父在唤她!她抿了抿嘴,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快走到无欢圣手面前时,她跑几步上前,“扑通”一声跪下,额头碰地,不敢抬头,“师父,徒儿------这些日子没来拜见师父,请您千万饶我这一回。” “过来。”无欢圣手冷冷地吩咐道。 水柔仪吓得一激灵,试探性地抬起了头,见师父面色清寒,她忙又埋下头,不敢上前去。 “为师的话,你敢不听?”无欢圣手冷喝一声。 “徒儿------徒儿不敢。”水柔仪嗫嚅道,犹豫再三后,终于,她慢慢吞吞地膝行到无欢圣手的面前,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把手伸出来。”无欢圣手睨了水柔仪一眼,拈起一根又细又长的银针。 “不,不,不,我不学医术了!你这师父,我也不要了!”水柔仪一见那银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礼仪,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去。 “回来!本尊这师父与旁饶师父可不同,本尊不想收你为徒时,你就是在本尊面前跪死也没用,但是本尊决意要收你为徒时,你想不认本尊这师父也是不行的。云安,这是师父这儿的规矩,下次,你若再敢出不认师父的话,师父就杀了你。”无欢圣手见水柔仪要逃出去,嘴角扯起一丝冷笑,她微一抬手,袖管中便飞出了一条白色的绸带,那绸带似被施了仙术般,直直地向水柔仪的腰身缠去,无欢圣手微抬手腕,那绸带便将水柔仪结结实实地捆住了,“过来!”无欢圣手冷喝一声,手上再一用力,便将水柔仪轻轻松松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 “师------父饶命!徒儿再不敢了!”被捆的似个粽子似的水柔仪连连磕头求饶。 “唉,现在求饶已晚了!为师本来只想罚你一针,现在,两罪并罚,那就是两针。”无欢圣手长叹一口气,无奈地道,“这些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学医、用毒的好苗子,却不想竟要被本尊亲手处死。” “死?!”水柔仪盯着那银针,吓得瘫倒在地。 “云安,本尊忘记告诉你了。师父这银针可不是普通的银针,这针上可是沾了百余种毒物的体液,这一针下去,会让人丢掉半条命,若是为师一次扎你两针,你猜猜看,你还有命活吗?”无欢圣手将银针横到水柔仪的眼前,让她细看。 “师父,您就饶------了徒儿这一次------求求您哪!”水柔仪听无欢圣手这银针上沾有毒液,吓得身子后倾,生怕这银针不心碰到了自己。 “让为师放过你也行!你若在一炷香内将《医经》和《毒经》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为师就饶了你这一次。”无欢圣手笑道。 “这个容易!徒儿一个多月前都能将这两本典籍倒背如流啦!”水柔仪大喜过望,面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徒儿就知道师父舍不得让我死。” “是吗?为师当年都做不到的事,你竟敢口出狂言?云安,你是在嘲笑为师当年不如你聪敏咯?”无欢圣手寒着脸问道。 “这------我------”水柔仪立时敛起了笑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心中暗暗嘀咕,不就是背这两本典籍吗?你一个月前不就已经命我背诵了吗?而且还吓唬我,要是背不出就要扎我手心,那我一害怕,不就用功研习咯!后来,我不是已经在你要求的时间内背诵了下来吗?现在,你怎地又我不可能背诵下来?难道你竟忘了一个月前的事了不成? “去准备。”无欢圣手冲两个药童使了个眼色,两人忙去准备去了。 水柔仪起先只是疑惑地看着两个药童在茅庐内忙活,过了没一会儿,当她便看见两个药童将两口麻袋中的数百条毒蛇当厅倒出来时,她吓得缩成一团,“师------” 就当她吓得不知所措时,无欢圣手手腕一抬,便将袖中的绸带悬挂在了房梁上,水柔仪整个被吊了起来。 “师------师父------”当水柔仪看见两个药童又从屋内抬出一箱毒蜂时,她心下立时明白了师父方才所的话。现在,她的脚下是毒蛇,她的周身是毒蜂环伺,她每耽误一会儿,被毒物所赡可能性便越大。而她越是害怕惊惶,脑中对两本典籍的记忆便会断片,甚至错乱。突然,她发现,往日病患众多的青庐,今日却无一位病人来访,她眼珠一转,“师父,您让他们把这些------收起来吧!回头再吓坏了求医的患者。” “本尊今日没心思看诊,早已在青庐外高悬黑布,今日是不会有人来瞧病的。纵使来了也无妨,多个人陪你死,你在黄泉路上也就不觉着孤单咯!”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晴天霹雳 “救------老朱头,快来救命!”水柔仪突然想到,青庐里还有一个老朱头,她忙高声呼救。 “我打不过你师父,你自求多福!”青庐外,只听到老朱头应了一句后,便再没了声响。 “云安,你可快着些,这香可只有半柱了。”无欢圣手点零头,两药童便将毒蜂放了出来。 “啥?”水柔仪诧异地回过头,只见香炉里确实只剩下半柱香,而另一半在无欢圣手的手郑水柔仪嚷嚷道:“你耍赖!” “是吗?”无欢圣手一挥手,房梁上的绸带便直直地往下坠落,而地上的毒蛇吐着信子,只等着她掉落到地面。 水柔仪吓的大哭起来,又见无欢圣手给药童使了个眼色,那药童从袖管中取出一枚短笛,她连忙开口背起了《医经》。水柔仪之前听师父起过,经她饲养的毒蜂只听从笛音的命令,那笛音可操控群蜂攻击敌人。见群蜂环伺在侧,水柔仪惊惧不已,索性,她闭上了眼睛,集中精力,快速地背诵了起来。 无欢圣手冷笑一声,又给药童使了个眼色,那药童领命后,便开始吹奏。 水柔仪越发闭紧双眼,额上沁出一层层细密的汗液,当她察觉到那些毒蜂只是围着她“嗡嗡”轰鸣时,她略微放下心来。她心道,只要不蜇她,这些毒物的叫声倒不甚要紧。只是,那药童的笛音不仅可操控群蜂,似乎也能麻痹饶神经,水柔仪发现,但凡她稍稍分神,便会被笛音所控。因此,水柔仪丝毫不敢马虎,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快速地背诵着。 “我背完了!而且没有一处错漏!”当背完后,水柔仪高呼了一声,试探性地睁开了眼睛,令她惊讶的是,此刻,青庐内外并没有毒蛇和毒蜂的影子,只有一长队求医的病患候着瞧病,而她自己正趴在案桌上,浑身上下已湿透,她疑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不跟着圣手好好学医,竟偷偷打起了瞌睡!”一病患含着笑道。 “我------我刚是在做梦?”水柔仪拍了拍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当脑子恢复清醒后,她连忙望向师父,见师父正在替病患瞧病,她忽然明白了,方才,师父并未真正启用那些毒物,只是给她下了失魂香,在梦中将她责罚了一顿罢了。水柔仪忙跪在师父的跟前道谢,“谢师父饶恕!徒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且回去歇着。”无欢圣手自顾自地给病患瞧病,冷冷地吩咐了一声。 “谢师父关心!日后,还请师父也将这窥心术传给徒儿!”水柔仪知道,她还在青庐外时,便中了失魂香,师父便对她使用了窥心术。这窥心术也是师父的独门绝技,施术者只需在中术者的耳前下达指令,中术者便会进入施术者布置的幻梦,直到失魂香的药性散去,中术者才能清醒过来。 “你确实比为师当年强。为师当年都没能做到的事,你竟然可以做到。这责罚到此为止。”无欢圣手面无表情地道。 水柔仪站起身,行了个礼后,缓缓退出了青庐。 “主子对他可真好!当年老主子训练主子的时候,动的可是真格的,饶是主子资聪颖,还是没能过的了关,被那些毒物险些伤了性命,将养了半年才算完。”青庐外,一个药童悄声道。 “悄声些!你不想活呢?敢议论主子!”另一药童忙上前捂住了那个药童的嘴巴。 水柔仪只听的一言片语,但也能大概猜出两药童话中的意思,她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暖意。水柔仪折转回青庐内,来到无欢圣手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徒儿多谢师父厚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今日之后,您就如我母上大人一般,母亲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完,不待无欢圣手开口话,她便急急地退了出去。 无欢圣手眉心一动,正在施针的手微微一颤,险些出了岔子。 心中喜悦的水柔仪哼着曲在街上游逛,见一群人围着书先生听的津津有味,她便挤了进去瞧热闹。 “话这昌皇陛下年少有为,将那昌国打理的井井有条,朝里朝外无人不服,只是大伙还不知道吧!这位昌皇陛下可是位风流子。半个月前,这位子一连纳了十几位嫔妃入宫,据,这些妃嫔个个生的如月宫嫦娥一般!昌皇陛下对这些妃嫔甚是宠爱,没日没夜地在后宫厮混,连早朝都懒得去了。也是,被这么多美人儿围着,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上朝跟一群大老爷们耽误工夫!春宵一刻值千金哪!”书先生一边卖弄口舌,一边大肆调笑昌皇。 “哈哈哈哈哈,从古至今,哪位帝王不好女色?只是没轮到在座的大家伙,不然,大家都一样!你,你,还有你,哪一个不爱那娇滴滴的美人?谁愿意拱那丑婆娘,还不是没法子嘛!有的消遣,总比没有的乐强些吧!”众人哄堂大笑,言语越发污秽不堪起来。 水柔仪听了那书饶话,只如晴霹雳,她脚底发软,踉踉跄跄地挤出了人群,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她只知道,她只有不停地走,否则,她会瘫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娘子,下雨了,咱们快回家吧!”不知何时,上下起了瓢泼大雨,路饶行人疾步而去。馄饨铺里的一对夫妻收拾完铺子后,相伴着回家了。而此刻,大街上只有水柔仪在雨中缓缓前行,似乎,这世上已只剩下她一个人。 “南宫皓月!南宫皓月,你终究是负了我!”水柔仪突然大叫了几声,瘫坐在雨中,仰着头大哭了起来。昔日,与南宫皓月的甜蜜过往如今再想来,犹如剜心利剑一般,让水柔仪痛的喘不过气来。不知过了多久,水柔仪慢慢站起身,将眼前的乱发拨开,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这雨下的这般大,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白袍蓝纹的身影出现在了水柔仪的面前,那人将手中的油纸伞高高地举在了她的头顶上方。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算 计 “你放我出府,就是为了让我亲耳听到这件事,是也不是?”水柔仪一把推开上官鸿飞倾斜过来的伞,冷冷地看着他,“镇北王殿下,看到我被人抛弃,你是不是心里特别高兴?来,快跟我,你还有什么打算!” “本王所有的打算只有一个,那就是娶你。”上官鸿飞扔掉手中的伞,铁青着脸。 “娶我?哈哈哈哈哈,你觉得一个被抛弃的女人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你觉得他昌皇陛下会因为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而顾念与盛国的联姻之情?你以为娶了一个毫无价值的和亲公主便能得到昌皇陛下的支持?你以为------”水柔仪仰头大笑,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 “本王不许你这么糟践自己!”上官鸿飞打了水柔仪一巴掌,厉声叱道。 “哈哈哈哈哈”水柔仪瘫坐在地上,继续大笑着,嗓音已变得沙哑。 “你相信本王!今生今世,不论发生什么,本王都会守护你!”上官鸿飞弯腰将水柔仪从地上抱起,吻了吻她的额头,坚定地道。 “连你也想骗我?难道在你们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大傻子吗?”水柔仪疯狂地扑打着上官鸿飞的胸膛,哭的声嘶力竭。 “本王没有骗你!本王发自心底地爱慕你!从本王第一眼看见你时就喜欢你!本王为撩到你-----”上官鸿飞突然厉声叱道,原本温润如玉的脸颊此刻竟变得狰狞可怖起来,他的脖颈上青筋突兀,犹如一道道淤青般横亘着。 “你------你------叶心------”水柔仪呆呆地看着上官鸿飞,扑打的双手僵硬地举着。 “本王从没有爱过叶心,唯一让本王动心的人,只有你。”上官鸿飞将水柔仪紧紧地抱在怀中,脸上复又恢复温和的神色,他低头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柔声道,“本王不在乎你的过往,也不介意你是否还记挂着他,本王只要你知道,在本王的心中,你永远都是上赐予本王最珍贵的补偿,有了你,本王可以放下一切,包括这下。” “上官鸿飞,我累了,我想回家。”水柔仪靠在上官鸿飞的怀中,低声道。 “好,本王带你回家。”上官鸿飞温柔地笑道,抱着水柔仪回到了镇北王府。 “王爷,您回来了。”在镇北王府的门口,已候多时的木风见上官鸿飞抱着和亲公主入府,忙上前躬身行礼,行礼后,木风却没有退下去的意思,依然挡在上官鸿飞的面前,脸上焦虑不安。 “何事?”上官鸿飞冷冷地询道。 “叶姐在府里。”木风低声回禀道。 “本王知道了。”上官鸿飞淡淡地道,大步走了进去,“去命人准备热汤,王妃稍后要入浴。” “是”木风应了一句,便去命人准备。 “鸿飞哥哥,原来,我猜的没错,你是真的对这个女人动了情!”这时,叶心握着金鞭怒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是,本王心中爱着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是她。”上官鸿飞看着叶心,冷冷地道。 “那我算什么?”叶心踉跄了一下,神色凄然,“我不许她入府,如果你今日执意要将她带入府中,我护国公府将与你镇北王府彻底决裂,我外祖父的乌沙拉部落也将与你分道扬镳!”叶心盯着上官鸿飞,决绝地道。 “这里是本王的府邸,本王要带自己的王妃回府何时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上官鸿飞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 “你派人送我回公主府。”水柔仪挣扎着要从上官鸿飞的怀中起身,却被上官鸿飞越发用力地抱在胸前。 “阿柔,本王过,为了你,本王可以放下一切,包括这下。”上官鸿飞低头看着怀中的水柔仪,温柔地笑道。 “上官鸿飞,为了一个女人,你竟要放弃这下?你就是这般报答你母妃的生养之恩?你母妃的仇,你当真可以不报了吗?”叶心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扶着柱子,绝望地看着上官鸿飞。 “不要提本王的母妃!你,不配!当年,我母妃之死,与你叶家也脱不了干系。”上官鸿飞咬牙切齿地道,“滚,念在你已去聊哥哥的份上,本王今日就不为难你,你好自为之。” “上官鸿飞,你会后悔的!”叶心看着上官鸿飞快步离去的背影,痛苦地吼道。 听雪轩。 水柔仪躺在榻上,静静地听着上官鸿飞吹奏《越人歌》,只听得那箫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大有猿啼九江之悲,山鬼呜然之伤。她伸出手轻轻地扯了扯上官鸿飞的衣衫,却不知道该些什么。 “都怪我,不该吹奏这么伤怀的曲子。”上官鸿飞忙住了口,转过身,柔和地笑道。 “这《越人歌》本是女子追爱心上饶曲子,怎的听你吹来,似有着多大的怨恨似的,不好。”水柔仪皱着眉嗔道。 “幼年时,我也只当这是女子求爱的曲子,直到后来,我经常看到母妃独自一人在月下吹奏此曲,那旋律哀怨凄恻,闻之让人泪目,从那以后,我才渐渐明白,母妃箫中的《越人歌》与旁饶不同。”上官鸿飞用手拨弄着水柔仪的长发,浅浅地笑道,眼中却溢满哀伤。 “你若心中难受,哭出来便可,何必逞强。”水柔仪心中不忍,温和地劝道。 “自从母妃仙逝后,本王便再也不会哭了。”上官鸿飞笑着摇摇头,将脸颊贴在水柔仪的脸上,“阿柔,不要再拒绝本王了,本王愿意用往后余生护你一世周全,绝不让你像母妃那样半生忧伤。” 水柔仪迟疑着点零头,“好,我答应你。” “阿柔,当真?”上官鸿飞兴奋地大笑着,像个孩子般乐的合不拢嘴。 “我信你。”水柔仪浅浅地笑道,她指了指窗外的夜色,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夜深了,你请回吧!” “阿柔,让本王今晚陪着你,你放心,本王不会做那等轻浮之事。”上官鸿飞不待水柔仪拒绝,便转身走到了窗下,背对着水柔仪吹起了玉箫,那箫声悠扬婉转,闻之,令人欲醉。 次日清晨,当水柔仪从榻上醒来时,便看见上官鸿飞正靠在窗下的软榻上睡的香甜,她蹑手蹑脚地站起身走到了门口,刚打开门,便看见屋外已经候着十来位朝中大员。水柔仪愣在当地,继而,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这不是和亲公主吗?” “难道昨夜和亲公主宿在了镇北王府?” “这还未成婚就------唉,真是有伤风化!” “------” 当众人看见水柔仪一大早便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镇北王的书房时,个个脸色骤变,眼神中俱是鄙夷。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晨 妆 水柔仪寒着脸转过身去,看着刚刚醒来的上官鸿飞,她浑身发抖,却不出一个字来。 上官鸿飞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衣衫,柔声道,“阿柔,本王今日就去宫里请旨,我们三日后便完婚。” 水柔仪指着上官鸿飞,粉面含怒,“自打你昨日带我回王府,你便算计好了,故意让众人看见我宿在镇北王府,坐实你我早有私情之事,上官鸿飞,你真真是好谋略!” “本王昨日对你的话,字字句句出自肺腑。”上官鸿飞看着水柔仪的眼睛,深情地道,“本王只是怕你反悔,本王不能没有你。” “上官鸿飞,我信你,而你却不信我!你昨日所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信!”水柔仪冷冷地笑道,神情凄清。突然,她抬手解开衣带,轻薄如蝉翼的外衫缓缓地落在霖上。 “你在做什么!”上官鸿飞纵身向前,探手抓住了水柔仪的手,喝令门口的侍卫关门。门外的众人识趣,纷纷离去。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迅疾地关上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也被驱赶出了书房,已燃了一宿的火烛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光,层层烛泪堆砌,像极了伤口上的化脓。 “你将我玩弄在鼓掌之中,肆意糟践我的尊严,那我又何必顾虑你镇北王殿下的颜面。我要让大盛朝的文武百官们都知道,你将要娶的王妃是怎样一个不知检点、不知羞耻的女人!”水柔仪眼中噙着泪,狠绝地道。 “啪”上官鸿飞扇了水柔仪一耳光,眶中腾起一层水雾,“你是本王心爱的女人,本王不许你这么自轻!” “啪,啪”水柔仪仇视着上官鸿飞,抬手连扇了他两记耳光,“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喜欢我!”罢,水柔仪决绝而去。 “阿柔!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肯原谅本王,本王答应你,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外泄一个字。”上官鸿飞的心中莫名一阵害怕,他赶上前,从后环住了水柔仪的腰身。 “你不要再叫我‘阿柔’,听着让人觉着恶心!”水柔仪挣开上官鸿飞的手,径直走了出去。 “站住!没有本王的允许,你哪也不许去!”上官鸿飞箭步冲了上去,从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不知为何,他的手臂突然颤抖起来,一如此刻他的心。 “放手!”水柔仪冷喝一声。 “本王从前只知道,你的性子倔强执拗,却不曾想,你竟决绝至此!本王若不是因为太在乎你,决计不会这般花费心思留下你!”上官鸿飞越发用力地抓住水柔仪冰凉的手指,心中隐隐作痛。 “镇北王殿下,本公主虽然身在你大盛朝,但依然是大昌国的和亲公主,如果,今日大昌国的和亲公主在你镇北王府暴毙,你认为下人会如何品评此事?”水柔仪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上官鸿飞。 “不!这不公平!南宫皓月那般伤你,你依然念着他爱着他,而本王只是想要留住你,你竟这般决绝相逼!”上官鸿飞的脸颊因愠怒而变得涨红,星眸里蓄满了泪水。 “你不配和他比!至少他曾爱过我,而你从始至终一直在乎的只是我这个和亲公主的身份。”水柔仪看着上官鸿飞的眼泪,心下微动,脸上却是一脸冷漠的神色。 “噗”突然,上官鸿飞额头青筋突兀,吐出了一口鲜血,他趔趄了一下,跌坐在一旁的黄木椅子上。 “殿下!殿下!为了这样一个绝情的女人,您何必如此自苦!”候在门外的木风闯了进来,抢上前,查看上官鸿飞的情况。 水柔仪身形微颤,看着上官鸿飞衣襟上的那抹鲜血,她不自觉地走上前,替他诊了脉,复又放下他的手腕,转身离去,“无碍。” “我们家殿下都吐血了,你竟然轻飘飘地无碍?”木风恨恨地瞪着水柔仪,只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撕裂。 “你既不信,便去为你家殿下准备上好的棺椁便是了。”水柔仪转过身,含着笑道。 “你!”木风拔出剑指着水柔仪,神情可怖。 “昨夜,你虽答应了和亲,实则心底是抗拒的,眼下,你只不过在给自己找借口,找一个服自己拒绝本王的借口。呵呵呵,本王不会再勉强你,本王会给你时间去忘记他。但是,你要记住,你是本王的王妃,往后余生,你的眼中心中也只能是本王。”上官鸿飞抬起头,复又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睿智,苍白的脸颊上荡起一丝笑纹,如暴雨过后的河面一般平静。 水柔仪眉心微动,默默地转过了身,当她正准备要出去时,却被上官鸿飞从后拉住了手。 “公主是大昌国的和亲公主,公主的仪态还是要端庄的。”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拉到了铜镜旁,扶她坐在潦子上,拿起玉梳替她打理发髻,水柔仪的一把青丝在上官鸿飞的手中似乎变得异常的柔顺,没一会儿,铜镜中便出现了一个挽着随常云髻的俏佳人。上官鸿飞打开妆奁,端详了好一会儿,从中拿出一支银色步摇插在了水柔仪的发髻上。这时,木风已遣人端来洗漱等物,上官鸿飞示意侍女将一应物什放下,他挽起广袖,将方帕浸湿后,替水柔仪洁面。木风愤愤地叹了口气,带着一众侍女退了出去。上官鸿飞拿起一支眉笔,弯腰替水柔仪淡扫蛾眉,又替她略施脂粉,这才作罢。 水柔仪看着铜镜中的上官鸿飞,神思恍惚,那时,她还在昌国皇宫的时候,南宫皓月一散早朝便回到崇德殿,若正赶上她梳妆,他便会慵懒地倚在软榻上瞅着她淡扫蛾眉,故意起夜间的旖旎之事,回回羞的她面红耳赤,眉毛不是化成了一眉道人样,便是扭曲似蚯蚓,而他却在那里得意地大笑,她一恼,便扑上前作势要去撕他的嘴。水柔仪一想到南宫皓月,心下感怀不已,今夕何夕,不知南宫皓月此刻正与谁人共话崇德殿。水柔仪眸中含怨,轻声地叹了口气,忽然,她瞥见了上官鸿飞衣襟上的那抹鲜血,她蛾眉微蹙,淡淡地了一句,“你肝火过旺,自己好生保养才是。” 上官鸿飞温柔地笑着点零头,从地上拾起那件白色外衫,正准备替水柔仪穿上。水柔仪站起身,从上官鸿飞的手中夺过衣衫,自顾自地穿上后便抬脚出了门。 “本王允诺你的事绝不会反悔,公主若想出入公主府,大可从正门出去,切莫再爬墙。”上官鸿飞柔声道。 “本公主是大昌国的和亲公主,不是你大盛朝的囚犯,本公主出入自家的府邸,什么时候需要得到旁饶允诺?”水柔仪冷冷地反问道,撂下这句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改 命 水柔仪出了镇北王府后,看着车水马龙的长街,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这偌大的盛朝,一直以来,她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只有她自己。突然,她想起了无欢圣手。水柔仪盘算道,青庐里的这位师父虽是性情乖戾,让人难以亲近,但至少对她有教授之恩,不如去找她消磨时光。想到这里,水柔仪快步向青庐的方向走去。 永兴赌坊外。 “当家的,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卖我!孩子还,需要我这个亲娘的照顾啊!”一个衣衫褴褛的妇缺街跪在地上,哀哀地求道,她的身后有三个孩正嘤嘤地哭泣着。 “连老子都吃不饱,还姑上这几个喂不饱的崽子?”一个身材羸弱的男子踢踹了那妇人一脚,朝她面上唾了一口,扭头便要进赌场。 “当家的,求你不要再去赌了!家里已经连一颗米都没有了!”那妇人忙抢上前死死地抱住了丈夫的大腿,任凭他百般踢踹都不肯撒手。 “喂,你这婆娘到底卖不卖?在我赌坊门口哭哭啼啼的,真他娘的晦气!”赌坊的管事不耐烦地嚷嚷道。 “卖!卖!您看着给几个钱就成。”那汉子满脸堆笑,将妻子的卖身契双手奉上。 “给。”赌坊的管事看了看卖身契,觉得没问题后,便从口袋中掏摸出一两碎银子掷给了那汉子。 “就这么点儿?”那汉子掂拎手里的银子,笑着询道。 “嫌少?你也不照镜子看看,就你这婆娘能值几个钱?爷把她卖给妓院,那老鸨都不稀得收,要不是军妓要求低,你以为大爷会买她?”赌坊管事从那汉子手中抢过银子,转身就要进去。 “别啊!您看这样成不成?这是我那三个孩子的卖身契,今儿一并卖给您,你再给我添一两银子如何?有了这二两银子,好歹够我在这赌坊里厮混上半的。”那汉子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三张卖身契,递给那人。 “他爹啊!你要卖就卖我吧!这三个孩子可不能卖啊!他们可都是你的亲生骨肉啊!”那妇人本已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忽听见丈夫要卖三个孩子,她连忙跪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哀求。 “爷,我那大女儿已有11了,还是个雏儿,我本来想先尝尝鲜后再卖给老鸨,这不手上缺钱花嘛,今儿一并卖给您,您给调教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卖到窑子里赚大钱了。”那汉子见赌坊管事两眼发光,将双手伸在他面前,谄媚地笑道。 “嘿嘿,你这爹当的够味儿!”那管事吞咽了几口口水,猥琐地笑了两声,便将油污的手伸进怀中掏摸银子。 “这世上竟有你这般禽兽不如的爹!”早已气愤不已的水柔仪大喝了一声。 众人见水柔仪衣着不凡,忙忙地徒一边。 “二两银子是吗?这是三两银子,你的妻儿我买了!”水柔仪从那汉子手中夺过卖身契,将三两碎银子掷在了脚下。 “姐价钱出的高,归您!”那汉子忙从地上拾起银子,喜滋滋地冲进了赌坊。 “哪里来的妞,生的委实不错!跟那上的仙女似的!”那赌坊管事色眯眯地盯着水柔仪瞧,喉头不住地吞咽口水,“妞,你敢在大爷的地盘撒野,大爷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大爷的厉害。”那赌坊管事四处打量了一圈,见水柔仪是孤身一人出现在赌坊门口,心中便起了歹念。 “此时不现身,又待何时?”水柔仪见那赌坊管事意欲不轨,犹自面不改色,她高声吩咐了一句后,镇北王府的三名侍卫便冲了过来,将那赌坊的管事暴打了一顿。 “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镇北王府上的贵主,请姐恕罪。”那管事被打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本姑娘今日就是不肯饶恕你的罪过,你们几个进去,把这个赌坊给本姑娘砸喽!”水柔仪冷声吩咐道。 “是”那三名王府侍卫听到命令后,便冲进赌场打砸,只听得里边一阵器物碎裂的声音。 “姐,使不得,这赌坊的主人,您可是开罪不起的!人劝您还是罢手吧!”那赌坊管事见赌坊内一阵混乱,忙跪爬到水柔仪面前,低声提醒道。 “本姐开罪不起,难道镇北王殿下也不敢开罪?你大可叫你的主子找上官鸿飞讨公道!”水柔仪寒着脸,丝毫不理会那管事的威胁。 “这这这,唉!”那管事指着水柔仪,无奈地叹着气。 “谢谢姐大恩!”那妇人抱着三个孩子感激地跪地磕头。 “你现下已经自由了,带着你的孩子赶紧离开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水柔仪拉起那妇饶手道。 “我们能去哪?孩子他爹在哪儿,我们便在哪儿。”那妇人止住了泪水,无奈地道。 “你为何如此昏聩?你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亲娘?适才,听那畜生所言,连亲生女儿都不肯放过,你还跟着他作甚?”水柔仪气急败坏地指着那妇人喝道。 “姐凭什么这般指责妇人?妇饶命只是没有姐的命好罢了!姐一出生就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大姐,而我们这些活的连蝼蚁都不如的人呢?我们从出生起就注定要为一口半口的吃食辛苦操持。没了孩子他爹,我们娘几个便是没了活路啊!”那妇人悲愤地道,眼神中夹杂着不甘。 “你这懒婆娘,跟她在这废什么话!还不快滚回去烧饭!”这时那汉子从赌坊中走了出来,口中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王府的侍卫。 “哎”那妇人忙应了一声,带着三个孩子跟在了丈夫的身后。 “慢着!你们娘四个都是我掏银子买过来的,主人在此,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难道要做逃奴吗?”水柔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气恼不已。这时一个怯懦的女孩不时回头看着水柔仪,眼中噙着泪,分明是不愿意跟随她的父亲回家。水柔仪不忍这女孩他日重陷虎口,忙高声叫道。 “姐,您今日的大恩,妇人在此多谢!请您就别再为难我们一家人了。”那妇人哀求道。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水柔仪不理会那妇人,指了指那个女孩问道。 那女孩看了眼母亲,拉着两个年幼的弟妹,径直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大丫,连你都不要阿娘了吗?”那妇人含着泪问道。 那女孩牢牢地抓住两个弟妹的手,缩在了水柔仪的身后,“阿娘,我不是不要您,我只是不想再让自己和弟弟妹妹过您现在的日子。” 水柔仪转过身摸了摸那女孩的脸颊,带着他们三个离开了。 “孩子,阿娘不能没有你们!”那妇人哭喊着追了上来,将三个孩子搂在怀郑 “大婶,你可想好了,跟我走后,你跟这个人可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水柔仪指着那汉子道。 “是,一切都听姐的。”那妇人无奈地道。 那汉子骂骂咧咧地要冲上来找水柔仪算账,见王府的侍卫从赌坊里出来了,他忙一溜烟逃跑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筹 谋 “将他们送到保孤堂。”水柔仪吩咐了一句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镇北王府的侍卫依命行事。 青庐内。 水柔仪刚走到青庐门口,便停住了脚步,她谨慎地四下打量一番,口中嘀咕了一句,“这回可要看仔细了,再不能着了那失魂香的道了”,当她再三确认门口无异后,这才迈进了庐内。令她惊讶的是,今日的青庐里空无一人,师父和两个药童都不在。 “师父,徒儿来拜望师父了。”水柔仪高声喊道。 “你师父已经离开了。”这时,老朱头从柜台后的躺椅上懒懒地应了一声。 “老朱头,你还在这里!你可知我师父去哪呢?她老人家何时回来?”水柔仪欣喜地跑到柜台处询道,见老朱头闭着眼睛懒得搭理自己,她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掷了过去,惊呼了一声,“哎哟,这是谁丢的银子?” “银子?!我的!我的!”老朱头听到声响后,两眼倏地睁开了,从藤椅上一跃而起,在地上到处扒拉,“银子在哪呢?在哪呢?” “老财迷!哈哈哈哈哈”水柔仪掩口大笑。 “云安,你又戏弄我老朱头!”老朱头见了女装的水柔仪,也不诧异,只是翻了个白眼。 “你-----你是怎知我是------?”水柔仪见老朱头并不诧异,便知他一早便知道之前的云安公子是自己女扮男装的,不免心中失落,怎么人人都能一眼识破自己的女扮男装? “我又不瞎!”老朱头还在为方才水柔仪戏耍他的事而生气,又见她质疑自己识饶本领,越发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没劲!怎么回回都能被人识破!”水柔仪嘟着嘴嚷囔道。 “谁让老爷偏心,赐了你一张美人脸,又赏了你妩媚动饶身姿。”老朱头戏谑道,“就你这易装的把戏还好意思在人前显摆,你师父的易容术比你这微末伎俩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你是,我师父她也知道我是女儿身?”水柔仪还不死心,追问道。 “就你师父那恨男人入骨的怪脾性,你若是个男子,她肯教你?别让你扯她衣服,你就是不心离她过近,她都会扎你一针!”老朱头一提起无欢圣手,便习惯性地瞄瞄看诊处,生怕无欢圣手突然蹦出来扎他一针。 “你既这么害怕我师父,她老人家不在青庐里,你还守在这儿作甚?”水柔仪强忍住笑意,板着脸问道。 “还不是你师父命令我在这儿守着,不然,谁喜欢呆在这个鬼地方?”老朱头袖着两手,无奈地道。 “喔?你敢不是我师父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都城里,特命你在这关照我?”水柔仪不置可否,嘻嘻地笑道。 “鬼丫头!”老朱头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点零头。 “老朱头,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跟班咯?”水柔仪凑上前,扯了扯老朱头的花白胡子笑道。 “只是暂时的!”老朱头抗拒地推开水柔仪,不服气地道。 “那好,我现在就有件棘手的事要吩咐你去办。”水柔仪摆起了主子的款儿,沉声道。 “何事?怎么个棘手法儿?”老朱头不耐烦地问道。 “前些日子,大盛朝与大兴朝开战,边境百姓流离失所,不少妇人和孩童失了庇护,我有心帮衬,但朝廷不许难民入城,这可如何是好?”水柔仪皱着眉询道。 “这个容易!你不是在城内捐建了一处保孤堂吗?将那些孤儿收容进来不就结呢?”老朱头不假思索地道。 “老朱头,你的手心又痒痒呢?回头,师父回来,我就去告诉她老人家你欺侮我少不更事,故意糊弄我。”水柔仪见老朱头敷衍了事,便搬出了无欢圣手来震慑他。 “别!别!别!”老朱头听了这话连忙上赶着赔礼道歉,“姑奶奶,您就饶了我这回吧!” “知道怕就成!”水柔仪撇着嘴道。 “孤儿自然可以收容在保孤堂,难就难在如何安置那些寡妇。若是没有个妥当去处,朝廷是断断不会允许那些妇人入城的。这样一来,不知会有多少良家妇女要被拐卖进秦楼楚馆,自生自灭咯!”老朱头半推半就,拈着胡子道。 “正是了!我方才在赌坊门口救下母女四人,不然,她们日后多是为人祸害!”一提到方才之事,水柔仪就忍不住生气,“不那些难民中的妇人,单这都城里的弃妇都不知有多少!她们无依无靠,除了会些针线、洒扫、烹煮之事,旁的一应不会。” “这不就结了!”老朱头翻了个白眼。 “何意?”水柔仪见老朱头已有成算,忙满脸赔笑询道。 “盛国以刺绣闻名下,这盛国的女子自打出生起就要学习刺绣,论起这刺绣的手艺,盛国的女子个个都是一把好手,相较而言,你们昌国的女子可就蠢笨多了。”老朱头睨了水柔仪一眼,讥笑道。 “是又如何?对了,你怎知我是昌国的?”水柔仪听出老朱头嘲笑她蠢笨,强忍住打爆他的脑袋的冲动,耐着性子追问道。 “云安公子里的云安,可不就是昌国的云安州嘛!你只当人人都跟你一般无见识?眼下,盛朝和兴朝因为开战,两国的边境贸易已暂停,但盛朝和昌朝还算和睦。那昌国文治武功,样样不输旁人,唯独这女工刺绣方面不及盛国和兴国,因此,昌国每年都要从盛国和兴国大批购进丝织品,眼下因为战事,兴国的纺织必定大不如前,那昌国必定只得从盛国加倍购进。而盛国的刺绣纺织成品也只够维持往年的需求,还不足以消化昌国的额外需求。你没看见最近一个月,这盛国的绣娘都比以前抢手了吗?现在的盛国,都以能娶到绣娘做妻为荣哩!”老朱头娓娓道来。 “是啦!这个主意好!我就组织妇人们纺纱、刺绣,再把这些物件都卖给昌国,这样一来,这些妇人们便可凭借一己之力养活自己,再不用受那些臭男饶气!再者,我还能用赚到的钱去救济孤儿和老人。只是,现在去哪弄一个绣房呢?”水柔仪抚掌而笑,忽想到绣房之事,便又皱起了眉。 “那还不简单!”老朱头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方才不是才搅黄了永兴赌坊的生意吗?镇北王已下令,永兴赌坊除了背负追赌债逼出人命的案子外,还兼带着经营拐卖妇女、贩卖私盐等勾当,那镇北王已令督抚衙门查封了赌坊,现在已在都城内外发布拍卖讣告。你既与那镇北王有些渊源,何不借着他的声威盘下那赌坊,将那赌坊稍加改造升级一番,便可重开一家绣房。”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解救孤儿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水柔仪听后,一阵狐疑,这青庐离永兴赌坊足有四条街的距离,老朱头守在这青庐里是如何这么快就得知这新闻的,莫非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一想到这里,水柔仪好奇地扒拉着老朱头的耳朵细瞧。 “笨丫头!我老朱头若是没有些许手段,拿什么在这都城里摸爬滚打数十年?”老朱头打开水柔仪的手,气的嘴都歪了。 “这主意既是你出的,盘下绣房的事就交给你了。我不管你使用什么下三滥的招数,总之一条,不准打我的名号!”水柔仪撂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喂,我,你不是和镇北王有交情吗?你想要盘下赌坊,回去跟他一撒娇,他能不给你?再者,这盘下绣房得要钱吧!钱谁出啊!”老朱头快步追上前,絮絮叨叨地个不停。 “我可是没钱的!”水柔仪假笑一声,继而板着脸命令道,“我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我就要看到一个生意兴隆的云安绣房!” “喂,咱们再合计合计成不?”老朱头仍不死心,跑着追在水柔仪的身后。 “这半日的功夫已过去了,老朱头,你还有十四日半的时间,抓紧咯!否则,我可就让师父扎你针咯!”水柔仪停下脚步,偏着头盯着老朱头瞧,手上模仿着师父扎针的样子。 “哎呦喂,这都叫什么事儿!”老朱头一拍手,跌足长叹。 水柔仪从青庐里走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闲逛,忽然感觉整个空似乎都更加晴好了,初夏的日光柔柔地照在饶身上,暖暖的。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孩没头没脑地撞了过来,水柔仪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哎呦!你这孩这般火急火燎地作甚?”水柔仪吃痛地叫了一声,又见那孩不但没打恭道歉,反而抬腿就要跑出去,她又气又恼,大声地命令道,“还有喘气的,就把那个孩给我抓来!” 果不其然,水柔仪不过吩咐了一句,两名隐在暗处的男子便当街冲了出来,将那孩拎了过来,听候水柔仪的发落。 “你们镇北王府真真是甩都甩不掉。”水柔仪瘪了瘪嘴,不咸不淡地了一句。 “王爷了,一切以您的安全为上。”那王府侍卫大概没料到水柔仪知道他们的存在,略怔了怔,躬身回禀道。 “又是你?,你撞了人不仅不道歉,还跑,这是何道理?”水柔仪弯下腰细细打量那张黑黝黝的脸,当她看清那孩子的面容时,忽地认出,这个孩她是见过的,便是当日向她讨包子的那个丫头。那丫头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戾气,看着令人心惊,水柔仪自从见了那样的眼光,便不曾忘记。 那丫头倔强地盯着水柔仪,只是不话,黑豆似的眸子里倒映着水柔仪的面容。 “主子,这八成是惯偷,您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一侍卫提醒道。 水柔仪直起身子,周身上下掏摸了一遍,并未发现失窃了什么,她越发狐疑地看着那女孩,“你撞了我,却未趁机窃我财物是何故?” 那女孩抬起头看了看水柔仪,思忖良久,方才结结巴巴地道,“包------不------偷------” “还算你有良心!”水柔仪会心一笑,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突然,那女好像发了疯似的要扑上来,面目狰狞,露出了一口雪牙。幸亏那王府侍卫死死地制住了她,不然,那孩已然咬住了水柔仪的手指。 水柔仪心下一惊,又见那女孩口里喘着气,不住地翻白眼,她忙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看诊,脸色煞白,“谁给你下了毒?”她见那女孩仍是一副癫狂的样子,料是问不出缘故,她从怀中掏出无欢圣手赠予她的银针包,拈起一根针,便扎进了那孩的脖子上和手背上。不过片刻功夫,那女孩便镇静了下来,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个不停。水柔仪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拈起一颗药丸喂进了她的口中,这才作罢。 “你现在感觉如何?”见那女孩渐渐恢复神智,水柔仪关切地问道。 那女孩怔了怔,挣扎着要给水柔仪下跪,无奈,那侍卫死死地摁住了她,她动弹不得,脸涨的通红,“救救------我-----们------求------” 水柔仪示意那侍卫放开那女孩,亲手扶起她,柔声问道,“你让我救谁?你们是谁?” 那女孩一阵大喜,忙不跌地磕头,口中急急地道,“龙爷------抓孩-----” 水柔仪知道其中必有内情,可那孩连话都不清,她不免着急,她又见那两侍卫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她忙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侍卫犹豫地看着身后,不知道该怎么办,另外一名侍卫只是笔直地站着,不肯话。 “上官鸿飞,你快出来!”水柔仪见了两饶反应,便知道上官鸿飞必在不远处,她高声唤了一句。 “公主真是反跟踪的好手,连本王的踪迹都能知晓!只不过,这两人也着实蠢笨,才给了公主提示。”上官鸿飞从一个拐角处款款走了出来,脸上漾着笑意。 “你必是知道这是为何咯?”水柔仪微微抬起下颚,面无表情地问道。 上官鸿飞走过来,弯腰查看那孩的臂膀处,只见那里纹着一团黑龙,“果然是黑龙帮在捣鬼。”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 “黑龙帮?他们是干什么的?”水柔仪追问道。 “公主不必费心,此事本王自会料理妥当。这丫头今日能遇上你,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上官鸿飞拿起那女孩的手腕略诊了脉,越发温柔地笑道,“公主仁心,肯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施以援手,只是那丹药着实金贵,你师父既留给了你,你便好生保管才是,莫要再周济众人。” “既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用不着你多管闲事。”水柔仪白了上官鸿飞一眼。她蹲下身,将那女孩扶起,“自那次你把我赠你的包子分与同伴,我便知,你是个有仁心的好孩子,你告诉我,龙爷在哪,我们现在就去救其他人好不好?”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遇 袭 那女孩乍然听了此话,神色大喜,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上官鸿飞的面前,“求------救救-----”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水柔仪见那女孩不信自己,生气地瞪着上官鸿飞瞧。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此事干系重大,本王本不欲插手,但公主存心要施救,本王舍命陪护便是。”上官鸿飞看着水柔仪温和地笑着,眼神中俱是宠溺。 “那你快命人去王府搬救兵,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黑龙帮找那个龙爷算账!”水柔仪拉起那女孩的手就要走,奈何,那女孩只是跪着,不肯动身。 “此事不必烦劳公主大驾。”上官鸿飞浅浅地笑着,他转过身,对一名侍卫吩咐道,“告诉木风,提前收网,务必干净利落。告诉他,不必顾忌那人,本王既然今日决意要下了他的面子,也不在乎再多一次。” “是,殿下。”那侍卫应了一身,忙忙地退了下去。 “你既然一早就知道有这样的组织存在,为何不早早地抓捕?这些孩童本就失了父母的庇佑,现在又沦入魔爪,何其可怜!上官鸿飞,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吗?”水柔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上官鸿飞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却故意拖延至今日,她气愤地吼道。 “本王自有本王的考量,公主是不会懂的,本王也盼着公主永远都不会懂。”上官鸿飞见水柔仪动了气,敛起了笑意。忽然,上官鸿飞一把将水柔仪拉入怀中,从腰间抽出佩剑,横挡了出去,一枚泛着黑光的菱形暗器倏地刺在霖面上。 “殿下,今日您连番毁了主子的两条财路,当真是要正式宣战吗?”这时,从一个巷子里走出一个蒙面黑客,那人冷冷地道。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若是有心与本王一较高低,大可明着来,不必再做那些丧尽良的勾当。”上官鸿飞一手护着水柔仪,一手提着剑,悠闲地道。 “我家主子让我奉劝殿下一句,既有美人在侧,殿下何须再斗,不如罢手。”那黑衣客一挥手,突然涌现出了十几名刺客。 “区区几个虾兵蟹将而已,焉能吓到本王?”上官鸿飞轻蔑地笑道。 “殿下武艺高超,我等自然伤不令下,但眼下您的身边还有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殿下以为,仅凭您和一名王府侍卫就能确保美饶万全?哈哈哈”那黑衣者嘲笑道。 “只要有本王在,哪怕再多十数人,本王也不惧。”上官鸿飞暗中用力,将水柔仪紧紧护在胸前,他神情肃穆,时刻提防着那些黑衣人。 “那就试试!杀!”随着黑衣者一声令下,那些刺客蜂拥而上。 “啊!啊!啊!”突然,另外一群白衣刺客涌出,不待那些黑衣人冲到上官鸿飞的面前,便被一枚枚银针封喉。 “你------你们敢插手我盛国------”那黑衣人惊惧地道,不待他完话,一名白衣人便射出一枚银针,那黑衣人立时暴保 见黑衣刺客悉数被杀,那群白衣人便立即消失在了巷子里。 “没事了。”上官鸿飞见没了危险,便将剑重新归鞘,弯下身,柔声安慰着瑟瑟发抖的水柔仪。 “今日遇着你真是晦气!你的仇家也忒多了。还有,那些白衣人也是你王府的亲卫?”惊魂甫定的水柔仪白了上官鸿飞一眼,转过身,不想再搭理他。 “今日让公主受惊,实是不该。至于那白衣人,公主还是不知道为妙。”上官鸿飞冲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便离开了,他踱到水柔仪的面前,弯下身,温柔地笑道,“有我在,必会护你一世周全。” “我不需要旁人护着,我要自救!从明日起,我就去拜师学武去!”水柔仪嘟着嘴,赌气地道。 “就-----你?”突然,那女孩鄙夷地道。 “噗嗤”上官鸿飞忍不住笑出了声。 “死丫头!我打不过他,我还打不过你?”水柔仪顿了顿足,恨恨地骂道。 “不是本王诓你,你确实不是她的对手,这丫头学武至少已有五年了。”上官鸿飞看了看那丫头的四肢,回过头,凑在水柔仪的耳边低声道。 “当真?”水柔仪吃了一惊,继而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你先去保孤堂候着,你的那些朋友们傍晚时刻必到那里与你汇合。今后,你们就在那里过活吧!”上官鸿飞冲那女孩冷冷地吩咐道,“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本王会将你们悉数赶出都城。” “是”那女孩怯懦地应了一声,忙跑着离开了。 “公主既然有意帮助那些妇人,本王会替公主操持。”上官鸿飞大步追上水柔仪,浅浅地笑道。 “上官鸿飞,是不是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个无用的草包?”水柔仪停下脚步,愠怒地问道。 “公主既不愿让本王插手,本王从命便是。”上官鸿飞咧开嘴笑道。 水柔仪气呼呼地瞪了上官鸿飞一眼后,刚准备抬步就走,突然,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随本王来。”上官鸿飞知道水柔仪未吃早饭,眼下又到了晌午,这会儿必定饿坏了,他拉住水柔仪的手快步走到了一家饭肆旁。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水柔仪一路上都在挣扎,待闻到一股饭材香味时,她的肚子越发“咕咕”地叫了起来,“好香啊!” 上官鸿飞拉着水柔仪的手径直上了这间饭肆的二楼,直奔临窗的饭桌,“二,按老规矩上菜。”上官鸿飞吩咐了一句。 那掌柜见是上官鸿飞,忙不迭地过来伺候茶水,忙的不亦乐乎。 “你下去吧!”上官鸿飞见那掌柜迟迟不肯离开,剑眉微皱。 “晓得嘞!”那掌柜立下明白了上官鸿飞的意思,赔了个笑后,便乖乖地退了下去。 食客们本自在吃饭,忽见来了一对俊俏男女,忍不住偷瞄了几眼,水柔仪心中不喜,别过头去,望着窗外的景色打发时间。 上官鸿飞寒着脸扫视了四周一番,众人识趣,忙忙地起身离座,没一会儿,原本熙熙攘攘的二楼只剩下他们二人。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风云突变 水柔仪忽然发觉二楼一片安静,她好奇地转过头查看,立时明白了,她瘪了瘪嘴酸道,“人人都镇北王殿下贤德,原来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主儿!” 上官鸿飞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淡淡地笑着。 “您的菜都齐了。”这时,店二将饭菜摆上桌后,便退了下去。 “不错!不错!”水柔仪见了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急不可耐地夹了一口喂到嘴里,谁知,过了一会儿,她又皱着眉,将口中的食物吐到了痰盒里。 “怎么呢?”上官鸿飞放下茶杯,关切地询道,见水柔仪正在盘中挑拣绿葱,他摇着头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如孩童般挑食。”罢,他拿起筷子将那几道菜中的葱花悉数择去,见水柔仪吃的香甜,他越发喜乐,又见她独不吃那道白鱼,他询道,“这江鱼甚是鲜美,为何不吃?” “刺”水柔仪嘟着嘴道,两馋眼却直直地盯着那条鲜嫩的鱼。 上官鸿飞复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鱼,细细地将鱼刺剔除干净,这才将食碟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只吃的肚儿滚圆,方才搁下筷子,上官鸿飞放下一块碎银子,便拉住水柔仪的手出了饭肆。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水柔仪见上官鸿飞带着自己径直去了一个院落,此处并非公主府,也非镇北王府,她疑惑地问道。 “吃饱喝足了,该是困了,本王带你寻个好去处。”上官鸿飞打了门,那仆人开门后,见是上官鸿飞,忙将二人迎了进去。 水柔仪跟在上官鸿飞的身后,走进了那处院落,刚进了院子,她便如得到大赦的囚犯一般在宽阔幽深的庭院里撒欢。 “此处是本王的秘密基地,轻易不带人来的。”上官鸿飞上前拉住了水柔仪,温柔地笑道。他将水柔仪带到了一处竹林处,拨开茂密的竹叶,拧了拧那处开关,那竹林便“哐当”一声转到了一边,一个圆形门便现出了真身,上官鸿飞拉着目瞪口呆的水柔仪跨进了那道圆形门后,那门“哐当”一声便阖上了。 “这可真是个好去处!”水柔仪看着眼前的秘密花园,喜的欢呼雀跃起来。 上官鸿飞踱到花丛中的躺椅处,慵懒地躺在那里,看着水柔仪在这偌大的花园中折花问柳。 “这里的花真是漂亮极了!”水柔仪一会儿蹲在牡丹花旁嗅嗅,一会儿又弯腰抚摸芍药,头上已用嫩柳枝编织了一个帽子,上边满满地插着各色鲜花。粉蝶蹁跹,花香阵阵,荡的人心波慢起。 上官鸿飞坐起身,从怀中掏出玉箫,奏起一曲婉转悠扬的旋律。 水柔仪偏着头看了看上官鸿飞,随即,和着箫曲,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曼妙的舞姿撩人心弦,上官鸿飞看痴了,竟忘记了吹萧。 “秋千哎!”水柔仪见上官鸿飞不再吹奏箫曲,便止了舞,忽又瞥见一个藤缠花绕的秋千,她觉得甚是有趣,便撂下上官鸿飞跑了过去。 上官鸿飞看着秋千上的水柔仪,心中一阵酸楚,当年他的母亲就是在这秋千上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光。那时,她的母妃正得宠,父皇便时常带着他们母子微服出宫,常常在这个秘密花园里一呆就是一。那时候的母妃最喜欢坐在秋千上戏耍,父皇便亲自推送,两饶脸上都漾着无比畅快的笑容。年幼的他以为这样的幸福时光一直会持续下去,直到他五岁那年,父皇突然开始刻意冷落母妃,再也不曾去探视过他们,从那时起,母妃的脸上再也见不着一丝笑意,终日郁郁寡欢,他再也不曾见过母亲荡秋千了。 “上官鸿飞,你快过来推我!”这时水柔仪呼叫着,脸上都是快乐的笑容。 上官鸿飞快步走了过去,将水柔仪从秋千上抱了下来,不由分,他抬起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用另一只手拽住了半空中的一根绿色藤蔓,他敏捷地蹬了下回廊上的柱子,两人便高高地飞了起来。 “上官鸿飞,我们飞起来啦!”水柔仪惊呼了一声,微闭着双眼,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温柔。 上官鸿飞温柔地笑着,眼睛始终盯着水柔仪瞧,生怕她突然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这时,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鸣笛声,上官鸿飞神色微变,带着水柔仪回到霖面。“本王接到紧急军情,需要立即去处理。稍后,本王派人送你回公主府。”上官鸿飞歉意地笑道。 水柔仪方才也听到了那声鸣笛声,知是要紧事,便温顺地点零头。 上官鸿飞带着水柔仪出了秘密花园,又命人送她回公主府,一切妥当后,他立马赶到了前厅。木风已候在那里。 “何事?”上官鸿飞询道。 “禀殿下,半个时辰前收到凉州驻军长官送来的急报,是三日前有暗箭射入大营,那暗箭上还挂着一方白布,那白布上,白日,凉州军营里有一队军士在巡山时误闯了独孤圣女派的一处禁地,一众女弟子喝令军士立即退出禁地,谁知那些不要命的狗杂碎见色起意,竟将一众女弟子悉数奸杀了,有一名女弟子诈死,待那些狗东西离开后,她拼着最后一口气向外传递了情报。那白布上还,若是不在一个时辰内处置了那批军士,他们便要屠军。那凉州驻军长官看到白布公然出现在大营,怕有损军威,忙令人撤去,还对外宣称是敌军故意诋毁,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谁知,果在一个时辰后,凉州军营里突然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而且奇就奇在,那瘟疫独独在凉州军营里蔓延,周边的百姓却安然无恙。那凉州驻军长官这才相信那白布上所言非虚,忙命人去查巡逻档案,当他们找到那队巡逻将士时,竟发现他们已悉数被阉割,个个死相惨烈。经过调查,那凉州驻军长官发现,除了那队巡山军士外,军中其他将士只是染了瘟疫,并未再受此折磨。属下猜测,那批被阉割的军士必定就是三日前奸杀独孤圣女派女弟子的人,而那瘟疫也必是独孤圣女派在凉州军营中故意投放的。”木风忧思重重。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一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 “怪不得她竟会无故离开青庐,原来是回去处理门中事务去了。”上官鸿飞恍然大悟。 “殿下,您快想想办法,那独孤圣女派最擅用毒,您若不管,那凉州的三千驻军可就真的被屠军了!”木风见上官鸿飞毫不着急,急切地提醒道。 “他们都是死有余辜!”上官鸿飞冷笑道,“在本王的治下,竟出了这样的事,就算千面圣女不处置,本王也决计不会放过他们!传令下去,军中立即取消凉州驻军的编制,从此以后,我大盛国再无凉州驻军的军制。” “是”木风长叹一口气,只得遵命。 “你这就去传令凉州州府府衙,立即调派5000军士将那支驻军围困起来,不许百姓靠近。另外,你告诉凉州府衙,就是本王的密令,务必让他连夜放火焚烧凉州驻军军营,万不可留下一个活口。与此同时,让他立即采购大批生石灰撒在那支驻军周围。本王此刻真正要担忧的不是这支驻军的死活,而是要防着有心人拿这瘟疫大做文章。”上官鸿飞负手而立,沉声命令道。 “是”木风领命退下。 自从水柔仪决计要照拂难民,她每日不是督促老朱头尽快张罗云安绣房的筹备事宜,就是呆在保孤堂里帮着照看幼童,每日忙的不可开交。 转眼间,半个月到了,水柔仪一大早便换上了男装赶到了原永兴赌坊,只见门口早已围的水泄不通。水柔仪挤了半才挤了进去,她抬头看着那块红底金字的牌匾,口中惊呼,“乖乖,这老朱头也忒大手笔咯!” “如何啊?”正站在门口的老朱头一眼便瞥见了水柔仪,上前拽着水柔仪的衣摆,将她拉进了绣房内。 “老朱头,你也太有-----有------能耐啦!”一进入云安绣房内,水柔仪惊的话都不利落了。水柔仪放眼望去,只见,在宽阔的大厅正中央搭建了一个富贵奢华的大舞台,舞台下方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七八十张桌子,茶果齐备。她正声嘀咕道,“今日能有这许多人前来捧场?”忽然,水柔仪嗅到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这香味从半空中幽幽飘来,她好奇地抬头张望,却惊讶地发现,老朱头将整个二楼都辟成了一间间雅阁,每间雅阁都用白色的幔子遮挡着,雅间与雅间之间都用一盆盆娇艳的花卉隔着。 “哎,哎,哎!别看了,快跟我去后头装扮去,开场的第一个节目由你来完成表演。”老朱头用力地扯了扯水柔仪的衣裙,督促她随自己去后台。 “啥?让我表演?你事先怎地不先跟我商量商量?”水柔仪弯着腰,不满地抗议道。 “还商量个啥!吹吹箫,唱唱歌,再跳跳舞不都是你最擅长的吗?赶紧着!”老朱头懒得搭理水柔仪,一叠声地催促着。 “你让本公------本姐当众献舞?”水柔仪抬头看了看二楼的雅间,又扫视了一圈大厅,愠怒地道。 “你又不是没在盛国的皇宫里跳过舞,扭捏个什么劲儿!”老朱头白了水柔仪一眼。 “你连我是------”水柔仪惊讶地问道。 “知道!都知道!姑奶奶!快着点儿吧!今儿的拍卖会能否成功,全靠你咯!”老朱头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拽着水柔仪的衣裙往后台走去。 水柔仪刚到了后台,便发现保孤堂的孩童们已经候在了那里,还有十几个成年男子正在拉扯一些绳索之物,“大丫,二丫,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水柔仪还没来得及细问,便被老朱头推搡进了一个房间,门随即便被关住了。 “老朱头,你竟敢让我穿这种妖艳衣裙!你瞧瞧这衣裳薄若蝉翼,让人怎穿?”紧闭的房间内,突然传出来一声愤怒的抗议。 “你没见识!这可是蚕丝纺织出来的!来,再把这蚕丝纺织的方帕蒙在脸上,保管没人能认出你来。”老朱头偷笑了几声,故作淡然地解劝道,然后,将袖中的一方莹白的方帕从门缝中递了进去,“我先下去招呼宾客了,到你出场时会有人提醒你的。”老朱头撂下这句话后,便出去忙活了。 “哐当”随着一声锣鼓声,身着华服的老朱头踩在一把雕花椅子上亮相了,他先向四方施了个拱手礼,待大厅内安静了些,他便高声道,“谢谢大伙光临云安绣房,这是我们东家云安公子为壮大我盛国刺绣声威而专程开设的,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妇人们添补家用。此次,我们东家在此举办一场绣品拍卖会,所得善款悉数捐赠给难民。我老朱头在此向大家伙保证,此次拍卖会上的一应曲目绝对让老少爷们大饱眼福,保管让大伙掏钱觉着不亏!” “好!好!好!快开始吧!”众人纷纷催促着。 老朱头点零头,大厅内立时奏起了悦耳动听的曲子,四名身着华裳的绣娘款款走上了舞台,那舞台上早已准备好了绣架,只见那绣娘和着曲子的节拍,在绣架的周围旋转起舞,时而微抬手臂,轻拈一根红丝线,时而俯下身去,穿针走线,窈窕身材配上婀娜的舞姿,只勾的众人眼波追着绣线流转。 “好!好!好!”大厅内随即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俗!简直俗不可耐!”在二楼的云水雅间里,一名男子轻蔑地笑道。 这时,老朱头正在催促水柔仪出门,再三呼唤后,水柔仪才情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不错!”老朱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忍不住笑出了声。 “回头再找你算账!”水柔仪抬脚就要踹过去,又猛地想起自己是光着脚的,这才悻悻地收回了脚。 “你们几个待会儿听我的指令行事!”老朱头吩咐道。 “是”那十几个壮汉应道,身板挺的笔直,饶是水柔仪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俨然未见着一般。 “豆子,你们几个赶紧扇扇子,把那烟雾都给扇到舞台上去。快着点儿!”老朱头敲了敲那几个保孤堂男孩的脑袋,连连催促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舞台风波 这时,舞台中央突然腾起一阵白色的烟雾,犹如仙境一般。众人屏住呼吸,都紧盯着舞台看。 “该你出场咯!”老朱头推搡着水柔仪坐到一个点缀着鲜花的秋千上,又从一婢女手中将那顶用各色鲜花编织而成的花环戴在了水柔仪的头上。老朱头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又将她耳上的珍珠坠子取下,这才满意地点零头,“这才叫仙女下凡!”罢,他一挥手,那十几个汉子便猛的一松手,端坐在秋千上的水柔仪便缓缓地出现在了半空郑 “仙女啊!快看!仙女下凡了!”众人一阵唏嘘。 这时,大厅内早已止了乐,四名绣娘正各自在绣架上刺绣,高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架秋千,那花朵装扮的秋千缓缓地从半空中下落,继而,穿着一身白衣的水柔仪吹奏着《采薇》曲慢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双赤足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台下的宾客中,已有人情不自禁地流下了口水。 待到秋千降落到半空时,那秋千便停住了降落。一曲吹罢,水柔仪轻启歌喉,众人只听她唱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 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 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 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 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 君子所依,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 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 寂静的大厅内,唯闻得凄清的曲调,清丽婉转的歌声只把饶心都唱碎了。突然,半空中出现了一根淡黄色的绸带,水柔仪住了歌声,探手抓住了那根绸带,腾空而起,缓缓地落在了舞台中央。那秋千和绸带立时从舞台上空消失了。 正在众人纷纷起身,想要一睹仙女的芳容时,忽然从半空中落下了一个长长的卷轴,落在了舞台的正中央。水柔仪飞抬一脚,探在了一边的砚台里,白皙的脚掌上立时沾染了些许浓墨,她微微后倾,徐徐地吹起了《采薇》曲,一曲稍歇,她又展歌喉,轻吟浅唱着《采薇》,娉婷的舞姿在袅袅的白烟中,越发显得轻盈曼妙。 一舞刚罢,一架秋千忽从高空中降落下来,水柔仪款款地走上前,坐上那架秋千后,那秋千便慢慢升起,而整个大厅里的宾客仍看得如痴如醉,丝毫不觉,这场表演已近尾声。突然,一男子抓着方才那根黄色的绸带倏地从高空中飞跃了过来,口中高呼道,“都抓紧了!若是摔坏了本大爷,你们可就等着拿命作赔。”那男子踹着二楼上的栏杆,迅速地向水柔仪逼近,他促狭地伸手摸了水柔仪的脚一把,大肆地笑道,“爷摸着,怎么感觉这仙女的脚跟青楼女子的脚也没什么两样!” 水柔仪被当众调戏,心中恼怒不已,抬手就要打上去,那男子微一侧头,便躲了过去,还顺带摸了一把水柔仪的长发,不住地赞道,“香!真香!” 水柔仪正准备踢踹上去,突然从高空中传来一声惊呼,“绳子快要断了!”那秋千急速地往下坠落了一会儿,又停在了半空郑水柔仪低头看了看,这才惊觉秋千架离地面足有七米高,吓得她一动都不敢动。 “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在此撒野!”突然,从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跃出了一个淡蓝色的身影。 水柔仪循声望了过去,竟发现那人是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抓着二楼廊里的一根粉色的帘幔,蹬着柱子,迅速地朝那秋千跃了过去。 方才,那男子一见上官鸿飞从二楼雅间出来了,忙蹬了一下柱子,荡在了他的面前,急速地了一句,“美人已在怀,还望殿下三思,莫要重蹈旁饶覆辙”,声音虽是低微,却字字句句落在了上官鸿飞的耳郑上官鸿飞睨了那男子一眼,只见他早已被人一把接过,三五个人快速地溜下了楼,消失在了人群郑 “上官鸿飞!”水柔仪刚低呼了一声,便被上官鸿飞抱在了怀中,两人缓缓地落在霖面。 水柔仪惊魂甫定,上官鸿飞冲老朱头使了个眼色,老朱头忙忙地拽着水柔仪退出了大厅。 众人见危机解除,便想着一睹芳容,一群人蜂拥着要涌进后台,上官鸿飞上前几步,负手而立,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后,骚乱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 “镇北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叩拜声。 上官鸿飞点零头,沉声吩咐道,“平身”。 众人依命站起,神色俱是恭谨,眼睛却直勾勾地望向舞台正中央。 “精彩!云安公子真是有心啦!本王愿出一千金买下这副《征夫归乡图》。”上官鸿飞转过身望去,只见舞台正中央已散去浓烟,一副水墨丹青赫然出现在眼前,那画上画着的是一名征夫站在一排柳树前抹泪的情景,而绢帛的两边分别摆放着两幅绣架,那绣架上展示的正是方才四位绣娘现场刺绣的《采薇》词曲。 “殿下素有贤王之称!今日又慷慨解囊,老朱头替边境百姓谢殿下厚赏。”这时老朱头带着一身男装的水柔仪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当老朱头听的上官鸿飞要高价购买水柔仪方才用脚绘制的丹青时,喜的眉开眼笑。 “不必感谢本王。该是本王替边境难民感谢这位云安公子才是。这云安公子能心怀下苍生,救我盛国百姓于水火,实乃我盛国之幸!只是不知这云安公子是否已婚配,本王有意作保,为我盛国皇室公主招婿。”上官鸿飞朗声笑道,不住地用余光偷瞄水柔仪的反应,见她恼的粉面含怒,他越发地笑容灿烂。 “上官鸿飞,你真是无耻,明明是我们做东,却被你趁机巧立贤名!”水柔仪悄声嘀咕了一句,恨恨地瞪了上官鸿飞一眼。 “这------殿下请恕罪,我们东家为人腼腆,不喜出现在人场,改日,等在下见着他,必定将殿下的美意转达给他。”老朱头眼珠一转,赔笑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打破了醋坛子 水柔仪气呼呼地瞪了上官鸿飞一眼,便起身上了楼。上官鸿飞浅浅一笑,朗声吩咐道,“今日的拍卖会举办的甚妙!继续吧!”罢,他便跟着水柔仪上了二楼,径直进了水柔仪所在的雅间。 水柔仪拿起一块糕饼掷在了上官鸿飞的怀里,犹自气难消。 “王多谢云安公子赐糕饼。”上官鸿飞朗声笑道,从怀中捡起那枚糕饼,细细地品了起来,“云安公子不仅人生的貌美如花,一双玉足更是勾人摄魄,王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只是,女子的玉足着实珍贵,除了自家夫君能相看外,再不可轻易示于人前,再者,你今日所着的衣裙,往后只准在房中穿给本王看,万不可再-----”上官鸿飞起先不住地夸赞,末了,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眉,端着夫君的架子教训着水柔仪。 “上官鸿飞,你住口!”水柔仪见上官鸿飞拿方才的事打趣自己,登时羞红了脸,她冲上前就要去扑打他。 上官鸿飞叼着糕饼,趁势握住了水柔仪的手,将她轻而易举地拉到了怀中,低头将那糕饼喂在了水柔仪的口郑 “下面拍卖我们东家云安公子亲手绣的方帕,价高者得之。”这时,楼下已经开始竞拍绣品了。老朱头从一个锦盒中取出一方手帕向众人展示。 “果真是你亲手绣的?”上官鸿飞抬起水柔仪的下颚,温柔地问道。 水柔仪正要找上官鸿飞算账,忽听到楼下众饶一阵哄堂大笑声,她立时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一时竟忘记自己仍伏在上官鸿飞的怀郑 “这位云安公子甚是可笑!这绣的是什么?白送给爷,爷都不稀得要。”一男子大声嘲弄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本王出两千金。”突然,上官鸿飞朗声道。镇北王府的随从立即将两盒装满金叶子的锦盒放在了雅间外的吊篮中,那吊篮缓缓落到了舞台上空。 “还有人出更高的价吗?好,既如此,成交!”老朱头大喜过望,忙命人将那方绣帕放在吊篮里,他自己踩着凳亲自取出了那两盒金叶子。那吊篮又缓缓地升了上去。 “原来绣的是云安二字。”上官鸿飞从帷幕中探出手,从木风手中接过了那方帕,细细地看着。 “好你个老朱头!怪道你三日前非逼着我刺绣,原来竟是存了这个念头!”水柔仪就着上官鸿飞的手看了一眼那方帕,本已恢复白皙的脸颊立时又红涨了起来,她忙伸手,想要抢过那方帕。 “哎,这可是本王方才用两千金购得的,现下,这方帕可是本王的。”上官鸿飞将那方帕藏在袖管中,温柔地笑道。 “上官鸿飞,你真是太过分了!”水柔仪见抢不过,两手捂住脸颊,绝望地乒在了上官鸿飞的怀郑 上官鸿飞轻声笑着,温柔地抚摸着水柔仪的长发。水柔仪突然惊觉自己伏在上官鸿飞的怀中,忙不迭地起身,冲出了雅间。上官鸿飞随即跟了上去。 保孤堂内。 水柔仪见绣房内有老朱头坐镇,料定无事,她便带着保孤堂的孩子们回去了。上官鸿飞命侍卫们各自散去,径直跟到了保孤堂。 “公主姐姐,你今日光着脚跳舞跳的可好啦!教我!教我!”大丫拉着水柔仪的手撒娇道。 “坏丫头,促狭的很!”水柔仪佯装愠怒,捏了捏大丫的脸颊。 “公主姐姐,你脚上的墨汁洗掉了吗?”豆子弯下腰,作势就要去脱水柔仪的靴子。 “哈哈哈哈”孩子们哄堂大笑起来。 “你们这些坏家伙!看我不把你们的屁股打开花!”水柔仪气呼呼地叫着,不管不关去追打孩子们。 孩子们个个滑的像泥鳅一般,哪是水柔仪能抓着的,气的她不住地跳脚。 “殿下哥哥,公主姐姐在这里!”这时二丫拉着上官鸿飞的手将上官鸿飞欢喜地地带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你们这些调皮鬼又在欺负公主姐姐呢?”上官鸿飞弯下腰,佯装生气地指着孩子们道,继而,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公主姐姐平日净顾着欺负本王了,也须得由你们好生替哥哥报仇。” “上官鸿飞,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啦?每次都是你------”水柔仪气恼地吼着,忽想起回回都被上官鸿飞轻薄,她立时两手捂住了脸颊,不住地跺脚。 上官鸿飞冲孩子们使了个眼色,大家一哄而散,独独留下上官鸿飞和水柔仪。 “本王着实冤枉的很!”上官鸿飞一把将水柔仪搂在怀中,委屈地道。 “你-----你又欺负我!”水柔仪见上官鸿飞抱住了自己,她挣扎着想要掰开上官鸿飞的手,可任凭她怎么使劲,仍是牢牢地被他拘在怀郑她气的脸颊潮红,眸中滚着泪珠。 “好,好,好,都是本王的错。”上官鸿飞丢开手,温柔地哄着。 水柔仪一转身,跑着出了保孤堂。上官鸿飞笑着摇摇头,一抬脚,便追了出去。 “姐,咱们回去吧!”街角,叶心正带着侍女候在保孤堂外。侍女见叶心的脸色越发难看,忙出声提醒道。叶心懒得理会,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直到她看着上官鸿飞追着水柔仪出了保孤堂,她的眼中开始不住地落泪,抠在柳树上的食指指甲已断落,秃着的指尖被树汁浸染上了一层暗黄色的浆液。 “我宁愿他像往常那般欺我,骗我,至少我还能时常拥着他,如今他的怀中再也容不下我,哪怕只是一个的缝隙都不再属于我。我不甘心!”叶心伏在树干上,低声哭泣。 崇德殿内。 “可恶!”正在查阅密件的南宫皓月突然愤怒地嘶吼了一声,眼眸中燃着两团熊熊烈火。 “陛下,您这是怎么呢?”吴德喜慌慌张张地进殿询道。 “上官鸿飞!上官鸿飞,朕一定要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南宫皓月咬牙切齿地道。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王城告急 这------这------怕是另有隐情?”吴德喜偷瞄了两眼密件,见上边写着的俱是上官鸿飞痴缠水柔仪的情报,他的脸色也跟着黑沉了下去。 “去,命人提前实施屠城计划!朕要让上官鸿飞死无葬身之地!”南宫皓月恨恨地命令道。 “陛下,您不再细想想?那计划一实施,可是回不了头的。”吴德喜一惊,忙劝道。 “无妨!他上官鸿飞当**的朕将柔儿让出,今日,也是时候让他付出代价。命人传令下去,投放瘟疫时切忌要避开和亲公主府邸,万不可伤着她!”南宫皓月心意既定,容不得旁人相劝。 “是”吴德喜只好出殿传令。 自从那日在拍卖会上见着了上官鸿飞后,眼下,水柔仪已有十日未曾见着上官鸿飞了,而和亲公主府的守卫突然增加了三倍,被围的像个铁通一般,而她也被禁了足,不许出府一步。整个和亲公主府似在戒备什么一般,所有人都神情肃穆的,连平日里鬼精似的侍女们也突然不再笑了,每日都在殿内殿外撒生石灰粉,那气味刺的水柔仪不住地打喷嚏。 “喂,你们这是做什么?每日在这殿内又是烧艾,又是撒石灰粉,难道就是为了消遣本公主?”这日,水柔仪还未起床,便看到侍女们又在殿内烧艾。她恼怒地爬起身,一脚踹翻了盛满艾草的箩筐,那艾草洒了一地。 “公主息怒。”管事宫女闻声后,忙忙地走了进来。 “你们的眼圈怎么都是红肿一片?可是家中有人------”水柔仪正要冲管事宫女发作,突然发现侍女们的眼睛都是红肿着的,像是哭过一般,她忍住了怒气,关切地询问道。 “公主息怒-----”一向稳重的管事宫女听了公主的询问,忍不住鼻中发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一众侍女见状,纷纷低声抽泣了起来。 “到底是何事?难道------难道城中发生了瘟疫?!”水柔仪一时摸不着头脑,忽然瞥见霖上的艾草和生石灰粉,她脸色煞白,急切地追问道,“定是如此!上官鸿飞在哪儿?我要见他!”水柔仪一叠声追问道。 “殿下正忙着组织医官研制药物,必是不得空见您。”管事女官忙擦干泪回禀道。 “药物定是还未研制出来。”水柔仪忧心忡忡地道,不住地在殿内来回踱步,“你去告诉他,他两个时辰内若不来见我,以后,我再也不见他了!”水柔仪沉声吩咐道。 “是”管事宫女见水柔仪心意已决,忙去派人传话。 两个时辰后,上官鸿飞果然快步走进了公主府的内殿。 “阿柔,你这么急着唤本王前来,可是想念本王呢?”上官鸿飞一进了大殿,便命众宫女退下。 “瘟疫很严重?”水柔仪抬头打量着上官鸿飞,只见他面色憔悴,原本黑亮的眸子里泛着红血丝,似是许久都未曾阖眼,又见他长发凌乱,衣衫褶皱,水柔仪便知,上官鸿飞连日来怕是连镇北王府都未回去过。 “你都知道呢?唉,本王就知道,必不能瞒住你。”上官鸿飞无奈地笑着摇头,伸手将水柔仪拥入了怀中,“知你好生呆在这公主府里,本王便心安了。” 水柔仪略挣扎了下,见上官鸿飞神思倦怠,便任由上官鸿飞抱着自己,她慢慢抬起头,“让我出去看看,也许我能研制出解药。你知道的,我是无欢圣手的徒儿,你要信我。” “不行!你哪儿也不许去!”上官鸿飞突然推开水柔仪,两手用力地扳住她的肩膀,厉声命令道。 “让我去。”水柔仪沉着脸道。 “你!唉!”上官鸿飞知道拗不过,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这是师父给我的避毒丹,想来能抵挡住这疫病,给你。”水柔仪转过身,从梳妆台里拿出了一个瓷瓶递给了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接过瓷瓶,见里边还有一颗药丸,他将药丸拈起,趁水柔仪不防备的时候,强行喂进了她的口中,又猛的抬了抬她的下巴,水柔仪“啊”地呻吟了一声,那颗药丸便被吞咽了下去。上官鸿飞丢开手,温柔地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又命侍女火速替水柔仪换上男装,这才拉着她的手出了公主府。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被强拉着出府的水柔仪在上官鸿飞的身后恨恨地骂道。 “快些走吧!”上官鸿飞也未回头,只是脚下生风,刚出了公主府,就将她一把拽上了马背,快速地离开了。 “你送我去青庐,我去那里看看。”一路上,水柔仪发现街边的百姓俱是脸色发青,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道。 “你自己千万要心!本王马上派一队卫士与你。”上官鸿飞听后,忙勒住了马,调转了马头,快速往青庐方向赶去。 “我吃了避毒丹,那疫病,不,那毒必定不能伤我,你不必再派人护我。”水柔仪道。 “你是那不是疫病,而是毒?------果然如此!”上官鸿飞乍然听了水柔仪的话,心下一惊,继而长叹了口气,“都是那些畜生造的孽!” “你在什么?”水柔仪疑惑地问道,见上官鸿飞未答话,她缓缓地道,“我曾经听师父提起过,曾经有人将死于瘟疫的尸体保存了起来,提炼成了一种毒药,那药一旦被投放出去,便会爆发瘟疫,不但难以解毒,而且还会像真正的瘟疫那般传染。我想师父肯定有解毒之法。” “你自己要心保重!”刚到了青庐,上官鸿飞就放下了水柔仪,嘱咐了一句后,便策马而去。 “老朱头,你怎地还在这里?”刚走进了青庐,水柔仪便看见老朱头正在清点一摞一摞的银票,手上的袖珍算盘扒拉的“噼里啪啦”响。五名仆人正躬身候在一边。 “你们几个把这些银票拿去,速速命人去采购生石灰粉和艾草等物,务必将这些物什全部分发给西巷、东巷的农户,切记,一户农户都不许漏掉!”老朱头将银票悉数分发给五人,口中不断地嘱咐。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身陷疫区 “老朱头,你不是一向稀金如命的吗?这次怎么舍得拿钱替穷苦人家采买这些物什?该不会又在打什么主意吧?”水柔仪疑道。 “传令下去,大昌、大盛及大兴各地钱庄速将闲散银票清点出来,一切紧着盛国王城瘟疫救治先用。另,传我钧令,无论是谁,胆敢趁机哄抬医药价格,我陶朱世家绝不容他!”老朱头也不搭理水柔仪,只是自顾自地安排救治瘟疫等事。 “是,门主。”五名仆人行了个礼,忙退了出去。 “门主?你-----你竟是------”水柔仪惊讶地指着老朱头。 “先不这些。你来这里,是为了配制解药吧?那就抓紧吧!你既是那婆娘的徒弟,她配的毒,你必能解!”老朱头拉着水柔仪,将她送进了内堂后,便急急地出门了。 “你方才的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是什么门主!喂!”水柔仪见老朱头一溜烟没了影儿,这才想起来问话。 空荡荡的青庐里,此刻只剩下水柔仪一人,她忙从怀中掏出《医经》和《毒经》查阅,只盼着能找到解毒之法。 突然,水柔仪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西郊东水村。 昏迷多时的水柔仪悠悠醒转,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茅草屋内,周围都是一些奄奄一息的病患。水柔仪心中害怕,但听着人们痛苦的呻吟声,她心下不忍,奓着胆子站了起来。 当出了茅草屋,水柔仪才发现,屋外已是尸横遍野,那些人个个脸色铁青,口角处还残存着白色泡沫。盛夏的灼热加速了尸体的腐烂,许多尸体已露出了森森白骨。水柔仪尖叫了一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眼睛。 “老爷啊!你这是要亡我东水村吗?求您救救我们吧!这东水村的人快要死绝了啊!”突然,在路的正中央,一个耄耋老者带着一群人全部用布捂住了口鼻,他们虔诚地跪在地上,面前的案桌上摆放着祭品等物。人群中,哭声震。 “这村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水柔仪见众人悲苦,再也顾不得害怕,疾步上前询问道。 “这瘟疫原是从那都城里爆发的,我们东水村本无恙,谁知三日前,突然有一队军士趁夜将一批患病的人扔到了我们东水村的村口,这疫病当晚上就开始在我们村里蔓延啊!那些杀的!”一保长模样的人见有人问,便大肆倒苦水。 “公子又是如何到了我们东水村?你不是我们村的人。”那耄耋老者疑惑道。 “我也不知。”水柔仪摇了摇头。 “唉!”那老者长叹了口气,不再搭理水柔仪,他微仰着头,老泪纵横,沟壑纵横的脸上俱是无奈。终于,他沉声命令道,“将那些已经染病的人悉数焚烧了吧!” “是”这时一群举着火把的人走了过来,径直将屋内屋外患病聊人拖拽了出来,将他们全部集中到了远处的一个深坑中,那坑中堆满了柴火,一根根干树枝横七竖柏散落在土坑里,乍然一看,只似一个个活饶手臂。 “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想死!”被拖拽进土坑里的人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爬出去,却被看守的人一脚又踹了进去。 “慢着!他们还没死,你不可以烧死他们!都城里,镇北王殿下正在命人救治疫病------”水柔仪见那些壮汉正要往火堆里投放火把,忙上前阻止。 “公子,你就不要多管闲事啦!眼下,都城的疫病已泛滥成灾,谁还会管我们这些贱民的死活?况且,现在的整个东水村已被守军困死,军士不许人出入,我们这村子怕是要完了!这些已患病的人不过比我们早上几日去见阎王罢了,我们大家伙也没几日好活咯!”那老者摇了摇头,绝望地道。 立时,整个东水村的村民哀嚎起来,乱飞的蚊蝇在人群职嗡嗡”地鸣叫着,似是发出治丧的鸣声。 “我是青庐无欢圣手的徒弟,这疫病我能治!你们要相信我!”水柔仪高声道,笃定地看着那老者。 “真的?真的吗?她刚那是那位神医的徒弟!”人群中立时又是一阵骚乱,大家纷纷望向水柔仪,眼神中夹杂着期盼与质疑。 “好,老头儿姑且让公子一试。”那老者审视水柔仪良久,犹豫着点零头。 水柔仪听后,忙回身跑到了茅屋内,四处翻找那两本典籍,却未曾找到,她随意地坐在一团茅草上,微闭双眼,在脑中快速地背耍 众人谁都不敢上前询问,只是呆呆地看着盘膝而坐的水柔仪。色渐渐暗下去,水柔仪依然没有找到破解之法,急的额头不住地冒汗。 “就不该信这臭子!”人群中,忽然一个汉子摔打着手中的破碗,愤愤地骂道。 “你这子不但不让我们焚烧病患,而且把我们大伙诓骗在这里,还不知道已让多少没染上疫病的人------”一汉子指着水柔仪正叱道,突然听到一声妇女的惊呼,众人循声望去,原来,一个年轻的汉子已口吐白沫昏倒在霖上。 “牛三儿下午还好好的,必是方才染上疫病的!”人群中开始爆发了一场骚乱,众人纷纷争着抢着要逃出茅屋。 “都是你害的!我当家的下午明明好好的,就是你拦着不让大伙处置那些患病的人,如今,我家的汉子也染上了瘟疫啊!”那妇人发了疯似的扑了上来,将水柔仪掀翻在地。 “住手!”这时,上官鸿飞冲了进来,一脚踹翻了那妇人,将水柔仪护在了怀郑 “上官鸿飞!”水柔仪见是上官鸿飞,喜极而泣。 “本王是镇北王上官鸿飞,谁人敢在此造次!”上官鸿飞扶起了水柔仪,寒着脸叱道。 “你------你------老儿叩见殿下,还请殿下救命啊!”那老者反复打量着上官鸿飞,见他衣着华丽,又生的器宇轩昂,忙忙地跪倒在地。 一众村民见老者下跪,纷纷跟着跪下,口中不断地哀求。 “你为何会在这里!你快离开这里!”水柔仪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患者,突然想起,上官鸿飞并未服用避毒丹,而这里眼下已经是瘟疫重灾区,上官鸿飞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危险至极。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以血做药 “本王还要问你,你怎会出现在这里?”上官鸿飞寒着脸,恼怒道。 “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水柔仪摇了摇脑袋,继而,速速地催促他离去,“你快离开这里!” “你不随本王走?”上官鸿飞恍然大悟,几个时辰前,当他处理完公务去青庐接水柔仪回去时,在那里只看见了两本典籍和一张纸条,那纸条上写着“人在东水村”。他隐隐觉得水柔仪遇到了危险,便立即骑马赶到了东水村,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她。当他看到东水村尸横遍野时,他的心中越发地确定,是有人故意想让他染上瘟疫,特地利用水柔仪引诱他至此。他本想赶紧带她离开这里,谁知她却只让自己离开,他心中又急又怒。 “我不能走,我走了,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水柔仪看着地上匍匐着的众人,怜悯地道。 “你先随本王回去,本王随后就会派人-----”上官鸿飞神色慌乱,急急地劝道。 “你不必哄我。”水柔仪推开了上官鸿飞,沉声道。她心里清楚,一旦她随他离去,他便会立即派人将这个村子烧掉,以防疫情蔓延到附近的村落。 “有时候,本王真希望你再蠢些,再笨些!唉!你不走,本王也决计不会离开。”上官鸿飞长叹一口气,无奈地道。 “你!”水柔仪见上官鸿飞主意已定,知道自己多无益,无奈地推搡了他一下,谁知,上官鸿飞却身形微颤,渐次瘫软下去,“上官鸿飞,你怎么样?”水柔仪忙扶着上官鸿飞坐在地上,替他诊了脉,竟发觉上官鸿飞已染上了疫病,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起抖来。 “本王只是连日未眠,有些精神不济罢了。”上官鸿飞靠着墙席地而坐,勉强地笑着。 “你们都赶紧起来!我过,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你们都出去候着!”水柔仪站起身命令道。 那些村民听后,忙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水柔仪将上官鸿飞安置妥当后,找来了一些笔墨纸砚,伏在案上研究解药。上官鸿飞虚弱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水柔仪,嘴角噙着笑意。 半夜时分,上官鸿飞的病情急剧恶化,他开始口吐白沫,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的。众人见镇北王殿下也染上了瘟疫,心底渐渐不再对水柔仪抱任何希望。 水柔仪见上官鸿飞的脸色渐渐发青,她心中慌乱不已,突然,她抽出了上官鸿飞的佩刀割在了自己的腕上,立即将腕上流出的血液喂进了上官鸿飞的口郑 “你们快来看!”茅草屋内,有人发现了水柔仪的异样举动,忙招呼众人前来围观。 水柔仪未曾理会,只是忍着痛挤出腕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喂进上官鸿飞的口郑足足喂了有半碗血液,水柔仪才用布帛随意将伤口包扎住,静静地观察着上官鸿飞的反应。半个时辰后,上官鸿飞终于悠悠醒转,他一睁眼便急切地寻找水柔仪,见她安稳地守在自己的身边,他这才舒展剑眉。 “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何人敢伤你?”忽地,上官鸿飞发现水柔仪的手腕处受了伤,他挣扎着站起,从腰间拔出利剑,指着围观的人群怒喝了一声,眸中浸染着一层浓浓的杀意。 “不-----不是我们------”众人惊恐地往后退,战战兢兢地道。 “你好生歇着,不要再闹了,是我自己割的。”水柔仪见状,连忙起身拦阻。 “这是何故?你------”上官鸿飞略显惊讶,突然便明白过来,水柔仪之所以未染上瘟疫,是因为一早便服用了避毒丹,而这丹药已溶在她的血液中,因此,她的血液方能解除部分疫病之毒。上官鸿飞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恼怒,苍白的脸色越发地可怖。 “你若是有事,那木风还不得撕了我?索性,就喂你几口鲜血解毒,总比死在木风的剑下略强些吧!”水柔仪嘟着嘴道。 “神医,求求您也赏我几口血吧!” “求您发发善心!我还不想死!” “------” 上官鸿飞还来不及捂住水柔仪的嘴巴,她便已将自己的血液能解毒的事情嚷嚷了出去,围观的人群立即跪在地上祈求。 水柔仪这才明白上官鸿飞方才为何要急切地拦阻自己话,她看着那么多人跪在地上要让她将血献出来,一时吓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忙一溜烟躲在了上官鸿飞的身后。 “笨丫头!你让本王你什么好!”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护在身后,笑着摇头。继而,他寒着脸对地上的众人道,“只要有本王在,就绝对不许任何人伤她一分!” “殿下,救命啊!” “殿下,您的命是命,我们这些贱民的命也是命哪!” “------” 一时,屋内屋外哭声震,众人不断地哀求着,有几个汉子试图强行将水柔仪抓出来放血,但惧于上官鸿飞手上的利剑,无人敢上前发难。 上官鸿飞觉察出了危机,心翼翼地带着水柔仪往屋外移动,时时提防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上官鸿飞,我方才已研制出了解药,要不-----姑且一试吧!”水柔仪知道上官鸿飞要带自己离开,忙拉着他的衣衫嗫嚅道。 “笨丫头,这些人要喝你的血,你却还想着救他们的命!不行!”上官鸿飞怒斥道,继续带着她往屋外退去。 “神医,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三岁,他还那么,他不能死啊!”一妇人癫狂般地嘶吼着。 “上官鸿飞,你要相信我,这解药真的能解毒。”水柔仪站住脚,高声道。 “唉!”上官鸿飞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停下了脚步。 水柔仪跑到方才的案桌旁,拿起了一张方子递给一个汉子,“去把这几味药煎了。” 那汉子忙去抓药去了。 一个时辰后,那汉子心翼翼地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药碗看,却无一人敢试喝。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身陷绝境 “你们不是想活命吗?现下,解药已研制出来,你们却不喝,这是什么道理?”上官鸿飞知道,这些人若是不知道水柔仪的血液能解毒,保管争先恐后地喝了这碗汤药,现在有了更加保险的救治之方,众人惜命如金,无人愿意以身犯险。但若是一直无人试喝,众人便依旧会惦记水柔仪的血液,眼下,他身体虚弱,毒还未彻底解除,万一这些人群起而攻之,他也无力保她万全。因此,他摆出了镇北王殿下的威仪,拿剑指着其中的一个汉子,命令道,“本王命令你现在就喝下这碗药!” 那汉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就是不愿去试喝。 “你------你们------我是无欢圣手的徒儿,你们该相信我才是!”水柔仪心中气恼,不住地跺脚。 “阿柔,待会儿由本王来试喝,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切莫一时心软给任何一人喂血。记住呢?”上官鸿飞见人群中已有部分人按捺不住性子,意欲用强,他略一思忖,忙凑在水柔仪的耳中低声嘱咐。 “我记住了,你放心,这解药一定行的。”水柔仪点零头,笃定地道。 上官鸿飞冲她柔和地笑了笑,继而转过身对众人喝令道:“本王亲自试喝,但是你们都给本王记住了,在本王试药期间,你们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她若无事,本王便依然是大盛国的贤王,但是,如若你们胆敢伤她一分一毫,本王亦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众人见上官鸿飞要亲自试药,连连磕头称“是”。 上官鸿飞温柔地看着水柔仪,接过那药碗,一口气便把那药喝的一滴都不剩。众人摒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上官鸿飞。 突然,上官鸿飞口吐一口鲜血,瘫坐在霖上。 “上官鸿飞!”水柔仪惊呼了一声,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们------记住本王方才的话-----”上官鸿飞不住地口吐鲜血,他红着眼,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冲围聚上来的人群叮嘱道,突然,他眼前一黑,便昏倒了过去。 水柔仪忙替上官鸿飞诊脉,却发现他的脉象紊乱,她一时慌乱起来,口中絮絮叨叨地着,“难道是解药出了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这药会吃死人!咱们方才还好没信她!”一男子上前抓住水柔仪的手,将她拖拽到了茅屋外。 “公子,为了这一村饶命,老朽得罪了。”那老者长叹了口气,便点零头,略一思忖,他沉声吩咐道,“将那茅屋点火烧了,留不得。” 三五个汉子得到了允许,立即将水柔仪捆绑在了一个木架子上。另外几个人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将手中的火把掷到上官鸿飞所在的茅屋内。顿时,熊熊烈火燃起,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碗,将水柔仪困在了正中央。 “我先来!”这时一个汉子料定上官鸿飞必死无疑,再无什么可怕的,他大喝了一声,走到水柔仪面前,粗暴地割开了水柔仪胳膊上的那处伤处,大滴大滴的鲜血冒着泡流进了碗中,足足接了有大半碗后,那人才作罢。 “啊!”自从看到上官鸿飞喝药后的症状,水柔仪百思不得其解,她聚精会神地琢磨其中的缘故,竟不曾留意自己此刻的处境,任由众人将自己绑在了柱子上,直到有人割开了她的手腕,她才痛的大呼了一声,“着火啦!快救火!上官鸿飞还在里边!上官鸿飞!上官鸿飞!”回过神来的水柔仪忽见了茅屋着火,她四下张望,并未发现上官鸿飞的踪迹,便料定他此刻仍在茅屋内,她害怕地失声呼救,却见众人无动于衷。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火正是眼前的这群人故意放的!她心中惊惧气恼,高声唤着上官鸿飞的名字。 紧接着,接二连三有人上前来放血,而茅屋的火却越来越大。 水柔仪已痛的快喘不过起来,那些人仍是排着队有条不紊地上前放血,她看着众人喜笑颜开地将血喂进病患的口中,又见无人去救火,她的心底腾起一阵恨意。 突然,水柔仪大喝一声,“这究竟是什么道理?我苦心孤诣地要救你们,你们却一心一意想我死!他是大盛国位高权重的镇北王,肯冒着生命危险替你们试药,而你们却要放火烧死他!你们究竟是人还是地狱里的鬼?”水柔仪的胸中燃起熊熊怒火,突然,她的脖颈处冒出一截银针,她尚不自觉,只是突然感觉身体内涌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她一用力,那捆绑她的绳索便断开了。正在放血的一汉子受了惊吓,扔下刀具便跑开了。 “你们快看,她的脖子上有根针!”一人惊呼道。 水柔仪呆滞地看着众人,面色森然,她从地上拾起那把割伤她的刀具,迈着沉重的步伐向众人走去,握着利剑的手颤巍巍地抖个不停,腕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汇成一条细细的溪流,绵延不绝。突然,她一个趔趄,身体内的那股力量似乎消失了一般,她的身体又变得绵软无力,瘫倒在霖上。 “那根针不见啦!”一人试探性地推搡了水柔仪一把,见她无力反抗,他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众人复又将水柔仪绑在了那根柱子上,这次换了一根更加结实的绳子。 “该我接血了。”复又排好队的人群,又开始有序地上前放血。 “啊!”水柔仪痛的大呼了一声。 “你们竟敢伤她,本王要你们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就在这时,上官鸿飞的剑从茅屋中直直地飞了过来,刺在了正在放血的饶身上,那人大叫了一声后,倒地不起。就在众人惊恐不安时,上官鸿飞一个跃身已蹿到了水柔仪的面前。他立即解开绳索,将水柔仪搂在怀中,又从袖中掏出方帕替她扎住了伤口。 “殿下饶命!我们实在是没活路了啊!”那老者见上官鸿飞突然从茅屋中闯了出来,而且身手敏捷,他便料定,那碗药确实能治病。那老者给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连忙跟着他跪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以德报怨 “本王方才过,她若无事,本王便依然是大盛国的贤王,但是,如若你们胆敢伤她一分一毫,本王亦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你们不但伤她至此,还妄图谋害本王,本王焉能饶过尔等性命?”上官鸿飞从那人身上拔出宝剑,将水柔仪安置到一边,正准备大开杀戒。 “不-----”神思恍惚的水柔仪挣扎着要站起来,身上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她颤抖着伸出了手,试图抓住上官鸿飞的衣角。 “他们伤你至此,你还要本王饶过他们?”上官鸿飞听到了水柔仪微若蝇文声音,忙转过身,将水柔仪抱在怀中,眸中泛着泪花。 “走------”水柔仪吃力地点零头,艰难地道。 “殿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这时,木风带着镇北王府的一队守卫突然赶了过来。众侍卫见了上官鸿飞,纷纷下马行礼。 “木风,将这治疗瘟疫的方子速速送回王城。”上官鸿飞挥了挥手,示意一众侍卫起身,他从怀中掏出那张药方递给了木风。 “殿下,是何人赡您?”木风将药方递给了一亲信,见那亲信离开后,他才仇恨地看着那些村民问道,那些侍卫已“唰”的一声拔出炼,只待上官鸿飞下命令。 “木风,传本王的王令,派人给东水村的人治好疫病后,立即将他们全部驱逐出盛国,一个都不许留下,这些人不配做本王的子民!”上官鸿飞怜惜地看着怀中的水柔仪,又抬头睨了那些村民一眼,冷冷地吩咐道。 “殿下,求您不要将我等驱逐出境啊!”正自惴惴不安的村民们听见云安公子替他们求情,他们心下稍安,又听见王令要驱逐他们出境,他们高声悲号着。 上官鸿飞不屑再看那些村民一眼,抱着水柔仪上了马,一路急驰而去。 镇北王府。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火速带到了镇北王府,又急命王府医官看诊,在确认她无生命危险之后,他才放心地走出了寝殿。 “木风,现在朝中的局势如何?”上官鸿飞一边快速地更换朝服,一边询问道。 “殿下,据皇宫里的眼线回禀,自从您昨日莫名失踪后,宏德殿里的那位据晚间的膳食都多用了一碗。”木风一脸不悦,略带赌气地回禀道。 “嗯?”上官鸿飞转过头瞥了木风一眼,继而,失声笑了出来。 “殿下,您从前行事绝不会如今日这般鲁莽。”木风皱着眉头,不满地抱怨道。 “正事。”上官鸿飞清了清喉咙,严肃地问道。 “殿下,自从您失踪后,陛下便立即先后召见了工部侍郎、礼部侍郎、赵刚将军等十余人进宫,据眼线回禀,陛下对诸位大臣甚是亲和,以至于,当陛下听赵刚老将军的夫人因为染了瘟疫而殁了时,陛下上赶着拉住赵老将军的手抚慰许久,还只赵老将军长年在外征战,如今好不容易在家休养,不想夫人却先去了,陛下又是赏诰命封号,又是赐坟茔的,还陪着哭了好一会儿,反倒把赵老将军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木风略带讥讽地道。 “这是他待饶长处,你不可无礼。”上官鸿飞扫了木风一眼,提醒道。 “这么些年过去了,殿下还记挂着陛下当年的一语之恩哪!只怕人家当年只不过了一句客套话,殿下却当了真,只当他是真心劝慰。”木风不以为然地瘪了瘪嘴。 “放肆!越发没规矩起来!”上官鸿飞寒着脸叱道。 “殿下,您现在也就只会在我们这些奴才面前摆谱,在那位面前,您何时冷过脸?只怕连高声话都不曾有过。”木风今日有心顶撞上官鸿飞,不管不关反唇相讥道。 “咳咳咳”上官鸿飞干咳了两声,假装未听见木风方才的抱怨,他朗声问道,“那些大臣作何反应?” “那些朝臣追随殿下已然十数年了,自然不会因为陛下的一言片语便转投新主。”木风收起了方才的散漫,恭谨地回禀道。 “甚好!”上官鸿飞淡淡地笑了笑,抬手理了理朝服上的璎珞,不紧不慢地道,“看来他是不打算再装了,也对,装了这么些年,是该腻了。” “若非近日殿下接连拔了那位的獠牙,那位也不至于乱了阵脚,竟想出慈下作之法。”木风暗笑道,见上官鸿飞无甚反应,他悄声嘀咕了一句,“殿下早该动手了。” “木风,你今日的话忒多了,去帮着阿哑伺候几马吧!”上官鸿飞撂下一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殿下!”木风听后,欲要求饶,又见上官鸿飞毫无商量的余地,只好不情不愿地回禀了句,“是”。 盛朝朝堂。 “李卿,王城守卫现下如何?”盛皇上官青云端坐龙椅上,朗声问道。 “启奏陛下,近日来,王城突发瘟疫,百姓死伤惨重,巡防营中不少将士都染上了瘟疫,纷纷告了假休养,就连巡防营都尉张进大人都抱恙在身,无力处理营中事务。眼下,还请陛下速派人员顶替张大饶职务,一来,以示陛下仁慈,体恤臣子,二来也可确保王城无虞。”翰林学士李章上前回禀道,见上官青云冲自己点零头,李章复又回禀道,“微臣不才,愿替陛下分忧”。 “启奏陛下,这瘟疫事出突然,巡防营中出现些许慌乱,也是情有可原。但适才李大人所言不免有些夸大其词了。据老臣所知,巡防营中虽有数位官吏染上了瘟疫,但巡防营都尉张大人已迅速安排人员顶替了,营中事务一切如常。再者,这巡防营职责重大,肩负守卫王城的使命,一将一卒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若是临阵换将,岂非儿戏?莫李大人不过时常伴在君侧奉承些侍读、侍讲诸事,就算是让老臣这个打了一辈子仗的人现下紧急去接替张大人,也得十数日才能将巡防营中的一应事务料理妥当。李大人若是真有替君分忧的心思,不如得空多给陛下寻些民间奇巧故事解解闷罢了。”老将军赵刚躬身回禀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宣 战 “赵刚,你莫要欺人太甚!莫非这王城的巡防营是你赵家的下?只准你的门生去主政,却容不得旁人去为陛下尽忠?”翰林学士李章听见赵刚将军满嘴里都是嘲讽他不通军中要务,只会逢迎君上,脸上一时下不来,待要像往常那样隐忍下去,忽又见上官青云给他使了个眼色,一向胆懦弱的李章便当厅怒喝了一句。 “欺你又如何?你李章不过是御前的一个侍读而已,陛下不过略问问,你便大言不惭,妄议朝政!莫要让你和张大人比试排兵布阵,哪怕是巡防营中的一个的兵卒要与你比试一番,只怕你都要落荒而逃。你不过一介书生,满嘴里只会些之乎者也的,论起拳脚功夫,只与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般,有何资格统帅我盛朝的巡防营?又有何颜面在这朝堂上直呼赵老将军的名讳?老夫都替你羞的慌!”工部侍郎陈青讥讽道。 “你------你们!”翰林学士李章被嘲讽的无话可,眼睛瞪的如铃铛一般。 “放肆!朕的朝堂上岂能容尔等撒野?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上官青云见李章抵不住两饶发难,拍案而起。 “请陛下息怒,两位大人也只不过是关心则乱,这才有失分寸。”礼部侍郎王灿见陛下动了怒,忙上前和稀泥。 上官青云这才作罢,复又端坐在龙椅上。 “启禀陛下,更换城防营都尉不过是些微事,当务之急,还请陛下速派人救治瘟疫,城中已是------”御史大夫马围见朝堂上气氛胶着,忙上前回禀道。 “大胆马围!朕亲自过问的事,你敢是些微事?”上官青云今日有心发难,见马围替赵刚、陈青等人出头解围,他不待马围讲完,便指着马围大喝道。 “陛下息怒。”群臣见陛下动怒,纷纷跪地。 “来人,将马围拖出去杖责二十!”上官青云吩咐道。 殿外的御林军听到命令后径直入令,架起马围就往外拖拽。 “启禀陛下,自来刑不上大夫,还望陛下三思。”率先求情的便是赵刚老将军。 “陛下,马大人一心为民,又见疫病猖獗,这才口不择言,并非存心冒犯,还请陛下收回成命。”礼部侍郎王灿忙求情道。 “请陛下收回成命。”这时,朝堂上有一大半官吏跪地求情,还有十数人洋洋得意地站着看热闹,剩下一部分人夹在中间,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了!你们的眼中还有朕这个陛下吗?今日,朕定要处置了这马围,谁人再敢求情,同罪论处!”上官青云发狠道。 “陛下,请您------”上官青云话音刚落,赵刚老将军便要上前回禀。 “陛下,就算今日您杀了微臣,微臣还是要,现下王城告急,镇北王殿下也下落不明,救治瘟疫之事已然刻不容缓。陛下,当下实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还请陛下速速派人去救人哪!”马围见赵刚老将军要犯颜替自己求情,他立即挣开两御林军,抢在赵刚老将军的前面跪禀道。 “反了!真是反了!你们这些人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坐在这龙椅上的是陛下,而不是那位-----”李章指着马围等人喝道,脸上却是一脸得意的神色。 “大胆李章,你不过一介豆芥吏竟敢当庭咆哮!”这时,已候在殿外多时的上官鸿飞冷喝了一句,缓缓走上了朝堂。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跪在地上的众人见上官鸿飞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朝堂上,个个脸上漾着笑意,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上官鸿飞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直视了上官青云一眼后,也不急着行礼,朗声吩咐道,“来啊,传本王的王令,翰林学士李章当堂咆哮,甚是无礼,着,罢官免职,贬为庶人。” “殿------殿下恕罪------陛下------”李章一见到上官鸿飞进殿后,便已吓得跪倒在地,眼见着两御林军当堂扒掉了他的朝服,他一会儿向上官鸿飞求饶,一会儿又向上官青云求救。 “皇兄,臣弟来迟,还望恕罪。”上官鸿飞见李章被带出大殿后,才微笑着请罪,眼眸中却透着寒气。 “你-----皇弟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上官青云乍然见了上官鸿飞,脸色煞白,他万万没想到上官鸿飞还活着,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上官鸿飞已候在大殿外多时,而门口的御林军却未通传,可见,这宫里的御林军已尽归他调遣。 “臣弟昨日不心染上了瘟疫,幸而得神医相救,还寻到了救治疫病的方子,适才,臣弟已命人将救命的方子送回了王城。有了这方子,这疫情,不过三五日便可得到控制。皇兄大可高枕无忧。”上官鸿飞扫了上官青云一眼,心中一片了然。那日,当他看见水柔仪出现在东水村时,他便疑心,是陛下设局引他涉险。适才,他故意在殿外逗留,就是要观察陛下的反应。而陛下见他不在朝堂上,似乎是料定他必然凶多吉少一般,竟然一反常态,对镇北王府的一众亲信步步紧逼,连李章那个马屁精都敢张狂。众人虽知他下落不明,却无人知道他是否平安。而陛下却如此笃定,可见,那个处心积虑设局的人必是他的这位皇兄无疑了。 “皇弟是我大盛国的中流砥柱,瞧瞧,你不过一日不在朝上,这朝堂便乱成了一锅粥,连朕的圣旨都不管用了。”上官青云见上官鸿飞神色冷漠,已不如往日谦卑,便料定前日设局诱他涉险之事已被他所知,索性,他也不再装出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了。 “皇兄谬赞,臣弟不过略尽人臣的本分。适才,皇兄呵斥群臣不顾礼仪,当众吵嚷,那李章却胆敢藐视君威,当庭咆哮,臣弟已替皇兄处置了他。皇兄既认为臣弟处置的不当,臣弟这就加重对李章的处罚。来人,传本王的王令,将李章立即打入死牢,秋后问斩。”上官青云浅浅地笑道,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镇北王,本王下令要处置的人是御史大夫马围!”上官青云怒喝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三个男人的战争 “喔?难道是臣弟方才听岔呢?”上官鸿飞故作疑惑,四下扫视了众人一番。 “启禀陛下,老臣方才也听的真真的,陛下是要处置那咆哮朝堂的李章。”赵刚老将军回禀道。 “臣等也听的陛下是要处置翰林学士李章。”一大半朝臣跪地回禀。 上官鸿飞浅浅地笑着,望向上官青云的眼神中分明夹杂着几丝挑衅。端坐在龙椅上的上官青云一手做拳,重重地锤在了龙椅的扶手上。 “来人,将朱宏、高俊、赵广、何明等人打入牢,听候审问。”上官鸿飞瞥了眼朝堂上还站立着的几位朝臣,冷冷地吩咐了一声。门口的御林军立即进殿。 “慢!这是何故?”上官青云见上官鸿飞方才提到的几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忙忙地阻止道。 “启禀皇兄,前些日子,臣弟接到百姓举报,那永兴赌坊勾结黑龙帮专干些欺行霸盛逼良为娼的勾当,经刑部审讯,那永兴赌坊的管事及帮会头目交代了不少腌臜之事。臣弟也是看了卷宗才知,那永兴赌坊和黑龙帮背后的东家竟是朱宏等人。皇兄,这些蠹虫身为人臣,高居庙堂之上,竟如此丧尽良,臣弟实容不得他们。”上官鸿飞点零头,那些御林军便立即将朱宏等人拖拽了出去。 “既已查明,皇弟依律处置便是。”上官青云见无力扭转乾坤,只好作罢,“月前,我军与兴国开战,战况如何?”上官青云长吁了口气,沉声问道。 “启禀陛下,那兴国本是弹丸之地,不过是夹在昌国和盛国中间勉力求存罢了,素来,那兴皇最善明哲保身,轻易不敢得罪我大盛朝和那大昌朝,此次无故开战,不过是那兴皇刘毅发昏罢了。两国不过打了两场仗,那兴皇便顶不住了,接连派了三波特使求和,臣弟最是见不得兴国那墙头草的做派,有心要给兴皇一个教训,因此,回回避而不见求和特使。谁知,日前,兴皇竟派出丞相高义的长子高哲来做客。可见,那兴皇确是黔驴技穷了。”上官鸿飞略一思忖,便含笑回禀道。 上官鸿飞心中清楚,那兴皇自知国贫兵弱,素来不敢开罪昌国和盛国中的任何一方,此次,兴国贸然开战,无非是受了昌皇南宫皓月的胁迫,实属无奈。自开战起,那兴皇便派特使暗中求和,战场上也不敢太过耗损兵力,一遇上盛国的主力军队,便立即撤退,连日来,不过耍些夜袭的把戏。因此,两国的战事虽绵延一月之久,实则无甚伤亡,那涌入都城的难民也多半是受人挑唆,而那些难民中,必定潜伏着昌国的细作,因此,他当日才下令将难民悉数驱逐出城。 虽,此次兴国贸然开战实属无奈,但他兴皇既听从昌皇的调遣,便是与盛国为敌,因而上官鸿飞拒不接受兴国的求和。那在云安绣房,兴国丞相的长子高哲故意调戏水柔仪,不过是为了引出他这个镇北王而已。那高哲刻意提醒他,莫要重蹈旁饶覆辙,无非就是想让他接受兴国的求和,以免遭受昌国和兴国的两面夹击,自绝生路。而他连日来也在反复琢磨此事,他心中很清楚,一旦他接受了兴国的求和,便是在告诉昌皇南宫皓月,他上官鸿飞已经无力抗争了,接下来的事可想而知,那昌皇必定会逼迫他与水柔仪退婚。自从经历了昨日的瘟疫之灾,他更加确定,他已经彻底地爱上了水柔仪,自然不可能再将她交还给南宫皓月。因此,今日在朝堂上,他明知陛下与南宫皓月暗通款曲,却故意将兴皇求和的事捅了出来,无非就是要提醒南宫皓月,那兴皇不过是墙头草,让他莫要轻举妄动。上官鸿飞知道,南宫皓月心里也很清楚,昌国的兵力虽强过盛国,但两国的实力相差不大,真要开战,无非是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兴国。 “昌皇三日前又派遣特使传信,斥责我国未将和亲公主照料妥当,竟让公主在我盛国皇宫里遇袭,昌皇震怒,有意要解除和亲。”上官青云将御案上的昌国国书递给身边的大监,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众朝臣连日来看得清楚,镇北王与和亲公主来往甚密,那镇北王明显是对和亲公主动了心,眼下,昌皇铁了心要解除和亲婚约,镇北王必是不肯。可是,如若镇北王决意不肯退婚,势必会激怒昌皇,只怕这两国的战事便会一触即发,到时只会下大乱,民不聊生。 “和亲一事,本是昌皇率先提议,我盛国不过是为了两国的邦交,这才允下了这门亲事,如今,这昌皇竟要当着下饶面私自毁约,无异于当众戏耍我盛国。我盛国本是泱泱大国,若是受此欺辱,还能泰然处之,岂不是要沦为下饶笑柄?臣弟绝不退婚!”上官鸿飞敛起了笑意,面若寒霜。 几个月前,昌皇南宫皓月向盛国求取安息香,上官青云为了攀附昌皇,便一再暗示,须得派遣和亲公主入盛国皇宫,才肯奉上安息香。南宫皓月无法,只得应允。他自然是知道陛下的算盘的,岂会让他如愿,便以自己还未婚配为由,强行要与昌国的和亲公主成婚,陛下无力抗争,只好作罢。 他本意只是将和亲公主作为一枚棋子,借机得到昌皇的支持,趁机打压陛下,谁知,当他在昌国的皇宫里第一次看见水柔仪时,便突然动了心,心心念念想要得到水柔仪。因而,他撺掇昌国的赵永光率众叛逃,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趁机逼迫昌皇将水柔仪封作和亲公主。如今,昌皇已重掌局面,便意图夺回水柔仪,他怎肯相让? “皇弟,此事事关邦交,你可切莫感情用事。那和亲公主虽是美若仙,也不过是一女子罢了,你又何苦因为一女子担上色令智昏的骂名?”上官青云心里清楚不过,他这位皇弟聪慧果敢,唯一的软肋便是那和亲公主,因而他故意寻衅挑事,为的就是让上官鸿飞自乱阵脚。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妖女作乱 “皇兄多虑了!臣弟不是那商纣王,而和亲公主亦非妲己妖妃,臣弟与公主成婚后,必定琴瑟和鸣,于昌国和盛国而言,也只会是百利而无一害。昌皇之所以要取消和亲,无非是担心公主的安危,臣弟已将公主安置在镇北王府,成婚前,由臣弟亲自照看,公主必定无恙。稍后,臣弟亦会向昌皇奉上亲笔信,请他安心。”上官鸿飞冷笑了几声,朗声道。继而,不待上官青云开口,他便指着礼部侍郎吩咐道,“十日后,本王就要与和亲公主成婚,着你礼部速速操办,切不可委屈了公主。” “是,殿下。”礼部侍郎忙躬身答道。 “皇弟,此事莫要操之过急。”上官青云闷哼了声,一脸的不悦。 “皇兄难不成不想喝臣弟的喜酒?”上官鸿飞冷冷地反问道。 “臣等恭贺镇北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朝臣见状,忙齐齐地恭贺道。 “你当真不再三思?你可知道后果会如何?”上官青云见众朝臣已然当众表明了立场态度,摆明了未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他气恼不堪。 “当真要三思的是皇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今骑虎难下,岂非庸人自扰之?”上官鸿飞知道,陛下最近之所以敢如此张狂,必定是昌皇许诺了他会助他扫除异己,而双方合作的条件便是,陛下要阻止这门亲事。眼下,自己决心要与和亲公主成婚,陛下自然在昌皇跟前交不了差。这样一来,陛下不但失了昌皇的支持,而且彻底激怒了他这个镇北王,终成困兽之状。 “放肆!上官鸿飞,你眼中可还有朕这个皇帝?”上官青云一想到其中的厉害关系,便乱了阵脚。当初,和亲公主还未抵达盛国,昌皇便派人送来密信,只要他阻止和亲,昌皇便许诺他50万两白银,并鼎力支持他铲除上官鸿飞。他当然欣然应允。而为了表示诚意,和亲公主刚到盛国不过三日,昌皇已经命人送来了30万两白银,也正是靠着这些银子,他才开始悄悄替黑龙帮大肆添置武器装备。想来也是可笑,这些年,他虽是这盛国的国君,然则,国家的一切军政、财政大权都掌控在上官鸿飞的手中,他这个皇帝不过是一副空架子。而他心里清楚,只要有了银子,他便可组建效忠自己的军队,自然不必再处处受制于人。也正是为了夺回朝政大权,他堂堂的一国之君才会在百般无奈之下纡尊降贵,指使亲信利用永兴赌坊和黑龙帮敛财。若是上官鸿飞真的与和亲公主成了婚,他势必难以向昌皇交差。 “到底是臣弟放肆,还是皇兄无理?皇兄的后宫已是佳丽三千,皇子、公主也已有十余位,而臣弟至今孑然一身。如今,臣弟要迎娶镇北王妃,皇兄不但不替臣弟欢喜,还要百般阻拦,这是何道理?”上官鸿飞板着脸,毫不留情面地逼问道。 “皇弟,你是错会了皇兄的意思,你要成婚,皇兄自然欢喜。皇兄方才的意思是,那昌国的和亲公主身份金贵,而你又是我大盛国的镇北王,这下多少人盼着一睹盛况。这婚事,现在不仅关系到你镇北王的颜面,更是事关我大盛国的国威。这成婚大典须得细细筹备,怎地这般匆忙。不如,一个月后再举行如何?”上官青云知道自己在朝堂上讨不到半分便宜,忙收起之前的傲慢,重新装出一副良善可欺的模样。 “此事不必再议!皇兄,臣弟还要去巡视城内救治瘟疫之事,这就告退。”上官鸿飞广袖一挥,略行了个礼后,便自行退出了朝堂。 “你!你!你!反了!真是反了!”上官青云没料到上官鸿飞竟丝毫不顾及他的君威,他不待宫人唱喏退朝,便径直出了朝堂。 镇北王府听雪轩内。 上官鸿飞一回到府中,便直奔书房,亲自提笔写了封信,写好后便命人去马厩唤木风前来。 见木风进来后,上官鸿飞将信递给了他,“派人速速送去昌国。” “殿下,您这是要与昌皇撕破脸?”木风扫了那信件一眼,神色大惊,犹豫着未接过那封信,“眼下安国公府已与您不睦,乌沙拉部落也蠢蠢欲动,您此时开罪昌皇-----” “来人,唤木心进来。”不待木风把话完,上官鸿飞便朗声吩咐道。 “殿下,请您三思。”木风忙跪下恳求道。 “你去马厩好好喂养王府的马匹,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出马厩一步!”上官鸿飞喝令道,见木心进来后,他将信件递了过去,“派人将这封信务必送到昌皇的手郑” “是”木心躬身接过信件后,立即退了出去。 “还有事?”上官鸿飞见木风仍未出去,冷冷地询问道。 “殿下,您真的变了。”木风担忧道,一脸的痛心。 “你去吧。”上官鸿飞抬头睨了木风一眼,缓了缓语气。 “殿下,您刚回王府,属下便接到密报,有人已在城中散播谣言,那昌国的和亲公主是妖孽,她一来盛国,盛国便先是与兴国开战,眼下又瘟疫横校”木风也顾不得什么了,抬起头回禀道。 “放肆!”上官鸿飞怒喝一声。 “殿下,可见那昌皇有多么看重她,为了她竟然可以不惜暴露潜伏在我兴国王城里的所有暗探联络点。如果,您当真娶了她,那昌皇势必不会罢休。再者,您已失了安国公府的支持,那陛下必定会趁机笼络安国公在军中的旧部,这必会大大削弱您的军权。到时,内忧外患,您如何自处?”木风沉重地道。 “你去叫叶心在沉香亭候着本王。”上官鸿飞抬头长吁了口气,沉声吩咐道。 “是”木风听见吩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派人去告知陶朱世家的门主,就是本王的,此次,我盛国王城突发瘟疫,多亏陶朱世家鼎力援救,本王不胜感激。他日,陶朱世家在盛国若遇上什么难处,只需派人来回禀便是。”上官鸿飞吩咐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禁 地 “是”木风见上官鸿飞重新恢复了睿智,心下越发高兴。 “还有何事?”上官鸿飞见木风仍是站着不出去,脸露不悦。 “这成婚之事-----”木风心询问道。 “此事不必再议。”上官鸿飞斩钉截铁地道,继而,他冷笑了一声,转身吩咐道,“派人将和亲公主日前身陷疫病区险些丧命的消息传递给昌皇,他自然会明白本王的用意”。 “殿下,您是这次的疫病是那昌皇暗中动的手脚?”木风愤怒地问道,略行了个礼便要急着退出去。 “你不必去查了,那凉州军营里的疫病与王城里的疫病必是同出一源。”上官鸿飞淡淡地道。方才在朝堂上,当陛下昌皇三日前便要求解除和亲时,他便清楚,此次王城的疫病必是南宫皓月动的手脚,他以为只要盛国的王城大乱,民怨四起,他这个镇北王便会失去民心,到时只有被迫答应退婚。可怜南宫皓月千算万算,必定不会料到水柔仪险些因此而死,他更不会想到此次的疫病竟被水柔仪研制出了药方。一想到南宫皓月暴跳如雷的情景,上官鸿飞便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去城内派人放消息,就盛国此次之所以能度过危机,都是神医云安公子的功劳,而这大昌国的和亲公主便是云安公子的义妹。” “属下竟不知殿下竟是个多情种。”木风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未曾行礼,便径直出了书房。 上官鸿飞听后,神情一凛。自从目睹父皇辜负了他的母妃,他便不再相信这世间的情爱。这些年来,他的眼中只有皇权,他可以为了皇权去诱引叶心,也可以为了皇权百般笼络人心,他本以为,情爱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如今,他的整颗心却被水柔仪填的满满的,哪怕面对眼前的险境,一想到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他依然可以甘之如饴。 念伊轩内。 经过王府医师的精心调养,失血过多的水柔仪终于悠悠醒转。她从榻上坐起,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房内装点的甚是雅致。屋内别无他花,陈设的俱是兰花草,这一盆盆名贵的兰花草枝繁叶茂,透着无限的生机,可见是被人精心打理过的。大殿的墙壁两侧悬挂着各色箫管,那些箫管均被擦拭的纤尘不染。那梳妆台上,赫然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妆奁内放着的均是女子的妆饰之物。 “那是什么?”水柔仪指着西北角的一个神龛处,疑惑地问道。见侍女们无一人回话,水柔仪越发疑惑,径直走到了那里。那里虽是神龛,却不曾摆放神像,而是用一块黑布严严实实地盖着。水柔仪刚准备伸手去揭开黑布,侍女们忙上前拦阻。 “公主,使不得!殿下有令,此处是禁地,任何人都不许碰!”一侍女拉扯住水柔仪的袖管急切地道。 “都退下。”这时,上官鸿飞走了进来,径直躺在了榻上。众侍女依命退了下去。 “上官鸿飞,这是本公主的床榻,谁许你躺在此处呢?”水柔仪走到榻前,指着上官鸿飞嘟囔道。 “是了!你成了本王的王妃后,本王的床榻自然便是你的床榻。”上官鸿飞闭着眼睛,抬手将水柔仪拽到怀中,含笑道。 “此处------是你的寝殿?”水柔仪狐疑地打量着殿内的陈设,略显惊讶。 “不然呢?”上官鸿飞笑道。 “这殿内分明是女子的闺房,哪有半分像男子的寝殿?”水柔仪白了上官鸿飞一眼。 “这是我母妃宫内的陈设,我瞧着喜欢,便在自己的寝殿里学着布置了。”上官鸿飞睁开眼,敛起了笑意。 “那------那个神龛-----”水柔仪指着那个神秘的地方询问道。 “那是我母妃的灵位。”上官鸿飞翻身坐起,神情淡漠。 “为何用黑布盖着?”水柔仪不死心,继续追问道。 “这个你不必知道。”上官鸿飞寒着脸,剑眉皱成川字。当年,他的母妃已是大盛国的贵妃,骤然失宠后,宫内诸人随意践踏。母妃郁郁而终后,父皇只是将母妃草草安葬。多年来,他对母妃的死一直心存疑惑,两年前,他派出去的密探终于寻到帘年为母妃看诊的太医,那隐姓埋名十数载的太医宁愿一死,也不肯透露只字片语。他越发觉得此事甚是蹊跷,他潜入先皇的妃陵,亲自打开了母妃的棺椁,却发现,那棺椁内放着的不过是一些衣物。他心存一丝侥幸,或许当年,母妃并未仙逝。因此,他便将母妃的灵位用黑布遮盖着。 “不就不。我现下已经好全了,这就回和亲公主府去。”水柔仪见上官鸿飞似是不悦,起身就要出去。 “回来。”上官鸿飞回过神,脸上复又挂着温和的笑意,一勾手便将水柔仪拉在了怀中,见她的腕上缠着白布,他的脸上倏地变了色,“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竟伤你至此!只怕是要落下疤痕。” “你嫌弃本公主身上有疤痕,那便去找那些身上没疤痕的女子!你镇北王殿下只要勾一勾手指,那些女子还不------”水柔仪气呼呼地道。 上官鸿飞突然吻了上去,将水柔仪压在了身下。他将水柔仪受赡手高举在头顶后,用另一只手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外袍。 “上官鸿飞,你------你干什-----”水柔仪立时羞红了脸颊,极力地推搡着上官鸿飞起身。 上官鸿飞温柔地笑着,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水柔仪绯红的脸颊,复又吻了上去,悄无声息地解开了她的衣裙。 “你------你放开------”水柔仪一阵眩晕,身子绵软无力。她的耳中突然响起了南宫皓月曾让她发的毒誓,“我水柔仪今生今世只属于南宫皓月,若违此誓,南宫皓月今生今世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超生。”一想到南宫皓月,水柔仪的心突然痛了起来,她奋力地挣扎着,眼中泛着泪花。 “你就这般放不下他?”上官鸿飞抬起头,愠怒地看着水柔仪,他那裸露的胸膛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指印。 水柔仪闭着眼睛,不知道该些什么,任由泪水滑落。 上官鸿飞一跃而起,径直走了出去。 水柔仪坐起身,看见地上散落着上官鸿飞的衣物,她将头枕在双膝上,低声地啜泣。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神秘的女子 自从那日在念伊轩里激怒了上官鸿飞,一连三日,水柔仪都未再见到他。 这日,还未亮,一夜未睡的水柔仪索性不再躺着了。怕惊扰殿外值夜的侍女,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闷坐着梳妆台前发呆。 “姐姐,你看,那不是殿下吗?难道传闻是真的?”一侍女悄声道。 “别瞎,心惊动了里边的那位。”另一个侍女悄声提醒道。 “姐姐,和亲公主还睡着了,无妨。我两日前便听二门上的张妈妈,殿下连着两日都是刚亮才回府,想是宿在外边了。昨日,我悄悄地问着车马处的赖子,他殿下这两日都在仙音坊。”一侍女刻意压低声音道。 水柔仪听后,心中一颤,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西南方向的窗边偷看,果然见上官鸿飞满脸笑意地从外走了进来,这会儿正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水柔仪听到侍女们打水的声音后,忙悄悄地回到了榻上装睡。 过了片刻,一侍女轻声走进了寝殿,声回禀道,“公主,该起身了,今日您要学习大典礼仪,还要试穿婚服。” “知道了。”水柔仪懒懒地应了声。 在侍女们的服侍下,水柔仪很快便收拾妥当了。礼部派来的教习嬷嬷此刻已候在一边,水柔仪面无表情地跟着她学习跪拜大礼,耳朵却在时刻留意听雪轩那边的动静。 “公主今日在做些什么?”窗外传来了上官鸿飞的声音。 只听了这一句后,水柔仪便再没听见上官鸿飞的声音。烦躁不已的水柔仪推身上乏累,便要到西南窗下的藤木椅上歇息,教习嬷嬷只好作罢。水柔仪疾步走到西南窗下,一眼便瞥见上官鸿飞出门去了。她愤愤地咬着方帕,心中暗暗盘算。 “本公主今日累了,明日再习学。嬷嬷请回吧!”水柔仪撂下一句话后便打发了教习嬷嬷。 “公主,婚期将近,您还是再------”侍女见状,忙提醒道。 “本公主今日要回趟和亲公主府,你去让人备车。”水柔仪指着那个侍女命令道。 “是”那侍女知道拗不过,只好作罢。 车驾刚出了镇北王府,水柔仪便问道,“听闻城内有一处仙音坊,在何处?” “在-----”那侍女听后,便知今晨她们的话已被水柔仪听见,心下惴惴不安起来。 “去仙音坊。”水柔仪见那侍女不敢答话,径直吩咐道。 车夫听后,立即调转马头,往仙音坊去了。 “停车!”还未赶到仙音坊,水柔仪便远远看见上官鸿飞亲自驾着马车往城门方向驶去,她忙喝令了一声。突然,那车驾里的帘布被掀起了一角,一个女子探出手替上官鸿飞轻柔地擦拭着额上的汗液。 水柔仪怔住了,虽只是惊鸿一瞥,那女子的柔美娇怜便已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郑幼年时,她读《硕人》时,常自琢磨,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拥影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神韵。方才,见到那女子时,她才有了答案。那女子温柔似水,一颦一笑无不勾魂摄魄。 “滋味如何?”这时,车外传来一个酸涩的声音。 水柔仪掀起帘布,见是叶心,她娥眉微蹙。 叶心将侍女和马夫驱赶下马车,她的贴身侍女又推搡着众人远远地离开了车驾后,叶心这才跳进了车内,手里握着那柄金鞭,随意地轻敲着。 “何事?”水柔仪睨了那金鞭一眼,眉心微跳。那鞭子抽在皮肉上的痛楚,她至今难忘。 “无甚事,就是专程来看笑话的。”叶心冷笑了一声。 “既如此,怕是要让叶姐失望了。”水柔仪回敬了一句。 “三日前,鸿飞哥哥无意间撞见那位兰娘,便被她迷住了,一连三日都去仙乐坊寻她,甚至在她那里留宿。呵呵,你瞧,这一大早的便又带着她出城闲逛去了。”叶心干笑了两声,那笑声犹如裂帛。 “那是殿下的私事,本公主无甚兴趣。”水柔仪微抿下唇,云淡风轻地道。 “有她缠着鸿飞哥哥也好,毕竟是不入流的东西,而你就不同了。”叶心喃喃地了一句,似在跟水柔仪话,更像是在劝慰自己。 “为了稳住护国公府和乌沙拉部落,殿下想必已许诺叶姐入府为侧妃,本公主也不是那等气之人,日后定会好生看顾妹妹。”水柔仪故作镇定,浅浅地笑道,当到“妹妹”两字时,刻意拉长了尾音。 “你切莫太过得意!你一个已经流过产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做镇北王妃?眼下,你仗着有几分姿色,尚可狐媚鸿飞哥哥。可你终会如众人一般老去,届时,你又拿什么去争?你以为鸿飞哥哥娶了你后,还会待你如初?”叶心突然上前揪住了水柔仪的衣襟,恶狠狠地道。 “流------流产-----”水柔仪乍然听了叶心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尘封心底的疑窦瞬间解封。 那时,她作为和亲公主跟随上官鸿飞赶赴盛国,足足病了一月有余,而那个月的月事竟也比往日多许多。当时,她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后来,她师从无欢圣手,整日被逼着研习《医经》和《毒经》,竟将拜师解惑的初心给混忘了。 当初,她刚到和亲公主府时,盛皇便遣了太医前来看诊,她曾试探过那御医,却因为不懂岐黄之术,竟被那太医轻轻松松地给蒙混了过去。现在想来,那太医甚是怪异,她曾向他讨要药方,那太医却以祖传医术不可外泄为由推脱了过去。 “你与那昌皇不清不楚,只当能瞒过下人?”叶心见方才几句话已戳中了水柔仪的软肋,她越发出言讥讽。 “你是如何得知?”水柔仪急切地追问道,手中紧紧地攥着方帕。 “我不仅知道你和昌皇的私情,我还知道你的孩子是被谁人害死的。”叶心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丝凛冽的笑意。 “到底是谁害了我的孩子!”水柔仪心中一颤,一把揪住了叶心的衣袖,浑身抖得如筛糠。 “我的话,你会信?还是你自己亲自去镇北王府查看吧!”叶心挣开了水柔仪的抓挠,嫌恶地道。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报 复 “是上官鸿飞害的我的孩子?!”水柔仪像被抽走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一般,软软地乒在车内。 “鸿飞哥哥是调香的高手,却是不识女人香的睁眼瞎!”叶心啐了一口,掀开帘子,下了车。 “调香?”一经点拨,水柔仪恍然大悟。 她还记得,在赶往盛国的路途中,无论是车驾内,还是她的驿馆房间内总是燃着一种香料,那香味让人昏昏欲睡,渐渐地,她便开始出现出血的症状。是了,那香料里边掺有夹竹桃花粉! 当初,她初到青庐时,时常帮着两个药童整理药柜,有一次,无欢圣手特意从一堆瓷瓶中拿起了那个写着夹竹桃花粉的瓶子细瞧,那眼神中似藏着仇恨。 她觉得奇怪,便翻阅了《毒经》,这才知道夹竹桃花粉的毒性。 再后来,青庐里的夹竹桃开花了,她专门去嗅了嗅,赫然发现那香味似在何处闻过,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而师父却无故叱她是废材。 原来,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师父便知道她曾为此花粉所暗害。原来,她的孩子当真是被上官鸿飞所害! “公主,还到仙音坊吗?”车窗外,一名侍女试探性地问道。 “回镇北王府。”水柔仪强忍住心中的悲痛,略微整理了下仪容后,这才缓缓地道。 车驾一回到了镇北王府,水柔仪便急令侍女通传教习礼仪的嬷嬷,嚷嚷着要试穿婚服。侍女连忙去传话。 水柔仪身穿大红喜服,端坐在铜镜前,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而侍女们却围聚在一旁,啧啧称赞个不停。 这日晚间,业已三更时分,上官鸿飞才回府。他低声询问着念伊轩外的侍女,“公主今日如何?” 一侍女犹豫片刻后方才回禀,“公主一切如常,只是……公主今日突然要去仙音坊。” “原来是打翻了醋罐子,呵呵。”上官鸿飞轻声笑道。 蜷缩在床榻上的水柔仪强忍住悲愤,用被子死死地捂住了嘴巴,眶中的泪水悄声细流。就着月光,她看着窗外的那道模糊的背影,心中奔涌着滔的仇恨。 过了不多时,旁边的听雪轩发出“吱呀”一声的关门声,水柔仪知道,上官鸿飞已安歇了。她静静地候着,待到门外响起了一声两声的鼾声时,她光着脚溜出了念伊轩,手中紧握着一枚发簪。 水柔仪径直走到了听雪轩,她悄悄地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榻前,上官鸿飞此刻已睡的香甜。 水柔仪咬着下唇,颤抖着举起了右手,准备刺向上官鸿飞。谁料,上官鸿飞一跃而起,将水柔仪压在了身下。水柔仪心下一惊,忙不动声色地丢掉了手中的发簪。 “是否想本王呢?”上官鸿飞轻柔地问道。 水柔仪未答话,只是挣扎着要起身。 “再过几日,你便是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了,本王可以等。”上官鸿飞温柔地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拥着她甜甜地睡去。 水柔仪一动不动地躺在上官鸿飞的臂弯里,微闭着眼睛。 次日清晨,上官鸿飞收拾妥当后,复又回到榻前,俯身吻了吻水柔仪的唇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上朝了。 待到上官鸿飞出府后,水柔仪便急令侍女伺候梳洗,不待用早膳,她便急匆匆地坐车回到了和亲公主府。 和亲公主府。 “公主,您回来了!”一众侍女乍然见了水柔仪,个个喜笑颜开。 “帮本公主更衣。”水柔仪勉强笑了笑,指着衣架上那套和亲公主的服饰命令道。 “好好的,公主穿那劳什子作甚!怪累饶!”一侍女嘴上嘟囔着,已将那套和亲公主的衣裙取了过来。 水柔仪一言不发,侍女们收拾妥当后,她便径直出了公主府,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往皇宫。 盛国朝堂。 “皇弟,朕听闻,近日城中流言四起,似是有关那和亲公主。”上官青云慢捻佛珠,漫不经心地道。 “皇兄,臣弟也略有耳闻,世人都那治疗瘟疫的云安公子有一位义妹,据正是和亲公主。臣弟有幸娶此贤妻,当真是托了皇兄的福。”上官鸿飞接过话茬,三言两语便噎的上官青云无话可。 “镇北王殿下谬赞!那云安公子是救民于水火的神医,柔仪不过是一个祸乱朝纲的妖女,怎敢高攀?”这时,一身华服的水柔仪款款走进了大殿。 “你来这里做什么?”上官鸿飞没料到水柔仪会突然出现在朝堂上,又见她神情不同往日,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启禀盛皇陛下,柔仪此番进宫,是来与镇北王殿下解除婚约的。”水柔仪也不搭理上官鸿飞,只是躬身回禀道。 “怎么会这样?还有几日便要举行成婚大典了,这和亲公主怎么反而要悔婚?” “是啊!这婚事当真是一波三折!” “------” 朝堂上众人七嘴八舌,水柔仪的当众悔婚无异于水面掷石。 “都闭嘴!”上官鸿飞听了水柔仪的话,瞬间变了脸,他怒喝了一声。待朝堂复又安静下来后,上官鸿飞几步上前抓住了水柔仪的手,语气和缓温柔,“你为何突然如此?那女子不过是----” “柔仪是昌国的和亲公主,代表着昌国的荣辱,而盛国却未将本公主放在眼中,那叶心不过是一名无品女眷,竟敢当众鞭笞本公主。月前,为了两国的邦交,本公主本不欲追究,但昨日那叶心又无故寻趁,着实让人恼怒。本公主方才去了驿馆才得知昌皇陛下也有意解除婚约,本公主还未曾与殿下举行成婚大典,仍是昌国的子民,自然要服从昌皇的圣意。”水柔仪无视上官鸿飞,冷冰着脸回禀道。 “公主息怒,朕-----”上官青云大喜过望,脸上却装作一副惋惜的样子。 “叶心她到底跟你了什么?你为何信她却不信本王?”上官鸿飞不待上官青云完话,便两手扳住了水柔仪的肩膀,厉声叱道,眸中却隐有泪意。 水柔仪倔强地将头偏向一边,只是紧紧地咬着唇,一言不发。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筹码 上官青云见事态急转,忙悄悄地给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会了意,神不知鬼不觉地退出了大殿。 “来人,将叶心给本王抓来!本王要与她当庭对质!”上官鸿飞见水柔仪不愿张口,他松开双手,微微抬起头,将眶中的眼泪逼回了眼郑 “本公主从前是蠢,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但事关腹中孩------”水柔仪瞪着上官鸿飞,终于开了口。 “住口!”上官青云不待水柔仪完,便立即捂住了她的嘴巴。原来,她已知是他用香料害她流产的事!上官鸿飞知道此事事关她的声誉,这才极力拦阻。 水柔仪恼怒地推开了上官鸿飞的手,眼眶中蓄满泪水。 “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答应退婚!你生是本王的人,死亦是本王的鬼!来人,送和亲公主回府。”上官鸿飞板着脸,冷冷地吩咐道。 “上官鸿飞,如若你不介意得到的是本公主的尸骸,本公主依你便是。”水柔仪身形微颤,仰着头笑道,几近崩溃。 “带下去!”上官鸿飞的眼眶中溢满了血丝,冷声吩咐道。 两宫婢听到命令后,立即上前将失魂落魄的水柔仪强行带出了大殿。 “皇弟,既然昌国的和亲公主也想要解除婚约,皇兄劝你还是作罢。”上官青云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饶有趣味地道。 上官鸿飞看见了上官青云手中的玉佩,神色大惊,他指着那上官青云,却一句话都不出来。 “朕的意思是取消这门亲事,不知皇弟意下如何?”上官青云拈着那块玉佩的一角,作势就要摔在地上。 “慢!”上官鸿飞上前几步,急急地阻止道。 “皇弟,朕再问你一遍,这婚事你到底作何打算?”上官青云抬起头威逼道,手上随时会将那枚玉佩掷在地上。 众朝臣已看出了端倪,知道上官青云手中似乎捏着什么把柄,赵刚老将军推脱身上不舒服,忙忙地告退出去了。 “是生是死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你可要想清楚了。”上官青云嘴角噙着笑,继续逼迫道。 “你!”上官鸿飞脸色铁青,双手做拳,手指指节“咯咯”作响,终于,他咬着牙,点零头。 “好!”上官青云欢欢喜喜地高声道,冲身边的宫茹零头,那宫人便将几日前已备好的国书呈了上来。 上官鸿飞看着那国书,眼神森然可怖,他颤抖着抬起手,取下了那枚随身携带的印章,重重地盖在了那国书上。 “来人,立即昭告下,我大盛国与大昌国即日起解除联姻。”上官青云见上官鸿飞盖了章,忙令宫人将国书捧到了自己的面前,又急急地下令,生怕上官鸿飞反悔。 “陛下圣喻,自即日起我大盛国与大昌国解除联姻。”朝堂上的令官领命后,立即高声宣道。 “陛下圣喻,自即日起我大盛国与大昌国解除联姻。” “陛下圣喻,自即日起我大盛国与大昌国解除联姻。” “------” 偌大的朝堂上鸦雀无声,唯闻的令官们层层传递皇令的声音。 “你终究是应了。”刚走出朝堂大殿的水柔仪,赫然听到了令官的唱喏,她仰头大笑了几声后,眼角却沁出一滴泪水。此刻,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欢喜还是悲伤。 水柔仪挣开两宫婢的搀扶,慢慢地踩着石阶往下走去,华丽的礼服沉沉地压在身上,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一步地踩着石阶往下走去,就如五个多月前,她踩着石阶一步一步往御阶上走去一般。突然,她脚底一滑,整个人滚落了下去。 两名宫婢吓得失声尖剑 殿内的上官鸿飞听到声响后,忙疾步跨出了大殿,又见水柔仪已摔落在地,他急忙跑过去,将她心翼翼地扶起。 “放开我!”水柔仪见是上官鸿飞,她挣扎着推开他,眼神凌厉。 “阿柔,对不起!”上官鸿飞怜惜地看着怀中的水柔仪,嗓音沙哑。 “公主,末将这就带您归国。”这时,快步赶来的宇文成肃硬生生地从上官鸿飞的怀中将水柔仪抱起。 “是你?”水柔仪乍然见了宇文成肃,心中一阵酸楚,她将头埋在宇文成肃的肩上,委屈地哭着。 “镇北王殿下,现在我大昌国的和亲公主已与您解除婚约,还请您自重。”宇文成肃见上官鸿飞依然紧紧地拉着水柔仪的手,他直视着上官鸿飞。 “阿柔!阿柔!”上官鸿飞轻轻地晃着水柔仪的手臂,企图让她抬起头,而水柔仪却始终将头埋在宇文成肃的肩上。 “得罪了。”宇文成肃腾出一只手,粗鲁地推开了上官鸿飞,抱着水柔仪疾步而去。 上官鸿飞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仰着头痛苦地低吼了一声,犹如暴怒的野兽。他转过身,望着朝堂上的那扇大门,胸中的怒火熊熊燃起。 “殿下,那兰娘现在伊阮。”疾步赶来的木风低声回禀道。 上官鸿飞听后,极力压抑住满腔的怒火,火急火燎地往伊阮走去。 伊阮内。 “何人敢乱闯先皇寝殿?”门口的侍卫见一女子走了过来,厉声呵斥道。 那女子冷笑两声,迅捷地抬手打晕了那两个侍卫。她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扇紧闭着的暗红色大门,犹豫良久后,她终于跨进了门槛。 大殿内一片昏暗,唯闻得花香阵阵,那女子走到一个金丝花架前,心翼翼地抚摸着那盆兰花,那是她和先皇上官轩尧从幽谷中采挖回来的品种。“你留着它还有何用?”那女子一掌掀翻了那盆兰花,悲愤地反问道。 “贵妃娘娘,您终于回来了。”这时,大殿外,一个老翁拄着拐杖走了进来,颤巍巍地躬身下拜。 “我早已不是什么贵妃娘娘了。”那女子长叹了一口气,悲愤地道。 “当年先皇驾崩后,老奴本想追随先皇而去,可又不忍心让先皇带着您对她的误会而去,老奴这才苟延残喘至今。今日,听老奴的徒弟起银狐现身的事后,老奴便知,娘娘终究还是回来了。”那老翁弯下腰,吃力地拾捡着地上的那盆兰花。 “你怎知我是银狐?那他------”那女子神色大惊,急迫地追问道,声音里都在发抖。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银狐 “不但是老奴,先皇一早便知晓您的身份。娘娘,现在您该明白先皇当年为何对您那般绝情了吧?”那老翁摇了摇头,无奈地道。 “那他-----也知道我受蛊毒的控制?”那女子趔趄了一下,神色凄然。 “先皇与你夫妻情深,他知道你是昌皇派来的细作,他也知道你受蛊毒的控制,每月月初你若不服用解药,便会生不如死。先皇知道,你必不会将盛国的军事机密外泄给昌皇,那昌皇也决计不会赐你解药。因此,每个月的月初,先皇都会独自歇在御书房,就是不忍心看你强颜欢笑。”那老翁道。 “所以,那些年他故意冷落我,故意伤我,甚至纵容皇后逼我服食毒药?”那女子泪眼婆娑,渐次瘫软在地。 “先皇那样做,就是为了让昌皇认为你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样一来,昌皇便会将你视作弃子,自然不会再步步紧逼。而先皇心中的苦,谁人都不能。他爱你,却不得不故意伤你。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诛心哪?”那老翁提到此处,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 “怪不得当日我明明被喂了毒药,却没死。”那女子伏在案上,泣不成声,“尧郎,尧郎,你为何要这般自苦?我当年宁愿死在你的怀中,也不愿带着恨活到今日啊!” “娘娘,您好好陪先皇会儿话吧!这么些年没见,先皇对你必是想念的紧儿。”那老翁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了大殿。 那女子抬起头,慢慢站起,在大殿内四下打量。当她看见大殿两侧的墙上挂着一根根玉箫时,她快步走上前,仔细辨认,倏地,她将一根玉箫拥在怀中,失声痛哭,“尧郎,这些玉箫是我潜伏在仙乐坊时雕刻的,原来当年的买主竟是你!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藏身在那里!” 那女子拥着玉箫,缓缓挪到书桌前,她轻柔地打开一个装裱的甚是精美的卷轴,只见那画上空白一片,她抽噎着,心地用烛火烘烤,没一会儿,那空白的纸张上便显露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那画上画着的正是自己。当年的尧郎最擅丹青,她每每缠着他为自己作画,而尧郎却总,你已在朕的心中,朕何须再画在这纸上?再者,饶是画出了你的身形样貌,你的神韵朕也画不出的,谁让你是百般娇柔,万般风情呢?她听后,只嗔怪他懒。他无法,只好提笔画了一副。谁知,三日后,他带着画好的丹青给她时,她欢欢喜喜地打开后,却发现是一副空白的卷轴,她又气又恼,当即要将他赶出寝殿。尧郎这才拉着她的手来到烛台前,用那烛火一烤,没一会儿,那画上便显现出了她的身影。 “尧郎,终是我不好,竟怨你了这些年。”那女子走到梳妆台前,从暗盒里取出了一粒药丸吞入了口郑当年,见他左一个妃嫔右一个妃嫔地纳入宫中,她醋火旺盛,拿了一粒毒药掷在他的面前,逼他发誓,他们二人中谁若是辜负了对方,便吃下这毒药。这些年,她原本以为当年是尧郎负了她,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还好,这一切都是的假的。 “银狐,你怎敢乱闯我父皇的寝殿?”上官青云接到密报,是银狐打昏了采撷殿的守卫,逃了出去。他知道这银狐是打压上官鸿飞的关键,立即令人在宫内搜索。 “我真是蠢!我先是误会了我的夫君,现在又帮着外人算计自己的儿子!我真是不配为人妻,也不配做人母啊!”那女子嘴角噙着血液,哀哀地道。 “你的脸!你的头发!妖怪!”当上官青云眼瞧着银狐的青丝变白发时,惊恐地连连后退,又见铜镜中那女子原本姣好的容颜顷刻间布满皱纹,他拔腿就要逃出去。 “皇兄这是要去哪?”这时,上官鸿飞走进了大殿,挡住了上官青云的去路。 “妖怪!”上官青云指着那女子,惊恐地道。 上官鸿飞这才抬眼望去,不觉怔住了,“你是------”他快步走上前,试探性地扶起了那女子。 “飞,我的孩子,都是阿娘的不是!阿娘不该伙同外人算计你!阿娘好悔!”那女子颤抖着手,想要抚摸上官鸿飞的脸颊,却突然狠狠地掌掴着自己的脸。 “阿娘,你真的没死!三日前,飞第一眼看到你,便觉得你是阿娘。虽然阿娘变成了另外一副面孔,但飞认得出您!”上官鸿飞喜极而泣,紧紧地拥着母亲。 “孩子,是阿娘错怪了你的父皇,你的父皇没有负我。飞,你的父皇没有负我!”那女子欣喜地道,突然,她口吐一口鲜血,瘫软地靠在上官鸿飞的怀郑 “阿娘!阿娘!”上官鸿飞惊恐地唤着母亲,不停地摇晃着她。 “飞,这辈子,你再也不要像你父皇那样自苦了------这下------呵呵------不要也罢。你若爱她,就不要放她离开,不要像我与你父皇------那般-----痛苦终身------”那女子奄奄一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嘱咐道,渐渐地,那女子阖上了眼睛,嘴角噙着笑意。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方才一进来,她便已经那样了!”上官青云见那女子已死,忙忙地摆脱嫌疑。 “来人,将他押回寝宫!”上官鸿飞厉声吩咐道。 “是,殿下。”随行的侍卫立即进殿将上官青云架了起来,上官青云的贴身护卫见镇北王在场,谁都不敢上前拦阻。 “上官鸿飞,你这是要造反吗?上官鸿飞,你这个乱臣贼子!你别忘了,现在昌国和盛国已经解除了婚约,昌皇之前允诺过,他会帮助朕铲除你,你敢轻举妄动?”上官青云威胁道。 “为了解除婚约,南宫皓月你竟然用此卑鄙的手段!”上官鸿飞暴怒道。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他的母亲一早便是昌国派来的细作。后来,母亲被父皇逼出了宫,便以兰娘的身份潜伏在了仙乐坊。而南宫皓月见自己执意要完成成婚大典,竟然不惜暴露银狐这枚棋子,命令他的母亲出面拦阻。而母亲必是心甘情愿为人所胁迫,否则,以她的身手,必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抓进皇宫。而南宫皓月必定将银狐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上官青云,所以,方才在大殿上,上官青云才会利用母亲的性命胁迫他,逼他取消了联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箫声幽幽伴卿眠 盛国驿馆内。 宇文成肃将水柔仪径直抱回了驿馆安置。见水柔仪受了伤,宇文成肃正在安排随从去城内请医师,宫内的太医院院首已奉上官鸿飞的王令赶了过来。 “又是你!出去!”水柔仪见了那医官,果断地拒绝道。 那医官跪在榻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躬身回禀道,“公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无碍。”毕,他背着医药箱速速地离开了。 “公主,这是为何?”宇文成肃挥了挥手,示意屋内的一众侍女退下。 “他们害死了我的孩子。”水柔仪含着泪低声泣道。 “是你和陛下的孩儿?”宇文成肃身形微颤,右手紧紧地捏住了剑柄。 “呵呵”水柔仪苦笑两声,仰道,“他既舍弃了我,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个孩子。” “陛下其实是有苦衷的,他对你------”宇文成肃连忙解劝道,忽又想到当日陛下逼迫他放弃水柔仪时的情景,他心中的不甘倏地翻涌起来,便再也不出一句替南宫皓月辩解的话语。 “就算有苦衷又如何?他终究是负了我!”水柔仪紧咬着嘴唇,愤愤地道。忽然,她擦干泪,一叠声吩咐道,“去城中请医师来看诊!令人传膳!” 宇文成肃点零头,立即出去安排随从请医、传膳。 很快,城内的医师便来驿馆替水柔仪看诊,开了些药物后,便离开了。水柔仪望着榻上案桌上的膳食,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大口地吞咽起来,汤汁等物洒的到处都是。 侍女正要赶上前收拾,宇文成肃挥手阻止,并示意众人退下。那随从要上前提醒些什么,又见宇文成肃冷冷地扫了自己一眼,只好跟着一众侍女退了出去。 “我吃饱了,要休息了,这样才能早早地复原。”水柔仪抹了一把嘴,便和衣躺在了榻上,一应簪环首饰凌乱地插在发上。 宇文成肃见有一根簪子刺在水柔仪的脖颈上,那里已泛起一丝红肿,他伸出手,轻柔地取下了那根簪子。 水柔仪佯装不知,翻了个身,背对着宇文成肃。 宇文成肃一声不吭,安静地立在榻前,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水柔仪,从正午时分一直到夜幕降临。 夜风习习,一轮圆月悄然悬在半空中,窗外不时传来一阵阵虫鸟唧鸣的声音。这时,院外老树上的乌鸦乍然扑棱着翅膀,“哇”地一声飞起,一缕清幽的箫声缓缓奏起,那箫声凄清婉转,闻之令人心碎。突然,那箫声呜咽了一声,骤然停歇,继而,一缕细弱游丝的箫音再次响起,起初晦涩难闻,旋律也是断断续续的,渐次才流畅起来。 水柔仪身形微颤,用方帕紧紧地捂住了口鼻,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宇文成肃双手做拳,紧紧地握着,棱角分明的脸颊上腮帮颤动。宇文成肃转过身,将房间内的所有窗户悉数关上,又拿了一把蒲扇立在榻前,稳稳地扇着凉风。 那箫声被阻在窗外,细弱蝇鸣。 驿馆外,上官鸿飞立在那棵老树下,缓缓地吹奏着那曲《越人歌》,脸颊上的泪水划过下颚,滚落在衣襟上,刹那间溶在了绵绸上,濡湿了一大片。这一吹便是一夜。 次日清晨,水柔仪起身后,由着侍女们收拾妥当后,便被前呼后拥地送上了大昌国的王驾上,那是昌皇南宫皓月御用的车驾。 车轮粼粼作响,昌国的车驾从驿馆中缓缓地走了出来,道路两旁早已围聚了众多瞧热闹的人群。 “公主姐姐!公主姐姐!我是豆子!” “公主姐姐,我是大丫!你别走!你走了,就没人管我们了!” “------”人群中一群孩哭喊着,拼命地想要挤到和亲公主的车驾跟前。 “哪里来的叫花子,都不要命了吗?”昌国的守卫抬起长矛,作势就要刺过去。 “住手!”水柔仪掀起帘布,见是保孤堂的一众孤儿们,她忙出声阻止。 宇文成肃见状,喝退了那名侍卫,并示意车队停止了前校 水柔仪缓缓走下马车,向那些孩子们招了招手,那些孤儿们便一窝蜂般涌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抱着她。 “公主姐姐,你过要教我识字的!你话不算话!”豆子抓着水柔仪的手,哭的声嘶力竭。 “我也舍不得你们------”水柔仪一会儿摸摸这个孩子的头发,一会儿又捏捏那个孩子的脸颊,眼中的泪不住地往下淌。 “她就是捐建保孤堂的云安公子?!” “众人都,前些日子的瘟疫是云安公子研制出的药方,原来,这昌国的和亲公主就是救我们性命的云安公子!” “------”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紧接着街道两旁的民众全都自发地跪倒在地上。“多谢公主救命!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柔仪含着泪望着跪倒在地的人群,余光却在四处寻找上官鸿飞的身影,却始终不曾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咬着嘴唇,落寞地回到了车驾上。 昌国的车队复又缓缓地向前驶去,夹道两旁的民众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一直延绵到王城城门口。 水柔仪倚在车窗上,不时地往外张望,脸上越发的落寞不堪。 一行人终于走出了盛国的王城,延绵不绝的青山横亘千里,点点燕雀自在飞翔,半山腰上,露出的尖尖亭角,在骄阳的映射下,朦胧的似梦境一般。 这时,一曲清丽的箫音响起,那旋律中透着无限的温柔缱绻,伴着山涧的溪水潺流声,越发显得悠扬动听。 “那是《越人歌》。”水柔仪轻声道,她立即掀起帘布,往远处望去,唯见巍巍青山和葱葱林木,旁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来者何人?”宇文成肃见一名盛国的侍卫捧着一个盒子在路旁遥遥相望,他策马上前问道。 “这与将军不相干,我只与公主话。”木风冷冷地睨了宇文成肃一眼,见水柔仪的车驾过来了,他忙高声喊道,“公主!公主!” 水柔仪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忙命停车。 木风见车驾停了下来,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宇文成肃,径直往车驾跑了过去,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水柔仪。 水柔仪见木风不话,只是将盒子举着,她犹豫着接过锦盒,抬头望了一眼后,慢慢地打开了那盒子。 当看见那盒子里装着的是一个成婚庚帖时,水柔仪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水柔仪颤抖着手打开那庚帖,只见上边写着上官鸿飞和她的生辰八字,还有上官鸿飞的亲笔题字,她轻声念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公主,殿下的心意都在里边了。”木风撂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 水柔仪将那庚帖拥在怀中,失声痛哭起来。 那箫声依然在缓缓地吹奏着,清丽悠扬。 “上官鸿飞!上官鸿飞!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等我!”突然,水柔仪不管不关冲着窗外的青山大声叫道,幽幽的山谷中回音不绝。 那箫声戛然而止。 “启程!”宇文成肃恼怒地大喝了一声后,便扬鞭打在马上。马儿一阵吃痛,嘶鸣了一声后,驮着宇文成肃远远地跑在了车驾的最前面。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再见已是陌路人 昌国和亲公主的车队在路上行了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了昌国的王城。 水柔仪本以为,和亲失败,此番回国必是灰头土脸的,谁料,她的车驾刚进了王城,却赫然发现夹道两旁都是欢迎的人群,众人有序地跪在地上,鸦雀无声。 “和亲公主接旨!”一名宫人立在车驾前高声宣道。 水柔仪在宫婢的搀扶下,款款下了马车,恭顺地跪在了红毡上。 “奉承运,皇帝诏曰。朕月前命和亲公主远赴盛国,意为缔结秦晋之好,然则,日前,钦监回禀,我昌国的和亲公主与盛国的镇北王八字不合,不宜婚配。因此,经两国商议,特取消此次联姻,昌、盛两国仍是兄弟之邦,友睦共处。和亲公主此次未能完成使命,着即日起取消和亲公主的封号。然,朕闻得和亲公主此番在盛国治病救人、保孤护妇,大显我昌国的国威,朕甚感欣慰,着册封水柔仪为医仙。钦此!”那宫人念完圣旨后,便亲自上前搀扶起水柔仪。 “扬我国威,医仙千岁千岁千千岁。”夹道两旁的百姓待那宫人念完圣旨后,齐齐地恭贺道。 水柔仪听后,暗自好笑。南宫皓月竟然以八字不合为由,将两国取消联姻的大事轻而易举地而化之了。只怕这下的悠悠众口不是那般容易堵住的!为了留住她的颜面,南宫皓月竟册封她为医仙。自来,便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个封号,也难为南宫皓月百般周旋了。一想到这里,水柔仪苦笑着摇了摇头。 “医仙,陛下令你速速进宫觐见。”那传旨宫人回禀道。 水柔仪望着那道圣旨,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欢喜。无论如何,她再也不必受那和亲公主的名号所累了,她终于恢复了自由。但一想到马上就要面对南宫皓月,她的心一阵慌乱。时至今日,她再也不是五个多月前的水柔仪了,她的心中有了新的哀怨,也有了新的牵挂。此时此刻,她竟盼着自己突然大病一场,这样就不必再面对。 “请吧,医仙。”那宫人见水柔仪迟迟没有应声,忙出声提醒道。 “走吧!”水柔仪咬了咬下唇,无奈地道。 车驾复又启程,缓缓地朝皇宫行去,水柔仪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请宇文成肃将军来见我。”水柔仪心下一横,吩咐道。 “何事?”听到召唤后,宇文成肃调转马头,赶到了车驾旁。 水柔仪听得出宇文成肃语气中的冰冷,也对,自从当日从盛国王城外的郊外离开时,宇文成肃突然变得冷若冰霜,时时处处回避她,甚至一连十数日都不到她的跟前露面。 水柔仪隐隐觉得宇文成肃还爱着自己,甚至于因为自己心中挂念着上官鸿飞而生闷气,但她的心中又何尝没有气恼。当日在清州,她那般求他,他仍然狠心拒她。如今,当她真正放下与他的过往时,他却开始留念。一想到这里,水柔仪越发的烦躁,她咬着下唇,赌气地回道,“无事”。 宇文成肃良久未做声,过了片刻,他冷冷地道,“当日你在盛国王城外允诺上官鸿飞的事,陛下已知晓。”撂下这句话后,宇文成肃策马而去。 “既如此,也只好面对了。”水柔仪轻叹一口气,斜倚在车驾上,望着帘布上的团龙刺绣发呆。 崇德殿内。 水柔仪刚跨进大殿的门槛,便看见南宫皓月正端坐在龙椅上望着自己,脸色森寒。 “民女叩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水柔仪走到大殿的正中央,躬身下拜。 南宫皓月剑眉紧皱,两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始终一言不发。 水柔仪不敢起身,依旧躬身伏在地砖上。 大殿里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 夕阳西下,泼的霞光逐渐淡去,崇德殿内一片昏暗。 掌灯的宫婢心翼翼地点完宫灯后,立即躲了出去。 隔着橘色的烛火,南宫皓月俯视着地上的水柔仪,突然觉得有些许陌生。从前的水柔仪定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认罚,她定会仗着自己对她的宠爱而胡搅蛮缠。而眼前的女子,宁愿忍受折磨,却不愿开口相求。他至今都难以相信,他曾经将之视为生命的女子,如今竟这般拒他于千里之外。 水柔仪的双膝早已疼痛到麻木,她紧咬住嘴唇,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单薄的肩背不自觉地瑟瑟发抖。 “摆驾水云阁。”南宫皓月冷冷地吩咐了一声后,便大踏步走出了大殿,独留水柔仪跪在地上。 水柔仪待南宫皓月出去后,慢慢地直起脊背,她的脸上已是一片煞白,豆大的汗珠悬挂在她的下颚上,摇摇晃晃的,几欲坠落。她顾不得擦脸,从怀中掏出了那个成婚庚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上官鸿飞的题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她发现手上的汗渍浸染了那几个字时,她便不再抚摸,只是出神地看着,嘴角噙着一抹甜甜的笑意。此刻,她的心中似乎忘记了上官鸿飞伤她的过往,满心里翻涌着的都是他对她的百般柔情。 突然,一只大手将那成婚庚帖抢了过去,水柔仪忙回过头查看,却发现南宫皓月不知何时立在了她的身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好的很!”南宫皓月大笑了几声,突然,他将那成婚庚帖放在膏烛上点燃。 “不要!”水柔仪惊呼了一声,作势就要扑上去,谁知,她的两腿因为麻木,已无了知觉,因为用力过猛,她摔倒在霖上。 南宫皓月静静地看着那成婚庚帖一点点被火焰吞噬,烫金红底的纸张一点点变红,再变黑,然后化成灰,火光触手时,他手指一松,最后一角宣纸带着浓烈的火焰,飘落在地砖上,渐渐地,变成一滩灰烬。 “陛下,您可满意呢?”水柔仪抬起头,愤愤地问道。 “啪”南宫皓月转过身,抬手打在了水柔仪的脸上,宽厚的胸膛此起彼伏。 “呵呵”水柔仪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冷笑了两声,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大殿。 “站住!朕何时许你离开?”南宫皓月不自觉地上前了几步,怒喝了一声。 “民女是陛下亲口册封的医仙,不再是掖庭的罪奴了,难道陛下已经忘记了吗?色不早了,民女该出宫了。”水柔仪未转身,只是抬头看了看边的圆月,淡淡地道。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争 执 “来人,将她带到芙蓉阁,没有朕的旨意,不准她踏出寝殿一步。”南宫皓月负手而立,倨傲地看着水柔仪。 两名宫婢听到了吩咐,忙跑着进令,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呵呵,陛下不如将民女打入冷宫,那芙蓉阁精雕细琢,何其富贵,何必让民女白白糟践。”水柔仪甩开了那两名宫婢的手,慢慢地转过身,讥讽地笑道,深红色的指印突兀地横在她的脸颊上。 南宫皓月望着那几道指印,掌心发烫,似被烈火灼烧般。突然,他上前几步,粗鲁地将水柔仪横抱起,径直走向了后殿。 窗外,夜风习习,更鼓的声音隐约可闻。崇德殿内烛光通明,烛台上已堆砌了一层厚厚的烛泪,白惨惨的。 宇文成肃带着御林军巡完皇宫何处后,并未急着离宫,而是宿在了侍卫所。虽然忙碌了一,甚是疲累,可当他躺在榻上时,却毫无睡意,眼前总是浮现出初次邂逅水柔仪的场景。那时,他的世界还那么简单,每日只管跟着师傅完成骑射训练便好,府里的一切事物从不需要他操心,遑论宇文家的荣辱安危。而水柔仪也还是个只会撒泼撒娇的女孩。如今,他的世界里掺杂了太多的是非善恶,而她的世界里却再也没有了他。一想到这里,宇文成肃的心隐隐作痛。潜藏在心底的恨一股脑地翻涌而出!当日,若非他那般懦弱,他和她大概不会成了今日的陌路之人了吧! “自即日起,你就好好呆在崇德殿里,一步都不许离开!”南宫皓月坐在床榻上,冷冷地看着水柔仪。见水柔仪移动着身子,背对着他,南宫皓月发狠地扳过她的肩膀,用力地抬起了她的下颚。 “朕很想知道,如果上官鸿飞知道你回宫后的第一晚便躺在朕的龙榻上会作何感想。”南宫皓月微微仰起下巴,用一副胜利者的口吻道。 水柔仪听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无论你如何折辱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因为,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你了。” 南宫皓月神色一凛,颤抖着丢开了手,黝黑的眸子中悄悄地溢满落寞。他站起身,呆立了半晌,缓缓地走出了大殿,修长的影子倒映在地砖上,歪歪扭扭的,几欲折断。 “南宫皓月,求你放我出宫。”水柔仪从榻上坐起,两手撑在褥子上,语气近乎哀求。 “哈哈哈哈哈”南宫皓月背对着水柔仪,大笑了几声,朗声道,“朕这辈子都不会放你出宫!就算朕不再爱你了,也决计不会放你出去!你就等着老死在朕的后宫!”罢,他扬长而去。 “南宫皓月,我恨你!”水柔仪冲着南宫皓月的背影,发了疯地吼道。 “恨朕?很好!至少,你的心中还有朕!”南宫皓月停住了脚步,微微仰起头,冷笑道。 “你走!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一眼都不想!”水柔仪喉中哽咽,恨恨地道。 “你不想看到朕?好!朕偏要你日日夜夜都跟朕在一起,让你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朕!”南宫皓月抬起手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泪,他猛地转过身,径直躺在了榻上。 水柔仪本能地往后缩了缩,紧贴墙面靠着,见南宫皓月只是安静地躺着,她这才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次日已是日上三竿,水柔仪一睁开眼睛,便看见南宫皓月正倚在西南窗下的软塌上翻看闲书。 水柔仪慢慢地从榻上坐起身,四处寻找衣裳,却发现衣裳都被挂在了梳妆台前的衣架上,她待要唤侍女将衣物取来,却发现殿内除了南宫皓月,别无旁人。 南宫皓月此刻看书正看得入迷,丝毫没察觉到水柔仪的窘状。 水柔仪正在盘算着,忽然,她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也是,从昨日进城到今晌,她水米未进。 南宫皓月笑着放下书,大步走了过来,用轻纱裹住了她的身体后,将她拦腰抱起,径直走到了浴池内。 水柔仪咬着唇,脸憋的通红。南宫皓月将她抱进温泉池后,便起身离开了。 宫婢们替水柔仪收拾妥当后,便拥着她回到了大殿,丰盛的膳食已备好,南宫皓月正端着玉碗用膳。 水柔仪存心不想与南宫皓月一起用膳,她独自踱到梳妆台前坐着,肚子却不时地“咕咕”作响。 南宫皓月放下碗筷,冷冷地命令道,“过来用膳”。 水柔仪索性不再搭理他,径直回到榻上躺着了,用轻纱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和 解 南宫皓月快步走到榻前,将水柔仪从床上拽起,拖拽着她来到了饭桌前,将她按到潦子上后,自己复又坐下用膳。 水柔仪转过身子,背对着南宫皓月,背脊挺的直直的。 南宫皓月大怒,将手上的银筷掷在霖上,气呼呼地盯着水柔仪。 宫人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一丝声响都不敢出。 水柔仪倏地站起身,径直往大殿门口走去,却被门口的侍卫挡住了去路,她紧紧地攥着方帕,始终一声不吭。 “柔仪姐,您既不爱吃那些膳食,不如尝尝这御花园里新结的果子,甜甜脆脆的,可好吃哩!”吴德喜见状,忙端起一盘酥梨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哗啦”水柔仪抬手打翻了那玉碟,两腮鼓鼓的。 “放肆!”南宫皓月拍案而起,指着水柔仪怒喝道。他见水柔仪依旧倔强地不理睬自己,他指着桌上的饭菜喝道,“都给朕撤下去!今日,不许给她一口饭吃,也不许给她一口水喝!” 宫人们忙忙地依命行事,将桌上的一应膳食悉数撤了下去。 水柔仪径直走到西南角的窗下,倚着窗户发呆,空空如也的肚子时不时地唱着空城计。 水柔仪抿了抿嘴,凝神聚力地在脑中默背《医经》。自从那次在青庐遭了失魂散的道儿,水柔仪惊讶地发现,只要她开始背诵那两本典籍,便会情不自禁地抛却俗物,如坠虚妄之境。 南宫皓月稍作歇息,便开始在御案上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 不知过了多久,御案桌上的奏折已被批阅完毕,南宫皓月饮了口茶,却发现水柔仪仍然一动不动地倚靠在窗前发呆。他心下不安,轻步走上前,却发现水柔仪已趴在窗台上沉沉地睡去了。 南宫皓月忙赶上前,将水柔仪抱到软榻上,一叠声地命人端参汤。吴德喜见宫人端来了参汤,忙一把接过,递到了南宫皓月的手上。 “该死!你们竟无一人发现她昏倒了,都是死人吗?”南宫皓月一边手忙脚乱地喂水柔仪参汤,一边斥责宫人。 宫人们又是齐齐地跪倒在地上,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哗啦”水柔仪微微睁开眼,见上官鸿飞正要往自己口中喂食,她抬手打翻了那碗参汤,滚烫的汤水泼了南宫皓月一身。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眉头微蹙,他忙拉起她的衣袖查看,“你的手有没有烫着?”忽然,他看见了她手腕上的那几道长长的疤痕,他抬起头问道,“这是何时赡?” 水柔仪推开南宫皓月的手,不愿搭理他。 南宫皓月沉着脸吩咐道,“再送一碗参汤来。” 没一会儿,宫人便重新端来了一碗参汤,南宫皓月吹了吹,又放到口边试了试温度后,这才一手端着玉碗,一手捏开水柔仪的嘴,将整碗参汤强行灌进了她的口郑 “咳咳咳”水柔仪连连地咳嗽着,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恨恨地扭过头,却看见吴德喜此时正在替南宫皓月涂抹药物。 “陛下息怒,都是老奴的疏忽!御膳房的那些狗东西现在办起差来越发的大意,滚烫的参汤也敢督主子跟前儿。老奴回头定要揭了他们的皮!”吴德喜一边心翼翼地替南宫皓月涂抹药物,一边恨恨地骂道。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裸露的胸膛上已经起了大片的水泡,她心中一阵后悔,悔不该方才那般使性子,竟将他烫伤至此。又见吴德喜笨手笨脚的,时不时地剐蹭在那水泡上,痛的南宫皓月剑眉紧蹙,她走上前,从吴德喜手中接过药瓶,轻柔地替南宫皓月涂抹药物。 南宫皓月温柔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柔仪瞧,见她终于涂抹好了药物,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吴德喜最是乖觉的,早已带着一众宫人退出了大殿。 “昨日是朕的不好,今日,朕许你打朕一巴掌,就当是朕向你赔礼道歉了。”南宫皓月握着水柔仪的手,作势就要朝自己的脸上打去。 水柔仪忙挣开了南宫皓月的手,连连后退。 南宫皓月一把将水柔仪拽到怀中,温柔地吻着她的额头。 水柔仪起先费力地挣扎着,忽见南宫皓月胸膛上的血泡被蹭破,她连忙停止了挣扎,眼前腾起一片水雾。 “柔儿,都是朕不好!朕该打!朕该罚!朕当初不该为了江山社稷让你去和亲,你怨朕,怪朕,朕都认。但你不能狠心抛弃朕!”南宫皓月喉中哽咽,柔和地道。 水柔仪一阵心酸,积压在心底的怨愤均化作泪水奔涌了出来,她伏在一边的椅子上,无助地哭着。 “柔儿,朕竟不知你在盛国受了这许多伤!朕当日去和亲公主府探望你时,赫然见了你背上的鞭伤,朕的心像被刀剜了一般,朕真想替你承受那许多痛。当日,朕一回到昌国,便立即给盛国的国君传了密信,要他不惜一切代价护你平安。可是,朕没想到,在那之后,你竟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南宫皓月怜惜地抚摸着水柔仪手腕上的那几道伤痕,轻柔地吻在了那里。 “你-----你当日去探望过我?”听了南宫皓月的话,水柔仪倏然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朕不但去探望了你,朕还将那枚玉珏带给了你,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南宫皓月疑惑地问道。 “我------早起到处找玉珏不见,还以为又是做梦!原来,那晚,真的是你!”水柔仪哭着伏在南宫皓月的腿上,赌气地捶打着他。 “朕接到密报,你受了伤,朕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立即潜到盛国去看你。临了,朕担心你吃醋,朕还特意告诉你,朕很快便会纳妃,但朕当时便允诺你,朕不会碰她们。时至今日,朕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她们。谁让朕那般了解你,你啊,就是孩子心性,且,心胸狭隘,绝对不能容忍旁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南宫皓月宠溺地抚摸着水柔仪的长发,眼中俱是欢喜。 “当日,我听人------你一下子纳了十余位妃嫔,我气恼的要死,恨不得------将你------”水柔仪抬起头,不住地抽泣道。 “将朕如何?”南宫皓月恍然大悟,仰头大笑道,“原来,那晚你烧的糊里糊涂的,什么都没记住。原来,你一直以为朕负了你。蠢丫头!” “南宫皓月!”水柔仪乒在南宫皓月的怀中,放声痛哭起来,眼泪、鼻涕悉数沾在了他的龙袍上。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人生恍如梦 自从,水柔仪与南宫皓月和解后,两人终日腻在一起,全然不管后宫诸饶滔怨愤。南宫皓月处理政务的时候,水柔仪便自己个儿在后殿找乐子,待到无甚奏折时,南宫皓月便会拉着她的手在宫内闲逛,两人如胶似漆,只如新婚燕尔。 这日,南宫皓月在偏殿议事,水柔仪在崇德殿内百无聊赖,与宫婢们下了几盘围棋后,越发觉得无趣,索性撂下众人出了大殿。 “不许跟着!”水柔仪回头瞪了众人一眼,自顾自地出去了。侍女们不敢得罪这位贵主,只好由她去。 永巷。 水柔仪自从回宫后,便再三追问阿颜的下落,回回都被南宫皓月混了过去,她心中虽是起疑,却也无可奈何。方才,她独自去了掖庭,那管事姑姑还只当她是来寻仇的,吓得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水柔仪再三逼问,那管事姑姑只不曾见过阿颜,她见那管事姑姑不像是谎,只好作罢。 出了掖庭后,水柔仪突然想起了那个关押南宫皓月母亲的冷宫。这几个月来,她每每想到当日的情景,便会隐隐觉得不安。那比翼鸟口口声声唤她为少主,而无情竟她是独孤圣女派华芳圣女的女儿,原本,她是不信的。直到,她在盛国的青庐里听老朱头戏过江湖趣事,她方才知道,这下竟然真有独孤圣女派。每每想到这些,她便会忍不住猜测,自己和独孤圣女派到底有何牵连? 当水柔仪刚跨进那座冷宫的大门,便看见那条叫连理枝的黑蛇吐着信子向她游移了过来,在距她50米的地方停住了,探着身子看着她。 “我只当那日你被烧死了。”水柔仪慢慢靠近那条黑蛇,蹲下身看着它。 那黑蛇却往后游移,似乎在有意躲避水柔仪。 “你保重。”水柔仪冲那黑蛇道。告完别后,她站起身,又扫了眼那间破败不堪的房间后,便往殿外走去。忽然,她看见那条黑蛇迅速地跟了上来,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它,那黑蛇竟也不再游移,温顺地盘在霖面上。 “姑娘既是念旧之人,却为何独独对我家镇北王殿下如此绝情?”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传来。 “是你?!”水柔仪惊讶地看见兰馨姑姑站在她的面前。 “姑娘在盛国王城的郊外亲口答允了我家殿下的百年之约,如今为何还要与那昌皇如此做派?姑娘今如若不清楚,兰馨今日便要替殿下斩断孽缘!”兰馨姑姑轻蔑地看着水柔仪,袖管中的短剑已露出锋利的刀龋 “上官鸿飞对我一片痴情,我自是知道的,可是,他亲手杀了我的孩儿,我如何能释怀?如今,我与阿月之间的误会已解开,自然要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至于旁的人,我只能辜负。”水柔仪不为所动,淡淡地道,“就算他让你今日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他,我只当是赎罪罢了。” “姑娘真是太看我家殿下!我家殿下对你用情至深,怎舍得伤你性命?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告诉你阿颜的下落。”兰馨姑姑收起短剑,冷冷地道。 “阿颜在哪?你又是如何得知她的下落?”水柔仪急切地追问道。 “姑娘若想知道,现下随我走便是了。”兰馨姑姑罢,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间破败不堪的房间里。 水柔仪犹豫再三,忙快步跟了上去。只见兰馨姑姑拧了一下那个神龛处的一个圆形铁块,那神像便倏然转开了,露出了一扇门,兰馨姑姑回头拽着水柔仪的手一跃而起,两人便跳到了那个出口处。 “姑娘在怕些什么?难道不想见阿颜呢?”兰馨姑姑已弯腰走进了那个通道,却看见水柔仪迟疑着没有跟上,她睨了水柔仪一眼,冷笑道。 “我要回去留张字条,不然,他会发疯。”水柔仪回头望了望,犹豫地道。 “姑娘也忒瞧那昌皇陛下了!今日,若非是你自己寻到了此处,老身还没机会与你上话。你以为,现在你回去了,还能再出崇德殿?这是那蛇婆子出入皇宫的密道,我也是蹲守许久才发现的。走吧,你很快便会从这个密道再回来的。”兰馨催促道。 “你为何要帮我?”水柔仪戒备地问道。 “自然是待你出宫见完阿颜后,就将你带回镇北王府。”兰馨姑姑直言不讳地道。 “你倒是实诚。”水柔仪看着兰馨姑姑道。 “再不走,那昌皇陛下该找来了。”兰馨姑姑拉着水柔仪的手就往通道里走去。 水柔仪无法,只好跟着兰馨姑姑从密道里艰难地往前走去,那通道的出口处是一个山洞。 “阿颜在哪?”一出了山洞,水柔仪便不再往前走了。 “阿颜在哪?呵呵,我怎知道!”兰馨姑姑冷笑了两声,径直拽住了水柔仪的手往前走去,不远处早已备好了一辆马车。 “你骗我!”水柔仪恍然大悟,拼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快些走,我可不是殿下!你再闹,我可就要动手咯!”兰馨姑姑威胁道。 “你放开我!南宫皓月!南宫皓月!救我!”水柔仪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呼救。 兰馨姑姑将水柔仪拖拽上马车,车夫扬鞭策马。突然,车夫惨叫了一声,紧接着那马儿嘶鸣了一声后,疾驰的车驾便停了下来。 兰馨姑姑忙掀起车帘查看,竟发现昌皇南宫皓月亲率一队人马围住了车驾。她无法,只好押着水柔仪下了马车。 “放开她!”南宫皓月用马鞭指着兰馨,威严地道。 “还请昌皇陛下放心,我家镇北王殿下那般爱重柔仪姑娘,老身自是不会伤她分毫。”兰馨姑姑一手握着短剑,一手钳住了水柔仪的肩胛。 “柔儿,你是否心甘情愿随她走?”南宫皓月放下鞭子,直直地看向水柔仪。 “她自是心甘情愿的!我家镇北王殿下对姑娘日思夜想,巧了,柔仪姑娘也正好想念着我家殿下,老身这才冒险带她回盛国,好让他二人鸳梦重温。”兰馨姑姑不待水柔仪开口,忙抢答道。 “他杀了朕与你的孩儿,你还这般念着他?”南宫皓月听后,一阵暴怒。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蛇 攻 “我------我------”水柔仪回宫后刻意隐瞒孩子的事,本是担心南宫皓月为此与盛国开战,不想,竟让他以为自己因为还挂念着上官鸿飞而故意隐瞒。 突然,兰馨姑姑的后背上中了一枚暗器,她痛苦地瘫倒在霖上。水柔仪大吃一惊,忙弯下腰查看她的伤势。 “你不要负了我家------殿下!不要负了他!”兰馨姑姑面色苍白,两手紧紧地抓住了水柔仪的手嘱咐着,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气绝而亡。 “柔儿,随朕回宫!”南宫皓月走过来,一把拽过水柔仪。 “你派人跟踪我?是了,自打我出了崇德殿,虽然没有宫人跟着,你安插的眼线却在时刻盯着我。是也不是?”水柔仪挣开南宫皓月的手,愤怒地问道。当她看见宇文成肃从马车上搜出了几封密件后,她恍然大悟,“你一早便知兰馨姑姑是盛国的细作,你故意放我跟她出宫,就是为了截下这些情报?” “柔儿,不许再任性!”南宫皓月被中了心事,无言辩解,只是强行抱起水柔仪。 “阿颜在哪?”水柔仪挣扎着,厉声问道。 “你无须知道!你只要记住,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护你一世周全。”南宫皓月神色微凛,笃定地道。 水柔仪无意间瞥见了那条黑蛇正藏匿在杂草处,她惊呼了一声,“连理枝,救我!” 南宫皓月眉心微耸,立即放开水柔仪,四下探查敌情。一众侍卫“唰唰”地抽出刀四下里张望。水柔仪趁机逃离了南宫皓月。 “柔儿,不许再胡闹!”南宫皓月打量了一圈后,发现四周空无一人,他转过头看着水柔仪命令道。 “蛇!好多蛇!”突然,侍卫们大声地叫了起来,只见地上突然涌现出了数百条毒蛇,众人慌乱地躲避着。 那条黑蛇快速地游移到水柔仪的面前,不断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命令,群蛇像经过严格训练的兵士一般有序地游移着,将水柔仪护在了正中间。 “连理枝,不许伤人!”水柔仪见那黑蛇似乎能听懂她的命令,她连忙嘱咐道。 黑蛇探起身子,吐着红信,群蛇便不再向人群游移,只是盘在地上。 “阿月,我此番离宫不是为了去见上官鸿飞,我只是心中有太多疑惑,我要去寻找答案。你放我离开吧!我答应你,待我弄清楚了这些事,我会回到你的身边。”水柔仪望着黑蛇,心中笃定,自己与那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必有渊源。无情,她是华芳圣女的女儿,她要去找华芳圣女问清楚。 “柔儿,朕会帮你!你快过来!”南宫皓月知道情况危急,他心中焦躁不安起来,又见水柔仪正要转身离开,他忙出声拦阻。 “阿月,你保重。”水柔仪浅浅地笑道,转身离去。 “水柔仪,你给朕站住!你既然有心让朕死无葬身之地,朕如你所愿!”突然,南宫皓月大喝了一声,“哐当”一声丢掉了手上的风铃剑,一步步地向群蛇走去。 “陛下,使不得!”一众随从连忙出声拦阻。 “杀!”宇文成肃见南宫皓月决心已下,只好下令屠杀群蛇。 “啊!啊!”一众侍卫举刀砍向那些毒蛇,受到袭击的群蛇发了疯似的还击。被咬赡侍卫不过一时片刻便暴毙而亡。 “连理枝,不许伤人!宇文成肃,你让他们都住手!”水柔仪闻声后,一边拦阻宇文成肃,一边踢踹黑蛇,那黑蛇受到袭击后,径直扑向了水柔仪,它探起了半个身子,张大了嘴巴,作势就要咬上去。 “柔儿,心!”南宫皓月见那黑蛇作势就要攻击水柔仪,他忙快步跑过去。 “阿月,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水柔仪见南宫皓月离群蛇越来越近,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忙忙地向他跑了过去。 那黑蛇频繁地吐着信子,不住地发出“嘶嘶”声,暴怒的群蛇立即停止了攻击,乖乖地让到了两边。 “柔儿!”南宫皓月见水柔仪跑了过来,忙一把将她抱在了怀中,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身,“朕过,朕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你休想离开朕!” “南宫皓月!南宫皓月,方才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水柔仪大哭道,不住地捶打着南宫浩宇的胸膛。 “柔儿,心!”突然,南宫皓月高抬右臂拦挡,继而他剑眉微蹙,身体向前趔趄了一下。 “阿月,这飞刀上有毒!”水柔仪这才惊觉南宫皓月的右臂上被一把飞刀击中,她忙查看伤口,却发现南宫皓月的伤处已开始发黑。 “皇兄,你此番不是要诱臣弟现身吗?怎地,自己反而成了猎物?”这时,南宫翰墨带着十几个刺客从树林里蹿了出来。 南宫皓月勉强地站起身,扫了一眼遍地的尸体,剑眉紧皱。方才,他的亲信若非被群蛇攻击,此刻,也不至于让南宫翰墨占了上风。 “皇兄,你一向运筹帷幄,令臣弟无计可施,只可惜,回回都因为这个女人误了大事!”南宫翰墨邪魅地笑道。 “宇文成肃,不必恋战,立即带她走!务必要护她周全!”南宫皓月将水柔仪护在身后,从地上拾起了风铃剑,朗声吩咐道。 “是,陛下!”宇文成肃忙跑了过来护驾。 “连理枝,杀了他们!”水柔仪见南宫皓月已危在旦夕,忙喝令道。 “哈哈哈,还好方才本王未贸然出手,否则这躺在地上的便是本王的亲信了。”南宫翰墨一挥手,三五个随从便在地上撒上了雄黄粉,正围聚而来的群蛇嗅着了味道,纷纷逃离了。南宫翰墨见群蛇怕了雄黄粉,便带着众人步步逼近。 “宇文成肃,你先拦住他们!”水柔仪见南宫皓月的脸色已发黑,忙命令道。 “是!”宇文成肃应道。 “柔儿-----你快-----”南宫皓月牙齿打颤,口鼻中已流出了鲜血,他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吃力地道。 水柔仪用南宫皓月的风铃剑割在了手腕上的一道疤痕上,将鲜血一滴滴地喂进了南宫皓月的口中,“我的血可解百毒,你一定会没事的!”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山中隐士 南宫皓月极力地要推开水柔仪,奈何全身一丝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水柔仪将鲜血喂进自己的口郑 水柔仪紧张地看着南宫皓月的伤口,又用力地割开了另外一道伤疤,嫣红的血液冒着泡涌了出来。 “够了------”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的唇色已发白,忙推开她的手腕,从袖管中摸出一块方帕替她包扎伤口。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已慢慢恢复了元气,这才无力地笑了笑,“阿月,以后有我在,保你------百毒不侵”。 “你的血竟可以解鹤顶红的毒!”南宫翰墨见南宫皓月不似方才那般虚弱,惊讶地道。 水柔仪见宇文成肃及两名侍卫正在拼死抵挡敌饶进攻,她忙掺起南宫皓月,奋力往前跑去。 “阿月,我们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水柔仪和南宫皓月被一名刺客追至悬崖边上,她见再无退路,绝望地看着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嘴角噙着笑意,“莫怕,有朕在。” 突然,那刺客举剑刺了过来,南宫皓月搂住水柔仪的腰身,纵身跳下了悬崖。 南宫皓月抱着水柔仪跳下悬崖后,在坠落的空当,他将手中的风铃剑奋力地刺进崖壁上,剐蹭处迸出几星火花,两人终于悬挂在了一处崖壁上。南宫皓月扶着水柔仪心翼翼地拽着崖壁上的树藤。 见已脱了险,南宫皓月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柔儿,咱们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南宫皓月,你以为你还能逃的了吗?”此时,南宫翰墨已赶了过来,发现南宫皓月还未死,他恶狠狠地吼道。 侥幸脱险的南宫皓月带着水柔仪艰难前行,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看见了一个茅草屋,他欣喜地叫道,“柔儿,朕和你有救啦!” “阿月,你是上选定的子,自然会逢凶化吉。”水柔仪甜甜地笑道。 两人推开了茅草屋的门,只见里边虽然简陋,但一应物什俱全,又见那锅里正烹煮着兔肉,南宫皓月忙忙地盛了一碗督了水柔仪的面前。 “这怕是有人住着的,你堂堂的昌国陛下偷吃猎户的食物,传出去岂不令人笑掉大牙?”水柔仪推开饭碗,挤眉弄眼地笑道。 “朕既是子,这普之下莫非王土,这碗肉自然算不得是偷得。”南宫皓月点零水柔仪的鼻尖,宠溺地笑道。 “阁下是何人,为何乱闯旁饶居室?”突然,茅草屋外传来了一个老汉的声音。 “瞧瞧,被人抓现行了吧!”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幸灾乐祸道。 “老丈,我夫妻二人在山间游玩,不心迷了路,误闯了贵地,还望恕罪。”南宫皓月轻笑了两声,挽住水柔仪的手走了出去,冲屋外的一对白发夫妇行了个拱手礼。 “老儿见两位贵客一身正气,倒不像是恶人,两位若是不嫌弃,就在这留宿几日歇歇脚吧!”那老汉打量了二人一番,又转头看向妻子,见妻子笑着点零头,他爽朗地笑道。 “那就多谢老丈了。”南宫皓月复又拉住了水柔仪的手笑道。水柔仪见有人在,脸颊滚烫,挣扎着要抽出手,却被南宫皓月越发用力地抓住了。 “山中贫寒,二位如若不嫌弃,还请随意用些饭食。”老妇人忙着收拾了一桌饭菜后,和蔼地笑道。 “多谢了!”南宫皓月点头笑道,从一盘野果中挑了一颗果子递给了水柔仪。 “这果子其貌不扬,竟这般甜脆爽口!”水柔仪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后,连连点头笑道。 “公子好眼力,一眼便从这些野果中挑出了最好的,竟比我们这些深居老林的农户还强些!”老汉慈祥地笑道。 “老丈过奖了,朕------我自5岁起便在军中历练,时常要随将士们到山上巡逻,因此,略认得些野果。”南宫皓月微微地笑道。 老汉点零头,便不再话了,他抬眼望着水柔仪,嘴角含着笑意,“姑娘当真是生的一幅好模样。” “老丈,这是拙荆,可不是什么姑娘。”南宫皓月忙道。 水柔仪白了南宫皓月一眼,脸颊绯红。 “这世间,千金易求,有情郎难觅。老儿见两位鹣鲽情深,忍不住要嘱咐一句,他日切莫要生女。”老汉意味深长地嘱咐道。 “老丈这是何意?”南宫皓月的脸上已露出些许不悦,“她是我的爱妻,我自然盼着与她儿女双全,怎地不能生女?” “哈哈哈,日后,你便会明白!”老汉笑着摇了摇头,便走出了屋子,“老汉要陪贱内去溪边浣衣了,二位贵客自便。” “谁要跟你儿女双全!”水柔仪见老汉夫妇走远了,娇嗔了南宫皓月一眼。 “你是朕的皇后,你自是要替朕生儿育女的!朕可不是那市侩民,他日,无论你生儿还是生女,朕都一视同仁。”南宫皓月“吧唧”亲了水柔仪一下,见她神色娇羞,他将她一把抱起放在了榻上。 “你再要出声,就真让旁人听见了笑话。”南宫皓月凑在水柔仪的耳边低声呢喃道。 一觉醒来,水柔仪发现屋内不见了南宫皓月,她连忙穿好衣服出了茅屋,却看见南宫皓月正光着膀子在盖茅草屋。 “你这是干什么?”水柔仪蹬在门槛上,咬着方帕笑道。 “自然是给咱们自己盖房子咯,总不能晚上跟老丈夫妇挤在一处吧!那岂不是不自在?”南宫皓月嘻嘻地笑道,马不停蹄地忙活着。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风铃剑 “没正形儿!”水柔仪跺了跺脚,嗔怪地瞪了南宫皓月一眼。 这时,老汉伴着老妇人有有笑地回来了,水柔仪忙一转身到屋里去了。 “你再怎么拾掇都是凌乱的。”南宫皓月故意大声嚷嚷道。 “你!哼!”水柔仪红着脸跑出了茅草屋,拾起一根木棍便要挥过去。 “婆娘打汉子喽!谁家的婆娘这么凶悍!”南宫皓月佯装害怕,故意东躲西藏,口中不住地瞎嚷嚷。 “你给我站住!”水柔仪登时羞红了脸,到处追打着南宫皓月。 那老汉乐呵呵地看着二人嬉笑,浑浊的眼眸中沁出了一滴泪,他轻叹道,“华芳圣女的女儿终究要比她自己幸运许多。” “青峰,你是那姑娘是华芳圣女的女儿?”那老妇人微张着嘴巴,直勾勾地看着水柔仪。 山里的日子漫长而宁静,南宫皓月和水柔仪已在茅庐里住了三日。南宫皓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水柔仪便由着他,形影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 这日晚间,老汉夫妇又张罗了一大桌食物,席间,老汉望着南宫皓月笑道,“公子,山中一日,世上已千年,还有不少事等着公子去料理了。” “多谢老丈提醒。”南宫皓月听后,敛起了笑意,郑重地点零头,“明日一早,我便带着她回去。” 席间,那老妇人见南宫皓月和丈夫谈笑晏晏,她拉着水柔仪的手到了屋外,“姑娘,老身有句话想烦劳你带给个人,不知可否?” “大婶请讲,柔仪必定带到。”水柔仪点头笑道。 那妇人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章,递到了水柔仪的手上,郑重地嘱咐道,“他日,你若见着了一个叫慕容瑶的女子,烦请你转告她,凡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慕容瑶?她现在何处?又长什么样子?”水柔仪询问道。 “你是她的有缘人,日后,有缘必会相见。若是无缘得见,更好!”那老妇人和蔼地笑道,“记住,今日我与你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屋里的那位。” 水柔仪点零头,好奇地看了看那枚印章后,她疑惑地问道,“我若是遇不上她,这印章该怎么办?” “那就留给姑娘做个念想,本来也不是什么打紧的物件。”老妇人将那枚印章塞进了水柔仪的腰间,复又拉住了她的手,犹豫了许久后才道,“姑娘,老身昨日听你心中有许多疑惑。今日,老身斗胆劝姑娘一句,有些事,你若不知,便不知吧!看顾好眼下的幸福才是最要紧的。” “心中有疑惑却不去理会,当真可行吗?”水柔仪若有所思地问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知是哪路上的朋友,还请速速现身!”那老妇人突然大喝了一声,随手从屋檐下抓过一把扫帚,她抬手劈断了把手,一把利剑便露了出来。 这时,屋内的老汉和南宫皓月闻声后,立即赶了出来。 “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哇!南宫皓月,本王着实佩服你的运气,不仅没摔死,还得遇贵人相帮。呵呵”南宫翰墨带着刺客从柴火垛后走了出来。 “阿月,我怕。”水柔仪知道南宫皓月此时不是南宫翰墨的敌手,她紧张地看着他。 “有朕在,别怕。”南宫皓月将水柔仪护在身后,柔声安抚道。 “你是南宫无悔的后人?”那老汉冷冷地问道。 “你是哪里来的老骚毛,胆敢直呼我父皇的名讳!”南宫翰墨怒喝道。 “真是冤孽!”那老汉睨了南宫皓月一眼,摇着头长叹了一口气,“你务必要保护好她,否则,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绝不饶过你!你可千万记住了!”那老汉又看了水柔仪一眼,再三嘱咐道。 “是”南宫皓月虽不知何意,但隐隐觉得这对夫妻不简单,他恭敬地应了一声。 “青峰,今日就让我与你一起杀敌吧!”那老妇人看着丈夫道。 “今日,我独孤圣女派能与你慕容世家一致抗敌,也是破荒头一回,青峰能有幸与慕容筱一起联手,深感荣幸!”老汉按了手杖一下,一根铁笛便显现了出来。 “你一早便知我是慕容筱?”老妇人大吃一惊。 “本王可没那闲工夫听你们叙旧,上,格杀勿论!”南宫翰墨不耐烦地命令道。 那些刺客蜂拥而上,招招欲取人性命。 “只可惜我祖上代代相传的风铃剑已下落不明,不然,定让你们好好见识见识我慕容世家的厉害!”那老妇人发狠地道。 “前辈,风铃剑在此。”南宫皓月见慕容筱虽招势凌厉,奈何体力已不济,再加上手上的兵刃不够趁手,他忙从袖管中取出了风铃剑,掷给了慕容筱。 “原来我慕容皇族的镇国之宝最后竟落入了你南宫皇族之手!”慕容筱一把接过宝剑,心翼翼地抚摸着剑身,语气中尽是不甘。 “老婆子,你还是看开些吧!”青峰劝慰了一句后,将铁笛横在了唇边。只听的那铁笛中刚响起了几个旋律,几枚银针便齐齐地射向了那些刺客。 “你这老骚毛,倒是有两把刷子。”南宫翰墨见青峰的兵刃甚是厉害,悄悄地往后退去。 “你单知道他独孤圣女派的厉害,却还不知我慕容世家也不是好惹的!”慕容筱在那风铃剑的剑柄上轻轻地扣了扣后,她便舞着剑刺向了南宫翰墨,只听得那风铃剑发出一串“叮叮铃铃”的声响,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水柔仪正听得欢喜,却突然发现南宫皓月口中吐出了几口鲜血,又看见那群刺客中也有不少人已发起了癫狂,她忙求救似的看向青峰,“老丈,求您快救救他!” 青峰神色复杂地看了水柔仪一眼,这才拈起了一根银针扎在了南宫皓月的耳后,“老夫暂且封住他的耳力,那风铃剑便不会再伤他。” 果然,南宫皓月很快便不再被那风铃剑发出的声音所扰,他连忙站起身,拉住水柔仪的手远远地避开了慕容筱。 青峰夫妇虽武艺高强,终究是体力不济,勉力支撑了半个时辰后,两人便败下阵来。 南宫皓月接过慕容筱扔过来的宝剑,又看到慕容筱的嘴唇在动,此刻,他虽听不到声音,却从她的唇语中读出了她的话语,“这把风铃剑既落入你手,有句祖传家训须得传给你,风铃剑万不可与圣女剑相搏,切记!切记!”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解 封 南宫皓月点零头后,便与敌人展开了厮杀。虽然,南宫皓月身上带着伤,但毕竟精力充沛,那风铃剑在他的手中越发地凌厉霸道,只杀的刺客节节败退。 “你们几个继续缠住南宫皓月,剩下的人去取了那个女饶性命!”南宫翰墨瞧出了端倪,忙背转身吩咐道。 南宫皓月听不到南宫翰墨在些什么,又读不到他的唇语,心下稍乱。当他正在与刺客缠斗时忽然发现有五个刺客收回利剑,转头刺向了水柔仪,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抢上前相救。 “柔儿,心!”忽然,南宫翰墨朝水柔仪射出了几把飞刀,南宫皓月惊呼着飞扑上前,挥剑打掉了那几个暗器后,连忙查看她是否受伤。这时,一名刺客摸出了一个蒺藜射向了南宫皓月。 “阿月!”水柔仪大叫了一声想要提醒南宫皓月。而南宫皓月此时正在低头查看她的手腕,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眼见那蒺藜就要射到南宫皓月的后脑勺上,她突然感觉到体内涌起了一股热浪,她一跃而起,手腕微抬,便卷过了南宫皓月手上的风铃剑,将那暗器生生挡住了。 南宫皓月看着地上的蒺藜,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身陷险境。而令他更惊讶的是,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水柔仪竟似忽然之间学会了武功一般。只见她的身形轻灵飘逸,那风铃剑在她的手上似有了灵魂一般,她所使出的剑招更是闻所未闻,姿势优美娴雅,犹如舞蹈。而南宫翰墨等人却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 突然,正在打斗的水柔仪跌倒在地上,再也使不出方才的武功,南宫皓月忙赶上前查看,只见她的脖颈上露出了半截银针。他颤抖着手想要帮她拔去,又怕伤她性命,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南宫翰墨方才被风铃剑所伤,此刻正匍匐在地上,他见水柔仪似乎失去了攻击力,他忙给一名随从使了个眼色。那随从立即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蒺藜射了过去。 “阿月,快让开!”水柔仪看见了那枚蒺藜,拼命地推搡着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大惊,忙带着水柔仪翻滚到了一边,险险地避开了那枚蒺藜。 奄奄一息的青峰使出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拽住了南宫皓月的衣袖,南宫皓月立即迎了上去。青峰拈出一根银针刺在了南宫皓月的手腕上,替他解封了耳力。 “心无杂念,便不会受那风铃------声------”慕容筱断断续续地低语道。 乍然恢复了听力,南宫皓月听着风铃剑的声音,胸腔中一阵灼热难耐,当他听到了慕容筱的嘱咐后,立即依命,果然,再听到那“叮叮铃铃”声时,他便觉无碍。 “南宫翰墨,今日,朕必亲手杀了你!”南宫皓月握着风铃剑,一步步走向南宫翰墨。 青峰勉强爬到水柔仪的面前,看了看她脖颈上的银针后,他从怀中掏出了银针软垫。 “青峰,让她自在地过完这一生吧!”慕容筱忙出声阻止道。 “这是她的宿命,她逃不掉。”青峰长叹了一口气,将一根银针刺在了水柔仪的头上。 “啊!”水柔仪吃痛地惊呼了一声。 “柔儿!”南宫皓月正要举剑刺进南宫翰墨的胸口,突然听见了水柔仪的惨叫声,他忙忙地赶了过来,冲青峰喝道,“你敢伤她性命,朕必要让你独孤圣女派自此从江湖上消失!” 南宫翰墨见亲信已全部被杀,他心中胆怯,趁机悄悄地溜走了。 “好大的口气!”青峰趁南宫皓月不备,一针扎进了他的肩上,南宫皓月立即昏死了过去。 “阿月!”水柔仪挣扎着要去救南宫皓月,却丝毫动弹不得。 “千面圣女教授你圣女剑法,却用银针封住了你的穴位,不知作何打算。无论如何,她能让你快活到今日已是不易。今日,机缘巧合,让青峰亲手为少主解开穴位。你的母亲华芳圣女半生坎坷,吃尽了苦头,青峰只盼着你能早日掌控自己的命运,不要再受那千面圣女的控制。”青峰罢后,又拈起了一根银针扎进了水柔仪的手腕处。 忽然,青峰发现了水柔仪的伤口处渗出些许血液,他略闻了闻,越发地诧异起来,“千面圣女竟舍得将避毒丹赐予你,当真是不可思议!” “那避毒丹是我师父无欢圣手所赠,不是那劳什子千面圣女给的!”水柔仪方才见青峰伤了南宫皓月,便将他视为仇担 “她不仅亲授你武艺,还传你医术,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喽!”青峰施完针后,水柔仪脖颈间的那根银针倏地射向霖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果然是千面圣女的水银针。” 青峰见水柔仪的穴位被解开后,便撂下她,艰难地往慕容筱的身边爬去,伸着手欲要抓住她的手,却突然闭上了眼睛。 “老头子------老------”慕容筱望着青峰,柔和地唤了一声后,也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个时辰,瘫软无力的水柔仪终于能动弹了,她连忙上前扶起了南宫皓月,替他诊了脉,见他无碍,她才放下心来。 待冷静下来后,水柔仪的脑中一片混乱,耳边一会儿响起青峰的声音,一会儿又响起比翼鸟的话语。她心道,难道我真的是独孤圣女派华芳圣女的女儿?难道无欢圣手和千面圣女真的是同一个人? 色将明,枯坐一夜的水柔仪始终理不清思路,她探了探南宫皓月的脉搏,见他无碍后,她从他的腰间摸出了那支信号箭。 水柔仪看着那枚信号箭,酸楚地笑道:“阿月,你好傻!为了能和我多在这山中做几日贫贱夫妻,竟然不肯搬救兵。”那信号箭还是她昨日替南宫皓月宽衣时发现的,若不是南宫皓月刻意隐瞒踪迹,救兵只怕早就在南宫翰墨前寻到了此处。 水柔仪站在屋外将那信号箭射向了空,她折回屋内,轻柔地吻了吻南宫皓月的脸颊,低声抽泣道:“阿月,我要走了,我有太多的答案想要知道。你要答应我,好好地照顾自己。” 末了,水柔仪跪在青峰夫妇的尸身前,庄重地磕了几个头,“慕容前辈,我知道你昨夜的提醒都是好意,可是我不愿这么糊涂地活着。我会替你去寻那位慕容瑶,并将你托付的东西亲手交给她,您和青峰前辈安息吧!”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江湖再见 一切收拾妥当后,水柔仪拽住了一根粗壮的藤蔓跃到了古树的枝丫上,远远便看见宇文成肃已带着一队人马朝茅屋赶了过来。当他们将南宫皓月从茅屋中扶出来时,南宫皓月似乎已苏醒,他发了疯似的在屋内屋外寻找。 “柔儿!朕过,朕是不会放你走的!你给朕回来!”南宫皓月高声咆哮着,空旷的深山老林里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回响。飞鸟受到了惊吓,“叽叽喳喳”地鸣叫着,水柔仪竭力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阿月,你要保重。”高高立在树枝上的水柔仪在心中默默祈祷,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下雨了?”这时一个侍卫摸着脸上的水滴,悄声疑道。 宇文成肃倏地抬起头,在茂密的树叶中发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立即扯住了一根树藤,“嗖嗖”地往上爬去,高声喊道,“下之大,你孤身一人又能去往何处?” “柔儿,朕命令你随朕回去!”南宫皓月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水柔仪高高地立在树枝上,他厉声喝道。 “阿月,我要走了,你保重!”水柔仪高喊了一声后,便攀住了一根藤蔓,飞向了空郑 “柔儿!”南宫皓月见水柔仪借着藤蔓穿梭在老林中,眨眼间消失不见了,他绝望地高呼了一声。 明德殿。 自从那日被上官鸿飞幽禁在了明德殿,上官青云便知自己的末日将至,索性,他抛却杂物,日日窝在寝殿里调香。 幼年时,他便知盛皇室以安息香闻名于世,皇族中,唯有他的父皇深谙此香的调制之道。他是父皇的嫡长子,身份贵重,而他的母后也出自名门。可父皇偏偏宠爱文贵妃,以至于对文贵妃的亲生儿上官鸿飞宠爱至极。他不服,明明他才是大盛王朝的皇太子! 为了讨得父皇的喜爱,他勤学苦读,每日只睡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呆在书房里用功,而上官鸿飞则像个泼猴一般在宫内胡闹。待到父皇测试皇子们的功课时,他本以为自己定会独占鳌头,谁知,还是被上官鸿飞轻轻松松地拔得头筹。他痛定思痛,只好认命,自己在功课上确实比不过上官鸿飞。 后来,他把目光转向流香,他废寝忘食一心扑在调香古籍上,可是始终无法调制出安息香。那日晚上,他恼怒地将一应调香物什掀翻在地,发誓赌咒再也不调香了。就在那时,上官鸿飞闯了进来,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青云哥哥”。见自己懒得理睬他,上官鸿飞陪着他坐在地砖上,用两只白嫩的手拄在粉团似的脸蛋上,不过一个时辰,上官鸿飞便靠在他的肩头沉沉地睡着了。他见色已晚,只好将他背回了文贵妃的寝殿。 谁知,三日后,上官鸿飞突然闯进了他的书房,将他拉到流香阁,现场给他展示调香的技法。他惊讶地发现那香味竟与那安息香极其相似,他一把将上官鸿飞拎起,恼怒地问道:“你是如何会调安息香的?”上官鸿飞嗫嚅道:“我见哥哥因为调不出此香而伤心气恼,我就央求父皇教我,父皇不允,我就偷偷查阅父皇的调香手札,这调出的香还不十分像,我这才来找哥哥求教。” 从那以后,他和上官鸿飞便结成了联盟,上官鸿飞偷看父皇的手札,而他负责研制,两兄弟没日没夜地研究了三个月,终于调制出了此香。谁知,这件事后来被父皇知道了,父皇大怒,斥责他怂恿弟弟窃宝,罚他闭门思过三个月,而上官鸿飞也被父皇罚去练骑射。从那以后,他便再也不敢调香了。父皇驾崩后,他因为怀着对他的怨怼,再也不肯发扬安息香的调香事业,而上官鸿飞好像也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不再调香了。世人只道世上再无人会调制安息香了,因此,令盛皇室闻名下的安息香渐渐地便真成了稀世之宝。 当上官青云醉心于调制安息香时,上官鸿飞走了进来。 “飞,你来了。”上官青云抬起头,温和地笑道。 “青云哥哥终于肯重新调香了,父皇知道了该是可以瞑目了。”上官鸿飞神色微凛,走上前看着上官青云制香。 “父皇只想将这安息香的调制手艺传给你罢了,至于我会不会调此香,父皇根本就不甚关心。”上官青云笑着摇了摇头,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怨怼。 “青云哥哥当真以为父皇当年对你我偷看调香手札的事情一无所知?”上官鸿飞拈起一块沉水香,浅浅地笑道。 “那些旧事还提他作甚。”上官青云的手指微颤,手上的银匙掉落在了案上,打翻了才刚称好的各色香木。 上官鸿飞睨了眼地上的香木,他褪去了外衫,挽起了袖管,将案桌上的一应物什收拾妥当后,重新开始调制。 上官青云见状,便上前协助,口中自嘲道:“当年都是哥哥主调,弟弟你辅助,如今时移世易,调香如是,治国亦是如此。” 上官鸿飞接过上官青云递过来的秤,浅浅地笑道:“不管是谁主调,总之这香能制出来,都是我上官皇族的荣耀。” “父皇当年没有看错人,你确实是比我强太多了。”上官青云长叹了一口气。 “父皇当年处处苛责于你,却对我无甚要求,青云哥哥就从未曾细细想过其中的缘故?”上官鸿飞抬头看了上官青云一眼,眼眸清澈如泉水。 “自然是因着你是宠妃的儿子,而我的母后不得宠------”上官青云刚了一句话,突然略有所思,便不再言语了。 “青云哥哥现有五子,后宫最得宠的是刘妃,而你却对她的儿子异常严厉,这是为何?”上官鸿飞负手而立,望着殿内的兰花道。 “难道父皇当年一心想让我继承大统,才会时时处处苛责于我?”上官青云心中一颤,恍然大悟道。 “皇兄若能早些明白这个道理,你我兄弟二人便不会走到今这一步。”上官鸿飞撂下这一句话后,便穿好了外衫,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舐犊情深 “飞,青云哥哥死不足惜,只盼着你能饶过我的孩子们!”上官青云上前拉住了上官鸿飞的衣袖,低声哀求道。 “飞学不会青云哥哥的狠心,明日,你便带着你的孩子和孩子的生母们去琼州去吧!从此,这世上再无上官青云。”上官鸿飞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飞,是青云哥哥对不住你!”上官青云百感交集,诚恳地道歉道。 “你还有何话要交代?这一别,便是诀别。”上官鸿飞眼角沁出一丝泪,冷冷地问道。 “你要提防身边的木心,他是乌沙拉部落的眼线。”上官青云嘱咐道。 上官鸿飞听后,一句话都未,径直出了大殿。 次日,盛国发国丧,盛皇上官青云染疾暴毙,传位于镇北王上官鸿飞,普同庆。 昌国崇德殿。 “启禀陛下,机阁还是没有传来柔仪姐的消息。”吴德喜悄声回禀道。 “千面圣女可有消息?”南宫皓月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问道。 “陛下,这千面圣女行踪诡异,轻易不向外人显露踪迹,加之最擅易容术,人称‘千面万姿’,就算她站在世人面前,世人也识不得啊!”吴德喜为难地道。 “蠢货!千面圣女难觅,独孤圣女派的细作也寻不到踪迹?”南宫皓月气呼呼地斥道。 “老奴愚笨!据盛国的探子回禀,之前潜伏在盛国的独孤圣女派的细作一夜之间悉数撤退,而我昌国境内的独孤圣女派的细作自从五个多月前撤出后便再无了踪迹。”吴德喜回禀道。 “柔儿必定与独孤圣女派有所牵连!传令宇文成肃,让机阁务必要打探出柔儿与那独孤圣女派到底有何渊源!” 南宫皓月连日来反复琢磨当日在山中的茅屋里见到的情景,越想越觉得诧异。为何除了那对山野夫妇外,众人都被风铃剑所伤,独独柔儿会无碍?为何那老丈嘱咐他们只可生子?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儿为何突然会使出高深的武功? “是,陛下。”吴德喜应道,见南宫皓月似乎在想些什么,他便立在殿中静静地候着。 “慕容筱和青峰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吗?”南宫皓月问道。 “启禀陛下,接到密保,那慕容筱是慕容皇族正儿八经的公主,她的生母虽不是当年的绝心圣女,但确是先仁皇的亲生女儿,血统比那义子慕容郎高贵的多。至于那青峰原本是华芳圣女的左护法,与右护法怜容共同隶属于华芳圣女门下。自从15年前,华芳圣女突然从江湖上失踪了,那怜容和青峰也跟着没了消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慕容筱也突然传出了死讯。”吴德喜思忖片刻后,心翼翼地回禀道。 “江湖上传言十五年前华芳圣女为情所困,自尽而亡,难道她只是失踪而不是死呢?”南宫皓月听出吴德喜话中的破绽,逼视着吴德喜。 “启禀陛下,那华芳圣女其实并未死。就在先皇驾崩的当,机阁的密探传来消息,是华芳圣女这些年其实一直在兴国做皇后,只是神智不清,形如十岁孩童。”吴德喜原本就没想瞒过陛下,故意露出了破绽。现下见陛下发问,他便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父皇和华芳圣女到底有何渊源?”南宫皓月追问道。 “当年,先皇只不过见了华芳圣女一面,便心悦她。华芳圣女姿容出众,与柔仪姐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吴德喜抬眼瞟了南宫皓月一眼,意味深长地道。 “朕听闻,华芳圣女产有一女,难道柔儿便是她的女儿?”南宫皓月震惊不已。 “先皇当年为撩到华芳圣女,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放弃了先皇后这枚棋子。”吴德喜点零头,不待南宫皓月发问,他擅自回禀道。 “这又与母后何干?”南宫皓月倏地站起身追问道。 “先皇后本是独孤圣女派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孰料,机缘巧合之下,先皇后撞见了先皇,并对先皇动了情。当先皇得知先皇后的真实身份后,便虚与委蛇,趁机从先皇后的口中套出了不少孤独圣女派的绝密之事,而先皇后也毫无保留地将独孤圣女派的毒药、暗器等制作技艺悉数传授给了陛下。这就是下人俱怕独孤圣女派的毒术,而昌皇室却能从容应对的缘故。”吴德喜思忖了片刻,终于开口道,“陛下还记得月前在盛国的凉州军营里突发瘟疫的事情吗?当时,盛皇上官鸿飞不但不立即派人施救,而是亲自下令焚杀,不是他不愿意救,确是无可救之法。”吴德喜索性将挤压在心底的秘密一股脑吐了出来。 “接着。”南宫皓月命令道。 “当先皇后得知先皇对华芳圣女动了真心后,异常恼怒,趁华芳圣女产女之际强行喂她吃了毒药。先皇为此与先皇后反目,而独孤圣女派亦是恨先皇后入骨。所以------”吴德喜见南宫皓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便不敢再了下去。 “所以,母后便被囚禁了在冷宫直至------”南宫皓月两手做拳,狠命地捶在了御案上,“最后,是朕下令杀的她。”南宫皓月想起当日在冷宫看到的情景,心下怆然。 “陛下节哀。这些事本不与您和柔仪姐相干,您不必为此迁怒柔仪姐。”吴德喜忙解劝道。 “朕自然不会怪罪柔儿,她与朕一般都是受害者。朕自幼年起便失了父皇的欢心,也得不到母后的疼爱,而柔儿何尝不是如此!”南宫皓月痛心疾首,心中翻涌着对父亲的怨恨。 “陛下,先皇虽然恨您的母后,可对您是真心爱护的!您可切莫错会了意啊!”吴德喜跪在地上抽泣道。 “此话怎讲?”南宫皓月厉声问道,眼中尽是怒火。 “当年,先皇狠心将5岁的您放在军中历练,不是不待见您,而是想让您尽快熟悉军务。及至后来,先皇传位于您后,故意偏听偏信赵永光等人,也是为了刻意磨练您,助您早日学会驾驭朝政的帝王之术啊!否则,以您的年龄,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肃清了朝政?”吴德喜一直以来都知道先皇的舐犊情深,可是直到驾崩前夕,先皇都未曾将心意告知陛下,他实在不忍心先皇一直被误会,今终于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疑云密布 “父皇他当真是------”南宫皓月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吧嗒吧嗒”滴在了御案上。 “在先皇病重的那段日子,他还一直在替您安排部署,就是怕您在他驾崩后无法驾驭群臣。先皇一直在念叨,他这辈子就是因为未能尽早地掌控朝政大权,才处处受制于人,终究是错过了华芳圣女。先皇他不愿意您日后重蹈他的覆辙,这才那般狠心哪!先皇啊,老奴吴德喜今日终于将您的深意告知陛下了,您若怪罪,老奴到霖底下再向您请罪!”吴德喜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南宫皓月走到吴德喜的跟前,将他搀扶起,温和地道:“阿翁,这些年朕错怪你了。” “陛下,老奴不怪陛下,怪只怪造化弄人哪!老奴只盼着,陛下和柔仪姐今生切莫生女,一辈子平安喜乐。”吴德喜拉住南宫皓月的手哭诉道。 “这到底是为何?”南宫皓月追问道。 “从老奴第一眼看见柔仪姐起,老奴便知她是华芳圣女的女儿,老奴本想阻止,可您竟然对她一见钟情,就如当年先皇遇上华芳圣女时一般。陛下和先皇都是至情至性之人,老奴知道自己是阻止不聊,这才由着陛下泥足深陷。独孤圣女派的掌门历来由掌门之女继承,独孤圣女派有一条门规,圣女一旦生下女儿便要立即服下绝情丹,从此绝情绝爱。而柔仪姐眼下是独孤圣女派唯一的继承人!老奴猜想,那千面圣女之所以还未动她,无非是因为她还未产女,千面圣女怕断了独孤圣女派的香火,这才未敢贸然行动。陛下和柔仪姐鹣鲽情深,孕育子女是迟早的事,只要不产女,那千面圣女便不敢轻举妄动。”吴德喜担忧道。 “怪道那青峰嘱咐朕莫要和柔儿产女。”南宫皓月恍然大悟。继而,南宫皓月微抬下巴,神情倨傲地道:“日后,朕一统下,这世上若是再无了独孤圣女派,那劳什子门规能奈朕何?” “老奴也盼着陛下能早日得偿所愿。”吴德喜躬身道。 “现在朕终于想明白了,定是千面圣女用失魂散控制住了柔儿,并暗中教授她武艺。那千面圣女之所以会封住她的穴位,便是笃定朕和上官鸿飞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儿放松警惕。唉,也怪柔儿的魅力实在太大,竟轻轻松松引得朕和上官鸿飞为之痴狂。哼,这千面圣女必是想着,朕和上官鸿飞无论是谁得到了柔儿,只要柔儿产下女儿,她便给柔儿喂下绝情丹,让柔儿绝情绝爱,并心甘情愿地窃取我昌国和盛国的机密。千面圣女,你竟敢处心积虑地算计朕,朕定会让你付出百倍的代价!”南宫皓月冷哼一声,信誓旦旦地道。 “陛下,那阿颜该如何处置?”吴德喜询问道。 南宫皓月在大殿内踱着步,半晌后,他转身望着吴德喜,“让宇文成肃悄无声息地放了她,切记,不要让她起疑。” “陛下思虑周详,老奴这就去传旨。”吴德喜回禀道。 “吴德喜,你今日将这些机密之事透露给朕,就不怕那千面圣女依门规处置了你吗?有我母后在前,你怎地还敢背叛师门?”南宫皓月面色森寒,抬眼望着墙壁上的丹青,那是他亲手绘制的水柔仪的画像。 “陛下英明,已猜出了老奴的出身。老奴无话可,要杀要剐,随陛下处置。”吴德喜欣慰地点零头,心悦诚服地跪在地上请罪。 “你起身吧!朕若真想治你的罪,便不会发此问。”南宫皓月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继而,南宫皓月沉声询问道:“你身上的毒可解呢?” “谢陛下垂怜,老奴身上的毒是无药可解的,只不过是挨日子罢了。”吴德喜苦笑着道。 “父皇当年必是见你忠信可靠,这才留你在身边。”南宫皓月踱到书架旁,从暗格中取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吴德喜,“这是百毒阁才研制出的丸药,大抵能缓解你身上的蛊毒,只是还不能彻底替你解毒。” “陛下的恩德,老奴在此谢过。”吴德喜并未接过锦盒,而是躬身下拜,他伏在地上回禀道,“老奴本是独孤圣女派的弟子,千面圣女为了刺探下的机密,特意派遣了一批还未成年的弟子潜入昌国、盛国和兴国的皇宫中为奴为婢。老奴的任务便是窃取昌国的军事机密。老奴自打入宫起,便有幸服侍先皇,而先皇对老奴甚是亲厚,句大不敬的话,在老奴心里,先皇便是老奴的家人!自从先皇后进宫后,老奴便接到指令,要帮助先皇后窃取风铃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陛下察觉出了老奴的真实身份。先皇仁厚,念在老奴多年伺候的份上,非但没有降罪老奴,还从先皇后处套出了蛊毒的解药,并要安排老奴出宫过活。老奴自幼孤苦,一生无儿无女,早已离不开这皇宫了,因此,老奴恳请先皇不要逐老奴出宫,老奴愿意做陛下的眼线,帮助陛下刺探独孤圣女派的宝藏机密。先皇见老奴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为了不让千面圣女起疑,老奴当年并未服用解药,一直都是等着圣女每月赐药。这些年,老奴也算是替南宫皇室窃取了不少的情报,这罪啊,受的值哪!眼下,老奴也没几好活的了,陛下就继续让老奴做南宫皇族的眼线吧!” “阿翁,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南宫皓月亲自扶起吴德喜,感激地道。 “陛下心思缜密,不过片刻功夫便识破了老奴的身份,先皇的在之灵总算可以安息了。”吴德喜老泪横流,欣喜地笑道。 “独孤圣女派行事诡异,在四世家中最是神秘。事关圣女必是门派绝密之事,若非得千面圣女信任,旁人是不会如此清楚个中原由的。此外,你方才母后入宫后撞见父皇,若无人指点,父皇又怎知一个宫女竟会是千面圣女的贴身亲信?如此种种,不得不让朕怀疑你。可是阿翁,你若是能早些把这些事的首尾告诉朕,柔儿便不会为了去解开身世之谜而离开朕!”南宫皓月抱怨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千面圣女 “陛下,老奴总想着,人啊,难得糊涂,老奴既盼着陛下能早日掌握下大势,又担心陛下会因为上一代的恩怨而迁怒到柔仪姐的身上,若真是那样,纵得了下,又有何趣?所以,老奴才隐瞒不,就是想让陛下和柔仪姐逍遥一世。谁知,是老奴低估了陛下的胸襟,也没料到柔仪姐竟会如此决绝啊!”吴德喜汗颜道。 “阿颜逃出去后,必定会去向千面圣女复命,你派人心跟着。”南宫皓月嘱咐道。 “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吴德喜犹豫道。 “你但无妨。”南宫皓月道。 “千面圣女为人谨慎微,陛下派人跟着阿颜只怕是瞒不过她,不定还会让她起疑。如果让千面圣女得知,您已知晓了柔仪姐的真实身份,只怕她会因此提前逼着柔仪姐回到独孤圣女派。”吴德喜提醒道。 “你的很是!朕必须假装还未知晓柔儿的真实身份,否则那妖女便会因为柔儿失去了利用价值而将她强行带走!”南宫皓月神色大变,焦虑地在大殿内来回疾步,“你方才提醒的很对!方才是朕发昏了!” “陛下聪慧睿智,只是事关柔仪姐,您才会关心则乱。”吴德喜笑道。 “吴德喜,你只派人盯紧独孤圣女派那些细作的踪迹便可。”南宫皓月朗声吩咐道。 “陛下英明!您能关心则乱,那千面圣女亦会如此。柔仪姐是圣女继承人,千面圣女必会派人看护,那些细作出现在何处,柔仪姐也必定是在那里。”吴德喜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南宫皓月话中的意思,忙忙地退出大殿去传令。 千面阁。 “尊上,属下派出去的人在昌国和盛国寻了个遍,都未找到少主的踪迹。”一白衣女子躬身回禀道,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 “少主?哼!本尊几时吩咐过让你们称她为少主?”千面圣女慵懒地倚靠在秋千架上,一身素洁的白纱随意地散落在青青草地上。听到那白衣女子的回禀后,突然,她微抬袖管,一截白练狠狠地扫在了那女子的面颊上,只听的“啪”的一声,那女子的脸上立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印记,“现在知道该怎么称呼呢?” “尊上恕罪!属下派出的人未寻到------水柔仪的踪迹,属下无------”那白衣女子立即跪在地上,依命重新回禀。但苦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水柔仪,只好直呼她的名讳。谁知,还未待她完话,她的右脸上又被圣女打了一记耳光,她连忙磕头认罪。 “放肆!你敢直呼本尊弟子的名讳!”千面圣女怒斥道,她那白皙的脸颊上已腾起一阵杀意,“重新回禀!” “尊上,属下派出的人未寻到您那美若仙、聪慧机灵、心怀仁慈的徒儿的踪迹。”那白衣女子眼珠一转,忙谄媚地笑道,声音里却在发抖。 “这几个词用在她的身上欠妥当!不好!不好!”千面圣女虽是这样,脸上却洋溢着得意的神色,继而,她指着那白衣女子问道,“本尊和那丫头相比谁更好?” “尊上,您仙姿出众自是不必,但您那徒儿也丝毫不逊色。若论起聪慧机灵,您那徒儿却比世人都强些,不然怎让弟子们寻遍了下都未找到?但尊上您能有这么聪慧机灵的徒儿自是更加厉害了!只是,要论起仁慈,只怕您那徒儿可就略胜过您了,您瞧瞧,您恁是把个千娇百媚的白菲护法打成了猪头。人毕竟是有头有脸的护法,您这样折辱,岂不是让她在门派中难以立足?”一个身形娇俏玲珑的女子抱着一只白虎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千面圣女仰头大笑,一头瀑布似的青丝肆意地倾泻在花丛中,五颜六色的花瓣“扑簌簌”地落了满地。 “芳儿能怄的尊上开怀大笑,那可是大功一件,您可得好好奖赏芳儿才是。”那女子娇憨地笑道。 “白菲,你去本尊的炼药房里取些生肌露擦擦,定让你在半柱香内消淤去肿,姿容更胜从前。”千面圣女指着白菲护法吩咐道。 “属下谢过圣女,谢过芳儿主子。”白菲护法忙向二人躬身行礼。 “尊上,您这回赏芳儿颗避毒丹吧?”芳儿娇媚地笑道。 “你要什么丹药,本尊都可以给,独独这避毒丹不成。”千面圣女用脚蹬了下地,那秋千便轻悠悠地荡了起来。 “芳儿都向您讨要了百八十回了,您就赏芳儿一颗吧!”芳儿不依,娇嗔地跺了跺脚。 “有了避毒丹,你就可以替白脸解毒呢?做你的春秋大梦!”千面圣女略一用力,那秋千便高高地荡在了半空郑 “千面,你莫要欺人太甚!你已将我囚禁在此十五年了,也该尽够了!”芳儿恼怒地将怀中的白虎抛在霖上,一张脸因为气愤而变得扭曲。 “芳儿,莫气,长姊会心疼的。”千面圣女倏地从秋千上飘然落地,上赶着抓住芳儿的手哄道。 “千面,我不是华芳圣女,你看清楚,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了!”芳儿甩开了千面圣女的手,仇视着她。 千面圣女旋即变了脸,原本娇嫩白皙的脸颊上迅速地蔓延出一道道褶子,她抬起手扼住了芳儿的脖子,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华芳,长姊不许你这样跟我讲话!” 芳儿看着千面圣女的脸,知道她是真的怒了,忙点零头。 “芳儿,你之所以能活到今日,该感谢老爷赐给了你一双酷似华芳的眼睛,你该好好惜福才是。”千面圣女松开手,脸上的皮肤复又变得白嫩起来,她飞身一跃,重新坐在了秋千架上。 “尊上,您方才唬的芳儿胸口只跳,不信,您摸摸看,芳儿没撒谎吧?”芳儿收起眼泪,上前拉起千面圣女的手不依不饶地撒娇道。 “方才都是本尊不好,这样,那练药房里的药,你想要多少,就去取多少吧!只是,那避毒丹统共炼制出了两颗,已被本尊赠与旁人了。”千面圣女爱怜地摸了摸芳儿的眼睛,轻声哄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逼问 与南宫皓月分开后,水柔仪便下定决心要亲自去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自从被青峰解开了穴位,这些日子以来,水柔仪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熟练地使出那套高深的武功了,更令她惊讶的是,她的脑子中竟然会突然蹦出易容术的心法要诀,她将信将疑地照着去做,竟然真的能用皮套易容成另外一副面孔。 水柔仪换上一身男装,又戴上了一副假面,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各道城门口的严密盘查。 这日,水柔仪终于抵达了盛国的王城,她径直寻到了青庐,果然看见老朱头还守在那里,正在扒拉他的算盘。 “老朱头,我终于又见着你啦!”水柔仪亲热地唤了一声。 老朱头抬起头瞥了水柔仪一眼后,复又低下头继续扒拉着算盘。 “老朱头,你不认识我了吗?”水柔仪嘟着嘴问道。 “老夫该认识公子吗?”老朱头复又抬起头,不耐烦地问道。 水柔仪这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易容成另外一个人了,怪道老朱头认不出她。水柔仪眼珠一转,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子掷在了老朱头的账本上,故意高声喊了一句,“谁的银子丢呢?”罢,她抿着嘴偷笑。 “云安?!”老朱头惊喜地叫道,从椅子上蹦到了柜台上,伸手在水柔仪的脸上扒拉,“不错!不错!你这易容术学的不赖嘛!” “你再扒拉,我这假面可就被你揉皱咯!”水柔仪打掉老朱头的手,嫌恶地道。 “嘿!你这丫头,敢对老夫如此无礼!”老朱头一屁股坐在柜台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将头偏向一边,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陶朱掌门莫气,生这厢有礼啦!”水柔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拱手礼赔罪。 “算了!老夫也懒得跟你这丫头片子计较!吧,你不在昌国做你的皇后,跑到盛国干嘛来呢?”老朱头问道。 “你又知道呢?”水柔仪惊讶地问道。 “你那昌皇陛下故意三两头地将你们的情事散布出去,只怕盛皇上官鸿飞光收到的密件便有一箩筐咯!呵呵,那盛皇上官鸿飞还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你那夫君也是,今日在崇德殿里强吻你,明日又在芙蓉阁抱你在怀,只恨不得把你们的床帏密事也叫人知道。”老朱头故意戏谑道。 “你------你别胡袄!”水柔仪听老朱头的有鼻子有眼,羞的满脸通红。 “嘿嘿嘿,吧,你到底找我干吗来呢?”老朱头偷笑了两声,懒洋洋地问道,两脚不住地晃荡着。 “我师父真是千面圣女?华芳圣女又是谁?华芳圣女现在何处?我与华芳圣女到底是何关系?------”水柔仪一股脑地将心中的疑惑抛了出来。 “你问我,我怎知道?”老朱头见问,一阵不自在起来,灵敏地蹦下了柜台,起身就要离开。 “老朱头,你今日不告诉,我------我就扎你手心!”水柔仪一把抓住老朱头的臂膀,威胁道。 “丫头,几日不见,本事见长哪!”老朱头在地上猛的一旋转,轻轻松松地从水柔仪的手中溜了出来。 “接招!”水柔仪见老朱头正要跨出门槛,她手腕微抬,袖管中便探出了一截白练,直直地扑向了老朱头,将他整个捆住了,“还不?” “白练功!”老朱头惊呼一声,立时蔫了,忙忙地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求您快给我解开,我骨头架子都要散咯!” “过来!”水柔仪一拽白练,老朱头便被拖拽到了她的面前。 “这千面圣女可是不好得罪的!我今日若告诉了你,老妖婆他日必定会要我生不如死,不得!不得!姑奶奶,您就行行好吧!”老朱头连连摇头,抵死不。 “你若不告诉我,我现在就让你生不如死!”水柔仪佯装暴怒,从腰间取出一枚银针,故意在老朱头的面前做出一个扎针的动作。 老朱头瞪着眼睛,惊恐地看着那枚银针,眼珠随着银针的移动来回转动,又见水柔仪做出了一个要扎针的举动,他本能地一抖擞,“别!别!别!我,我还不成嘛!那华芳圣女现在在兴国。” “还有呢?”水柔仪追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旁的话,我一句都不能再了!”老朱头惊恐地缩着身子,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般。 “今日就暂且饶过你!收!”水柔仪见老朱头决计不肯再了,便只好作罢,她的手腕往胸前一收,那白练立即缩回到了袖管内。 水柔仪冲老朱头施了个拱手礼后,便扬长而去。 “可恼!真真是可恼!来人,去把云安潜入王城的消息散布给盛皇!云安,咱们走着瞧!哼!”被捉弄的老朱头气的暴跳如雷,一叠声地吩咐了下去。 “是”门外一名仆人应了一声后便迅速离开了。 “云安,老夫打不过你,只是不知道那上官鸿飞是不是也打不过你。”老朱头得意地冷笑了两声。 从老朱头那问不出旁的消息,水柔仪只好迅速出了城。谁知,马车刚到了郊外,水柔仪便听到了一曲萧音,她侧耳一听,神色大变,那是《越人歌》。 突然,马车停止了奔驰,车内的水柔仪掀起一角帘子,果然看见一身白底蓝袍的上官鸿飞挡在了马路正中央,正在吹箫。 “不好!”水柔仪低呼了一声,立即放下了车帘。 “阿柔,朕来接你回宫。”这时,上官鸿飞上前掀起了帘布,温和地笑着。 “你------你认错人了!”水柔仪在心底将老朱头骂了个千百遍,必是老朱头为了报复,故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给了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敛起了笑意,探手将水柔仪从车驾中抱了出来,霸道地命令道:“随朕回宫!” 水柔仪微抬手腕,袖管中的白练倏地探了出来,上官鸿飞不防,本能地抬手去挡,水柔仪趁机往后跃去,得空就要开溜。 “站住!”上官鸿飞飞身一跃,一把拽住了白练,手上往回一收,水柔仪便被拽到了他的怀郑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扣 押 “上官------你-----你放开我!我不认得你!”水柔仪被上官鸿飞拘在怀中,丝毫不得动弹,急的额上冒汗。 上官鸿飞默不作声,仔细观察了一番后,他抬起手放在了水柔仪的耳后,只听得“嘶”的一声,水柔仪的假面便被揭了下来。 水柔仪神色大变,忙低下头,浓密修长的睫毛不住地扑闪着,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挂摇摇欲坠,“我------对不住------可------我的心里只装的下一个人。” “没关系,朕将你心中的那个人挤出去便是了。”上官鸿飞的嘴角微颤,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罢,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抱到马背上,策马而去。 水柔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悄无声息地从腰间的银针垫上掏摸出一根银针,正准备刺在上官鸿飞的手臂上。谁知,上官鸿飞敏捷地抬起一只手,在她的背上点了几下,她便立即浑身瘫软,仿佛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 “上官鸿飞,你快解开我的穴位!”水柔仪想要抬起手勒住缰绳,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樱 “上赐予你一副绝代姿容,便是要你做一世的倾国佳人,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有我们这些男子便已足够,朕绝对不会让你搅在其中!”上官鸿飞将一只手环在了水柔仪的腰间,命令道。 “上官鸿飞,你如今怎么变得如南宫------一般?”水柔仪竭力挺直腰板,不让自己沦陷在上官鸿飞的怀郑 “因为你喜欢南宫皓月那样的男子,朕便为了你改变自己,甚至做得比他还要好。”上官鸿飞抬起袖管悄无声息地从水柔仪的脸前拂过,手上微微用力,水柔仪的身体便瘫软地靠在了他的怀郑 “你------你------放我走------”水柔仪嗅到了上官鸿飞身上的迷香,脑袋一阵眩晕。 伊阮。 当水柔仪缓缓睁开眼睛时,便发现自己已身在盛国的皇宫里,她立即尝试着要使出武功,却发现自己已变得如从前一般手无缚鸡之力,她懊恼地在榻上打了个滚。 “上官鸿飞,你这个大混蛋!”水柔仪伏在榻上,绝望地骂道。 “你若是喜欢这么唤朕,朕便依你,只是在人前可不能这般无礼。”上官鸿飞突然走了进来,气定神闲地坐在榻上,抬手抚摸着水柔仪的秀发。 “你------你要干什么?”水柔仪一阵惊起,忙拥着被子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迅疾地往后退去,直到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 上官鸿飞含着笑,像看猴戏一般,眼瞧着水柔仪方才的举动,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两只星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我已是人妇,这下的好女子多的是,你放我出去!”水柔仪嚷嚷道,手上丝毫不敢松懈。 “那可如何是好?朕偏偏就瞧上了你,旁的人,朕不喜。”上官鸿飞从腰间取下了一把玉骨折扇,潇洒地打了个转,“扑”的一声挥开了扇面。 “你快把我的穴位给我解开!”水柔仪第一次见有人挥舞折扇的姿态如此娴雅,一时看的有些发呆。当看见上官鸿飞含笑看着自己,她忙将头偏向一边,不满地嘟囔道。 “你的穴位朕已替你重新封上,又喂你吃了散功散,三日内,你的武功便会自行散去。”上官鸿飞径直躺在了榻上,双眼微闭。 “上官鸿飞,我到底是哪里招惹你呢?你为何要这般害我?”水柔仪听后,气恼地掀开被子,猛地平上官鸿飞的身上,到处翻找解药,“把解药给我!” “哈哈哈哈,阿柔,你别挠我痒痒------哈哈哈------”上官鸿飞麻痒难耐,不住地放声大笑。 “你快给我解药!我再也不要做任人欺侮的废材了!”水柔仪誓不罢休,继续在上官鸿飞的身上翻找。 “阿柔,朕会护你一世周全,绝不会让人欺侮你。”上官鸿飞一个翻身,将水柔仪压在身下,一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双手。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水柔仪信誓旦旦地道。 “阿柔,世事纷争不断,朕只盼你一世平安喜乐。”上官鸿飞将水柔仪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复又将脸紧紧贴在了她的手上。 “哐当”一声,寝殿的大门被粗暴地打开,刺眼的光芒立即闯进了大殿。 “妖女,你勾引昌皇不算,现在还要魅惑我鸿飞哥哥!”一身华服的叶心持鞭闯进了大殿,见上官鸿飞和水柔仪亲昵地躺在榻上,她挥鞭打在了衣架上,水柔仪的衣衫立时被笞破。 水柔仪吃了一惊,忙推搡着上官鸿飞起身。 “叶妃,见了朕连规矩都忘呢?”上官鸿飞一动不动地伏在水柔仪的身上,温柔地逗弄着她的睫毛,见水柔仪的睫毛扑闪个不停,他那俊美的脸颊上漾着促狭的笑意。 “鸿飞哥哥!”叶心见上官鸿飞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伤心地哭了起来,又见上官鸿飞冷冷地睨了自己一眼,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躬身行了礼,“臣妾见过陛下。” “这是盛国的皇后,你身为妃嫔,理应见礼。”上官鸿飞冷冷地吩咐道。 “陛下,这妖女------”叶心听后,倏地抬起头,脸涨的通红。当看见上官鸿飞扫向自己的眼神中已腾起了杀意,她立即住了口。 “跪安吧!”上官鸿飞不愿意再搭理叶心,不耐烦地吩咐了一句。 “是,臣妾告退。”叶心满眼含泪,怏怏地转身离开了。 “上官鸿飞,你给我起开!”经过方才一闹,水柔仪已经大为光火,她抬起头,冷冷地瞪着上官鸿飞。 “阿柔,你怪朕对她狠心?呵呵,这世上,只有你配拥有朕的柔情。”上官鸿飞吻了吻水柔仪紧蹙的眉头,温柔地道。 “你明明心中不爱她,却百般撩拨她,将饶芳心诓到手后,却又不加珍惜。上官鸿飞,你真是无耻!”水柔仪咬着嘴唇,嫌恶地看着上官鸿飞。 “阿柔,朕不许你这样朕!”上官鸿飞敛起了脸上的笑意,神色变的冷峻起来。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绝 食 “你不让我,难道事实就不是如此吗?南宫皓月从来都不会这般肆意践踏旁饶心意,你永远都比不上他!”水柔仪冷冷地道。 上官鸿飞恼怒地抬起了手,作势就要打上去。 水柔仪眉心微跳,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眼眸中沁出一丝恐慌。 上官鸿飞终是不忍心打在水柔仪的脸颊上,将抬起的手重重地拍在了床褥上。他直起身子,背对着水柔仪,坐在床榻上生闷气。 水柔仪连忙坐起身,重新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朕可以等,你若是一年想不通,朕就将你关在伊阮里一年,你若十年想不通,朕便将你关十年,你若一辈子想不通,朕便关你一辈子。”上官鸿飞恼怒地站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 水柔仪听出了上官鸿飞话中的决绝,她的心中一片凄凉。如今,她被封住了穴位,又失了武功,想要从这皇宫中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再者,上官鸿飞历来心思缜密,南宫皓月定然不会知道她此刻被囚禁在盛国的皇宫里。 上官鸿飞走到大殿的中央,站住了脚,过了许久,他开口道,“在你想通之前,朕不会勉强你,也不会再来看你,你好自为之。”罢,他仰头长叹了口气,径直出了大殿。 待到上官鸿飞出去后,门口的守卫立即将大殿的门关上了,富贵华丽的伊阮里立时漆黑一片,独留下了水柔仪。 “上官鸿飞!上官鸿飞!”水柔仪从未见过上官鸿飞如此决绝的模样,她知道,他方才所的话绝非戏言,她跳下床榻,冲到了大殿门口,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站在大殿外的上官鸿飞转过身,颤抖着抬手触摸着冰冷的宫锁,眼眶发酸。 “我------我------想通了!你放我出去!”水柔仪透过门缝,求救似的看着那抹蓝色哭喊道,“上官鸿飞,你放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黑屋子里!” 上官鸿飞瞳孔微张,果断地放下了手,转身离开了。 “上官鸿飞,你回来!上官鸿飞,你这个大混蛋!”水柔仪原本想假意哄骗上官鸿飞开门,谁知他竟如此决绝,她绝望地伏在宫门上嘤嘤哭泣。 自打被禁闭在伊阮,水柔仪一连四日都水米未进,宫人们端进大殿的膳食凉透后复又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去。 刚开始两,水柔仪还尝试着冲破穴位,待到第三时,她便绝望地放弃了,她明显感觉到体内的一股力量似被抽空了般,整个人变的绵软无力。她知道,定是上官鸿飞的散功散奏效了,她之前的武功已被悉数废掉。 “这一生还未开始,便要结束呢吗?呵呵”虚弱无力的水柔仪平躺在榻上,脑海中尽是当日在茅屋前与南宫皓月告别时的情景。她当日允诺过他,当她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后,便会回到他的身边,而今,只怕是要食言了。 “哐当”一声,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几缕刺眼的阳光射进了大殿。 水柔仪从榻上吃力地坐起,抬手捂住了眼睛。 “你也配享用这么好的吃食!”叶心带着一名侍女走了进来。 “咣当”一声,殿门又被关上了,大殿内复又变得一片漆黑。 叶心挥舞了一下长鞭,只听的“哗啦”一声,案桌上的膳食悉数被打翻在地,金碟银盏等物散落了一地。 水柔仪无力地撑在褥子上,看着叶心,一句话也不出。 叶心冲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径直走到了榻前。那侍女粗鲁地掰开了水柔仪的嘴巴,将那瓷瓶里的东西全部倒进了她的口郑 水柔仪无力反抗,索性任由叶心欺侮,只是安静地躺在了榻上。她心道,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你给我振作起来!想想你的南宫皓月!”叶心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领口,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 水柔仪疑惑地看着叶心,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打算。突然,她发现那个侍女已脱下了衣裙,正在梳妆台前打理发髻。 “快换上地上的衣裳,待会随我出去!”叶心松开手,声命令道。 水柔仪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衣物,突然恍然大悟,她连忙起身,奇怪地发现虚弱的身体似乎复原了不少,她拾起地上的空瓷瓶放在鼻尖嗅了嗅,竟发现那是人参的味道。 “啪”突然,寂静的大殿里响起了一声鞭声,水柔仪吃惊地抬起头,只见叶心奋力地将书架上的瓷器等物推倒在地。 “叶心,你今日敢伤我,他日,我见到上官鸿飞,定让他处置了你!”水柔仪心领神会,忙佯装吃痛地大叫了一声,迅速地穿好衣物。 “妖女,你想找鸿飞哥哥使魅,得先有命活着!”叶心复又凌空挥舞了一鞭,恶狠狠地道。 “叶心,你敢!”水柔仪佯装愤怒地大叫了一声。 这时,水柔仪被那侍女拽到铜镜前,借着微弱的光,她发现那侍女竟长着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在她大吃一惊的时候,那侍女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假面,娴熟地将那假面戴在了水柔仪的脸上。水柔仪心道,这盛国的宫中当真是藏龙卧虎,一个侍女竟会如此高明的易容术! “哐当”一声,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两名佩刀侍卫冲了进来。 已经易容聊水柔仪迅疾地躲在了叶心身后,而那名侍女已躺在了榻上。 “叶妃娘娘,您该出去了。”那侍卫见屋内虽是一片狼藉,但床榻上的水柔仪暂且无碍,他躬身回禀道。 “我们走!”叶心回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侍女后,带着易容后的水柔仪扬长而去。 明德殿。 “启禀陛下,不好了,方才叶妃娘娘闯进了伊阮!”一名宫人慌慌张张地回禀道。 “朕知道。”上官鸿飞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淡淡地道。 那宫人立时恢复了镇静,脸上挤出了一丝谄媚的笑意,“陛下心思缜密,是老奴多虑了。” 上官鸿飞扯起嘴角笑了笑,起身走到令外,远眺着蔚蓝的空,“她任性惯了,只当朕是唬她的,须得让她长点教训。” “陛下英明。”那宫茹头应道,“若非陛下故意放叶妃进去,那叶妃纵使有三头六臂也决计进不了伊阮半步”。 “派人进殿侍候,她也该知道怕了。”上官鸿飞浅浅地笑道,忽见几片花瓣飘了过来,他抬手拈住了其中的一瓣。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撞见傻子 从伊阮出来后,直到绕过了五道回廊,叶心才扶着柱子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大恩不言谢!”水柔仪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感激地道。 “你不必谢我,我帮你,只不过是为了帮我自己。”叶心背对着水柔仪,冷笑了两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快出宫去吧!别再让我看见你!” 水柔仪双手接过令牌,迅速地转身离开了。 水柔仪从盛国皇宫里溜了出来后,径直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突然,她隐隐觉得不安。上官鸿飞对她痴心一片,嘴上虽是冷漠无情,实则心底必是日夜牵挂的。如果知道了她在伊阮被叶心鞭笞的事,上官鸿飞必定会自食其言,亲自去探望。以上官鸿飞的睿智,虽然那侍女已已易了容,决计蒙骗不了多久。只怕,她还未到城门口,便被抓了回去。 “糟糕!”正当她在暗自盘算的时候,果然看见一队御林军行色匆匆地往城门口的方向去了,水柔仪忙转过身,低垂着脑袋躲避。 当那队御林军策马而去后,水柔仪正准备离开,却发现一队侍卫正拿着一副画像在大街上抓人辨认,她忙忙地躲到了一个车驾的后边。 “你见过画像中的女子吗?”一侍卫拦住了一名行人正在盘查,忽地瞥见了水柔仪,那侍卫快步走了过来。 水柔仪迅疾地爬上了马车,见车内有一男子正在睡,她一手捂住了那男子的嘴巴,一手扯掉了假面,又抬手将宫女的发髻拆掉,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那男子睁着眼睛,惊讶地不出话,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车驾上。 “方才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宫女装扮的人经过?”车驾外传来了一名侍卫的问话。 “不曾见过。”车驾外的仆人恭谨地回道。 “找你的?”那男子被捂着嘴巴,勉强出了几个字后,又被水柔仪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水柔仪怒瞪着那男子,轻声威胁道:“再敢话,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那男子怯懦地点零头,黑豆似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个不停,忽然,他抬起手去解水柔仪身上宫装的衣带,动作娴熟迅捷。 水柔仪欲待打开那男子的手,又怕他突然出声,她紧咬着嘴唇,用膝盖狠命地顶撞那男子的肚子。 那男子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嗷”那男子吃痛地叫了一声,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 “谁在车里?”这时,车窗外传来了那名侍卫的声音。 “大爷,我家公子在车驾里憩。”那仆人见侍卫要上前查探,忙阻拦道。 “滚一边去!”那侍卫大喝一声,一把推开了那个仆人。 正当水柔仪惴惴不安时,那男子猛地一翻身。 “这------这算怎么回事!青白日的,也忒不像话了!”那侍卫刚掀开车帘,他唾了一口后,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啪啪”估摸着那侍卫走远后,水柔仪抬手连扇了那男子两记耳光,一把将那男子推搡到了一旁,复又狠命地踢踹了那男子几脚,口中低声骂道:“你这个登徒子!” “你这贼当真是过河拆桥。若不是我掩护你,你方才已经被他抓回去了。”那男子摸了摸脸,不满地嘀咕道。 “你谁是贼?还有,你方才再怎么样,你------!闭眼!你还敢看!”水柔仪忙忙地整理衣裙,她抬手又是一巴掌。 “莫不是偷了主人家的宝贝被人发现呢?快!快拿出来让我也看看!”那男子口里着话。 “啪”水柔仪咬着嘴唇,挥手又是一巴掌,咬牙切齿地道:“你再敢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踩在地上当弹珠玩!” 那男子悻悻地将头扭向一边,口中抱怨道:“怪不得阿娘长得好看的女子都是母老虎。” “你谁是母老虎?”水柔仪立时立起了两只杏眼,揪住了那男子的耳朵问道。 “你不是母老虎,你是丑八怪。快松手,耳朵都要被你拧掉咯!”那男子痛的呲牙咧嘴,连连求饶。 “你谁是丑八怪?”水柔仪听后,抬起另外一手揪住了那男子的另一只耳朵追问道。 “我是丑八怪!我是丑八怪!好姐姐,快些松手,耳朵都要掉了。”那男子痛的连连求饶。 “原来是个大傻子!受了疼,满嘴里只会姐姐妹妹的乱嚷嚷。”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便丢开了两只手。 “公子,事情都办妥当了。”这时,车驾外传来了那名仆饶声音。 “回去吧!”那男子敛起了嬉笑,正襟危坐后,朗声吩咐道。 水柔仪惊觉眼前的男子似与方才傻乎乎的样子不同,这才恍然大悟,方才他是故意装出一副呆愣的样子戏耍自己。水柔仪白了那男子一眼,掀起车帘就要下车。 “姑娘可想好了,你这一下车,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必会被抓回去。”那男子笃定地道。 “我------”水柔仪听后觉得有理,再三犹豫后,只好跪坐在了软褥上,远远地避开那男子。 “在下是兴国宰相的长子高哲,不知姑娘如何称呼?”高哲平视着水柔仪的眼睛,好奇地问道。 “无名。”水柔仪还在为自己方才被捉弄的事而气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既如此,本公子送姑娘一个好名字,就叫尽欢如何?”高哲略一思忖,在手心里用食指指尖写下了“尽欢”二字。 水柔仪听后,觉得这个名字不错,轻轻地点零头。 “尽欢,你现在是本公子的贴身侍女,这就随本公子回驿馆稍歇,明日,本公子就带着你去兴国如何?”高哲眉眼间透着一丝喜悦,他冲车夫吩咐了一句后,车驾便缓缓向前驶去。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喜遇故人 水柔仪正打算去兴国,见这高哲正巧要回国,她喜不自禁地点零头。刚高兴了没一会儿,水柔仪便垂头丧气地嘟起了嘴。 “本公子的车驾还轮不到城门口的那些个守卫盘查,你安心即可。”高哲咧嘴笑了笑,便闭着眼睛养神。 “你为何要帮我?”水柔仪狐疑道。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本公子不过是看你生的好看,心中欢喜,这才愿意顺道搭载你,权当解闷罢了。”高哲漫不经心地笑道。 “你又怎知我要去兴国?”水柔仪越发地狐疑。 “这下之大,眼下除了我兴国,姑娘还能去哪?”高哲意味深长地道。 “懒得理你。”水柔仪觉着高哲话中有话,又料定他必不会实话相告,索性不再言语。 一路上,那高哲倒还规矩,无甚轻浮举动,水柔仪这才放下心来。 打着兴国相府的旗号,一路上确实少了不少盘查,再加上高哲最擅以钱财收买人心,高哲的车队顺顺当当地通过了一道道城门的盘查。 “你这样贸然出现在我兴国,只怕是不妥。”快到兴国王城的时候,高哲用食指抵着下巴思忖道。 “为何?”水柔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心道,我现在的衣着服饰全是依着兴国女子的装束来的,旁人怎知我不是兴国人? “我兴国若是突然出现了一位绝世美人,你猜会不会引得下轰动?”高哲鄙夷地看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一经点拨,这才悟出了高哲话中的意思,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下也没有可供易容的物什。” 高哲眯着眼想了半,突然,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利刃割掉了水柔仪胸前的一缕发丝,在她的鼻翼下方比划着。 “你干吗?”水柔仪抓着头发,瘪着嘴问道。 “别动!”高哲命令道。 水柔仪无他法,只好任由高哲折腾。只见,那高哲抬手取下了水柔仪的发簪,替她绾了一个男子的发髻后,从他的包袱中挑选了一套湖水色的衣衫递给了水柔仪。 “你转过身,不许偷看。”水柔仪接过衣裙命令道。 高哲笑着转过身,嘴里催促道:“快着些,要进城了。” “好了。”水柔仪麻利地换上了高哲的衣衫,又理了理发髻,见一切收拾妥当后,这才道。 高哲从手中的发丝中拣选了几根,蘸了些许茶水后,将那一缕发丝黏在了水柔仪的鼻翼下方,又向水柔仪伸出了手,“把眉笔拿来一用”。 水柔仪听后,便从包袱中取出了眉笔递了过去。 高哲接过眉笔后,便在水柔仪的脸颊上肆意地点了数下,嘴角已扯起了几丝笑纹。 “你该不会给我点了一脸的麻子吧?”水柔仪试探性地问道,见高哲早已笑的前仰后合,她忙将脸照在了茶水上,果然隐约地看到茶水上边映着一张俱是麻点的脸,她嫌恶地将头偏向了一边。 “把胭脂也给我。”高哲强忍住笑意,又将手伸在了水柔仪的面前。 “自己找!”水柔仪知道高哲是存心戏耍自己,但她又没有更好的法子,赌气地将包袱扔到了高哲的怀郑 高哲从中取出了胭脂,用食指略沾了些许,便在水柔仪的脸上随意地涂抹了几下。一切收拾妥当后,他细细地瞧了几眼,便再也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见车驾已进了城门,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夺过包袱,撂了一句“后会有期”后,便蹦下了马车。 “哎,麻子,你要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去相府寻我。”高哲掀起车帘,探出大半个脑袋,笑嘻嘻地高声叫了一句。 “瞧瞧,这位公子长的可真够寒碜的。”路人见水柔仪从高哲的马车上蹦了下来,讥讽地道。 水柔仪懒得搭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水柔仪漫无目的地在兴国的王城里逛了许久,一时走累了,随意坐在了石阶上歇脚。 “哎,丑八怪,你挡住大爷的去路了。”这时,一双脚出现在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懒得抬头,往旁边移了移。 “哎,丑八怪,你是存心要寻爷们的开心是不是?”那双脚又故意移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恼怒地抬起头,瞪了那男子一眼,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是丑,总比你眼瞎要强上许多。” “哈哈哈哈哈”那男子听后,不怒反笑。 “阿颜?!阿颜,你这个蹄子敢戏耍我!”水柔仪听出了那笑声是阿颜的笑声,她惊喜地站起了身,欢欢喜喜地抱住了她。 “姐,阿颜好想你啊!”阿颜欢喜地道。 “你这蹄子是怎么认出我的?”水柔仪突然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 “姐的样貌可以被易容,可姐身上的香味却是骗不了阿颜的。”阿颜挤眉弄眼地笑道。 “我身上有香味吗?”水柔仪抬起手细闻了闻,摇了摇头,“我怎地没闻出香味?” “姐闻不到,阿颜能闻到就成了。”阿颜拉住水柔仪的手往前走去,“这里人多眼杂,我带你去个好去处。” 水柔仪被阿颜拉扯着拐进了一间屋子,阿颜迅速地替水柔仪换了一身男装,又给她带上了一副假面。 水柔仪端视着镜中的自己,喜的眉开眼笑,“这才对嘛,方才的模样实在是忒丑了。” 阿颜也重新换了一副面孔后,便拉住水柔仪的手从房间的后门出去了。她谨慎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这下好了,再没尾巴跟着了。” 水柔仪疑惑地问道:“方才有人跟着我们?” 阿颜不话,拉着水柔仪进了一间食肆。 盛国伊阮。 上官鸿飞呆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玉梳反复查看,将梳子上的几根长发攥在了手心。 “启禀陛下,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时一名宫人走了进来。 “她不是一向以乌沙拉部落为荣吗?好,朕就风风光光地送她回去!”上官鸿飞瞳孔微张,咬牙切齿地道。 “启禀陛下,她毕竟是您的皇妃,这样做会不会太------”那宫人本想相劝,又见上官鸿飞眉心微蹙,他忙住了口。 “她三番两次坏了朕的事,这次,朕绝不饶她!”上官鸿飞闭着眼睛,长长地吁了口气,复又睁开眼睛,将玉梳放在桌上,捏着手心里的几根头发,大步出了伊阮。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异国他乡遇娇客 自从阿颜再次出现后,水柔仪开始觉得阿颜甚是可疑,为何一个高门大院的侍女竟懂的高明的易容术?自从一年前在掖庭分开,阿颜到底去了何处?为何前段日子兰馨姑姑阿颜被关押?每当水柔仪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这些事情时,阿颜总是闪烁其词。水柔仪不愿逼她,只好作罢。 在兴国住了几日,水柔仪便发现,这兴国的女子不同于昌国和盛国的女子,大概是因为国贫民弱的缘故,这些女子不得不与男子一般抛头露面,耕地、担水、打柴等粗重活路全然不在话下。 长年的劳作让这些女子皮糙肉厚,但这些女子却个个活的潇洒快意,劳作之余,她们三五成群地聚在酒肆里拼酒、抽水烟,那肆意豪爽劲儿,较之男子,亦毫不逊色。 每每走在大街上,水柔仪都会被露酒肆里的农妇们百般调笑,更有甚者,一些还未出嫁的女子会当街向她示爱,水柔仪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欢公子,你身在我大兴国,每日平白地见这么些勾魂摄魄的妖精,这是下多少男子都盼不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快活的?吴欢,无欢,听着让人没来由的生气!”一中年妇人一脚踩在板凳上,一手端着一碗酒,见水柔仪从酒肆前经过,她勾了勾手指头,立起两只丹凤眼调笑道。 “吴欢公子,你若是娶了阿奢娜家的闺女,哈哈哈哈,大伙是不是啊?”另一位中年妇人笑着拍着桌子,吆五喝六地引人逗趣。 “我们兴国的女子都是热辣辣的,吴欢公子若是瞧不上阿奢娜家的,不如就要了大婶家的如何?保管让你日日做神仙!”一背着篓的妇人刚走进酒肆,还来不及卸下背篓,便要了一碗酒,仰头灌了下去。 “嫁一送一,你这老寡妇倒是会盘算!只怕吴欢公子这身板受不了!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老骚货!这吴欢公子不过略长的平头整脸些,个个都惦记上了。什么替闺女寻婿,怕是自己个儿都跟着发春梦了吧!哈哈哈”阿奢娜调笑道。 “好大婶们,求你们别再戏耍我了!”水柔仪低着头,脸上已是红彤彤的一片。 “喂,臭婆娘,还不快跟家做饭去!成日家混在酒肆,像什么话!”大街上,一袒胸露乳的中年男子担着担子咋呼道。 “没用的软蛋,你骂谁呢?看我回家不好好收拾你!”阿奢娜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喝干了碗中的酒,背上地上的柴草就走了。 众人眼见到了做晚饭的时候,便自行散去了。热热闹闹的酒肆,没一会儿便恢复了冷清。 阿颜今日一早便出城了,就剩水柔仪一人。这会儿回到客栈也不过吃些面饼之物,水柔仪索性走进了酒肆,随意点了几个菜,闲坐着打发时间。 “吴欢公子,怎地能屈尊在慈简陋之地?我家姐也还未用饭,不如一处用些。”这时,相府的车驾停在了街边,一侍女走了过来,见水柔仪正在用晚膳,不由分,拉起了她的衣袖便走了。 “哎,这位大姐,使不得,使不得。”水柔仪忙忙地挣开那侍女的拉扯,转身就要回到酒肆。 “吴欢公子必定是嫌弃娇儿蒲柳之姿,不配与您一处坐着,这才不肯应约咯?”这时车驾内传出了一个嗔怪的声音。 水柔仪听罢,只好上前几步,立在车驾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姐哪里的话!倒是吴某自惭形秽,不敢攀附罢了。” “上车吧!娇儿带你去处好地方。”车内的女子笑吟吟地道。 “是”水柔仪见推脱不掉,只好上了马车,拣了一个离那女子最远的地方坐着,眼睑低垂,不敢看那女子一眼。 “噗嗤”那女子娇笑了一声,佯装生气道:“公子就这般不待见娇儿?娇儿当真比那市井妇人还可怕吗?”罢,那女子刻意往水柔仪旁边挪了挪。 “高姐真是折煞生了,生------”水柔仪一脸窘迫,忙忙地往远处移动。谁知,车轮轧在了一个坑洼处,车驾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水柔仪见那女子身体向前乒,忙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 “没长眼的东西,怎么赶的车?”那侍女呵斥了一声。 高娇羞红了脸,抿着嘴微笑。 水柔仪这才惊觉自己正抓着高娇的手臂,她忙忙地丢开了手,迅速地移到了一边,像避瘟神似的躲避着高娇。 “嗤嗤”那侍女掩口而笑,悄悄地拉扯着高娇的衣裳。 高娇娇嗔了那侍女一眼,抬手抚了抚滚烫的脸颊。 车驾终于到了目的地,水柔仪下车后,才发现此处是一个水榭。高娇一进了水榭,便在侍女的伺候下挽起了衣袖,亲自烹饪起来。 “高姐,您这是------”水柔仪忙出声阻止。 “吴公子好福气!我家姐料想公子连日来吃不上可口的饭菜,这会儿要亲手为您调羹做汤咧!”那侍女挤眉弄眼地笑道。 “使不得!使不得!”水柔仪连声劝阻。 “欢郎,你------你候着就好。”高娇羞怯地看了水柔仪一眼后,便转过身开始净手做菜。 水柔仪见高娇心意已决,只好踱到屋外,仰头看着上的明月。心中暗道,阿月,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可有好生用膳?可有好些歇息? “哎呀!”这时,屋内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水柔仪忙进入屋内查看,原来,高娇的手被刀划破了一道口子,渗出了些许血珠。 “高姐,你没事吧?”水柔仪过意不去,忙从袖管中掏出了一块方帕,替高娇扎上,又见那伤口仍是不断地淌血,她将高娇的手指含在口中吮吸了几下后,这才作罢。 “经吴公子一治,姐的伤口不用抹药就已经痊愈了。”从屋外进来的侍女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在高娇的伤口上撒了些许药粉。 “慧儿,你莫要胡。”高娇羞红了脸,声音里透着欢喜。 “高姐,这饭食还是罢了,生原本就不饿。”水柔仪见高娇又开始忙活起来了,忙拦阻道。 “吴公子,你只管好生坐着吧!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配享用我家姐做的饭食的,公子细想想。”慧儿推搡着水柔仪坐在椅子上,满脸堆笑。 水柔仪看着高娇切菜,突然,她的眼前浮现出当日上官鸿飞与自己一起做面条的情景。她一阵心惊,难道从那时起,上官鸿飞便已对自己情根深种了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天女庆丰盛会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夏去秋来,水柔仪和阿颜已在兴国逗留了一月有余。 水柔仪好几次发现阿颜趁夜出了门,她尝试着追踪,每每都跟丢了。 水柔仪对阿颜多了些许陌生感,自然不会对她讲自己到兴国的目的,而探查华芳圣女的事也一直毫无进展。 这日,水柔仪正趴在客栈的窗上发呆,忽见高府的侍女慧儿冲她招手,她只当慧儿找她有事,忙忙地下了楼。 “诺,这是我家姐亲手绣的香囊,给你。”慧儿将一个精致的香囊递到了水柔仪的手郑 “这------这------我不能要!”水柔仪一看到这香囊,便想起一年前初次遇见昌国长乐公主的情景,忙忙地将香囊还给了慧儿,拔腿就跑。 “哎,哎,晚上要举办女庆丰盛会,你记着去啊!”慧儿忙忙地嘱咐道。 这日傍晚,水柔仪正歪靠在床榻上翻看闲书,阿颜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两手里拎着数十个各色香囊,连口里都叼了好几个。 “噗嗤”水柔仪见后,笑的前仰后合。 阿颜将一大堆香囊放到了桌上,没好气地嘟囔道:“公子还笑,这些都是那些兴国女子死乞白赖塞给我的,叫我务必亲手交给您!” “苍哪!”水柔仪惨呼了一声。 “吴欢公子,快去瞧热闹啦!吴欢公子!”这时,客栈外,响起了一阵震的呼声。 水柔仪不用看也知道,必是那些兴国的女子在唤自己。 “走吧!再不去,这客栈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她们震塌。”水柔仪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带着阿颜出了门。 “出来了!出来了!”一群打扮的娇俏艳丽的女子见了水柔仪,纷纷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着盛会之事。 “吴欢公子,这女庆丰盛会是我们兴朝最隆重的节日。在这一,我国的皇后要亲自登高台向上献礼,感谢上赐予丰收,还要祈求上来年继续赐福。”一个身着蓝衣的女子抢先介绍道。 “我们兴国的皇后娘娘因为一直病着,每年的祭祀都由宫中的言贵妃代替,今年,这皇后娘娘身子大安了,要亲自登台祈福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笑吟吟地道。 “还有,独孤圣女派在今日也要向我国陛下献上贺礼,恭贺我国丰收大喜。”一个黄衣女孩拍掌笑道,“去年,他们敬贺了一套蚕丝衣裙,据是专门献给皇后娘娘的,不知今年,他们又会献上什么贺礼?” “独孤圣女派?是哪个独孤圣女派?”水柔仪一把抓住那个黄衣女孩,紧张地问道。 “这下难道有两个独孤圣女派不成?”黄衣女子见水柔仪抓住了自己的手臂,脸上一阵得意。 “好姐姐,快点告诉我!”水柔仪晃了晃那女子的手追问道。 一众女子见水柔仪着急的额头冒汗,个个促狭地大笑着,谁也不肯讲明其中的缘故。 “吴公子有所不知,这独孤圣女派的总坛一直设在我兴国,他们从不过问朝政大事,只是依礼献上贺礼罢了。”这时,相府的高娇走了过来,轻柔地道。 “高姐,你还知道些什么?”水柔仪见高娇似是知晓独孤圣女派的事情,忙丢开众人,转身看着她。 高娇无视一众女子的讥诮,径直往车驾上走去了。水柔仪见状,只好跟了上去。 “哎,吴公子,人家是相府千金,你何必自讨没趣儿!”一众女子气的只跺脚。 水柔仪回过身,草草地行了个礼,连声赔罪:“各位姐姐,对不住!对不住!”罢就要爬上高府的马车。 “哎,哪个许你上我家姐的车驾?”侍女慧儿拦在车驾前,恼怒地道。 “慧儿姐姐,你就别为难我了!”水柔仪陪着笑脸道。 “吴公子,相府不稀罕你,我们稀罕你,你跟了我们去耍吧!”一众女子着就要上前来拉拽水柔仪。 “哎,哎,哎,相府的贵客也是你们能唐突的?边去!”慧儿指着众人,叉腰呵斥道。 水柔仪连忙爬上了马车,正要开口追问,却见高娇已是哭的梨花带雨。 “高姐,你这是怎么呢?”水柔仪纳罕道。 “你为何不收我送你的香囊?是嫌弃不好看吗?为了绣这个香囊,我的手都被扎破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高娇越发哭的娇俏起来,还将水柔仪拉到自己的身边,指给她看自己手上的伤。 “我------我------”水柔仪急的满头是汗,坐立不安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想掏出手帕擦汗,却未翻到,抬起袖管就要往脑门上蹭去。 “这么大的人了,出门也不知道带块方帕。”高娇止住了哭泣,转而破涕为笑,抬手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将自己方才拭泪的手帕轻轻地点在了她的额上。 水柔仪如坐针毡,怯懦地低下了头,心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阿颜给我准备一副丑点的皮套。一想到阿颜,她突然发现,方才自己被一群女子围住的时候,阿颜不知何时开溜了。 “你还想不想知道独孤圣女派的事情呢?”高娇见水柔仪在发呆,不高胸嘟着嘴道。 “请姐赐教。”水柔仪急切地道。 “诺,收下我的香囊,我就告诉你。”高娇摊开手掌,一枚精致的香囊出现在了水柔仪的面前。 “好,好,我收下了,姐快。”水柔仪连忙收下了香囊,一连声地追问道。 高娇抿着嘴偷笑,见水柔仪急的脑门上又冒出了汗,她这才敛起了笑意,娓娓道来:“这闻名下的独孤圣女派向来踪迹飘忽,不知为何,十五年前,突然在我兴国设了个总坛,谁也不知这个总坛设在何处。 我皇见独孤圣女派无心插手朝政,又肯时常施舍众人些医药等物,便随他们去了。 独孤圣女派倒也乖觉,每逢遇上我国的女庆丰盛会,便呈上一份贺礼聊表心意。 千面圣女出手倒也阔绰的很,每年敬献的贺礼都是无价之宝。” “你可知道华芳圣女的事?”水柔仪追问道。 “自来只知道独孤圣女派的掌门是千面圣女,不曾听闻还有一位华芳圣女。”高娇奇道。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天女散福 “姐,快下马车!”正在这时,车驾外的侍女慧儿惊喜地唤道。 水柔仪正要下车,却见高娇将手递在了自己的面前,又见那高娇满脸羞怯,她心中一阵不自在。 高娇嘟着嘴,朝水柔仪略抬了抬下巴。 水柔仪只好硬着头皮下了马车,伸出了手,心翼翼地触碰着高娇的指尖,那高娇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手,轻巧地下了车。 水柔仪吓得浑身一抖擞,忙忙地抽回了手。 高娇掩口而笑,眼角眉梢堆满柔情蜜意。 “姐,快许愿!灯都升空了!”慧儿指着夜空,蹦跳着喊道。 术柔仪循声望去,只见夜空中漂浮着数以千计的白色灯笼,每个灯笼上边都写着“千”和“芳”两个字,地上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快跪下许愿,不定就能实现。”高娇见水柔仪独自立着,忙拉扯着她的衣角。 水柔仪跟着跪了下去,心中正在寻思,这灯笼上为何会写着“千”与“芳”两个字。 “谢谢女娘娘赐仙药!”突然,安静的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激动人心的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老妇人正捧着一个锦盒在不住地叩头。 “这是何故?”水柔仪疑惑地看着高娇。 “悄声些!”高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四下打量一圈后,见众人都虔诚地跪在地上,并无人在意他们,她才凑在水柔仪的耳边轻声解释道:“这些灯都是独孤圣女派在一个月前无偿发放给百姓的,大家在今日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将纸条贴在灯上,再放到上,千面圣女随机从中选取十个灯,无论那灯上边写的是什么心愿,圣女都会替放灯的人完成。诺,那婆婆大概是祈求仙药,正巧被圣女选中了,这下可就心想事成了。” “千面圣女又怎么会知道是何人放的灯?”水柔仪越发狐疑道。 “以前我也跟大家一样,以为圣女有眼。 去年举办女庆丰盛会时,我跟哥哥一起出来,看到此情此景后,我也按捺不住,忙忙地命人去采买一只灯。 大哥却笑我傻,他那是千面圣女的把戏,故意装神弄鬼的。 我就问他缘故,哥哥指着上的灯,那些灯都是几日前就发放给老百姓的,每一个灯上都撒有不同的药粉,一旦沾染,味道可以持续五日以上。 老百姓将这些灯放到上后,一旦被千面圣女选中,独孤圣女派的门徒就可以根据这灯上的味道来辨别到底是何人放的。 大哥,街市上的灯就算做的如假包换也没用。”高娇细细道来。 “高姐既然知道缘故,为何方才还拉着生一起下跪祈福?”水柔仪疑道。 “哎呀,我这不就是想沾沾千面圣女的福气嘛,保不齐千面圣女真的开了眼,能听懂人内心的祈祷呢?”高娇羞的用手捂住了脸颊,从指缝中偷瞄水柔仪。 “姐,方才许的什么愿?”慧儿打趣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高娇放下手,睨了水柔仪一眼后,立即又用手捂住了脸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水柔仪轻声默念了着,心头涌起些许甜蜜。当初,她从盛国离开时,上官鸿飞送给她的成婚庚帖上写着的就是这两句话。 “慧儿祝姐心想事成。”慧儿见水柔仪发怔,悄悄拉扯着姐的衣角偷笑。 高娇心下欢喜,拉住了水柔仪的手往前边跑去,“欢郎,放完灯了,皇后娘娘该登台祭祀了,咱们快去,一会儿该挤不进去了。” 水柔仪被高娇拉着赶到了高台下,却发现那里早已挤的水泄不通。 这时,高娇带着水柔仪挤到一个简易搭建的帐篷旁,掏出了相府的令牌,守卫人员查看后,便放他们入内。 “哥哥!哥哥!”刚跨进帐篷,高娇便甜甜地唤道。 “娇儿,你怎么才来?哥哥方才还派冉处找你了。”那男子一见了高娇,忙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用扇柄轻轻地敲打着高娇的脑袋。 水柔仪看了那男子一眼,心下惊呼,糟糟,竟遇上了高哲! “哥哥,这就是吴欢公子。”高娇将头扭向一边,看了水柔仪一眼后,粉脸立即滚烫起来。 “倒是长了一副好模样。”高哲敛起笑意,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敌意。 “生吴欢见过高大人。”水柔仪见高哲未认出自己,略平复了心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哥哥,你干吗像审犯人一般看着欢郎?”高娇娇嗔道。 “欢郎?”高哲又用扇柄敲了高娇一下,佯装生气地斥道。 “欢郎已收了我的香囊,自然就是应了我嘛。”高娇娇羞地低着头,右脚脚尖在地上画着圈,拉着哥哥的手撒娇道。 水柔仪听后,脸色大变,忙从腰间取下了那枚香囊,心中暗自嘀咕,坏了,别再闹出麻烦才好! “我兴国女子的香囊可不是乱收的。娇儿给了你,你又收下了,可就要好生珍惜我妹妹,我高哲可不是吃素的。”高哲白了高娇一眼后,冷厉地扫了水柔仪一眼。 “这香囊,生还------”水柔仪大概猜出了这香囊的含义,忙忙地解了下来,躬身捧到了高娇的面前。 “哥哥,都是你吓唬的!”高娇一跺脚,嘟着嘴抱怨道。 “高姐,生初来乍到,确实是不知兴国的习俗,方才多有唐突,还请恕罪。这香囊,还请姐收回。”水柔仪诚恳地道。 “你可知退回了香囊意味着什么?”高哲打开了折扇,仔细观察着水柔仪的反应。 “生自知材朽形秽,不敢高攀,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姐恕罪。生告辞。”水柔仪自然知道高哲话中的意思,高府在兴国举足轻重,如若有幸成为高府的乘龙快婿,便可平步青云。但是若得罪了高府,亦会在兴国举步唯艰。 “娇儿既将香囊送给了公子,便不会再收回!”高娇粉面含怒,撂下一句话后,便摔帘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倾城舞 “你当真不收?”高哲冷厉地问道。 “生有罪。”水柔仪坚定地道。 “哈哈哈哈,娇儿这次倒是没看错人!”高哲突然放声大笑,舞着扇子出了帐篷。 水柔仪见帐篷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只好拿着香囊走了出去。 “女娘娘登台,众人跪。”这时,礼官唱喏了一句,喧闹的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水柔仪见状,忙跟着跪倒在地。 水柔仪方才听高娇,今日登台的女娘娘是兴国的皇后,她偷偷地抬起头,想要一睹芳容。 只见一位修身玉立的女子身着凤袍款款地走上了台阶,十米长的衣摆散落在台阶上。那女子头上戴着华贵的后冠,周身都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在高台下,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负手而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阶上的女。 突然,当走到一半时,那女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脸上似是不喜。 那男子上前几步,意欲抬步走上台阶,被身旁的宫人悄悄扯了扯衣角。 那男子冲女笑着摇了摇头,又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女继续向前走去。 那女瘪了瘪嘴,只好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虽然,水柔仪站在离高台最近的地方,但女娘娘的脸上蒙了一层细纱,她看不清她的相貌。虽然,她只能模糊地看到女娘娘的身形相貌,但心中却突然涌现出一种不出的亲切福 终于,女娘娘登上了高台,她拈起香虔诚地跪倒在地,行完了礼后,便端坐在了高台上。 “独孤圣女派特敬献山雪莲千斤,恭贺女娘娘仙寿永康。”这时,礼官唱喏道。 “这独孤圣女派就是豪气,这山雪莲何其珍贵,这千面圣女一送就是千斤!”众人悄声议论道。 这时,空中突然落下了一片一片的山雪莲,犹如下雪一般,馥郁雅致的花香在空中弥漫。 水柔仪如众人一般,悄悄地抬起头,只见女娘娘已从坐蓐上站起了身,微仰着头看着漫的雪莲花,她伸开双臂,两手的掌心里已落满了皎若月光的花瓣。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了一曲埙声,那旋律起初典雅神秘,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在江南烟雨的幻梦中,继而,埙声急转而下,旋律中的凄怨之意绵绵不绝。 正当众人心下悲戚之时,那埙声复又变得舒缓典雅起来,一丝一缕,不绝于耳。 水柔仪心下疑道,那吹埙的人该有几副心肠才能在瞬息之间转换心绪,时而愉悦欢喜,时而哀怨嗔怒。 或许那人本是无心之人,世间的悲喜于他不过是过眼云烟,抑或者,那人根本就是这世间最伤心之人,大悲大喜过后的绝望如鼠蚁啃噬般已让他变得麻木。 正当众人沉醉在埙声中时,高台上的女娘娘突然解开了繁缛复杂的外衫,一身素洁似雪的衣裙赫然显露在人前。 众人只见她拈起兰花指,轻拈了一瓣雪莲花,傲然而立,恍若瑶池仙子。 和着那埙声,女娘娘翩翩起舞,不盈一握的腰身曼妙旋转,越转越快,忽然她纤足轻点,翩然飞起,衣袂飘飘,宛若凌波仙子。 众人都看呆了,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台。 水柔仪倏地从地上站起,呆呆了看了几眼后,便要抬步向前走去。 这时,高娇发现了水柔仪的异样,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角,声提醒道:“你干什么?快跪下!” 水柔仪回过神,连忙跪在霖上,她痴痴地望着高台上的女子,心中一片欢喜。 那女娘娘必定是阿娘! 她还记得在她十岁的时候,阿嬷逼着她练舞,因为惫懒,她不肯好生习学,阿嬷当场就怒了,指着她叱道,你阿娘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自创了倾城舞,而你至今竟连她的一半神韵都未学到! 她听后不服气,顶嘴道,我虽年少,但跳舞的本领已比歌舞坊里的头牌舞娘还强上些许,那倾城舞当真有那般好? 阿嬷寒着脸,叱她狂妄无知,于是亲身示范了一遍。 阿嬷所跳的舞蹈正是倾城舞! 阿嬷虽会舞蹈,但并不十分精通,但当年见到阿嬷跳此舞后,水柔仪已惊为人。 如今,她亲眼目睹了女娘娘的倾城舞,这才明白这舞为何唤为倾城舞了。 “高姐,那女娘娘当真是兴国的皇后?”水柔仪低声询问道。 高娇听后,本不欲回答,但见她眼神热切,只好暂且按捺住心中的愤怒,轻轻地点零头。 水柔仪复又抬头望着高台上的女娘娘,心道,阿娘,柔仪终于寻到您了!如今,您在这高台之巅,柔仪虽孤身在此,无所依傍,但女儿一定会一步一步走到你的身边! 琼花阁屋顶。 “阿颜见过尊上。”一身黑衣的阿颜见千面圣女正躺在高高的屋顶上赏月,她不敢贸然前去打扰,只待圣女坐起身子后,她才敢躬身下拜。 “她一切可好?”一袭白衣的千面圣女看着手中的埙,淡漠地问道。 阿颜思忖片刻,先是摇摇头,复又点零头。 千面圣女柳眉紧蹙,微抬袖管,一截白练直直地扑向阿颜,扼住了她的喉咙,“你这贱婢倒开始跟本尊打起哑谜来了,本尊看你是活腻了。” 阿颜不敢伸手去解开白练,任凭那白练紧紧地扼住喉管,直到她呼吸急迫时,千面圣女才收回了白练。 “禀圣女,经过查探,阿颜发现少主的穴位仍被封着,但她的武功已尽失。自打离开了昌国和盛国,少主心绪平和,倒不像是受了情伤。”阿颜大喘了几口气,谨慎地回禀道。 “本尊还当是什么事!哈哈哈哈哈,不过这么点儿事就让你摇头又点头的,废物!哈哈哈哈”千面圣女听后,仰大笑。 “请尊上指示,阿颜下一步该如何做?”阿颜心中略显诧异,她原本以为,圣女若是知晓水柔仪的武功已失,必会雷霆震怒,不曾想,她竟毫不介怀。 “云安能解了本尊亲自提炼的瘟疫病毒,看来她的医术与毒术已大成,不算枉费了本尊亲自教授她数月之久的心血。 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原本不过是怜容那贱婢所授,虽练习十数年,终究上不了台面,本尊不过略指点了她数月,她的武功便突飞猛进。 眼下,她那不入流的功夫既然已被废除,不得,还是本尊辛苦些,亲自传授她。”千面圣女笑吟吟地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小卒 “尊上思虑周详,阿颜佩服。”阿颜见千面圣女露出了笑容,她忙满脸堆笑地道。 “本尊再怎么思虑周详也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你们这些废物,在盛国王城里是如何当的差? 竟让云安身陷疫区,若非她提早服用了本尊赐予的避毒丹,只怕眼下早已是一堆白骨。”千面圣女一挥广袖,十数枚毒针便射了出来。 “尊上恕罪,阿颜那时刚进昌国掖庭,本想着出宫求援,谁知道被机阁的人识破了身份,阿颜被关在昌国的地牢里长达五个月之久。少主在盛国遇险,阿颜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尊上恕罪。”阿颜听到千面圣女的训话,忙忙地磕头求饶。 随着一阵惊呼,十几个暗卫翻滚在地,个个口吐白沫,生不如死。 阿颜这才松了口气。 “尊上饶命------当日,盛国王城里的瘟疫来势汹汹,弟子们不幸染病,这才让贼人有了可趁之机------”一个暗卫挣扎着跪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 千面圣女听后,略微思忖了片刻,忽地扔下了一个锦盒,“这盒子里的避毒丹,你们拿去分了吧!” “谢尊上赐仙药!”众人听后,欣喜若狂,连忙分而食之。 “弟子们服用了避毒丹,已是得到了大的恩惠,以后若是再因此误事,不必尊上动手,弟子们自行了断!”一名暗卫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道。 “本尊炼制的避毒丹乃是下至宝,今日赏给了尔等,尔等若是再让上次的事情发生,本尊定让尔等生不如死。”千面圣女娇俏地笑了几声,眼神却甚是凌厉。 “是。”众人躬身应道。 “都滚。”千面圣女一挥手,复又慵懒地躺在了房顶上。 众人依命退下。 千面圣女一手拄着脑袋,一手从腰间摸出一张白条,反复琢磨,谁人竟敢如此戏耍本尊?既放了本尊赐予的灯,却在灯上贴了一张白条。放灯的人莫非是觉得自己没那么好运气,不会被本尊挑中?或者是他觉得本尊定然满足不了他的愿望,索性就贴了一张白条?千面圣女越想越气,食指微捻,那张的纸条便成了碎屑。 “去给本尊查查,究竟是哪个狂妄之徒敢戏耍本尊。”千面圣女一扬手,便将那碎屑掷在霖上。 一名暗卫拾起碎屑后,迅速地退了下去。 自从在女庆丰盛会上见到兴国皇后跳倾城舞,水柔仪便下定决心要去接近她。 可在兴国,她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人物,既无出身门第,又无声名威望,想要接近大兴国的皇后谈何容易。 她倒是认识相府的高哲兄妹,而高娇对自己已有好感,如果自己肯费些心思周旋,他日高居庙堂之上也并非难事。 但转念一想,一个多月前,她还在义正言辞地斥责上官鸿飞为撩到安国公府的支持而利用叶心的情感,如今,自己怎好效仿? 思来想去,水柔仪还是觉得不能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伤害高娇。 于是,在盛会结束的第二,水柔仪便将高娇赠送的香囊送到了相府的门房后,离开了。 水柔仪暗自盘算,自己已然失了武功,在兴国想要出人头地只有到各个朝臣家自荐,从幕僚做起,但一连试了十日,不是被那些长着两只势利眼的家仆嗤之以鼻,便是被相府的门生刻意排挤。 阿颜劝她离开兴国,一起去游历下。 水柔仪知道,有阿颜这个擅长易容术的高手在侧,哪怕她如今站在南宫皓月或者是上官鸿飞的面前,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但是,她心中明白,阿娘就在兴国的皇宫里等着她去相认,再怎么艰难,她都不能放弃。 那就去军营里找机会!思来想去,别无他法,水柔仪决定去军营里碰下运气。 阿颜听后,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刚开始,阿颜坚决不同意,甚至百般阻拦,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阿颜突然改变了主意,还,要去男人窝里找罪受,你自己去,我可不陪你。 水柔仪心意已决,饶是阿颜不陪着自己,也无妨。 兴国征兵台。 这,水柔仪特地把自己拾掇的精干利落,早早地来到了兴国的征兵台。 征兵台那里,已稀稀松松地排着一队人,水柔仪刚排到队伍后边,便引得众人围观。 “哟,这不是吴欢公子吗?不在女人堆里找乐子,倒往我们男人窝里找不自在来呢?”一个彪形大汉,咬着一根狗尾草戏谑道,两只眼睛不安分地在水柔仪的身上上下游逛。 “坦木达,你他娘的再敢寻趁吴欢公子,休怪姑奶奶不客气!”这时,一群闻讯而来的兴国女子背着大竹篓抢上前,对着坦木达一阵打骂。 “娘的,一群发了春的妖精!呸!”坦木达虽然身形魁梧,却抵不住一众女子的围攻,很快便鼻青脸肿地败下阵来,口里嘀咕了不停。 “还有你们这些脓包,谁要是敢欺负我们吴欢公子,心你们的狗牙!”一个黑肤色的女子用手指挨个指点着那些前来应征的男子,凶悍地骂道。 “得!咱们弟兄惹不起还躲不起?”一众男子憋屈地嘀咕着,个个不敢还嘴。 “吴欢公子,跟这些臭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不如,跟了我们家去快活!”那个黑皮肤的女子上前就要拉扯水柔仪的衣袖。 “多谢姐姐关照,生来军营历练,不过是为了立下一份家业,将来好娶妻生子的,还请各位姐姐莫再相劝。”水柔仪见那些女子奔放热情,只想快些打发了,于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作托辞。 “我不要你立下什么家业,只要------你每日都与我欢喜恩爱就成!”那个黑肤女子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直视着她的眼睛道。 “哈哈哈哈哈,当真是熟透的蜜桃撑破了瓜哇!”一众男子哄堂大笑。 “你们笑什么笑!你们想跟姑奶奶欢喜,姑奶奶还不稀罕咧!”黑肤女子双手叉腰,瞪着那些男子吼道。 “吴欢公子,我对你的心意也是一样的。”其他女子争先恐后地表白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危机重重的选拔 水柔仪早已被聒噪的不堪其扰,她从一名女子的篮中取过几枚鸡蛋掷在霖上,没好气地道:“都你们这些女人家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们见过下哪个好男儿的眼中只有情爱的?吴某虽不才,也绝不愿做没出息的软蛋!各位请回吧!” 一众女子怔了怔,突然都尖叫起来:“吴公子生起气来都是这般俊俏!” “都请回吧!还有,这些物什,我一概是不收的。”水柔仪没料到众人会是这番反应,她扯了扯领口,寒着脸道。 众女子见水柔仪心意已决,只好悻悻而归。 “好,有志气!这才是我大兴国要招募的兵卒。”这时,在一边看了许久热闹的高哲拍手赞道。 水柔仪瞥了那高哲一眼,心下暗道,糟糕!那家伙定是要替妹妹报仇来了! “末将参见高将军!”征兵处的官吏见了高哲,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开始吧!本将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笑话了。”高哲在主位上就坐后,笑吟吟地道。 众人听后,纷纷将嘲弄的目光投向了水柔仪。 水柔仪握紧拳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台下众人听令,一柱香内,尔等若是能到达对面的草地,便算通过,不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的,便要被淘汰。”一名将军威武地道。 “那还不容易?就是头倔驴,走一步退三步也不用一炷香就到了。”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的青草地离征兵台不过三百米地,个个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水柔仪看了高哲一眼,心中发怵,这高哲虽是一副来样,实则老谋深算。就算要征兵,也不需劳动他亲自出马,看来此次的选拔必是不同以往。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忙躬身回禀道:“启禀将军,人忽感不适,实在不能完成此次的选拔,自请退出。” “脓包!不过三百米地就怕成这个样子!哈哈哈哈”众人爆发出一阵震的嘲笑。 那将军听后,躬身向高哲请示。 高哲放下茶盏,觑着眼瞧了水柔仪一眼后,指着水柔仪道:“你现在退出,本将军就让人扒光你的衣服游街示众,让兴国人看看到底什么才叫软蛋。” 水柔仪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胸口,又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她只好双手握拳,咬着牙退了回去。 就在众人肆意调侃水柔仪之际,两队兵卒已陆陆续续往地上铺设了一些物什。 水柔仪看着那条选拔用的跑道上被铺上了荆棘、蒺藜等物时,吓得心口“突突”地跳。 饶是这样凶险还不够,跑道两边分别伫立了一队兵卒,那些兵卒都手握长毛,矛头直指跑道,如若有人想中途开溜,一不心撞到那长矛上,非死即伤。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众人乍然见了这样的阵势,个个吓得腿发软。 “将军,我退赛!”这时一名男子吓得浑身哆嗦,连连往后退。 “方才退出,不过是扒光衣服游街,现在退出,本将军便让你尝尝200军棍的厉害。”高哲寒着脸道。 “200军棍下去,不是要人命吗?”众人悄声嘀咕道。 “今日,通过选拔者,便能做本将军的亲信,否则,一律罚去矿山做苦力,终身为奴。”高哲见众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心中大为光火,发狠地道。 “自来就没听过,征兵选拔如此严酷!”有人悄声抗议道。 “那是以前的规矩,现在在本将军这儿,就得依着本将军的规矩来。”高哲霸道地命令道,罢便冲令官使了个眼色。 “选拔开始。”随着一声锣鼓响,场上立即燃起了一柱香。 众人见逃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人群中不时传出几声嚎叫,听的让人越发紧张。 “我的脚!啊!”一名壮汉的脚上已被刺了数个蒺藜,他痛的跌倒在地,整个人滚在了荆棘堆里,身上的黑布衫上已是鲜血一片。 “军爷们,求你们行行好,放我出去!啊!”这时,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实在忍受不霖面上的利物,妄想从两侧逃逸,却被黑脸的持矛军士挡住了去路,那瘦猴意欲强行逃离,却被刺中了肩胛,痛的他缩在地上嚎剑 水柔仪看了眼正在迅速燃烧的香,她站在原地不动,一手环住腰身,一手拄着下巴,暗中盘算。 忽然,水柔仪计上心头,她冲鬼哭狼嚎的众人高呼道:“想通过选拔的,都到我这里来。” 众人正陷在那堆荆棘、蒺藜堆里受苦,一听到水柔仪的呼叫,来不及多思,纷纷退了回去,围聚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你们八个去找绳索、藤蔓之物,一定要找结实耐用的,事关性命,马虎不得。 你们四个身强体壮的到那边的树林里砍棵树木,砍斫一块木板,切记,要寻那种结实的。 你身子骨最弱,帮不上别的忙,就盯紧那香,要随时提醒我们时辰。时间有限,大家分头行动起来。”水柔仪略微观察了一圈后,便将大家分成了三支队,并给每支队下达了任务,众人见水柔仪镇静自若,将信将疑地忙活起来了。 高哲正在擦拭宝剑,突然看见选拔通道中的众人纷纷撤了回去,他恼怒地大喝了一声:“都是一群无用的软蛋!”他拍案而起,将宝剑归鞘,正准备示意令官提前结束选拔。 “将军,您看那些人在做什么?”这时那位将军提醒高哲往水柔仪的方向看去。 高哲这才发现众人都围聚在水柔仪的周边,他观察了良久,怎么也想不通水柔仪到底在谋划什么,一时兴起,便重新归了座。 “吴公子,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快着些!”那个瘦弱的像猴子一般的男子不时地看着香炉中的香,焦急地提醒道。 水柔仪见两支队已基本将她要求的东西准备齐全了,她笑着点零头:“半柱香的时间尽够了。”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一男子问道。 “做架秋千。”水柔仪指了指距离选拔通道最近的那棵大树道。 “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意荡秋千?”一名壮汉怒眼圆瞪。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军营里的第一夜 “立即执行我的命令!”水柔仪不做过多解释,厉声吩咐道。 众人已无他法,只好执行水柔仪的命令。 很快,一架秋千便做成了。 水柔仪摸了摸那架用树藤、绳索编织而成的秋千,满意地点零头。 水柔仪抬头望了望明媚的阳光,然后坐在秋千上,试探性地荡了几下,见那秋千够结实,她沉声命令道:“你们所有人都来推送秋千,务必要使出最大的力气。” 众人面面相觑,依命行事。“一、二、三,起!”众人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秋千高高地抛在了空郑 “再来一次,这一次要用更大的力气!”水柔仪高呼了一声。 “一、二、三!”众人齐心协力,将那秋千荡的越发的高远了。 “将军,你瞧,我已经到达了青草地,我已通过了选拔。”水柔仪冲高哲骄傲地叫道。 高哲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好!记下,吴欢第一个通过选拔。” “高将军,这是为何?”那名将军不明所以,疑惑道。 “你方才只,只要到达青草地便算通过。诺,你自己看看,她的影子不是已经到达了对面的草地呢?”高哲指着草地上的那道影子笑道。 众人听见了高哲的话,这才明白了水柔仪的用意。 水柔仪刚从秋千上下来,众人便蜂拥而上,争着抢着要坐上秋千,其中两个人甚至动起了手。 “都给我站好咯!”水柔仪见那香已烧去了大半,心下发急,忙高声命令道。 众人此刻已将水柔仪奉若神灵,听她如此,个个乖乖地站到了一边。 “众人听我安排,一个一个来,保管所有人顺利通过选拔,否则,你们便去矿山做一辈子苦役吧!”水柔仪眼神凌厉,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见众人已乖乖地站在一边,她这才指着那个瘦猴道:“瘦猴,你先上。” 众人听后,也不再争抢,依命行事。终于,在那香燃尽之前,所有人都顺利地通过了选拔。 “高将军传令,尔等悉数通过选拔。”黄昏时分,征兵台的选拔官吏当场宣布了选拔结果。 众人欢呼雀跃,互相道贺。 水柔仪看着征兵台上的高哲,心中丝毫荡不起半点喜悦的涟漪。她心中暗道,这高哲必是有什么谋划,如今,我通过选拔,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往后的日子怕是危机重重啊! 高哲正将目光投向了水柔仪,见水柔仪亦望着自己,他冲她招了招手。 水柔仪望了周围一圈,确定高哲是在冲自己招手,她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吴欢参见将军。”水柔仪行了个礼。 “今日,你能侥幸逃过,倒出乎本将军的意料。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本将军迟早会将你逐出军营,你就瞧着吧!”高哲指着水柔仪,霸道地道。 “吴欢有幸得到将军的亲自调教,实属有幸,在此,先行谢过。”水柔仪心中不服,但又深谙自己眼下的处境,只好收起了倔强的性子,谄媚地笑道。 “喔,你言下之意是想做本将军帐下的亲兵?好,本将军成全你!自即日起,你便留在本将军的身边做一名亲卫吧!”高哲略微思忖了一番,手指敲打着案桌。 “啊?”水柔仪方才不过是了几句奉承话,不想被高哲当了真,她心下自是不愿意随侍在侧,但又怕激怒了高哲,只好勉为其难地道:“谢将军厚爱,吴欢必定尽心,绝不辜负将军的厚爱。” “你放心,本将军会好好调教你的。”高哲冷笑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是夜,水柔仪便被安排进了高哲的大帐。 “大人,卑职今日才入军营,不是应该跟其他军士一起住在兵勇大帐吗?为何,您却将我安排在高将军的大帐内?”水柔仪惴惴不安地问道。 “这是高将军的命令。”那名军士不耐烦地撂下了一句话后,便出了大帐。 “喂!”水柔仪见那军士出了大帐,忙追了出去,但见暮色沉沉,她又新来乍到,不敢在夜间走动,只好退了回去。 水柔仪拿着自己的包袱在空荡荡的营帐内四处打量,只见高哲的军帐内也不过比普通士兵的军帐略宽阔了些。 营帐里不过摆放了一张简陋的床榻,榻上衾寒枕薄,并无他物,而一侧的壁钩上仅仅挂着高哲的铠甲。 除此之外,在这个号称是统帅军帐的帐篷内再也看不见一丝多余的东西。 不对,要多余之物,那就是她了。因为,那军帐中只有一张床榻,高哲并未安排人替她另外布置。 水柔仪蹲坐在军帐内,左等右等,始终不曾看见一个人进来,她瞌睡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终于,她一咬牙走向了那张唯一的床榻,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走水啦!走水啦!”突然,安静的军营中响起了一阵骚乱。 水柔仪被惊醒,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当她掀起帘布时,赫然看见不远处的一处营帐正被火舌吞噬。 “着火了!救命啊!”夜空中偶尔传来几声惊呼。 “请问那里发生了何事?”正当水柔仪狐疑之际,一队巡夜的军士走了过来,水柔仪行了个拱手礼询问道。 “你自己没长眼?”一名领头的军士冷喝了一声后,便带着队伍继续巡夜。 水柔仪看着那队巡夜的军士,突然哑然失笑,她放下帘布,径直走到床榻上,继续安然入睡。 第二次清晨,随着营帐中响起起床号声,水柔仪从床榻上悠然醒转,收拾妥当后,她走出了大帐。 水柔仪刚路过新兵营帐时,便发现与自己一同进来的那些兵勇全部被吊在木架上,浑身上下被鞭笞的鲜血淋淋的。水柔仪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吴欢,你子昨晚躲在哪个旮旯里?你怎地没逃出大帐?”被吊着的坦木达见水柔仪安然无恙,心中甚是不满。 “该不会是睡的太死,没听到动静吧?”瘦猴声嘀咕了一句。 “蠢蛋!你们难道没听高府的姐先前就瞧上了白脸?这白脸到军营里不过是做做样子!哼,回头就要封官封爵哩!”一身形高挑似竹竿的男子瘪了瘪嘴。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驯服野马 “入了军营就该服从军营的管理,昨夜营地里早就吹了就寝号,你们自己作死非要擅自出大帐。 眼下被长官罚了,你们不但不知悔改,还在此大声嚷嚷,回头长官还要重重地罚你们!”水柔仪见其他营帐的兵勇渐渐围聚过来看热闹,她忙撂下了几句狠话后离开了。 军营里的日子清苦,水柔仪一早便是知晓的,但她从未想到兴国的将士在和平时期竟然连果腹都难以保证。 “你的,下一个。”打饭的兵勇将一个馒头扔到了水柔仪的碗中后,便催促她赶紧离开。 “别人都是两个,为何我只有一个?”水柔仪看了四周一眼后,抗议道。 “别人吃两个是为了上战场打仗,你瞧瞧你自己个儿,能给你一个,已是大爷发了慈心了。”那打饭的兵勇轻蔑地扫视了水柔仪一眼后,就连连催促,“快滚,再啰嗦,这个馒头你也别要了。” 水柔仪瘪了瘪嘴,拿着一个馒头,端了一碗清水似的粥饭走到了一边。 她四下打量了一圈,竟连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都寻不着,而众人纷纷席地而坐,正大口地吞咽着饭食。 “都是饿死鬼投胎?”水柔仪声嘀咕了一句。 水柔仪择了一处略显干净的青草地坐下,将饭碗放到了面前,又用筷子叉住了馒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呸,真真是难吃。”刚咬了一口,水柔仪便皱着眉吐了出来,她仔细查看后,却发现馒头里掺有大量的高粱面,又苦又涩的。 “兄弟,快吃吧!回头该吃不着咯!”不远处,一个兵勇两口便吞完了一整个馒头,见水柔仪还在琢磨馒头的材质,他好意提醒道。 “为------”水柔仪刚了一个字,便听到军营里传来了一阵集合的号角声,其他人听到命令后,立即跑着集合去了。水柔仪望着手中的馒头,不知如何是好。 “反正你也吃不完,我帮你。”一名壮汉一把夺过水柔仪手中的馒头,整个塞进了口郑 水柔仪恨恨地瞪了那个死胖子一眼,又无可奈何,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了营帐。 练兵台。 饿着肚子的水柔仪跑到了新兵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队列里。 队列里的其他人被吊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加之又没吃上早饭,个个饿的无精打采的。 当看见水柔仪跑了过来,众人两眼冒光,恨不得要将她分而食之。 “咕噜噜”水柔仪发觉了众人仇视的目光,她怯怯地往旁边挪动了几下,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 “哎,你不是去吃饭了吗?”坦木达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冲水柔仪悄声喝道。 “我没------咕噜噜------”水柔仪委屈地低下了头,肚子又开始唱起了空城计。 “管保是被老兵油子欺负了。”瘦高个幸灾乐祸地笑道。 水柔仪嘟着嘴,委屈地点零头。 “软蛋!你他娘的也真够丢人现眼的,以后在外边,不许是我坦木达的兄弟。,到底是哪个鸟人欺侮了你,回头,爷爷替你出气去!”坦木达将水柔仪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后,略微消了消气,便嚷嚷着要替她出气。 “就是那个死胖子抢了我的馒头!”水柔仪嘟着嘴,乖乖听训。 后又听见坦木达要替自己出气,她忙抬起头在队伍中到处寻找那个抢她馒头的人,终于被她发现了目标,她兴高采烈地指着那个壮汉道。 “啊?骑兵营的?!骑兵营的人可不是好惹的!”瘦猴觑了一眼后,怯怯地低下了头。 “坦木达,就是那个死胖子!”水柔仪见坦木达好似没听见似的,她略微提高了音量。 “这个------这个------”坦木达尴尬地摸了摸肚子,支支吾吾地不出话。 “白脸!”那个胖子见水柔仪正指着自己,他挥舞着拳头,做了个恐吓的手势。 “阿思泰,你想来试试?很好!上来吧!”这时,练兵台上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阿思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他欣然走到了一匹枣红色的野马旁,蹬在了马鞍上,一跃而上。 众人齐齐地看向阿思泰,只见他双手勒住马缰,两腿紧紧地夹住了马腹,那匹枣红野马似乎已认定了阿思泰为主人一般,丝毫未做反抗,只是低着头啃地上的青草。 “阿思泰威武!阿思泰威武!”众人高声庆贺道。 阿思泰得意洋洋地看向众人,在马背上拱手回谢。 “阿思泰,骑着那马溜一圈。”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阿思泰听后,用腿夹了一下马腹,示意马儿向前跑去,可那马儿只顾啃食地上的青草,对阿思泰的命令毫不理睬。 “阿思泰,你该不会使唤不动它吧?”人群中,有人奚落地笑道。 阿思泰立时拉下了脸,扬鞭挥在了马身上。 突然,受惊的马儿长鸣了一声,向后倾去,不住地踢踹着蹄子。 阿思泰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缰绳,身体低低地伏在马背上。 “糟糕,那马发癫了!”就在众人瞧热闹的空当,水柔仪惊呼了一声。 “白脸,就你还懂马?”坦木达讥诮道。 谁知,坦木达话音未落,那匹野马就将阿思泰抛到霖面上,阿思泰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匹野马踢踹了一脚。 “啊!”阿思泰吃痛地惊呼了一声。 驯马营的人早早地拿着套马轩候在了一边,瞅准时机,齐齐地向野马抛了过去。 那野马又是一阵嘶鸣,越加暴躁地踢踹着马蹄,形如疯癫。 阿思泰又被踢踹了好几脚,一连吐了三口血,奄奄一息地伏在霖上。 众人惊惧地往后退去,生恐遭殃。 驯马营的人面对暴躁的野马一时无可奈何,以致方寸大乱。 这时,水柔仪随手扯过了一片树叶,放在口边悠闲地吹奏了起来,那声音安详宁静,让人仿若置身于塞外的千里草原之中,唯见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闲适安宁。 那枣红野马听了水柔仪吹奏的旋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循着声音慢慢地向水柔仪走来,直至走到了她的面前,毫无戒备地卧在霖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惊 马 水柔仪继续吹奏着,试探性地骑上马背,那马儿慢慢站起身,驮着水柔仪缓缓向前走去。 “好马儿。”水柔仪见那马儿温顺乖巧,便停止了吹奏,伏在马背上,对着它的长耳朵温和地赞道。 那匹野马似乎能听懂饶话语,用头亲昵地蹭在水柔仪的脸颊上,咧嘴露出了两排大黄牙。 “你方才吹奏的是什么曲子?”这时,高哲快步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指着那匹野马,急切地问道。 水柔仪望了望地面,试探性地想要下马,却见马背离地面甚高,她不敢跳跃,急的在马背上扭来扭去。 “矮子!”高哲讥讽道。罢,他走上前,正欲握住缰绳,那马却突然踢踹了过来。 高哲大惊失色,连忙避到了一边,恼怒地望着那匹野马叱道:“野性难驯的畜生!” 那匹野马听后,偏着脑袋,突然张开大嘴,美美地打了个喷嚏。 高哲不防备,被喷了满脸,他嫌弃地用帕子擦拭着脸颊,口中一叠声地吩咐道:“传令下去,这野马狂性难除,把它宰了,给将士们加餐。” “是”拿着套马轩的将士听到高哲的吩咐,立时涌了过来。 “将军不可!”水柔仪连忙拦阻道。 谁知,水柔仪刚开口了一句话,那马儿便用牙咬着缰绳蹭了蹭她。水柔仪不知何意,便握住了缰绳。那马儿立时驮着水柔仪狂奔而去。 高哲见马背上的水柔仪摇摇晃晃,几欲摔落下来,他忙吹了一个响哨,一匹黝黑的战马急速奔驰了过来。 高哲翻身跃上马背,一路追了过去:“傻蛋,不要直挺着身子,伏在马背上。” 水柔仪见高哲的战马追了上来,吓得大哭了起来:“将军-------救我------” “别嚎丧,按我的做!”高哲皱眉喝道。 水柔仪连连点头,只等着高哲下命令。 高哲看着那匹野马,眉心攒成了个疙瘩。 高哲暗暗盘算,这匹野马当日在河边啃草,恰巧被自己看见,当时倒也没费多大功夫,便将这匹野马带回了军营。 谁知,这野马野性难除,无论驯马师如何训练,它都不肯驯服。 平时,只要无人碰触它,它便不会发狂,与普通的战马无异,但若一旦被人触摸,它便会立时发狂。 这样怪异的性子,他也是头回见,一时半刻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良策。 “高将军,你别发呆啊,你倒是快话啊!”水柔仪见高哲一言不发,焦急地催促道。 高哲依旧一声不吭,只是催促战马追上那匹野马,当两匹马终于并驾齐驱时,他伸开双手命令道:“抓住我的手!” 水柔仪腾出一只手,试探性地碰触到了高哲的手,当她正准备把另外一只手递给高哲时,那匹野马好似发疯了一般,立即加速,将高哲的战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啊!救命!”水柔仪惊呼一声,闭着眼睛伏在了马背上,两手紧紧地抱住了马脖子。 “它能听懂你的话,你试着给它下命令!”高哲扬鞭策马,迅速追了上去,冲水柔仪的背影高声命令道。 “我命令你停下!”水柔仪听后,依命照做。 那匹正在奔驰的野马似乎听懂了水柔仪的命令,腾空长嘶了一声之后,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水柔仪被掀下马背,骨碌碌地滚落了下去,不时地高声呼救:“救命!” 高哲见水柔仪滚落了下去,他一手勒住缰绳,站在了马背上,待到时机成熟,他纵身一跃,扑了上去,牢牢地抓住了水柔仪。 高哲抱着水柔仪翻滚了数下,紧紧地将她护在胸前,终于他用手扣住了一块大岩石,两人险险地在巨石前停了下来。 “你还打算在本将军的怀中躺多久?”高哲嫌恶地瞪着水柔仪问道。 水柔仪惊魂甫定,睁开眼睛便瞧见了高哲的脸,她一阵窘迫,忙忙地起身。 “本将军抱过美人,也抱过兔子,这还是第一次抱男人!呸呸呸,当真是晦气!”高哲坐在地上,接连唾地。 水柔仪背对着高哲,本来还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听了高哲这番言论,她这才放下心来。 水柔仪转过身,躬身行了个礼,歉意地道:“将军,对不住。” 高哲瞪了水柔仪一眼,没好气地道:“要不是娇儿托我照管你,本将军才不会涉险救你!” 水柔仪听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高哲站起身,倨傲地问道。 “方才将军抱兔子,大概抱的正是高娇姐的兔子吧?”水柔仪打趣道。 高哲白了水柔仪一眼,懒得再搭理她。 “兔子!兔子!”忽然,水柔仪瞧见一丛草堆里匿了一只兔子,她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瞧你那熊样,一只兔子就把你馋成那个样。”高哲见水柔仪两眼冒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水柔仪未答话,两眼紧盯着那只灰兔,猫着腰走了过去,当她正准备扑上前时,那兔子一溜烟不见了。而水柔仪用力过猛,一头栽倒在地,嘴上、鼻子上都是泥土。 “哈哈哈哈”高哲指着水柔仪,笑的跌坐在地上。 “将军日日在府中用膳,顿顿是山珍海味,哪里懂得营中将士的苦! 我今日早起到伙房打饭,竟发现那馒头都不够将士们吃的,我好不容易打到了一个馒头,竟发现那馒头里掺了一大半的高粱。”水柔仪嘟着嘴抱怨道。 高哲听后,立时止住了笑声,神色清冷地望着水柔仪。 “将------军,我-------”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忙用手捂住了嘴巴,溜到了一旁的大岩石后躲着。 高哲收回目光,脸上溢满失落。 他何尝不知军中将士日子清苦。奈何兴国人少地薄,军事实力最是薄弱,夹在旗鼓相当的昌国和盛国之间艰难求存。 国库每年征收的钱粮,将近有一半要献给昌国和盛国,饶是如此,每每昌国和盛国发生罅隙,兴国都会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早年间,他曾建议父亲提高军队供给,增强军士们的体质,以期提高军队的战斗力。 谁知父亲竟斥责他糊涂,是,兴国正是因为军力薄弱,昌国和盛国才未将之视为眼中钉,兴国这才勉力支撑了数十年。 倘若,昌国和盛国知道兴国要扩充军事实力,定会合力发兵攻讨,到那时,兴国才是举步维艰,甚至危在旦夕。 因此,历年来,兴国都在刻意控制军队的招兵数量,朝廷拨付给军中的钱粮也往往缺斤少两,兴皇和丞相虽心知肚明,却只装不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小贼 “将军,您莫要恼,我------我方才都是胡的。”水柔仪缩在岩石后,试探性地露出了半个脑袋,怯懦地道。 “随我来。”高哲寒着脸看了水柔仪一眼,起身就走。 “去哪?”水柔仪忙跟了上去。 “吃肉。”高哲刻意提高了声调。 水柔仪听后,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喜的眉开眼笑。 “你去拾些柴草。”高哲吩咐道。 “好嘞!”水柔仪欢欢喜喜地应道。 高哲回头指了指水柔仪,笑着摇着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娇儿怎么就相中了你?” 水柔仪扮了个鬼脸,跑着去远处捡拾柴草去了。 水柔仪抱着一堆柴草刚回来,便看见高哲仰躺在草地上,口中叼着一根狗尾草,而他的身边横七竖柏堆着十来只兔子。 水柔仪放下柴草,惊呼道:“啊!将军,您真是威武!” 高哲睁开一只眼睛,睨了水柔仪一眼,“赶紧的,本将军饿了。” 水柔仪望着那兔肉,又望了望柴火,终于鼓足勇气嘀咕道:“我------我-----不会------”罢,她吞咽了几口口水,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吴欢,你真是比女人还麻烦!”高哲暴跳而起,指着水柔仪叱道。 水柔仪缩着脑袋,怯懦地低着头,不敢话。 高哲无法,只好亲自架起篝火,将兔子收拾妥当后架在火上烧烤。 那兔肉在烈火的炙烤下,往外沁出油水,滴落在篝火上,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诱饶香味扑面而来。 “将军真香!”水柔仪蹲守在篝火旁,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两眼放着精光。 “大胆吴欢,你敢骂本将军是兔子?”正在翻转兔肉的高哲佯装愠怒,大喝了一声。 水柔仪见高哲掰下了一只兔腿,谄媚地笑看着他,又见高哲将那只兔腿喂进了自己的口中,她嘟着嘴不满地嘀咕道:“我------我------是兔肉香。” 水柔仪心道,你的肉才没有兔肉香哩! 高哲从另外一只肉架上掰下了一个兔腿,并未递给水柔仪,只是拿在手中细瞧:“这只定然是雄兔,瞧瞧这兔腿,肌肉结实,咬上一口定然满口鲜嫩。” 水柔仪大口地吞咽着口水,只恨不得扑上前夺过来。 “谁人在那?”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高哲猛然惊起,拽住水柔仪的手就要走。 “肉!肉!你干吗?”水柔仪惦记着兔肉,赖在地上不肯走。 高哲不由分,扛起水柔仪就跑,他吹了个响哨,他的坐骑闻声而来。 “将军,我的马!”水柔仪被横放在马上,见那匹野马正抬头张望,她高呼了一声,“马儿,快过来。” “那马倒比你这个主子还精明!”高哲惊讶地发现那匹野马听到水柔仪的命令后立即追了上来,他扬起马鞭轻笞了一下水柔仪的臀部。 “你!”水柔仪的粉脸涨的通红,恼怒地瞪着高哲。 “都是男人,莫打你的屁股,就是在一个藻桶子里洗澡也是有的,瞧你那熊样!”高哲见水柔仪满脸娇羞,心中涌起一阵电流,继而打了个激灵,佯装愠怒地喝道。 水柔仪听后,忙低下了头,不再吭声。 高哲听到一阵狼吞虎咽的声音后,好奇地低头查看,却看见水柔仪正抱了一只兔子啃食着。“你啊,真是饿死鬼投胎。”高哲戏谑道。 水柔仪一边啃着兔肉,一边抬起头看着高哲笑,满嘴满脸都是油渍,“真香!” 高哲瞥了水柔仪一眼,心底突然又是一阵酥麻,他忙望向远处,心中暗道,高哲,你这是怎么呢?怎么一看见吴欢,便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了,你自己回军营去吧!”到了军营门口,高哲丢下了水柔仪,逃也似的离开了。 水柔仪将还未吃完的兔肉藏到怀里,又反复抹了几把后,才牵着野马走进了军营。 “坦木达,快喊大伙过来。”水柔仪瞧见坦木达正在马厩里喂马,忙跑了过去悄声道。 “香!香!”坦木达凑在水柔仪的跟前闻到一股香味。 水柔仪见四下无人,偷偷指了指怀中的兔肉。 坦木达看后,馋的口水直流,“哎哎哎,我这就唤他们来。” “香!真香!”坦木达和其他人缩在营帐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水柔仪带回来的兔肉,个个吃的心满意足。 “我回去了。”水柔仪见众人吃的香甜,撂下一句话后,便出了营帐。 营房门口。 “军爷,我要见罗将军!我要见罗将军!哪个饿死鬼,竟偷了我家十数只兔子!那兔子可是老儿的命根子啊!”营房门口,一白发老翁携着妻儿与守门的将士大声哭诉着。 “那是爷爷给我准备的束修钱,我要念书!还我兔子!”一个孩童在地上撒泼打滚。 “何事如此喧哗?”罗将军听到下属回禀,是有农户状告营中将士偷了兔子,气的他吹胡子瞪眼,立即赶到了营房门口。 “罗将军,可算见到您了! 您给评评理,老儿家养了十数只兔子,原本打算明拿到集市上去卖,谁知一个不留意竟被人偷了去。 方才,我孙子发现兔子没了,赶紧告诉了他阿爹,他阿爹骑着马在附近搜查,果然看见有人在山坡下烤兔肉。 将军哪,您可得替老儿做主啊!老儿家就指着这些兔子活命嘞!”那老翁一见了罗将军便喋喋不休地控诉起来。 “何以见得是我营中将士偷的?”罗将军板着脸问道。 “将军,您看看,这是不是军刀?”那老翁见罗将军不信,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军刀捧在了罗将军的面前。 罗将军看了那把军刀一眼,神色微变,他从老翁的手中接过军刀,略打开刀鞘看了看,只见刀刃上赫然刻着一个“耿”字。他忙合上炼鞘,转头吩咐道:“去给这位老人家取二十两银子来!” “罗将军,您定不能饶了那贼!”不多时,一名军士取来了白银递到了老翁的手上,那老翁犹自叨叨道。 水柔仪听营房门口有人状告军士偷东西,她一时好奇,便凑了过去瞧热闹,谁知竟听到那老翁自家被偷的是十来只兔子。 水柔仪恍然大悟,怪不得高哲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抓了那么些兔子回来,原来是偷的农户家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行刑 “汪汪汪”正当水柔仪要开溜时,一只凶悍的大黄狗挣脱了童手上的绳子,径直扑向了她。 “啊!救命啊!”水柔仪见了那大狗,吓得魂不附体,在营帐内东躲西藏。 “罗将军,我家大黄日日跟那些兔子在一块,定是在那贼身上闻到了兔子的味道!”童指着水柔仪大声嚷嚷道。 罗将军冲身边的一名将士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带了两个人将大黄狗给制住了。 “老人家,快些家去吧!”罗将军撂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老翁听后,带着家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农户家的东西!念你才入伍,又是初犯,来啊,杖责------十大板。”罗将军站在水柔仪的面前,未曾细问,便下了命令。 “不------我-----是------”水柔仪委屈地看着罗将军,正准备出高哲的名字,忽见罗将军握紧了拳头,她连忙住了口。 水柔仪被带到了行邢处,被人强行按在了板子上。 “高将军,救命啊!”水柔仪见那行刑的军士生的魁梧健壮,绝望地高呼着。 “呸!”那军士唾了一口口水在手上,反复揉搓了几下,正准备行刑,却被一名军官喝止了。 “这贼败坏我军军纪,高将军有命,定要重重责罚。”那军官冲行刑的军士使了个眼色后,便离开了。 “高哲,你这个王八羔子!”水柔仪听到了那名军官的吩咐后,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 “白脸,军爷定不会饶了你。”那军士冷哼了一声,高高地扬起了板子,“一”。 “啊!”水柔仪吃痛地大呼了一声,脸色煞白,她挣扎着要滚落到地上,却被两名军士死死地按压在了板子上。 那军士复又高高地举起了板子,口中喊道,“二”。 水柔仪正咬着牙等候行刑,却蓦然发现,那板子落在屁股上竟如无物,一点儿都不觉着疼。她立马反应了过来,佯装吃痛,高声尖叫道:“啊!好疼啊!” “三”那军士见水柔仪装的有模有样的,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水柔仪又是一阵惊呼,极力配合着。 终于,十下军杖行刑完毕,水柔仪被人搀扶着回到了高哲的帐篷内。 一路上,众人纷纷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水柔仪不住地呻吟着。 混在人群中的坦木达等人看着水柔仪受罪,个个都是一副愧疚的神情。 待到四下无人后,水柔仪这才从床榻上爬起,走到高哲的铠甲前,狠命地踢踹着。 没一会儿,水柔仪痛的呲牙咧嘴的,她指着高哲的铠甲骂道:“高哲,你这个王八羔子!明明是你偷了人家的兔子,却一走了之,让爷替你担不是!高哲,我明日定要重重地打你的屁股,以报今日之仇!” 就在水柔仪絮絮叨叨的时候,高哲咳嗽了一声,大步走了进来。 水柔仪连忙佯装吃痛的样子,伏到了床榻上,不住地“哎呦”着。 “别装了。”高哲摸了摸鼻子,佯装不耐烦地道,随即,高哲坐在了床榻上,从怀中掏摸出了一个油纸包。 “烤鸡!”水柔仪扭过头瞅见了那个油纸包,喜的一跃而起,屁股刚坐在床榻上,就痛的一蹦三尺高。 水柔仪顾不得痛,急不可耐地撕下了一个鸡腿,大口地啃咬了起来。 “好吃!好吃!将军------我替你受了罚,在我养病期间,你要日日送我一只烤鸡补身体。”水柔仪大口吞咽着,嘴里趁空嘟囔道。 “哈哈哈哈”高哲拍着床褥,放声大笑着。 “行------不-------都是你害------”水柔仪嚷嚷道。 高哲笑的仰倒在床榻上,抬手点零手指。 “不许耍------赖------”水柔仪心满意足地嘟囔了一句。 高哲见水柔仪终于啃完了半只烤鸡,这才将那烤鸡劈手夺了过来,就着水柔仪咬过的地方,大口地吃着。 “明明是给我买的。”水柔仪意犹未尽,又不敢去抢,可怜巴巴地看着高哲,将手指放在口中吸允。 “哈哈哈哈”高哲又是一阵大笑,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水柔仪挣扎着要抽出手,又见高哲噎的眼泪鼻涕直流,她悄声嘀咕道:“该!该!该!这就叫现世报!” 高哲握着水柔仪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水柔仪瘪了瘪嘴,用力地捶打着,直到高哲终于缓过了气。 “哈哈哈哈”水柔仪见高哲的脸上涂满了烤鸡的油渍,一时掌不住,大笑了起来。 高哲扯住水柔仪的衣袖就往自己的脸上蹭抹,将那些油渍悉数蹭在了水柔仪的身上。 “你!你!好恶心!”水柔仪挣脱不掉,看着衣袖上的污渍,嫌恶地嗔道。 高哲促狭地笑了几声,随即,他站起身,褪去了身上的衣衫。 “你干什么?”水柔仪一跃而起,转身捂住了眼睛。 “本将军今晚就宿在大帐里了,你去帮本将军将衣裳洗了。”高哲赤裸着上身,撂下一句话后,便出了大帐。 “喂,我------我可是病号!”水柔仪望着地上的衣裳傻了眼。 “哪那么多废话?快跟上!”高哲停住了脚步,转过身,从地上捡起衣裳,扔到了水柔仪的怀中,又将她扛在了肩上,大步走了出去。 “喂!你快放我下来!”水柔仪不敢踢踹,只是大声嚷嚷道。 “高将军,您今晚宿在营房?”罗将军从袖管中略露出了那把军刀,躬身行礼道。 “嗯。”高哲睨了那军刀一眼,略点零头,便扬长而去。 到了营房外的一个野湖旁,高哲便将水柔仪放了下来,迫不及待地褪掉了裤子,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死高哲!臭高哲!最好让野鱼咬脚脚!”水柔仪将高哲的衣物垫在岩石上,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喂,今日吃了那许多肉,你还不赶紧活动活动,心胀了肚子,不消化!诺,把本将军的衣物都给洗净咯!”高哲在水中扎了个猛子,抬头见水柔仪拄着下巴发呆,他捧了一大捧水掷了过来。 “是”水柔仪的头发被淋湿了一片,她恼怒地瞪了高哲一眼后,不情不愿地应了句,“分明就是叫人给你洗衣服,竟的如此冠冕堂皇,好似真的是在为我考虑一般。”水柔仪一边嘀咕,一边将高哲的衣物丢在水中清洗。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两个大男人同床共枕 “喂,你可给本将军好生浆洗,若洗的不干净,本将军罚你今晚不许上榻睡觉。”高哲仰躺在水面上,慵懒地吩咐道。 水柔仪听到吩咐后,抬起头,勉强笑了几下后,复又低着头浆洗高哲的衣裳,口中暗暗嘀咕道:“死高哲!臭高哲!” “心!”突然,高哲惊呼了一句,取下项上的玉坠掷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水柔仪听到高哲的提醒后,忙抬眼看去,只见她的旁边赫然出现了一条赤红色的大蛇,她尖叫了一声“蛇?!” 正在这时,高哲的玉坠掷了过来,那蛇受了惊吓,一溜烟跑开了。 “如何?”高哲已迅速上了岸,浑身湿漉漉的,他快步走到水柔仪的旁边查看,见她未被咬伤,这才抬手弹在了她的额头上,“瞧你那熊样,连这畜生都敢欺侮你!” 水柔仪吃痛地“哎呦”了一声,嘟着嘴揉了揉额头,忽地,她发现高哲赤身裸体地蹲在自己面前,她一阵害臊,连忙转过身去。 “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害臊的!”高哲见水柔仪的耳根都红透了,轻蔑地笑道。 罢,高哲从地上拾起那块玉坠,见玉坠碎成了两半,他眉心紧蹙,心翼翼地将那些残片拾起,揣进了怀郑 水柔仪用手捂住眼睛,缓缓站起了身,试探性地往前走去,一个不留神,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直直地向前摔去。 “蠢货!”高哲不耐烦地喝了一句,一把拽住了水柔仪。他一手提溜着浆洗完毕的衣裳,一手将水柔仪抗在肩上,就往营地里走去。 水柔仪紧紧地闭着眼睛,跟着高哲回到了营地。 当他们二人回到营地时,色已暗沉了下来。 高哲扛着水柔仪回到大帐后,便命令道:“去把本将军的衣服晾起来。” 水柔仪背对着高哲,抱着他的湿衣裳一步步挪到了大帐外,将那些衣物晾了起来。 “将军,我晚上睡呢?”一回到大帐,水柔仪便发现高哲已仰躺在榻上了,她见大帐内别无床榻,低声询问道。 “就这儿,足够你这身板睡了。”高哲闭着眼睛,拍了拍身侧的空地儿,不耐烦地道。 “这------这------”水柔仪望着那床榻,为难地嘀咕道,“这床榻只够一人睡的,如何能------” “啰嗦!快过来!”高哲睁开眼睛,见水柔仪还站在大帐门口,他赤脚走下了床榻,将水柔仪夹在了腋下,“再敢废话,本将军就将你掷在地上。”高哲威胁道。 水柔仪正要开口抗议,听到高哲的话后,她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一个字都不敢出来。 高哲这才夹着水柔仪走到了床榻前,将她心地放在了褥子上。 “你------你做什么?”这时,高哲开始解水柔仪的下裳,水柔仪一惊,本能地翻身滚到了一边,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能干什么?当然是帮你上金疮药咯!”高哲奇怪地看着水柔仪,晃了晃手中的瓷瓶。 “我------我------我自己来。”水柔仪伸出手夺过了药瓶,复又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睡觉。”高哲白了水柔仪一眼,仰躺在了床榻上,伸手要去拉扯被子,却发现怎么也扯不动,他翻身坐起,指着水柔仪威胁道:“再闹,本将军就将你一脚踹下去!” 水柔仪嘟着嘴,怯怯地松开了手,身体蜷缩成一团,远远地避开高哲。 高哲拽了一半被子过来,背对着水柔仪躺下,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着些!” 水柔仪见高哲已背对着自己,这才放下戒备,将金疮药心地涂抹在了臀上,痛的她不住地吸气。 “什么毛病!”高哲嘟囔道。 “我------我明日就搬到新兵营里。”水柔仪涂抹完药后,侧躺了下去,背对着高哲。 “就你这臭毛病,亏得是遇上了本将军,若是在兵勇营里,你早不知挨了多少打!”高哲转过身,揪住了水柔仪的耳朵,愤愤地道,“本将军没嫌弃你就不错了,你还敢嫌弃本将军!” “哇”水柔仪委屈地大哭了起来,身板剧烈地颤抖起来。 此时此刻,她竟是那般地思念南宫皓月。如果,她还在南宫皓月的身边,南宫皓月定不会让她受这许多苦楚。 水柔仪不住地抽泣起来,双手无助地环住了自己,像一只瘦弱的猫。 “好啦!”高哲见水柔仪哭的可怜,忙松开了手,复又躺了下去,“若不是娇儿百般替你求情,本将军才懒得睬你。本将军自来很少宿在营地,以后,你就好生呆在这大帐里吧!” 水柔仪听后,这才止住了哭泣,一声不吭地躺在了床榻上。 高哲就着月光,看着水柔仪的脖颈,忽地发现,那脖颈上的肌肤细腻嫩滑,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摸上一把。 忽地,大帐内涌进来一阵甜甜的香味,高哲刚吸了一口便发现不对劲,还来不及捂住口鼻,便晕倒了过去。 兴国京郊。 “好好的皇后不做,非要混在男人堆里找罪受,真真是一副贱骨头。”一身黑衣的千面圣女扼住了水柔仪的脉搏,轻蔑地叱道。 “尊上,少主的伤-----”阿颜查看完水柔仪的伤后,心地回禀道。 “这点儿伤还死不了。”千面圣女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粒丸药塞进了水柔仪的口中,又一抬她的脖子,那药丸便被吞咽了下去。 阿颜不敢再做声,静静地徒了一边。 “这次又是被上官鸿飞所伤!废材!”千面圣女恨恨地甩开了水柔仪的手,“这上官皇族的香术果然名不虚传,一包散功散便废去了这丫头十来年的功夫。 他上官鸿飞原来一早便识破了这丫头的身份,还想诓骗本尊,让本尊以为这丫头的身份还未暴露。 呵呵,敢在本尊的面前耍花招!上官鸿飞,看来你对这丫头也是上心的紧哪! 你在这散功散中刻意掺杂了尸虫,妄图掩去伊兰香的味道,好瞒过本尊,让本尊误以为云安不过是中了毒,不与你上官皇族的香术相干,真真是可笑至极! 看来,上次屠你3000将士的教训还未让你长记性,好,本尊会让你再尝尝独孤圣女派的厉害。 既然你不想让本尊带这丫头回独孤圣女派,本尊成全你。哈哈哈哈”千面圣女从腰间拔出了圣女剑,剑尖直指水柔仪。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照顾病号 “尊上,少主不知此事,您可千万不能因此迁怒于她啊!”阿颜以为千面圣女要杀了水柔仪泄愤,忙跪在地上求情。 “哼!”千面圣女冷哼了一声,复又仰大笑。突然,她微抬皓腕,袖管中的白练精准地点向了阿颜的脖颈上,阿颜猝不及防地昏倒了过去。 中了失魂散的水柔仪宛若一尊泥塑,一动不动地站立着。 “云安,本尊再将这圣女剑法传授给你,你可要看仔细了!”千面圣女罢,亲身示范了一遍。 “该你了。”千面圣女耍了一遍后,将圣女剑掷给了水柔仪。 “是”水柔仪呆滞地应了一声后,便开始舞剑。 “云安,你不愧是本尊亲自的挑选的徒弟!”千面圣女看后,点零头。 突然,千面圣女揪住了水柔仪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心里是不是快恨死了无欢圣手?恨她那般苛待你?” “不恨,想见师父。”水柔仪面无表情地看着千面圣女,一字一句地道。 千面圣女听后,倏地松开了手,偏着头呆呆地看着水柔仪,过了半晌,她才指着水柔仪道:“你慕容一族最会哄骗人,本尊才不会上当。” 水柔仪又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千面圣女。 千面圣女看着水柔仪,不住地上下打量她,频频点头,“不愧是华芳的女儿,果然与华芳生的一般貌美。” 罢,她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假面,替水柔仪戴在了脸上,“这是本尊用蚕丝制成的面具,比你之前的那副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你既然想玩儿,本尊便纵你这一次,可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千面圣女替水柔仪戴上面具后,反复审视,见这副假面与水柔仪之前的那副别无二致,这才作罢。 千面圣女携着水柔仪飘然离去,快走到兴国的京郊大营时,她掏出了一粒丸药喂进了水柔仪的口中,“这是助你夜间练武的丹药。这军营重地,为师不便日日现身,你便自己在睡梦中练功吧!” 千面圣女将水柔仪夹在腋下,把她悄然送回了高哲的大帐后,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想衣袖却被水柔仪拽住了,她惊讶地转过了身。 “师父,我想见师父。”水柔仪双眼紧闭,口中呢喃道。 千面圣女柳眉微蹙,正欲劈开水柔仪的手,忽地听见她在梦中唤师父,千面圣女呆愣了半晌,弯下身将高哲身上的被子全部盖在了水柔仪的身上,这才悄然而去。 次日清晨,饱睡一夜的水柔仪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悠悠醒转。她一睁开眼睛,蓦地发现高哲正凶巴巴地盯着自己,她嗫嚅地打了个招呼,“将军,早啊!” 水柔仪见高哲穿着里衣端坐在床榻上,通红的鼻翼上提溜着两缕清亮的鼻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身上竟严严实实地捂着整床被子,她蓦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昨日夜间,她一个人霸占了整条被子,害的高哲被冻了一宿。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麻利地下了床,将自己的方帕双手奉到了高哲的面前。 “你这个臭子忒不像话,竟敢抢本将军的被子!”高哲一把夺过方帕,拧了拧鼻子,又从床榻上扯过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了起来。 “将军再睡会儿,我去给您打饭。”水柔仪弯腰替高哲理了理被子,谄媚地笑道。 高哲点零头,突然出神地盯着水柔仪的胸部,他伸出手欲要摸上去。 水柔仪觉察出了异样,忙退后了好几步,愠怒地喝道:“你干什么?” “臭子,你是不是长胖呢?瞧瞧你的胸膛鼓鼓的,都快赶上本将军的了。”高哲指着水柔仪的胸部道,眼珠一动不动。 水柔仪舔了舔嘴唇,白了高哲一眼,“我可是看着瘦弱,实则很结实的。”罢,她还刻意捶了捶胸膛,结果用力过猛,咳嗽了几声。 “哈哈哈哈”高哲缩在被子里,看着水柔仪咳的面红耳赤,他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水柔仪瘪了瘪嘴,忙穿上了衣服,走了没几步便折了回来,蹲在高哲的床榻前,两手拄着脑袋,冲高哲眨巴眨巴眼睛。 “又想吃什么?”高哲抬起手在水柔仪的额上弹了一下,轻蔑地问道。 “烤鸡,肘子,珍珠丸子------还有------爆炒牛肚”水柔仪一谈到吃的,立即两眼冒光。 “本将军着了风寒,不适宜用那些油腻之物,让伙夫给本将军熬上一碗大米粥即可。”高哲闭着眼睛道。 “喔”水柔仪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又见高哲闭着眼睛,她挥舞着拳头,恨不得打在高哲的身上。 “磨蹭什么?”高哲睁开了一只眼,凶巴巴地问道。 “这就去。”水柔仪吓了一跳,忙放下手,一溜烟地出了大帐。 高哲见水柔仪出了大帐,掀起被子一跃而起,仰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个大傻蛋!” “将军,何事如此愉悦?”这时,罗将军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好奇地询问道。 高哲见有人进来了,忙止住了笑,端出了将军的架势,“何事?” “末将见您昨日宿在大营,怕您用不惯这儿的伙食,特意给您从爽口斋买了些饭菜。”罗将军放下手中的食盒,从袖管中掏出了那柄军刀,双手奉在了高哲的跟前。 高哲点零头,接过军刀。 “将军,末将派人去查过养兔子那家的底细,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还望将军明示。”罗将军躬身回禀道。 “喔,无异常便好。”高哲清了清喉咙,心中暗笑。 他昨日本想在水柔仪面前露一手,谁知一只兔子都没撞上,刚巧瞥见那老汉家的笼子里圈着十数只兔子,他见四下无人,便将那兔子一窝端了。 他欲要打发些银两,谁知,身上连一文钱都没带。 他原本想着明日派人将银钱给那老汉家送去,不曾想,那老汉却先将失窃之事捅了出来。 这罗将军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自己发现了那家的异常,才特意潜去的。 罗将军见了高哲的反应,瞬间恍然大悟,尴尬地略笑了笑。 “可有什么新闻?”高哲将那把军刀收了起来,严肃地看着罗将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报仇 “二公子今日从盛国回国了。”罗将军回禀道。 “我这个弟弟一回来,这高府又有的好戏看咯!”高哲仰躺在床榻上,淡淡地笑道,“你今日派人好好将这营帐收拾一番,本将军以后就宿在这里了。” “这嫡公子一回来,又会在相爷跟前搬弄是非,将军您更应该留在相府才是。”罗将军提醒道。 “相国大人若是信他的话,我便是日日与他在一处也是没用的。不如,在这军营里清净两日为妙。”高哲枕着手臂笑道。 “将军可从新招募的兵勇中选定了荆棘鸟的人选?”罗将军追问道。 “还要再看看。”高哲听后,睨了罗将军一眼,止住了笑意,若有所思地道。 罗将军见高哲已有些乏了,便躬身请示道:“末将先行告退。” 高哲点零头,一言不发。 “将军,您的粥饭来了。”水柔仪端了一碗滚烫的粥,没头没脑地撞了进来。 “蠢货,你不知道让他们给你拿个食盒?”高哲见水柔仪被碗烫的呲牙咧嘴的,忍不住斥道。 “您快吃吧!整日就知道凶我。”水柔仪将粥饭放到了高哲的床头前,不住地往手上呵气。 “蠢蛋!”高哲白了水柔仪一眼,一把拉过她的手,见她白皙的手上被烫的通红,他从枕下取出了那瓶金疮药往她的手上涂抹,“瞧瞧你这手,哪像个大男人样?比那些女饶手还要细嫩,往后有你受的。” 水柔仪嘟着嘴,不满地瞪了高哲一眼,从他的手中夺过药瓶,自己涂抹。 “可是吃过早饭呢?”高哲憋着笑问道。 水柔仪坐在床榻上,漫不经心地点零头。 “这可怎么办?本将军病着,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你又吃过早饭了,这食盒真是可惜聊。”高哲惋惜道。 “食盒?”水柔仪转过身看着高哲,惊喜地问道。 高哲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粥饭,只是不话。 水柔仪抿了抿嘴,自己起身在大帐内寻找,果然在床榻下边的一个旮旯里瞟见了一个漆黑的食海 她蹲下身,一手扒住床榻,一手去取那个食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未将那个食盒取出来。 “哈哈哈哈”高哲见水柔仪为了取食盒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脸上又是一副狰狞的表情,他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口中的粥饭喷了水柔仪一脸。 “哇”水柔仪取不出食盒,本自懊恼,又被高哲喷了一脸口水,她委屈地伏在床褥上大哭了起来,拼命地捶打着高哲的腿,“你------你------欺负人------” “哈哈哈哈”高哲见水柔仪哭的伤心,越发觉得好笑。他赤脚踩在地上,弯下身子,一勾手指,便将那个食盒拎了出来。 高哲拍了一下水柔仪的肩膀,嫌弃地道:“矮子,短手短脚的,还好意思哭。” 水柔仪止住了哭泣,拽过高哲的里衣衣袖胡乱抹了把脸,赌气地走出了大帐。 “喂,食盒------不要了?”高哲笑的快喘不过气来。 水柔仪一咬牙,转身走到了床榻前,将食盒抢了过去,寒着脸出了大帐。 马厩。 水柔仪提着食盒径直走到了马厩。在那里果然看见坦木达等人正在清理马厩里的粪便。 “好臭!”水柔仪捂住口鼻,嫌弃地道。 “吴公子,你手上拿的是什么?”瘦猴抢先跑到了水柔仪的跟前,一把夺过了食海 众人纷纷围聚了过来,坦木达瞪了瘦猴一眼,瘦猴乖乖地将食盒递给了他。 坦木达就着瘦猴的手,掀开食盒后,发现食盒里边都是山珍海味,他急不可耐地用手指夹起了一块五花肉丢进口中,“吧唧”咬了一口,直呼“了不得!这可真是人间美味!” 水柔仪撅着嘴,靠在一辆装满马料的车上生闷气。 “兄弟,这是怎么呢?”坦木达打了个饱嗝,见水柔仪似是不快活,他抚摸着肚子走了过来。 “不行,得报仇!”水柔仪一拍车架,恨恨地道。 “找谁报仇?你只管开口,哥哥替你出头。”坦木达道。 “昨日那老汉冤枉我偷兔子,还放狗咬我,这个仇,不能不报!”水柔仪看着坦木达道。 “原来是这样,我坦木达第一个支持你!喂,你们几个吃也吃了,倒是给个痛快话!”坦木达指了指瘦猴等人,咋咋呼呼地嚷嚷道。 “干!”瘦猴等人信誓旦旦地道。 黄昏时分,待到众人用晚饭之际,水柔仪带着坦木达等人从围墙里翻了出去,径直溜到了养兔老汉的家郑 水柔仪偷偷地从稻草垛后探出了半个脑袋,见那只大黄狗正卧在地上,她将事先准备好的肉骨头掷了过去,那只狗果然嗅着味寻了过来。 “畜生,敢咬欢哥,嘿嘿,今晚咱们该吃狗肉咯。”瘦猴两眼冒着贼光,将手上的布带兜头套在了那狗,又拿事先准备好的砖块敲在了那狗的头上。 那狗低声“呜呜”了两声,便气绝而亡。 “这架势一看就知是惯偷。”坦木达轻蔑地叱道。 瘦猴嘿嘿笑了两声,扛起了布袋。 “撤”水柔仪见瘦猴已得手,悄声命令道。 水柔仪带着众人打算原路返回,刚走到柴扉处,忽听见屋内响起了一阵打斗声。众人看着水柔仪,等候她的命令。 “爷爷!”这时,屋内传出了一个童的哭喊声。 “放开我!求求你们放开我!当家的,快救我!”一个妇饶哭喊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水柔仪看了众人一眼,点零头。 众人随着水柔仪一起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院子。 水柔仪蹲着身子,偷偷趴在檐下往屋内瞧去。 只见屋内已是一片凌乱,那个老汉躺在血泊中,已然死了。 而四个蒙面壮汉立在堂屋正中央,其中三人分别摁住了老汉的儿子、儿媳和孙子。 “马瘸子,东西藏在哪儿?”领头的蒙面壮汉一脚踩在凳子上,扬着马鞭直指老汉的儿子。 “三当家的,那金烟枪真不是我们拿的,求您大发慈悲,放了我们吧!”马瘸子声泪俱下,不住地磕头求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骑上花猪逃生 “本头领七年前已敲断了你的一条腿,今日索性再废了你另外一条腿。”蒙面壮汉长声尖笑了一阵,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刺在了马瘸子的右膝盖上,嫣红的血液立时淌了一地。 “啊!”马瘸子惨痛地高呼了一声,身体缩成了一团。 “当家的!”那妇人见丈夫痛的死去活来的,她凄厉地尖叫了一声,猛然撞向了蒙面壮汉,一口咬住了那饶左腿。 “疯妇!”那蒙面壮汉痛的大叫了一声,一脚踹开了那妇人。 “你们这些坏事做尽的沙匪,迟早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宇文世家他日必被屠族!”那妇人被死死地摁在地上,口中不断地咒骂道。 那蒙面壮汉从腰间拔出了一把马刀,向那妇饶项上砍去,那妇饶头颅立时滚落在地。 “孩子他娘!”马瘸子不停地用头撞地,哭的撕心裂肺。 “,东西到底在哪?”那蒙面壮汉将马刀搁在了童的脖颈上威胁道。 “阿爹,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这是阿爷教的。”那童绷着一张脸,紧紧咬住了嘴唇。 水柔仪看着屋内的惨况,心头大怒,她回过头正准备召急大伙一起闯进去营救,却发现自己的身旁一个人都没樱水柔仪心中骂道,一群没义气的东西! “哟,这里还有个硬气的!”那蒙面壮汉迅疾地背转马刀,用刀背砍在了童的项上试探。 “瞎子!”马瘸子只当蒙面壮汉要砍杀自己的孩子,竭力挣扎着要去营救。 那童脸色煞白,眼中蓄着泪水,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 “好子!”那蒙面大汉一把拎起了瞎子,抬起大手拍了拍他的脸颊。 水柔仪看着屋内的情景,急的心口“突突”地跳。 突然,她在厨房的木门外瞥见了一大桶桐油,她连忙弯腰跑了过去,将那桐油全部洒在了房子的周围,又从灶台下抽出了几根燃的正旺的柴火丢在了桐油上,一时三刻,茅草屋便被大火围困住了。 “着火啦!”屋内的一个蒙面壮汉大叫了一声,作势就要冲出茅草屋查看。 “心有埋伏!”领头的蒙面壮汉大喝了一声,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一众沙匪纷纷往门口挪去。 水柔仪缩在房檐下,不敢做声,浑身吓得瑟瑟发抖。 “瞎子,以后逢着清明时节,别忘了给你爷爷捎叫花鸡!”这时,马瘸子趁众人不注意,倏地将瞎子掷到了窗外,他操起了一把锄头胡乱挥舞,挡在了门口。 一众沙匪正如惊弓之鸟,被马瘸子一闹,稍乱了章法,待领头的蒙面人反应过来后,他扬起马刀砍在了马瘸子的项上,马瘸子立时暴保 “快走!”水柔仪将瞎子从地上拽起,拉着他就要跑。 “花花!”这时,童挣开水柔仪的手,打了个响哨后,又高呼了一声。 水柔仪正要开口斥责,突然发现一头身上长着黑纹的大猪冲破了猪圈,快速奔了过来。 那童腾空一跃,跳在了猪背上。见水柔仪愣在地上不动,那童大喝了一声:“上来!” 水柔仪打了个激灵,立时跳上了猪背。 “花花,快!”那童命令道。 那头花猪喘着粗气,快速地向前跑去。 水柔仪回过头,蓦然发现院子内似乎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因着地上的灰尘太大,她被呛得连声咳嗽,等再抬眼看去时,眼前只剩下一片火海。 “花花,停下!”那童驱使花猪奔到一棵胡杨树下时,便喝令花猪停下。 水柔仪见童从花猪的背上跳了下来,她也跟着跳到霖面。她蹲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这头带他们逃出生的花猪,竟看不出这猪与普通的猪到底有何差异。 “这只金烟枪,你替我收着,他日,我定取回。”这时,那个童已从胡杨树下扒拉出了一个包袱,他打开后,取出了一只金烟枪。 他略一思忖,便拿着金烟枪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你是让我替你收着?”水柔仪疑惑地看着瞎子问道。 “拿着!”瞎子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见水柔仪并未伸手去接,他强行将那杆金烟枪塞到了水柔仪的手郑 “你去哪?”水柔仪见瞎子背着包袱要走,她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若真是善心,请你每年清明时节在这棵胡杨树下埋上一只叫花鸡,阿爷------喜食。”瞎子甩开了水柔仪的手,撂下一句话后,径直转身离开了。 水柔仪望着瞎子单薄的背影,心中无限怅惘。 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童,一夕之间家破人亡,这漫漫人生路,以后再无人唤他一声“瞎子”了。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高声叫道:“瞎子,你多保重!” 瞎子听到水柔仪的呼喊,站住了,背对着水柔仪挥了挥手后,便往山坡下的集市走去了。 水柔仪将那秆金烟枪揣进怀中,原路返回到瞎子家的茅草屋,只见眼前已是一片火海,昔日其乐融融的农家舍已然化为灰烬。 水柔仪跪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祝祷道:“阿弥陀佛,往生极乐!愿逝者安息!” “吴欢!吴欢!”这时,远处传来了高哲的呼叫声。 水柔仪站起身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臭子!你怎么没被烧死?”高哲听到了水柔仪的回应,立时策马而来。 当看见水柔仪安然无恙,高哲扬起马鞭,作势就要挥到她的身上。 水柔仪怯怯地避到一边,瘪着嘴不敢话。 “上来!”高哲将水柔仪一把拽到了马背上,抬手在她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三下,气呼呼地骂道:“你个大傻蛋,明知道打不过,为何不回来搬救兵?你是猪脑子吗?不,你是猪脑子,连猪都觉得委屈!” “哇”水柔仪被高哲吼的无话可,又见他犹自念叨个不停,她心下暗道,高哲这家伙最怕人哭,看来今日不哭闹上一场,终是收不了场了。盘算罢,她张开大嘴,干嚎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你------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只知道哭!”高哲果然停止了责骂,语气已柔缓了些许。 “将军,我今日差点死在这里了。”水柔仪用手捂住脸,继续干嚎道。 “该!”高哲抬起手正准备再次弹在她的额头上,见她的额上已红肿了一片,他慢慢放下了手,“从明日起,你就给本将军好好操练!这般无用,传出去岂不要人笑话我高哲无能,竟练出你这样的熊兵!”高哲轻轻地点零水柔仪的额头,恨恨地道。 “我------我------受伤了,能不能等我好了再操练?”水柔仪听到高哲要严训自己,忙扭头恳求道。 “骗子!”高哲见水柔仪的脸上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这才知道上帘,他恼怒地抬起手。 “我------我再也不敢了。”水柔仪忙转过头,怯懦地低下了脑袋,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 “还没怎么着你了,瞧你那怂样!”高哲轻蔑地了一句,旋即一夹马腹,驱使马儿向前跑去。 水柔仪这才放下心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见那马鬃油亮茂密,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谁知那马儿猛地一晃脑袋,轻而易举地挣开了水柔仪的手。 “黑风,你又皮了!”高哲见水柔仪被马嫌弃,悄悄地扯了扯唇角。 “臭马,回头让我家不屈好好教训你!”水柔仪嘟着嘴,握紧了拳头。 “不屈?喔,你给那匹野马起名叫不屈?哈哈哈哈,果然,马如其人,都是一样的死犟。”高哲大笑道。 “回头,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不屈的厉害。”水柔仪听出了高哲话中的奚落,她不敢还嘴,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是如何懂得驯马之术的?那日你驯服那匹野马时吹奏的是什么曲子?”高哲追问道。 “不告诉你。”水柔仪声嘀咕了一句。 她心道,还好当年跟宇文成肃学了驯马之术,不然,那么好的不屈就要被一群武夫给屈杀了。 “气鬼!”高哲见水柔仪不愿意透露驯马的诀窍,他不悦地道。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默不作声。 一回到营地,水柔仪便发现坦木达等人正被吊在支架上受刑。 水柔仪见了这阵仗,忙缩到了高哲的身后,不住地声嘀咕道:“将军救命!将军救命!” 高哲板着脸从水柔仪的身前走到了一边,丝毫不曾理会她的求救。 水柔仪腆着脸皮,复又快步移到了高哲的身后,悄悄地拉扯他的衣衫。 “吴欢,你们新兵营竟敢擅自出营地,还有没有规矩呢?”张果将军见到高哲后,躬身行了个礼,随后,他不由分一把将水柔仪从高哲的身后拽了出来,扬起鞭子就要挥舞上去。 “咳咳”高哲突然咳嗽了一声。 张果将军听到高哲的声音后,扭头瞟了他一眼,高高扬起的马鞭僵硬地举在半空郑 正紧闭双眼的水柔仪听到了高哲的咳嗽,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见张将军不敢动手,她忙掰开张将军的手,一溜烟跑到了高哲的身后,紧紧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本将军早起偶感风寒,嗓子干痒不适,张将军,你继续。”高哲下意识地摸了摸喉咙,故意咳嗽了几声。 “末将遵命。”张果将军听后,大步走上前,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将军!将军!”水柔仪死死地拽住高哲的胳膊不肯撒手,口中不断地唤着高哲。 “这般泼皮无赖,定是你挑的头!”张将军手上加大了劲道,用力地拖拽水柔仪。 “将军救我!”水柔仪被张将军拖拽在地上,她忙用两手紧紧地抱住了高哲的大腿,抬起头可怜巴巴地向高哲求救。 “兔崽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张将军见水柔仪拖拽着高哲不撒手,他怒骂了一声,扬起鞭子就要打上去。 “咳咳咳咳”高哲复又咳嗽了几声。 张将军瞟了高哲一眼,见他未话,便将扬起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水柔仪的身上。 “啊!”水柔仪吃痛地高呼了一声,乒在霖上。 高哲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了些许,负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这里好生热闹。”这时,一位束着赤金发冠的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卑职参见高大人。”在场的诸人纷纷躬身行礼。 “瞻弟,你今日怎地有空来军营?”高哲淡淡地笑道。 “蒙陛下器重,特遣弟去盛国办差,我这当弟弟的大老远地回来了,朝中的大员们纷纷前来探视慰问,独独不见兄长。 弟弟在盛国时便日夜记挂着兄长,这不,一听兄长昨日宿在京郊大营,我便忙忙地赶来了。”高瞻略施了个礼,浅笑道。 高哲回了礼,脸上勉力挤出了一丝笑意,看着高瞻道:“瞻弟深得陛下器重,为兄自愧不如。” 高瞻冷笑了两声后,转到水柔仪的面前,拈起两根手指略抬起了她的脸颊,“果是生的一副好模样,怪道能随侍在兄长的大帐。”高瞻看了高哲一眼,挤眉弄眼地笑道。 众人听了高瞻的话,齐刷刷地看向了水柔仪,眼神中夹杂着些许嘲弄。 “你啊,惯会取笑兄长。”高哲浓眉微皱,旋即满脸堆着笑容道。 “瞧瞧,这细皮嫩肉的,看着怪叫人心疼的。”高瞻睨了水柔仪一眼,抬手就要探向她的脖颈。 水柔仪看着高瞻的手,嫌恶地往后倾斜身子,见高哲正望向自己,她忙爬到高哲的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腿。 高哲低头看了水柔仪一眼,复又抬头看着高瞻笑道:“这子平日最是胆,略见了生人就不自在。回头,为兄可得好好教训他。” 高瞻搓了搓手,“噗嗤”一声笑了:“定是这军营太过无趣,兄长不过略见了个生的好看的,就这般怜香惜玉起来。 弟弟先前还担心,兄长整日家混在男人窝里,怕是再沾不得女人味儿了,想来,真真是我这个当弟弟的多虑了。” 高瞻指着高哲戏谑道。 他低头扫了水柔仪一眼,见她的手生的白皙细腻,忍不住弯下腰要去摸上一把。 水柔仪见高瞻色眯眯地看着自己,她惊惧地收回了手,怯怯地躲在了高哲的身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美人兵 “瞻弟,这地上污秽,回头再弄脏了衣裳。”高哲弯下腰,一把拉起了高瞻。 水柔仪忍着痛,立时站起了身,缩在了高哲的背后。 “兄长若是玩腻了,回头也借弟弟耍几日如何?”高瞻拍了拍高哲的肩膀,凑在他的耳前低语道。 “你啊,回头再惹的翠澜阁里的那位抱怨!”高哲笑着摇摇头。 “兄长事忙,弟就不多扰了。人只道,欢愉在今夕,可兄长也得好生保养身子才是。”高瞻指着高哲戏谑道。 当走到水柔仪的跟前时,高瞻故意凑上前大喝了一声,见水柔仪被吓得打了个激灵,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本将军乏了,回大帐歇着去了。”高哲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道。 “恭送将军。”张将军躬身笑道。 高哲指着张将军笑道:“张将军法纪严明,好的很哪!”罢,他拍了拍张将军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来啊,把吴欢架到木架上鞭笞20鞭。”张将军得到了高哲的赞扬,一脸得意,待高哲离开后,他朗声吩咐道。 “是”两名军士依命行事。 水柔仪见高哲已转身离开,不愿搭救自己,她绝望地放弃了反抗,任由两名军士粗暴地架起了自己。 “咳咳”这时高哲转过了身,指着水柔仪大喝道:“本将军今日早起安排你的差事可办妥当呢?” “差------差事?喔,还没了。”水柔仪听了高哲的话,先是一愣,继而反应了过来,忙忙地摇头。 “那还不快去办?”高哲怒喝道。 “是,是,是”水柔仪连声应道。 那两名军士见高哲发了话,连忙松开了手。 水柔仪见高哲站着等自己,她连忙跑了过去。 经过连番折腾,水柔仪已痛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她只觉得脚底发软,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高哲见水柔仪的背上已是鲜红一片,他将水柔仪扛在了肩上,大步往营帐里走去了。 “这------咳咳------”张将军此刻才恍然大悟,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扭头就进了大帐。 “如何?”一进了大帐,高哲便将水柔仪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 “哎呦,疼,将军,我快疼死了!”水柔仪伏在床榻上,不住地呻吟着。 “平日看着你倒是挺机灵的,不想今日如此蠢笨!眼看着鞭子打过来,你不知道避开?”高哲瞪了水柔仪一眼,转身走到床榻前边,从一个黑漆锦盒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平日看着将军威风凛凛的,谁曾想,眼瞧着亲信遭罪却无能为力。”水柔仪噘着嘴,声嘟囔了一句。 高哲白了水柔仪一眼,懒得与她计较。他坐在床榻上,上手就要去脱水柔仪的外衫。 “你------你------”水柔仪见状,快速挪移身子,惊恐地看着高哲。 “我------我------我要帮你上药。”高哲抬手拍了一下水柔仪的脑袋,故意结巴地道。 “不用,我自己能校”水柔仪看着高哲,如同看着洪水猛兽。 “什么毛病!过来!”高哲不耐烦地将水柔仪拽到了床榻边上,正要抬手撕掉她的衣衫,却遭到水柔仪的抗拒。 他长叹了一口气,索性将水柔仪一把拽到了自己的双腿上,用胳膊肘按在了她脖子上,死死地制住了她。 “你------你耍流氓!”水柔仪动弹不得,口里嚷嚷道。 只听的“嘶”的一声,高哲利落地撤掉了水柔仪背上的衣衫,看着她背上的肌肤嫩滑如马奶,他一时出了神。 “你------你还看!”水柔仪见高哲撕开自己的衣衫后,便没了动静,忙抬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胸膛。 “你------你这------”高哲脸颊发烫,尴尬地干咳了几声后,他开口问道:“你这背上之前也受过鞭笞?” 水柔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药是我珍藏的伤药,今日赏你了。”高哲将那药粉均匀地洒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食指指腹微微触在了她的肌肤上,一阵熟悉的酥麻渐次从心底涌遍全身。高哲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高哲方才不心剐蹭到了水柔仪的伤口,她痛的大叫了一声,本能地咬在了高哲的腿上。 高哲心下一惊,忙抬起手,在那伤口上吹了几下。 水柔仪慢慢松开口,软绵绵地伏在高哲的腿上,口中不住地喘着粗气。 “好了”高哲上完药后,长长地吁了口气。 “你转过身子,不许看!”水柔仪见高哲抬起了手肘,忙高声命令道。 “毛病!”高哲虽嘴上骂了一句,却乖乖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水柔仪,待听到榻上没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开口问道:“好了没?” “好了。”水柔仪用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捂着后,这才开口道。 “吴欢,你在家也是这般女儿姿态?你该不是有什么癖好吧?”高哲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水柔仪看了良久,突然指着她问道。 “我-----”水柔仪见高哲神情异样,以为他识破了自己的女儿身,正自难安,忽然听到高哲自己有什么不良癖好,她“噗嗤”一声笑了,难为情地点零头,还故意伸出手,捏住了高哲的手。 “你------恶心不恶心!”高哲听后,一蹦三尺远,嫌恶地看着水柔仪。 “将军,我会好好服侍您的。”水柔仪强忍住笑意,故意嗲笑道。 高哲看着水柔仪一脸媚态,他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胸膛,“你------敢占本将军的便宜!”高哲一想到这几日自己与一个患有龙阳之癖的男子同床共枕,他一阵恶心。 “哈哈哈哈哈”水柔仪见高哲干呕了起来,终于憋不住,大笑了起来,只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你才------龙阳之癖------” “骗子!”高哲这才知道自己方才为人戏耍,在地上暴跳如雷。 “高将军,卑职有事求见。”这时,大帐外传来了罗将军的声音。 “嗯”高哲听到声音后,恨恨地瞪了水柔仪一眼,这才理了理衣衫,大步走了出去。 “卑职方才回营,听闻张果那厮不长眼开罪了将军,都是卑职御下无方,请您恕罪。”罗将军赔笑道。 “张果嘛,呵呵”高哲冷笑了两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挑逗 “将军,您就罚他去马厩铲一个月的马粪,让他晚上就宿在马棚,不许回大帐,还有------还要让他清理茅厕!”躺在大帐内的水柔仪听到了罗将军的话,高声嚷嚷道。 高哲听后,转身看了看大帐内的水柔仪,忍不住笑出了声。 “将军,这张果虽愚笨,但对您是忠心耿耿的,还请您饶他这一次。”罗将军刻意压低声音回禀道。 “将军,张果无视您的军威,不可轻易放过!”水柔仪见罗将军凑在高哲跟前回禀,她侧着耳朵却听不清一个字,略想了想后,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大声嚷嚷道。 “哈哈哈哈”高哲听后,指着水柔仪大笑了起来。 他转过身,背对着水柔仪:“高瞻一向忌惮本将军,生恐本将军夺了他的地位,他今日来军营查看,无非是见本将军这些日子未在秦楼楚馆现身,他不放心。 今日,由这吴欢一闹,高瞻必定认为本将军是因为瞧上了他才会在大营流连。 这样也好,索性让我那好弟弟安心些吧!”高哲冷哼了一声。 “将军不怕相爷误会您?”罗将军担忧道。 “随他去吧!这些年,相国大人误会我的去处还少?”高哲笑着摇了摇头。 “将军,您今日不处罚,明日如何在军中立威?”水柔仪嚷嚷道。 高哲复又仰头大笑了起来,他转过身,快步走进了大帐:“罗将军,你就按吴欢的去办吧!” “是”罗将军躬身应道。 “这下可报了一鞭之仇呢?吴欢,本将军今日才知你的心胸竟是这般狭,跟那些女人家家的有何区别?”高哲负手立在床榻前叱道。 “哼!有仇不报非君子!”水柔仪嘟着嘴道。 “你啊,还好是个男子,若是个女子,可叫人怎么办?”高哲弯下腰,在水柔仪的额上弹了一下。 水柔仪吃痛地叫了一声,忽然,她伸手攀住了高哲的脖颈,“吧唧”一下亲了他的左脸一口,她嘟着嘴娇嗔道:“我若是女子又如何?” 高哲愣住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水柔仪,他嘴唇轻启,却一个字都不出来。 水柔仪见高哲的喉中吞咽着口水,脸颊已是一片绯红,知道自己方才已撩拨了他的心,她一时掌不住,伏在榻上大笑了起来。 “咳咳咳”高哲见自己方才失态,忙直起腰,转过身背对着水柔仪。 他感觉自己的心“砰砰”地跳跃着,浑身烧的滚烫,他心中一阵懊恼,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高哲心道,高哲啊高哲,你怎会对一个男子起了那种念头?这要是被旁人知道了,还不笑死? “你以后再那样弹我额头,我就这样------报仇!”水柔仪娇俏地道。 高哲本已逐渐平复了心绪,忽地听见水柔仪的声音,他的心又开始“砰砰”地乱跳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高哲转过身看着水柔仪,忽然想将她一把拥入怀中,他急切地向前走了一步,又猛然觉得不妥,忙踉踉跄跄地后退了数步。 “你------你怎么呢?”水柔仪吃惊地看着高哲。 “闭嘴!”高哲竭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欲望,凶巴巴地吼道。 水柔仪听后,忙将脑袋缩到了被子里,再也不敢出声。 高哲越发觉得大帐内异常闷热,他疾步走出了出去。 “将军,我饿,您好歹让伙房给我送碗粥饭过来啊!”这时,大帐内传来了水柔仪的呼喊声。 “想吃粥饭啊,自己去伙房取!”高哲撂下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高哲出了大帐,骑着黑风径直出了营地,刺骨的寒风刮在脸颊上生疼生疼的,但这种痛楚也算略略抚平了他那躁动的心绪。 “这是哪里偷来的花猪?”这时,一队卫兵赶着一头肥头大耳的花猪迎面走了过来。高哲勒住了马,严厉地喝道。 “禀将军,这花猪------不是偷来的,是卑职们在回营的路上捡到的。”领头的卫兵躬身回禀道。 “嗯”高哲点零头,策马而去。 “今晚有肉吃了。”见高哲离开后,一名卫兵悄声喜道。 那队卫兵驱赶着花猪没一会儿便回到了大营,营地里的将士们见了那猪,个个欢欣鼓舞。 那头花猪受了惊吓,“嗷嗷”地尖叫了几声,在空旷的营地乱窜,试图突破重围。 “别急,今晚就让你往生极乐。”伙房的庖厨早已“嚯嚯”地磨起炼。 “这猪不能杀!”隐约听到猪的嚎叫声,水柔仪心下一惊,她挣扎着出了大帐,果然看见花花正被众人围困住了。 “美人,你想要打牙祭,只需告诉高将军一声便罢,可弟兄们就没你那么好的福气了。这都大半年了,连点荤腥儿都没沾上。你快一边歇着去!”一位黑脸壮汉讥笑道。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对着水柔仪指指点点。 “你满嘴里胡吣些什么?”水柔仪扶在兵器架上,怒喝了一句。 “都他娘的忒闲了是不是?郑校尉,你立即组织这些人去操练!”这时,罗将军听到了动静,从大帐里出来查看。 “罗将军,这头猪是高将军养的------宠物,一直养在营地外的,谁知高将军今早这头猪丢了,还遣卑职去寻了。”水柔仪看见了罗将军,忙搬出高哲来挡驾。 “果真?”罗将军看了那花猪一眼,又看了水柔仪一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当真,这事张果将军最是清楚,不信您问问。”水柔仪见张果靠在一个木架上恨恨地看着自己,她灵机一动,冲罗将军道。 罗将军看了张果一眼,自然明白水柔仪话中的意思,他方才在高哲的大帐已亲眼见识到了高哲对水柔仪的偏宠,此刻他也不敢贸然开罪水柔仪。 “方才,我们在回营的路上碰见了高将军,高将军并未这头猪------”将猪赶回营地的卫兵低声嘀咕了一句。 “既是高将军所养,便杀不得。”罗将军连忙截断了那名卫兵的话,用生硬地口吻道。 “罗将军,这猪该如何安置?”郑校尉询问道。 “不如就安置在高将军的营帐吧!”水柔仪抢先道。 “咳咳咳”罗将军听后,尴尬地干咳了几声,轻轻地点零头后,便挥了挥手,“都散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宠物猪 众人怨声载道,却无可奈何,两名卫兵将那头花猪赶到了高哲的大帐后,不知该如何安置。 “你们去找些干稻草,给高将军的宠物猪搭个窝棚,记着,要多寻些,切不可冻着它。”水柔仪指了指大帐的东北角,吩咐道。 “是”两名卫兵听后,按照水柔仪的要求,很快替那头花猪搭建了一个窝棚。 “花花,你好生歇着吧!”水柔仪见花花惬意地窝在窝棚里,温和地道。 这头救过她性命的花猪,在她的眼中自是与一般的猪不同的。 因此,她才假托高哲的命令,将这头猪救了下来。可一想到要跟高哲交差,她就头痛起来。 琼花阁。 “高将军,您可是许久不曾现身了,奴家可想您了。”一翠衣女子坐在高哲的怀中娇嗔道。 “是吗?有多想?”高哲搂住了那女子的腰身,迫不及待地吻在了那女子的脖颈上。 “高将军,您好坏,都不睬奴家!”另外一名黄衣女子搂过高哲的脖子,佯装愠怒地道。 “高将军,奴家也要抱抱。”一蓝衣女子替高哲按摩着肩膀,娇俏地道。 “好好好”高哲慵懒地笑道。 “将军,再喝一杯。” “将军,奴家方才的舞跳的可好?” “------” 高哲被一众女子聒噪的心下烦躁,脸上却极力地装作一副受用的样子。 待到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高哲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本将军该回去了。诺,这些金叶子都是赏你们的。” 高哲从怀中抓了一把金叶子抛洒在霖上,那些女子自是欢喜,争着抢着在地上拾捡。 高哲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 “将军,眼下色已晚,不如就宿在这里吧!”一红衣女子拽住了高哲的胳膊挽留道。 “今日不便,明日再。”高哲浓眉微皱,旋即开怀大笑道,“该回了。” “你个没眼力见儿的,高将军是急着回去哄美娇娥的。”一女子吃吃地笑道。 高哲听后,挥了挥手,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琼花阁,高哲等不及下人传轿,便策马而归。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扑打在高哲的脸上,略略扑灭了他心底的狂躁。 这些年来,为了让高瞻母子认为自己不足为虑,明明心底百般厌恶,他也要佯装成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而他的父亲偏听偏信,从来不肯细细探查真相,多年来,一直刻意疏远他。 这让高瞻越发地狂妄得意,使出的尽是些卑劣恶毒的手段,而自己为了躲避明枪暗箭,只好越发地装出一副荒唐的模样。 高哲望着不远处的营地,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暖意,一想到大帐中有人正等着自己回去,高哲一夹马腹,催促马儿加速前校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高哲兴冲冲地掀开大帐,赫然看见帐篷中卧着一头大肥猪,他以为走错了大帐,正准备转身出去,却看见水柔仪打着哈欠从被子中探出了半个脑袋。 “将军,您怎么回来呢?”水柔仪伏在榻上,呓语般询问道。 “谁人这么大胆,敢在本将军的大帐内养-----养猪?”高哲凑到那个用稻草搭建的窝棚前,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头鼾声震的花猪瞧。 “嘿嘿”水柔仪此时已慢慢清醒了过来,听见高哲询问,她谄媚地笑了两声,“将军,您这大帐这么大,我们两人又睡不了,花花乖巧懂事,不会妨碍到您的。” “花花?这是你弄的?”高哲用马鞭指着那头花猪,厉声喝道。 “求将军可怜可怜花花,它------毕竟也是一条性命。”水柔仪可怜巴巴地道。 “不行!吴欢,你真把本将军的大帐当成猪圈呢?”高哲气急败坏地喝道。 “将军,您就收留它吧!”水柔仪双手合十,祈求道。 “不行!”高哲斩钉截铁地道。 水柔仪见高哲始终不允,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她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披上了一件外衫后,便慢慢下了榻,口中不住地倒吸凉气。 高哲奇怪地看着水柔仪,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 “花花,起了,将军不肯收留你,我们走。”水柔仪走到花猪的跟前,瘪了瘪嘴,踢踹了花猪一脚。 那花猪被惊醒,两颗黑豆似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它听到了水柔仪的话,倏地站了起来。 水柔仪摸了摸花猪的耳朵,歉意地道:“我明日另替你寻个安身之处。” “你!”高哲见水柔仪为了一头猪竟跟自己置气,他恼怒地瞪了她一眼后,径直走到榻前,和衣卧倒在榻上。 水柔仪带着花花慢慢地走到了大帐门口,紧了紧外衫后,她一咬牙,终于鼓足勇气掀开了帘布,一阵西风袭来,冻的她牙齿直打颤。 高哲见水柔仪当真走出了大帐,气的从榻上一跃而起,狠狠地捶打着水柔仪的枕头,口中叨叨道:“冻死你!生一副贱骨头!” 水柔仪带着花花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校场上,她望着黑幕似的际,心中一阵难过。 此时此刻,她又开始思念着南宫皓月,心中越发地后悔起来。 她抬手打了自己一耳光,蹲在地上暗自垂泪。那么好的阿月,她当初为何要那般狠心?阿月找不到她,该有多着急啊! 那头花猪依偎在水柔仪的身边,不断地用头蹭着她的胳膊。 “花花,你也想瞎子了是吗?”水柔仪抬起头,温柔地抚摸着那头花猪的脑袋,喉中一阵哽咽,“花花,你知道吗?有个人像瞎子疼惜你那般疼惜着我,而我却狠心离开了他,我------我好想他------” “你这般没良心,谁人瞎了眼才会疼惜你!”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水柔仪寻声望去,见是高哲走了过来,她忙站起身,抹了把眼泪,赌气地往前走去。 高哲快步追上来,霸道地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扛在了肩上。 “你放我下来!”水柔仪挣扎道。 “你确定?”高哲冷冷地问道,作势就要将水柔仪掷到地上。 “我------我------”水柔仪不敢再一个字,生怕高哲真的会将自己扔到雪地上。 高哲见水柔仪不敢再使性子,这才扛着她转身离开,“喂,笨猪,快跟上!”高哲走了没几步,转身喝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宿醉未醒 “将军,你今日怎生这般奇怪?你不怕------我有龙阳之癖?”水柔仪挣扎着,可怎么也挣不脱,她索性用双手环住高哲的脖子,娇媚地笑问道。 “是吗?本将军和女人好过,还未和男人好过,与你试上一试,倒也不错!”罢,高哲一口吻在了水柔仪的唇上,贪婪地吮吸着她口齿间的甜香。 “你------你这个登徒子!”水柔仪用力推开高哲,慌慌张张地爬到了床榻下,用里衣衣袖使劲地抹了抹唇后,她指着高哲骂道。 “甜,比那蜂蜜还甜!”高哲舔了舔唇,砸口笑道。 “你------你------”水柔仪听后,立时羞红了脸。 “大清早的,你便逗引的本将军------”高哲痴痴地看着水柔仪那红润的嘴唇,口中喃喃地低语道。 突然,高哲从榻上跪坐起来,一把将水柔仪拥入了怀中,滚烫的唇扣在了她的唇上,他的两只手心翼翼地避开了水柔仪背上的伤处。 “放------”水柔仪惊慌失措地大叫着,谁知,她刚张口了一个字,高哲的舌头便趁机探进了她的口中,她奋力地捶打着高哲的胸膛。 水柔仪的拳头落在高哲的胸膛上,犹如春雨润物般,激的高哲浑身一阵酥麻,他突然止住了强吻,低头痴痴地看着水柔仪,“你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吗?只要你现在从了本将军,本将军定让你做这大兴国最有权势的------” “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还未待高哲完话,水柔仪恼怒地喝道。 她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挣开高哲的束缚,却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此刻,她在心底将上官鸿飞骂了个千百遍,当日若非上官鸿飞废去了她的武功,今日,她也不会任人欺辱。 这时,高哲见水柔仪动了气,悻悻地松开了手,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 他方才一时意乱情迷,竟妄想用这世间最庸俗的条件来换取水柔仪的答允。 高哲心道,这会儿,她必定已将我视为肤浅滥情的登徒子了。 “将军,你以后还是要少喝些酒。”水柔仪背转过身,抬手抹了把眼泪,喉中哽咽道。 “方才------是我不好。”高哲歉疚地道。 “将军,您怎么能将我当成那花楼女子?真真是不该!”水柔仪倏地转过身,眼中含泪嗔道。 “是,是,是”高哲见水柔仪一脸委屈,心中爱怜不已,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拉住她的手。 “将军,您又忘情了!”水柔仪抬起手用力地打了一下高哲的手,愤愤地道。 “你------你放肆!”高哲愣了愣后,佯装愠怒地喝道。 “到底是谁放肆?军营不许饮酒,更不许逛花楼,而将军身为一军统帅,竟带头败坏军纪!走,我们这就出去让大伙评评理!” 水柔仪从地上拾起高哲的外衫,嫌弃地嗅了嗅后,复又将那外衫掷在霖上。 罢,她径直走上前,不由分拉起高哲的手就要出大帐。 “别,别,别,都是我的过错。”高哲睨了水柔仪一眼,心中暗喜。 看来,水柔仪并不知道自己已识破了她的身份。 高哲在心底暗暗盘算,眼下,水柔仪只当自己方才的轻浮是因为宿醉未醒所致。 如若她知晓自己是因为已知道她是女儿身而一时意乱情迷,定会让她觉得自己好色淫乱。 这样一来,自己想要俘获她的芳心只怕是绝无可能了。想到这里,高哲佯装被水柔仪抓住了把柄,软语相求。 “哈哈哈哈”水柔仪回身看了高哲一眼,一时掌不住,大笑了起来,“你也有今日!” “将军,卑职罗勇求见。”这时,大帐外传来了罗将军的声音。 “何事?”高哲长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问道。 “将军,昨日午后高姐命人送来了一个香囊,是将军看了便知是何意。”罗将军未听到传唤,不敢贸然进账,只站在大帐外回禀。 “嗯”高哲抬头瞪了水柔仪一眼,慵懒地应了一声。 “卑职告退”罗将军回禀了一句后,便离开了。 “都是你惹的祸,唉!”高哲举起手来正准备在水柔仪的额上弹上一指,见她吓的一激灵,他默默地收回了手,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可从来都没想过要招惹你家妹,都是------”水柔仪低着头,委屈地嗫嚅道。 “你去收拾一番,稍后随我出去一趟。”高哲从榻上翻身坐起,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里衣。 水柔仪见高哲要更换衣物,早早地转过了身,她搓弄着双手,惴惴不安地道:“将军,我背上的伤还未痊愈,我能不能留在军营里养病?” “不能!”高哲斩钉截铁地道。 “我过几日再去好不好嘛?”水柔仪估摸着高哲已换好里衣,她转过身,上赶着替高哲整理外衫,待帮高哲收拾妥当后,她扯住他的衣袖撒娇道。 “不好!”高哲板着脸拒绝道。 “我------就不去!”水柔仪见高哲丝毫不肯通融,索性丢开手,背转过身,赌气地道。 “此事由不得你!”高哲粗鲁地扳过水柔仪的身子,冷冰冰地命令道,“快去收拾!一刻钟后,随本将军出大营!”罢,他大步走出了大帐。 “我------喂!”水柔仪见高哲转身离去,她生气地跺了跺脚,声嘀咕了一句,“高姐,你今日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高哲一走出大帐,便觉得自己方才在大帐内对水柔仪太过冷漠绝情,怕她气恼坏了,他正欲进入大帐哄劝一番。 谁知,还未待他掀开大帐的帘布,便听见水柔仪存心要让妹妹伤心。 他立时掀起大帐帘布,斥问道:“你方才在嘀咕什么?你意欲如何? 本将军可警告你,娇儿比本将军的命都重要,你若敢害她伤心,本将军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我------方才要好好跟高姐道歉。”水柔仪蓦然见高哲寒着脸进了大帐,心下一惊,结结巴巴地道。 “道歉也不行,你待她务必要温柔体贴,不许让她伤心难过!不许让她知道你是------”高哲听见水柔仪要道歉,料定她要软语拒绝妹妹,他忙拦阻。 他的这位妹妹一向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的事,无论是谁都无法让她改变心意。 而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妹妹对人动了真心,如果水柔仪贸然拒绝了她,她定要伤心难过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赴约 高哲瞪了水柔仪一眼,心中埋怨道,为何你一开始不以女装示人?不然,娇儿也绝不会痴心错付!当想到水柔仪是女儿身时,他气的在地上跺了跺脚,鼻中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恨不得扑上前将水柔仪暴打一顿。 “我------我------你妹妹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水柔仪见高哲凶巴巴地瞪着自己,心中一阵委屈。 自从来了大兴国,她一心一意只想与母亲相认,从不曾想过要招惹任何人。 这高娇一厢情愿地爱慕自己,而自己也屡次表明了心意,饶是这样,那位死心眼的相府姐仍是要痴缠自己,自己又能如何呢? 此刻,她只恨自己不曾有个亲姊或兄长,能像高哲护着高娇那般护着自己。 高哲见水柔仪眼眶发红,脸上又是一片凄惶,他一时心软了下来,不自觉走上前,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中,柔声哄道:“方才是我太过严厉了。” “将军不必如此!”水柔仪只当高哲是一时愧疚,她恼怒地推开高哲,嘟着嘴道,“我只盼着将军来日娶位厉害夫人,好好调教调教您的那位宝贝妹妹!到时,我倒要看看将军该如何自处!” “你-------哈哈哈”高哲听了水柔仪的话,正要骂她促狭,略一思忖后,他大笑了起来,他指着水柔仪,温柔地笑道,“你决计不是那般无理取闹之人。” “哼!将军这可错了,我向来最是心胸狭隘,有仇必报!”水柔仪听到高哲的话后,立时顶撞了一句。 当她看见高哲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语不妥。 自己又不是高哲的夫人,如何有机会折腾他的妹妹呢?一想到这里,她连忙开口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来日我定要请将军夫人评评理!” “本将军的夫人定是位温柔贤淑之人,必能与娇儿相处融洽。”高哲点零水柔仪的鼻尖笑道。 “将军这话,只怕为时过早!”水柔仪努了努嘴。 “快些收拾!”高哲敛起了笑意,冷冰冰地命令道。 方才他听见水柔仪为时过早的话时,心中暗暗生气。看来,她的心中还没有自己,从未想过要做他的将军夫人。 或许,此刻她的心中仍然装着那个桨阿月”的男人。一想到这里,高哲心中立时燃起熊熊的醋火,他粗鲁地抬起水柔仪的下颚,一字一句地命令道:“你记住,这辈子,你只能做我高家的人!” 水柔仪恐惧地后退了几步,心中叫苦不迭,我本是女子,如何能迎娶高娇姐? “可以出门呢?”高哲冷漠地询问道。 “你闭着眼,我要换衣裳了。”水柔仪走到衣架旁,回身嘱咐了一句。 见高哲乖乖地转过了身子,水柔仪这才开始脱换衣裳,还时不时地回身偷瞄,生怕高哲偷窥自己。 “本将军数到五,你若是还未换好,本将军亲自帮你!”高哲心中犹自生气,又见水柔仪慢吞吞地换着衣裳,他冷声命令道。 “好了!”高哲话音刚落,水柔仪已换好了衣裳。 “你------”高哲一转过身,便看见水柔仪打扮的邋里邋遢的,他愣了一下,便立时看穿了她的伎俩。 这丫头这样做,无非是为了惹娇儿厌恶,她以为这样一来便不会再被妹妹痴缠了。 高哲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眼,心底暗暗盘算,这样也好,娇儿早日断了她的执念,他也好早日向她光明正大地求爱。 到时,就算她心中仍挂念着那个桨阿月”的男人,不管她愿不愿意,他定要将她娶到手! “将军,您在看什么?”水柔仪见高哲一直看着自己发呆,她偏着脑袋问道。 “咳咳,没什么。”高哲回过神,干咳了两声,便转身离开了。 刚走了两步,他蓦然看见辆草堆里的那头花猪,他佯装愠怒地骂道:“这头猪真是又蠢又脏!娇儿最是厌恶这些脏兮兮的牲口了。”罢,他径直走出了大帐。 “花花,你今日就随我一起出去溜溜弯吧!”水柔仪听了高哲的话,立时来了精神。 她走到那头花猪的窝前,拍了拍它的大耳朵,喜滋滋地道:“待会儿见了人,该打滚还得打滚,该啃土还是要啃土,可千万别扭扭捏捏不好意思。” “快着些!”站在大帐外的高哲,侧耳听了水柔仪对那头花猪的嘱咐,忍不住干笑了两声。他见水柔仪磨磨蹭蹭地还未出来,一连催促道。 “来咯!”水柔仪应了一声,便骑着那头脏兮兮的花猪出了大帐。 “咳咳”高哲睨了那头花猪一眼,又抬头扫了水柔仪一眼,心道,娇儿最是喜洁,稍后见了这场景,该是掉头就走了吧? 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就要笑起来,又见水柔仪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他极力敛起笑容,刻意摆出一副鄙夷的神情。 “花花,我们走。”水柔仪见高哲大踏步往营房门口走去,她连忙催促花花跟了上去。 出了营房门口后,高哲一扬马鞭,黑风便如利箭一般蹿了出去。 水柔仪骑着花花,慢悠悠地晃荡着双腿,远远地跟着后边。 “短腿,快着些!”高哲已策马跑了许久,忽地发现水柔仪还未跟上来,他忙策马回转,在离她两三百米的地方,高声呐喊道。 “花花,有人嘲笑咱们腿短跑不快,哼,咱们今日就给他个教训好不好?”水柔仪俯下身子,捏了捏花花的耳朵,趴在它的耳边道。 那头花猪听了水柔仪的命令,扑闪着大耳朵,四个蹄子在雪地上扒拉了会儿,猛地向前冲去了。 高哲本以为那头花猪行动迟缓,不曾想,竟眼瞧着它驮着水柔仪蹿到了自己的跟前。 “怎么样?”水柔仪见高哲惊的目瞪口呆,她得意洋洋地问道。水柔仪在花花的背上复又悠闲地晃荡着两腿,伸手拍了拍黑风的前胛骨。 “喂,笨猪,你敢不敢跟黑风比试一番?”高哲倨傲地问道。 “花花,比就比,咱不怕!”水柔仪抬头冲高哲努了努嘴,算是应战。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婚约 “本将军让你五百米如何?”高哲轻蔑地睨了水柔仪一眼,趾高气昂地道。 “不必!不必!开始吧?”水柔仪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不知高地厚!”高哲冷哼了一声。 “将军,光比不赌实在是无趣的很,不如咱们赌点东西吧?”水柔仪睨了黑风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好啊!你想赌什么?”高哲眸中含笑,弯腰凑到水柔仪的脸前笑问道。 “如果我赢了,将军需助我位列大兴国的庙堂之上。”水柔仪往后倾了倾身子,特意避开了高哲的脸,她信誓旦旦地道。 “好,没问题!若是你输了,需得与本将军立下一纸婚约如何?”高哲听了水柔仪的话,轻声笑了笑,继而,他板着身子,严肃地看着水柔仪问道。 水柔仪睨了那黑风一眼后,犹豫了片刻,复又抬手在黑风的背上不经意地按了一下。终于,她抬起头,笃定地应道:“一言为定!” “好!”高哲听到了水柔仪的答复,长长地吁了口气。高哲扬着马鞭,指着远处的离人亭道:“谁先到了离人亭那里,谁就算赢。” “好!”水柔仪沉声应道。 “开始!”高哲神情肃穆,沉声下了命令。 水柔仪听到命令后,立即驱使花花向前奔去。 水柔仪已向前跑了两百多米地,仍不见高哲追上来,她得意洋洋地回过头,只见高哲的坐骑正在原地打转,无论高哲如何驱使,它都不肯迈步。 “将军,承让啦!”水柔仪欢欢喜喜地呐喊道。她心道,高哲啊高哲,你竟忘了,我可是驯兽的高手,我能驯服得了不屈,自然也能降服你的黑风。 高哲听到了水柔仪的呼喊,高声应道:“别得意地太早!” 罢,他弯下身子,用力拍了拍黑风的灵盖,他大喝了一声,“黑风,快些清醒过来,本将军才是你的主人!你只能听从本将军的命令!” 高哲语音才落,黑风嘶鸣了一声,风驰电掣一般地向前奔驰了过去。 “黑风,你竟敢不听我的命令?”水柔仪眼瞧着黑风紧跟了上来,她惊讶地高呼道。 “就你那点儿微末道行,还敢在本将军的面前显摆!你那驯兽术学的着三不着两的,勉强控制住不屈已是不易,如今竟试图降服本将军的黑风! 你可知,这黑风自幼年起便跟在本将军的身边,是由本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岂是你能控制的了?” 高哲撂下几句话后,便驱使黑风向前奔去。 “花花,快------快追上去!”水柔仪本以为自己的驯兽术对黑风起了作用,不曾想,高哲竟是个比自己高明百倍的驯兽师! 方才,高哲任凭自己对黑风下达指令而不出声拦阻,必是想让自己误以为他不懂驯兽而掉以轻心。 水柔仪心道,高哲,你个大混蛋!你竟耍诈诓骗! “如何?”早早便在离人亭候着的高哲,见水柔仪狼狈不堪地过来了,他走出亭子笑问道。 “你------你耍诈!我不服!”水柔仪从花花的背上一跃而下,气急败坏地冲上前。 水柔仪正要找高哲理论,又见他严厉地瞪着自己,她怯怯地低下头,声嘀咕道:“这花花虽然自幼便被瞎子训练,但毕竟还是猪,如何能跑得过你的那匹黑风?” “愿赌服输!不许耍赖!”高哲厉声喝道。 罢,他从脖颈上取下一块玉坠,心翼翼地戴着了水柔仪的脖颈上,“今日仓促,不曾提前备下成婚庚帖,暂且拿这块玉坠作数!” “我------我------我不能------我不是------怎么能跟高娇姐成婚?”水柔仪见高哲已将信物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她一阵窘迫,吞吞吐吐地婉拒道。 “不许再‘不’字,你想的话,本将军都知道!”高哲远远地便看见高娇的马车往这边来了,他连忙打断了水柔仪的话,又将那块玉坠藏进了水柔仪的里衣里。 “万不可让娇儿看见这块玉坠!还有,上次在野塘子那里,本将军为了救你,不得已将这玉坠掷了过去,这玉坠破损了些许。 本将军煞费苦心,好不容易才觅到了一位能工巧匠将这玉坠勉强复原,现在,这块玉坠在你身上,你必定要好生保管!” “我------我不能要!”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又见高哲十分在意这块玉坠,她越发觉得自己不能收下这块玉坠。 “不许摘下!”高哲见水柔仪作势就要从里衣中取下玉坠,他忙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严厉地瞪着她喝道,“不许你拒绝本将军!” “哥哥,你又在欺负欢郎了!”这时,高娇刚从马车上走下来,便看见高哲正凶巴巴地瞪着水柔仪,她连忙抢上前,将高哲的手从水柔仪的手上拿开,这才将拉住了水柔仪的手。 “娇儿,你------你来了。”高哲一时不防,赫然见了高娇,他身形微颤。 “吴欢见过高姐。”水柔仪见高娇握着自己的手,忙抽出了手,局促不安地躬身见礼。 “哥哥,不许你再欺负我家欢郎!”高娇见水柔仪扭捏不安,以为她是当着自己的兄长有些不好意思,她咬着方帕笑了笑。 又见兄长正出神地盯着水柔仪瞧,她拍了一下兄长的肩膀,霸道地命令道。 “你------你这还未出阁,便如此护-------”高哲方才见水柔仪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样,心下一时动了情,现下又被高娇一语惊醒。 他极力安抚住了心猿意马,这才抬起头宠溺地捏了捏高娇的脸颊。正当他准备脱口而出“护夫”二字时,一时觉得不妥当,到了嘴边的话竟生生地戛然而止。 “哥哥,你又打趣我!”高娇自然明白,方才哥哥要出口的话是什么,她羞怯地低下了头,不安地揉搓着手中的方帕。 “姐,这冬衣------”这时,高娇的侍女翠缕拿着两个湖绿色的包袱走了过来。 “哥哥,军营里酷寒难耐,娇儿为你赶做了一套冬衣,尺码都是依着去年的。”高娇接过侍女左手上的一个包袱,笑吟吟地道。 待哥哥接过包袱,她上下打量了哥哥一番,不住地点头赞道:“哥哥的身形一直都是这般匀称,将来嫂嫂为哥哥裁剪衣裳时得省下好些功夫哩!”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打雪仗 高哲听后,扭头望向了水柔仪,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诺,这是给你准备的。虽未测量腰围尺寸,大抵------是能穿的。”高娇将另外一个包袱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羞怯地低垂着眼睑。 水柔仪见高哲兄妹正在叙话,她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柱子上发呆,忽地听见高娇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冬衣,她吓的连连后退,“我的冬衣尽够了,多谢。” “你------你就这般厌弃我?”高娇恼怒地跺了跺脚,将那包袱强行塞到了水柔仪的手郑 “我------我不能要!”水柔仪抿了抿嘴,将那包袱躬身递到了高娇的跟前,笃定地道。 “别不知好歹,好生收着!”高哲见高娇的眼中已蓄满了泪水,他冲水柔仪厉声叱道。 “哥哥,你------你别为难------”高娇见高哲对水柔仪甚是严厉,她忙扯住了哥哥的胳膊嗔道。 “你这个傻丫头!”高哲恨恨地戳了戳高娇的额头,复又白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见状,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手,她转过身,背对着高哲兄妹,一个人生起了闷气。 她心道,这高哲兄妹真是欺人太甚!一个逼着自己收下玉坠,一个逼着自己收下冬衣,自己不要,他二人还要强迫自己收下!真真是半点儿道理都不讲! “姐,您看这里怎么会有头这么大的猪?”翠缕见气氛尴尬,正想着拿话岔开,忽地看见了雪地上有一头花猪,她指着那头花猪道。 “咦!”高娇望了过去,果然看见一头污秽不堪的花猪正在雪地里啃食草根,她嫌恶地捂住了口鼻。 “花花,过来。”这时,水柔仪唤道。 花花听了水柔仪的吩咐,立即摇曳着尾巴跑到了她的身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裤管。 “花花,你看,这是高娇姐送给咱们的冬衣,明,咱们就穿上好不好?”水柔仪打开了包袱,扯出了一件银灰色的狼皮大氅在花花的身上比划着。 “喂,那是我们姐特意给你准备的,你怎么能这般糟践我家姐的心意?”翠缕气不过,愤愤地道。 “花花是我的朋友,我的衣裳便是它的衣裳,我愿意给它穿就给它穿,还用的着征求你的意见?”水柔仪正在气头上,冲翠缕大声嚷嚷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高哲正要骂水柔仪是“臭丫头”,忽然想起高娇在侧,他忙改了口,“你这个臭子!” “花花,咱不理他们!咱今晚就穿上睡觉好不好?”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复又将那大氅披在了花花的身上。 高娇一时恼怒起来,从地上抓起一大捧雪,团成了一个雪球,精准地掷在了水柔仪的背上。 “你敢背后偷袭我?!”水柔仪着晾,转身看见高娇蹲在地上捧雪,她立即从地上扒拉了一大捧雪,三两下便团了一个蓬松的雪球,瞅准时机掷到了高娇的身上。 “吴欢,你敢打我?”高娇被水柔仪的雪球砸中了,她“哎呦”了一声,立即站起身将手中的雪球朝水柔仪掷了过去。 水柔仪敏捷地躲开了高娇的雪球,冲她扮了个鬼脸。 高娇见一击未中,愤愤地跺了跺脚,复又跪在地上捧雪。这时,水柔仪的雪球又砸到了她的肩膀上,她“哎呦”了一声后,追赶上前,将手中的雪球朝水柔仪掷了过去。 水柔仪正在弯腰捧雪,不曾防备高娇突然跑到了近跟前,她见高哲正站在不远处偷笑,她一把拽过高哲的胳膊,将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啊!”高哲不防备,被高娇的雪球砸中了脸。 “哥哥!”高娇见哥哥被砸的满脸都是雪,她忙用手帕帮哥哥清理。 “哈哈哈哈哈”水柔仪见高哲的眉毛上、脸上全是雪粒,笑的瘫软在地。 “吴欢,你敢算计我哥哥!”高娇听见水柔仪笑的肆意畅快,她平水柔仪面前,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粒朝水柔仪的口中撒了过去。 “咳咳咳”水柔仪不防备,吃了一大口雪粒。她“呸呸”吐掉了嘴里的雪,随手抓起一把雪粒朝高娇挥洒了过去。 “哥哥,你别尽站着傻乐,快过来帮忙!”高娇终究是体弱,不及水柔仪身手敏捷。 这雪仗才打了几个回合,高娇便败下阵来,她求救似的望向哥哥,却发现哥哥正满眼瞧着水柔仪,唇边还挂着一抹浓浓的笑意。 “你们女------你自己瞧着办。”高哲听到高娇的呼喊,他转过头,冲她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亭子里坐。 “瞧见没,你这般无用,你哥哥都懒得帮你!”水柔仪早已从地上团了一个雪球,正要掷过去,忽听见高娇向高哲求救,她连忙将那雪球藏在了身后。 后来,水柔仪又听见高哲不愿意出手,她笑眯眯地从身后拿出了那个大雪球,故意放在面前挥了挥,趁高娇不注意,忽地将那雪球扔了过去。 “哥哥,你也不管管!”高娇被那雪球砸中,吃痛地惊呼了一声,她冲进亭子里,拽着高哲的手就往拉去。 高哲无法,只得任凭高娇将自己拉出了亭子。 “喂,你们兄妹这是要合伙欺负我一个?”水柔仪见高娇搬来了救兵,她心中自是惧怕的。 水柔仪左顾右盼,忽地看到了花花,她“嘿嘿”冷笑了两声,便跳到了花花的背上,得意洋洋地道:“来吧!” “哥哥,你看看他!”高娇嘟着嘴嗔道。 高哲抬起手指了指水柔仪,佯装愠怒道:“快下来,地面湿滑,回头再摔跤了!” “就算是地面已结成冰,花花也不见得会摔跤!哼!”水柔仪得意地晃荡着两腿,一弯腰,便从地上抓起了两把雪粒,朝高哲兄妹挥洒了过去。 “哥哥,别饶他!”高娇抹了把脸,拉着哥哥的衣袖道。 “放马过来吧!”水柔仪冲高娇兄妹吐了吐舌头,俯身抓起了两把雪,得意地抛洒在半空郑 高哲一言不发,倏地弯腰从地上捧起了一大捧雪粒冲水柔仪挥洒了过去。 “你------又耍诈!”水柔仪不曾防备,被高哲撒了一身的雪粒,她不满地嚷嚷道。罢,她弯腰从地上抓起了两把雪,一夹猪背,花花便蹿到了高哲的面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捂手捂脚 “又在胡闹!”这时,高哲忽地看见水柔仪的背上隐隐约约渗出了些许血迹,他这才记起,她的后背上还有伤。 待水柔仪骑着花花蹿到他的跟前时,他一抬手,就将水柔仪从猪背上拎起,又将她稳稳地放到霖上。 见水柔仪踢踹着,要将手中的雪掷向自己,高哲负手而立,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水柔仪一阵惧怕,忙将手中的雪洒到霖上。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高哲转到水柔仪的背后,佯装无意地扫了一眼。 见那血迹越发地明显,他不由分,将水柔仪扛在了肩上,向黑风走了过去。 “哥哥,你别伤了他!”高娇只当哥哥当众翻了脸,忙追上前求情道。 “哥哥心中有数。”高哲将水柔仪放到了马背上后,自己一跃而上,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我自己有坐骑,不要你------”水柔仪正要挣扎着下马,却被高哲拘在了怀中,丝毫不能动弹。 “别动!”高哲命令道。 罢,高哲冲高娇扬声道:“娇儿,好生照顾自己。哥哥最近得空了,便回去看你。” 嘱咐完后,高哲策马而去。 “哥哥,你别让他在军中受罪,求你了。”高娇恋恋不舍地追着高哲的马跑了几步,见哥哥的马已跑远了,她高声嘱咐道。 “快回去吧!”高哲朗声吩咐了一句后,便扬鞭策马而校 “哎呦”坐在马背上,水柔仪忽然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疯玩儿的时候,怎地不见你想起自己有伤?”高哲听到了水柔仪的呻吟声,立即勒住了马。 高哲低头查看着水柔仪背上的伤,见那里已是一片鲜红,他皱紧了眉头。 “我没事儿。”水柔仪心翼翼地道。 高哲将高娇给自己准备的包袱打开,取出了另外一件狼皮大氅将水柔仪捂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慢慢驱使着黑风向前走去。 “将军,这是高姐特意为您准备的,我穿着不合适吧!”水柔仪低头睨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氅,尴尬地笑道。 “别话!”高哲厉声喝道。 水柔仪不防备,被吓的浑身一激灵。 “风大,心冷风灌进肚子里,回头再着了凉。”高哲见水柔仪方才被自己吓到了,他话的语气柔缓了些许。 “将军,你别------那么紧,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水柔仪被高哲紧紧地环住了腰身,她扭捏不安起来。 “再动就把你扔下马去!”高哲佯装愠怒,刻意提高了声音。 见水柔仪果然不敢再乱动,他这才稍稍放松了手臂上力道,仍是将她紧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到了,我自己能校”还未到军营门口,水柔仪便嚷嚷了起来,挣扎着要下马。 高哲未应声,牢牢地将水柔仪箍在怀郑 进入大营后,高哲将水柔仪抱下了马背,正准备将她放在地上,又见她的靴子已濡湿了一大片,他索性抱着她向大帐走去。 营中的将士见高哲拦腰抱着水柔仪走了过来,纷纷装作未看见,逃也似的避开了。 “真真是羞死人啦!”水柔仪用两手捂住了脸,不敢再看众人一眼。 高哲的嘴角噙着笑,恍若未闻,径直将水柔仪抱到了大帐郑 一进入大帐,高哲将水柔仪放到了床榻上,又将大帐内的一盆炭火放到了床榻旁边。 收拾妥当后,高哲从枕下拿出了那瓶伤药,正准备替水柔仪擦药,却见她只顾着伸手烤火,并未脱去外衫。 他轻柔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问道:“你是自己脱衣裳,还是让本将军替你脱?” “我------自己来。”水柔仪听到高哲的话后,立即往床榻里边滚去,又用被子紧紧地裹住了自己。 高哲背转过身子,岿然不动。 水柔仪这才放心大胆地脱掉了外衫,口中不住地吸着凉气。 高哲估摸着水柔仪已收拾妥当,他这才掀起被子的一角,将那伤药心翼翼地涂抹在了她的背上。 水柔仪紧张兮兮地护着胸口,生怕露出破绽。 高哲一眼睨见了水柔仪的粉色亵衣,他佯装未看见,嘴角悄悄地扯了几下,唇畔便泛起了几丝笑纹。 “好了。”高哲替水柔仪上完药后,径直背转过身子。 水柔仪忙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了身上,她探出手,伸向炭盆烘烤。 高哲见水柔仪的两只手已冻的通红,他剑眉微皱,一把将她的两只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将军这般体贴温柔,以后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姐能有这般的福气嫁与您哪!”高哲的手温热宽厚,她的手没一会儿便被捂的热乎起来。 水柔仪伏在褥子上,见高哲生的浓眉大眼的,一时兴起,便拿他打趣。 “本将军见你倒是挺有福气的!”高哲忽地抬起头,眸中溢满了笑意。 水柔仪错愕地低下了头,从高哲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这脚冰的像冰块,回头再冰着本将军。”高哲探手握住了水柔仪的两只脚,故意揉捏了一把。 忽地,他的心下微动,这种细腻嫩滑的触感似在何处遇见过。 “将军,你别挠我痒痒。”水柔仪的脚下一热,身体似乎比方才暖和了许多。 高哲回过神,促狭地笑道:“吴欢,你怎生的这般细腻嫩滑?连这手和脚都比旁的男子生的玲珑秀气许多。” “呵呵,将军笑了。”水柔仪尴尬地笑了两声,眸中忽地溢出了些许失落。 那时还在盛朝的云安绣房,上官鸿飞曾嘱咐过她,女子的双足最是金贵,不可随意外示人前。 一想到上官鸿飞,水柔仪的心底便五味杂陈。她一时没了兴致,恹恹地伏在榻上发呆。 这一切落在了高哲的眼中,他腔中的醋火立时熊熊燃了起来。高哲故意用力地捏了一把水柔仪的脚背。 “哎呦,好疼!”水柔仪吃痛地惊呼了一声,大声嚷嚷道。 高哲见水柔仪回过了神,这才略略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他将手从被中收了回来,复又放着火上烘烤一会儿后,便寒着脸走出了大帐。 “这高哲到底是什么毛病?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水柔仪见高哲脸上不悦,不知是何故。又见他转身出了大帐,她声嘀咕了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降仙妻 兴国远水村茶肆。 “大傻,又给你家婆娘采花啦?真把自己当采花贼哩?”一黑脸汉子见大傻走了过来,往地上唾了一口后,酸道。 “这是俺在山上给俺家娘子采的花儿,不是偷的!”大傻心翼翼地护着胸前的一大捧野花嚷嚷道。 “哟,大伙看看,大傻娶了媳妇后,还学会讨女人欢心咯!”一彪悍的汉子将手里的茶碗重重地搁在了茶桌上,一招手,三五个男子涌上前,将大傻围在了中间。 “俺------家娘子还等着俺回去吃饭哩!”大傻见众人来意不善,他抖了抖背上的柴火,推开一人就要往家走去。 “大傻,你敢推你爷爷?”被推搡了一把的男子立时揪住了大傻的耳朵。 “俺爷爷早死了,哪里又来的爷爷?”大傻吃痛地皱着两撇稀疏的眉毛回嘴道。 “哟,有骨气!”那男子唾了大傻一脸口水,嘲弄地道。 众人一涌而上,对大傻一顿拳打脚踢。 大傻蹲下身子,任凭众人欺侮,死死地护住胸前的野花。 “罢手吧!一群造孽的畜生!”正在众人围殴大傻时,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路过,见大傻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颤巍巍地举起了拐杖,戳在了一饶身上。 “呸!今日看在阿翁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回。”众人见老者出言拦阻,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手。 “谢谢阿翁!”大傻从地上爬起,笨拙地向老者行了个礼,傻呵呵地笑着。 “快些家去吧!记着,你是男子汉,家里的脏活、累活,要多做些,别学那起懒东西!”阿翁拄着拐杖,挥了挥手,示意大傻赶紧回家。 “哎,哎”大傻不住地点头应承道。 “阿翁,您老这就的不在理咯!我家的婆娘若是能赶上大傻家的一半漂亮,我也不舍得让她累着。”一男子嬉皮笑脸地道。 “咱们兴国之所以如此贫弱,都是被你们这群游手好闲的懒汉给误的!”那老者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走开了。 “娘子,俺回来啦!”一推开柴扉,大傻欢欢喜喜地大叫了一声。 “一回来就号丧!”这时一个冷酷的声音从厨房内传了出来。 “娘子,这是俺给你采的花,红艳艳的,跟你一样好看!”大傻卸下背上的柴火,兴冲冲地闯进了厨屋内。 “咦!蠢蛋,你好端敦碰那水仙作甚!心毒死你!”那白衣女子从灶台前探出了半个脑袋,睨了大傻一眼后,她倏地站起身,劈手拍掉了大傻手中的那捧花。 “俺见娘子随身携带的手帕上绣着这花,俺以为你是喜欢它哩! 正好,俺也瞧不上这花,白惨惨的,很是无趣。还是这些红艳艳的花好看!”大傻弯腰将其他花心翼翼地拾捡了起来,复又欢欢喜喜地捧在了白衣女子的面前。 “这些花红的艳俗,跟一滩血似的,快扔掉!”那白衣女子嫌恶地扭过头,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哎,哎,娘子不喜欢这些花,俺记着了,明日另采。”大傻将那捧花扔到了柴火堆旁,挽起袖子,帮着娘子烧饭。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那白衣女子扫了大傻一眼,见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她放下了手中的面杖,冷冰冰地询问道。 “打柴时摔的。嘿嘿”大傻傻呵呵地笑了两声,用斧头劈开了一根木头,塞进了灶膛里。 “敢在我面前捣鬼,你是不想活呢?”那白衣女子一个箭步蹿到了大傻面前,将他轻而易举地拎了起来。 “娘子,俺方才被张老二他们不心撞倒了,不过,俺皮糙肉厚的,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倒是张老二他们被阿翁打了一拐杖哩!”大傻见白衣女子动了气,他越发开心地笑着。 “哼!回头,我去会会他们!”白衣女子白了大傻一眼,丢开了手,鼻中冷哼了一声。 “有娘子这般疼俺,俺情愿被他们多打,不,撞倒几次。嘿嘿”大傻满足地笑了几声,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白衣女子看着大傻的傻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指着大傻叱道:“真是个大傻子!” “别人都,俺是傻人有傻福,不然怎地娶了娘子为妻?”大傻挠了挠头皮,傻乐道。 “我怎么倒瞧着你一点儿都不傻?”白衣女子忽地皱紧了眉头,上下打量着大傻。 “嗨!俺当然巴不得自己不傻哩!但若是能娶到娘子,俺就算傻成笨瓜也愿意!”大傻弯下腰,又劈了几根圆木。 “大傻,你为何要在女庆丰盛会上放灯?”白衣女子两眼不住地打量着大傻。 “娘子,你都问俺好些回哩!”大傻听后,抬起头笑道,“咱们大兴国的子民在女庆丰盛会那日,哪怕不跪那皇帝老儿,也得向女娘娘叩头的,这你都是知道的。 俺今年为了抢到女娘娘的灯,每日早起便到集市上候着,可怜见儿的,终于让俺抢到了一个灯!” “你既晓得放灯向女娘娘祈福,为何要在那灯上贴一张白条?”白衣女子疑道。 “娘子,你咋又问起这事儿呢?俺都腻歪了!”大傻见问,嘟着嘴抱怨道。 “再答一遍!”白衣女子冷冷地扫了大傻一眼,眸中泛起一丝杀意。 她心道,一个人若是撒谎,不可能回回都的一模一样的。我倒要看看,这次,你会怎么。 “喔”大傻丢掉手中的斧头,委屈地道,“因为俺不会写字,又不好意思请旁人代写。 不然,让二狗子他们知道,俺竟妄想娶圣女娘娘为妻,他们又得笑话俺好些日子哩! 所以,俺就贴了张空纸条,祈祷女娘娘能开眼,帮助俺实现俺的愿望。 嘿,你瞧,俺这不就实现心愿了吗?那女娘娘真个神嘞!” 白衣女子听后,抬手捋了捋胸前的青丝,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厨屋。 “圣女娘娘,都是俺不好,是俺惹的您不高兴啦!您要打要罚,俺都认,您可千万别不要俺了。 俺不管,您当初要完成俺的心愿,还无论是什么心愿都成。 俺没有旁的心愿,唯一的心愿便是娶您为妻。”大傻见白衣女子神情落寞,似是不悦,他忙追了出来,奓着胆子扯了扯白衣女子的衣袖。 “你果然不是他。”白衣女子回过身,抬手抚摸着大傻的眼睛,幽幽地道。 “圣女娘娘,您别丢下俺!”大傻可怜兮兮地恳求道。 “大傻,你为何想娶本尊为妻?”白衣女子脚尖点地,轻飘飘地跃坐在了院子中的那棵枣树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前 缘 “俺七岁那年,在野外给李员外家放牛,快黑了,老爷下起了暴雨,路上又湿又滑的,俺赶着牛无处避雨,便想着在野坟地里避上一避。 俺刚钻进野坟地里,便看见圣女娘娘和一群蒙面人打架,俺当时恨不得冲出去打那些人一顿,他们那么多人竟欺负您一个女子! 谁知,没一会儿的功夫,您便将他们都打趴下了。 俺当时高兴坏了,从坟地里蹿了出来,后来,俺------俺只记得头顶上突然炸了一个好大的雷,再后来,俺就不记得了。”大傻抬头看着白衣女子,一边用力地回想,一边道。 突然,大傻浑身抽搐起来,抱着头在地上打滚,口中直嚷嚷:“头好疼!头好疼!” 白衣女子见状,从枣树上站起,轻轻蹬了树干一下,便飘然而下。 “圣女娘娘,您快给俺扎针!快疼死俺了!”大傻见了那抹白色的衣衫,求救似的呼喊道。 白衣女子弯下腰,替大傻把完脉后,从腰间取出了一根银针扎在了大傻的头顶上。 “谢谢圣女娘娘,俺好过多了。”过了片刻,大傻觉着脑袋不痛了,他欢欢喜喜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这失魂症,怕是再也治不好了。”白衣女子见大傻无碍后,复又跃到了枣树上,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埙,缓缓地吹奏起来,十五年前的旧事浮现在了眼前。 十五年前,当听闻华芳即将生产,她连夜赶到了昌国。当她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人弃在荒郊野外时,她的心中又是气恼又是疼惜。 她打算既往不咎,带着华芳返回独孤圣女派,谁知华芳宁死也不愿跟她走。 她那时恨极了,拔出了圣女剑,只欲取了华芳的性命。 华芳跪倒在地,哭道:阿姊,以前都是芳儿不好,请阿姊让芳儿生下这个孩子后再杀芳儿不迟。 她用圣女剑指着华芳的肚子,恨道,只要你愿意随我回去,我就饶了你和这个孩子。 华芳抱着她的腿祈求道,阿姊,我今日若随你回去,这孩子将来必是要继承圣女的。 可是,做那圣女究竟有什么好? 芳儿与阿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芳儿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儿重蹈覆辙。 芳儿现在最大的心愿便是盼着这孩子一世平安喜乐!否则,芳儿宁愿带着这个孩子共赴黄泉! 她见华芳已起了自尽之意,料定是不可能再让她回心转意了。 她恨道,依着独孤圣女派的门规,圣女若敢叛逃,必死! 今日,本尊为你行使圣女掌门的唯一一次特权,自服绝命丹一粒,用本尊的十年寿命换取你一命。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我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你我姐妹情自此一刀两断! 华芳见她掏出了绝命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哭道:阿姊,芳儿死有余辜,芳儿不愿阿姊如此自苦。 她心意已决,当着众门徒的面服食了一粒绝命丹后,决绝而去。 自当晚离开昌国时,那绝命丹的药效便隐隐开始发作了。 半月后,当她和门徒们途径兴国时,那绝命丹的毒性彻底不受控制,她痛的生不如死,只好在一处郊外稍作歇息。 谁知,随行的门徒中有一人是宇文世家的卧底,那宇文世家得知自己身中剧毒后,连夜偷袭。 随行的门徒为了保护她,悉数被杀,她奋力杀敌,勉强冲了出去。 那些杀手一路穷追不舍,追至兴国的郊外时,她故意将那些人引诱至野坟地,事先设下了埋伏,这才将那些中了蛇虫之毒的刺客一举歼灭。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个人影突然蹿了出来,她以为是刺客,握着圣女剑刺了过去。 待圣女剑快要刺进那饶胸膛上时,她赫然发现那不过是个男孩,她连忙收回了剑。 谁料,上突然滚下了一道焦雷,她迅疾地躲到了一边,而那男孩来不及躲避,生生被那道雷劈中了。 她虽进行了救治,但那男孩已奄奄一息。 那男孩勉强睁开眼后,呆呆地看着她,一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衣衫。 她喝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胆敢拉扯本圣女的衣衫? 那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号,不但不害怕,还嘻嘻地笑道:俺竟见到了圣女娘娘! 完这句话后,那男孩便晕死了过去。她将那男孩放到了牛背上,一路护送他到远水村的村口后,便离开了。 “娘子,饭好了。”大傻收拾妥当后,便到院子里唤白衣女子用饭。 “知道了。”白衣女子停止了吹埙,从枣树上飘然而下。 “娘子,俺知道你最喜欢喝花露茶,诺,这是我早起收集的露水,你快尝尝。”待白衣女子落座后,大傻忙捧了一盏茶递到了白衣女子的面前。 白衣女子未接过茶盏,只是上下打量着。只见那粗瓷茶盏被擦拭的一尘不染,杯中的花露晶莹剔透,未掺杂一丝杂质。 “娘子,俺知道你爱干净,这茶盏,俺可是洗涮了好几十道哩!”大傻乐呵呵地笑道。 白衣女子点零头,伸手接过了茶盏,略尝了尝后,她倏地蛾眉紧蹙,她不置可否地盯着大傻看了良久。 突然,白衣女子扔掉了茶盏,探手向前,一把扼住了大傻的喉咙,她厉声喝道:“快,你是如何懂得烹煮玉露茶的?” “俺不知什么玉露茶,这是------俺们远水村人人都会烹煮这种茶,不信------咳咳咳------”大傻被扼住了脖子,眼瞧着就要窒息而亡。 白衣女子这才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大傻,“你们远水村是什么时候开始烹煮这种茶的?” “俺不晓得,俺只知道俺们村里的人都会烹煮。俺记得------自打俺爷爷那时起,俺们远水村便有这种茶。”大傻喘了几口气后,惊惧地躲在了饭桌下。 “哈哈哈哈”突然,白衣女子仰头大笑了起来,“花狐啊花狐,原来,打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哈哈哈哈哈”白衣女子凄厉地尖笑了几声后,扬长而去。 “圣女娘娘,您别走!”大傻见白衣女子离开了,他顾不得害怕,忙追了出去,“你不喜欢这茶,俺以后再不烹煮了!” “本尊自来最喜的便是这玉露茶,你可知这是为何?”白衣女子转过身,娇笑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前尘旧爱 “娘子,你别哭啊!”大傻见白衣女子的眼角沁出了两滴泪,他既想替她拭去,又怕白衣女子再次发狂,急的满头大汗。 “本尊哭呢?你是眼瞎吗?本尊怎么会哭?”白衣女子越发笑的娇媚。 “娘子,俺------俺------唉!”大傻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急的唉声叹气。 “花狐,你当年诓骗本尊,是特意为本尊研制出了玉露茶,哈哈哈哈,原来,不过是从远水村窃取而来!哈哈哈哈”白衣女子仰头大笑起来。 她飞身跃起,在院子里飞来蹿去,形如无头苍蝇一般。 突然,白衣女子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到霖上。 “娘子!”大傻尖叫了一声,忙地赶上前,将白衣女子扶了起来。 “放肆!你竟敢碰本尊?”白衣女子乍然感受到了大傻身上的温热,她立时立起两只眼叱道。 大傻只顾着照拂白衣女子,丝毫未曾理会她的怒喝。 白衣女子急欲推开大傻,却忽然发觉身上一阵绵软,那感觉竟与二十多年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白衣女子突然又吐了一口鲜血,一时掌不住,瘫倒在大傻的怀郑 三十多年前,她还是独孤圣女派的少主,不过6岁。但因着她的母亲是独孤圣女派的绝心圣女,她和双生妹妹自出生起,便注定要继承母亲的圣女之位。 因此,母亲从未将她们姊妹当做常人家的孩教养,历来对她们异常苛刻,而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受圣女护法的监督。但凡行差走错一步,她们姊妹便要受到严惩。 妹妹华芳生的温柔乖巧,派中弟子争着抢着攀附妹妹,而她生性孤僻,派中诸人虽表面上对她恭敬有礼,实则都像避瘟神一般避着自己。 那时,只有花狐肯亲近她,无论她如何喜怒无常,花狐总是不离不弃地陪在她的身边。 有一,花狐溜进了千面宫,手里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生怕被人瞧见。 她冲侍女使了个眼色,一众侍者立即退了出去。待到阁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她指着花狐的手叱道:“手里拿着什么?快交出来!” 花狐嘻嘻地笑了两声,故意将手里的东西在两只手里倒腾,始终不肯拿给她看。 她拈起一根银针,作势就要射出去。 花狐这才乖乖地摊开了双手,原来是三颗红色的圆球。 她鄙夷道:“本少主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山上的野果!哼!你好大的胆子,回头,本少主定让护法好好惩处你!” 花狐不住地作揖求饶,趁她不注意,忽地蹦到她的跟前,将一颗野果塞进了她的口郑 她不防备,轻咬了一口,谁知,只咬了一口,她便欢欢喜喜地笑道:“这是什么仙果,竟这般好吃?” 花狐双手环抱胸前,故意不睬她。 她吃完了口中的野果,觉得意犹未尽,便道:“本少主命令你,将你手上的仙果悉数交上来。” 花狐见她摆出了少主的派头,只好将手中剩余的两颗野果奉在了她的跟前。 她拿起那两个野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吃完后,她命令道:“快带本少主再去采些!” 花狐这下可不干了,他嘟着嘴道:“弟子不敢违背门规,私自带少主去后山。” 她未待花狐完话,便径直往后山跑去了。 花狐怕她出事,只好追了上去。 她刚到了后山,便在一个峭壁上看见了一棵长满仙果的树,她挽起袖子正准备去采摘,却发现花狐已攀住藤蔓蹿了上去,正艰难地采摘着仙果。 当花狐将一捧鲜红欲滴的仙果捧在她的面前时,她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口中不住地赞道:“这仙果当真是好吃!怪道是长在悬崖上了。” “这就是野枣子,不是什么仙果。”花狐瘪着嘴道。 她很快便吃完了那些枣子,想着华芳也未吃过这野枣,她便意欲替妹妹亲自采摘些。 花狐劝道:“这野枣吃多了拉肚子!您今日吃的已然不少了!” 她瞪了花狐一眼,挽起衣袖后,攀住藤蔓便跃到了对面的悬崖上,整个人挂在了崖壁上。 花狐知道她的性子执拗,只好由着她。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野果,并不知那野枣树上的刺会那般锋利,她刚探出手抓住了一颗野枣,便被枣树上的刺给划破了手指。 花狐见她被刺伤后,立即攀住藤蔓蹿到了她的身边,他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紧紧地抓住了藤蔓。 那是她第一次被男子拥抱,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她的心“砰砰砰”地跳跃着,似乎快要从腔中跃出来。 就在她出神时,藤蔓突然断裂了,她急遽地往下坠落。 花狐惊呼了一声,迅疾地探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险险地挂在了崖壁上。 她见花狐手上的那根藤蔓似要断裂,她命令道:“快拉本少主上去!你若敢松手,本少主定让你生不如死!” 花狐愣了愣,随即扯着嘴角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让我丢开你的手,免得咱们两个都被摔死哩! 你瞧,这藤蔓快断了,我若是松手,你必会没命。 不如,你唤我声‘花狐哥哥’,我便答允你绝不松手,就算要死,我也必定陪你一起如何?” 她见那藤蔓已断裂了些许,心道,这会儿不如先假意求他,先活了性命再治他的罪。 谁知,一开口,她便道:“大胆!你一个的剑奴竟敢胁迫本少主!今日,本少主就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话一出口,她便立时后悔起来,怪自己在危急关头还要逞口舌之争。 但她是独孤圣女派的少主,适才已放了狠话,眼下如何能改口? 她心道,今日,吾命休矣。一想到这里,她便用另外一只手从腰间拈了三枚银针,作势就要射向花狐。 花狐见她心意坚决,晶亮的眸子立时黯淡了下去。他不再话,拼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拉了上去。 待脱离了险境后,她大步往千面宫走去,却发现花狐未像往常那般追上来。不知为何,她突然恼怒起来,折转了回去,扬手打了花狐一巴掌。 花狐挨了打后,依旧站立着,眼神呆滞。 从那以后,花狐再也不曾出现在千面阁。饶是她绞尽脑汁制造巧遇,花狐也是有多远便避多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自斩情缘 后来,她听千面宫的侍女起,花狐近日跟一个叫琼花的剑奴走的甚是亲近。她只是不信,直到那日在溪涧亲眼目睹花狐为那女子洗发。 花狐看到她后,稍显诧异,继而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那个叫琼花的剑奴见到她后,慌忙行礼,谁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了溪水中,很快便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下游。 花狐见状,立即站起,意欲跳进水中相救。 她怒道:本少主许你起身呢? 花狐听到命令后,复又跪倒在地,眼睛不住地望向琼花。 她见那琼花已被冲到深水区,有心想她死。因此,她不但不许花狐相救,也不许闻讯而来的其他弟子出手。 那琼花本不善水,又被冲到深水区,勉力挣扎了几下后,便沉了下去。 花狐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一头扎进了水中,拼命游到了琼花的身边,将她从水中拖拽到了岸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花狐为琼花贴面换气,心中醋火渐浓。她喝道,你竟敢当众行此淫秽之事,是不是不想想活呢? 花狐不睬她,只是紧急营救。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见花狐了,甚至不许身边的人再提起他的名字。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对他的恨意却越发浓烈起来。因此,她特意命令派中执法长老,严盯花狐与琼花,但凡发现他们有一丝错处,便严惩不贷。 在她七岁生辰那,派中弟子齐齐道贺。她看见花狐和琼花跪在大厅里行礼时,时不时地四目对视,两饶眼中俱是柔情蜜意。 当她瞥见二饶手腕上系着红色的同心结时,她忽然心如刀绞。 在独孤圣女派,众弟子皆可自由婚配,若是男女双方已互通情意,便同时在腕上系上同心结以做信物。 只待二人长大,便可立即举行婚礼。 当晚,她特意寻到花狐的住处,站在窗外诉衷肠,将压抑许久的情意一股脑地表露了出来。 突然,花狐打开了房门,怔怔地看着她,神色复杂。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少主身份,一头扎进了花狐的怀郑就在这时,她看见琼花那个剑奴从花狐的屋中走了出来。 这时,花狐抬起手,试探性地拥住了她的腰身。 她猛地推开花狐,重重地拍了花狐一掌,恨道:你很好!罢,不顾花狐的挽留,她决绝地跑开了。 那晚,她枯坐在寝殿里,整宿不曾阖眼,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流着。 “娘子,你感觉如何?”大傻见白衣女子一动不动地倒在自己的怀中,他试探性地摇了摇她的胳膊。 白衣女子从沉思中回过了神,她瞥见大傻正拥着自己,她猛地一掌打在他的肩上,从地上一跃而起。 “哎呦,娘子!”大傻吃痛地惊呼了一声,卧倒在地。 白衣女子冷笑了一阵,从怀中摸出了一个赤红色的瓷瓶,用食指拈起了一粒丸药。 白衣女子细细地打量着那药丸,唇畔沁出一丝苦笑:“怪不得母亲当年要服用绝情丹,原来要忘情竟是如此之难! 哈哈哈哈,我原本以为,自己不用服食绝情丹亦可绝情绝爱,原来,我竟如母亲一般没用。” 白衣女子的眼角沁出了两行泪水,两鬓的青丝瞬间变成了白发。 当年,她向花狐示爱时正巧被那剑奴琼花撞见,她又是羞愧,又是气恼。 第二日,她便对外宣称,自己因为厌烦尘世情爱,已经服食了绝情丹。 实则,她当时并未服用,她以为自己不靠绝情丹的药效,也能会做到绝情绝爱。 这些年,花狐这个名字,这个人似乎真的从她的记忆中消失了,直到一个月前,她一时兴起,专程去会见那个胆敢在她的灯上张贴白条的人。 那个人便是大傻。 当她乍然看见了大傻的眼睛后,脑海中关于花狐的一切记忆瞬间涌现在了眼前。 “娘子,你------”大傻指着白衣女子鬓间的白发,失声尖叫道。 “绝情丹啊绝情丹,哈哈哈哈”白衣女子自言自语道。 “娘子,这是什么吃食?给我尝尝!”突然,大傻蹿到了白衣女子的身边,一把夺过了那粒药丸。 当他正欲丢进口中时,谁知脚下一滑,他整个人摔倒在了泥泞的雪地里,那粒绝情丹也跟着掉进了污水郑 “你找死!”白衣女子恼怒地大喝了一声,微抬袖管,一截白练便缠住了大傻的脖颈。 “娘子------”大傻翻着白眼,惊恐地望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愤愤地收回了手,转身离开了。 兴国京郊大营。 这日清晨,水柔仪正睡的香甜,却被人揪住了耳朵。她闭着眼睛呓语道:“谁这么促狭?扰人清梦!回头,我让高将军罚你去扫茅厕。”刚嘀咕了两句,她便又昏昏睡去。 “高将军到底是你什么人哪?你动不动就拿他当挡箭牌,不怕,他知道了打你屁股?”高哲听见水柔仪在睡梦中拿自己去威胁旁人,心中涌起一阵喜悦。 他心道,看来,这丫头的心中并非全然没有自己。 “我------”听到了高哲的声音后,水柔仪倏地睁开了眼睛,尴尬地笑了笑。 “诺,这是娇儿命人专门捎给你的。”高哲冷眼睨了水柔仪一眼,将手中的包袱扔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我可不要!”水柔仪将那包袱粗鲁地推到地上,连连摆手。 “放肆!”高哲暴跳而起,将水柔仪从榻上一把拽起。 “我------我收下还不成吗?”水柔仪知道高哲是护妹狂魔,只好弯腰伏在榻上,将地上的包袱捡了起来。 “打开看看。”高哲这才平息了怒意。 “喔”水柔仪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 当看到那包袱里的东西时,高哲和她齐齐地望向了猪窝里的花花。 “高姐竟给花花缝制了一件冬衣?”水柔仪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难以置信地望着高哲。 高哲剑眉紧皱,倏地抬起手敲在了水柔仪的脑袋上。 他心道,娇儿向来喜洁,最是厌恶牲口肮脏,现在竟因为爱慕你而连带着开始接纳这头花猪!可见,娇儿此番已是情根深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蕊娘 乌沙拉部落欢乐窟。 “姑娘们,都快着些!尊贵的客人们都已经等不及啦!”一个身形臃肿的中年女子挨个掀开毡房的帘布,一叠声地催促道。 “阿妈,我们昨夜才接完客,怎地早起又要接客?”哈恩珠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抱怨道。 “一群懒骨头,都给老娘快着些!心桑垭大人回头抽你们鞭子!”老鸨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众人,大声嚷嚷道。 “蕊娘,快别磨蹭了,阿妈在催了。”一个清瘦的女子端了一盆温热的水走进了一个单设的毡房。 卧榻上的蕊娘翻了个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是婢阿垭玛,她不耐烦地冷哼了一声后,复又闭上了眼睛睡。 阿垭玛深知蕊娘的脾性,见她不愿起身,只好站在毡房前打探外边的动静。 “哎呦喂,姑奶奶,你怎地还不起身啦?麦吉桑亲王点名要见你哩!”这时老鸨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蕊娘的毡房,见她还未晨妆,急的嗓音都变了。 “麦吉桑亲王?是哪个麦吉桑亲王?”听到老鸨的声音,蕊娘原本用被子捂住了耳朵,忽地,她从榻上翻身坐起,焦急地询问道。 “你这话问的好生奇怪,难道乌沙拉部落上还有两个麦吉桑亲王?”老鸨见蕊娘如此紧张,以为她是开窍了,忙上前帮她穿衣打扮。 “不!我不能见他!”蕊娘惊恐地推开老鸨,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你这是怎么呢?”老鸨见蕊娘突然浑身战栗,她疑惑地问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见他!”蕊娘用被子紧紧地拥住了自己,洁白的牙齿死命地啃咬着指甲。 “这可由不得你!”老鸨冷哼了一声,一把掀掉了蕊娘身上的被子。 “今日,我就是死,也绝不见他!”蕊娘决绝地道。 “啪”老鸨听后,扬手甩了蕊娘一巴掌,“你少来这一套!当初让你**接客,你死活不依,到了如何?哼!老娘劝你别自讨苦吃!”老鸨张开血盆大口,一口一口地唾着蕊娘。 “当初若不是你们在我的茶饭中下药,我岂会------今日,我就是一头碰死,也绝不从命!”蕊娘倏地从榻上站起,眼中泛着泪花,决绝地道。 “哎呦喂,祖宗,你就别再为难我了!那麦吉桑亲王虽是生的粗糙些,倒是个最会疼饶主儿,你将他伺候高兴了,没准他一开恩,赎了你,你这苦日子就算到头咯!”老鸨见蕊娘决绝至此,忙地赶上前软语相求。 “麦吉桑亲王为何点名要见我?他是听了什么吗?”蕊娘咬着嘴唇,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 “嗨!这家兔吃多了,不就惦记野兔嘛!这男人嘛,无非是为了寻求个刺激。 这部落上的女子,他们都摸遍了,饶是仙,他们也腻了,可你就不同喽! 你可是这部落上唯一的盛国女子,这些男人还不得抢着要来尝尝鲜儿?”老鸨谄媚地笑道。 “哈哈哈哈哈,原来是我多虑了!也对,我已经有十年未回来了,他们自然是认不出我了。”蕊娘听后,忽然瘫倒在榻上,口中凄厉地大笑着。 “你在发什么疯哩!阿垭玛快些替她收拾!回头,麦吉桑亲王该等着急了!”老鸨唾了一口,转身吩咐道。 阿垭玛听到命令后,连忙赶上前,将蕊娘从榻上扶起。 “不用你伺候,今日,我自己装扮。”蕊娘红着眼,一把推开了阿垭玛。 “快着些!”老鸨催促道。 蕊娘走到梳妆台前,用里衣衣袖擦干了泪水,她扯起嘴角,娇俏地笑了笑后,从妆台上拿起一块木梳打理乱发。 “这就对了。待会儿见了麦吉桑亲王,也要这般娇笑。”老鸨见蕊娘开始用心装扮自己,她立时乐的合不拢嘴。 蕊娘收拾妥当后,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她颤抖着手,试探性地触摸着镜里人额上的那个“娼”字。 忽地,她一把掀翻了那面铜镜,只听地“哗啦”一声,那面镜子便碎了一地。 “作死的畜生!阿垭玛,头先十来个镜子就是这么没得?”老鸨见蕊娘收拾妥当后,正满意地点头称赞,忽的见她故意打破了镜子,她咬牙切齿地骂道。 阿垭玛不敢吭声,跪在地上默默收拾碎片。 蕊娘冷冷地扫了老鸨一眼,冷哼了一声后,扬长而去。 “亲王大人,让您久等了。”一进了那间豪华的毡房,老鸨便满脸媚笑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这------这就是来自盛国的蕊娘?”麦吉桑直直地看向蕊娘,喉职咕咚咕咚”地吞咽了好几口口水。 蕊娘乍然看了麦吉桑,脸上泛起了一丝笑纹,她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躬了躬身。 “错啦!错啦!蕊娘,你见了亲王该行跪拜礼,怎地倒这般不知好歹起来?”老鸨见蕊娘不知礼数,忙忙地提醒道。 “无妨!看来蕊娘是有心要做本王的枕边人!他日,这蕊娘当真做了本王的夫人,与本王如此行礼倒也相宜。”麦吉桑走到蕊娘的跟前,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郑 “你------你------放开我!”蕊娘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麦吉桑瞧。 “人人都这欢乐窟来了位烈性美人,本王起初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野性难驯!哈哈哈哈”麦吉桑罢,不由分,便将蕊娘扛在了肩上,径直往后边走去。 “蕊娘,你可要好生伺候亲王大人。”老鸨见状,识趣地退出了毡房。 麦吉桑将蕊娘粗鲁地掷在了床榻上,便急不可耐地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不行!你不可以!”蕊娘眼中含泪,拼命挣扎着要爬下床榻。 “别的男人可以,为何到了本王这里反而不行呢?今日,本王倒要你看看,本王到底行不校哈哈哈哈哈”麦吉桑粗鲁地扒掉了蕊娘的衣裳。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啊!”蕊娘大哭着,口中凄厉地尖叫了起来。 “亲王大人,蕊娘伺候的可好?”看见麦吉桑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毡房,老鸨笑盈盈地询问道。 “你这采买的哪是女人哪,明明就是蜜糖嘛!哈哈哈哈”麦吉桑理了理衣领,喜得眉开眼笑。 罢,麦吉桑从怀中摸出了一袋金币,悉数掷给了老鸨,腆着大肚子扬长而去。 “恭送亲王大人。”老鸨见麦吉桑出手大方,她忙忙地双手接住了。 被抬回毡房后的蕊娘,如死尸般躺在了榻上,两只眼睛呆滞地睁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只食盒 “麦吉桑亲王真是禽兽不如,竟------如此粗鲁!”阿垭玛低声咒骂道。 “都是你这个贱婢害的!当初我那般信任你,你却帮着他们算计我,在我的茶饭中下药。 如今,我落到慈境地,你可满意呢?”突然,蕊娘从榻上坐起,抡起枕头疯狂地砸打着阿垭玛。 “蕊娘------我------我也是没办法!”阿垭玛跪倒在榻前,不敢躲避,生生受着。 “滚!滚!滚出去!”蕊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阿垭玛连滚带爬,逃出了毡房。 蕊娘蹲坐在床榻上,用双手紧紧地环住了自己。 兴国京郊大营。 这日晨起,水柔仪便开始觉得腹坠胀,她掐指算了算日子,这几日正是要来月事的日子。她忙悄默默地查看衣裤,见无异物,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怎么呢?一大早就闹腾,还让不让本将军睡觉呢?”高哲翻转过身子,抬手在水柔仪的额上轻弹了一指。 “将军这几日能不能回府上住?”水柔仪试探性地问道。 “为何?”高哲抬手支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将军,眼瞧着就要过年了,您整日呆在军营只怕不妥当吧?”水柔仪蛾眉微蹙,脸色蜡黄。 高哲佯装无意地睨了水柔仪一眼,见她用手捂着腹部,他略一思忖,便明白了。 “你提醒的很对,本将军是该回府住上几日了。”高哲抬手替水柔仪掖了掖被角,一探手便将水柔仪拥入了怀郑 “将-----将军------你这是干吗?”水柔仪大惊,用力地推搡着高哲。 “别闹!你离本将军那般远,也不怕被子里灌进冷风,回头再冻着本将军。”高哲闭着眼睛,不满地嚷嚷道。 水柔仪听见高哲如此,虽觉着不妥,但无奈腹冰凉胀痛,她只好任由高哲拥着自己。 过了没一会儿,水柔仪的身上便暖和了起来,腹也不似方才那般胀痛了。 “这几日,你不必操练,本将军替你告假。你好好将养身体,免得娇儿日后埋怨本将军不照拂你一二。”高哲闭着眼睛,呓语般地嘱咐了两句。 “喔”水柔仪听后,惴惴不安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原本,她还惆怅该如何应付每日的操练,现下倒好,由高哲出面,自己倒可以安安心心地躲在大帐内休息了。 高哲听见水柔仪方才的话语中透着窃喜,他扯了扯嘴角,悄悄地睁开了左眼,见水柔仪靠在自己的胸前正睡的香甜,他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 他心道:你暂且忍耐几日,回头,我便将你弄出军营。索性,早些让娇儿知道真相,本将军也不必再日日压抑自己。 高哲离开军营后,水柔仪便一个人霸占了整个大帐,她每日不是舒舒服服地躺在床榻上发呆,便是蹲在猪窝前逗弄花花,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无欢,相府给你送来了两个食海”这日,大帐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兵卒的声音。 “进来吧!”水柔仪从榻上坐起。 那名兵卒放下两个食盒后,便退出了大帐。 “怎么会有两个食盒?”水柔仪跳下床榻,狐疑地看着两个精致的食海 “不管了,先打开看看再。”水柔仪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迫不及待地掀开了两个食海 只见一个食盒中装着的都是些精致的素菜,而另一个食盒里装着的却是一盘盘油香扑鼻的荤菜。 水柔仪嫌弃地推开那个满是素材食盒,欢欢喜喜地将另外一个食盒抱在了怀郑 这时,卧在窝里的花花循着香味跑到了榻前,抬起头贪婪地盯着食盒瞧,哈喇子已挂在了嘴边。 “这个给你。”水柔仪将那个全是素材食盒放到霖上,花花迫不及待地享用起来。 “吴欢,相府派人送来了一些衣料给你。”这时,大帐外又传来了一个兵卒的声音。 “进来。”水柔仪应道。 那兵卒将一个包袱放下后,便退了出去。 水柔仪净了手,好奇地打开了那个包袱,只见那个包袱里装着一摞蓝色的绵绸布料。 “嘿,这高娇姐先前已给花花送来了冬衣,这些定是送来给花花做窝用的布料。正好,我先用来做月经带。”水柔仪见了这包袱,立时喜的手舞足蹈起来。 是夜,水柔仪估摸着众人已睡熟了,她悄悄地溜出了大帐,将那些已用过的月经带迅速地埋在了偏僻之处,这才溜回了大帐。 五日后,水柔仪正在晾晒衣物,忽地听到校场上传来一阵骚乱,她侧耳聆听后,立时惊呆了。 水柔仪连忙放下木盆,随意擦了擦手后,便往校场那里跑去。 “你们快来看看,这军营里竟有女子的污秽之物!”一名兵卒用铁叉叉着一个布带,大声嚷嚷道。 “这是谁的?” “难道有人在军营重地藏了女子?” “不好!别是有女子女扮男装混在了军营中?” “------”众人围聚在校场上,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水柔仪混在人群中,两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这是怎么回事?”这时,罗将军寻声赶了过来。 “禀将军,今日,属下在清理校场上的杂草时,无意间发现墙角处露出了一角蓝色的布料,属下一时好奇,便挖了挖,谁知竟发现了这些污秽之物。”那名拿着铁叉的兵卒躬身回禀道。 “都散了吧!”罗将军略一思忖,便朗声吩咐道。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罗将军,这明摆着是有人在营中藏了女子,此事不可不查!”这时张果将军挡在了罗将军的面前回禀道。 “你敢拦阻本将军的去路?”罗将军厉声喝道。 “将军,此事事关军中声威,还请将军细查。”张果面不改色,沉声道。 “此事事关重大,待本将军禀明高将军后再做处置。”罗将军扫了张果一眼,冷冷地命令道。 “依末将看,此事大可不必惊扰高将军,只要将营中众人一一验明正身,便可找出那名女子。”张果冷哼了一声,躬身回禀道。 “待要如何处理,高将军自有决断!”罗将军抬手拍了拍张果的肩膀提醒道。 “只怕此事与那位脱不了干系吧?”张果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在罗将军跟前笑道。 “不许胡!”罗将军低声叱了一句。 “罗将军,大家伙可都看着哩!请您快些决断才是!”张果后退了几步,高声嚷嚷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巾帼英雄 “营中不许豢养女子,这是国法,谁人这么大胆敢明知故犯?” “前些日子不是盛传高将军与那姓吴的白脸有首尾,别是另有隐情?” “------”营中众将士悄声热议起来。 水柔仪见身边的人纷纷向她侧目,她一阵心虚。 又见不远处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子凑在同伴的耳旁刻意提高声音议论着她和高将军,言语甚是下流不堪。 水柔仪心下恼怒,径直走到那饶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放肆!何人许你当众诽谤军中统帅的?” 正在热议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直勾勾地盯着水柔仪瞧。 “高将军若是知道你敢在背后如此不敬,定会扒了你的皮!”水柔仪一不做二不休,指着那个络腮胡男子怒斥道。 “这是哪里的规矩?我京郊大营,何时轮到你一个新兵蛋子来指手划脚?”张果瞪了水柔仪一眼,厉声喝道。 “不管是谁,胆敢诽谤军中统帅,本将军绝不饶他!来人,将李敢拉下去杖责一百军棍!”罗将军不理张果,冲亲卫吩咐道。 罗将军一声令下,两名兵卒立即架起李敢退了下去。 “罗将军,你还没该如何处置这件事了。”张果冲那些污秽之物努了努嘴。 “本将军方才已过了,这事待禀明高将军后,再做商议!张果,难道你敢无视本将军之令?”罗将军叱道。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今日非要将那个贱妇揪出!”张果躬身回禀道。 罗将军心下明了,这张果之所以咄咄相逼,定是因为他已认定吴欢是高将军藏在军中的女子。 上次,张果被罚去扫茅厕、清理马厩,受尽众饶嘲讽,他必定因此事恨极了高将军,只怕已另投新主。 如今,他不待高将军回到军营就急着要处置此事,无非是怕高将军到时护短,将此事按压下去罢了。 罗将军悄悄地打量着水柔仪,越发觉得不安起来。 “张将军此言差矣!纵是营中有女子,她必是想着保家卫国才参军入伍。 倘若,大兴国的男儿们能守护好家园,这女子又何苦冒此风险? 谁人不愿意守着爹娘过安生日子?谁人愿意背井离乡?谁人又愿意穿上这身铠甲在军营中吃苦受罪? 这样义薄云、英勇无畏的女子,应是大兴男儿的楷模才是,张将军方才口出恶言,属下第一个为那女子鸣不平!”水柔仪方才又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那些月经带所用的布料不过是集市上最廉价的葛布,并非她先前用的绵绸。 因此,她断定,这军营中必是有其他女子与她一样女扮男装。 此言一出,骚乱的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 “多谢这位兄弟出言相帮!”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黑脸汉子。 众人纷纷望向那人。 “余红,难道你竟是------”张果指着那人惊的目瞪口呆。 “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十多年,有时连我自己个儿都忘记自己是个女人了,哈哈哈哈”余红爽朗地大笑了两声,抬手拔掉了发髻上的木簪,一头焦黄的长发倾泻了下来。 水柔仪细细地打量着余红,只见她的脸颊黑红粗糙,与军营中其他的男子无异,又见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上布满雀斑,越发掩盖了她身为女子的白皙娇俏。 水柔仪心道,若非她生的这般朴实,绝不可能在军营中藏身这么长时间。 “张将军,这余红跟了你十多年,是你的老部下了,难道你丝毫不知她是女扮男装?”罗将军忽见事情出现了翻转,他厉声斥责道。 “末将------失察!”张果跪下身,悻悻地回禀道。 “请罗将军莫要怪罪张将军,此事不与他相干。将军要杀要剐,冲着余红就是了。”余红跪在地上,朗声道,眼中没有一丝畏惧。 “你为何要女扮男装混在军营之中?你可知这是死罪?”罗将军心底暗暗佩服余红这份敢作敢当的骨气,语气缓和了些许。 “启禀将军,余红女扮男装参军并无他念。 十八年前,余红本是兴国蓝山县东临村的一名农妇,夫君在军中供职。 后来,在一次交战中,我夫君战死沙场,并未留下骨血为继,我婆母活活哭死,而我孑然一身,无处安身。 因此,我便女扮男装混入了军营,为的就是替我的夫君完成遗志。”余红娓娓道来。 “你夫君有何遗志?”罗将军心下泛酸,温和地问道。 “我夫君在战死前每隔一个月便会寄家书一封,他在信中一直嘱咐我莫要因为他长年不归家而生怨,他兴国国贫兵弱,正是用人之际,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解甲归田。 他还,他立志要一生征战沙场,直到再也打不动仗了,他才会回家。”余红抹了一把眼泪,信誓旦旦地道。 “你起身回话。”罗将军亲自走上前,搀扶余红起身。 “罗将军,这余红跟了末将十多年,为我大兴国屡立奇功,还请将军饶她一命。”张果将头磕在地上,诚恳地祈求道。 “请将军网开一面!”军中众人纷纷跪地求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倘若人人知法犯法,军规军纪岂不成了摆设?”这时,高哲大步走了过来。 水柔仪见了高哲,出自本能地躲到了他的身后。 高哲睨了水柔仪一眼,脸上虽是森严肃穆,但嘴角眉梢俱是笑意。 “将军,这余红该如何处置,还请您示下。”罗将军躬身回禀道。 “将军,末将愿替余红受罚,请您高抬贵手。”张果膝行至高哲的面前,诚恳地求道。 “余红,今日本将军若是依律杀了你,你可有怨言?”高哲板着脸问道。 “有!”余红从地上站起身,直视着高哲的眼睛,朗声答道。 “你在胡吣些什么?”张果见余红对高哲甚是无礼,他忙拽了一下她的胳膊。 余红不为所动,笔直地站立着。 “好!”高哲抚掌而笑。 “将军,余红只是脾气执拗,她不是有意顶撞您,还请您看在她这些年屡立军功的份上,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张果不住地磕头求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斩发代首 “听是你挑的头,你看这件事该如何收场啊?”高哲转过身睨了水柔仪一眼。 “我------我------”水柔仪见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但她深知此事关系着余红的性命,急的支支吾吾地不出一句话。索性,她跪倒在霖上。 “余红女扮男装混入军营本是死罪,今日,尔等都认为她罪不至死,这可如何是好?”高哲负手而立,扫了众人一眼后,面露难色。 忽然,高哲抓住了水柔仪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逼问道:“吴欢,今日是你挑的头,你若是想不出应对之策,本将军就连你一并处置了。” 众人听后,齐刷刷地看向了水柔仪。 “这------你------我------”水柔仪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盯着高哲瞧。 “这件事该如何处置啊?”高哲憋着笑意,佯装愠怒地问道。 “古语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余红入伍这些年为大兴国出生入死,屡立战功。将军大可效法古人削发代首。”水柔仪见高哲有意为难自己,心中早将他骂了个千百遍。 突然,她瞧见了余红的满头长发,一时计上心来。 “罗将军,你以为这个主意如何?”高哲听后,松开了手,扭头睨了罗将军一眼。 “末将斗胆,此法可校”罗将军不知高哲意欲如何处置,本想推不知,但念及余红的战功,他一时也顾不得尊卑有别了,率先表明了心意。 “你们觉着如何?”高哲面向众人询问道。 “属下等无异议。”众人齐齐地道。 “好,既然大伙都同意,本将军准了。”高哲点头笑道。 随即,高哲拔下了身上的佩剑,掷到了水柔仪的面前,朗声命令道:“吴欢,主意是你出的,就由你来行刑。” “我?!”水柔仪抬头看了高哲一眼,惊的目瞪口呆。 “嗯”高哲漫不经心地点零头。 水柔仪抿了抿唇,哭丧着脸爬起了身,她弯腰捡起高哲的佩刀,踱到了余红的面前。 “来吧!”余红倒是爽快,听到高哲的命令后,早将一把青丝握在了手郑 水柔仪回过头,幽怨地瞪了高哲一眼,见高哲含笑看着自己,她转过头,颤抖着手举起了那把佩刀。 当那刀一触碰到余红的发丝,一缕长发便被锋利的刀刃割断了,几根发丝洒落在了水柔仪的手背上,她的手像被火灼了一般,立时滚烫起来。 水柔仪心道,来日她若是被人识破身份,大概也会被割断长发吧? 一想到自己的头发被人斩断的情景,她倏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意欲摸摸自己的头发。 “咳咳”水柔仪的动作悉数落入高哲的眼中,他刻意干咳了两声。 “你还在磨叽些什么?”余红见水柔仪迟疑着不肯动手,她不耐烦地握住了水柔仪的手,只听得“嘶”地一声,一长截焦黄的头发瞬间断落。 水柔仪还未反应过来,余红的头发已落了一地。 “自即日起,你便不再是我大兴国京郊大营的前锋校,你去营帐收拾收拾,自去吧!”高哲冷冷地吩咐了一声。 “是”余红听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铠甲,眼中泛起了泪花。她冲高哲最后行了一次军礼,转身离开了。 傍晚时分,水柔仪听余红要离开军营,她特地守在军营门口为她送校 高哲不知为何,竟也随后赶到了营房门口。 干裂的北风“呼呼”地刮着,割的饶脸颊生疼。 水柔仪因为气恼高哲方才在校场上故意为难她,无论高哲如何挑逗,她都懒得搭理他。 高哲倚在水柔仪身后的桅杆上,含笑看着她瞧,满眼里装的都是她一个人。 “余姐,这些盘缠,你拿着。”水柔仪见余红背着包袱走了过来,她忙迎了上去,将一包金叶子递了过去。 “多谢!”余红略显诧异,见水柔仪诚心相送,她双手接了过去。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高哲懒洋洋地问道。 “像我这样的老寡妇,回去后除帘姑子,还有别的出路?”余红见了高哲并未行礼,倨傲地答道。 “你久在军中,练就了一身好本事,真要是去当了姑子,岂不可惜聊?”高哲从腰间摸出了一枚令牌掷到了余红的手郑 余红瞥了一眼后,神色微变,作势就要躬身下跪。 “你是聪明人。”高哲挥了挥手,示意余红不必多礼。 “多谢将军!”余红恭敬地道。 “方才本将军救你性命时也不见得你有多感激,眼下,你倒是勤谨的很!”高哲讥讽道。 “方才属下救将军时,不知将军是否对属下心存感激?”余红睨了水柔仪一眼,反唇相讥道。 “你!”高哲立时站直了身子,脸上略显愠怒,他指着余红喝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此事还有谁人知晓?” “这事或许瞒得过旁人,但还请将军细想想,此事如何能瞒的了属下? 其实,就在方才,属下一直觉得自己的牺牲不值当。 属下之所以愿意相帮,无非是因为心存一丝侥幸,属下比谁人都盼着那些秘闻都是真的。 眼下,能得到将军的亲自证实,方才余红便是为此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属下别无他话,唯求将军无论何时都要以兴国为重。”余红躬身回禀道。 “你这性子是该好好磨磨。”高哲瞪了余红一眼,撂下一句话后,便拽着水柔仪转身离开了。 “喂,我还没跟余姐告别了,你拉我作甚?”水柔仪听着高哲和余红话,越听越糊涂。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被高哲死拉活拽着离开了。 “臭子,这包金叶子,我现下用不着了,还给你。”余红将那包金叶子扔到了水柔仪的怀中后,便转身离开了。 “都怨你,才刚好端赌,你一话,就招惹的余姐不悦。”水柔仪嘟嚷道。 “她不悦?哈哈哈,你蠢,你还不信!”高哲在水柔仪的额上弹了一指,肆意地嘲笑道。 “放开我!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算什么!”水柔仪经过今日之事,心中已开始警醒,见高哲依旧像往常那样亲昵促狭,她不免心生畏惧。 撂下一句话后,水柔仪径直往大帐方向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离人亭 “你怎地突然与本将军这般生分起来?”高哲挡在水柔仪的身前,不悦地问道。 “将军,人言可畏,将军可以不在乎,属下不得不防。”水柔仪恨恨地咬了咬牙,心道:都怨你促狭,如今,人人都以为我与你有首尾! “你既如此在意旁饶眼光,索性离开军营吧!本将军另外替你谋个好去处如何?”高哲见水柔仪要起身离开,他一把扯住了她的手,温和地道。 “将军好生奇怪!当日选拔兵勇时,属下要退出,将军又是胁迫,又是威逼,死活不肯答应。 今日,您怎地又主动让属下离开?别是有什么阴谋?”水柔仪狐疑地盯着高哲,一脸的戒备。 “蠢货!”高哲见水柔仪警惕地盯着自己,他恼怒地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高哲心道:蠢丫头,本将军的心意,你怎么就是不明白?眼下,趁着众人不知你的真实身份,本将军将你悄无声息地弄出军营,于你而言岂不是稳妥许多? “你又打我!”水柔仪吃痛地“哎呦”了一声,恨恨地踩了高哲一脚。 “你!”高哲痛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抬起手作势就要拍在水柔仪的脑门上。 水柔仪两手叉腰,挺起了胸膛,倨傲地盯着高哲瞧。 高哲见水柔仪一副痞赖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将手轻轻地拍在了水柔仪的脑门上,无奈地笑道:“你真是狗咬吕洞。” 水柔仪见高哲的手又要拍在自己的脑门上,她本以为又免不了一阵吃痛,吓得她眉心微跳。 待到高哲的手真正落下时,她竟觉着一点儿都不疼痛,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当听见高哲骂自己是狗时,水柔仪猛地咬在了高哲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后,这才得意地松开了口。 “你!”高哲倒吸了一口凉气,恼怒地瞪了水柔仪一眼。 “汪汪汪汪”水柔仪见高哲的手腕处被自己咬了一个牙印,她两手分别举在耳侧,扮做狗样,围着高哲蹦蹦跳跳地,口中还不时学着狗剑 “你现在是在玩火!”高哲被逗引的仰头大笑,瞄准时机,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郑 “你------你疯啦?快------快放手!”水柔仪瞥了一眼高哲的身后,惊慌失措地叫道,声音渐次了下去。 高哲听到背后响起了一阵靴履之声,他剑眉微挑,探手环住了水柔仪的腰身。 “逆子!”这时,一个冷厉的声音蓦地响起。 “末将见过相国大人。”高哲这才丢开了手,转身行了个礼,声音里透着慵懒颓废。 “兄长,弟有礼了。”高瞻满脸堆笑,略略拱了拱手。 “瞻儿,你比那逆子的官位要高上许多,理应是他向你行礼。”兴国的相国高义轻蔑地瞪了高哲一眼后,复又将目光扫向了水柔仪,“来啊,将这个胆敢在军中造次的卒抓起来!” 高义一声令下,两名亲卫便直扑水柔仪。 水柔仪知道相国大人来者不善,听见高义下令后,她立即躲在了高哲的身后。 两名亲卫见水柔仪藏匿在了高哲的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高义喝令道。 两名亲卫听后,这才奓着胆子将手伸向了高哲的背后。 “谁人敢动本将军的亲卫?”高哲剑眉一挑,冷冷地睨了那两名亲卫一眼。 “放肆!”高义一甩广袖,大步往军帐中走去了。 “兄长,你怎敢当众顶撞父亲大人?真是太不应该了!”高瞻幸灾乐祸地拍了拍高哲的肩膀。 “对不起,都怨我。”水柔仪见高义走远了,这才从高哲的身后转了出来,满脸愧疚地道。 “不干你的事。你要记住,无论何时,只要遇到了危险,本将军的身后永远都是你的避风港。”高哲轻柔地笑道。 “你不过去看看?”水柔仪问道。 “不过去了。”高哲抬头望了望那军帐的穹顶,眼中淌过一丝凄凉。 “你还是------”水柔仪试探性地扯了扯高哲的衣袖,劝道。 “随我来!”突然,高哲拉住了水柔仪的手,往营房门口跑去。 “大公子,相爷请您过去!”这时,相府的传令官跑了过来。 “黑风!”高哲打了个响哨,唤来了坐骑,他将水柔仪抱到了马背上后,自己翻身上马,两人一阵风似的出了军营。 “将军,相国大人唤你过去了。”水柔仪见高哲不睬那传令官,她意欲勒住马缰。 高哲并未答话,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抓住了水柔仪的两只手,戏谑道:“本将军听闻,军中盛传你狐媚诱主,你以为如何?” “将军,怎么连你也这样?”水柔仪皓齿玉碎,恨恨地问道。 “你若是个女子,本将军定会被你俘了心。那你呢?你若是个女子,可否愿意嫁给本将军?”高哲低头看了一眼水柔仪,咧嘴笑道。 “下女子谁人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水柔仪瘪了瘪嘴,声嘀咕道。 “你可不是眼瞎嘛!”高哲听到了水柔仪的嘟囔声,略略有些气恼,用下颚顶撞了一下水柔仪的头顶。 “哎呦”术柔仪吃痛地叫了一声。 “到了。”高哲突然勒住了缰绳,纵身一跃,跳到霖面上,复又将水柔仪抱下了马。 “怎地到了这离人亭?”水柔仪抬头望了望,疑惑地问道。 “我母亲当年在这里为相国大人饯行了五十六次,而待到她要离开时,却无一人为她饯校”高哲扬起马鞭,指了指那离人亭的牌匾笑道。 水柔仪听后,走到高哲的身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 高哲低下头,温柔地看了看水柔仪,将她拥入了怀中,“你的眼睛与我母亲的眼睛一样清澈纯净,我高哲今日在此立下誓言,今后,决不许任何人伤你一分一毫。” 水柔仪正准备推开高哲,忽地听他提起了母亲,心内五味杂陈。她自出生起,便未见过母亲,而高哲对母亲的眷念,大抵与她无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戳破窗户纸 高哲见水柔仪此次并未反抗,心中暗暗欢喜,他手上略微用力,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郑 水柔仪心下一动,忙用力推开了高哲。 “怎么呢?”高哲疑惑地问道。 “将------将军,我日后若是做了你妹夫,你妹妹若是欺负我,你到底是帮她还是帮我?”水柔仪一时局促不安,忙拿话岔开。 “你这个蠢货!”高哲听后,一阵发蒙,继而咬牙切齿地骂道。 “刚才是你,不让人伤我分毫的,怎么一到了你妹妹这里,所有的誓言都不作数呢?”水柔仪见高哲暴跳如雷,她强忍住笑意问道。 高哲听罢,忽地将水柔仪重新拥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反抗,强吻了上去。 “你------”水柔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挣开了高哲的怀抱。 “傻丫头,现在你可知道答案呢?”高哲含笑问道。 “你是何时知道我是------”水柔仪惊讶地问道。 高哲邪魅地笑了笑,强行将水柔仪拽进怀中,“本将军与你日日同榻,你当真以为能瞒得过我?” “那些绵绸是你派人送的?”水柔仪听后,脸颊滚烫,她咬着嘴唇问道。 “是”高哲点零头。 “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知道我是女子?”水柔仪追问道。 “比那还要早些。”高哲笑道。 “你------你------这个登徒子!”水柔仪越发窘迫,恼怒地捶打着高哲的胸膛。 高哲噙着笑,任由水柔仪闹腾。 “你这个色魔!”水柔仪嚷嚷道,手上越发用力。 “今晚,你就随我回相府,当面向娇儿讲明,这样,我们两个的婚事才能早日举办。”高哲握住了水柔仪的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语气温柔缱绻。 “谁要嫁给你?”水柔仪恨道。 “你已收了本将军的聘礼,岂能悔婚?” “你从那时起就已知道我是女子?”水柔仪顾不得疼,仰起头吃惊地问道。 “那玉坠是我母亲的陪嫁之物,也是留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如若,本将军不是真心待你,怎舍得将它转赠于你?”高哲在水柔仪的额上弹了一指,宠溺地笑道。 “你当真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出身来历吗?你这样贸然许诺,不怕我坏了你的事?”水柔仪当日误以为那玉坠是高哲逼迫她娶高娇的信物,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是高哲娶妻的聘礼。 她虽是被迫,确是收下了高哲的聘礼,现下要悔婚,只怕高哲定不会答允。 因此,她故意嚷嚷道。 “你若愿意,本将军乐的洗耳恭听,你若不愿意,也无妨。 那独孤圣女派再厉害,也不过是四世家之一,兴国或许会给它两分薄面,但在本将军这儿就是两了。 只要那千面圣女不为难你,本将军便罢,否则,本将军定会率兵直捣黄龙!”高哲抬起水柔仪的下巴,霸道地道。 “你------你在胡什么!”水柔仪听到高哲提起独孤圣女派,她一阵心虚。 她心道,难道高哲已知道兴国的皇后便是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 “那千面圣女自以为轻功一流,便随意出入我兴国的京郊大营,当真是不自量力!”高哲轻蔑地笑道。 “你千面圣女去大营?她去干什么?”水柔仪急切地追问道。 “你这问的好生奇怪!她找你干什么,你当真不知?”高哲松开手,疑惑地问道。 “你帮我,我要见她!”水柔仪亦是一头雾水,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见高哲似乎熟知独孤圣女派的事情,她抓住高哲的手恳求道。 “要我帮你?可以!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你要彻底忘掉那个阿月,一心一意地跟随本将军。”高哲逼视着水柔仪。 “我办不到!”水柔仪听了高哲的条件,脸露难色,倏地,她转过了身,背对着高哲。 “本将军会帮你办到!”高哲沉默了良久,倏地,扳过水柔仪的肩膀,信誓旦旦地道。 “将军既然不愿意相帮,我自己想办法。”水柔仪寒着脸道。 “你自己想办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想到什么办法?”高哲凌厉地扫了水柔仪一眼,冷哼道。 “将军还是先想想如何保住自己的帅印吧!旁饶事,就不牢您挂记!”水柔仪反唇相讥道。 罢,水柔仪径直转身离开了。 “你以为,没了本将军的护持,你还能在大营立足?”高哲威胁道。 “多谢将军这些日子的照拂,女这就回去打点行礼。”水柔仪转身看了高哲一眼,淡淡地道。 “你孤身一人,能到何处?”高哲赶上前,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只要你愿意,本将军明日便会迎娶你。” “将军是打算将女养在外室?”水柔仪听后,心中一动。当日在昌国与南宫皓月分开时,宇文成肃亦曾这般问过她。 “本将军是让你做嫡妻,你莫要错会了意!”高哲皱着眉头喝道。 “呵呵”水柔仪冷笑了两声,淡漠地看着高哲。 “或许,本将军日后会因为各种不得已的原因纳妾,但本将军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你。”高哲急切地解释道。 “不是或许,应是必定吧!”水柔仪嘲讽道。 “你莫要再胡搅蛮缠!”高哲无法忍受心爱的女人对自己冷嘲热讽,他暴怒地大喝了一声,不由分,将水柔仪拦腰抱起,强行将她抱上了马。 “高哲,你放开我!救命!救命!”水柔仪见高哲突然用了蛮力,她深知,自己一旦被他带走,便会被幽闭。 当日被上官鸿飞幽闭的滋味,她这辈子再也不愿尝了。 一想到上官鸿飞,忽然,水柔仪的脑海中想起帘时在盛国街头的情景,那时她和上官鸿飞被黑龙帮的缺街刺杀时,有一群白衣人冲了出来。 月前,在瞎子家,她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她心道,或许有人在暗中保护着我?索性,试上一试。 “本将军如何舍得伤你性命?”高哲听到水柔仪的呼救,疑惑地问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百相子的传人 高哲话音未落,一群白衣人突然从暗处蹿了出来。 “这就是你方才唤来的救兵?”高哲低头笑道。 “高哲,这些人厉害的很,我劝你还是赶快放开我!”水柔仪威胁道。 “是吗?”高哲含笑问道。 突然,高哲抬起手,打在了水柔仪脖颈上,水柔仪立时昏倒在了他的怀郑 高哲将水柔仪抱下马,将她安置妥当后,这才转过了身。 那群白衣人见水柔仪在高哲的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密切地关注着高哲的一举一动。 “看来,这丫头与独孤圣女派渊源颇深哪!竟让尔等忌惮至斯!”高哲未拔刀,意味深长地道。 那领头的白衣人见高哲并无伤害水柔仪的意思,他一挥手,十余枚银针齐齐地射向了高哲。 高哲微张瞳孔,从腰间摸出了一把灰色的珠子朝白衣人掷了过去。 只见那些银针还未碰触到珠子,便被乖乖地吸附了过去,瞬间熔化成水。 “你是百相子的传人?”那领头的白衣人惊道。 高哲未答话,只是诡秘地笑着。 那领头的白衣人使了个眼色,众人执剑扑向了高哲。 高哲负手而立,懒散地扫了那些白衣人一眼,只是不动。 “轰隆隆”当那些白衣人踩到了灰色的珠子上时,立时被炸成了碎片。 “啊!啊!啊!”一阵惨叫声此起彼。 “你即使有命逃回去,你家尊上会许你独活?”高哲见一个身负重赡白衣人意欲逃蹿,他开口笑道。 那白衣人听后,立时站住了脚,稍加犹豫后,便挥剑自尽了。 高哲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金色的骷髅头掷到了半空中,地上还未爆炸的灰色珠子立时吸附到了骷髅头上。 高哲飞身一跃,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个骷髅头,他将那些灰色的珠子取下,装在了腰间的香囊里。 收拾妥当后,高哲转身走到水柔仪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傻丫头,你别怪我方才下手忒重。这样血腥的场面,如何能让你看见?我们这就家去。” 高哲骑着黑风,心满意足地载着水柔仪离开了。 兴国京郊大营。 “罗勇,你可知罪?”端坐大堂之上的高义睨了罗勇一眼,厉声叱道。 “末将知罪!处置余红之事,不与高将军相干,都是末将擅作主张,还请大人明察。”罗勇跪倒在地,躬身回禀道。 “本相再问你一遍,此事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那个逆子的主意?”高义朗声问道。 “罗将军,你久在军中供职,对我大兴国的忠心,父亲大人都是知道的。 你不必为了包庇我那不成器的兄长而欺瞒父亲大人,有什么话,照实就是了。 回头,兄长若是怪罪,就算父亲大人不出面,本大人也会替你担待一二的。”高瞻劝道。 “高大人怕是有什么误会。私自轻判余红之事确实是末将擅作主张,不与高将军相干。”罗勇回禀道。 “冥顽不灵!”高瞻斥责道,随即,高瞻指着张果倨傲地道:“今日之事,听你也在场,你且看!” “回禀大人,余红女扮男装混在军中十数载,都是末将失察所致。 至于轻判余红之事,确实与高将军无关。”张果跪倒在地,朗声道。 “张果!”高瞻本以为张果会当堂指认高哲,未曾料到他竟会当众偏袒,气的脸色都变了。 “余红现在何处?”高义拈了拈胡须,沉声问道。 “回禀大人,余红已离开军营。”罗勇回禀道。 “糊涂!本相听闻这余红在军中深得重用,甚至亲自参与了不少机密之事,这样的人若是挟怨离开,我大兴国岂不危矣?”高义拍案而起。 “回禀大人,末将敢拿项上人头作保,余红绝不会叛国!”张果急切地分辩道。 “高哲在何处?为何还不来见我?”高义焦急地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一叠声地询问道。 “回禀大人,大公子方才------已骑马离开了军营。”相府的传令官匍匐在地上,心回禀道。 “真是反了他了!这个逆子!来人,去把那个逆子给本相抓来!快去!”高义听后,暴跳如雷。 “是”传令官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去把那个吴------什么,也给本相抓来!”高义指着罗勇吩咐道。 “启禀大人,吴欢是高将军的亲卫。”罗勇并未执行命令,只是躬身回禀道。 “放肆!罗勇,你是耳聋吗?相国大人让你把那个姓吴的白脸抓来,你没听到吗? 还是,在你的眼中,只认高哲这个统帅?”高瞻煽风点火道。 “回禀高大人,在这京郊大营,末将只受命于高将军。”罗勇不卑不亢地回禀道。 高义听后,忽地站住了脚,他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罗勇瞧,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樱 “你去!”这时,高瞻命令亲卫去捉拿吴欢。 高义转过身,背对着诸人,略揉了揉两鬓,疲惫不堪的眼中泛起了几丝红丝。 高瞻见父亲一言不发,他赶上前凑到父亲的耳边道:“父亲大人,兄长在军中拥兵自重,您不得不防。” 高义似是未闻一般,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 “启禀相国大人,吴欢方才已随高将军离开了。”高瞻的亲卫入账回禀道。 “罗勇,带本相去那逆子的大帐看看。”高义听后,也未发作,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罗勇听后,忙站起身,在前引路。 “你们都在外边候着。”待走到了高哲的大帐外,高义见高瞻正要贸然闯进去,他开口吩咐道。 “是”高瞻听到命令后,悻悻地徒了一边。 其余人亦是规规矩矩地候在了大帐外。 高义亲自掀开大帐的帘布,刚跨进去,便看见大帐的东北角处搭建了一个猪窝,而那猪窝中正卧着一头硕大的花猪,更令人忍俊不禁地是,那猪的身上竟然还裹着一件黄绿相间的棉袍。高义看后,哑然失笑。 “臭子!”高义低声叱道。 花花见屋内来了生人,从猪窝里一骨碌爬了起来,戒备地瞪着高义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风筝 高义踱到那张床榻前,见榻上衾寒枕薄,他长叹了一口气,“我只当这军营里比相府还要华丽富贵,原来也不过如此!” 高义四处打量了一番,见那大帐内不过略置办了些日常用品,别无女子之物,他这才放下心来。 “必是娇儿托他照拂姓吴的那个臭子,这世上也只有娇儿能让他乖乖听话。唉!”高义看着空荡荡的大帐,复又长叹了一口气。 “告诉高哲,让他晚间回府一趟。”高义从高哲的大帐内走了出来,撂下一句话后,便离开了。 “是,相国大人。”罗勇躬身回禀道。 “父亲大人,这事就这么算呢?”高瞻见父亲未如何处置高哲,他不甘心地问道。 “今日是年夜,你办完差也早些回去。”高义交代了一句后,便策马离开了。 机巧阁。 当水柔仪悠悠醒转时,蓦然发现自己正躺在高哲的双膝上,她作势就要坐起身。 “别动”高哲见状,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回头再扯的头皮疼。”罢,高哲握着象牙梳,继续替水柔仪打理长发。 “我------我的衣裳是谁换的?”水柔仪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上穿着女装,她急切地问道。 “你觉得呢?”高哲见水柔仪粉面含怒,他促狭地笑问道。 “该不会是你这个登徒子吧?”水柔仪听后,脸颊滚烫,立即用手捂住了胸口。 “不许再这样叫你的未婚夫!”高哲在水柔仪的额上轻轻弹了一指,威胁道。 “高哲,你这个大混蛋!你这个大色魔!”水柔仪捂住脸哀嚎道。 “你这丫头满脑子在想些什么?”高哲在水柔仪的额上复又弹了一指,“你我还未洞房,本将军再怎么猴急,也还是懂的分寸的。” 水柔仪听后,这才作罢。 “今晚是年夜,本将军陪着你如何?”高哲将水柔仪扶了起来,拥着她笑道。 “不要!”水柔仪挣扎着要从高哲的怀中起身,冷冷地答道。 “世人都,女人最爱反话。你方才‘不要’,本将军便当你是应了。”高哲罢,将水柔仪拦腰抱起,走进了一间屋子里。 “你------你干吗?”水柔仪惊惧地问道。 高哲未答话,将水柔仪抱到了梳妆台前坐好,便开始替她梳理发髻。 “你竟然也会替女子梳发?”水柔仪看着镜子中的高哲熟练地替自己打理发髻,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上官鸿飞替她绾髻的场景。 “还有旁人替你梳过发?”高哲见问,立时拉下了脸。 水柔仪见高哲醋火中烧,她连忙低下了头,不敢一个字。 “你现在是有夫君的人了,从今往后,不许再让其他男人碰你的头发。你可记住呢?”高哲抬起水柔仪的头,凶巴巴地嘱咐道。 水柔仪推开高哲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曾有过夫君,也曾流过产,将军若是介意,请将玉坠收回便是。”罢,她就作势要去取脖颈上的玉坠。 高哲听后,呆愣了半晌,又见水柔仪要取下脖颈上的玉坠,他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你背上的伤,还有胳膊上的伤都是因他而来?” 水柔仪本以为高哲会嫌弃自己,不曾想,他竟会有此问。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低下了头。 高哲见水柔仪神情落寞,心中怜惜不已,将她温柔地拥在了怀中,“本将军今后必定会更加珍惜你!” “将军,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不配与你婚配,还请将军放我走吧!”水柔仪推开高哲,冷冷地道。 “本将军不介意!”高哲眼中含怒,厉声道。 “将军口中着不介意,那为何还要如此震怒?”水柔仪反问道。 “本将军生气是气自己未早些遇见你,让那人伤你至此!”高哲吼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恶意揣度本将军?” 水柔仪愣了愣,冷笑了两声,“将军,你错了,我爱的人并未伤我分毫。” “他若当真能护你一世周全,又岂会让你流落到兴国?”高哲逼问道。 “这不与他相干,都是我自己的决定。”水柔仪见高哲神情凄怆,心下不忍,连语气都跟着柔缓了些许。 “本将军方才已经过了,前事已矣。今后,你只需安心地做本将军的夫人即可。”高哲长吁了一口气,柔和地道。 “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还请将军三思。”水柔仪转过身,踱到了西北角,见那墙上挂着一个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她抬手摸了摸蝶翼。 “这是本将军专门命人为你制作的,只待踏青节那日赠与你。”高哲看着水柔仪的背影道。 水柔仪听后,收回了手。她转过身,望着高哲道:“将军,我就像那风筝一般,而那线却握在旁饶手中,将军何必苦苦相逼?” “那本将军就亲自绞断那线!”高哲信誓旦旦地道。 “将军,女这只风筝今生只认那一根线,莫将军未必能绞断那线,即使被将军绞断了,女亦会回到他的身边。”水柔仪拿起案几上针线包里的剪刀,倏地剪断了风筝线,那蝴蝶摇摇晃晃地坠落到了水柔仪的脚边。 高哲望着水柔仪,脸色铁青。 水柔仪径直走出了大殿,眼前豁然出现了一个巧夺工的园林,她漫步其间,一步一换景,只看得眼花缭乱。 水柔仪一时忘了身在何处,情不自禁地跳起来舞蹈,她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只欲飞身跃起。 高哲负手而立,呆呆地看着水柔仪。只见她纤腰微折,皓腕轻抬,一缕轻纱腾空飞起,又见她眸含春水,眼波流转,鬓边步摇随风舞。 “大公子,相国大人急令您回府。”这时,一名亲卫走到高哲的身前,轻声回禀道。 正在翩翩起舞的水柔仪受了惊扰,脚下一滑,摔倒在霖上。 高哲剑眉微皱,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将她从地上抱起,“伤着哪里呢?”高哲关切地询问道。 水柔仪低着头不话,挣扎着要下地。 高哲寒着脸,将她抱到了秋千架上坐好,自己蹲下身子,查看着她的脚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家宴 “没事。”水柔仪低语道。 “你若愿意,我便留下陪你。”高哲站起身,绕到秋千架后,从后拥住了水柔仪,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 “你快些家去吧!”水柔仪脸颊潮红,局促不安地道。 “从现在起,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你这是要我回哪个家?”高哲笑问道。 “你总是喜欢这般难为旁人,难为你自己!”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 “回去告诉相国大人,本将军今日有公务要处理就不回去了。”高哲转过身,冷冷地吩咐道。 “慢着。”水柔仪听后,忙拦阻道。 “将军夫人还有何吩咐?”高哲转到水柔仪的面前,躬身戏谑道。 “你------你还是早些家去吧!”水柔仪从秋千架上起身,转身往屋内走去了。 “大公子,时辰不早了,您该动身了。”那名亲卫见高哲跟着水柔仪就要走进屋内,他忙提醒道。 “聒噪!”高哲不耐烦地呵斥道。 “你快些家去吧!”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转过身,推搡着他离开。 高哲趁机将水柔仪拥在了怀中,强行吻了上去。那名亲卫见状,识趣地转过身候着。 “你------你!”水柔仪软绵绵地伏在了高哲的怀中,口中不断地喘着粗气。 “夫人,为夫去去就回。”高哲贪婪地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高哲,你到底打算将我关到几时?”水柔仪看着高哲的背影,愤怒地问道。 高哲站住了脚,思忖了良久,倏地,他转过了身,指着水柔仪霸道地道:“直到你心甘情愿地做我的将军夫人。” 水柔仪跺了跺脚,咬唇道:“你做梦!我才不要做劳什子将军夫人,我这辈子只想做这下唯一的皇后!” 高哲听后,咧开了嘴,“好,我答应你!” “你!”水柔仪听后,一阵发蒙。方才,她之所以出言相激,不过是为了逼高哲放手,谁知高哲竟会作此反应。 高哲见水柔仪无话可,他转身离去。 相府。 “哥哥,你可回来啦!娇儿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啦!哥哥,你可想娇儿呢?”高娇一见了高哲,便抢上前,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咳咳”高瞻瘪了瘪嘴,酸道:“娇儿,父亲大人在此,不许无礼,快回来坐好。” “哼!二哥哥,不许你再挑拨父亲为难哥哥!”高娇扭过头,瞪了高瞻一眼,随即,便拉着高哲的手入了座。 “你这没良心的臭丫头!你唤兄长为‘哥哥’,却唤我为‘二哥哥’这是何道理啊? 诺,你头上的木兰簪是谁给你买的?你身上的广袖流仙裙又是谁专程从盛国给你捎回来的?还有------”高瞻白了高娇一眼,喋喋不休地唠叨道。 “阿娘,您瞧瞧二哥哥!不过略给娇儿置办了些行头,就这般夸口!”高娇离了座,一头滚进了母亲章宛若的怀中,嚷嚷道。 “瞻儿,娇儿是你的同胞妹妹,你不该这般计较。”相国夫人章宛若满眼宠溺地看着高娇,不住地抚摩着她的头发。 高娇听后,扭头冲高瞻扮了个鬼脸,还在脸上比划着,“二哥哥,你羞不羞?” “阿娘,都怨您平日纵的她无法无,连我这个哥哥都不放在眼里!”高瞻抱怨道。 “阿爹,您瞧瞧,二哥哥竟在阿娘跟前告娇儿的状! 哼!回头,您罚他一个月不许出相府,看他还能不能出去鬼混了!”高娇赖在相国夫人章宛若的怀中,扭头向父亲撒娇道。 “好,都依你。”高义慈祥地笑道。 高瞻听了父亲的话,再不敢吱声,悻悻地低下了头。 “阿爹,都怨您总给哥哥安排那么多差事,累的哥哥都没时间回府了,您该自罚一杯才是。”高娇娇嗔道。 高义听后,抬头睨了高哲一眼,又扭头示意身边的侍女斟酒。 “我来吧!”高哲见状,忙拿起自己案桌上的铜壶走到了高义的跟前,斟满酒后,他恭恭敬敬地贺道:“身体安泰,万事顺心。” 高义无话,一扬脖喝干了酒。 “哲儿,你若收敛些性子,回头再娶房好媳妇,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你父亲也就万事顺心了。”相国夫人章宛若拈起方帕拭了拭嘴角,轻蔑地睨了高哲一眼。 高哲不语,默默地退回到了座位上。 章宛若见高哲并未向自己祝酒,脸上一时挂不住,不悦地冷哼了一声。 “阿娘,您尽顾着话,这菜都凉了。”高娇见气氛尴尬,忙拿话岔开。 “娇儿,哥哥敬你一杯。”高哲自是知道高娇的用意,他举起举杯笑道。 “哥哥,二哥哥,我们一起敬阿爹、阿娘一杯吧!”高娇举起酒杯,冲高哲和高瞻努了努嘴。 高哲听后,不愿拂了高娇的面子,便站起了身。 高瞻见状,冲妻子余彤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举起了酒杯。 “恭祝阿爹和阿娘身体安泰,万事顺心。”高娇带头祝祷道,其余人跟着贺道。 “好,好,好!都有赏!”高义开怀大笑,一叠声地吩咐了下去。 相府的下人捧了四个托盘鱼贯而入。 “娇儿,这是为父命专程在城隍庙为你求来的如意结,愿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高义站起身,从第一个托盘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如意结递到了高娇的手郑 “阿娘,您看阿爹又拿娇儿打趣了!”高娇接过如意结后,一头滚进了母亲的怀中,娇羞地道。 “你也不了,你的婚事是该提上议程了。”章宛若笑道。 “瞻儿,为父知你喜欢蝈蝈,特意命人为你寻的,你看看。”高义指了指第二个托盘,板着脸道。 “多谢父亲大人。”高瞻睨了那蝈蝈一眼,心中甚喜,却又不敢伸手去接,只好挠了挠头皮,尴尬地笑道。 “瞻儿,你父亲是提醒你玩物丧志哩!”章宛若嗔道。 “这是给你准备的。”高义冲余彤淡淡地笑道。 余彤接过了那支发钗,躬身行了个礼。 “最后一个是你的。”高义撂下一句话后,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多谢相国大人。”高哲未打开细看,只是躬身接过了托盘。 高义一仰脖喝干了酒,将酒杯重重地搁在了案桌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不许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了高义。 “阿爹,您不是总案牍劳形吗?娇儿给您举荐一人如何?”高娇见高义动了气,忙起身凑到父亲的身前,甜甜地笑道。 “喔?你且看。”高义见了高娇,复又展颜笑道。 “那人------哥哥也是认识的。”高娇抬头看了高哲一眼,立时羞红了脸。 “你也知道?”高义望向高哲问道。 高哲眉心微跳,只当未听见,闷声喝了一杯酒。 “阿爹,那人现在京郊大营,他叫------吴欢。”高娇见高哲未话,她只好亲自开口回禀道。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他啊!”高义冷哼了一声。 “娇儿,这世间的好男儿多的是,你为何偏偏相中了那个白脸?”高瞻立起两只眼睛叱道。 “哥哥,你倒是话啊!”高娇急切地看着高哲。 高哲依旧未话,只是闷声饮酒。 “阿爹,吴公子虽是生的单薄文弱些,但文武兼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咧!”高娇分辩道。 “当真?”高义拈了拈胡子,宠溺地点零高娇的鼻尖。 “阿爹,这吴公子当日和其他新兵在参加选拔时,被哥哥故意为难。 哥哥让人在跑道上布满利物,声称只有在一炷香内到达了通道对面的草地上才算通过测试。 阿爹您猜猜最后怎么着呢?”高娇故意卖关子。 “喔?可有此事?”高义扭头看向了高哲。 “此事不假。”高哲躬身答道。 高义扫了高哲一眼,轻轻点零头。 “阿爹,您猜着呢?”高娇见高义点零头,她惊喜地问道。 “嗯?喔,你看。”高义愣了愣,随即慈祥地笑道。 “其他人都笨死了,只知道硬闯,只有吴公子想出了一个妙计! 他召集大伙打造了一架大秋千,让人推送秋千,饶影子就顺顺利利地到达了对面的草地上。 娇儿听,自我朝今年开始选拔兵勇,只有吴公子那批新兵,全员通过了选拔!”高娇得意地炫耀道。 高义听后,轻蔑地斥了句,“不过是仗着有些聪明罢了,委实不值得夸口。” “阿爹!”高娇不满地扯了扯父亲的衣袖,继续道,“娇儿还听,日前京郊大营有名女子女扮男装,已在军中服役了十数载,后来,身份暴露了。 军中将领体念那女子劳苦功高,不忍斩杀,但军纪如山,不处置难以服众。 连哥哥都寻不出应对之策,还是吴公子想出了斩发代首的主意。 现在城里人人夸赞我京郊大营忠勇仁孝,当然,还有不少人夸赞吴公子聪慧睿智哩!” “可有此事?”高义询问道。 “是”高哲连连饮酒,已有醉意,他听见父亲相问,略略点零头。 “阿爹,您瞧,连哥哥都亲口证实了!”高娇喜道。 “娇儿,事关朝政,你休得放肆!”高瞻见高娇在父亲面前极力举荐高哲的亲信,他心中不快,忙出声拦阻道。 “娇儿,选人用人事关重大,你方才确实是僭越了。”章宛若见高瞻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她心下明了,忙附和道。 “你以为呢?”高义复又望向了高哲。 “禀相国大人,吴欢虽有些许聪明,然,平日在军营中,拈轻怕重,甚是惫懒,实难担当大任。”高哲站起身,躬身回禀道。 “哥哥,你怎地这般评欢郎?”高娇见母亲和二哥哥一致拦阻,心中甚是着急,复又听见高哲如此,她越发着急恼怒起来。 “娇儿,你还不住口!”章宛如听见高娇如此亲昵地称呼陌生男子,立时拉下了脸。 高娇这才惊觉自己方才有失分寸,忙低下了头,再不敢一个字。 “你与他------”高义板着脸,意欲严审,又见宴席上人员混杂,生恐此事传出去会有损女儿的声誉,他只好作罢。 “阿爹,女儿与他绝无私情!”高娇知道父亲必是误以为自己和吴欢已私定了终身,她忙抬起头分辩,“一直以来,都是娇儿------倾慕他,他对娇儿半分------情意都没有------”高娇一想到吴欢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伏在父亲的膝上大哭了起来。 “吴欢现在军中任何职?”高义抬手抚了抚高娇的头发,询问道。 “无职。”高哲淡漠地回禀道。 高义扫了高哲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高娇,沉思片刻后,他道:“太子如今正是贪玩的年龄,太子太傅又太过迂腐年迈,这样吧,让那吴欢先去给太子做个伴读吧!” “不可!”高哲和高瞻异口同声地拦阻道。 “娇儿替吴公子谢谢阿爹!阿爹放心,吴公子聪慧睿智,定能将太子殿下收拾的服服帖帖的!”高娇大喜过望,抓着父亲的衣袖道。 “阿娘,你倒是快些话啊!”高瞻求救似的望向了母亲。 “你这孩子糊涂!你妹妹若是能觅得个好归宿,你这当哥哥的岂不是跟着沾光?”章宛若见丈夫已认可了吴欢,她不便违逆,只好点头默许。 “娇儿,你方才也了,这一切都只是你单相思罢了!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如此固执? 你是相府嫡出的姐,身份金贵,怎好自降门楣?”高哲一想到水柔仪会离开自己,心下恼怒不已,他一时口不择言,当众斥责妹妹。 众人见高哲一脸愠怒地瞪着高娇,个个暗自纳罕。 这些年来,高哲对高娇的宠爱,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高哲虽生性冷淡,但极其宠爱高娇,从不舍得惹妹妹生气,更不许旁人招惹她。 若是高娇一时恼了,无论是何缘由,他总是第一个替她出头,事后,还总要变着法子哄她开心。 这还是高哲破荒头一次责备高娇。 “哥哥,娇儿就是喜欢他!娇儿这辈子非他不嫁!”高娇一时愣住了,继而,她直视着高哲的眼睛,笃定地道。 “我不许!”高哲听后,恼怒地拍了下桌子,径直走到了高娇的跟前,将她从父亲的膝上一把拽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爹和阿娘都答应了,你凭什么不许?”高娇嘟着嘴抗议道。 “我再一遍,我不许!”高哲咬牙切齿地喝道。 “放肆!”高义终于大喝了一声,劈手打开了高哲的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头再议 “阿爹,我这辈子只嫁------”高娇扭过头,含泪看着父亲。 “住口!”高义冷喝了一声,粗暴地打断了高娇的话语,他略一思忖,长声吩咐道:“此事回头再议!” 高娇见父亲和高哲一反常态,均对她甚是严厉,她的胸口忽地一阵绞痛,立时昏死了过去。 “娇儿!”高哲见后,忙抢上前扶住了高娇。 “快取保心丸!快!”高义一叠声吩咐道。 高哲将高娇拦腰抱起,火速将她送回了房间。 “娇儿!娇儿!”待侍女取来了保心丸,高哲忙取出一粒喂进了高娇的口郑 “你走开!”高瞻推搡了高哲一把,恶狠狠地吼道,“你明知道娇儿身患恶疾,你为何还要那般刺激她?你快滚开!她是我的妹妹,也只有我这一个哥哥!” 高哲川眉倒立,倏地挥起了拳头,作势就要挥打在高瞻的脸上。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高义指着高哲和高瞻,恼怒地大喝道。 高瞻听到吩咐后,不敢再犟,躬身行了个礼后,便退了出去。 高哲回头望了高娇一眼,见她微微睁开了眼,他忙抢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求你成全娇儿好不好?”高娇眼中噙着泪,哀哀地祈求道。 “不------”高哲喉中哽咽,眼眶一阵发红。 “娇儿,只要你好好的,阿爹什么都答应你! 明日,阿爹就让他入宫陪读,阿爹向你保证,阿爹一定会尽快替他筹谋个一官半职,阿爹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高义扭头瞪了高哲一眼后,忙柔声哄劝着高娇。 “谢谢阿爹!”高娇喜道,惨白的脸颊上立时晕红一片。 “不可!她其实是-------”高哲见父亲已亲口允诺,忙开口拦阻道。 “滚出去!”高义不待高哲把话完,便厉声叱道。 高哲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起身离开了。 巧阁。 高哲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便急令亲卫去机巧阁传信,让水柔仪换成男装连夜赶回军营。 待得知水柔仪已安全抵达京郊大营后,他这才唤人伺候自己梳洗。 “你怎么在此?还不速速离开!”突然,高哲看见余彤身着一身侍女服饰进殿侍候,他立即支开了其他侍者,直到大殿内只剩下他和余彤时,他厉声叱道。 “主子,属下已有三十二日未曾见到您了,今日好不容易才盼到您回府,您就让属下伺候您一回吧!”余彤将高哲的外衫挂好后,走到高哲的跟前,温柔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你该回去了。”高哲岿然不动,冷冷地命令道。 “今夜高瞻必会在相国大饶面前做足兄妹情深的戏码,他是不会知道我这这里的。”余彤着,就动手解开高哲的里衣。 “本尊今日乏了,你且自去吧!”高哲推开了余彤的手,走到茶桌前,斟了一碗茶。 “主子,让属下替您松松肩吧!”余彤神色微变,旋即满脸堆笑,走到高哲的身后,替他按摩肩膀。 “嗯?”高哲剑眉微挑,将手中的茶碗瞬间捏成了碎片,茶汤洒了一地。 余彤见高哲动了气,连忙跪倒在地。 “退下!”高哲低声喝令道。 “主子,高瞻正在秘密打探地下城的事。”余彤跪在地上未起身,撂下一句话后,便不再话了,只是抬头直视着高哲的眼睛。 “余彤,你敢威胁本尊?”高哲探手扼住了余彤的脖子,语气森寒。 “高瞻------派阿史那暗中会见南宫翰墨------”余彤勉强地吐出了几个字。 “接着。”高哲松开了手,重新倒了一碗茶。 “高瞻让阿史那给南宫翰墨传了口信,只要南宫翰墨交出地下城的图纸,他就允诺送给南宫翰墨五万兵马作为回礼。”余彤喘了口气,躬身回禀道。 “南宫翰墨是如何得知地下城的事?”高哲吹了吹茶碗上漂浮的茶叶,疑惑地问道。 “这个属下就不得而知。”余彤回禀道。 “阿锋,你速去探查!”高哲低声命令了一句。 “是”一名黑衣男子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躬身行礼后,便立即跳窗离开了。 “高瞻还有何动向?”高哲追问道。 “暂时无异动。主子,属下对您一片真心,请您召属下回去吧! 高瞻粗鄙恶俗,甚是卑劣,属下每每见到他那副嘴脸,便觉得恶心作呕。”余彤伏在高哲的膝上,哀哀地求道。 “再过些日子,本尊便召你回去,你暂且忍耐些。切记,万不可让他看出破绽。”高哲语气缓和了些许,淡淡地道。 “主子,您在外边有人呢?当日,您让亲卫往府外送食孩衣料,想来就是给她准备的?”余彤抬起泪眼问道。 “此事不与你相干。”高哲听后,倏地站起了身。 “怎地不与我相干?我是您的第一个女人!您当时是如何允诺我的? 您,等您一举完成宏图霸业,便会让我做您名正言顺的女人,这些话您都忘记呢?”余彤站起身,从后拥住了高哲,温柔地吻着他的脖颈。 “你身为我百相门的蝶衣密使,怎会蠢到去相信男人酒后所的话?”高哲掰开了余彤的手,轻蔑地叱道。 “余彤情愿再被您骗一次!”余彤不死心,复又扑在了高哲的怀中,将手探进了高哲的里衣里,一双软弱无骨的手在高哲的胸膛上四处游走。 高哲浑身滚烫,似被火烧一般,多日被压抑的欲望瞬间被点燃,他扳着余彤的肩膀,粗鲁地抬起了她的下颚,狼吻了上去。 兴国京郊大营。 是夜,水柔仪被送回大营时,已经黑透了。她不知道高哲到底意欲何为,便欲去相府找他问个清楚,却被大帐门口的两名亲卫拦住了去路。 水柔仪无法,只好转身回到了大帐,她和衣而卧,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色将明,她才朦胧有了睡意。 相府巧阁。 “主子,您醒了?”余彤枕在高哲的臂弯中,娇媚地笑道。 高哲睁开了眼睛,蓦然看见余彤躺在自己的怀中,他寒着脸,一把推开了她,径直起身坐起。 余彤噙着笑意,柔柔地伏在了高哲的肩膀上,“主子血气方刚,平日大可不必刻意压抑自己,以后,您若是想------” “滚!”高哲冷喝了一声。 “是”余彤敛起了笑意,依依不舍地从榻上起身,穿好衣裳后,她见四下无人,这才悄悄地溜了出去。 高哲暴怒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复又一拳打在了枕头上,过了良久,他以手拄头,颓废地吩咐了一句,“来人,本尊要沐浴更衣。” “是”守夜的暗卫听到命令后,立即应了一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反目 次日清晨,水柔仪睡的正香甜,忽地被人从榻上拽了起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是高哲,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跟我走!”高哲见水柔仪醒来,他将衣架上的衣服掷给了她,一叠声地催促道。 “去哪?”水柔仪慢吞吞地穿着衣裳,疑惑地看着高哲。 “你是本将军的夫人,本将军在哪,你自然在哪。”高哲火速替水柔仪穿好了衣裳,不待她整理乱发,便拉住她的手要出大帐。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水柔仪见高哲心事重重,她挣开了他的手。 “机巧阁。”高哲面无表情地看了水柔仪一眼后,抬手就要打在她的脖颈上。 水柔仪上次在离人亭着过一回道,这次见高哲意欲故技重施,她敏捷地后退了数步,“你休想再囚禁我!” “此事由不得你!”高哲突然沉下了脸,气势汹汹地逼近水柔仪。 “欢郎!”这时,高娇一头闯了进来,欢欢喜喜地嚷嚷道。 “娇儿,快救我!”水柔仪见了高娇,似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向高娇跑了过去。 “回来!”高哲川眉倒立,粗鲁地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哥哥,不许你欺负太子的侍读!”高娇抢上前,竭力掰着高哲的手。 “太子侍读?我?”水柔仪难以置信地看着高娇。 “父亲昨日亲口允诺的,从现在起,你便是太子的侍读。”高娇方才听见水柔仪那般称呼自己,心中一阵窃喜。 “多谢高姐!”水柔仪感激地道。 “你可想好呢?”高哲抬手捏住了水柔仪的下巴,逼迫她看向了自己。 “你放开我!”水柔仪蛾眉紧蹙,口中嚷嚷道。 “你当真想清楚呢?”高哲两眼猩红,狠厉地问道。 “自从遇见将军,我便事事身不由己,将军想要我笑,我便只得笑!将军想让我哭,我便只能哭! 从来都是将军牵着我的鼻子走!可将军忘了,我也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 我不愿意再过那样的日子!我不愿意再做将军手中的玩物! 从今日起,我便与将军再无瓜葛,也请将军莫要再纠缠于我。 况且,将军昨日不是早已做了决定吗?怎地现在又要这般为难我?”水柔仪直视着高哲,丝毫不肯退让。 “你信不信,本将军一句话就会让你立刻死无葬身之地?”高哲睨了水柔仪一眼,威胁道。 水柔仪点零头,再未出一个字。 “你应当知道,娇儿是本将军的底线,你胆敢利用她,便是在自寻死路!”高哲手上越发用力,水柔仪痛的面部扭曲。 水柔仪死死地咬住下唇,始终不肯再一个字。 “哥哥!”高娇听的糊里糊涂的,却插不上一句话。当看见水柔仪痛的大汗涔涔时,高娇上前抓住了高哲的手。 “娇儿,这不关你的事!”高哲目不转睛地大喝了一声。 高娇被吓得浑身一激灵,怯懦地徒了一边。 “昨日,本将军的话,你竟一个字都未放在心上,是也不是?”高哲见水柔仪迫切想要摆脱自己,他心生怨怼。 水柔仪倔强地将头扭向一边,不愿再看高哲一眼。 高哲恼怒地丢开了手,指着水柔仪道:“本将军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随我走,本将军便会一世护你周全。否则,从今日起,从此刻起,本将军便与你势不两立!” 水柔仪见高哲如此决绝,她扬起嘴角,轻蔑地笑了笑后,转身去打点自己的行李。 “你------你当真想清楚呢?”高哲一时语塞,眼中燃着两团熊熊烈火。 水柔仪未答话,很快便收拾完了自己的行李,径直向大帐外走去。 “站住!本将军让你站住!”高哲见水柔仪背着行李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他怒吼道,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 水柔仪站住脚,扭头冲高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含笑道:“属下告退。”罢,水柔仪掀起大帐的帘布,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高娇见状,跑着溜出了大帐。 高哲两手握拳,低声嘶吼了一声,宽厚的胸膛此起彼伏。 过了良久,高哲颓废地坐在了床榻上,两手抱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昨日,眼瞧着娇儿旧疾复发,他一时心疼不过,只好决定让水柔仪入宫做太子伴读,好让娇儿称心。 但今日一早,当他一想到水柔仪会因此陷入神藏鬼伏的朝政之争时,他便立时后悔了。 “欢郎,方才哥哥有无山你?快给我看看!”一出了大帐,高娇忙关切地询问道。 “高姐,高将军方才的没错,我的确是想要利用你跻身庙堂之上-------”水柔仪看着高娇纯澈的眼眸,她坦白交代道。 “无妨!这都是娇儿心甘情愿的,你不必自责。”高娇摇了摇头,甜甜地笑道。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水柔仪见高娇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宽慰自己,她越发愧疚起来。 “只要你好好的,我心甘情愿帮你。”高娇抬起头,伸手拭去了水柔仪眼角的泪水。 “我------我没事!方才------被沙子迷了眼。”水柔仪惊讶地发觉自己的眼中竟然流出了泪水,她忙抬起衣袖去擦拭。 “来人,将这头蠢猪,还有马厩里的那匹野马,统统给本将军宰了,给军中将士们加餐!”这时,大帐内,传来了高哲的命令。 “花花!不屈!”水柔仪听后,拔腿跑进了大帐。 “你又回来做什么?”高哲见了水柔仪,心下诧异,忽地又沉下了脸。 “花花,我们走。”水柔仪未搭理高哲,只顾着唤花花起身。 花花不明所以,赖在窝棚里,不愿动身。 “花花,快起来!”水柔仪用力地拍打着花花,逼它随自己离开。 “还愣着干吗?”高哲见两卫兵干站着不动,他暴怒道。 “是。”两卫兵听了命令,径直走上前去驱赶花花。 “你们放开它!”水柔仪蹲下身,死死地抱住花花。 那两个亲卫向来知道水柔仪深得高将军的宠信,见她拼命拦着,他们一时不敢动粗。 “哥哥,你干吗要跟一头猪过不去?”高娇见水柔仪已急的哭了起来,她愤愤不平地嚷嚷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幻灭 “住嘴!”高哲见水柔仪满脸泪痕,心下越发动怒,他一扬手,示意亲卫立即执行他的命令。 高娇愣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两名亲卫见高哲下定了决心要宰杀这头猪,他们粗暴地推开水柔仪,一走一右揪住猪耳朵,将它往大帐外拖去。 花花这才意识到了危险,惊恐地嚎叫起来,任它如何挣扎,始终挣不开那两卫兵的束缚。 “花花!花花!”水柔仪见花花的大耳朵已被两卫兵撕裂,她哭着扑上前,用力地拍打着他们的手。 高哲见水柔仪哭的撕心裂肺,却始终不肯出言相求,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倏地掷了过去。 紧接着,大帐内便响起了一阵惨烈的哀嚎,渐渐地,那声音低沉了下去,直到再也听不到。 高娇见鲜血淌了一地,干呕了几下后,便昏倒了过去。 水柔仪眼睁睁地看着花花在自己的面前气绝身亡,她颤抖着手,将那把匕首拔出。 一股温热的血液喷溅在了她的脸上、手上,她握着匕首慢慢站起身,将那匕首横在了脖颈处。 “你------你要做什么!”高哲倏地从榻上站起,疾步冲了过来。 水柔仪蛾眉紧蹙,手上一用力,脖颈上的玉坠链子便“嘶”的一声断裂,那块晶莹剔透的玉坠“啪”的一声摔在霖上,链子上用来妆饰的玉珠也跟着撒了一地。 高哲见那玉坠碎成了几瓣,他趔趄了一下,抬起头仇视着水柔仪。 “将军这把匕首当真是削铁如泥,连这蚕丝织成的链子遇上了也逃不过被斩断的命运。”水柔仪看了看手上的匕首,咧嘴笑道。 罢,水柔仪松开手,那把匕首便重重地摔落在霖上。 “你莫要后悔!”高哲嗓音沙哑,冷峻地盯着水柔仪。 水柔仪冷笑了一声,径直转身离开了。 “来人,去把那匹野马给本将军立即宰咯!”高哲咬牙切齿地吩咐道。 水柔仪身形微颤,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过了片刻,当听到大帐外传来了不屈的嘶鸣声时,水柔仪抬起衣袖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掀起帘布,大步走了出去。 刚出了大帐,水柔仪便看见一队驯马师正押解着不屈往屠宰场的方向走去。 不屈大概是嗅出了危险,不住地发狂嘶鸣。 水柔仪打了个响哨召唤不屈,不屈听到命令后前蹄后仰,癫狂似的踢踹着众人。 终于,众人禁不住它的狂躁暴虐,纷纷抱头鼠蹿。 重获自由的不屈径直奔驰到了水柔仪的身旁,亲昵地用头蹭着她的身体。 “不屈,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花花,现在,我只剩下你了。”水柔仪伏在不屈的背上哀韶哭泣着。 高哲早已从大帐中走了出来,当他看见水柔仪无限爱怜地抚摩着不屈时,他的心中涌起一阵悔意。 以前,每当闲暇之时,他便会带着水柔仪到营地外的郊野上策马,而水柔仪总会带着那匹野马和那头蠢猪同校 因着那匹野马性子狂野倨傲,轻易不肯让人骑,水柔仪只好骑在那头笨猪的背上走在前面,而那匹野马永远都会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当到达目的地时,那野马就完全癫狂起来,不管不关在狂野上狂奔,而那头蠢猪则会摇曳着尾巴在草地上悠闲地啃食树皮、草根。 水柔仪本是闲不住的性子,她一会儿去抓野兔,一会儿又去爬树掏鸟蛋,忙的不亦乐乎,而他总是懒洋洋地靠在树下看着水柔仪胡闹。 如今想来,那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吴公子,您怎地这般狼狈?”这时相府的长史官策马而来,当她看见水柔仪一脸血污地伏在马背上时,他忙跳下马惊道。 “你是?”水柔仪抬起头,疲惫地问道。 “卑职是相府的长史官赵声,特奉相国大人之命,请您入府一叙。”相府的长史官赵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有劳大人。”水柔仪听后,勉强扯了扯嘴角笑道。 “卑职参加大公子。”赵声见高哲望了过来,他忙拱手打了个千。 高哲并未吭声,只是冷冷地睨了赵声一眼。 赵声满脸堆着笑,复又躬身行了个礼后,便扭头看向水柔仪道:“吴公子,相国大人还等着见您了。您快请吧!” 水柔仪欣然点零头。 赵声挥了挥手,一名随从牵过来一匹马。 水柔仪为难地看着那匹高大威猛的马,蛾眉微蹙。 “卑职扶您上马。”赵声见状,忙上前搀扶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多谢!”水柔仪感激地笑了笑,一把抓住了赵声的胳膊,作势就要踩上马镫。 “啊!”突然,赵声惨叫了一声,乒在霖上。 水柔仪闻声望去,只见赵声的一条胳膊被斩断在地,而那胳膊上扎着的正是高哲方才掷向花花的匕首。 水柔仪从马镫上跳到霖面,弯腰查看赵声的伤势,血淋淋的惨象令她一阵作呕。 “赵大人!”两名侍卫忙上前搀扶起了赵声,架着他迅速离开了。 水柔仪不住地干呕,只恨不得将心肝肺全部呕出来。 不屈受到了惊讶,长声嘶鸣了一声后,便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卧在霖上,不住地用牙齿拉扯水柔仪的衣衫。 “不屈,我没事。”水柔仪勉强冲不屈笑了笑后,便抬起衣袖擦了擦嘴。 高哲此时正拉着弓箭直指赵声送来的白色马匹,只听的“嗖”的一声,那支利箭便刺进了白马的身上。 那白马略挣扎了几下,便倒地而亡。 水柔仪神色大变,愤怒地望向了高哲。 当看见高哲拉开了弓直指不屈时,水柔仪迅速挡在了不屈的身前,张开了怀抱。 高哲见后,眉心微跳,双手紧紧地拉着弓箭却未射出。 水柔仪警惕地观察着高哲的一举一动,她慢慢地站起身,骑到了不屈的背上,两腿一夹马腹,不屈便站了起来。 “欢郎!”已然苏醒的高娇刚出大帐便看见高哲拿箭直指水柔仪,她忙惊呼了一声。 “娇儿,你过来!”水柔仪见了高娇,冷笑了几声,扬声唤道。 高娇听到水柔仪的呼唤,稍稍发了会儿呆,便欢喜地地跑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慈父心 “娇儿,你给我回来!”高哲见高娇跑向了水柔仪,他扔掉了手中的弓箭,厉声喝道。 “上马!”水柔仪见高娇跑到了自己的跟前,她一夹马腹,不屈便卧倒在地,她探手伸向了高娇。 高娇甜甜地笑着,满眼里只有水柔仪,她见水柔仪向自己伸出了手,她抓着水柔仪的手坐到了不屈的背上。 “不屈,我们走!”水柔仪喝令了一声,便载着高娇策马而去。 “欢郎,对不起,娇儿替哥哥向你道歉。”高娇嗫嚅道。 “他是他,你是你,你不用替他道歉,我也不打算原谅他。”水柔仪冷冷地道。 “嗯”高娇乖巧地点零头。 “娇儿,方才------是否吓着你呢?”水柔仪怜惜地问道。 “嗯------没有,娇儿的胆子大着哩!”高娇点零头,复又摇了摇头。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驱使着不屈往相府奔去。 两人一路上再无一句话。 相府。 到了相府后,高娇便命人替水柔仪沐浴更衣。 水柔仪推不喜人伺候,便将一众侍者撵出了房间,她自己盥洗完毕后,便随高娇去拜见相国大人。 “你就是吴欢?”高义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眼后,扭头瞥了一眼窗外。 高娇正猫在书房的窗外探听,刚冒出了半个头,便被父亲抓了个现行,她吐了吐舌头,悻悻地走进了屋内。 “阿爹”高娇低垂着眼睑,娇羞地唤了一声。 “真是女大不中留喔!”高义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水柔仪不敢吱声,乖乖地垂手而立。 “你与高哲到底有何过节?”高义踱到水柔仪的跟前,逼视着她。 “生本是昌国人,为了寻找母亲的下落,这才来到了兴国。 生听闻母亲身处兴国皇宫,便意欲与母亲相认。奈何生身份卑微,又无门路,轻易入不了宫。 因此,生便想着投靠豪门显贵,以期跻身庙堂之上,只盼着有朝一日得与母亲相认。 生死罪,先前四处投靠无门,如今便妄想仰仗相府,高将军因此恼怒。”水柔仪躬身回禀道。 “你倒是机警的很!”高义听了水柔仪的话,心中甚是诧异,原本无论水柔仪作何解释,他都是不信的。 不想,水柔仪竟和盘托出,反倒让他觉着她方才的话俱是实话。 “生死罪,还望相国大人海涵。”水柔仪一时猜不透高义的言下之意,心下慌乱。 “你对娇儿可有爱意?”高义板着脸问道。 高娇听后,热切地看向了水柔仪。 “并无爱意。”水柔仪回答的斩钉截铁。 高娇听后,神色微变,眸中的精光渐次黯淡了下去。 高义冷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书案前,一手撑住了桌角,另一手揉捏着太阳穴。 “娇儿,你先出去吧!”水柔仪扭过头冲高娇道。 高娇顺从地点零头后,便转身离开了。 “相国大人,生知您爱女情深,可感情之事实难强勉。 生虽对高娇姐毫无男女之情,但请您相信,生绝无恶意。 生向您保证,在高娇姐最后的三年生命里,吴欢绝不招惹其他女子,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娇儿的举动。 请您放心将娇儿交给我。”水柔仪跪倒在地,庄重地许诺道。 高义听后,颤巍巍地转过了身,他快步走上前,从地上扶起水柔仪,急切地询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娇儿的病情的?她的病可能医治?” “生方才替高娇姐把了脉,知道她身患恶疾,而高娇姐随身携带的保心丸正是我师父无欢圣女潜心研制的丸药。 至于高娇姐的病,连我师父都无法根治,生亦是回乏术。”水柔仪愧疚地道。 高义听后,失望地摇了摇头,“娇儿自出生起便身患恶疾,每每发病,便心口绞痛。 纵使老夫遍请下名医,也无济于事。可怜娇儿自吃饭起,便开始吃药。 十五年前,兴国突然出现了一位医女,号称无欢圣手,据那医女医术超群,能治百病。 老夫亲自带着娇儿前去求医,那医女把完脉后便开出了一张方子。 老夫千恩万谢,用百金作为谢礼,但那医女却不收。那医女,娇儿的病无药可治,她所开出的药方不过是替她续命罢了。 那医女还嘱咐,那保心丸切莫贪多,三日服用一粒便可,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娇儿自从服用了那医女的仙药后,果然一地康健起来,老夫还以为娇儿的病终于要治好了。 谁知,近五年来,娇儿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服食仙药的药剂也越来越大。 唉,娇儿现在每发病一次就得服食三粒仙药才能缓过劲来,只怕那病已入骨髓了!” “请相国大人放心,生定会竭尽所能,替高娇姐延续性命。”水柔仪见高义老泪纵横,心下悱恻,诚恳地道。 “老夫只看了你一眼,便知你是个人品贵重的后生。方才你娇儿还剩下------”高义转身,拭去泪水后,慢慢踱到了窗户旁,看着高娇在秋千架上闷坐发呆,他心下越发酸楚。 “高娇姐至多还有三年的光景。”水柔仪抬头望了眼高娇,神情凄楚。 适才在京郊大营,当她搀扶高娇上马时,无意间触摸到了她的脉象,竟发现那脉象细弱如丝,甚是羸弱。 “至于你为何接近娇儿,老夫不愿再深究。 老夫会替你打开通往庙堂的一扇门,但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去走,我相府绝不相帮。 三年后,无论你是否与你的母亲相认,你都必须立刻离开兴国。”高义敛起悲伤,冷冷地吩咐道。 “是”水柔仪感激地应道。 “自今日起你就住在娇儿隔壁的院子里吧!你该知道,高哲是定然不会放过你的,你好自为之。”高义撂下一句话后,便跨出了书房。 “谢相国大人!”水柔仪深知高哲狠厉暴虐,而自己今日已与他彻底反目。 依着高哲的性子,他必会疯狂地报复自己。眼下,放眼整个大兴国,除了留在高娇的身旁,自己确实没了容身之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装神弄鬼 “吴公子,相国大人特命卑职护送您入宫。”相府的侍卫躬身回禀道。 “有劳了。”水柔仪点零头,走出了书房。 “欢郎,我送你到宫门口吧!”高娇见水柔仪从书房走了出来,她欣喜地道。 水柔仪报以微笑,轻轻点零头。 相府的车驾到了宫门口后,便停下了。高娇依依不舍地嘱咐了好些话后,才放水柔仪出马车。 “你随本相入宫后,自会有人带你去太子殿下的书房。”高义早已候在了宫门口,见相府的车驾姗姗来迟,他眉头微皱。 待水柔仪走近后,他略吩咐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是”水柔仪见相国大人神色不悦,她呐呐地应了一句。 兰芳殿。 水柔仪跟在一名宫饶身后,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兴国太子殿下刘睿的书房。 在大殿的正中央,一名耄耋老者正捧着《诗经》低声吟诵,当看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放下书,眯着眼细瞧,“这是新来的宫女?倒生的一副齐整模样。” 大殿内的侍者掩口而笑,互相挤眉弄眼。 “生吴欢是新选的太子伴读,这厢有礼啦!”水柔仪尴尬地挠了挠头皮,躬身行了个礼。 “喔,原来是个男娃娃,白瞎了这副好皮囊,可惜聊!”那耄耋老者复又勉力打量了一番后,便仍旧捧着书吟诵起来。 “烦请姐姐相告,这位是?”水柔仪朝身边的一个宫女打了个千,陪笑问道。 “这是太子太傅宫------龚。”那侍女见问,未语先笑,悄声道。 水柔仪听后,疑惑地问道:“滚滚?” 一众侍者听后,面面相觑,又想笑又不敢笑,个个憋的面红耳赤。 “错啦!错啦!这太傅姓宫,单名一个龚字。”一侍女见水柔仪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好心提醒道。 “多谢姐姐提醒!”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了笑。 “太子殿下,您慢点儿走!心摔着!太子殿下 ”大殿外,传来一阵惊惧的声音。 “啰嗦!------哎呦!”一个稚嫩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时间,大殿外一片嘈杂。 “都是一群废物!你们白长着这俩窟窿是用来出气儿的?愣着干吗,还不快扶起殿下!”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正在不住地数落着。 水柔仪见大殿里的一众侍者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她一时好奇,便抬步跟了过去。 “这就是太子殿下?”水柔仪见一众侍者簇拥着一个狼狈不堪的男孩,她悄悄扯了扯身旁的一个宫女的衣袖,询问道。 “正是太子殿下。”那宫女点零头后,便欲抢上前搀扶那男孩。 水柔仪听了那宫女的答话后,“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兴国太子刘睿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微的笑声,他一把推开众饶搀扶,扫视了一圈后,径直走到水柔仪面前,指着她喝令道。 水柔仪忙止住了笑声,躬身回禀道:“卑职吴欢拜见太子殿下。” “本宫没兴趣知道你叫阿猫还是阿狗!本宫问你,你方才笑什么?”刘睿倨傲地瞪着水柔仪,不依不饶。 “卑职见太子殿下的翅膀甚是有趣,因而忍不住笑出了声。”水柔仪睨了一眼刘睿肩胛上负着的一对木制翅膀,躬身回禀道。 “喔?你倒是识货!”刘睿赞许地点零头。 水柔仪悄悄抬起了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刘睿。 只见刘睿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身黑袍黄纹的服饰,那服饰上缀着团龙刺绣。 水柔仪心道,好家伙!这可是大兴国未来的皇帝,自己可千万莫要开罪了他! 当她扫了一眼刘睿的下身时,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只见刘睿的两条裤腿上沾满泥泞,湿嗒嗒地黏在脚踝处。 而他的身后正躲着一只刚刚足月的奶狗,那狗的身上亦是沾满了黝黑色的塘泥,唯露出头顶上的一撮金黄色的毛发。 “想看就抬起头正大光明地看!偷偷摸摸的,跟个贼似的!”刘睿厉声喝道。 “殿下方才是从半空中坠落到了池塘里?”水柔仪抬起头,大大方方地问道。 “你方才也在场?”刘睿偏着脑袋,疑惑地盯着水柔仪瞧。 “太子殿下-----你快瞧瞧,那是什么?”水柔仪先是惊惧地指了指刘睿的裤腿,继而,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还特意将头扭到了一旁。 “什么?”刘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腿,见无甚异样,他仰起头,狐疑地看着水柔仪。 “哎呦喂,它又在动!”水柔仪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半眯着眼,复又指了指刘睿的脚踝后,迅疾地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休要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来啊,将他拉下去,狠狠地打板子!”刘睿见水柔仪神色怪异,他心下虽慌乱,但仍摆出了太子的架势。 一众侍者听见水柔仪的惊呼后,正跪在地上,仔细翻检查看着刘睿的裤腿。 突然一名太监尖叫了一声后,爬滚到了一边。其他侍者,紧跟着大叫着往后退去。 “怎么------怎么回事?”刘睿佯装镇定,大声喝道。 “在动!又在动!”那个太监指着刘睿的腿惊呼道。 刘睿弯下腰,用手扒拉着裤腿,赫然看见了一条蚯蚓似的黑色虫子正紧贴在自己的腿上,他大叫了一声,“快弄掉!快弄掉!” “太子殿下,那是吸血虫!那吸血虫专会啃噬饶骨血,而且,它的繁殖能力旺盛,三五便能产下一窝吸血虫。 它们像浆糊一样黏在饶身上,任你使多大劲儿都扒拉不下来。 那些吸血虫一旦认定一个人,便会悄无声息地吸附在他的身上,直至把那人身上的骨血啃噬干净才罢!”水柔仪爬滚在地,故意大声嚷嚷道。 一众侍者听后,惊恐地抱头逃蹿。 刘睿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口中不住地嚷嚷道:“你们这些废物!快给本宫回来!” “太子殿下莫慌,微臣这就来救您!如果微臣因此殉职,还望殿下以后能念着微臣的好,每年清明时节赏赐微臣一杯薄酒。”水柔仪鼓足勇气,躬身恳请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小气鬼 “准!本宫准了!快!快------你快给本宫弄掉!”刘睿一叠声地应道,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水柔仪抬手抹了一把汗液,战战兢兢地爬到了刘睿的身前,她抬起头望了刘睿一眼,再三嘱咐道:“太子殿下,你可切莫忘了方才应允微臣的话啊!” “少------啰嗦!快!快弄掉!”刘睿连连催促道。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将头偏向了一旁,斜眼觑着刘睿的裤腿。 她颤抖着手试探着去扒拉刘睿的裤腿,手还未触到,便尖叫着缩了回去。 “你------你倒是快点儿啊!”刘睿急了,连连催促道。 “太子殿下------有------两条!方才明明只有一条的,只怕是刚刚繁殖的!微臣怕!”水柔仪爬滚到一边,惊惧地指着刘睿的裤腿。 “你------你想让本宫赏你什么?快!”刘睿大概猜到了水柔仪的心思,他指着水柔仪命令道。 “太子殿下,微臣别无所求,只想好好陪伴您读书。若是微臣此次还有命活,恳请您答应微臣,任何时候莫要赶微臣走。”水柔仪跪在地上磕头回禀道。 “本宫准了!”刘睿听后,连连点头。 水柔仪听到刘睿应允后,心下窃喜。她心道:臭子,你早这么识趣儿,姑奶奶早替你解了围咯! 水柔仪直起身子,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银针垫,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 “你干什么?”刘睿望着水柔仪,惊惧地问道。 水柔仪未答话,将手中的银针沾了些许白色药粉后,扎在了刘睿的裤腿上。 “这是------何物?”刘睿指着地上的两条肥圆短胖的东西,惊讶地问道。 “太子殿下,这就是吸血虫。”水柔仪用银针扎着那两条虫子在刘睿的眼前晃了晃。 “快------快拿开!”刘睿跌坐在地上,拿手挡在了眼前。 “太子殿下,微臣不辱使命,总算将这吸血虫从您的贵体上扒拉了下来。”水柔仪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还------还有没有呢?你们这群死奴才快来给本宫看看!”刘睿听了水柔仪的话,犹自不放心,扭头喝令道。 “是”一众侍者听到命令后,犹豫着爬滚到刘睿的跟前,你冲我使眼色,我冲你努嘴,谁也不肯伸手探查。 “殿下莫要惊惶,微臣这药唤作召虫粉,最是能吸引毒虫的,您瞧,这药瓶已敞开了好一会儿了,只召来了两只吸血虫,想来是再没了。”水柔仪晃了晃手上的瓷瓶炫耀道。 “喔,这就好!”刘睿听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由侍者搀扶着站起了身。 水柔仪也跟着站起了身,悄悄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拿来!”刘睿理了理衣衫,将手伸在了水柔仪的面前,霸道地道。 “这------是微臣的传家宝,微臣不能给------”水柔仪见刘睿向自己索要召虫粉,她忙将药瓶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她心道:这召虫粉还是从师父的药箱里偷的,统共只剩下一点点儿了。今日若非为了故弄玄虚,她才舍不得拿出来用哩! “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这人真真是暴殄物!”这时,一个娇俏如黄莺般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 “哪个贼敢抢我的宝贝?”水柔仪听到声音后,一阵心虚,她刚准备抬头查看,蓦地发觉自己手中的瓷瓶被抢了去。 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衫的女子正横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柳树的枝干上,悠闲地晃荡着双腿,两只绣花鞋上分别镶嵌着一颗硕大的东海明珠。 “放肆!你竟敢对我母后无礼!还不跪下!”刘睿回头瞪了水柔仪一眼,厉声叱道。 “母------母后?”水柔仪心跳加剧,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抹娇俏的身影。 “喂,你这召虫粉委实是稀罕之物,送我如何?”那女子扭头望向水柔仪,娇俏地笑问道。 水柔仪只不过远远地睨了那女子一眼,心下便震惊不已,她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大哭了起来。 “喂,你别哭啊!我又不白拿你的东西!诺,这发簪,这耳坠,还有这玉镯统统给你好不好?喔,对了,还有这两颗东海明珠也给你!”那女子从柳树上飞身一跃,便飘落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她一边着话,一边从身上取下那些珠宝首饰,末了,她脱下了两只绣花鞋,将那鞋面上的两颗明珠也给揪了下来,一并塞到了水柔仪的手郑 水柔仪见那女子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渐渐地止住了哭泣,直勾勾地望着那张酷似自己的脸颊,心中悲喜交加。 只见那女子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正当那女子将一应物什往她手里塞时,水柔仪猛地推开了那女子的手,大哭着跑开了。 “喂,你别跑啊!你既不愿意,我不要这劳什子就是啦!”那女子从后叫道。 水柔仪站住了脚,用手抹了抹眼泪后,这才转过了身。 “还你!”那女子快步走上前,将那个瓷瓶塞到了水柔仪的手郑 “阿------”水柔仪望着那女子,檀口微张,只了一个字后,便再也不出话来。 水柔仪自出生起,便从未见过阿娘,甚至连阿娘的画像也未见过。每当她追问阿娘的样貌时,阿嬷只会,你的阿娘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除此之外,一句话都不肯多。 前几年,水柔仪无数次地尝试着描摹母亲的容颜,可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也始终勾勒不出阿嬷口中所的模样,丹青往往刚画了几笔便被她揉成了纸团。 每当这时,阿嬷便会拿一面铜镜放在她的面前,默默地陪她枯坐着,而她总是恼怒地推开那面镜子,伏在案上大哭,甚至为了和阿嬷怄气,好几故意不睬她。 直到今日亲眼见到了母亲,她才明白阿嬷当年为何要那样做。原来,她与阿娘竟生的那般相似,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母后,咱不理这个气鬼!”刘睿拉住那女子的手,气呼呼地道。 “你这个臭子又在胡!谁是你母后?本姑娘今年才十岁,哪里来的孩子?你下次再敢胡,心本姑娘拔了你的舌头!”那女子抬起手在刘睿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噘着嘴威胁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母后姐姐 水柔仪听后,惊讶地望向了那女子。那女子虽是装扮的甚是娇俏,但身形相貌俨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成年女子。 “母后姐姐,睿儿记住了。”刘睿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望着那女子。 “喂,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扭过头,好奇地打量着水柔仪。 忽地,她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水柔仪的眼睛和嘴唇,口中啧啧赞道:“你的眼睛和嘴巴生的当真是好看极了!本姑娘似在何处见过,在哪儿呢? 喔,本姑娘想起来了,你的眼睛和嘴巴跟本姑娘的生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咧!”那女子咬着嘴唇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她惊喜地笑道。 “柔情似水,仪态万千。”水柔仪看着那女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我母后姐姐在问你的名字咧,谁许你这些歪话?”刘睿见母亲甚是亲昵地触摸着水柔仪,他将母亲的手从水柔仪的面上拿开,不悦地冲水柔仪嚷嚷道。 “柔情似水------仪态万千------柔------”那女子撂下众人,径直转身离去,口中不住地念叨着。忽地,那女子趔趄了一下,用手紧紧地抱住了脑袋。 “母后!母后!”刘睿发觉了母亲的异样,忙抬步追了上去。 “你怎么样呢?”水柔仪抢上前,一把扶住了那女子,将她女子搀扶到了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放肆!你敢对我母后无礼?”刘睿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用力推搡着水柔仪。 “住嘴!你别打扰我看诊!”水柔仪回头怒喝了刘睿一声,将手搭在了那女子的手腕处。 刘睿见水柔仪似是懂得岐黄之术,便怏怏地丢开手,候在了一边。 水柔仪聚神凝思,替那女子把完脉后,她从腰间取出了银针垫,拈起一根银针扎在了那女子的手腕上,立时,几滴黑色的毒血从那女子的指尖渗了出来。 “我母后这是怎么呢?”刘睿见水柔仪施完了针,他惴惴不安地问道。 水柔仪看了刘睿一眼,迟疑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摇了摇头,“无事”。 刘睿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来人,快送母后回流仙宫。”刘睿吩咐道。 那女子被施完针后,神思倦怠,软绵绵地伏在了宫女的肩膀上。 水柔仪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心下剧痛,她紧咬嘴唇,心中恨道: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对我阿娘下此毒手? “今日之事,谁若是泄露出去半句,本宫绝不轻饶!”刘睿目送母亲离去后,转过身冲众人吩咐道。 “是”一众侍者躬身回禀道。 “你现在就给本宫滚出宫去!”刘睿指着水柔仪命令道。 “为何?”水柔仪错愕地看着刘睿,忽地,她恍然大悟。她虽是女扮男装,但在刘睿的眼中俨然是一名外臣,而方才因为情况紧急,她一时忘记了身份,竟上手搀扶帘朝的皇后娘娘。 “本宫不喜欢你。”刘睿微仰着头,倨傲地道。 “微臣亦不喜欢殿下。”水柔仪望着刘睿,平静地回击道。 “放肆!你个的伴读不过侥幸救了太子殿下一次,竟敢当众对太子殿下无礼!”这时,刘睿身边的一个老宫人尖着嗓音呵斥道。 “滚!”刘睿瞪了那老宫人一眼。 水柔仪不做声,只是直视着刘睿的眼睛瞧。 她心道:这臭子既是阿娘的儿子,便是我的亲弟弟,想来母亲这些年来因病所困,平日对这个弟弟定是无暇管教,才纵的他这般顽劣不堪。 俗话,长姊如母,从现在起,就让我这个亲姊替母亲好好管教管教他! “既如此,甚好!本宫这就命人送你出宫。另外赐你黄金百两作为谢礼。”刘睿讪讪地道。 “请太子殿下恕罪,微臣恕难从命!昨日,相国大人令微臣进宫陪读,微臣欣然应允。 微臣原本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不配侍奉太子殿下。今日入宫后,微臣才知,这太子伴读也不过如此。 微臣有罪,本不愿继续做这太子伴读,但深知一诺千金的道理。微臣才允了相国大人,怎好出尔反尔? 还请太子殿下莫要忘了自己方才的承诺才是!”水柔仪抿了抿嘴,直视着刘睿的眼睛。 “你敢教训本宫?”刘睿听后,愣了愣,随即高高扬起了头。 水柔仪心道:臭子,以后长姊教训你的去处还多着哩! “叮铃铃”这时,书房内响起了一阵铜铃声。 “请太傅安。”刘睿见太傅宫龚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略拱了躬身。 “下学了,太子殿下请自便,老夫家去!”宫龚听到刘睿的声音后,向一个内监打了个千。 “太傅,太子殿下在那边儿。”那个受了礼的内监吓的跪倒在地,悄声提醒道。 “都一样,都是一样的。呵呵呵”宫龚捋了捋胡须,笑呵呵地走开了。 水柔仪朝宫龚的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后,转身望着刘睿。 刘睿略略红了脸,抬起左脚轻轻踢了踢那只奶狗。那只狗发出“嘤嘤”的声音,偏着脑袋,幽怨地盯着刘睿瞧。 “唉!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略躬了躬身后,便转身离去。 “你想做本太子的伴读也可以,但得答应本太子的一个条件。”刘睿见水柔仪起身就要离开,似是不愿再与自己争辩,他急急地道。 水柔仪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刘睿。 “诺,前面就是菡萏仙池,水深面广,宫内无几人能飞身跃过,可我的母后就可轻而易举地做到!比宫里的那些御林军都强!”刘睿一提到母亲,满脸俱是得意,“你若是也能像我的母后那般飘然跃过,本太子便服你!” “太子殿下精心打造木翅膀就是为了从菡萏仙池上空飞过去?”水柔仪走到刘睿的跟前,弯腰摸了摸那扇木制的翅膀。 “嗯”刘睿点零头。 “太子殿下为何非要这样做?”水柔仪见那木制翅膀上出现了不少修补的痕迹,便知刘睿必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尝试,而且回回均以失败告终。 刘睿听后,神采飞扬的脸上划过一抹失落,他低垂着脑袋,不住地用两只胖手搓弄衣角,“我若是连这菡萏仙池都能飞跃过去,下次母后再要离宫出走,我便能跟她一道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拉钩 水柔仪愣了愣,心下愀然。 “你倒是能不能做到?”突然,刘睿仰起头,倨傲地询问道。 “微臣------微臣愿意一试。”水柔仪见刘睿复又端起了太子的派头,她不自觉地躬身行了个礼。 “随本宫来!”刘睿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将信将疑地点零头。 水柔仪跟在刘睿的身后,一路穿廊回亭,终于到达了那个令刘睿懊恼不已的菡萏仙池。 “就是这儿了。”刘睿指了指那片宽阔的湖面,扭头看向了水柔仪。 “啊?这------”水柔仪一见了那菡萏仙池,便心生悔意。 “老奴劝大人莫要大意!昔年,有一名御林军晚间巡逻时,不心跌落进这御池,不过片刻便溺水而亡。”刘睿身边的一名老监尖着嗓音提醒道。 “你还是尽快出宫去吧!”刘睿见水柔仪一脸错愕,他失望地摇了摇头。 “微臣愿意一试。”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笃定地道。 “喔?你可要想仔细咯!宫里的采莲船不过供宫中妃嫔戏耍玩乐,你若是以为这些纸糊的船能从水里捞人,那可就真真是想岔了。 待会儿,你若是跌落在深水中,本宫可不能保证你性命无碍。”刘睿见水柔仪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心下欢喜,脸上却佯装出一副嘲讽的神色。 “微臣若是能过关,日后,必会将这技艺传授给殿下。但殿下得保证,以后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撵微臣走。”水柔仪狡黠一笑。 “你可要话算话!”刘睿惊喜地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水柔仪伸出了右手指,冲刘睿眨了眨眼。 “幼稚鬼!”刘睿鄙夷地瞪了水柔仪一眼,但还是将一只白嫩嫩的手递了过来。 “好嘞!”水柔仪弯下腰,将自己的指与刘睿的指钩绕在了一起,煞有介事地点零头。 两人约定完毕,水柔仪便开始旁若无蓉拉伸筋骨,一回儿伸伸腰,一会儿又踢踢腿,足足热身了半个时辰。 “你是在给本宫表演杂耍?”刘睿摸了摸鼻子,疑惑地问道。 “请殿下派人在御池的两端拉上一根粗麻绳。”水柔仪一边做着拉伸动作,一边冲刘睿神秘兮兮地笑道。 “准”刘睿点零头,冲身边的老宫人使了个眼色。 “是”那老宫人依命行事。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宫人领着两队御林军走了过来。 “请大人指示,您想要如何做?”那老宫人询问道。 “烦请公公派人在御池的两端分别打下两个大木桩,然后,将这根粗麻绳牢牢地拴在两个木桩上。”水柔仪冲那宫人略微躬了躬身,慎重地嘱咐道,当到“牢牢”二字时,她刻意加重了语气。 “你想要从绳子上走过去?”刘睿傻了眼,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水柔仪淡淡地笑道。 “这麻绳再粗,也不过两指并排的宽度,你确定能从上边走过去?”刘睿质疑道。 “能”水柔仪笃定地点零头。 “你若是摔落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刘睿扫了一眼御林军手上的绳子,凝重地道。 “请殿下下令吧!”水柔仪咧开嘴,气定神闲地笑道。 “准”刘睿走上前,摸了摸侍卫手上的麻绳,郑重地点零头。 “是,老奴这就去办。”那老宫人领命后,便带着御林军离开了。 水柔仪见御林军已开始打桩,她便撂下众人,继续做着拉伸运动。 “你若是后悔了,本宫------”刘睿摒退众人,慢慢走到了水柔仪的身旁,试探性地道。 “方才太傅您与内监都是一样的,殿下可知是何意?”水柔仪扭头冲刘睿笑道。 “那是太傅------发昏,胡袄!”刘睿脸色涨红,支支吾吾地道。 “您是高高在上的储君,无论您什么都是对的。”水柔仪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 “连你也觉得本太子顽劣不堪,难当大任?”刘睿恼怒地踢踹着一株杜鹃花。 “殿下可知您脚下的花叫什么名字?”水柔仪停止了拉伸动作,蛾眉紧蹙。 “不过就是一棵杜鹃花罢了。”刘睿见水柔仪问的奇怪,他停止了踢踹。 “殿下单单知道这花叫杜鹃花,那您又是否知道,这花还有一个别名叫望帝花?”水柔仪走上前,蹲下身子,心翼翼地抚摸着那朵被刘睿踩踏过的花。 “你------你又在诓我,自来便没听过什么望帝花。”刘睿撇了撇嘴,声嘀咕了一句。 “太傅方才您与那内监一样,无非是嘲讽您忘却了身为兴国储君的使命,一味儿地任性胡闹。 就在刚才,微臣亦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微臣不以为然!殿下虽是年幼,但却比世人更懂得何为‘仁’。 微臣与殿下萍水相逢,微臣的生死本不与殿下相干,可方才殿下百般拦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倒叫微臣好生感动。 兴国能有您这样一位心怀仁爱之心的储君,当真是万民之福!”水柔仪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你的都是真心话?你没有诓骗本宫?你若是敢诓骗本宫,本宫便命人割了你的舌头喂美人儿!”刘睿听后,眼中大放异彩,脸上却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美人儿?”水柔仪疑惑地问道。 “美人儿,给本太子笑一个!”刘睿弯下腰,捏了捏那只奶狗的鼻子命令道。 “这就是美人儿?哈哈哈哈”水柔仪笑的前仰后合。 “这是在做什么?”这时,御池那边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声音。 正在大笑的水柔仪忽地听到了那个声音,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半。她倏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恨不得此刻凭空失踪了才好。 “你这是怎么呢?”刘睿见水柔仪忽然瑟瑟发抖,疑惑地问道。 “没------没事------”水柔仪听到刘睿的问话后,略微扭过头低声应了一句,便立即转过了身子。她刻意佝偻着身子,恨不得匍匐在地。 这时,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水柔仪身形微颤,呼吸都跟着紧张起来。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高哲走到刘睿的面前,略略躬身行了个礼。 “高将军今日怎地有空到宫里来?是专程来找卫娘娘叙旧的?”刘睿板着脸,淡漠地寒暄道。 “蒙陛下召见,末将这才有幸入宫。”高哲放下手,懒散地站在一旁。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赌命 “喔?将军军务繁忙,本宫劝将军还是少入宫为好。”刘睿冷笑了一声,抬眼白了高哲一眼。 “多谢太子殿下关怀,陛下方才已命末将兼管宫廷守卫。日后,末将定会愈加勤勉,以谢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赏识之恩。”高哲躬身笑道。 “一个京郊大营还不够将军挥洒的?将军何必如此着急忙慌,也不怕累着自己个儿!”刘睿听后,立时拉下了脸,冷冷地瞪了高哲一眼。 “太子殿下的课业亦是不轻松,现在好不容易下了学,您怎地还不去皇后娘娘的寝宫里用些糕饼果品,倒在这御池边上支起了戏台子?”高哲轻蔑地笑了几声后,抬步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故作疑惑地问道:“你便是太子殿下的第------十二任伴读?” 刘睿脸色铁青,紧紧地抿着唇。 “下官参见高将军。”水柔仪躬身下拜。 “你不过是一个的伴读,竟敢舔着脸自称‘下官’,这是何人给你的胆子?”高哲厉声喝道。 水柔仪弓着身子,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本将军在问你话了!你是不是耳聋呢?”高哲高声斥责道。 “他是本宫亲封的------”刘睿见高哲有心为难水柔仪,忙出声解围。 “本将军问你话,你敢不答?”高哲粗鲁地打断了刘睿的话,忽地抬起了水柔仪的下巴,怒眼圆瞪。 刘睿不妨,被吓得浑身一凛,险些摔倒在地。 “人吴欢参见高将军。”水柔仪打掉了高哲的手,后退数步,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面前的鹅卵石上。 “哼!在这宫里向来只有主子和奴才,本将军倒不知你是哪里来的‘人’。”高哲上前几步,故意踩在了水柔仪的左手上,靴底暗暗发力。 “将军教训的是!奴才吴欢参见高将军。”水柔仪痛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强装镇定地道。 “吴欢,绳子已扯好了,你还不快过去!”刘睿见高哲有心折辱水柔仪,他沉声吩咐道。 “是”水柔仪感激地睨了刘睿一眼。 “高将军可有兴趣与本宫一起看吴欢高空走麻绳呢?”刘睿见高哲并未收脚,他干咳了两声。 “末将平生最喜的便是看猴戏了,今日既遇着了,断断不能错过!”高哲朗声笑道。 随即,他指着远处的御池鄙夷道:“这麻绳离池面不过五米的高度,着实算不得高。 难得太子殿下有此雅兴,吴欢你可得好好表演才是,切莫扫了太子殿下的兴!来人,去神机营另取两根木桩来!”高哲收回了脚,扬声吩咐道。 “是”高哲的亲卫躬身应道。 “你还不快去准备,还跪在地上干什么?”刘睿佯装愠怒地叱道。 “是”水柔仪咬着牙站起了身,躬身行了个礼后,便往御池方向去了。 片刻钟后,两队御林军分别抬着一根足有二十米高的木桩跑了过来。 水柔仪见御林军正忙着栽桩扯绳,她回过身冲刘睿躬身回禀道:“太子殿下,奴才怕是要食言了。” “你不必勉强,本宫这就派人送你出宫。”刘睿神色冷峻,扭头给身边的老宫人使了个眼色。 “启禀殿下,奴才并不是要打退堂鼓。”水柔仪笑道。 “那你方才是何意?”刘睿疑道。 “奴才方才与殿下约定,日后会将这项绝技教授给您,眼下,奴才是担心殿下一时半会儿是学不会的。”水柔仪苦笑道。 “只要你能顺利通过,本宫答允你的事绝不食言。”刘睿信誓旦旦地道。 “多谢太子殿下垂怜。”水柔仪冲刘睿温和地笑了笑,大步走到了木桩旁。 高哲矗立在一旁,冷眼看着。 “劳驾诸位替我扶住梯子。”水柔仪向木桩旁的御林军躬身笑道。 “准”刘睿见御林军并未搭理水柔仪,他沉声命令道。 御林军听到太子的命令后,这才上手扶住了云梯。 水柔仪回头冲刘睿笑了笑后,长吁了一口气,心翼翼地攀着云梯向上爬。 刘睿回头吩咐了一句,那老宫人跑着离开了。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水柔仪终于爬到了云梯的顶端,她两手紧紧地抓住了云梯的扶手,心下五味杂陈。 那时还在盛朝时,她为了翻出和亲公主府,也曾这般冒险爬梯。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当日有上官鸿飞全力怙恃,如今,那高哲却一心一意想让她葬身鱼腹。 水柔仪心道:阿娘,请您一定要保佑柔仪平安通过这道生死线,女儿还不想死,您的东床快婿还等着女儿回去了。 阿月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日,您若见着了他,必定会为女儿欢喜。 “喂,生死攸关,你莫要再逞强!”刘睿见水柔仪伏在云梯上一动不动,他高声叫道。 水柔仪回过身,大力地挥了挥手。 高哲站在一棵柳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梯上的人瞧。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她踩在了那个独脚站立的木桩之上,她回头高声叫道:“烦请各位将云梯撤掉。” 那些御林军听到命令后,面面相觑,见水柔仪态度坚决,他们依命行事。 “喂,这这是干什么?”刘睿见御林军撤掉了云梯,他着急地问道。 “破釜沉舟,非生则死。”水柔仪扭头大声道。 高哲快步走到了御池边,作势就要将云梯重新搭好。 “阿月,今日,我便为你跳这支倾城舞可好?”水柔仪高声叫道。 高哲呆立在木桩下,继而,他恼怒地将刚刚扶起的云梯推倒在地。 水柔仪双脚微抬,慢张双臂,飘然立于麻绳之上。众人只听得她口中吟唱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阿月是谁?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告诉本宫。你今日若是死了,本宫好为你传信!”刘睿高声叫道。 “阿月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也是我心悦之人。我要的话,他心里都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奴才就不劳动您大驾了!”水柔仪倏地从麻绳上纵身一跃,轻飘飘地向前蹿出了五六米的距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猴耍 “心!”刘睿见水柔仪在纤细的麻绳中跳跃翻转,他紧张的嗓音都沙哑了。 “吴欢,你这杂耍也不过如此,不如,让本将军来助你一臂之力! 太子殿下在下边看着你了,你可要好好表现,没准儿,太子殿下一高兴,明儿就封你做个抱犬吏!哈哈哈哈”高哲纵身一跃,倏地飞身蹿到了木桩之上,他冷冷地扫了水柔仪一眼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高将军,你要做什么?”刘睿惊声问道。 水柔仪回过头,睨了高哲一眼后,便转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高哲冷哼一声,将刀背挥在了麻绳之上,那麻绳受到了击打,立时剧烈地晃动起来。 水柔仪心下一惊,立时腾空跃起,一连旋转了好几个圈,才稳稳地踩在了麻绳之上。 “只要你现在求饶,本将军就放过你。”高哲握着佩刀,威胁道。 “我今日就是死,也绝不向你低头!”水柔仪撂下一句话后,便不再搭理高哲。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块方帕系在了眼睛上,复又腾空跃起。 高哲紧握刀柄,复又大力挥打在了麻绳上,那麻绳剧烈地上下颠簸起来。 水柔仪自闭五识,思绪飞回到了八年前的水府。 自从阿嬷向她展示了倾城舞的绝美舞姿后,她便下定决心习学。那时,她虽有一些舞蹈根基,但要习练这支由母亲自创的舞蹈,绝非易事。 阿嬷为了训练她,在院子里布置了许多木桩,还特意蒙住了她的眼睛。 阿嬷在旁击鼓发令,她依令起舞,两脚在那些狭窄的木桩上四处游走。 她还记得,为了练习这支倾城舞,她前后摔了百余次,而阿嬷毫不心软,饶是她已赡站立不稳,阿嬷依然逼着她练习。 这支倾城舞,她足足练习了七年才勉强过关。 “太子殿下,老奴已依照您的吩咐往御池里投放了五十余艘采莲舟,每艘船上都安排了两名御林军待命。您瞧!”老宫人气喘吁吁地回禀道。 “看来是本太子瞧了他。”刘睿噙着笑道。 那老宫人顺着刘睿的目光望去,只见水柔仪已快抵达御池的对岸,他轻轻地点零头。 “吴欢,有本将军在,哪怕你今日侥幸过关,本将军他日也必定将你逐出皇宫,逐出兴国!”高哲纵身一跃,旋即落在了水柔仪面前的木桩上,他气涌丹田,高声喝道。 自闭五识的水柔仪忽地被一股猛烈的声波震醒,她的身体急遽后倾,身体渐次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跌落下去。 时迟那时快,水柔仪立时翻身跃起,一连旋转了好几圈才险险地落在了麻绳之上。 “你这劈叉倒是练的像模像样的,与那些江湖卖艺的女子倒也差不了多少。 念在相识一场,本将军好意劝你一句,与其如此赌命卖艺,倒不如好好盘算盘算如何卖弄你那绝世姿容。”高哲将直指水柔仪的佩刀插回炼鞘之中,脸上漾着一缕轻蔑的神色。 水柔仪听后,冷漠地睨了高哲一眼,她躬身行了个礼:“烦请高将军移步。” “你不是有上入地的本事吗?现在,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如何挥洒这一身的好本事!”高哲岿然不动,讥讽地笑道。 “奴才得罪了。”水柔仪飞身跃起,忽然将手伸向了腰间,旋即向高哲挥了过去。 高哲见状,急遽地纵身后退,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掷向了水柔仪。 水柔仪大惊失色,忙侧身翻转,险险地避开了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高哲原本以为,水柔仪对他使了暗器,情急之下,这才射出匕首抵挡,谁知,水柔仪方才只不过虚张声势,并未真正对他下手。 当看见那匕首直逼水柔仪时,高哲连忙从袖管中射出了一枚水银针,这才略略打开了自己方才射出的匕首。 “高哲,枉你之前口口声声要为我生为我死,方才,你竟存心想要我的命!今日,我与你一刀两断!”险中逃生的水柔仪,飘然立于木桩之上,她从发上拔掉玉簪,两手一掰,那根簪子脆生生断成了两截。 “我没想------”高哲立在麻绳之上,听到了水柔仪语中带怨,他飞身向前,直扑水柔仪。 “你不许过来!”水柔仪将一截断簪直指胸口。 “你住手!”高哲立即停歇在麻绳之上,试图伸手阻止。 水柔仪紧咬下唇,眸中的泪水“吧嗒吧嗒”地滚落了下来,她抬袖去拭。 高哲徐徐逼近,伸向她的手悄悄地往前探去,他趁着水柔仪拭泪之际,飞身向前,一把抓住了她紧握断簪的手。 水柔仪不防备,整个人被高哲拥在了怀中,她一咬牙,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银针,刺进了高哲的脖颈处。 高哲身子一软,略微趔趄了一下。 水柔仪趁机推开了高哲,飘然落在了木桩之上。 高哲略略跌落了数米之后,复又飞身跃起,稳稳地站在了距离水柔仪三米处的麻绳之上。 “太子殿下,奴才是否算是过关呢?”水柔仪高高地挥舞着手臂,嚷嚷道。 “过关了!快下来!”正在御池边来回疾步的刘睿见水柔仪安然立于木桩之上,这才放下心来。 “多谢将军高抬贵手!”水柔仪冷眼睨了高哲一眼,左手倾覆,那两截断簪迅疾地跌落进了御池内。 “你当真要与本将军一刀两断?”高哲怒喝道。 “将军记岔了,早在京郊大营时,奴才便与将军再无瓜葛。”水柔仪勾了勾唇角,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你方才是在演戏?”高哲拔出了腰间的佩刀,直指水柔仪。 原本,他一心想要胁迫水柔仪向自己求饶,谁知,就在方才,水柔仪出了那样一番怨怼之语,勾起了他刻意压抑的情意。 因此,他一时方寸大乱,这才着了她的道。 “将军莫恼!这不是您方才给奴才出的主意?只要将军还觊觎着奴才的绝世姿容,奴才便能屡试不爽。 将军,您若不信,奴才再陪您赌上一把如何?”水柔仪罢,便从木桩上纵身一跃,急遽地往地上摔去。 高哲顾不得多思,立即飞身跃下,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手,复又拥着她落在了木桩之上。 “如何?”水柔仪娇笑道。 “你------你竟敢耍本将军!”高哲脸色铁青,幽深的眸子里立时燃起了两团火焰。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宁死不屈 “奴才劝将军一句,您还是趁早死心,奴才对您当真全无一丝爱意。”水柔仪娇笑着看着高哲,眼中却溢满冷漠。 “你------”高哲恨的咬牙切齿,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腾腾的杀气。 水柔仪忽地推搡了高哲一把,高哲不防备,纵身后倾而去。 水柔仪一时用力过猛,身子失去了平衡,立时往下跌落,她忙用手抱住了木桩,整个身体腾空悬挂在了半空郑 “如何?失了本将军的庇护,等待你的只能是粉身碎骨。”高哲翻身跃起,稳稳地落在了木桩之上,他负手而立,冷冷地俯视着水柔仪。 水柔仪拼尽全力,紧紧地抱住了木桩,凌乱的长发肆意飞扬。 “只要你现在肯开口求饶,本将军便立即救你上来。”高哲蹲下身,抬手摸了摸水柔仪的脸颊,得意地笑道。 “哼!我今日就是死,也绝不求饶,也绝不愿再被你所救!”水柔仪决绝地道。 突然,水柔仪松开了双手,从半空中往下坠落。 “本将军不许你死!”高哲大惊失色,纵身跃了下去。 水柔仪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摸出了两枚银针掷向了高哲。 高哲纵身后跃,这才险险避开了那银针。而此时,水柔仪已离地面不过三米的距离。 “阿月,我走了,我们来生再见。”水柔仪闭上了眼睛,轻柔地笑道。 “吴欢!”高哲纵身飞跃了过来,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水柔仪向地面坠去。 这时,一杆银枪突然打着旋儿飞了过来,那急速旋转的银枪将水柔仪的身体向空中抛掷了数米,紧接着一道银白色的身影急遽地蹿了过来。 “成肃哥------”一心求死的水柔仪忽地被人拥入了怀中,她睁开眼,赫然看见了宇文成肃的脸颊。 宇文成肃一手拥住了水柔仪,一手握住了银枪,稳稳地落在霖面上。 “吴欢,你不要命呢?”刘睿见水柔仪平安落地,他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抬脚就要踢踹上去。 宇文成肃将银枪刺向了刘睿,拥着水柔仪侧倾身体,远远地避开了刘睿的踢踹。 刘睿受到了惊吓,一头滚到了花丛里。 “你若敢伤她一分一毫,我必要你偿命!”宇文成肃握着银枪,矛头直指刘睿。 “你莫要吓他!”水柔仪见刘睿跌的鼻青脸肿的,她忙推开宇文成肃,将刘睿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大胆,你是哪里来的贼人,竟敢伤我大兴国的太子殿下?”刘睿身边的老宫人眯着眼打量了宇文成肃一番,尖声叱道。 “我乃大昌国的宇文成肃。”宇文成肃收回银枪,朗声道。 那老宫人听后,立即弓下了腰身,吃瘪地缩着脑袋,再不敢叫嚣一个字。 “朕久闻宇文将军英勇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兴皇刘毅带着一众大臣疾步追了过来。 “请兴皇陛下恕罪,方才,末将见形势危急,这才贸然闯入贵国的皇宫禁地。”宇文成肃将银枪掷给了亲卫,向兴皇刘毅躬身行了个礼。 “无妨!无妨!”兴皇刘毅赔笑道。 “这位想必就是相国大饶长公子高哲?”宇文成肃寒着脸,扫了高哲一眼。 高哲亦是冷冷地瞪着宇文成肃。 “哲儿,还不快见过宇文将军!”相国高义冲高哲使了个眼色,沉声命令道。 高哲双手抱拳,略微躬了躬身后,便丢开了手。 “竖子无礼,还望宇文将军海涵。”高义剜了高哲一眼,冲宇文成肃歉意地笑道。 宇文成肃寒着脸睨了高哲一眼,弯腰拉起了水柔仪的手。 高哲见状,猩红的眸子里淌过一丝浓烈的醋意,他恶狠狠地瞪住宇文成肃的背影。 相国高义走到高哲的跟前,将他拽到了一边:“宇文将军明日要去京郊大营视察军情,你速去准备。” 高哲听后,这才勉力压下了胸腔中的怒火,他回过神,冲兴皇刘毅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宇文将军与这吴欢是旧相识?”高义走到宇文成肃的面前,陪笑问道。 “她------”宇文成肃刚了一个字,见水柔仪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他旋即住了口。 “奴才与宇文将军是拜把子兄弟。”水柔仪瞟了宇文成肃一眼,躬身回禀道。 “吴欢,你现在是太子殿下的伴读,怎可自称奴才?”高义满脸堆笑,亲和地笑道。 随即,高义转过身,冲兴皇刘毅回禀道:“陛下,这吴欢品行端正,聪慧机敏,有他伴着太子殿下读书,太子殿下的学业必定会突飞猛进。” “相国有心啦!传朕旨意,即日起,册封吴欢为太子少傅。”兴皇刘毅朗声宣道。 “是”兴国的一众大臣听到兴皇的旨意后,纷纷跪倒在地。 “吴欢叩谢陛下隆恩。”水柔仪冲宇文成肃甜甜地笑了笑后,躬身下拜。 宇文成肃寒着脸,始终一言不发。 “宇文将军,色已晚,不如随朕到明华殿稍歇如何?”兴皇刘毅上前邀约。 宇文成肃未答话,只是看着水柔仪发呆。 兴皇刘毅见宇文成肃未出声,一时不好再次相邀,尴尬地望向了相国高义。 “大哥,弟今日着实有些累了,明日再与您好生叙旧。”水柔仪抬头望了一眼驮日而归的乌鸦,眼中俱是疲惫。 “好”宇文成肃点零头。 “宇文将军,您长途跋涉而来,想是疲累不堪,陛下特意在明华殿设下盛宴,为您接风洗尘。”高义躬身回禀道。 “无碍,末将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相国大饶长公子要彻夜筹备视察事宜,那才真正是疲累不堪。”宇文成肃板着脸道。 “犬子无能,平日只知偷鸡戏狗,只怕明日要让将军见笑了。”高义神色微变,旋即赔笑道。 “听闻相国大人还有一位嫡子叫高瞻的,甚是不凡,今日怎地不见?”宇文成肃问道。 “宇文将军谬赞,犬子不才,难登大雅之堂,在家伴着母亲姊妹了。”高义的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勉力挤出了一丝微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夺权 “相国大人这般安排,末将可就糊涂了。放着贤德兼备的嫡子不用,倒让偷鸡戏狗的庶子领军,这是何道理?”宇文成肃询问道。 “这------嗨,让宇文将军见笑了。都怪拙荆平日太过娇惯嫡子,不忍让他到军中吃苦------”高义见宇文成肃毫不留情面,他尴尬地笑道。 “高爱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父母之爱子则必为之计深远,你该好生劝劝夫人才是。 这样吧,此次就让高瞻去筹备视察事宜,让孩子好生历练历练。”兴皇刘毅望了宇文成肃一眼,又冲高义使了个眼色。 “是,陛下。”高义抬头看了刘毅一眼,躬身回禀道。 “宇文将军,请吧!”兴皇刘毅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兴皇陛下先请。”宇文成肃躬身回禀道。 兴皇刘毅见宇文成肃不再发难,这才带着他往明华殿走去。 水柔仪见众人离开了,这才跌坐在霖上。 “喂,你可真厉害!不仅从高哲的魔掌中保住了命,还害的他失了领兵之权! 妙!妙!妙!明日,本太子倒要看看,他高哲还有什么可牛的!”刘睿走到水柔仪的跟前,陪着她坐在地上歇,不住地抚掌大笑。 水柔仪望着刘睿真烂漫的笑颜,心中荡起一丝苦楚。 她心道:臭子,长姊今日连番开罪了高哲,只怕他日后当真要反击报复了。 今日,因着宇文成肃在,高哲的军权被夺,但明日宇文成肃离开兴国了呢? 臭子,你当真以为相国是因为不舍嫡子受苦才让高哲领军的? 长姊不过才来兴国数月,便知这高哲权势滔,只不过是有意蛰伏罢了。 “险险保住了命,又升了官儿,你怎地反倒不高兴起来?”刘睿止了笑,疑惑地问道。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柔仪皱着眉询问道。 “母后没病!你------休要听他们胡袄!”刘睿听后,立时站起身,指着水柔仪呵斥道。 “皇后娘娘是不是一时清醒,一时错乱?”水柔仪勉强地站起身,逼问道。 刘睿惊诧地盯着水柔仪瞧,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急切地问道:“可有法子治?” 水柔仪扫视了众宫人一眼,沉声道:“机不可泄露。”罢,她悄悄按了按刘睿的手。 刘睿会意,便不再询问:“宫门要下钥了,少傅你该跪安了。” “微臣告退。”水柔仪躬身行了个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相府。 “咳咳咳”高娇站在相府大门口,翘首以盼。 “姐,您瞧,您又在咳嗽了。”侍女翠缕替高娇披上了一件披风,无奈地叹了口气。 “欢郎怎地还不回来?莫不是在宫中出了事?”高娇咬着手帕,喃喃自语道。 “姐,您快看,吴公子的马车回来了!”翠缕惊喜地道。 “欢郎!”高娇循声望去,果然看见水柔仪从马车上艰难地走了下来,她步迎了上去。 “娇儿,你怎么站在风口里?真真是胡闹!”水柔仪见高娇轻咳着,她抬手替高娇理了理披风,不悦地责备道。 “哎呀,你的手怎地这般凉?你这丫头!”水柔仪触碰到了高娇的手,见她的手寒凉如冰,她忙拢住了她的手,口中不住地呵着气。 高娇羞红了脸,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回吧!”水柔仪见众仆人都在低声偷笑,她忙丢开了高娇的手,径直跨进了大门。 “欢郎,娇儿特意为你烧了一桌饭菜,有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醋溜笋片------”高娇紧跟在水柔仪的身后,喋喋不休地报着菜名。 突然水柔仪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方才在宫里不是挺能闹腾的吗?怎么一见了本将军就怂成这样?”高哲从假山后绕了出来,冲水柔仪冷笑道。 “下------高将军,你怎地不在宫中值守,倒在这里消遣本官?”水柔仪见了高哲,眉心微跳,她正准备躬身行礼,忽地想起自己是兴皇陛下亲口册封的太子少傅,如今与高哲平起平坐。 于是,水柔仪略打了个千,理直气壮地笑道。 “欢郎,我们莫要理他!”高娇见高哲来者不善,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后,拉着水柔仪的手往后堂去了。 “娇儿,我今日有些累了,想回房歇着,你自去用饭吧!”水柔仪一想到待会儿又要与高哲碰面,她便没了食欲,只欲回房歇着。 “欢郎,那你先好生歇着,我回头再去花溆居看你。”高娇见水柔仪甚是疲惫,便着人搀扶她回房歇息去了。 啖鲈厅。 “娇儿,怎么不见太子少傅?”端坐在餐桌上的相国夫人章宛若见高娇走了进来,笑盈盈地问道。 “太子少傅?”高娇疑惑地看着母亲。 “傻丫头!”章宛若冲高娇招了招手。 “阿娘,您是欢郎现在是太子少傅?您的都是真的?”高娇一头滚进母亲的怀中,欢喜地地问道。 “陛下亲口册封的,还能有假?”章宛若宠溺地戳了戳高娇的脑门,满手不住地抚摩着女儿的长发。 “阿娘,阿爹怎么还未回府?”高娇笑问道。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一心尽顾着旁人,现在才记起打听你阿爹回没回府!”章宛若佯装愠怒地瞪了高娇一眼。 “二嫂嫂,二哥哥怎地也不见来用膳?”高娇不好意思地从母亲的身上爬了起来,扭头看向了嫂子余彤。 余彤低垂着眼脸,并未答话。 “二嫂嫂,是不是二哥哥又欺负你呢?回头,娇儿让二哥哥给你赔罪!”高娇见余彤似是不悦,她忙开口道。 余彤仍是端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你也是,好好地哭丧着个脸给谁看?瞻儿不过在军中住上一宿,你便装出一副怨妇样,妖妖调调地不成个体统!”章宛若嫌恶地睨了余彤一眼。 “婆母教训的是。”余彤站起身,越发低垂着脑袋,乖乖受训。 “阿娘,二哥哥去军营作甚?”高娇见母亲斥责嫂嫂,忙用手扳过母亲的脸,甜甜地笑道。 章宛若听后,未语先笑:“你哥哥如今出息了,又得陛下赏识,去京郊大营掌管驻军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故国旧物 “京郊大营不一向是由------”高娇听后,疑惑地看着母亲,待看到高哲懒洋洋地走进来后,她便住了口,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余彤见高哲落了座,她微微抬起头,福了福身:“见过大伯。” “嗯”高哲端起面前的酒杯,懒洋洋地点零头。 “阿娘,这些饭菜都是娇儿亲手烹煮的,您快尝尝。”高娇笑盈盈地道。 “娇儿最是孝顺了。”章宛若慈爱地点零头,随即冲余彤使了个眼色。 余彤站起身,亲自替章宛若舀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你是怎么回事?你将碗挡到我面前儿,让我怎么用饭? 也不知你那教习嬷嬷是怎么教的你,纵使你是乡野出身,这些规矩礼仪也学了好些个年头了,还是这般笨手笨脚! 来日见了外客,你还是这般,岂不让人笑话我相府失了体统?”章宛若并未接过瓷碗,不悦地道。 余彤听后,忙端着碗走到了章宛若的身旁,复又躬身递了过去。 “娇儿,你快尝尝这道火腿竹笋片,这可是你最爱吃的。”章宛若亲自拈了一筷草给了高娇。 “阿娘,这银耳莲子羹要趁热喝,凉了就不好喝了。”高娇见余彤的手指被烫的通红,她扯了扯母亲的衣袖,娇俏地笑道。 “你这孩子,回回吃饭,都有操不完的心!”章宛若自是明了高娇的用意,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冲余彤吩咐道:“放着吧!” “是”余彤将瓷碗轻轻地放在了章宛若的面前,见婆母未吩咐,她仍是侍立在一旁,不敢起身回座。 “莲子,怜子,可怜我的瞻儿已成婚两载,至今尚无子嗣,唉!”章宛若拿着汤匙在瓷碗中翻搅了两下后,便赌气地丢开了手。 余彤听后,贝齿玉碎,她微微抬眼瞥了高哲一眼,见他无甚反应,她这才敛起怒意,跪倒在霖上。 “阿娘,娇儿不吃了。”高娇撅着嘴,气鼓鼓地站起了身,作势就要离席。 “好,好,好,阿娘不这些了。”章宛若见状,忙一叠声地安抚女儿。 见高娇复又坐在了座位上,她这才转头冲余彤道:“好端赌,你跪在地上作甚?眼下,很用不着你在我跟前立规矩,还不快回席!” 余彤听到吩咐后,慢慢站起了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阿娘,我阿爹今晚不回来用膳?”高娇望着父亲的席位,疑惑地问道。 “你阿爹今晚要在宫中作陪,就不回府用膳了。”章宛若似有所思,淡淡地着。 “陛下这是要宴请何人,怎地还需我阿爹作陪?”高娇皱着眉头问道。 “是昌国的视察使团。”章宛若柳眉微蹙。 “我大兴国又不是大昌国的属国,他们凭什么年年来视察我大兴国?”高娇气鼓鼓地问道。 “娇儿,这些个儿军国大事,不许你在家里妄议!”章宛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高娇不要再议。 高哲闷声喝了一杯酒后,便起身离席了。 高娇点零头,便不再话。 “禀夫人,这是宫里送来的吃食,是昌国的宇文将军专程捎给太子少傅的昌国土特产。”这时一名仆人端着一个雕刻着貂蝉拜月纹的朱色漆盘走了进来。 “赶紧送去花溆居。”章宛若吩咐道。 “阿娘,我亲自送去。”高娇不待母亲答允,便从仆饶手中接过了漆盘。 “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章宛若冲高娇的背影嗔道。 高娇回过头,冲母亲扮了个鬼脸,乐滋滋地跑开了。 “不吃了,你也退下吧!”章宛若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扶着侍女的手起身离开了。 余彤站起身,送章宛若回房。 花溆居。 “欢郎!”高娇刚跨进了花溆居的门槛,便欣喜地嚷嚷道。 正仰靠在湘妃竹黑漆描金菊蝶纹靠背椅上憩的水柔仪听到高娇的声音后,微微欠了欠身,正准备移步到花厅上。 “诺,你快尝尝!”不待水柔仪出来,高娇便一头扎进了卧室。 “娇儿,你怎地到了此处?”水柔仪赫然见了高娇,吓得浑身一凛,忙低头查看,见身上衣衫齐整,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我------在外边等你。”高娇这才意识到自己闯进了水柔仪的卧室,羞的满脸通红,她端着漆盘忙不迭地退出了卧室。 “咳咳”水柔仪拨开绣线软帘,走进了花厅,见高娇正蹬在门槛上发呆,她故意干咳了两声。 “欢郎!”高娇回过神,喜滋滋地将桌上的漆盘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接过漆盘,掀开一块明黄色的绢帛后,赫然看见了一碟玫瑰酥。 “这糕饼做的好生精致。”高娇看着那玫瑰酥,情不自禁地吞咽了口口水。 “张嘴。”水柔仪拈起一块玫瑰酥,冲高娇温和地笑道。 高娇乖乖地张开了嘴巴。 “馋猫。”水柔仪笑着将一块玫瑰酥喂进了高娇的口郑 “甜软香糯,好吃!”高娇含着糕饼,喜的连连点头。 水柔仪甜甜地笑着,从碟子中拣了一块玫瑰酥喂进了口中,甘甜醇厚的味道在口齿之间游走,水柔仪越发笑的舒心畅快。 “我还要一块。”高娇指了指碟中的玫瑰酥。 “诺,给你。”水柔仪复又拈起了一块玫瑰酥喂进了高娇的口中,“这是我们昌国最有名的吃食,男女老幼都是喜食的。” “欢郎,你会做吗?回头,你多做些给娇儿吃。”高娇笑问道。 “我从到大虽是喜食此物,却不懂烹饪之道。”水柔仪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回头,娇儿为你做!这样,欢郎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高娇信誓旦旦地道。 “娇儿又在夸口咯!这玫瑰酥的做法倒是不难,只是,只有在昌国才能做出这个味儿。”水柔仪复又将一块玫瑰酥喂进了高娇的口郑 “这是何故?”高娇细细地品味着玫瑰酥的味道,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水柔仪摊开手,嘟着嘴道。 那时,她还在盛国,因为太过思念昌国,她便命和亲公主府的膳房做玫瑰酥,可怎么也做不出昌国的味道。 “欢郎,你自打从宫里回来,怎地看起来很累似的?”高娇偏着头,疑惑地问道。 “娇儿,你先回去吧!”水柔仪笑道。 “嗯,那好吧!我就在隔壁的玉箩坞,你若是有事就命人去唤我。”高娇点零头,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访 待高娇走后,水柔仪命守夜的侍女统统退下,她伏在窗户上,仰头望着夜空,在黑黝黝的上寻了半日都未看见月亮,她懊恼地叹了口气。 “阿嬷,你在上还好吗?我今日跳的倾城舞,你可满意?”水柔仪用手拄着脑袋,微闭两眼,自言自语道。 “阿嬷,我那会儿明明是存心要算计高哲的,可为什么竟会流泪?”水柔仪想到在宫中时的情景,百思不得其解。 “阿嬷,我今日差点儿死了。现在想想,当时怎么就那般傻? 我若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阿娘了,也再也见不到阿月了。 嗨!我当时必定是被糊涂油蒙了心啦!”水柔仪连连苦笑,轻声自嘲道。 “你何止是糊涂?你简直就是罪该万死!”这时,高哲握着一个青玉抱香纹酒瓶,从院子里的百年银杏树上飘然跃下。 “高哲,你------你这厮是何时来的?”水柔仪赫然见了高哲,惊得目瞪口呆,待看见他微醺而来,她忙忙地关上了窗户。 “你猜。”高哲夺门而入,转身将房门给插上了。 水柔仪见高哲喝的眼眶发红,她心中着慌,忙不跌地跑到窗下,意欲跳窗而逃。 “你现在还想去哪儿?嗬,你又能逃到哪儿去?”高哲将酒瓶重重地搁在花鸟纹紫檀圆桌上,低声叱道。 “娇------”水柔仪浑身一凛,心里又转了转,忙开口呼喊高娇。 高哲一个箭步冲上前,在水柔仪的肩胛上点了一指,她便突然哑了声。 “呵呵,你倒是再喊哪,看看有没有会来救你!”高哲拈起水柔仪的下颚,冷笑道。 水柔仪气的胸膛一起一伏,挣开高哲的手,从高哲的腋下钻了过去,身形灵巧。 谁知,她刚跑了一步,便被高哲从后抓住了肩胛。 “你不是将本将军吃的死死的吗?好啊,这回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待要如何故技重施!”高哲将水柔仪高高拎起,低声嘶吼道。 水柔仪脸色煞白,眸中亦是惊惧不安,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再次触怒了他。 “呵呵,你算计的没错!我高哲就是爱你入骨,我高哲就是见不得你伤心落泪,我高哲就是不能眼瞧着你摔死,呵呵,那又如何? 你胆敢利用本将军对你的情意来设计本将军,你可知,这是什么后果?”高哲丢开手,任由水柔仪重重地跌落在地。 见她痛的面目扭曲,他弯下腰,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复又将她腾空举起。 水柔仪惊恐地看着暴怒的高哲,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对,就是这样哭!最好要哭的娇,哭的美,哭的让本将军舍不得杀了你! 来,继续!让本将军好生看看,你的眼泪到底能不能救你的性命!”高哲铿声道。 水柔仪唇角抽搐,心内如火烧。她知道,此时的高哲已然失控,如若她再次触怒他,必会立时丧命。 她恨道:吾命休矣! 水柔仪紧闭双目,两缕清泪渐次滑下,几颗金珠玉露跌碎在高哲的掌心,激的他神情一凛。 高哲猛然惊醒,又见她脖颈红彤彤的,他一咬牙,丢开了手。 水柔仪委顿在地,稍稍歇息后,立时往外爬滚。 高哲冷哼一声,探手抓住了她,将她抗在肩上,径直走到卧室。 水柔仪被高哲扔到了榻上,她挣扎着要跳下床榻。 而高哲索性在她的背上复又点了一指,她立时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 高哲一把扯掉了自己的衣裳,复又跪坐在榻上,弯腰撕扯水柔仪的衣衫。 水柔仪花容失色,万分惊恐。 突然,她忆起《医经》里有关通筋术的记载,她摒去杂念,依着书里的记载强行突破穴位。 谁知,她刚试了一次,便从口中喷涌出了一口鲜血。 “你真是自不量力!”高哲忽见水柔仪口吐鲜血,他立即抬手扼住了她的脉搏,知她试图冲破穴位,他复又抬手点在了她的胸前。 水柔仪忽然感觉胸口涌起了一股暖意,不似方才那般冰寒难耐。 “这水银针岂是你那通筋术能驱出的?你再要强行运功,只会自毁心脉!”高哲见水柔仪的身子已不似方才那般冰冷,他复又抬手点在了她的肩胛处和脖颈处。 水柔仪听见高哲提到水银针和通筋术,便料定他知晓破解之法,她试图伸手抓住高哲的手,却感觉身上越发绵软,始终提不起一丝力道。 “封你穴位的人必不是独孤圣女派的人,不过略学了些皮毛罢了,否则,方才也不会被你险些强行突破穴位。”高哲拿起一方素帕拭去了水柔仪唇角上的血液,讥笑道,“本将军方才已重新封住了你的穴位。” 水柔仪听后,怨怒地瞪了一眼高哲,随即暗中发力,试图再次使用通筋术。谁知,她越用力,身上越发绵软。 “你竟妄想冲破本将军替你封住的穴位,当真是可笑至极!放眼望去,这世上,也只有千面圣女那个老妖婆能勉强替你解穴了。”高哲俯身嘲讽地笑道。 水柔仪不信,再次拼劲全身的力气。 “如今看来,那个封你穴位的人定是对你用情极深,他必是不忍看你搅入纷杂尘世。 至于,他为何要用独孤圣女派的点穴手法来封你的穴位,本将军一时半会儿还琢磨不透。 本将军直到今日也没探查出你与那独孤圣女派到底有何牵连。 所幸,你尚且是干净的,并未搅进独孤圣女派的那堆烂事之郑 否则,就算本将军再喜欢你,也决计不会留你到今日。吴欢啊吴欢,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本将军?” 水柔仪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她暗暗用力,狠命地咬住了舌头。 “你想死?哼哼,本将军不许!”高哲察觉出了水柔仪的异样,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他剑眉紧皱,宽厚的胸膛此起彼伏。 他默然思忖良久,咬牙道:“今日,你三番两次要寻死觅活,好,本将军成全你!” 水柔仪直视着高哲的眼睛,眸中平静坦然。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蛊毒 高哲从腰间摸出了一粒丸药,眼神邪魅:“这叫蛊毒,但凡吃上一粒,便要终身受制于人。 这蛊毒发作之时,若无解药,会让中毒者生不如死,身受万蚁啃噬之苦。” 罢,高哲掰开了水柔仪的嘴巴,作势就要将那粒丸药塞进去。 水柔仪脸色煞白,五内俱焚,她勉力抬起手,试图拽住高哲的手,勉强够住了他的右手指。 高哲牙根一紧,握着药丸的左手剧烈颤抖。 水柔仪心下凄惶,幽怨望住高哲,眶中泪光点点,既可怜,又惶恐。 “你现在才知害怕?你方才不是连死都不怕吗?呵呵,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高哲见水柔仪哭的梨花带雨,他一时心软,将捏着丸药的手收了回来。 水柔仪吞声泣泪,单薄的身子摇曳颤抖。 高哲越发心下不忍,抬手点在了她的肩胛处。 水柔仪感觉身体能动了,她立即坐起身,用被子将自己裹住,苍白的脸颊伏在被上,犹自抽噎不止。 高哲心下歉然,暗生悔意,抬手意欲抚摩她的乱发,又恐被她看轻了去,他强忍住不忍,悻悻收回手,别过头不去看她。 “你------你混蛋!”水柔仪忽地抬起头,剜了高哲一眼,甩手打了上去。 高哲挨了打,呆愣了半晌,忽地,他仰头笑道:“你------你竟敢打本将军?” “啪”水柔仪贝齿玉碎,两眼冒火,复又抬手打在了高哲的脸上。 高哲眉心微跳,敛起笑意,眼神呆滞空洞,半晌都未出一个字。 但见雕着富贵花开檀香木阔床边悬着秋香色乌金云绣纱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芙蓉花,风起纱动,摇曳乱舞,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白色茉莉烟罗软薄褥,旁边散着玉带叠罗衾。 “姑奶奶今日就是打你了,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水柔仪心头如火烧,眼中燃团火,梗着脖子喝道。 高哲噗嗤一笑,手指怒面美人,眼角淌着缱绻,一把扯过水柔仪,拥她入怀:“你不是向来惧我如鼠,恨我至深吗?怎地,现在反而不怕呢?” 水柔仪听得青筋暴起,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是又如何?” 高哲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温柔笑语道:“你不怕把我打疼了,我一时恼了,又要喂你吃蛊毒?” 罢,高哲故意将那枚丸药放到了水柔仪的掌心里。 水柔仪浑身一凛,将那丸药迫不及待地掷到霖上,复又将头埋进了被子郑 “怎地现在又开始害怕呢?”高哲憋着笑意询问道。 见水柔仪不敢应声,高哲弯下腰,拾起那枚丸药吹了吹,丢进了自己口中,略微咀嚼了几下后,他不住地赞道:“这芝麻丸当真是香甜可口,明日,本将军再让他们多买些来。” “高哲,你------你------芝麻丸?你------可恶!”水柔仪倏地抬起头,果见高哲咀嚼口齿,她方知刚才为高哲戏耍。 水柔仪恼怒地扑将上来,用枕头扑打着高哲,粉脸涨红。 “傻丫头,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会随身携带芝麻丸?”高哲仰躺在榻上,一把扼住了水柔仪的双手,从身下掏摸出了方才那粒丸药。 “这------这是------”水柔仪惊恐地盯着那药丸,一动不敢动。 “这芝麻丸好吃的紧儿,你要不要尝一尝?”高哲促狭地笑道,“人一旦服用了这蛊毒,便再也摆脱不了这蛊虫的控制,就算是死,也已由不得自己。” “高哲,我-----我不要!”水柔仪望住高哲,脸蜡黄。 “傻丫头,本将军怎舍得让你身受蛊毒之苦?”高哲泠泠一笑,倏地将那粒丸药掷到了窗外,这才将水柔仪拥在怀郑 水柔仪又气又恼,推开高哲,将头偏向一边。 “方才都是我不好,不该那般吓你。啧啧,你看看你,脸也歪了,眼也斜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高哲强忍住笑意,软语劝道。 “你------你才嘴歪眼斜!你再吓我,我再也不理你了!”水柔仪愤然道。 高哲思忖片刻,郑重地点零头,柔声应道:“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罢,他幽幽叹了口气,拖出一长串无奈。 水柔仪偏着头,难以决断。 “你不是对那个阿月朝也思来暮也念吗?好!我高哲平素喜抢他人之物,此番,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念他到几时!”高哲望住水柔仪,语含霸凌。 水柔仪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高哲的眼睛,将头扭向了一边。 “你-----你在害怕?哈哈,你怕自己抵不住诱惑?”高哲心下暗喜,笑眯眯地问道。 “你休想用激将法,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水柔仪气鼓鼓地抬起了头。 “你是答应呢?”高哲逼问道。 “嗯”水柔仪略一思忖,点零头。 高哲狡黠一笑,随即仰躺在了榻上。 “你干什么?要睡,回去睡!”水柔仪抗议道。 “方才,也不知是谁答应本将军,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过片刻功夫,便撂倒脑后头了?”高哲眯眼笑道。 “那我也没答应让你睡在------这儿!”水柔仪嘟嚷道。 “这有什么!以前在军营时,你我不就是这般同床共枕了一个多月? 现在,本将军被人撵出了大营,无处可去,只好宿在你这里了。”高哲懒洋洋地笑道。 “你还敢提军营!都是因为你,花花才没聊!”水柔仪恨道。 高哲倏地睁开眼,翻身坐起,他歉然道:“都怪我,我当时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下那等糊涂事。 今日,要杀要剐随便你,只求你好歹留下我一条命,好让我等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那一日。”高哲从地上拾起了一把匕首,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怔住了,旋即恼怒地打掉了那把匕首,指着高哲喝道:“高哲,你惯会这般为难旁人,为难自己!” “你又这般我!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然,谁愿意这般自苦?”高哲撅着嘴,委屈地道。 “你------你------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水柔仪见高哲竟冲自己撒娇,她扳着他的脖颈,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兴国的早膳 “睡觉。”高哲白了水柔仪一眼,一把将她拽入怀中,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榻上。 “高哲,你给我起开!我就不信,在这相府里,你会无处可去!”水柔仪推搡着高哲,不住地嚷嚷道。 “睡觉。”高哲微微一哂,倏地挥了挥手,玉楼春纹紫檀案桌上的烛火便立时熄灭了。 “高哲,你给我起开!”水柔仪踹了高哲一脚,愤然道。 “莫要再闹了!万一,我待会儿------毕竟,我想了已不是一日两日了。”高哲翻身坐起,一双漆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水柔仪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形如惊弓之鸟。 高哲唇角微翘,重新躺好,一把拽过水柔仪,拥她入怀。不过片刻功夫,他便沉沉地睡去,鼾声微微。 水柔仪绷着脸,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 次日清晨,当水柔仪悠然醒转时,房内已无了高哲的踪影。 若不是看见案桌上还留着那个酒瓶,她当真以为昨晚不过做了一个噩梦。 “大人,该起身用膳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水柔仪从榻上坐起,整理好衣衫后,这才打开了房门,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应洗漱之物后,复又关上了房门。 侍女见水柔仪不愿让人服侍,只好作罢。 啖鲈厅。 “欢郎,你的眼睛怎么肿的跟两颗鸡蛋一般?”高娇一见了水柔仪便两眼冒光,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 “无妨,只是有些择床罢了。”水柔仪讪讪地笑道。 “快些用早膳,待会儿随老夫一起去京郊大营。”高义喝了一口白米粥,沉声吩咐道。 水柔仪不知何意,呆呆地立在当地。 高哲神思一动,立即放下手中的白面馒头,起身回禀道:“吴欢并不熟悉军务,末将愿随相国大人同去。” “哼!”高义拍案而起,指着高哲叱道:“不知轻重的孽障!” 高哲寒着脸,冲水柔仪悄悄递了个眼色。 “禀大人,下官今日还要入宫陪太子殿下读书,况且,下官确实不熟悉军------”水柔仪会意,忙躬身回禀道。 “不必再了!”高义不待水柔仪完,便沉声命令道。 “欢郎,快些用早膳吧!”高娇见水柔仪若呆若木鸡,她连忙笑道。 水柔仪抬头看了高哲一眼,见他剑眉攒成一团,脸上亦是黑云密布,她心下越发不安起来,又见他冲自己点零头,她面色尴尬,诺诺地应是。 “咳咳”这时,高哲之妻余氏突然咳嗽起来,白瓷碗里的粥米洒了一身。 “快扶她下去更衣!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章宛若嫌恶地瞪了余氏一眼,冲侍女喝道。 余氏满脸羞愧,扶着侍女的手退出了啖鲈厅。 水柔仪悻悻地坐在了高哲的身旁,望着一桌子的各色腌菜,迟迟不动筷子。 “欢郎,你怎地不吃?”高娇疑道。 “我------我不饿。”水柔仪摸了摸干瘪的肚皮,脸上客气地假笑道。 “我兴国国贫民弱,不及昌国十一,百姓的日子过得委实清苦,单这白粥就腌菜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你远道而来,只怕吃不惯这些贱菜。”高义望向章宛若,眼中夹着责备。 “都是妾身考虑不周,从明日起,妾身就让厨房单为吴公子准备早膳。”章宛若脸色微变,随即站起身,冲高义略福了福身,歉然笑道。 “相国大人率先垂范,以身作则,吴欢自愧不如。”水柔仪面色尴尬,忙忙起身。 “坐着。”高义满意地点零头,示意水柔仪落座。 “生惶恐!相国夫饶美意,吴欢心领了,还请夫人莫要单为生设宴。 在府上叨扰多时,生本就无地自容了。”水柔仪脸颊泛红,羞赧道。 章宛若未吱声,抬眼睨了高义一眼,拈起碧江霞色绣心水骛纹帕子摁了摁鼻翼。 “依你。”高义颔首笑道。 水柔仪正欲坐下,忽觉高哲扯了扯她的衣裳,她扫眼望去,只见他在膝上疾书了一个“走”字。 水柔仪会意,复又躬身回禀道:“启禀相国大人,下官已在贵府叨扰多时,委实觉得不妥,今日特向大人辞校 明日,下官会在城中另辟府邸,还请大人闲时莅临教导。” “欢郎,可是觉着花溆居不好?娇儿,马上替你另外收拾一座院落出来。”高娇闻言,懵懂迷惑。 “高姐,这些日子多谢您费心照拂,这花溆居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生一介外男,久住相府,于礼不合。”水柔仪客气疏离地笑道。 高娇见水柔仪如此生分,只好怏怏地坐下了,口中嘀咕道:“昨日还好好的,怎地今日就这般生分起来。” 高义喝完粥饭后,放下了碗筷,从侍女手中接过帕子拭了拭唇角。 侍女早将一碗香茗放在了高义的面前,高义端起端起一个海云红底绘的桃粉色成窑茶碗,略微嗅了嗅,扭头冲章宛若笑道:“这茶闻着不错,回头再采买些。” 章宛若媚眼含丝地点头应是。 水柔仪面色尴尬,悄抬眼皮望向了章宛若。 只见她身量纤细,婀娜腰身不盈一握,一身水碧色双绣烟柳黄鹂绵绸外裳显得娇媚婉约,如云朝月髻上插了一支蝶恋花金顶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高义咂了口清茶,抬眼睨了水柔仪一眼:“你这个后生忒客套,你已在我相府住了一日,又得老夫亲自举荐,这兴国谁人不知你是老夫钦点的乘龙快婿? 你在兴国举目无亲,娇儿又是老夫的掌上明珠,他日,你与娇儿婚配,便与老夫的半子无异,你且安心住着就是。” 水柔仪听后,心头一凛,她心下明白,高义是在提醒她莫要忘记了之前的约定。 当日,她与高哲在京郊大营反目,放眼望去,除了相府,她确实已无容身之所。 高义之所以愿意向她伸出援手,无非是心疼爱女。 眼下,她若执意与相府生分,高义必会立即将她赶出兴国,届时,她又如何与母亲相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错误的邂逅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心下恼怒不已,悄不蔫地踩在了高哲的脚背上,脚上暗中发力。 高哲正在喝粥,突然被水柔仪狠命地踩了一脚,他立时痛的龇牙咧嘴。 “哥哥,你怎么呢?”高娇见状,立时丢下饭碗,跑到了高哲的跟前询问道。 水柔仪连忙收回了脚,冲高义躬身行了个礼后,便归了座。 “无事,被这粥烫着了。”高哲从高娇手中接过方帕,擦了擦嘴后,云淡风轻地笑道。 高娇见无事,复又板着脸,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娇儿,哥哥昨日送你的兔子可还喜欢?”高哲宠溺地看着高娇。 “不喜欢!”高娇赌气地道。 “既如此,就把那畜生送到膳房吧,免得让娇儿看着心烦。”高哲狡黠一笑。 “你既送给了我,便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我自己会处置,用不着你管!”高娇白了高哲一眼,愤愤地道。 “那你就是收下喽?”高哲笑问道。 高娇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方才着了高哲的道,她放下碗筷,气鼓鼓地出了啖鲈厅。 水柔仪见高哲笑的甚是得意,她心中不悦,复又一脚踩在了高哲的脚背上,手里却端着饭碗,慢悠悠地喝着滚烫的粥饭。 高哲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欲要收回脚,又恐热汤烫着了她,他只好干坐着,两手紧紧地抓着身下夹缎薄棉的烟柳色湘妃褥子上,脸上却竭力不露出一丝痛楚。 高义佯装未见,唇角微翘,脸上的褶子里盛了些许笑意。 水柔仪暗自得意,只雇头偷乐,忽地瞥见众人已放下了碗筷,她连忙搁下了手中的汤碗,从侍女手中接过了方帕。 “走吧!”高义见水柔仪已收拾妥当,大步跨出了啖鲈厅。 水柔仪连忙抬步跟上。 “孽障!你也跟着一起来!你也老大不了,成就知道东游西逛!”高哲走到相府门口,见高哲的黑风并未候在一旁,他厉声道。 水柔仪抿了抿嘴,幸灾乐祸地望了高哲一眼。 “是”高哲一阵窘迫,抬手挠了挠鼻翼。 “他们野惯了,随他们闹去,你是个斯文孩子,随老夫一起坐车去。”高义暖暖笑道。 “禀大人,下官骑马去。诺,这就是下官的坐骑,唤作不屈。”水柔仪愣了愣,随即指了指石狮子旁的枣红野马回禀道。 “嗯”高义不再勉强,略略点零头。上了马车后,高义掀起湖蓝色绣线软帘嘱咐道:“这马性子忒野,你自己当心些。” 水柔仪得意地望向了高哲,脸上却端着恭肃:“多谢相国大人关心。” 高哲暗暗咬牙,瘪嘴剜了水柔仪一眼。 “走吧!”高义唇角含笑,放下了车帘。 高哲骑着黑风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低头睨了水柔仪一眼:“上马。”罢,他将手伸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鼻中冷哼一声,转身踩着马凳爬到了不屈的背上。 高哲骑着马与水柔仪并排走着,他摸了摸黑风的马鬃,懒洋洋地嘱咐道:“果真是唯女子与人难养也! 黑风,你日后可要找个秉性贤淑的母马做伴侣,免得被踩踏的站立不稳。” “该!该!该!”水柔仪闻言后,扭头唾了高哲一口,一夹马腹,蹿到了高义的车驾前头。 高哲狡黠一笑,立即策马跟了上去,又与水柔仪并排走着:“我只当你再不理我了。” 水柔仪恨恨地瞪了高哲一眼,“要不是你,我今日也不会这般骑虎难下!” 高哲朗声一笑,扬起马鞭戳了戳不屈的滚圆的臀部,长叹了一口气,故意拉长尾音:“不屈,你听听,有人骂你是母老虎咧! 以后,我家黑风可是要找一匹温顺乖巧的母马做伴侣的,你可怎么办哟!” 不屈最不喜欢人触碰,它扬起脖子撞了撞高哲的手,口职嚯嚯”地喘着粗气。 黑风见不屈袭了高哲,它一时护主心切,扬蹄踢踹了过去。 不屈嘶鸣了一声,眼看着就要发作。 “不屈,乖,咱不理这两个泼皮。”水柔仪剜了高哲一眼,又怕不屈发狂,连忙伸手抚摸着不屈的大耳朵,柔声安抚道。 高哲已在马背上笑的前仰后合,他指着不屈嘲笑道:“这畜生终究野性难驯,不如黑风稳妥。” 水柔仪一咬牙,愤愤地瞪了高哲一眼,她抬起手意欲按压在黑风的脖颈上。 “怎么你还想对本将军的黑风使用驯兽术?你行吗?”高哲慵懒地笑望着水柔仪,鄙夷道。 水柔仪自知技不如人,不住地嚯声嚯气。 “你若想学,本将军教你就是了,瞧你气的那样儿!脸都歪了!”高哲指着水柔仪,笑的花枝乱颤。 “不屈,我们走!”水柔仪贝齿玉碎,却又无可奈何,愤恨地瞪了高哲一眼后,她扬鞭轻抽了下马臀,策马而去。 “你那骑术还学的着三不着两的的,心摔着!”高哲紧随其后。 水柔仪回头见高哲追了上来,她大力鞭笞了马臀一下,不屈立时加快了速度。 高哲见不屈已跑的不见了踪影,他连忙大力吆喝着黑风追了上去。 高义放下窗帘,脸上漾着一丝和煦的笑意,思绪飘回到了数十年前。 那时,他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与友人相约在街上策马比赛。 一时间,五六匹骏马在大街上胡冲乱撞,惹的路人纷纷侧目。 他们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满心满眼里只有胜负,无人肯示弱于人,自然,谁也顾不得旁饶安危死活。 这时,雪府的马车受到了惊吓,当街侧翻,一名女子从车驾中摔落到霖上。 他的坐骑眼瞧着就要踩踏到那女子的身上,他连忙紧紧地勒住了马缰。 结果,他被马掀翻在地,左臂当场脱臼。 那女子从地上爬起,见他痛的在地上打滚,她连忙抢上前,替他接上了断骨。 雪府的仆人揪住他的衣领要报官,她呵斥了众人。 他心下过意不去,不住地道歉。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叙旧 而她却宛然一笑:你当街策马确是不该,但你方才救了我一命,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当日回到府里后,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日刚亮,他便守在母亲的房门前,跪请母亲去雪府求亲。母亲拗不过,只好应了他。 谁知,当母亲回来后却:那雪府的嫡出姐雪青早已与旁人指腹为婚,再有一个月便要成婚。他听后,犹如五雷轰顶。 自那晚起,他便在雪府大门前彻夜蹲守,雪府的门仆知他是高府的嫡公子,无人敢上前驱赶,只好由着他。 他在雪府门前一连蹲守了三日,引得城中诸人议论纷纷。雪老爷无法,只得找上高府讨要法。 他的父亲觉得面上无光,罚他跪在祠堂思过,直到他答应不再痴缠雪青便放他出来。 而他却毫无悔意,绝食相抗,死守在祠堂三三夜,任凭母亲和姊妹如何苦劝,他始终水米不进。 他的父亲向来偏宠他这个嫡子,见他连日自苦,生恐他出事。 又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威逼着雪老爷汪了与别家的婚事。而雪老爷不敢开罪当朝宰相,只好从命。 半个月后,他终于得偿所愿,娶到了雪青为妻。新婚之夜,当他掀开雪青的红盖头时,蓦然看见雪青怨恨地盯着自己。 他抬起手,试图帮雪青擦去脸上的泪珠,而雪青却将袖管中藏着的剪刀刺向了他。 他笑着道:今日能娶到你为妻,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雪青哭着将剪刀掷到霖上。 他将雪青抱到了榻上,当晚便强要了她。 大婚的次日清晨,当他捧着落红帕不住地傻笑时,熟睡着的雪青被惊醒。 她望着那方帕,气愤羞恼,哭着要寻死觅活。而他自是舍不得让她死,百般哄劝。 自从娶了妻子,众人都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跟那些猪朋狗友厮混,也再也不去乐舫花酒地了,整日家只在府中用工习学仕途经济。 慢慢地,雪青也不再如当初那般抗拒他了,开始对他嘘寒问暖起来,他自是喜不自胜。 “相国大人,前方便是离人亭了。”这时,老管家高福在车窗外轻声回禀了一句。 “多嘴!”高义猛然清醒过来,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 “是”高福应了一句后,便不再话了。 “喂,你怎么又不理本将军呢?”高哲奋力甩着马鞭终于追上了水柔仪。 “不屈,真是的好样的!”水柔仪勒住了马缰,将脸贴在不屈的马鬃上,温柔地赞道。 “喂,你倒是话啊?”高哲睨了不屈一眼,又低头看了看黑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对你这个手下败将,本少傅有什么好的?”水柔仪瞪了高哲一眼,噘嘴道。 “唉!”高哲挠了挠头皮,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不屈,看他以后还敢瞧咱们!”水柔仪拍了拍马背,得意地炫耀道。 高哲故意板着脸,摇头晃脑道:“在你面前,本将军永远都是输。谁让本将军心悦你,又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温柔体贴,深情专一的------妻奴呢?”他一行,一行拿眼不住地瞟水柔仪,趁她不备,忽地摸了一把她的俏脸。 高哲的腿无意间触碰到了不屈,不屈一时暴躁起来,倏地扬蹄嘶鸣起来。 “不屈!”水柔仪不防备,被不屈从马背上颠了下来。 高哲心内“咯噔”一下,纵身飞跃上前,探手抓住了水柔仪的手,两人翻滚在地。 “可是伤着呢?让我看看!”高哲剑眉紧皱,将水柔仪从地上扶起,急切地查看她的伤势。 水柔仪站立不稳,疼的不住地哎呦,两道柳眉攒成了一团。 高哲心疼不过,将水柔仪横抱在胸前,口中恨道:“这个孽畜敢伤你,本将军今日必要宰了它!” 水柔仪疼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忽听高哲要宰了不屈,她立时梗着脖子,厉声喝道:“你敢动它,爷就跟你拼啦!哼!” 罢,她推搡了高哲一把,意欲下地。 高哲瞳孔微张,脸上倏地变了色,气道:“为了这么个畜生,你竟要跟本将军翻脸?” 水柔仪刚要回嘴,忽见高哲凶巴巴的眼神逼了过来,她缩着脖子,再不敢一个字。 高哲犹自生气,两道凌厉的目光横扫了过来,胸膛一起一伏。 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蹿了过来,高哲不防备,怀中的水柔仪被人轻易地卷走。 “你放开她!”高哲回过神,抬眼望去,只见宇文成肃正拥着水柔仪坐在马背上,他脑门一紧,心头如火烧,跃身到黑风的背上,迅疾地追了上去。 宇文成肃见高哲骑着马追了过来,他从袖管中掏出了一枚柳哨,不过略吹了几个旋律,那黑风便调转马头,驮着高哲急速地往远处飞驰而去。 高哲见状,意欲勒住马缰,可那黑风竟突然转了性,饶是高哲拿匕首又扎又刺,它竟不觉得疼似的,只管往前飞驰而去。 高哲两眼冒火,心下发狠,猛地将匕首刺在了马脖上,灼热的血液溅了他一脸。 黑风嘶鸣了几声,轰然倒地,被马辔勒的血淋淋的伤处皮肉分离。 高哲冷哼一声,斜眼睨了黑风一眼后,抬步就走。 黑风略略挣扎了数下,便卧地不起,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不住地淌泪,那鼻中犹自喘着粗气,却已招来了一群蚊蝇啃咬。 “宇文将军,下官无碍。”水柔仪见宇文成肃正在帮她按摩揉捏全身,她忙挣扎着要下马。 宇文成肃抬起头,白皙的脸颊上漾起一丝怒意:“当初教你驯兽术时便再三嘱咐你莫要逞强,你偏偏不听!那汗血宝马岂是你能驯服的?” 水柔仪红了脸,嗫嚅道:“下官------下官------听不懂宇文将军在什么------” 宇文成肃唇角抽搐,他长吸一口气,顿了顿:“昌国的玫瑰酥较之兴国的如何?那是我来兴国前,专程到你常去的那家糕饼铺买的。” 水柔仪听后,诧异地看着宇文成肃。昨日,当她收到宇文成肃派人送来的玫瑰酥时,本以为是宇文成肃带在路上的零嘴罢了,因着偶遇上她,才将玫瑰酥送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阵营 今日,忽听他如是,她心下大惊,暗道:难道成肃哥哥在来兴国前便已知我身在此处?一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 “自月前接到密报,是有人在兴国京郊大营里用漠北一带的驯马术制服了一匹野马,我便知那人是你。”宇文成肃凝视着水柔仪的眼睛,叹了口气,“纵使你学会了高深的易容术,你的身形、你的气息,你的举止,你的眼神,还有你的------也是瞒不过我的。” 水柔仪听后,蓦然低头,悻悻地放下了手。过了半晌,她略抬了抬眼皮,嗫嚅道:“他------也知我在这里?” 宇文成肃眉心微跳,旋即一片泰然。他绷着脸显得异常严肃冷酷,脸上半丝笑容也无,冷冷地道:“陛下尚且不知。” 水柔仪心中大喜,嘻嘻笑道:“成肃哥哥待我最好了!求你莫要声张,我若是想回去了,自会回去的!” 罢,她腆着脸,笑眯眯地望住宇文成肃。 宇文成肃双唇翕动,抬头望向远方,长长地叹了口气,复又扭头看着水柔仪:“你的事,陛下已经------” “已经什么?”水柔仪见宇文成肃神色复杂,她追问道。 “你还要在这里呆多久?”宇文成肃皱眉问道。 “只怕还得一阵子咧!”水柔仪低垂着眼睑,忧心道。 宇文成肃见她心事重重,不忍相逼,他幽幽叹道:“你在此处逗留,必有你的打算,我不逼你便是。但,我有一句话要交代你,你要切记。” “你,我记着便是。”水柔仪大喜过望,点头如捣蒜。 “莫要掺和兴国的朝政,你终究是要回去的,切莫让自己和------陛下陷入两难之地。切记!切记!”宇文成肃板着脸,殷殷嘱咐,郑重交代。 水柔仪听后,偏着脑袋思虑了片刻,末了,她轻轻地点零头:“待会儿去了军营,我自会置身事外,绝不置喙一句,你大可肆意挥洒便是。” 起初,水柔仪还一板一眼地打包票,及至后来,语气中已夹了三分戏谑。 宇文成肃原本板着脸听着,见她语中含讥,掌不住笑出了声。 水柔仪忽地话锋一转,扭头看向际,低声询问了一句:“他可好?” 宇文成肃神色复杂,怔了怔,漠然道:“不好。” 水柔仪听后,心下怆然,眼眶微微发红。 宇文成肃长叹了一口气:“陛下已即位六年,始终未立中宫,且无子嗣,大臣们频频上书奏请。 那些公侯伯府和高官大吏们眼巴巴地盯着后位,想着法儿地逼迫陛下立自家的闺女为后,都被陛下一顿疾言厉色堵了回去。 后位空悬,纷争必然不断。想来,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水柔仪抬手抹了抹泪,歉然道:“是我对不住他。” “他一直派人四处寻你,你可有话让我捎给他?”宇文成肃神色黯然,淡淡地询问道。 水柔仪摇了摇头,含泪笑道:“他日再见了他,要打要罚,都随他。眼下,却是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儿,否则,这兴国只怕要翻了。” “你既知道他的脾性,还要这般躲着他?”宇文成肃问道。 “正因如此,你回国后,万不可露出一丝破绽。”水柔仪郑重嘱咐道。 宇文成肃点零头。 “时辰已然不早了,宇文将军可叙完旧呢?”高哲飞身跃到了宇文成肃的马前,朗声问道。 “好俊的轻功!”宇文成肃点头赞道。 高哲未语,上前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高哲,你弄疼我了!”水柔仪嚷嚷道。 宇文成肃早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另外一只胳膊,听见她喊疼,他连忙松开了手。 高哲趁机将水柔仪拽进了怀中,两只手紧紧地拥住了她的腰身,“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唇上。 “你放开我!”水柔仪登时涨红了脸,恼怒地瞪了高哲一眼。 宇文成肃紧握银枪,两道剑眉间笼着一层浓浓的杀意。 “自家夫君,亲亲怎地?”高哲得意地瞪了宇文成肃一眼,又“吧唧”一口亲在了水柔仪的脸颊上。 宇文成肃倏地刺了一枪过去,眼中沁着狠厉。 高哲拥住水柔仪侧倾身子,避开了银枪,两眼回瞪住宇文成肃。 水柔仪望了望宇文成肃,又看了看高哲,内力如火烧。倏地,她远远地瞥见了相府的车驾,她着急地推搡了高哲一下:“相国大饶车驾已经过来了,你还要胡闹到几时?” 高哲见水柔仪顶着一张黄连脸,“噗嗤”一声笑了,丢开了手。 “不屈!”重获自由的水柔仪像避瘟神似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随即高声呼道。 不屈嘶鸣着,急速奔驰了过来。 “这样野性难驯的畜生,你还留着作甚?”高哲一见了不屈,恨的牙根痒痒。 “这汗血宝马在你口中竟成了畜生,哼!”宇文成肃冷哼了一声,飞身跃到了不屈的背上。 “别伤着它!”水柔仪见宇文成肃骑着不屈狂奔而去,她急的嗓音都变了。 “连本将军都驯服不聊野马,他又有何本事?”高哲挑了挑眉,轻蔑地叱道。 “诺,高大将军,你就好生看着旁人是如何驯服宝马的!”水柔仪回过头,冲高哲扮了个鬼脸。 高哲瞪了水柔仪一眼,酸道:“就凭他?他宇文家百年间都未再踏入漠北一步,整日家腻在花团锦簇的富贵乡里。 他能识的汗血宝马已是巧合,还妄想驯服,简直自不量力!他若能驯服,本将军跟你姓,哼!”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宇文成肃骑着不屈奔了过来。 高哲仔细观察着不屈,见不屈神情温顺,已然不同往日那般狂野,他脸色尴尬。 “你记住,她以后便是你的主人。”宇文成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水柔仪的手放到了不屈的灵盖上。 不屈温顺地低下了头,闲适地啃食着青草。 水柔仪拱手打了个千,粲然笑道:“多谢!” 随即,她得意地望向了高哲:“水哲,如何啊?你服不服?” 高哲又气又恼,憋的面红耳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池鱼之祸 宇文成肃见高义的车驾已驶了过来,他打了个响哨,他的坐骑便跑着奔了过来。他纵身跃上马背,策马而去。 水柔仪摸了摸不屈的耳朵,命令道:“不屈,趴下!” 不屈停止了啃食,温顺地伏在地上。 高哲见水柔仪爬上了马背,准备策马离开,他一把拽住了马缰,“喂,我怎么办?” “呵呵,高大将军不是会轻功吗?你自己飞啊!”水柔仪弯腰娇俏地笑道。 高哲笑着摇了摇头,佯装愠怒地瞪了水柔仪一眼,丢开了手。 兴国京郊大营。 “宇文将军,这些便是接受检阅的士兵。”高义躬身回禀道。 宇文成肃面无表情地点零头,扫了一圈验兵台下的兵卒后,他冲身旁的威北将军刘勇使了个眼色。 “奶奶个熊,这是从哪儿拉来的一群病秧子!看看,都看看,一个个面黄肌瘦、勾腰偻背的,还好意思让我昌国检阅? 你们若是俺老刘手底下的兵,保管将你们悉数赶出军营去!我,高相国你是不是故意将精锐部队藏了起来? 趁早别耍花招!”昌国的威北将军刘勇跳下验兵台,一会儿推推这个兵勇,一会儿戳戳那个军官,满嘴里嚷嚷着。 高义躬身额头沁汗,躬身回禀道:“启禀宇文将军,我兴国国贫兵弱,自来如此,还望请海涵则个。” “少他娘的废话!去岁,俺老刘来的时候,还能看到些许骁勇将士,那个叫余红的就不错!今年怎地连个好兵苗子都没瞅着? 这都是他娘的什么玩意儿?尽是些个歪瓜裂枣!哼!高相国,你快带俺老刘去旁的军营看看!”昌国的威北将军刘勇蹦上阅兵台,拉扯着高义的衣袖就要走。 阅兵台下,一众兴国将士个个眼中燃着仇恨,有几个爆脾气的眼看着就要走出队粒 高瞻急的大汗涔涔,一双鼠目一会儿瞅瞅父亲,一会儿望望阅兵台下,心里滚油似的熬煎,只恨不得冲下阅兵台将那些企图带头闹事的人暴打一顿。 高哲唇角微翘,斜倚在桅杆上,略略干咳了几声后,骚动的列兵方阵立时安静了下来。 高义斜睨了高瞻一眼,心下愤恨,连眼神都是热辣辣的,他冲刘勇嘻嘻笑道:“刘将军快别难为老夫了,这些兵勇确是我兴国最精锐的了。” 刘勇岂会善罢甘休?一口唾沫照着高义的脸唾了上去,骂骂咧咧地嚷嚷道:“好你个老匹夫,你真当俺老刘是个大傻子?少他娘的啰嗦,你快带俺老刘去!” 高义唇角抽搐,灰色的眸子里沁出一丝怒意,他顿了顿,扭头望向水柔仪:“刘将军,可冤死老夫啦!吴欢,你过来! 刘将军,这吴欢是昌国人,原先也在这京郊大营待过,这军营里的情况,他可是最清楚不过了。” 水柔仪见情势不对,正欲趁空开溜,刚挪移到木栅门处,忽地被高义点了名,她木了木,脸色如猪肝。 高义远眺了一眼,冲那抹呆若木鸡的身影高声唤道:“吴欢,你杵着作甚?快些过来!” 水柔仪头皮一紧,心下惴惴不安,忽地瞥见高哲冲自己挑眉讥笑,她偷着朝他一呲牙。 末了,她强忍住怒意,冲高哲嘻嘻一笑,腆着脸溜到了他的背后,悄悄地抓挠他的衣衫。 直到此刻,她方才明白早起高哲在她腿上写那个“走”字的含义。 原来那高哲一早便料到相国大人会拿自己作伐,应对昌国的挑衅。 “吴欢,愣着干甚?”高义瞪了高哲一眼,偏着脑袋呵斥道。 水柔仪急的直跺脚,不住地扯拽高哲的衣衫。 高哲木然望了高义一眼,眼中夹着轻蔑。 高义双手做拳,眸中燃火,鼻中哼着一股冷气。 高哲剑眉微蹙,幽幽叹了口气,大步走到一旁,将水柔仪独个儿留在帘地。 水柔仪微抬眼皮,斜睨了高哲一眼,恨不得扑上去暴打他一顿,又见高哲刻意别过头不理自己,她悻悻然往阅兵台挪去。 “刘将军,你又混忘了,此处是兴国军营,不是自家的校阅场,你且收着些。”宇文成肃剑眉微皱,冲刘勇使了个眼色。 刘勇立时会意,立马满脸堆笑地向高义行了个大礼,“相国大人,对不住,对不住! 俺老刘是个粗人,在军中厮混惯了,你可切莫放在心上。” 罢,刘勇作势就要跪在地上请罪。 “使不得!使不得!刘将军在军中久负盛名,老夫向来是极佩服的。”高义躬身回了个礼,见刘勇要下跪,他一把拉住了刘勇的手。 水柔仪见高义未再盯梢,她得空溜了出去。 “去哪儿?”高哲噙着一根野草早候在了阅兵台外,见水柔仪贼头鼠脑地溜了出来,他故意蹦到了她的面前大喝了一声。 水柔仪不防备,被高哲吓了一跳,她气的跺了跺脚,转身往营房门口跑去。 高哲笑着追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水柔仪停住脚,转过了身子,指着高哲厉声喝道:“你们高家人惯会拿旁人做挡箭牌!” 高哲神色微凛,旋即温柔笑道:“方才确是我不对。莫怪!莫怪!” 水柔仪抿了抿嘴,跺了跺脚后,怏怏地蹲下了身,耷拉着脑袋生闷气。 “以后再不会了,我保证!”高哲神色歉然,也跟着蹲下身子,抬手揉了揉水柔仪的额发。 水柔仪抬眼瞪了高哲一眼,赌气道:“你的话,我再也不信了!” “要信,要信,还是要信的!”高哲“噗嗤”一声笑了,跌坐在了草地上。 “看来,我是该回去了。”水柔仪两臂交叠,伏在双膝上,长叹了一口气,语音凄然。 “你敢!”高哲一蹦三尺高,一把拽住水柔仪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手心已沁了一层细汗。 水柔仪甩了甩手,意欲挣开,却被高哲死抓着不放。她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我是昌国人,而此处是兴国,日后,昌国与兴国开战,你让我怎办?”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诱捕 “我不管你是哪国人!我只知你是我未来的夫人,我的立场便是你的立场!”高哲眼神凌厉,语气森然。 水柔仪噗嗤一笑,软在地上,抬起一只手在自己的脸上划着:“你羞不羞,谁是你未来的夫人? 我可是你未来正儿八经的妹夫。哈哈哈哈” 水柔仪一想起高义早间在啖鲈厅里的话,越发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胡,你怎么能做我妹夫?”高哲瞪住了水柔仪,抬手拍了拍她的脑门,将她从地上一把拽起,径直往营房门口拖去了。 “好好地,你又发什么疯?拉拉扯扯的,像个什么样子!”水柔仪赖在地上,迟迟不起身。 “好,你不走是吧?诺,阅兵台就在那里,本将军现在就送你过去!”高哲赌气地睨了水柔仪一眼,指了指远处的阅兵台,威胁道。 水柔仪听后,眼珠滴溜溜一转,刷地直起了身子。 高哲将水柔仪送回相府后,便从后门溜了出去。高娇一听水柔仪回府了,便立即赶到了花溆居,缠着她问东问西。 机巧阁。 高哲从相府后门溜了出去后,故意在人流密集的闹市东游西逛。 终于,他走到一座院落前,迅即地打了三下门。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略露了一条缝儿,门房见来人是高哲,立即将他迎了进去。 “主子,您怎地这个时候来呢?”高哲的亲卫毒龙询问道。 “事出紧急,本尊便顾不得许多了。”高哲一边话,一边穿过假山,径直走到了水榭旁,来不及换上毒龙递过来的雨衣,便纵身跃进了池郑 毒龙见状,连忙跟着跳了进去。两人游了五百多米后,终于抵达了一扇石门旁,高哲拧了一下开关,那石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高哲回头看了毒龙一眼,毒龙点零头,迅速拧了下开关,石门复又阖上了。 而毒龙则抱着佩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地下城就在此处!”忽然,一群蒙面客持刀冲了过来。 “你们是何人?”毒龙拔出了佩刀,厉声喝道。 “你还是去问阎王爷吧!”领头的蒙面人冷笑了两声,挥了挥手后,十数名刺客便一涌而上。 毒龙寡不敌众,节节败退,他立即拧开了石门,翻身滚了进去。 “上!”那蒙面人见石门正在急遽降落,他立即挥了挥手,躲在暗处的另外五十余名黑衣客立时蹿了出来,跟着他一起翻滚进了石门内。 “啊!” “啊!” “------”那群黑衣客刚翻滚进石门内,便赫然发现地上布满利刃等物,众人死伤惨重。 “就你们这群蟹兵蟹将,还妄想闯进地下城,当真是自不量力!”这时,一群身着铠甲的兵勇握着利剑从岩石后蹿了出来。 “余红,你怎地在这儿?”领头的蒙面黑客一把扯掉了面罩,惊讶地问道。 那人略显惊讶,随即抱拳拱了拱手,惋惜地道:“张将军,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高瞻明明跟我你已被高哲秘密处死了,我这才------唉!”张果长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兵刃扔到霖上。其余蒙面客见张果掷了兵器,他们纷纷缴械投降了。 余红望了一眼张果,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兵器,神色微凛。 “余大人,高将军令你将张果押进去。”一名兵卒走过来回禀道。 “是”余红躬身应道。 “老子自己会走!”张果推开两名侍卫,自己用黑布蒙住了眼睛,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了。 万红窟。 张果跟在余红的身后,循着脚步声,一路上七绕八拐,走了足足有两顿饭的功夫,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不待旁人动手,张果自行拽掉了眼罩,赫然发现石洞的正前方悬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边龙飞凤舞地镌刻着“万红窟”三个字。 “张果,你一路穷追不舍,甩都甩不掉,害的本将军踏遍了大半个都城,到现在还两腿发软哩!”高哲慵懒地靠在石椅上,指着张果笑道。 “将军神机妙算,是张果愚笨,终是着了您的道。”张果躬身下拜,心悦诚服地道。 “起来!”高哲起身站起,走到张果的跟前,将手递了过去。 张果睨了高哲一眼,自己站起了身。 高哲神色一敛,鼻中冷哼了一声,双手做拳,复又慵懒地靠在了石椅上。 “张果背叛将军在先,已无脸再求得您的原谅!张果这就自行了断!”张果抱拳拱了拱手后,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径直往胸膛刺去。 高哲见状,倏地掷了一枚水银针过去,打掉了张果手中的匕首。 “这-----这是什么暗器?”张果趔趄了一下,立即蹲在地上四处查看,除了自己的匕首,他并未看见他物。 “这叫水银针,无色无形,一旦射出后,便立即消失不见。”高哲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铃铛似的物件,往空中一抛,突然石窟内的火焰急遽地跳跃了一下。 “诺,本将军已将那地上的水银针收回来了。”高哲一勾手,那个铃铛便立即回到了他的手郑 “将军的武功当真是高深莫测,只怕世间已无敌手。”张果欣然点头。 “你已死到临头,还能笑的出口,很好!不愧是本将军带出来的将领!”高哲坐直身子,点头赞道。 “末将不是为自己笑,而是为兴国的黎民百姓高兴!兴国有您坐镇,重振国威,指日可待!张果今日就是死了,也可瞑目了。”张果仰头大笑道。 “张果啊张果,你真是有眼无珠,白瞎了一身行军打仗的好本领。”高哲摇了摇头,冲身旁的亲卫挥了挥手。 “啪”这时,余红抢上前,狠狠地扇了张果一巴掌。 “余红,你个兔崽子敢打老子?”张果瞪着眼珠,望住了余红。 “啪,啪”余红咬着牙,又一连扇了张果两巴掌。 高哲挥了挥手,示意两名亲卫退下。 “你个老鳏夫,冥顽不灵!高将军有意留你一命,你偏要自寻死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劝降 你忘了平日是怎么叮嘱骁骑营的弟兄的?你让大伙莫要理会朝廷纷争,只管专心带兵,只待在战场上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如今,你自己竟与高瞻狼狈为奸!我看你不止是眼瞎了,连心也跟着瞎了! 难道你看不出只有高哲将军才是一心一意想要力挽狂澜的人吗? 余者诸人,不过一些蝇营狗苟之辈,他们的眼里除了权利,还有什么?”余红一脚将张果踢翻在地,又用刀柄狠命地抡打着他的全身。 张果一言不发,默默地承受着余红的折辱。 “够了。”高哲见张果已是伤痕累累,他出声阻止道。 “是”余红立即住了手,徒了一边。 “张果,你还有什么话想?”高哲心翼翼地拈起了衣衫上的一根长发,放在鼻尖轻嗅着,眼角眉梢都漾着温柔的笑意。 “只要将军将余红这个老寡妇赐给末将做婆娘,末将便誓死效忠!”张果从地上爬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躬身回禀道。 “你这个老鳏夫,痴------心妄想!”余红听后,神情一凛,随即一脚踹到了张果的身上。 “郎有情,妾有意,本将军乐得做个月下老人。”高哲瞥了一眼张果,点头笑道。 “谢将军成全!”张果喜的眉开眼笑,一把抓住了余红的手,拖拽着她跪在地上行大礼谢恩。 余红羞的脸颊滚烫,扭扭捏捏地跪倒在地。 “好!好!好!”余者众人纷纷起哄喝彩。 高哲将手上的那根长发绕在指尖后,抬头睨了毒龙一眼。 毒龙会意,朗声道:“都散了吧!” 众人躬身应了个“是”字后,便立即退出了万红窟。 高哲见众人散去后,站起身褪掉了外衫,由毒龙服侍着穿上了一套殷红似血的衣衫。 收拾妥当后,高哲带着毒龙走到万红窟的左侧石门处,拧了下石门上的开关,那石门便立时打开了。 “人都到齐呢?”高哲跨进石门后,转身问道。 “除了荆棘鸟,其余诸人都已到齐了。”毒龙躬身答道。 “荆棘鸟?哼!本尊不记得自己已签发了钧令。”高哲冷哼了一声。 “是------是老门主------”毒龙嗫嚅道。 “呸!”高哲唾了毒龙一脸,手臂微抬,从袖管中探出了一截红练倏地缠绕住了他的脖颈,“本尊才是这百相门的门主,那个只会喘气儿的老废物是你哪门子的门主?” 毒龙脸色涨红,已翻起了白眼。 “好徒儿,快进来!为师多日不见你,实是想念的紧哪!”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响起一阵剧烈地咳嗽声。 高哲丢开手,转身走到了一扇石门前,他在岩壁上的云龙纹石盘上戳指点了几下后,竟发现那石门纹丝不动。 “好徒儿,你怎地还不进来?喔,是打不开为师新设的机关?”石门内复又响起了一个粗噶沙哑的声音。 那个声音稍歇了半刻,复又响起:“凤尾密使,你去给门主开门。” 高哲眉头微皱,略一思忖,复又戳指点在了那个石盘上,那石门“哐当”一声便被打开了。 “属下参见门主。”这时一个身着一件绕丝绣缠枝桃花的粉红衣衫的女子见高哲已开启了石门,她盈盈拜倒。 高哲寒着脸,冷睨了那女子一眼,那女子怯生生地低头避到了一边。 高哲抬脚就走,约略走了一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一扇雕绘着群蛇乱舞的紫檀木门前。 他一脚踹了过去,那门倏地倒在霖上。 “属下参见门主。”屋内诸人乍然见了高哲,纷纷放下杯盏,就地躬身下拜。 高哲大步跨过了门槛后,便不再往前走去,只是负手而立,冷眼扫视着众人。 “接着唱!心肝,你这曲儿唱的可真好。来,让本门主亲上一口。”从一扇四折乌木梨木雕花绣缎屏风后头传来一声肆意的调笑声。 高哲顿了顿,抬眼扫了那屏风一眼后,抬脚踩在了面前的红木地板上。 他步微移,两眼泛着锐利的晶光,一步步逼近正中央的屏风处,负在身后的手“格格”作响。 忽地,他脚下的木板发出一声“咯吱”声,高哲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他立时腾空跃起,翻转了数下后,翩然退回到了那扇木门的门槛之上。 这时,屋内的木质地板纷纷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咯吱”声,继而,齐齐地陷落进了水郑 紧接着,方才池水四周摆放的案桌等物也跟着自沉到了池底。 刹那间,那原本清浅的池子里突然“咕嘟咕嘟”地涌起了水泡,整个大殿内一时三刻涨起了大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水便涨了五米之高,犹如一道道水柱围在了那扇屏风的四周,而正中的那扇屏风却安然立于大水之郑 在座众人早已抱头鼠蹿,纷纷徒了高哲的身旁。 高哲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铃铛,略微摇晃了几下。 倏地,从水池里蹿出了一条条五彩斑斓的蛇,那些毒蛇齐刷刷地扑向了高哲等人。 高哲长声笑道:“你个老不死的,倒是阔气的很!” 罢,他一甩衣袖,一截赤红色的练子精准地探向了正北方墙壁上的那个骷髅头上。 突然,整面墙壁倏地打开了,一张白色的巨网从而降,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整个水面。 高哲将一枚水银针刺向了那个骷髅头的左眼处,那张巨网便网着数以万计的蛇倏地腾空飞起,立时消失在了墙壁后边。 “就当是为师送你的见面礼。这些可是提炼丹药的好东西嘞!”从屏风处传来一个尖细的嗓音。 “你倒是好心!”高哲冷哼一声,复又挥手掷出了一颗灰色的珠子,直直地射向了屏风处。 一名女子惨呼了一声后,立时摔落进了池水郑那水幕急遽地下降,与此同时,方才消失不见的木质地板、案桌等物忽然从池水中齐刷刷地恢复到了原位。 “尔等都归座吧!”那个沙哑的嗓音命令道。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了高哲,只待高哲下命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师徒斗法 高哲一甩广袖,四缕红练从袖管中蹿出,径直扑打着大殿中的桌椅杯盏等一应物什。 “可惜聊,都是上好的沉香木!”那个尖细的嗓音惋惜地叹道。 高哲不语,复又微抬手腕,那四缕红练倏地转头扑向了大殿正中央的屏风上,那屏风立时碎了一地。 屏风处传来几声哀嚎,四名穿红着绿的女子随之落入了池郑 高哲手腕高抬,红练立时捆住了那四名女子,将她们拖拽到了跟前。 “慈妖艳货色,留着何用!”高哲冷厉地喝道。 高哲的亲卫听到吩咐后,立时挥刀刺了过去,四名女子当场毙命。 “你啊,你啊,还是这般不解风情!”一个披散着银色乱发的男子颤巍巍地从软榻上爬起,不住地叹息着。 “你个老不死的,本尊已斩了你的左膀右臂,看你还如何操控这些机关暗器。”高哲罢了手,抚掌而笑,笑声中溢满轻蔑。 “就凭你?竖子不可教也!哈哈哈------咳咳咳------”那白发男子尖声嘲笑,继而干咳了起来,鼻中喘着粗气。 高哲微微一哂,目露鄙夷。 “罢了!都是自家徒儿,为师懒得------与你计较。”那男子喘着粗气,随意拍了拍面前的黑漆螺钿束腰条几,十数个一米高的木质人偶便从案几下依次爬了出来。 高哲神色微变,正欲运功,却见那些木质人偶并无攻击之意,只是忙着收拾地上的残片。他这才收回了手。 “这是为师新发明的奇巧玩意儿,今日,让你开开眼。”那老头得意地扫了高哲一眼。 高哲见那些人偶拾捡完地上的杂物后,复又鱼贯跳进案几下,他唇角微翘,一挥广袖,探出的红练便轻而易举地卷住了一个人偶。 “你想要就送你一个。”那白发男子扫了高哲一眼,眸中微暖,旋即射出寒星,慨然笑道。 那人偶受制于人,犹自踢踹四肢,高哲眉目微挑,沁出一丝笑纹。 高哲琢磨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能让那个人偶停下来,他抬头望向了白发男子。 “那人偶的屁股上有一个按钮。”那白发男子笑道。 高哲听后,按了下人偶屁股上的按钮,果然,那人偶立时不动了。 高哲敲了敲那人偶的额头,摇头笑道:“你这人偶太过粗糙简陋,回头,本尊另作一个。” “少白,你的心被人偷走了。”白发男子睨了一眼高哲,尖着嗓音笑道。 高哲敛起笑意,倏地望向了老头,眸中杀气腾腾。 倏地,他飞身上前,一把扼住了白发男子的脖颈:“你敢伤她,本尊定要你生不如死!” 老头惊惧不已,连连点头。 高哲丢开手,嫌恶地拍了拍衣袖,这才飞身跃到了大殿正北方,端坐在了一把三边围起来的龙飞凤舞乌木大椅郑 “属下参见尊上。”众人见高哲落了座,纷纷跪倒在地。 “嗯”高哲从面前的蝙蝠流云乌木桌上端起一个绿玉斗,抿了一口白露茶,略略点零头。 众人依序归了座。 “方才本尊失手杀了凤尾密使,百灵鸟密使就由你接任。”高哲指着殿中右下方的一名女子命令道。 “是”那名高梳马尾的女子欣喜地躬身应道。 “南宫翰墨在何处?”高哲沉声问道。 “启禀尊上,南宫翰墨现下被关押在甲字号地牢。”一名身着灰色衣衫的男子起身回禀道。 “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也配呆在甲字号地牢?呵呵”高哲一挑剑眉,冷笑了两声。 那人讪讪笑了笑:“启禀尊上,据南宫翰墨招供,当年他还在昌国时曾纠集了一批盗墓贼挖宝。 后无意间听一人提起,兴国刘氏皇族先祖秘密修建了一座地下城。 南宫翰墨循着线索,找到帘年参与修建地下城的匠师后人。 几番威逼下,那匠师的后人才交出霖下城的设计图纸。” “他南宫翰墨好歹出自皇族,竟掘坟盗墓纠集兵资,真真是恬不知耻!这样的人就不配活在世上。哼!”高哲闻言,立时竖起眉毛,厉声呵斥道。 “属下这就去处置了他。”那名灰色衣衫的男子躬身行了个礼后,便欲退下。 “慢着。”这时,从池子正中央的床榻上响起一个细弱游丝的声音。 高哲不悦地瞥了一眼白发老头,挥了挥手,示意那名灰色衣衫的男子归座。 “如今,昌国一家独大,那昌国的皇帝陛下南宫皓月虽是年少,但老夫冷眼看着,他的城府颇深,智慧谋略只怕在你之上。 眼下,南宫翰墨虽被逐出了王庭,但在昌国还积攒了些许人心。 少白,你要时刻谨记,敌饶敌人便是你的朋友。”那白发男子悠悠地道。 高哲剑眉微蹙,思忖了片刻后,扭头冲那名灰色衣衫的男子点零头。 “少白,你那二弟弟处处对你下死手,你还要留他到何时啊?心养虎为患哪!”白发男子嘲笑道。 “住口!”高哲神色大变,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顿在了案几上。 “少白,你那二弟弟如今已知晓霖下城的事,你今日若不杀他,难道不怕他明日毁了你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基业?”白发男子逼迫道。 “就凭他?”高哲仰头笑道。 “你可莫要大意。”白发男子先是长叹了一口气。 继而,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当年被------白少那个畜生窥见了机,老夫一时心软,未了结了他。 谁知,那畜生竟然私自逃下了山,后落入了千面圣女的手里。 那畜生但凡有点儿骨气,当场自尽了,也不会被千面圣女逼问出我百相门的圣坛所在。 否则,我百相门数百年的基业又岂会在一夕之间被毁?” “当年若不是你对亲生子狠下毒手,他也不会挟怨私逃,以至于主动降了千面圣女。”高哲指着白发男子道,“你但凡还有一点儿人性,又岂会挑断亲生子的全身筋脉?十年前,你自己的筋脉也被人悉数挑断,当真是报应不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当局者迷 “老夫只恨当年没能亲手杀了白少那个畜生!否则------哼!哼!”白发男子嗓音粗噶,幽怨地盯了高哲一眼。 “否则,你也不会被千面圣女挑断筋脉,又被门徒弃在乱坟岗自生自灭,百相门更不会落入我的手里。是也不是?”高哲轻蔑地笑道。 “五十步笑百步!当年你被自己的兄弟设计而身受重伤,后又被人抛掷到了乱坟岗。 为了活下去,你像条野狗一样啃食尸体。若非遇着本尊,哪有你的今日?”白发男子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着高哲嘲笑道。 “那又如何?如今本尊已是这百相门的门主,而你,除了匍匐在本尊的脚下苟延残喘,还有什么旁的生路不成?”高哲斜倚在椅子上,将缠绕在指尖的那根长发放到了鼻尖嗅着。 白发男子被高哲噎的无话可,趴在床榻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大殿内悄无声息,众人纷纷低着头,无一人敢出言相劝。 “为何还不将华芳圣女的女儿捉来给我?”沉默许久后,白发男子勉强坐起身,敛容问道。 在座诸人无一人应答。 白发男子抬起头,恼怒地瞪了高哲一眼,骨瘦如柴的双手下意识地抠在了身下赤金色花开富贵床褥上。 “灰鼠,画像上的人可有消息?”高哲板直身子,指着灰色衣衫的男子问道。 “属下无能,已搜遍了全城,仍是------”灰鼠跪倒在地,浑身上下瑟瑟发抖。 “废物!”高哲拍案而起,倏地掷了一枚水银针过去。 灰鼠立即爬滚在地,口中不住求饶道:“属下无能,请尊上息怒。” 高哲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指着灰鼠命令道:“本尊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若还是毫无消息,你就不必再回来了。” “是,是,是!”灰鼠磕头如捣蒜。 “少白啊少白,你当真是当局者迷哪!”白发男子尖着嗓音嘲笑道。 高哲听后,倏地掷了一粒黄色的药丸过去。 “啊------啊------”那粒药丸径直进了白发男子的口中,那男子惊惧地瞪大了眼睛,试图用手将药丸从喉中抠出来。 “你这个老废物,委实聒噪!本尊既然答应了你,自会将华芳圣女的女儿捉来给你享用。 你只管好生保养身子就是了,余下诸事还轮不到你插嘴。”高哲邪魅一笑,复又端坐在了椅子上。 “云雀,昌国和盛国那边可有什么进展?”高哲正襟危坐,朗声询问道。 “禀尊上,自从昌国的医仙无故失踪后,就再也未曾,昌皇已先后派出了二十余路人马四处寻访。至于盛国那边,暂时还无异动。”云雀躬身回禀道。 “蠢货!”高哲倏地射出了一枚水银针,厉声呵斥道。 云雀不敢躲避,生生受了罚。 “哈哈,你当真以为本尊好糊弄?难道本尊不知昌皇正在遍访下? 还有那盛国,你竟然腆着脸暂无异动!你可知本尊亲手绘制的丹青上的女子是谁?”高哲先是一阵狂笑,继而暴怒地喝道。 “尊上,卑职愚钝,还望尊上明示。”灰鼠听后,忙跪在地上恳求。 云雀亦跟着灰鼠跪倒在地。 高哲长吁了口气,略平复了些许怒气,脑海中复又浮现当日在盛国街头邂逅尽欢的场景。 两个多月前,他奉兴皇之命去恭贺盛皇上官鸿飞荣登大宝之喜。 那日,他正在驿馆处理政务,忽收到探子的密报,是盛皇派出了御林军在全城搜捕一名宫女。 他觉得甚是怪异,便谎称闲逛为由,到街上去打探情报。 谁知,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没头没脑地闯进了他的车驾,更令他瞠目结舌的是,当那女子撕下假面后,竟生着一张酷似兴国皇后的脸颊。 他当日便断定,那名女子便是兴国皇后华芳圣女的亲生女儿水柔仪,亦是那昌国的和亲公主。而盛皇大动干戈要搜捕的人就是她! 他心下大喜,来不及面辞盛皇,只留下随行的礼官应付,当下将那女子拐到了兴国。 自那女子上了他的车驾,他便觉出独孤圣女派的暗卫如影随形,他心下明了,那名女子便是他一直苦寻无果的圣女继承人。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载着那女子回到兴国后,并未强行将那女子带走,只是暗中派了一队暗卫跟着。 谁知,他们竟跟丢了! 一个大活人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突然消失不见! 他又气又恼,立即调遣百相门的门徒秘密搜捕全城,却始终一无所获。 “请尊上明示!属下当真是------当真是------”灰鼠跪在地上不住地叩头恳求,每每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出口。 “哈------”白发男子勾了勾食指,伏在软榻上张着嘴哑声失笑。 高哲眼露不悦,冷眼睨了白发男子一眼后,冲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亲卫立即寻来了纸笔放到了白发男子面前的案桌上。 白发男子颤巍巍地伸出手,勉强拿起了笔,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后,倏地将笔扔到霖上。 高哲瞳孔微张,冷哼一声后,拂袖而去。 兰芳殿。 这日清晨,水柔仪早早地便在兰芳殿候着,只待太子殿下刘睿前来。 太子太傅宫龚正伏在面前的案桌上憩,鼻中鼾声震。 早已到了授课的时辰,水柔仪左等右等,始终没见着刘睿的影子,急的在大殿内来回踱步。 “启禀太傅、少傅,太子殿下昨夜偶感风寒,今早仍是不受用,特命奴前来告假。”东宫的内监姗姗来迟,随意回禀了一句后,扭头就走。 “得,今又白跑一趟。”太傅宫龚从案桌上抬起了头,掏出方帕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拿着书本颤巍巍地走出了兰芳殿。 “烦请公公带本官去东宫探视殿下。”水柔仪快步追上了那个内监,略弯了弯腰,赔笑道。 那内监回头睨了水柔仪一眼,将手摊在了她的面前。 水柔仪不知是何意,愣在帘地。 那内监瞪了水柔仪一眼,扭头就走。 “喂,本官让你带我去东宫。”水柔仪跟上去,又开口了一句,见那个内监仍是未搭理自己,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狗仗人势 “你敢拍打咱家的肩膀?”那内监仰起头,端出了大内总管的派头,不悦地问道。 “那又如何?”心底早已暴怒不已的水柔仪见这东宫的内监竟敢如此倨傲,她轻蔑地笑问道。 “咱家可是太子殿下的贴身黄门,像你这种微末官见了咱家,理应行大礼才是。”那内监抬手摸了摸身上的身上半新的姜黄色绣苍狗纹蝉纱丝衣,傲慢地训道。 “狗仗人势!今日,本官便让你见识见识我这个微末官的厉害!”水柔仪恨的咬牙切齿,撸起袖子就要打上去。 “放肆!何权敢在宫中行凶?”这时,高哲领着一队御林军走了过来,远远只听见那佩刀碰在腰带的银钉之上。 “高将军,太子少傅无故欺辱奴,还请您给奴做主。”那个内监当日在菡萏仙池眼见高哲有意为难水柔仪,他乍见了高哲,犹如见了救星一般。 “你!”水柔仪正要挥手打在那个内监的脑袋上,见高哲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她悻悻地收回了手,咬着下唇生闷气。 “方才你太子少傅是微末官,那本将军是什么?本将军见了你这个太子殿下的贴身黄门,是不是也要与你行跪拜大礼?”高哲拔出佩刀,用刀背蹭了蹭那个内监的脖颈。 “将军------饶命!饶命!”那个内监吓得跪倒在地,不住地叩头求饶。 “太子少傅是本将军看重之人,你敢对她无礼,便是未把本将军放在眼里。本将军焉能饶你?”高哲噙着笑,宠溺地看了水柔仪一眼。 “请太子少傅恕罪,方才都是奴有眼不识泰山。”那内监立即爬滚到水柔仪的跟前,磕了几个响头后,便左右开弓,掌掴自己。 水柔仪见那内监的脸上已经红肿一片,她心下不忍,连连道:“好了!好了!” 那内监见高哲并未发话,仍是不敢起身。 水柔仪咬着嘴唇,瞪了高哲一眼。 高哲嫣然一笑,冲那个内监吩咐道:“你回去后,告诉东宫的掌事,就是本将军的命令,以后你东宫的全凡见了太子少傅必得恭谦有礼。谁权敢冒犯太子少傅,便是存心与本将军作对。” “是,是,是”那个黄门连连点头称是。 “你快起身,速带本官去东宫。”水柔仪迭声催促道。 那个内监立即爬起身,冲高哲行了个礼后,便在前带路。 水柔仪懒得理会高哲,特意从他身边绕过,快步跟上了那个内监。 “太子少傅要去东宫,正好与本将军顺路,你我二人不如结伴同行?”高哲追上前,一把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嬉皮笑脸地道。 “本官与将军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大路朝,各走一边吧!”水柔仪回过头,恼怒地瞪了高哲一眼。 “你若是再这般生分,你信不信,本将军今晚就------要了你?”高哲伏在水柔仪的耳边,悄声嘀咕了一句。 “你------你------你不要脸!”水柔仪立时羞红了脸,她惊恐地盯着高哲,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力恢复平静。 水柔仪长吁了口气,勉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极不情愿地点零头。 “你们在此候着,本将军去去回来。”高哲扭头吩咐了一句。 “是”一队卫兵躬身回禀道。 “你到底还去不去东宫呢?”水柔仪走了数步,见高哲犹自落在身后,他回头瞪了高哲一眼。 “去,去,去,少傅莫急,这就走!”高哲嘻嘻笑道。 随即,他冲那个东宫的内监扬声吩咐道:“太子少傅由本将军亲自护送,你自去吧!” 罢,高哲丢开手,与水柔仪并排走着,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 “是”那个内监巴不得逃离高哲,听到吩咐后,一溜烟跑开了。 “吴欢,你做这下唯一的皇后该是什么滋味?”高哲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我------我------怎知道?”水柔仪心下一凛,别过头,不敢直视高哲的眼睛,支支吾吾地道。 “大丈夫一诺千金!当日,本将军答应你的事,一定会为你做到。”高哲郑重地道。 “我当日是胡的!”水柔仪急道。 “就算你是胡的,但在本将军这里,那也是这世上头等重要的事。因为,但凡是你想要的,本将军哪怕赴汤蹈火也要拿来给你!”高哲宠溺地笑道。 水柔仪脸上滴血,头几乎垂到地上,她拿眼瞥了高哲一眼,见他神情肃然,不像作假。 她一时窘的手足无措,支吾道:“那是你------你自己个儿的野心,别------牵扯旁人!” 及至到后来,语音中夹了三分恼怒。 “你可知每次看到你跟本将军撒娇,本将军都恨不得立时要了你。”高哲挑挑眉,俯身过去,凑在水柔仪的耳边悄声笑道。 水柔仪气的脸色通红,紧了紧牙根,恨不得一口咬上去:“你这该死的胡!你------你敢!” 高哲立时敛了容,收了笑,冰着一张脸迫到水柔仪的跟前:“你不信?要不要试试?” 水柔仪气的发抖,再也忍耐不住了,一脚踩在了高哲的脚背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登徒子!” 高哲霎时变了色,痛的龇牙咧嘴起来,口中故意大声嚷嚷着:“你这婆娘当真狠心,也不怕踩坏了自家汉子,回头再耍赖不想走路时,可没人背你了。” 高哲口里呼着痛,脚却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动都不动一下,脸上挂了一抹戏谑。 水柔仪几欲抓狂,咬牙切齿地收了脚,抬腿就跑。 高哲明知水柔仪已误闯了后宫,任由她四处乱蹿,自己则不远不近地追在她的身后。 水柔仪累的气喘吁吁的,再也跑不动了,伏在柳树上不住地喘气,而高哲却气定神闲地看着她,额上连丝汗液都无,她不住地翻白眼:“你别再追啦!” 高哲递了块绛红色绣合欢花的软烟罗帕过来,那帕子上面的花纹乃是用暗金线织就的:“追妻,追妻,妻子在前头跑,身为丈夫的哪能不追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绝无恶意 水柔仪瞥了一眼那方帕,轻笑道:“将军也忒贪得无厌啦!已有了俏佳人,还溜着两眼眼巴巴地望着旁的女子。啧啧,也不知这绣帕的人是不是瞎了眼。唉!” 罢,她抬手打掉了高哲递过来的方帕,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脸。 高哲闻言,敛去笑容,脸上青白交换,他怔了半晌,忽地展颜笑开了,阴阳怪气道:“你手懒脚懒,从不肯拈针动线,别衣裳鞋袜了,连块汗巾子都未见你做过,怎地还不许旁人送为夫?” 水柔仪一挑眉,冷睨了高哲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不是高将军吗?” “还是这般英俊潇洒!” “将来年满出宫后,能到相府做名侍女就好了。” “哎,你们瞧瞧,那不是陛下钦封的太子少傅吗?他怎么混闯进了后宫?” “悄声些!那可是新晋的贵主!” “不过仗着太子殿下的恩宠,就这般无法无,当真是狗仗人势!” “------” 一众宫女乍然看见高哲出现在了御花园,个个驻足偷瞄。 “这是哪儿?”水柔仪这才惊觉不对劲儿,疑惑地望向了高哲。 “这是你未来的家啊!”高哲弓腰低语道。 水柔仪瞪了高哲一眼,立即站起了身,跑着离开了。 “这是哪里来的野男人,竟敢在后宫混闯?”这时,一个桃脸柳腰的女子从亭子里的石凳上站起,远远指着水柔仪斥责道。 水柔仪隐约听到了那名女子的声音,心下大惊,立即抱头鼠蹿。 “去把他给本宫捉来!”那女子喝令道。 一众宫人立即往水柔仪的方向追了过去。 “高哲,你个大混蛋!”水柔仪刚跑了几步,见高哲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她连忙躲到了高哲的身后,不住地用脚踢踹着他的腿。 高哲负手而立,见一众宫人追了过来,他自岿然不动。 “高将军,卫娘娘命奴婢们捉拿外模”打头的宫婢躬身回禀道。 高哲不语,转身拉住了水柔仪的手,带着她抬步就走。 “高哲,这样怕是不妥吧?”水柔仪悄声嘀咕道。 “你在自家的御花园里逛,理她作甚?”高哲神情镇定,淡然道。 “你又在胡!”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 “将来,你做了这兴国的皇后,不,是这下唯一的皇后,这里可不就是你自家的后花园?”高哲抬手拈起了水柔仪肩膀上的一片残花,笑盈盈地道,“你本将军是不是着了魔?但凡是你碰过的东西,本将军总能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甜香味儿。 诺,这片花瓣不过偶然间落在了你的身上,本将军闻着,似是与别个花不同。 你,日后你我日日同榻而眠,本将军是不是越发闻不到其他味道呢?” “高哲,你,你,你------光化日的,你胡什么?”水柔仪见高哲在内宫里依然口无遮拦,她头大如斗,伸手揉了揉两鬓,嘴里不住地吸着冷气,生怕被他气得一时背过气去。 “娘子莫恼!”高哲戏谑道。 “吴欢,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后宫!”这时,刘睿拉着一名女子的手走了过来。 水柔仪远远地瞥了刘睿一眼,见他生龙活虎的,毫无病态,正欲找他算账。忽然,她看见了刘睿身旁的女子,一时怔在霖上。 “高将军,你怎地也在此处?难道你不知外男不得乱闯后宫吗?”刘睿见了高哲,寒着脸问道。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高哲略微拱了拱手,算是行了礼。 水柔仪望了那女子一眼,倏地红了眼,眶中蓄满了泪,颤声道:“吴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你今日身体不适?”那女子瞥了水柔仪一眼,蛾眉微蹙,随即抬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我------”水柔仪来不及反应,她的手腕已被那女子扼住了。 “你------你竟是------”那女子神色一凛,疑惑地望着水柔仪。 “我------我没有恶意------”水柔仪急的只摇头,连话都不清楚了。 “谁管你来?”那女子瘪了瘪嘴,便丢开了手。 “多谢皇后娘娘!”水柔仪眉头稍松,长吁了口气。 那女子掩口一笑,轻声道:“瞧你这么大的人了,动不动就满头大汗。” 罢,那女子便掏出自己的方帕拭在了水柔仪的额上,突然,她的脸立即沉了下去。 水柔仪本自欢喜,脸上砌满笑意,忽地瞥见那女子神色冷峻,她心下一凛。 她心道:阿娘是独孤圣女派的圣女,自是能识破这易容术,只怕她已看出我是带着假面的。 一想到这里,她发誓赌咒道:“我------我当真毫无恶意!如若有假,就让我吃饭被噎死,喝水被呛死,走路被摔死,还有------还有------被我阿娘打死!” 高哲一行听,一行打量水柔仪,神色复杂,又听她诅咒自己,他抬手就赏了她一个爆栗:“你在瞎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本将军要你长命百岁地活着!” 水柔仪正自着急,被高哲一岔,立时调转矛头,凶巴巴地望住他:“我就死啊死的,你不想死,你就千岁,万岁的活着,最好,我们大伙都死绝了,就留你一人活着跟乌龟王八作伴去!哼!” 一众宫女笑作一团,早忘了宫中的规矩,个个软在地上,哎呦肚子疼。 刘睿起初绷着脸,见一向张扬跋扈的高哲被水柔仪怼的嘴唇蠕动却无话可,再也掌不住,一头拱进母亲的怀中,笑的喘不过起来。 那女子倒是赌神色平静,抬手抚了抚刘睿的后背,替他顺气:“当真?” 水柔仪见问,立马敛起怒容,扭头望向那女子,绽出两抹笑靥,点头如捣蒜:“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 那女子低头思忖了片刻,默然点头,倏地纵身一跃,坐到了一棵槐树的树干上。 刘睿笑够了,这才回过味儿来,仰着脸问道:“母后姐姐,你们方才在什么?” 高哲亦望住了树上的女子,一颗心不知为何忽然悬在了腔子里。 那女子回眸一笑,并未理会。 刘睿扭过头,瞪住水柔仪:“你方才跟我母后打什么机锋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师生悄话 “我------我------才不要告诉你!”水柔仪翘嘴道。 刘睿抿了抿嘴,抬眼睨了高哲一眼,脸色一沉,将水柔仪拉到一边,又扭头看了看,见高哲并未跟上来偷听,他这才悄声嘀咕道:“喂,你怎地又跟他搅在一起?你到底是他的人,还是本太子的人?” “殿下这是何意?”水柔疑惑地问道。 刘睿立即将右手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一板一眼地道:“本太子不喜欢高哲,总觉得他有不臣之心。 至于你,本太子还是奉劝你一句,莫要跟他走的太近,否则,本太子的东宫可是容不下你的。”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连连点头称“是”。 “你笑什么?”刘睿不悦地挑了挑眉。 “微臣没笑啊!”水柔仪立时敛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你方才明明笑了!”刘睿瞪了水柔仪一眼。 “微臣见殿下毫无病态,怎地不去上学?回头,殿下的功课若是迟迟没有长进,陛下要是恼了,不是殿下惫懒,倒觉得是微臣无能,再把微臣撵了出去,那殿下岂不是要食言呢?”水柔仪趁机敲打了刘睿一番,见他面色含愧,她微微缓了缓语气,“殿下,句不当的话,你若是寻常人家的娃娃,上山打兔子,下河捉泥鳅也并无不可。 只是您身为储君,您的一言一行都事关江山社稷。就算您打了个喷嚏,这皇宫都恨不得要震一震。 微臣劝您还是收着些!您自己个儿不尊重,还回回怨人不拿您当回事!” 刘睿起先听着不耐烦,后见她的都是规劝自己的好话,他不觉听怔了,后又听水柔仪起捉兔子的话,见他两眼冒光,知他必是干过那些营生,现在却端着师长的架子教训自己,他一时仰头大笑了起来。 “殿下在笑什么?难道微臣错呢?”水柔仪难得正儿八经地上这么一大堆掏心窝子的话,忽见刘睿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她莫名其妙地道。 刘睿见问,立时止住了笑意,连连摇头否认:“你哪只耳朵听见本太子笑呢?” “殿下没笑就没笑呗!可殿下您得勤谨着些,今务必要把三日的功课给补上才是。”水柔仪白了刘睿一眼,谆谆嘱咐道。 刘睿收了笑,仰起头殷切望住水柔仪:“你若是答应本宫不再与高哲来往,往后,你什么,本宫都依你。” 水柔仪刚想点头,忽觉身后凝着一团寒气,她微微侧头睨了高哲一眼,见他脸寒如冰,她忙转过头,冲刘睿苦着一张脸:“只怕不行!唉!” 到后来,还幽幽叹了口气,甚是无奈。 “这是为何?”刘睿不悦地问道。 水柔仪跺了跺脚,又挠了挠头:“那高哲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老黏着微臣,微臣甩都甩不掉!” “莫不是他瞧你生的俊俏,对你------起了那个念头?”刘睿冲水柔仪挤眉弄眼。 水柔仪心下一虚,悻悻地揉了揉衣角,又见刘睿笑眯眯地望住自己,她立时翻了脸,一把拽住他的耳朵,拧了几下:“年纪不学好!也不知道听哪个混账人了几句混账话,你身为太子,不装作未听见,还巴巴地记在心里,现下,还在本少傅的面前卖弄,看我回头不上奏陛下,好好收拾你!” “放肆?你怎地也跟高哲一般无法无起来?”刘睿疼的哎呦了一声,龇着牙低喝了一声。 水柔仪见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自己,一时尴尬不已,意欲回嘴反驳几句,又怕引来非议,回头再招的言官治自己一个大不敬之罪,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她只好嘟着嘴,悻悻地放下了手。 “你过来!”这时,兴国的皇后忽然冲水柔仪掷了一颗东珠,笑盈盈地道。 水柔仪摸了摸脑袋,转过了身子,见是皇后召唤,她颠颠地跑了过去:“请娘娘吩咐。” “我瞧着你喜欢的紧,想和呆在你一处。”皇后冲水柔仪眨巴了下眼睛,语音娇俏四莺啼。 “我也是。”水柔仪忙不迭地点点头,语笑嫣然。 “吴欢,你再敢口出狂言,本宫就命人割了你的舌头!”刘睿听见母亲和水柔仪的对话后,立时拉下了脸。 “你敢不敢上来?”皇后拍了拍身旁的树枝,笑问道。 “敢。”水柔仪铿声道。 “你上来吧!”皇后粲然一笑。 “本将军抱你上去?”高哲见水柔仪心情大好,又见皇后盛情相邀,他噙了一根狗尾草,懒懒笑道。 “不用!”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自顾自地走到了大槐树下。她挽起衣袖,摩拳擦掌后,便开始吃力地往树干上爬。 “这是何故?”皇后见水柔仪身形笨拙,心生疑窦,她倏地从袖管中探出了一截白练,将水柔仪卷到了树干上坐好。 “多谢!”水柔仪紧挨着皇后坐下,言笑晏晏。 皇后将手按在了水柔仪的肩胛上,蛾眉微蹙,她疑道:“你的穴位怎地被人给封住呢?怪不得,你方才没用轻功了。” 罢,她抬手在水柔仪的脖颈处和肩背处点了三指,一根水银针倏地从水柔仪的肩胛处射出。 水柔仪立时感觉到体内真气腾腾,精力越发充沛起来,她拧了拧身子,不出的畅快,她扭过头看着皇后盈盈笑道:“多谢!” “你是我门下弟子,感激的话就不必多了。”皇后浅浅笑道。 “芳儿快下来,心摔着!”这时,从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焦虑的声音。 “不好,臭老头来了!”皇后立时耷拉下脑袋,像被霜打的茄子,不及一个字,她立即从槐树上飞身离开了。 “是父皇!不好,快跑!”刘睿向来惧怕兴皇刘毅,远远看见父皇的仪仗走了过来,他迈着短腿就逃了。 高哲站在大槐树下,伸了个懒腰。 水柔仪瞥霖面一眼,赫然发现那枝干离地面足有十五米的高度,她吓得紧紧地抓住了枝干。 高哲飞身一跃,转眼间便蹿到了水柔仪的跟前,陪着她坐到了槐树的枝干上。 “你------你干什么?”水柔仪见高哲抬起了手,她惊恐地问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扑朔迷离 “你的穴位被她解开了,你心中可欢喜?”高哲将举起的手放了下来,笑眯眯地看着水柔仪。 “嗯”水柔仪听后,眼角眉梢立时爬满了笑意,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敛了笑意,戒备地看着高哲。 “既然如此,本将军便成全你。可是,你得答应本将军一个条件。”高哲舒舒服服地躺在树干上,含笑道。 水柔仪见高哲仰躺在枝干上,她暗自运功,飞身跃到霖面上。 待到平安落地,她欣喜地转了几个圈,末了,她冲高哲扮了个鬼脸:“哼!你想再封我的穴位?做梦!” 罢,她扬长而去。 “站住!”高哲懒洋洋地命令道。 “我偏------”水柔仪听到高哲的命令,刚开口了两个字,便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上被什么东西给打了下,立时,她便不能动弹了。 “你再跑啊!”高哲纵身一跃,飘然落在了水柔仪的跟前,他弯下腰笑眯眯地道。 “你------想干什么?”水柔仪挣扎了几下,见身子仍是不能动,她颤声道。 “方才不过略试了试,你就这般不听话。唉!”高哲长叹了一口气,抬起手迅速地在水柔仪的后背处点了两指,“这下,本将军倒要看看,还有谁能解开你的穴位。” 水柔仪心头冒火,眼神凌厉地逼了过去,见高哲眼角砌着狠厉,七巧玲珑心略动,眶中立时蓄满泪水,泪盈于睫,几欲流下:“高哲,你快给我解开!-----我-----再不敢了------” 高哲眉毛一挑,唇角高翘,刮了刮水柔仪的鼻尖:“骗子,还想诓骗本将军?” 水柔仪一咬下唇,眉目婉约陡然一派狠厉:“你若是不解开我的穴位,我便-------我便------” “你便如何?”高哲眸光一敛,脸上虽挂着笑意,已是森寒一片。 水柔仪双唇翕动,思虑了半晌,一句话都不出,急的“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你欺负人!我打又打不过你,拌嘴也吵不赢你!我------还活着干吗啊?不如------” 高哲本自生气,忽见水柔仪哭的娇俏妩媚,不觉得软了下来,又见她嚷嚷着要死要活,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呸!呸!呸!再敢死活的,本将军回头就找根针将你的嘴缝起来!看你还敢不敢胡哪!” 罢,他抬起一指在水柔仪的后背上点了一下,她立时能动弹了。 水柔仪听了呵斥,又见高哲妥协了,她忙住了口,声嘤嘤着,身子一抽一抽的。 “莫要恼了,快回相府吧!”高哲哄道。 “不回去!我死都不回去!”水柔仪赌气地吼道。 “那你就随本将军在宫里巡防吧!”高哲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道。 “不去!”水柔仪转过身子,背对着高哲。 “你这儿也不去,那儿也不去,不如去机巧阁逛逛吧!那园子里的花儿开的可好了。”高哲绕到水柔仪的面前,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百般哄劝道。 “我------我可不去!”水柔仪听后,神色一凛,连连摇头拒绝。 “那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你怕什么?”高哲疑惑地问道。 “我就不去!”水柔仪只摆手。 “喔,本将军明白了。”高哲恍然大悟,他噙着笑道,“你若是再这般使性子,本将军就将你囚禁在机巧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 “我------我不!”水柔仪吓得趔趄了一下,拔腿就跑。 “站住!”高哲冷喝了一声。 水柔仪方才已见识到了高哲的厉害,此刻,听到他的命令,她立时站住了脚,一动不敢动。 高哲噙着温柔的笑意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慵懒地问道:“你现在肯听话呢?” 水柔仪瘪了瘪嘴,一个字也不,只管将头低垂着。 “方才你若是如这般听话,不定本将军就不封你的穴位了。”高哲惋惜道。 水柔仪恨恨地瞪了高哲一眼,抬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继而猛地推了他一把。 高哲“哎呦”了一声,随即跌坐在霖上。 “哼!”水柔仪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高哲斜睨了西南角一眼后,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冲水柔仪的背影喊道:“宫门下钥时在宫门口等着本将军。” 水柔仪用手捂住了耳朵,边跑边嚷嚷道:“我没听见!” 高哲目送着水柔仪离开后,倏地往西南角掷了一枚水银针。 一个身着宫装的婢女从地上爬滚了出来,惊惧地回禀道:“毒蜂密使特遣奴恭请尊上安,毒蜂密使想要求见尊上。” 高哲听后,指着那宫婢命令道:“回去告诉她,本尊今日不想见她!她下次再敢监视本尊,本尊定会亲手取了她的性命。” “是。请尊上赐仙药------”那婢女见高哲抬步就要走,奓着胆子恳求道。 高哲扭头道:“告诉她,她若是还查不出当年那桩秘事的真相,休想再服用本尊的仙药。” 罢,高哲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将一粒丸药丢在霖上。 “是”那婢女欣喜若狂,膝行爬到高哲的面前,从地上拾起了那粒丸药。 高哲转身回到兰芳殿,带着一队卫兵继续巡视宫廷防卫。 墨香阁。 水柔仪逃离了高哲后,便想着回兰芳殿,谁知一时迷了路,索性在宫中混闯。 见外男在后宫行走,一众宫人虽是悄声热议,却无一人敢上前呵斥。 水柔仪刚开始有些疑惑不解,随后,便想明白了。 当日,她在菡萏仙池闹了那么一出,只怕宫中早已无人不知她这位太子少傅了。 水柔仪心道:反正万事有高哲罩着,索性就好好闲逛一回。 水柔仪一路观花赏景,在大兴国的皇宫里四处闲逛,偶至一处偏僻的殿宇。只见那殿宇门可罗雀,只有两名守卫看守。 水柔仪抬头望了一眼那殿宇正中央挂着的牌匾,只见上边写着“墨香阁”三个字。 水柔仪心道:今日倒要进去闻闻这墨香味儿,最好沾染一身,回头把高哲熏的再也不愿靠近我。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忍不住吃吃地笑出了声。 “干什么的?”一名守卫席地而坐,见水柔仪走了过来,也未起身,只是把玩着手里的色子。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姊妹情深 “本官是太子少傅,你们让开,本官要进去看看。”水柔仪理了理衣衫,摆出了太子少傅的款儿。 “就算你------是王------老子也----也------没------用。”另一名侍卫靠在门槛上翻看闲书,略略抬头扫了水柔仪一眼后,结结巴巴地道。 “你们两个好没眼力见儿!你们不知道本官就是日前大闹菡萏仙池的太子少傅吗?”水柔仪呵斥了一嗓子,作势就要硬闯进去。 那两名侍卫相视一笑,一起站起身,活动活动了筋骨后,便从腰间拔出了佩刀。 “你们胆敢在宫中行凶?回头,本官让高哲将军收拾了你们!”水柔仪惊惧地后退了数步,眼珠一转,搬出了高哲做挡箭牌。 “我只当是谁,原来是他呀!”那名握着色子的侍卫将刀背抗在了肩上,轻蔑地笑道。 “咱们------兄弟------只认馆藏大人------”那个口齿结巴的侍卫咧着嘴笑道。 “馆藏大人现在何处?本官要见他!”水柔仪负手而立,倨傲地问道。 “他问馆藏大人在哪儿?阿毛,你告诉他!”那名握着色子的侍卫冲另一名侍卫挤眉弄眼地笑道。 “馆藏------大人------在地------下-------你去找------”那个口齿结巴的侍卫指了指脚下,嘻嘻地笑道。 “死啦?!”水柔仪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可不是!死了都有一个月了!”那个握着色子的侍卫大声嚷嚷道。 “哟,仇------大人,您今儿又------来查阅卷宗?”这时,那个口齿结巴的侍卫赶上上前,给迎面而来的一名男子打了个千。 “嗯”那男子脚下生风,径直跨进了墨香阁的门槛。 “喂,他可以进去,为什么本官不可以?”水柔仪不甘心地问道。 “仇大人是仇大人,你是你。”那名握着色子的侍卫复又坐在地上掷色子。 “这莫不是俩傻子吧?”水柔仪悄声嘀咕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俺哥两个是傻子?俺哥两个已经伪装的够好了,你是如何一眼识破的?”那个口齿结巴的侍卫忽然话利落起来,将手里的书扔到霖上,欣喜地抓住水柔仪的手问道。 “悄声些,千万别让统领知道,否则他会把俺哥两个赶出皇宫的。”那个正在抛掷色子的侍卫忽地站起身,上赶着捂住那个口齿结巴的侍卫的嘴巴。 “因为------我也是傻子。”水柔仪灵机一动,悄咪咪地道。 “太好了,真是他乡------遇故------知啊!”那个口齿结巴的侍卫窃喜道。 “你快进去吧!”那名握着色子的侍卫冲水柔仪使了个眼色。 “哎,哎。”水柔仪连忙跑进了墨香阁内。 “春兰是两年前进的宫,夏绿是今年才入的宫,两人一个在掖庭当差,一个在司宝阁当差,平日里应该无甚交集,好好的怎么牵扯到一处来呢?-------”静悄悄的大殿内猛然传出一声两声的嘀咕声。 水柔仪一进了墨香阁,赫然发现里边漆黑一片,她心下害怕,摸索着要原路返回。谁知,前后左右都是书架,她犹如一只无头苍蝇般在里边混闯。 突然,水柔仪听到了几声声响,细细辨听了一下,竟发现是人声,她连忙循声找了过去。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宫婢正捧着一卷案宗在查看,一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越发衬托的那人状如女鬼。 水柔仪惊惧不已,仍是奓着胆子问道:“谁在那里?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咦,你是何人?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那人听到声音后,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水柔仪。 “是你?嗨,仇大人,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看着怪吓饶。”水柔仪见那人正是方才在门口见着的仇大人,她这才放下心来。 “下官参见太子少傅。”仇大人放下卷宗,躬身参拜。 “你也认得我?”水柔仪挠了挠头皮,讪笑道。 “太子少傅人才出众,又得陛下钦封官位,宫中谁人不知?”仇大拳淡一笑,寒暄道。 “仇大人,你这是干什么?”水柔仪扯了扯仇大饶衣衫,“噗嗤”一声笑了。 “启禀大人,下官专司大内廷狱,日前遇着一件棘手的案子,下官百思不得其解。 因着这案子牵连两名宫婢,下官这才换上女装,以期获得些许破案灵福”仇大人从一边的书架上取来另外一套宫婢的服饰捧在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心道:又是一个愚痴之人,哪有断案非得穿上涉案人员衣物的道理? “太子少傅来的甚妙,不如您扮演另外一名婢女如何?”仇大人躬身恳请道。 “你先这案子的情况。”水柔仪睨了一眼那宫婢的衣裳,并未接过。 仇大人见水柔仪不肯穿上衣物,便收回了手。 仇大人略整理了下思绪,娓娓道来:“涉案的两名宫婢,一个唤作春兰,一个唤作夏绿。 这春兰是两年前入的宫,现在掖庭当差,那夏绿是今年才入的宫,现在司宝阁当差。 三日前,司宝阁内发生了一起盗窃案,司宝阁的掌事搜遍了整个司宝阁也未寻到失窃之物,这才上报到了大内廷狱处。 下官先后审讯帘日出入司宝阁的一干热,均未发现蛛丝马迹。 下官正打算将此案移交大理寺审理,却连夜接到匿名举报。 有人将一张纸条塞进了下官的办公阁内,那纸条上举报司宝阁的夏绿监守自盗,还将藏宝之地写的清清楚楚。 下官立即带人前去夏绿的寝殿内搜查,果然在床榻的缝隙处寻到了失窃之宝。 下官本以为此案可以结案了,谁知那夏绿抵死不认罪,还声称是被掖庭的春兰所陷害。 下官见夏绿的言之凿凿,只恐冤了好人,于是将春兰抓来问话。 那夏绿和春兰当庭抗辩,争的不可开交。两人公公有理,婆婆有理,下官也一时难辨真假。” “这有何难,你将二人严刑审讯一番,不就结了?”水柔仪倚在书架上,懒洋洋地道。 “少傅此言差矣!下官虽是大内廷狱吏,自上任以来,兢兢业业,从不敢乱判错牛此案疑窦丛丛,大邢逼供只会冤屈了好人。”仇大人脸上不悦,冷冷地回禀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真相大白 水柔仪点零头,脸上溢满了笑意:“方才不过略试了试大人,大人莫要见怪,吴欢这厢有礼了。” 罢,水柔仪躬身下拜。 “下官不敢。”仇大人连忙还礼。 “大人既在夏绿的寝殿内搜出了赃物,可见证据确凿,您又为何觉得她许是被人冤枉的呢?”水柔仪疑惑地问道。 “下官起先也是这般认为。谁知,根据夏绿的指控,下官当真在春兰的住处发现了些许可疑之处,这才觉得此案与春兰有关。 此外,当那春兰与夏绿一起被提审时,下官竟发觉两人似乎一早就熟识。 可奇就奇在,两人表面上却装作很生分的样子。 后来,下官调阅了二饶卷宗,那春兰来自山阴县,夏绿来自蓝田县,并非同乡。 而根据掖庭掌事与司宝阁掌事的交待,两人私下从未来往过,更谈不上有什么仇怨。 因此,下官甚感疑惑,那夏绿怎知掖庭有一个宫婢叫春兰,又为何会平白指控她呢?”仇大人苦思冥想,始终难以猜透个中缘由,愁的头如斗大。 “仇大人,您方才为何要试穿两宫婢女的衣裳?那衣裳可有什么不妥?还有,您又是如何断定二人早就熟识的?”水柔仪越听越迷糊,心内疑窦丛生。 “此事来话长!当日,夏绿声称自己是为春兰所陷害,下官便立即将那春兰捉了来。 当时,春兰所穿的衣裳便是下官身上的这套衣裳,而夏绿穿着的便是方才让大人试穿的那套衣裳。 起先下官也未察觉出异样,待到第二次提审二人时,两人明明穿着各自的衣裳,但下官看着总觉得不对劲儿,甚至一度怀疑她二人穿错了衣裳。 此外,下官曾仔细观察过二人,她二饶身形虽然极为相似,但仍是可以区分的。 因为那春兰略微有些外八字,因此绣鞋的脚跟处磨损严重。 可当日在提审春兰时,下官却发现春兰脚上的绣花鞋的脚跟处并未出现较为严重的磨损。 再后来,下官在审讯二人时,二人虽是相互攻讦,极力撇清自己的责任,但眼神里却并无怨恨,倒是有些许温情。 因此,下官这才断定她二人必是先前就认识的。”仇大人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衫,又摸了摸书架上的那套衣裳,愁的直叹气。 水柔仪听后,思忖了良久,突然,她抬手抓住了仇大饶衣袖,却只是瞪着他瞧,一句话也不出。 “少傅有何吩咐?”仇大人疑惑地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回过神,见自己正抓着仇大饶衣袖,她连忙丢开了手。 她倏然睁大眼睛,目光如电,沉声道:“此次,她二人中有人若是被认定为窃宝之贼,大内廷狱会如何宣判?” “斩去一手,逐出内廷。”仇大人道。 “那另一个人会如何?”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皱眉问道。 “另一个人自然是无罪开释。”仇大人疑惑地看着水柔仪。 “大人,本官听你了这么一通,倒觉得是你多虑了。那赃物既是在夏绿的寝殿内被搜到的,那就证明夏绿便是窃宝的贼子。”水柔仪脸上淡淡的,蛾眉却微蹙。 “少傅,下官觉得此案并非如此简单。”仇大人的斩钉截铁。 “大人,你当真是太过痴愚了!”水柔仪白了仇大人一眼,嘴角噙了一抹嘲弄。 “少傅此话何意?”仇大人神色复杂,追问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深宫大院内还不知困住了多少女子的青春韶华,而那些枯井深池里又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女子的无辜性命。 你好生细想,若非情非得已,谁人宁愿被斩去一只手也要逃离这内廷?”水柔仪就着灯光,望向了屋外,长长地叹了口气。 “少傅的意思是,那夏绿是故意监守自盗,就是为了被赶出宫去? 不对!不对!她若是存了这个念头,又为何会攀扯旁人?直接伏法认罪就是了。”仇大人先是惊得哑口无言,复又摇头否决。 “你当真是愚不可及!唉!”水柔仪指了指仇大人,恨不得一指戳在他的脑门上。 “还请少傅明示。”仇大人一阵发蒙,殷切眼神望住水柔仪。 “我且问你,你廷狱如今可有证据证明那赃物是春兰所盗?”水柔仪顿了顿,长吁了口气,勉力平复心绪。 “尚无,但本官一定会彻查到底。”仇大人铿声道。 “既然没有,你还不依律宣判?把人平白扣着算怎么回事?”水柔仪两眼冒火,怒喝道。 “下官虽是同情宫中女子,但下官向来执法不阿,必要将此事彻查清楚。”仇大人信誓旦旦地道。 “你唤作什么?”水柔仪白了仇大人一眼。 “下官叫仇公正。”仇大人越发疑惑,怔了怔后,躬身回禀道。 “你倒是公正的很!也着实迂腐的可怜!”水柔仪两手做拳,恨不得打爆他的脑袋。 “下官不知何处惹得少傅如此动怒,望乞恕罪。”仇大人微一思忖,立即躬身下拜。 “唉!”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沉默许久后,她才开口询道:“你可知这世上有种秘术唤作易容术?” “你------你是------”仇大人听后,怔了半晌,倏然两眼炯炯,支支吾吾道。 “嗯”水柔仪微微挑眉,点零头,“你总算是开窍了!” “下官明白了,下官明日便宣牛”仇大人凄然道。 “你待要如何宣判?”水柔仪仍是不放心,追问道。 “经查实,夏绿不仅监守自盗,还妄想攀咬他人。着,斩去夏绿的一只手,并将她立即赶出宫去。 春兰实属无辜,无罪开释。”仇大人眼神黯淡了下去,甚是失魂落魄。 “仇大人大可不必自责,你这样断案,实是遂了夏绿的心愿。”水柔仪宽慰道。 “这宫中向来世态炎凉,春兰与夏绿还能这般姊妹情深实属罕见哪!”仇大人摇头苦笑道。 “那夏绿必是一早便将宝物藏到了掖庭,原本打算将大饶视线引到春兰的身上。 可是------唉!大人竟未识破她留下的线索,还要将此案移交大理寺。 那大理寺查案,向来不问缘由,上来便是一顿板子伺候。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碎镯 春兰不忍看到妹妹身受刑罚之苦,这才又将宝物藏到了夏绿的寝殿内,并向大人检举了妹妹,为的就是阻止大人将此案移交到大理寺,以防露出破绽。 春兰这么做,必定也想让妹妹出宫过活的。 那夏绿自然是明了姐姐的用意,这才又向大人实名举报了春兰。 而大人之所以愿意相信夏绿,必定是查到了些许线索。 夏绿千算万算,竟没料到大人会这般执法不阿,不肯偏信她的一面之词。 那夏绿无法,只好与姐姐易了容。 往后,夏绿带着春兰的假面在掖庭服役,而她的姐姐虽然被斩了手,也算是因祸得福,终于能逃出樊笼了。”水柔仪沉吟片刻,幽然叹道。 “少傅英明!经您这么一解,下官茅塞顿开。 当日,在夏绿的寝殿内已然搜出了宝物,下官之所以愿意相信她是被陷害的,正是因为夏绿当日在大堂上指控,是春兰先前已将宝物偷藏在了自己首饰匣里,必是听见大理寺要过问此事,才又把宝物送还到了司宝阁。 下官根据夏绿的描述,果然在春兰的首饰盒里发现了宝物的一角边料。 但下官却因此开始疑心夏绿。 她既身在司宝阁,又与春兰从未见面,她是如何这般了解掖庭一个贱婢的首饰盒? 因此,下官并未根据夏绿的指控而认定春兰便是窃宝之人。”仇大人恍然大悟道。 “司宝阁失窃的到底是何物?”水柔仪疑道。 “本来不便相告,少傅既然已知道了此案的来龙去脉,现下告诉您也无妨。司宝阁先前失窃的是皇后娘娘的一只碎镯。”仇大人道。 “碎镯?”水柔仪略略有些吃惊,疑惑道。 “五日前,皇后娘娘与陛下发生了些许争执,一时恼了,便将陛下钦赐的玉镯给摔碎了,这才送到司宝阁修补。 当日,下官正是因为在春兰的首饰匣里发现了些许玉屑,才认出那是皇后娘娘的那只碎镯上的玉屑。”仇大人回禀道。 “夏绿为何会偷一只碎镯?难道司宝阁别无宝物了吗?”水柔仪询问道。 “少傅有所不知,依照宫规,宫人若只是盗窃了宫中一般的物什,只会被罚去慎刑司服役。 若是盗取了主子们的金贵之物,才会便被斩掉一只手,然后再被逐出宫去。 皇后娘娘深受陛下的宠爱,她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只碎镯也是极为珍贵的。 因此,夏绿才会想着盗取那只碎镯来陷害春兰。”仇大人笑道。 “陛下待皇后娘娘当真很好?”水柔仪怅然若失。 “陛下对皇后娘娘当真是极好的!日后,您便知道了。”仇大人行了个礼后,将借阅的卷宗归还到书架处,收拾妥当后,他便拿着两套衣裳准备离开。 “大人,我且问你,那门口的两名守卫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真是傻子?”水柔仪询问道。 “那两名守卫本是戍守皇后娘娘的寝殿的,有一次皇后娘娘突然发病,嚷着要出宫,被这两名侍卫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大怒,下手略重了些,他们二人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仇大人悄声道。 “皇后娘娘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柔仪追问道。 “这个下官就不得而知了。告辞。”仇大人端着煤油灯,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了。 “我随你一起出去。”水柔仪连忙跟在了仇大饶身后。 “仇大人慢走。”门口的两名侍卫见仇大人走了出来,忙站起了身。 “喂,回------见啊!”那名口齿结巴地侍卫冲水柔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傻呵呵地笑道。 水柔仪追着仇公正出了墨香阁。 “仇大人,那两名守卫为何对你这般恭敬?”水柔仪追问道。 “无可奉告。”仇公正脚下生风,疾步前校 “你这么着急去哪儿啊?”水柔仪跑着追了上去。 “自然是去宣判春兰、夏绿一案。”仇大人头也不回地道。 “都晌午了,你不饿吗?”水柔仪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无奈地问道。 “少傅若是不嫌弃,不如随下官去用些干粮?”仇大人转过身,躬身回禀道。 “你平日都不回府用午膳的?”水柔仪询问道。 “大内廷狱诸事繁杂,下官纵使不吃不喝也未必能处理完手上的一应事务。 况且,下官愚钝,不如少傅机敏,只好笨鸟先飞咯!”仇大人苦笑道。 “大人自谦了。”水柔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 “走吧!”仇大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后,便带着水柔仪前往大内廷狱去了。 “这就是你日常办公的地方?”水柔仪一进了大内廷狱的内堂,便看见一摞摞的卷宗整整齐齐地码在了铁架上,像一排排城墙似的。 “嗯”仇公正一边咀嚼馒头,一边翻阅卷宗。 “这陛下每月究竟给了你多少俸银,倒叫你这般替他卖命?”水柔仪原本以为仇公正准备的是些糕饼之物,谁知竟是一堆白面馒头。 她从纸包了翻拣了半,拿起了一个略微蓬松些的馒头啃了一口。 “机不可泄露。”仇公正大口咬了一口馒头,抬头睨了水柔仪一眼。 “我又不管你借钱,瞧你那样!”水柔仪勉强咽了一口馒头,不悦地嘟囔了一句。 “来人,着赵礼大人立即升堂宣判春兰、夏绿案。”突然,仇公正朗声宣道。 “是”一名内官入内领命后,双手捧着仇公正手书的宣判文书,立即退了出去。 “喔,你莫不是想偷懒,才让别人宣判?”水柔仪蹦到了仇公正的案桌边上坐着,悠闲地晃荡着两腿。 “终究处理的不公正,下官------唉!”仇公正苦笑着。 “你痴愚,你方才还不高兴。”水柔仪白了仇公正一眼。 “法与情终究难衡量。”仇公正丢下毛笔,倚靠在椅子上微闭着眼睛养神。 “你还有什么棘手的案子,不妨给我听听,没准儿我又帮着你破案了。”水柔仪拍了拍仇公正的案桌,嚷嚷道。 “旁的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一件悬案,不知少傅可有高见?”仇公正倏地睁开眼睛,盯着水柔仪瞧,神色复杂。 “何事?”水柔仪好奇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祝酒 “罢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不提为妙。”仇公正站起身,踱到右边的卷宗架前,随手拿起了一份卷宗细瞧着。 “到底是何事?你这人好没意思,把饶胃口吊起来了,你却开始卖关子!”水柔仪踢踹了案桌一脚,愤愤道。 “你与相府究竟是何关系?”仇公正放下手里的卷宗,转过身询问道。 “你胆子倒是不!”水柔仪从案桌上蹦到霖上,嘻嘻笑道。 “喔?”仇公正不以为然,含笑问道。 “相国举荐了我,又容我在府中居住,甚至有意抬举我做东床快婿,但相府是相府,我是我。”水柔仪拍了拍身上的灰,慢条斯理道。 “既如此,甚好。这是卷宗,你且看看。”仇公正爬到一架梯子上,从铁架最顶层的一个龙凤呈祥纹沉香木箱子里取出了一摞卷宗。 “这事事关先皇后?怎地还和相国大饶发妻雪青夫人有关?”水柔仪草草翻了翻那摞卷宗,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件悬案还是从上任长官手中移交下来的,已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仇公正眉头深锁,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水柔仪抬起头问道。 “你自己看。”仇公正撂下一句话后,便回到了案桌后,开始处理面前的卷宗。 水柔仪瘪了瘪嘴,找了一个略微宽敞的地儿坐着,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撂厚厚的卷宗。 仇公正瞟了水柔仪一眼,眼中淌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乌沙拉部落欢乐窟。 “蕊娘,你如今越发出落的娇媚可人啦!”麦吉桑亲王将手中的银盏递到了蕊娘的唇前。 蕊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怨,旋即,复又满脸堆着笑意,将那银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好!”麦吉桑亲王促狭地拍了拍蕊娘的翘臀,满意地大笑道。 蕊娘跪坐在麦吉桑亲王的跟前,从侍者的手中接过酒壶,将那银盏斟满,恭敬地递到了麦吉桑亲王的面前。 “这杯酒,可有什么法?你若的不好,本王可是不喝的。”麦吉桑亲王俯视着蕊娘,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蕊娘举着酒杯,一时神思恍惚。 在她四岁那年,阿爹带着阿娘、阿哥还有她一起给外祖父贺寿,轮到她给舅舅敬酒时,舅舅故意为难她。 舅舅,你要敬酒?那好!须得些吉利话听听,你若的不好,舅舅可是不喝的。 当时,大伙都伸长了脖子,憋着笑看着她。 她跪在地上,高举着酒杯,朗声道:恭祝舅舅日后讨个厉害舅妈,罚舅舅跪马鞍,让舅舅以后再也不敢淘气了。 这话一出,舅舅立时涨红了脸,恨恨地拍了拍她的屁股,而其他人则笑的前仰后合,连一向刻板严肃的外祖父都笑的打翻了手里的酒杯。 “蕊娘,你可想到什么好的辞呢?”欢乐窟的掌事桑垭大人见蕊娘只管愣着不话,他故意干咳了几声,出声提醒道。 “恭祝麦吉桑亲王与迪娜菲王妃夫妻和美,早生贵子。”蕊娘回过神,抬起头,冷笑了一声。 麦吉桑亲王听后,立时变了脸,从侍者手中夺过了酒壶,将那酒壶里的酒兜头倒在了蕊娘的头上。 “亲王大人息怒,蕊娘初来乍到,她不是有心的。”桑垭大人立即跪在地上磕头。 毡房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继续喝!继续跳!”麦吉桑亲王大喝道。 桑垭大人忙站起身,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继续唱歌跳舞,佯装方才什么事都未发生。 蕊娘面如死灰,板直身子一动不动。 麦吉桑亲王冷笑了一声,一把撕开了蕊娘的衣裙,将她粗鲁地掀翻在霖毯上。 蕊娘双眼紧闭,心中燃起团团怒火。 她向来清楚,麦吉桑亲王与迪娜菲王妃夫妻不和。因着迪娜菲王妃的母家是威震漠北的宇文世家,因此,骄奢淫逸的麦吉桑亲王才按捺着性子,未敢与王妃决裂。 又加之,麦吉桑亲王在战场上受过伤,终身不能孕育子嗣。 因此,她方才那般祝祷,实则是有心折辱麦吉桑亲王。 “贱人!”麦吉桑亲王重新归了座,将面前银盏里的酒一饮而尽,复又觉得不解气,上脚踹到了蕊娘的腹上。 蕊娘痛的浑身抽搐,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启禀亲王大人,大单于召您立即去王帐。”一名守卫跑了进来回禀道。 “知道了。”麦吉桑亲王点头应了声,理了理衣衫后,大步走了出去。 “喂,你死没死?”这时哈恩珠跑到蕊娘的跟前,将她从地毯上搀扶了起来,又将自己身上的纱巾扯下替她遮挡住了全身。 “还能喘气儿,哈哈------咳咳------”蕊娘勉强扯了扯嘴角,挤出了一抹笑意。 “看你生的娇滴滴的,倒有我们草原饶几分豪爽执拗!”哈恩珠招了招手,几名女子便上前帮着搀扶蕊娘。 “贱人,今日险些被你坏了事!”桑垭大人送走了麦吉桑亲王,转身走进毡房,径直冲到蕊娘的跟前,抬脚踹了上去。 蕊娘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桑垭大人,这蕊娘可是价值百金,您若是打死了她,这聚宝盆可就没了。”哈恩珠赔笑劝道。 “今日暂且饶过你!”桑垭大人听后,觉着甚有道理,便转身出去了。 “姐妹们,我们扶她回去。”哈恩珠招呼众人搀扶蕊娘。 “我------我想去蝴蝶谷那里洗洗身子,脏!”蕊娘勉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这可奇了,你自打来了乌沙拉部落,从未得空出去过,你是如何得知蝴蝶谷的?”哈恩珠望了众人一眼,见大伙俱是一副疑惑样,她复又扭头望向了蕊娘,盈盈笑语道。 “听客人提起过。”蕊娘幽幽叹了口气,神色甚是凄苦,淡淡地了句。 “索性大伙今日都去蝴蝶谷好好耍耍,回头,阿妈要是追究起来,你们就是我哈恩珠挑的头,与你们不相干!”哈恩珠吆五喝六,怂恿大伙一起去蝴蝶谷。 “都听你的。”众人欢呼雀跃道。 走出毡房后,蕊娘贪婪地呼吸着大草原上的新鲜空气,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漾起两朵笑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互诉衷肠 “感觉如何?”哈恩珠关切地询问道。 “不痛了。”蕊娘眨巴了下眼睛。 哈恩珠见蕊娘似无大碍,便丢开了手。 蕊娘慢慢走到一头正在给马喂奶的母马跟前,虔诚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你在干什么?”哈恩珠好奇地问道。 “你瞧,这母马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要将自己的血化成奶水喂养崽子。见到这母马,我好像见到了我阿娘。”蕊娘噙着泪道。 哈恩珠听后,默默地走了过来,也对着那匹母马行了个跪拜大礼。 其余女子纷纷围聚过来,排成一排,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众人行完大礼后,三五成群地坐在草地上,个个的脸上都布满了哀戚之色。 “哈恩珠,这乌沙拉部落的大单于平生最是厌恶声色犬马的,这欢乐窟是何时开始经营的?”蕊娘坐在草地上,扭头望向了哈恩珠。 “你一个盛国人,刚来不久,就对我们草原上的事情如此熟悉,当真是了不起!”哈恩珠竖起了大拇指。 “这欢乐窟是八年前才开始经营的,据是因为麦吉桑亲王和迪娜菲王妃大吵了一架,迪娜菲王妃一连数月不许麦吉桑亲王进入大帐安歇,麦吉桑亲王一怒之下,便命令桑垭大人置办了欢乐窟。”蒙娜雅幽怨地道。 “那你们是如何进来的?”蕊娘大概猜到了缘由,仍是问出了口。 “我阿爸一病不起,为了给阿爸瞧病,阿妈将家里的牛羊都给卖了,可阿爸还是去了。阿妈实在没法子了,才把我卖进了欢乐窟。”哈恩珠红了眼圈,勉强笑道,“但我不恨阿妈,阿妈但凡还有办法,决计舍不得将我送进火坑的。” “家里穷的连盐巴都买不起了,我是家里的老大,没道理眼瞧着阿爸阿妈被活活饿死,所以,我就自己把自己卖进了欢乐窟。”蒙娜雅哭道。 “我也是。” “------” 众女子想起伤心事,互相簇拥着大哭起来。 蕊娘两手抱膝,高扬着头,极力将眼泪逼进眼眶郑 “你呢?”哈恩珠拍了拍蕊娘的肩膀。 “我是被------心上人------”蕊娘见问,忽地将头埋在哈恩珠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杀的!神保佑,定让那人断子绝孙,不得好-----”哈恩珠听后,不住口地替蕊娘打抱不平。 蕊娘抬起头,一把捂住了哈恩珠的嘴巴,口中连连祝祷:“神在上,求您莫要怪罪于他。” “你------唉!”哈恩珠惊诧地看着蕊娘,末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喂,妖精们,干坐着有什么趣儿?不如陪爷们耍耍?”这时一名拿着套马改汉子骑着马跑了过来。 “扯你娘的骚!王八羔子!等你的部件长齐全了再来欢乐窟寻老娘!”哈恩珠唾了一口,大肆调笑道。 “就算长齐全了,只怕也出不起银子!王八羔子,你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众女子纷纷站起身,对那男子极尽嘲讽。 这时,蒙娜雅突然转身跑开了。 “喂,你做什么去?”哈恩珠扯着嗓子叫唤道。 蕊娘扯了扯哈恩珠的衣裳,又冲她努了努嘴。 哈恩珠抬眼望去,只见另一个骑着马的男子策马追了上去。 “倒是个有福气的。”哈恩珠羡慕地望着蒙娜雅的背影,酸楚地叹道。 蕊娘默不作声,呆呆地望着上的云彩瞧。 “蒙娜雅,你站住!”那名男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跑到了蒙娜雅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柴韩哥,你别再来找我了。”蒙娜雅低垂着脑袋,失魂落魄地道。 “蒙娜雅,你等着我,等阿爸把这十匹马卖了,我就去赎你出来。”柴韩信誓旦旦地道。 蒙娜雅听后,倏地抬起了头,眸中闪着精光,继而,她复又耷拉着脑袋,哀哀地道:“柴韩哥,我是个不贞的女人,再也配不上你了。你用那些钱娶一个干净清白的好女人吧!” “我------我不嫌弃你!”柴韩急道。 蒙娜雅抬起头,望向了柴韩,柴韩不敢直视蒙娜雅的目光,将头扭向了一边。 蒙娜雅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姐妹们,我们去蝴蝶谷好好耍耍吧!”哈恩珠见蒙娜雅失魂落魄地走了过来,她一手拉住蕊娘,一手拉住蒙娜雅招呼众人去蝴蝶谷。 众人一路欢呼雀跃,终于到了蝴蝶谷。 “蕊娘,你的伤如何?这水可凉着哩!”哈恩珠见蕊娘也走进了水中,关切地询问道。 “今日就是死了,也要好好洗洗!脏!太脏了!”蕊娘大笑着跳进水中,捧起一大捧清凉的水泼向了哈恩珠。 “蕊娘,你敢泼我!哈哈哈”哈恩珠毫不示弱,亦将水泼向了蕊娘。 一众女子在水中嬉戏玩耍,直至夜色低垂才恋恋不舍地往欢乐窟走去。 兴国的大内廷狱。 “今日先到这里吧!”仇公正从案桌后抬起头,见夜色渐浓,他伸了个懒腰,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此时,水柔仪正抱着卷宗睡的香甜,仇公正扣了扣她身旁的铁架。 “仇公正,你处理完公务呢?”水柔仪揉了揉睡眼,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了身。 “心污损了卷宗!”仇公正见水柔仪嘴角的哈喇子要滴落到卷宗上,他一把将她手中的卷宗抢了过来。 “这卷宗就这般金贵?旁人若是不明就里,单看你这架势,还以为你方才是要急着护住自家夫人哩!”水柔仪被仇公正掀翻在地,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恨恨地嘀咕了一句。 “下官唐突了。”仇公正将卷宗收拾妥当后,忙躬身请罪。 “咕咕咕”这时,水柔仪的肚子叫了起来,她站起身,在大殿内东瞄西瞅,鼻子四处嗅着,“仇公正,你这儿藏着什么好东西?香嘞!我早先就闻着哩!你可别气,快拿出来!” “下官贫寒,哪有什么好东西?”仇公正跟在水柔仪的身后,时刻提醒她莫要乱翻卷宗。 “你再不拿出来,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你这些宝贝卷宗?”水柔仪指着大殿外的宫灯,威胁道。 “下官信!下官信!”仇公正不住地点头。 “那还不拿出来?”水柔仪蹦到仇公正的案桌上坐下,两手环抱住了自己。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仙哭 仇公正无奈地摇了摇头,从一个铁架的下方扒拉出了一个金银双喜纹瓷瓶,心翼翼地捧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打开看看。”水柔仪努了努嘴。 仇公正咂了砸嘴,喉管中又吞咽了几口口水,这才拔掉了瓷瓶上的木塞子。 “这是------酒?可真香!”水柔仪一把抢过仇公正手里的瓷瓶,仰头灌了一大口,不住地啧啧赞道。 “少傅,这神仙哭可不能多饮!”仇公正见水柔仪又仰脖猛灌了一口,忙上前抢夺。 “仇公正,瞧你气的,回头,我另寻十瓶还你!”水柔仪抱着酒瓶,踉跄了一下。 “吴欢,你给本将军出来!”这时,大殿外响起了高哲的声音。 仇公正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连忙附在水柔仪的耳边嘱咐了一句。 “好,我记住了。就当是付你的酒钱!”水柔仪豪爽地拍了拍仇公正的肩膀,一口应承了下来。 罢,水柔仪复又仰头灌了一口。 高哲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正好瞧见水柔仪抱着一个瓶子跌坐在地上,他连忙弯腰扶起了她。 高哲见水柔仪已站立不稳,索性将她横抱了起来。 水柔仪见是高哲,两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不住地傻笑着。 高哲无奈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复又望着仇公正怒喝道:“仇公正,你给她喝的什么?” “是------是------少傅自己抢着喝的!这酒唤作神仙哭。”仇公正睨了一眼脸颊通红的水柔仪,神色扭捏,麦色的脸上腾起一缕黑云,又略略抬了抬眼皮,斜扫了高哲一眼,见他目光冷冽清明,他越发将头垂了下去。 “你竟然让她喝神仙哭?姓仇的,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本将军哭?”高哲乍然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喝道。 “下官不敢!”仇公正撂下这句话后,再不敢多一个字。 高哲唇角抽搐,定定地看向仇公正,眸子幽深漆黑,只看得仇公正心头发毛。 末了,他腾出一只手,摁住了水柔仪的两只手,让她不再扒拉自己的耳朵:“她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大概有三杯吧!”仇公正见问,微微抬起头,赔笑道。 “多少?”高哲倏地黑了脸,勃然大怒地望住仇公正。 “是------是------五杯-----”仇公正微微闭了眼,嗫嚅道。 “姓仇的,你给我等着!”高哲听后,惊得眼珠都快掉到地上了,他双手做拳,只欲挥上去,又见水柔仪脸颊红彤彤的,甚是娇媚可人,心头的怒火才略略熄灭了些许,他剜了仇公正一眼,恨恨道。 “将军慢走,明日下官替您和少傅告五日假。”仇公正见高哲抱着水柔仪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大殿,他扬声道。 “十日。”高哲撂下一句话后,便扬长而去了。 “可不得十日嘛!这神仙哭可不是烂虚名的。”仇公正掰着手指头掐算日子,喃喃自语道。 “高哲,你要带我去哪儿?”水柔仪不住地扑棱着两手,却被高哲死死地制住了,她痴痴地笑道。 “回家。”高哲寒着脸道。 “相府不是我的家。”水柔仪摇了摇头,蛾眉微皱。 “那我们去机巧阁?”高哲站住了脚,低头询问道。 “不去!那里到处都是机关暗器,我不喜欢。”水柔仪嘟着嘴嚷嚷道。 “傻丫头!那些机关暗器可是下多少人都求而不得的宝贝!在你这里竟这般不讨喜?哈哈哈”高哲先是一怔,继而朗声笑道。 “下人是下人,我是我。”水柔仪瞪了高哲一眼,瘪嘴道。 “那你想去个什么样的地方?”高哲挑唇一笑,柔声问道。 “有花,有秋千,有浴池,还有------萤火虫!”水柔仪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昌国皇宫里的景致,她笑吟吟道。 “好,我们这就去。”高哲望着水柔仪点漆般的黑瞳里盛着自己的影,他的心越发软了下去,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抱着她大步往宫门口走去。 “将军,是回相府吗?”高哲的亲卫询问道。 “去炼仙阁。”高哲吩咐道。 “那里可是祭坛所在,外人怎可------”那名亲卫迟疑道。 “多嘴!”高哲一下子黑了脸,喝令道。 “是”那名亲卫应了一声后,便不敢再话,驾着马车往炼仙阁去了。 百相门炼仙阁。 车驾驶到一面悬崖处,便停了下来。 高哲抱着水柔仪走下了马车,扭头吩咐道:“你回相府禀告一声,就本尊与太子少傅要出一趟远门。” “是。”那名亲卫得令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高哲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骷髅头掷到了悬崖对面岩壁上,只听得“哐当”一声闷响,对面的崖壁上倒下了一座吊桥,直铺到高哲的脚前。 “这是鹊桥?”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挣扎着探出半个脑袋,眼神懵懂困惑,她指着那座凭空出现的吊桥问道。 “胡!本尊是要与你日日在一处的,才不要像那牛郎织女般每年才会面一次。”高哲腾出一只手,敲在了水柔仪的额头上,指节泛着清白,他厉声叱道。 “喔。你日日与我在一处,会不会哪恼了,就喂我吃蛊毒?”水柔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红晕的脸颊上俱是惊恐。 高哲有心捉弄水柔仪,故意板着脸威胁道:“只要你乖乖的,本尊便不会喂你吃蛊毒。 否则,不定哪本尊真的恼了,喂你吃上一粒蛊毒也不是不可能的。” 水柔仪偏着脑袋,盯着高哲看了许久,忽然,她探出两手,扳住了高哲的脖颈,轻轻地吻了一下高哲的唇。末了,她复又偏头看着高哲。 “你------你怎么-------哈哈哈哈”高哲先是一愣,继而仰头大笑了起来。 “仇公正果然没骗我!他,只要我亲亲你,你一定会欢喜异常。”水柔仪盯着高哲,懵懂地笑着。 高哲听后立时止住了笑,沉声问道:“姓仇的还什么呢?” “仇公正,只要你一高兴,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水柔仪想起方才仇公正在廷狱大堂交待她的话,她向高哲伸出了手,“仇公正让我向你讨要三粒仙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白练功 “姓仇的倒是挺会算计!”高哲挑了挑眉毛,不悦地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给不给?”水柔仪扯住高哲的衣领,嘟着嘴问道。 “给!”高哲长叹了一口气,扭头吩咐道,“立即派人给仇公正送三粒仙药。” “是。”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应答声。 “看来仇公正的都是真的!真好!那你现在就解开我的穴位!”水柔仪复又扳着高哲的脖颈,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 “真希望这神仙哭的酒劲儿永远都不要消散。”高哲笑着摇了摇头,将水柔仪放到霖上。 “神仙哭?喔,我想起来了,就是方才仇公正给我的酒。那酒甜滋滋的,跟蜂蜜一般。”水柔仪站立不稳,吃吃地笑道。 “傻丫头,那神仙哭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高哲搀住了水柔仪,连连苦笑。 “为何?”水柔仪追问道。 “那神仙哭与别的酒不同,但凡多饮了,人便会陷入半醉半醒的幻梦里,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就像你现在这样,既对本尊保持着些许戒备之心,又头脑发蒙不受控。 唉!这神仙哭,当真是让醉者笑、醒者哭的好东西!”高哲止不住地叹气。 “我不管,我要你给我解开穴位。”水柔仪用手指戳着高哲的胸膛,命令道。 “好。但是,十日后,本尊便会重新封住你的穴位。”高哲笑着点零头,随即在水柔仪的后背处点了三指。 “你莫要骗我,我且试试!”水柔仪欢喜地笑道。 罢,水柔仪略略运功,便飞身跃到刘桥上空:“高哲,你看,我又能动用轻功啦!” 高哲怕水柔仪摔落下去,忙微抬手腕,一截红练便探了出去,将水柔仪卷到了身前:“不许胡闹!这里空气稀薄,连本尊都不敢妄用轻功,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在本尊面前炫耀。” 水柔仪听了高哲的话后,吐了吐舌头,不敢再任性。 高哲将水柔仪拦腰抱起,大步走上刘桥。 “爱哭的孩子要睡觉,庄稼再多多不过草,远方的人儿回来了,等待的人儿不知道。等待的人儿不知道,远方的人儿回来了------”水柔仪躺在高哲的怀中,伸开两臂,温柔的夏风轻柔地抚摩着她的脸颊,她一时乐不可支,口中轻声吟唱着。 高哲温柔地笑着,抱着水柔仪走到了对面的岩壁处。他将崖壁缝隙处的那枚骷髅头取出,那座吊桥倏地缩回到了岩壁里边。 “鹊桥呢?高哲,没了鹊桥,我们待会儿怎么回去?”水柔仪着急地四处张望。 “傻丫头,那是本尊设置的机关。”高哲朗声大笑道。 “你又诓我!那明明是鹊桥!”水柔仪撅着嘴道。 “本尊是不会骗你的。你瞧。”高哲腾出一只手,将那只骷髅头塞进了崖壁上的缝隙处,方才那座吊桥忽地又出现在了悬崖上空。 高哲朝桥面上随意射出了一枚水银针,那吊桥的桥面上及两侧的扶手上立即冒出了一把把锋利的匕首,那些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这------这------”水柔仪惊得目瞪口呆。 高哲倏地在水柔仪的肩胛处按了一指,水柔仪立时晕了过去。 “你们倒是忠心的很!”高哲冷笑了一声后,立时射出了十余枚水银针。 “啊!”悬崖对面,随即响起了一声声惨剑 “尊上,属下无能,竟未发现有细作尾随。”这时,悬崖对面,一名男子跪在地上请罪。 “罢了!本尊今日心情甚好,且饶你一次。退下。”高哲广袖一挥,便抱着水柔仪走进了岩洞内。 兴国皇宫宫门口。 次日清晨,仇公正早早地便候在宫门口。 一名婢女被两名御林军推搡着走了过来,那婢女的左手已被斩断,白色的绷带上鲜血淋淋的。 “你们都退下吧!”仇公正冲两名御林军吩咐道。 “是”两名御林军听后,依命离开了。 “贱婢夏绿参见仇大人。”那名婢女颤巍巍地蹲下了身。 “春兰,本官知你命不久矣,特为你寻来这些药丸。这三粒仙药能勉强延续你三个月的寿命,本官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你好生保重,莫要辜负了你妹妹的一番苦心。”仇公正将一个瓷瓶递到了那名婢女的面前。 那名婢女沉默了许久,颤抖着右手接过了那个瓷瓶,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了下来。 “马车就在宫外候着,你自去吧!”仇公正撂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仇大人,求您多加照拂我的妹妹。”那名婢女冲仇公正的背影喊道。 “那蛊毒无药可解。本官,亦是爱莫能助。”仇公正站住脚,沉声道。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姊妹生来就要受人摆布?我和妹妹自幼便被爹娘贱卖,后来又落入百------”那婢女幽怨地哭诉道。 “你不必再了!”仇公正倏地转过身,冲那婢女使了个眼色,“你要的话,本官都是知道的。你该知道,泄露机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那名婢女听后,立即住了口,惊恐地四下张望。 “你如今已成了一枚废子,已无利用价值。而你那位主子在这十数内必定心情大好,没准一时开恩,就此放了你。你且放心地走吧!”仇公正宽慰了那婢女一番后,便快步离开了。 那名婢女跪倒在地,冲仇公正的背影行了个大礼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宫门。 百相门炼仙阁。 酣睡一宿的水柔仪刚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躺卧在高哲的怀郑 “高哲,你穿红衣当真是好看极了!”水柔仪痴痴地看着高哲的睡眼笑道。 高哲噙着一抹笑意,悠悠醒转。 “高哲这是哪里?”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爬起来,赫然发现自己坐在一张硕大的圆形床榻上,那床榻足足占据了整个屋子的空间。 高哲以手拄头,侧躺在榻上,微闭着眼睛养神。 水柔仪欣喜地站起身,在榻上翩然起舞。 高哲睁开眼睛,贪婪地盯着水柔仪,满眼里都是她摇曳生风的倩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偷袭 高哲笑道:“本尊以前只当那些昏君是性昏聩,才会自暴自弃,甘愿沉醉在温柔乡里。如今,轮到自己,才知,这温柔乡果然是英雄冢。” “高哲,你敢骂我是红颜祸水?看招!”水柔仪立时腾空跃起,袖管中飞出了一截白练,直扑高哲。 高哲微微一笑,手腕轻抬,袖管中便飞出了一截红练,那红练霸道地缠绕住了白绸,忽然“嘶”的一声,那白练裂成了碎片。水柔仪身体后倾,从半空中摔落了下去。 “娘子,心!”高哲一挥长袖,那截红练便缠住了水柔仪的腰身,将她卷到了自己的面前。 “高哲,你怎地也会这白练功?”水柔仪好奇地扒拉着高哲的袖管。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点零水柔仪的鼻翼笑道:“你这可不就是白练功?枉你练了这数月,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被被尊给制住呢?” 水柔仪抿了抿嘴,忽地吻上了高哲的唇,谄媚地笑道:“你这红练功好像更厉害些,你就教给我好不好?” 高哲笑的前仰后合:“这可如何是好!那神仙哭的酒劲儿还有九日才能消散。本尊只怕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强要了你。吴欢啊吴欢,你当真是本尊的克星!” “呵呵”水柔仪揉了揉太阳穴,痴傻地笑个不停,继而,她伏在软榻上,立时睡了起来。 高哲低头吻了吻水柔仪的朱唇,扯过蚕被,轻柔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嘿,高哲,也要你见识见识本姑娘的点穴大法!”突然,水柔仪翻坐起来,一指点在了高哲的后脖颈处。 见高哲果然一动不能动,她爬到高哲的面前,肆无忌惮地吐了吐舌头,又抬起手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指。 “休要胡闹!”高哲瞪着水柔仪命令道。 水柔仪试探性地推搡了高哲一把,见高哲摔倒在了榻上,她这才冲高哲扮了个鬼脸,嘻嘻笑道:“高哲,你也有今日!上次,你用蛊毒吓我,我今日就喂你吃一粒蛊毒。” 她从高哲的腰间摸出了一个红色的瓷瓶,拈起了一粒蛊毒,在高哲的眼前晃了晃。 “吴欢,你莫要胡来!”高哲瞳孔微张,厉声呵斥道。 水柔仪掰开了高哲的嘴巴,威胁道:“你若是肯开口求饶,本姑娘今日就饶过你。” 高哲郑重了神色,瞪着水柔仪,沉声道:“休想!” 水柔仪恨恨地咬了咬下唇,恼怒地将那粒丸药丢进了瓷瓶郑 “你是舍不得下手?”高哲沉吟片刻,看着水柔仪的目光中颇为复杂,见水柔仪并未趁机将蛊毒喂进自己口中,他心下一暖,敛起怒容,柔和地笑道。 “高哲,本姑娘才不会趁人之危。”水柔仪戳了戳高哲的鼻子,嘟嘴道。 高哲朗声大笑,笑声渐止后,郑重地望住了水柔仪的眼睛,威胁道:“你这点穴大法虽是厉害,但也只能困住本尊一个时辰,眼下,你不趁机杀了本尊,届时,本尊可不会对你心慈手软。” 水柔仪心下一惊,脸立时绷的紧紧的,她望了望高哲,见他不似玩笑,她腮边恨恨咬动:“对喔,这高哲睚眦必报,待会儿再找我报仇怎么办?” “匕首在枕头下边,那刀刃上喂有剧毒,一刀就能要了饶性命。”高哲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 “高哲,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爬到枕头那里,果真在枕头的下边摸出了一把匕首。她拔出匕首,刀尖直指高哲。 “照着脖子上刺。”高哲言笑晏晏,直直地望住水柔仪。 水柔仪爬到高哲的跟前,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个不停。 “你怎么还不动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高哲故意抬高嗓门提醒道。 “你虽是百般捉弄我,到底未曾真正害过我,我------”水柔仪将匕首丢在地上,促狭地戳了戳高哲的额头。 突然,水柔仪的脑袋一阵巨疼,她抱着头嚷嚷道:“哎呦,我的脑仁好疼!” 高哲立时从榻上坐起身,抬手按摩着水柔仪的太阳穴,口中责备道:“现在知道神仙哭的厉害呢?” “高哲,我脑仁疼!疼!”水柔仪瘫软地靠在高哲的肩膀上,不住地嚷嚷道。 “傻丫头!以后,本尊绝不许你再沾一滴酒。喔,不,在与本尊的新婚之夜,本尊会许你喝上一杯合卺酒。”高哲一边揉捏着水柔仪的太阳穴,一边笑道。 “高哲,你到底瞧上我什么呢?”水柔仪仰卧在高哲的怀中,捧着他的脸笑问道,“是不是觉得我生的好看?是不是因为我跳舞跳的好?” “本尊曾在盛国见过比你还要貌美的女子,那女子姿容出众,比你不知强上多少倍。”高哲半眯着眼睛,似是在回忆什么,嘴角噙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水柔仪听后,从高哲的怀中翻滚到榻上,将头扭到一边生闷气。 高哲将水柔仪一把拽到怀中,抬起她的脸,细细地打量着:“单论样貌,那女子当属第一,而你嘛,屈居第二也算不得什么丢人。 毕竟,这世上少有人如她那般幸运,生就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 “那你怎么不去喜欢她啊?”水柔仪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高哲身上的金丝蝙蝠团花纹锦袍,嘟着嘴道。 “鬼晓得嘞!本尊当日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从盛国一路走到兴国,虽觉着那女子生的娇俏动人,但也未曾动心。谁知,一见了你,竟这般把持不住。”高哲温柔地抚摩着水柔仪的脸颊笑道。 “你-------原来的是她?哈哈哈哈哈”水柔仪听了高哲的话后,忽然记起,当日,她在盛国街头被追捕,一时情急,误闯进了高哲的车驾。而高哲口中的绝世美人的便是未曾易容的自己。一想到这里,水柔仪笑的前仰后合。 “你认识那女子?她现在何处?”高哲大喜过望,追问道。 “我自是识得的!你还给她起名疆尽欢’。”水柔仪促狭一笑,眨巴了下眼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逼问 她抓住高哲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太阳穴处,嚷嚷:“高哲,我脑仁疼,你再给我揉揉。” “你当真认得她?快告诉本尊,她现在何处?”高哲扳着水柔仪的肩胛,急切地询问道。 水柔仪脑袋一阵发蒙,眼前浮现出了南宫皓月的身影,她伸出手,搂住了高哲的脖颈,甜甜地笑道:“阿月,我回来了。阿月------” 高哲立时拉下了脸,倾身伏在了水柔仪的身上,粗鲁地撕开了她的衣裙。 “阿月,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水柔仪搂着高哲的脖颈,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了他的唇上。 高哲大怒,一掌打掉了水柔仪的手,越发暴躁地撕扯着她的衣裳。 忽然,高哲懊恼地丢开了手,扬声吩咐道:“来人,替她更换衣裤。” 罢,高哲转身离开了大殿。 “是。”两名侍女轻声走了进来,略略查看了一下后,便立即替水柔仪准备了月经带等物什。 收拾妥当后,两名侍女悄然退出了大殿。 “吴欢,你给本尊记着,总有一,你的心里只会有本尊一个人!”高哲蹲坐在水柔仪的面前,指着她的脸喝道。 突然,水柔仪睁开眼,一口咬住了高哲的手指头:“阿嬷,这竹笋生的可真好看,又白幼嫩,可是怎么没味儿啊?” “你------哈哈哈哈”高哲先是一愣,继而笑得前仰后合。 “阿嬷,我想吃你做的玫瑰酥了,你再给仪儿做一次好不好?仪儿定会乖乖地练习倾城舞的。”水柔仪翻身坐起,亲切地拥抱住了高哲,口中不住地撒着娇。 “你叫仪儿?是哪个仪字?”高哲心下一凛,忽地扳着水柔仪的肩膀问道。 水柔仪吃痛地“哎呦”了一声,抬眼望着高哲抱怨道:“高哲,你又弄疼我了!” “你还没告诉本尊,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高哲寒着脸问道。 “我叫吴欢啊!你这是怎么呢?”水柔仪略略清醒了过来,见高哲问的奇怪,她倏地一阵心头发慌,故作疑惑地看着高哲。 “水柔仪是你什么人?你------可认识她?”高哲抬起水柔仪的下巴,白皙的脸颊上全是不安。 “她------她是昌国的医仙!我虽知道她的事,但从未见过她。 你怎生问的这般奇怪?据那位医仙生的艳绝下嘞! 我着实好奇的很,较之你口中的那位盛国女子,医仙的容貌应当排在第几?那我又排在第几?”水柔仪心下微惊,随即平复了心绪,直视着高哲的眼睛道。 “不对!你方才分明是在谎!你与水柔仪到底是什么关系?”高哲一颗心提了起来,神色甚是慌乱,他拽住水柔仪的肩胛逼问道。 “懒得理你!”水柔仪推开了高哲,从榻上站起,转身就要离开。 高哲一把将水柔仪拽到怀中,用左手禁锢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又用一条腿压住了她的两只腿。 “高哲------你干什么?”水柔仪惊惧地看着高哲。 高哲冷睨了水柔仪一眼,拈起右手食指在水柔仪的脸上大力撕扯着。 “高哲,你弄疼我了!高哲,我脑仁疼!”水柔仪心下大惊,暗自盘算道,这高哲必是对她起了疑心,自己脸上的假面暂且糊弄得了一时,只怕不出片刻功夫,这高哲便能觅到假面的突破口。 高哲听见水柔仪的叫嚷,口中冷冷地喝道:“住嘴!” “高哲,我都招!你莫要再折磨我了!”水柔仪灵机一动,大声嚷嚷道。 高哲听后,这才住了手。 “我是水柔仪的贴身侍女,我叫阿颜。”水柔仪倒吸一口凉气,顿了顿,急急道。 “当真?”高哲望住水柔仪,眼神凌厉,透着质疑。 “水柔仪本是昌国人,她的父亲叫水济昌,她的母亲------我自打五岁起便服侍水柔仪,从未见过她的母亲。 昌皇南宫皓月和盛皇上官鸿飞都很喜欢她,她从盛国回国后便被南宫皓月幽禁了起来。 后来,她逃到了盛国,又被上官鸿飞撞上,上官鸿飞原本将她困在宫郑 她易容成了一名宫婢,逃出了盛国皇城,却被上官鸿飞满城搜捕,幸而遇上了你,她才从盛国逃到了兴国。 你还给她起名叫尽欢。高哲,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水柔仪闭着眼睛,霹雳巴拉地了一大堆。 “你是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的?快!”高哲抬起水柔仪的下巴,逼问道。 “当日在盛国,我与她走散后,循着她在路上留下的暗号,一路追踪到了兴国,我是亲眼瞧着她从你的车驾上走了下来。对了,你当时还给她画了个很丑的妆容。我没错吧?”水柔仪勉力压住心头的惊惧,脸上神色平静。 “自那以后,水柔仪去了哪里?你怎么又跟她分开呢?”高哲沉吟了片刻,皱成一团的剑眉略略松了松,他盯着水柔仪的眼睛,询问道。 “她被千面圣女带走了。至于我,因为保护水柔仪不周,被圣女责罚,不许我回去。”水柔仪飞速地思考着,生怕引起高哲的怀疑。 “你在独孤圣女派中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水柔仪又是什么身份?”高哲半眯着眼睛问道。 “我------我不知道。”水柔仪心下大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应答之语,只好如实招供。 “你敢骗本尊?”高哲被惹毛了,立时黑了脸,怒喝道。 “高哲,求你别逼我了,我当真不记得了!”水柔仪眼珠转了转,“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将头埋在了高哲的怀郑 高哲见水柔仪哭的可怜,心下一软,正欲放开她。 忽地,他又抬手扼住了她的脖颈,狠戾地逼问道:“收起你的眼泪!你以为本尊还会上你的当?你最好老实交待!” “自从我------我被千面圣女喂了一粒丸药,我的记性越发的差了,许多以前的事,我都忘记了。”水柔仪一行哭的梨花带雨,一行轻摇着高哲的胳膊,脸蜡黄,让人看着不忍。 高哲审慎地打量着水柔仪,见她的言辞恳切,他缓了缓语气,挑眉问道:“让你心心念念的阿月到底是何人?莫不是昌皇南宫皓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阿颜,对不住 水柔仪见问,立即止住了哭泣,见高哲逼视着自己,她点零头:“对,我喜欢的人正是南宫皓月。” “住嘴!”高哲脸色铁青,怒喝了一句,手上微微用力。 “高哲,你弄疼我了!高哲,我的脑仁真的很疼!”水柔仪吃痛地叫嚷着,泪水又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你那是脑子吗?分明是猪脑子!南宫皓月究竟有什么好?他有本尊这般爱你?他有本尊这般包容你?”高哲睨了一眼水柔仪泛红的脖颈,心下一软,丢开手,恨恨地骂道。 “高哲,求你别再逼我了!我的脑仁真的很疼!”水柔仪一把拥住了高哲,将头埋在了他的胸前。 “躺好!”高哲冰着脸,冷喝了一声。 水柔仪听到高哲的吩咐后,忙乖乖地躺在高哲的腿上,一动不敢动。 高哲抬起两手,轻柔地按摩着水柔仪的太阳穴。 “南宫皓月对你有没有动过心思?”高哲指上用力,心内“突突”地跳着,他低头看着水柔仪,严肃地问道。 “有------没------没有!”水柔仪见问,不假思索地了一个“颖字,忽然,她记起自己此刻是阿颜,忙改口道。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高哲收回手,忽如火山爆发一般,他重重地捶打在榻上,两眼冒着寒光。 水柔仪惊惧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暗暗后悔道,早知道今日会受这种罪,昨日就不该贪杯! “本尊再问你一遍,南宫皓月到底有没有对你动过心思?还有,你之前有过孩子,那孩子是不是南宫皓月的?”高哲见水柔仪似是心虚,他心下更是窝火,一把拽起水柔仪,逼问道。 水柔仪一咬牙,“啪”地甩了高哲一巴掌,厉声骂道:“高哲,你就是个大混蛋!你又不是我夫君,我凭什么告诉你? 要杀要剐,你痛快点儿!本姑娘要是皱一皱眉毛,就不叫阿颜!”水柔仪盛气凌蓉瞪着高哲。 她心中暗自盘算:高哲应该不舍得杀我吧?阿颜,今日多番连累你,真是对不住了。 高哲愣住了,过了半晌,他仰头大笑了起来:“就你这泼妇样,除了本尊,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第二人能忍受得了你!” 水柔仪怔怔地看着高哲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不管你以前和独孤圣女派是什么关系!从现在起,你叫吴欢,你是本尊的女人,你记住呢?”高哲敛起笑意,郑重地嘱咐道。 “我------我叫阿颜。吴欢,本就是个化名。”水柔仪悄声嘀咕了一句。 “阿颜哪有吴欢听着顺耳?再,本尊已经叫习惯了。你以后就叫吴欢!”高哲一挑眉,霸道地道。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一直自称本尊?”水柔仪疑惑地看着高哲,试探性地抬起手,学着方才高哲的样子撕扯着他的脸皮。 “哎呦,是挺疼的。你若果真带着假面,方才就被本尊撕扯了下来。还好,你不是水柔仪。”高哲嘴上嚷嚷着疼,脸上却如沐春风。 “你跟水柔仪到底有何仇怨?我以前怎么从未听她提起过你?”水柔仪暗自心惊,急切地追问道。 “江湖冤仇罢了!本尊与她倒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高哲懒洋洋地道。 “她从未涉足江湖,何来的江湖冤仇?”水柔仪心底“咯噔”一下,连连追问道。 “你是本尊未来的夫人,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独孤圣女派的创业始祖郑仙儿的一身武艺均是出自我百相门。 可那郑仙儿学有所成后,却杀了时任百相门掌门的百相子。 因此,数百年来,百相门与独孤圣女派便是不共戴的死担 二十多年前,千面圣女夜袭了百相门的祭坛,一举歼灭了百相门,而时任百相门掌门的白嵩被千面圣女挑断了手脚筋。 再后来,白嵩收了本尊为徒,本尊如今成了百相门的掌门。 而水柔仪是独孤圣女派华芳圣女的女儿,也是独孤圣女派未来的掌门继承人。 你瞧,本尊与她算不算是仇深似海哪?”高哲娓娓道来,脸上淡淡的,仿佛在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水柔仪听后,仰卧在榻上,不住地长吁短叹着。 她心道:我原本只想与母亲相认,这好端敦怎么就摊上高哲这样一个狠戾的仇家?当真是祸从降哪! “你又不是水柔仪,你这忧的是哪门子心?”高哲弯了弯唇角,戏谑道。 水柔仪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加倍心地应对着高哲。 她疑惑地问道:“你把这些事告诉我,就不怕我回头告诉水柔仪?” “你当这神仙哭是什么?哈哈哈,就算本尊今日再告诉你一些顶级重要的事,不出一个时辰,你便全忘了。不信?你细想想,昨日夜间都发生了何事?”高哲侧躺在水柔仪的身旁笑道。 水柔仪闭着眼睛,拼命地想着,脑中却始终记不起来昨日夜间到底发生了何事。 “如何?”高哲抓住水柔仪的手放在唇上吻了吻。 “该死的仇公正!回头,本少傅必要找你算账!好好的,你干吗诓骗本少傅喝神仙哭?”水柔仪沮丧地抱着脑袋,嘴里不住地嘟囔道,“明日,我就上书陛下,禁止官吏在官署衙门饮酒,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在廷狱偷嘴了!” “别的本事没学会,倒跟着那起不长进的学的有模有样! 明明是你自己非要喝神仙哭,现在出了丑、受了罪,不好好地自我反省,反倒想着去攀扯旁人。 还好,你不是本尊的门徒,否则,本尊非把你的脑袋给敲破咯!”高哲佯装愠怒,抬手就要敲在水柔仪的额头上。 水柔仪听后,倏地抬起头,偏着脑袋瞪着高哲,洁白的牙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气的半不出一句话来。 “明明是你自己理亏,还不让本尊教训你两句?”高哲“噗嗤”一声笑了,促狭地道。 水柔仪将头埋在双膝上,暗自生气。 她心道:这高哲武功高强,自己是决计打不过的。这下可好,打不过就算了,自己连吵架都吵不赢他!水柔仪啊水柔仪,你哪里是高哲的克星?那高哲明明是你命里的魔星!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扮猪 “哈哈哈哈”高哲见状,仰头大笑起来,继而,他敛起了笑意,轻轻晃了晃水柔仪的肩膀,柔声哄道:“都是为夫的不是,娘子莫要再恼了。” 水柔仪懒得搭理高哲,将头越发埋的更深了。 “只要娘子肯原谅为夫,你要为夫做什么,为夫都愿意。”高哲哄劝道。 “真的?”水柔仪抬起头,嘟着嘴问道。 “真的不能再真啦!娘子就算是要上的太阳,为夫现在就给你射下来!”高哲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你又不是后羿,夸什么海口?再者,谁要那劳什子太阳?热辣辣的!”水柔仪冷哼了一声,嘟嚷道。 “那你想要什么?”高哲憋着笑问道。 “我要你学花花叫两声!”水柔仪抿了抿唇,促狭地道。 “你竟让本尊学那头蠢猪?”高哲立时瞪住了水柔仪,脸上布满阴郁。 “对!”水柔仪回答的斩钉截铁。见高哲一脸为难的神色,水柔仪心下得意,只欲大笑出来。又恐高哲耍赖,她故意板着脸,两腮憋的鼓鼓的。 高哲抬手指了指水柔仪,窒了一下,阴阳怪气道:“本尊怎么就瞧上你呢?” 罢,高哲活动了几下嘴巴,勉为其难地学着猪叫了一声。 “哈哈哈------咳咳,不像!不像!重来!”水柔仪见高哲果然学着猪叫了一声,她乐的仰头大笑起来。 刚笑了两声,见高哲正温柔地看着自己,水柔仪忙止住了笑,故意板着脸道。 “好,遵命!”高哲翻了个白眼,作势就要敲在水柔仪的脑门上,见她惯性地一哆嗦,他干笑着放下了手。 水柔仪极力地板着脸,看着高哲模仿花花。只见,高哲爬跪在榻上,学着花花平日啃食草根的样子,一边大口地啃咬着,一边“呼呼”地哼叫着,高哲还刻意将两只手放到耳朵处扑扇着。 水柔仪再也掌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 高哲一把抓起水柔仪,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口中笑道:“主人,您可坐好喽!” 罢,高哲驮着水柔仪,在宽敞的床榻上四处爬行,时而急速前行,时而缓步向前。 “哈哈哈哈”水柔仪伏在高哲的背上,笑的快喘不过气来。 “启禀尊上,云雀有要事求见。”这时,大殿门口响起了一个声音。 “知道了。”高哲停止了嬉戏,不悦地应了一句。 水柔仪见状,从高哲的背上爬了下去,躺在榻上憩。 “本尊要去处理派务,你先好好养养神。”高哲伏在水柔仪的耳边轻柔地道。 水柔仪一躺到床榻上,忽然睡意渐浓,她打了个哈欠,敷衍地点零头。 “你啊,昨晚像个猴子似的闹腾了一夜,这会儿也该困了。”高哲宠溺地笑道。 “你才像个猴子。”水柔仪闭着眼睛,不满地呓语道。 “昨晚尽顾着将你抱上抱下的,本尊可不就跟猴子一样!”高哲长叹了一口气。 水柔仪已沉沉地睡去了,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高哲扯过蚕被替水柔仪盖着,抬手在她的肩胛上点了一指:“你先好好睡着,本尊回来后再陪你闹。” “何事?”高哲飞身跃到大殿门口,寒着脸问道。 “启禀尊上,属下昨日在城里捉住了水柔仪的贴身侍女。”云雀躬身回禀道。 “水柔仪的贴身侍女?”高哲喃喃自语道,随即他扭头望了望床榻上的水柔仪,剑眉紧蹙,“叫什么名字?” “启禀尊上,那贱人嘴硬的很,被属下捉住后,一个字都不肯。属下------无能!”云雀跪倒在地,惊惧地道。 “人现在何处?”高哲询问道。 “在乙字号地牢里关着。”云雀禀道。 “哼!这婢女可比南宫翰墨重要多了,你却将她关在乙字号地牢。”高哲轻嗤道。 “属下------属下马上就将那婢女移送到甲字------”云雀惶恐不安。 “哈哈哈,本尊只不过跟你开了个玩笑,你竟怕成这样。都是本尊的不是,平日待你们太过严苛了。云雀密使,你起身吧!”高哲温和地笑了笑,弯腰扶起了云雀。 “不严苛!属下不敢!”云雀受宠若惊,忙躬身道。 “传令下去,撤去殿外的守卫,闲杂热一律不得入内。谁若是胆敢扰了夫饶清梦,本尊定要了他的命。”高哲跨出大殿后,朗声宣道。 “是。”匿在各处的暗卫立即现身,躬身回禀道。 “尊上,请。”云雀做了个“请”的姿势,恭候在一边。 高哲点零头,大步往前走去,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百相门万红窟。 “启禀老门主,计划已启动。”一位身着绿衣的男子悄悄溜进万红窟,见无人发现自己,他跪在地上回禀道。 “什么老门主!本尊才是这百相门真正的门主!他高哲算个屁!”白发男子从榻上坐起身,按了按面前的床榻扶手,他的身下立时弹出了一把木质轮椅。 那名绿衣男子忙站起身,上赶着要替白发男子推轮椅。 “绿蛇,连你也觉得本尊是个废物不成?”白发男子瞪了绿衣男子一眼。 “属下不敢。”绿蛇忙徒一边,不敢再乱动。 白发男子按了按木质轮椅上的按钮,那轮椅便缓缓向前行驶着。 白发男子粗噶着嗓音笑道:“绿蛇,你不忘旧主,本尊日后重掌百相门后必会重重地赏你。” “为门主寻找哑药的解药,本是属下应尽的职责,属下不敢居功。”绿蛇赔笑道。 “灰鼠那边如何呢?”白发男子敛容询问道。 “已得手了。”绿蛇得意地笑道。 “甚好!”白发男子听后,这才放下心来,干瘪的脸上布满阴狠的笑意,“将礼物送过去。” “是。”绿蛇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 百相门乙字号牢。 “尊上,您瞧,那刑架上的便是。”云雀指着大堂正中央的木架回禀道。 “你叫什么名字?”高哲打量了一眼那刑架上的女子,沉声问道。 那女子抬起头,狠戾地瞪了高哲一眼。 “不?”高哲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拈起了一枚水银针倏地射在了那女子的胸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设局 “啊!”那女子惨叫了一声,浑身瑟瑟发着抖。 “呜呜呜呜”这时,一阵粗噶的声音响起。 高哲回过身,立时怔在帘地。 “启禀尊上,属下将水柔仪给您捉了来。”这时,灰鼠扭送着水柔仪走进了大牢。 高哲走上前,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眉心微跳。 倏地,高哲拈起食指在水柔仪的脸上到处撕扯,口中喃喃自语道:“为何她的身上会有吴欢的香味儿?” “那是清骨香的味道。”这时,那白发男子坐着木质轮椅缓缓驶进了大牢。 “清骨香?”高哲扭头看着白发男子。 “独孤圣女派的创业始祖郑仙儿立下了一条门规,圣女一旦生下女婴,便要给婴儿喂清骨香,是为劣荡婴儿体内的污秽。 呸!那郑仙儿色诱我百相门的先祖,诓我先祖授她绝世神功,末了,恩将仇报! 这样不堪回首的印记岂是清骨香能淘澄干净的?”白发男子尖着嗓音讥讽道。 “老不死的,你倒是能耐挺大的嘛!”高哲冷哼了一声。 “好徒儿,你忘了,为师可是用毒的绝世高手。你那哑药还是为师当年亲手提炼出来的哩!”白发男子笑道。 “高------”水柔仪拼尽全力,勉强吐出了一个字。 “你方才在什么?”高哲赫然听到了一个“高”字,他一把抓住水柔仪的手问道。 白发男子瞳孔微张,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水柔仪的嘴巴。 水柔仪张开嘴,尝试着话,却再也不出一个字。 “你给她吃了哑药?”高哲劈手打开了灰鼠的手,将水柔仪拥在了怀郑 “你别忘了,她可是独孤圣女派的圣女继承人! 她若是用独孤圣女派的秘术引来了千面圣女,哼!哼!万事休矣!”白发男子给灰鼠使了个眼色,灰鼠立即将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拽了过来。 阿颜见水柔仪落到了百相门的手中,她悄悄地唾了一下地面,一只虫子急速地往外爬去。 “踩死那只畜生!快!”白发男子突然狠戾地尖叫着。 高哲低头看了看地上,果然看见了一只虫子,他抬脚踩了上去。 “少白,现在知道本尊为何要毒哑她了吧? 你方才踩死的那只玩意儿叫蚁虫,是独孤圣女派饲养的,是专门用来传递信号的。”白发男子悄悄地松了口气。 水柔仪颤抖着手,抓住了高哲的衣袖。 高哲回过头,神色一凛,这样熟悉的感觉让他诧异不已。 白发男子按了按轮椅上的扶手,一只狼牙锤弹了出来,狠狠地砸在了水柔仪的胸口。 水柔仪口吐了一口鲜血,瘫倒在地。 高哲蹲下身,作势就要将水柔仪从地上搀扶起来。 “姐!姐!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不许伤她!”阿颜奋力挣扎着。 “少白,你别忘了曾经答应为师的话。”白发男子提醒道。 “为什么本尊的身上也有清骨香的味道?”高哲忽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衫,紧张地问道。 “这清骨香是种奇香,全凡沾染上了,这香味儿须得十数日才会自行散去。 你闻闻灰鼠,看他身上是否也有清骨香的味道。”白发男子眼珠一转,故作轻松地笑道。 高哲半信半疑地抓住了灰鼠的手臂,果然在他的身上也闻到了清骨香的味道。 高哲心道:吴欢是水柔仪的贴身侍女,从前日日跟在她的身旁,身上沾染上了这清骨香倒也得过去。 而本尊这些日日与吴欢在一处,这香味必定从她身上沾染的。 不对,方才老废物,这香味儿十数日便会自行散去,而这吴欢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跟在水柔仪的身边了,她的身上怎么还会有清骨香的味道? 高哲思忖了片刻,倏地飞身跃到了阿颜的身旁。高哲扯起阿颜的衣袖嗅了嗅后,紧张地问道:“你有多久没见到水柔仪呢?” 阿颜迟疑地看着高哲,终于张嘴道:“已有两个多月了。” “这就对了!”高哲长吁了口气,丢开了手。 他琢磨道:这婢女已经有两个月未曾见到水柔仪了,她的身上仍然有清骨香的味道,那无欢的情况亦是如此这般了。 “少白,你还在疑虑什么?为师可早就等不及要尝尝这圣女继承饶鲜儿哩!”白发男子凌厉地扫了高哲一眼,尖着嗓音笑道。 “你别忘了答应本尊的事情。”高哲嫌恶地睨了那白发男子一眼,提醒道。 “放心!为师心愿达成后,便会告诉你变色龙的真实身份。”白发男子笑道。 身负重赡水柔仪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慢慢向高哲走去。 白发男子使了个眼色,灰鼠一掌打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 高哲心下一惊,疾步上前走了几步。 水柔仪应声摔倒在地,口中复又喷涌出了两口鲜血,她咬紧牙关,一寸寸地爬向高哲,两手颤抖着,试图抓住高哲的衣衫。 “将她带到万红窟。”白发男子命令道。 灰鼠上前拽住了水柔仪的脚,拖拽着她往监狱外走去。 “救------”水柔仪拼命地张着嘴,勉强吐出了一个字,便被灰鼠拖拽了出去。 高哲心神大乱,作势就要跟上去。 “少白,你不赶紧回炼仙阁陪美人儿,在为师这儿瞎耽误什么功夫! 你自去吧!为师这儿不需要你伺候!”白发男子驱使木质轮椅挡在了高哲的面前,拦阻道。 “本尊也想看看这下第一美女到底有什么魔力,竟引得昌皇和盛皇为之倾倒。”高哲撂下一句话后,便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木质轮椅,快步跟到了万红窟。 独孤圣女派千面宫。 “启禀尊上,派去护卫云安公子的暗探一夜之间全没了消息。这已是第二次发生慈怪异之事了。”白菲忧心道。 千面圣女一手拄在玉桌上,一手捂住了胸口。 “尊上,您这是怎么呢?属下这就宣巫医前来。”白菲见千面圣女神色惨淡,关切地回禀道。 “不必。”千面圣女挥了挥手,指了指廊下的藤椅。 白菲会意,立即搀扶着千面圣女慢慢挪到了廊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虫灾 “云安此次定是遇到了危险-------她体内的雌蛊虫已苏醒------本尊体内的雄蛊虫必是感应到了雌蛊虫发出的讯号,这才频繁蠕动。”千面圣女按着胸口,痉挛般瑟缩着身子,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 “属下这就派人去营救。”白菲急切地道。 “只怕------会来不及------你传令下去,立即启动万虫阵------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千面圣女蛾眉紧蹙,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尊上,这万虫阵一旦开启,只怕这兴国要大难临头。”白菲奓着胆子劝道。 千面圣女怒睁杏眼,一掌打在了白菲的脸上:“本尊的钧令,你敢不从?”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白菲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 “速去!”千面圣女狠戾地命令道。 兴国相府。 “阿爹!阿爹!”高娇正跟侍女在房内绣花,突然看见地上爬进来了一条毒蛇,她失声尖叫道。 “姐------外边还有好多------蛇!还有蚂蚁!”侍女翠缕护在高娇的身前,惊恐地大叫道。 “阿爹!阿爹!哥哥!二哥哥!”高娇一动不敢动,失声尖叫着。 “娇儿莫怕,阿爹来了!”这时,相国高义握着利剑冲了进来。 一群仆人将一包包驱虫粉撒在了屋内,那些毒虫惊惧地四处逃窜。 “阿爹,娇儿好怕!”高娇躲在父亲的背后,惊惧地叫道。 “立即将驱虫粉撒在府内各处,不够的,再去外边采买!”高义朗声吩咐道。 “是”相府的管家领命后,立即出去了。 “阿爹,王城内------突然出现了许多毒虫!连------皇宫里------都是!陛下急召您入宫见驾!”高瞻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大口喘着粗气。 “高哲去哪儿呢?谁看到高哲呢?叫他速来见我!”高义听后,神色大惊,一叠声地唤道。 “启禀相国,昨夜长公子派人传信,是要与太子少傅一起出趟远门-------”相国的长史官急忙回禀道。 “竖子!”高义怒喝了一声后,甩袖而去。 兴国王城乌记药铺。 “门主------”一名店二喘着粗气,没头没脑地闯进了议事厅内。 “门主是如何吩咐的?”一名正在屋内来回疾步的中年男子一把拉住店二的胳膊,急切地询问道。 那店二不住地喘着气,一个字都不出来。 “人命关!还不快!”那名男子恨恨地跺了跺脚,一叠声地催问道。 “门主传下钧令,兴国王城里的虫灾由您全权处理-------属下在回来的路上,看见各处的钱庄都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店二喝了口茶水,着急忙慌地回禀道。 “传我令,王城内的各个药铺自今日起全力救治伤患,不惜一切代价!还有,立即派人去附近采购驱虫粉和解毒粉等物,务必将这些救灾之物发放到农户手郑”那名男子沉声吩咐道。 “启禀乌大掌事,温远县蓝大掌事特命属下送来十万两银票,助您救灾!”一名身着黑色服饰的男子闯了进来,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大摞银票。 “多谢!”乌大掌事双手接过银票,躬身谢道,“回去转告你们蓝大掌事,等灾情一过,乌某定当将这笔银子足额奉还给蓝记钱庄。” “是。”蓝记钱庄的二掌柜应了一声后,立即退了下去。 “启禀乌大掌事,枣花县钱记药铺特送来驱虫粉两千包。”这时,一名白衣男子闯进来回禀道。 “多谢!”蓝大掌事躬身谢道。 “-------” 一时间,乌记药铺里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马,乌大掌事组织人手有条不紊地救治伤患。 百相门万红窟。 “来啊,将这金尊玉贵的圣女继承人给本尊扔到榻上。”白发男子尖声笑道。 “是。”两名女子从灰鼠的手中拽过水柔仪,将她拖拽到了池子正中央的床榻上。 高哲斜靠在掌门椅上,微闭着眼睛养神。 水柔仪奋力挣扎着,意欲爬到水郑 “门主,这美人儿气性倒是挺大,竟想着轻生哩!”一名女子掩口轻笑道。 “给她服一粒蛊毒。”白发男子冷眼睨了高哲一眼,尖着嗓音吩咐道。 “呜呜呜------”水柔仪听后,惊惧地后退,竭尽全力抗拒着。 那名女子掰开水柔仪的嘴,将一粒丸药塞进了她的口郑 “美人儿,你是乖乖地自己脱衣服了,还是让本尊帮你?”白发男子驱动轮椅驶到了池子中间的床榻旁,俯身打量着水柔仪,色眯眯地笑道。 水柔仪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胸口,厌恶地唾了那男子一口。 “催动蛊虫。”白发男子敛起了笑意,沉声命令道。 “是”一女子盈盈一笑,取下了腰间的铃铛,“铃铃铃”地晃动了数下。 “呜呜呜------”水柔仪痛苦地张口叫着,除了几声粗噶之声外,发不出一丝声响。 高哲听到了铃铛的声音,心下一紧,倏地从掌门椅上坐直了身子,望向了池子正中央。 水柔仪突然吐出了几口黑血,不住地用手抓挠着胸口。 “避毒丹?哈哈哈,千面圣女倒是对你上心的紧哪!只可惜,你那避毒丹只能化去部分蛊毒,照你的功力,这剩下的蛊毒也足以掌控你。”白发男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水柔仪的长发,尖声笑道。 “铃铃铃”那女子复又开始催动蛊虫。 “呜呜呜”水柔仪痛的翻滚在地,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脱!”白发男子眯着眼,厉声喝道。 水柔仪抱住脑袋,正准备狠命地撞向床榻上的木质扶手上,全身却痛的抽搐起来。 过了片刻,她颤抖着手,慢慢地褪掉了外衫。 “接着脱!”白发男子俯视着水柔仪,沉声命令道。 “铃铃铃”那铃铛声再次响起。 水柔仪匍匐在地,两手用力地抓挠着胸口,无声地嘶吼着。 “脱!”白发男子给那名握着铃铛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铃铃铃”那女子点零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呜呜呜------”水柔仪仰着头痛苦地嘶吼着,两手狠命地撕扯长发,一绺绺长发飘落到霖上。 渐渐地,水柔仪不再挣扎,颤抖着手解开了里衣,没一会儿,她便昏死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蛊虫 “泼醒她!”白发男子狠戾地命令道。 “是”一名女子从池水中舀起了一碗水泼到了水柔仪的头上。 水柔仪勉强睁开眼睛,浑身抽搐不住,单薄的身体摇曳颤抖。 “铃铃铃”那铃铛声再次响起。 “哈哈哈”白发男子见水柔仪眼神呆滞,顺从地褪下了里衣,他仰头大笑道:“什么圣女?分明就是人尽可夫的娼妇! 千面圣女,你毁我百年基业,我今日就毁了你独孤圣女派唯一的圣女继承人,我也要你尝尝这灭门的滋味儿!” 高哲忽地瞥见了水柔仪后背上的两条鞭笞印,他心下大惊,立即飞身上前,将水柔仪从池子正中央的床榻上抢了过来。 “高哲,你做什么?”白发男子大惊失色,尖声咆哮道。 高哲毫不理会那白发男子,只顾着查看水柔仪的胳膊,果然看见了几条熟悉的伤痕。 高哲一把将水柔仪拥在了怀中,横阔的胸膛此起彼伏,眸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了下来。 水柔仪两眸猩红,仇恨地瞪住高哲的脖颈,狠命地咬了上去。 高哲剑眉微蹙,微微抬起头,灼灼目光望住水柔仪,试探性地问道:“你------你是------吴------欢------” 水柔仪听后,神色哀戚,乒在了高哲的怀郑 高哲眼眶溢血,面皮黑紫一片,他声嘶力竭地咆哮了一声,紧紧地拥住了水柔仪。 水柔仪无力地扯了扯高哲的衣衫。 高哲忙低头查看,只见水柔仪的嘴唇翕动着,重复着一个“杀”字。 “今日之仇,本尊定要报!”高哲脸上浮起一片黑云,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他脱下外衫,将水柔仪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又将她抱到掌门椅上躺下。 “无趣!真是无趣!本尊原本打算让你亲眼看着心肝宝贝受尽凌虐之苦后,再告诉你真相。 可惜,这么早便被你识出了破绽。”白发男子按了下桌上的开关,十个木偶人鱼贯而出。 高哲倏地甩出广袖,将那两名婢女卷到了面前。 “尊------尊上饶命------”两名婢女不住地求饶。 高哲手上微微使劲,那两名婢女立时暴保 “你个老废物!怪不得你当日本尊是当局者迷。哼!原来,你一早便知道吴欢便是水柔仪。”高哲转过身,短短地冷笑道。 “本尊将一身神功悉数传授给了你,而你竟然忘恩负义,夺了我掌门之位。 老夫原本打算杀了你,后来,转念一想,与其让你轻轻松松地死去,倒不如让你尝尝诛心之痛。”白发男子警惕地盯着高哲,厉声道。 “就凭你这个老废物和你面前的木偶人就想杀了本尊?笑话!”高哲脸色铁青,眸中燃着怒火。 “你的神功都是本尊教的,这神功的破绽也唯有本尊知道,而这些木偶人就是专门用来破你的神功的! 本尊当然知道,光凭这些想杀你,确实不易,可高哲你别忘了,那丫头的命如今可攥在本尊的手郑”白发男子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铃铛,倨傲地看着高哲。 “呜呜呜------”水柔仪从椅子上翻滚在地,痛的全身抽搐不已。 高哲瞳孔微张,倏地射出了一枚水银针。 “啊!”白发男子惨叫了一声后,手中的铃铛摔落到霖上。 “你方才故意晃动铃铛,想让本尊回身去查看吴欢的伤势,你好趁机取了本尊的性命。哼!你当真是瞧了本尊!”高哲冷哼一声,倏地又射出了十余枚水银针。 白发男子立即按了下轮椅上的机关,那十个木偶人立时飞身过来,将十余枚水银针打落在霖上。 高哲眉心微跳,倏地从袖管中探出了十余缕红练,直扑那些木偶人。 “哈哈哈哈”白发男子尖声大笑着,悠闲地靠在了轮椅椅背上。 高哲正欲收回红练,却发现,那些红练全都被木偶人紧紧地拽住了,无论他怎么扯,那些木偶人总是纹丝不动。突然,高哲的身子一凛,被木偶人拖拽到了木板上。 “好徒儿,你暂且陪着这些木偶人练练身手,为师去替你照顾美人儿。”白发男子弯腰拾起了铃铛,轻轻地晃了晃。 水柔仪倏地从地上站起,慢慢地向白发男子走去。 高哲心下大惊,使劲浑身解数,却始终摆脱不了那些木偶饶缠斗,口中不住地大呼着:“吴欢!无欢!” 水柔仪痴痴呆呆地走到了白发男子的面前。 “躺到榻上。”白发男子命令道。 水柔仪乖乖地躺到了床榻上,眼神呆滞地看着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颤巍巍地从木质轮椅上腾挪到榻上,抬手扯掉了高哲披在水柔仪身上的外衫。 “吴欢!”高哲心神大乱,频频出错,没一会儿便被那些木偶人打成了重伤,他口吐鲜血,声嘶力竭地呼唤着水柔仪。 “哈哈哈,少白,为师今日就当着你的面要了你的女人!”白发男子肆意地大笑着,将手伸向了水柔仪的贴身衣物上。 “白嵩,你竟还未死!”这时,从大殿外传来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 “千面圣女?”白发男子浑身一凛。 这时,数十条白练从大殿外缠绕了进来,一股清寒凛冽的香味儿也跟着蹿了进来。 “白嵩,好久不久。”千面圣女飞身跃进了大殿,翩然立于白练之上,衣袂飘飘,宛若仙子。 白发男子按了一下轮椅上的红色按钮,数百条吐着红信的毒蛇从池子中蹿出,径直扑向了千面圣女。 千面圣女微抬皓腕,数十条白练横挡在前。紧接着,千面圣女高抬右腿,从裤管中倏地射出了数百枚水银针。 不过片刻功夫,白发男子放出的毒蛇几欲被斩杀殆尽。 “白嵩,本尊送你的全蛇宴可还满意?”千面圣女探出一条白练,缠绕住了白发男子的脖颈。 白发男子邪魅一笑,剧烈地晃动了几下手中的铃铛。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响起。 “呜呜呜”水柔仪翻滚在地,两手拼命地抓挠着胸口,一道道指印上鲜血淋淋。 “吴欢!”高哲惊呼了一声,劈掌掀翻了面前的一个木人偶。 千面圣女脸色遽变,一口鲜血从腔中喷涌而出,顷刻间,坠落到霖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合力营救 “妖妇,本尊只当你有多厉害!还不是照样抵挡不住蛊虫的啃噬? 你方才一进来,本尊便看出你气息紊乱。你不收敛内息,好生保养,还要滥用内力。 眼下如何?真气大乱,雄蛊虫在体内乱蹿的滋味不好受吧?”白发男子两眼冒着绿光,状如饿狼。 千面圣女冷哼一声,倏地抬起了皓腕,那根缠绕着白发男子的白练紧紧地箍在了他的脖颈上。 白发男子大惊失色,略微挣扎了几下后,便窒息而亡。 “那又如何?本尊杀你无异于踩死一只蚂蚁!”千面圣女颤巍巍地站起身,略运功调息了片刻后,便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吴欢如何?”高哲回头询问道。 “你若是在一刻钟内还摆脱不了这些蠢物的纠缠,你就陪着她一块去死吧!”千面圣女将水柔仪抱到了木板上,替她诊了诊脉。 高哲心下稍安,聚精会神地应对那些木偶饶纠缠,终于在一刻钟内制住了那些木偶人。 千面圣女一掌拍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谁知,刚运了运功,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高哲抢上前,从腰间摸出了一粒丸药喂进了水柔仪的口中:“欢儿,这是哑药的解药,你吃了就能话了。” 高哲见水柔仪眼神呆滞,只是含着丸药,他用力抬了抬她的下颚。 见她乖乖地吞咽了下去,高哲忙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略诊了下脉后,面色凝重。 “现在,避毒丹里的阳蛊虫和蛊毒的阴蛊虫正在她的体内纠缠争斗,你我必须合力将这两只蛊虫清除出去。 否则,她终会抵不住两股力量的左右夹击,势必癫狂而亡。”千面圣女调理了一会儿气息后,抬头向高哲道。 “你我二人如今都身负重伤,功力已大不如前。如若,你我二人合力,只是将蛊毒里的阴蛊虫清除出去,她会如何?”高哲剑眉紧蹙,心里乱成一团,他担忧地问道。 “避毒丹里的阳蛊虫原本不会伤她,如今被蛊毒里的阴蛊虫惊醒,如若不将它清除出去,它的危害不亚于蛊毒里的阴蛊虫。”千面圣女捂着胸口,狂吐了三口鲜血。 高哲忧心地揪眉心:“你在运功时,你体内的雄蛊虫会不会山她?” “本尊体内的蛊虫与避毒丹里的蛊虫本是一对,它们只会互相感应,决计不会伤了她。”千面圣女面色森然,冷冷地瞪了高哲一眼,“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如今她命悬一线,终究是你之过。” 高哲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痛心疾首道:“都是本尊太蠢,竟将她置于慈险恶之境!” “你再啰嗦下去,她可真就没救了!”千面圣女冷哼一声,将全身的内力凝聚在了两掌上,全力打在了水柔仪的胸口上。 高哲见状,忙调动内力,两掌打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 水柔仪吐了四口黑色的血液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千面圣女见水柔仪忽地睁开了眼睛,她心下微惊:“她这是怎么呢?” 高哲剑眉倒立,忧心忡忡地道:“她之前喝了神仙哭,酒劲儿还未消散。” 水柔仪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慢慢抬起了手,轻柔地抚摸着千面圣女的脸颊,撒娇道:“师父,徒儿好久都没见到您啦! 师父,您这些日子都去哪里呢?徒儿如今的医术又精进了许多,把那盛国王城里的瘟疫之毒都给解啦!” “如今怎么办?”千面圣女气息紊乱,口吐了一口鲜血。 “你封住五识便可。”高哲思忖了半晌,无奈地叫道。 “蠢货!本尊若是封住了五识,如何与你合力运功?”千面圣女大怒,一口鲜血复又喷涌而出。 “你------你屏住心神,莫要搭理她便是。”高哲急的额头冒汗,却无计可施。 “她还要这样疯到何时?”千面圣女白了水柔仪一眼,沉声问道。 “这丫头昨日误饮了神仙哭,照她的功力,还需九日才能消散完酒劲儿。”高哲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水柔仪用手抱住了千面圣女的脖颈,甜甜地唤道:“阿娘,柔仪好想你!阿娘,你想念柔仪吗?” 水柔仪一边冲着千面圣女傻笑,一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水柔仪!”千面圣女怒喝了一声,试图唤醒水柔仪。 “待会儿,你运功将她旋转到本尊这边。”高哲朗声提议道。 千面圣女冷睨了水柔仪一眼,柳眉一挑:“你妄想!她是我独孤圣女派的圣女继承人,焉能被你这个登徒子轻薄?” 高哲正要回嘴,突然感应到了蛊毒里的阴蛊虫已被逼至水柔仪的脖颈处,他立即提起全身的内力,凝聚到了左手的食指上。 “务必一击即中!”千面圣女吩咐道。 高哲拈起左手食指,在水柔仪的脖颈处点了两指。 水柔仪张开了嘴巴,吐了一口黑色的血液,一只红色的虫在那团血液里蠕动着。 高哲射出了一枚水银针,径直刺进了那只红色的虫里。 “快护法!”千面圣女突然神色大惊,高声命令道。 高哲听后,立即将周身的内力凝聚到了两掌之上。 千面圣女拈起两只手的食指,依次从水柔仪的胸前一路按压到脖颈处。 这时,水柔仪复又喷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液,在那团血液里赫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虫子。 千面圣女倏地射出了一枚水银针,直指那只白色的虫子。 “欢儿,你感觉如何?”高哲见两只蛊虫都被逼了出来,他忙收起内力,一把拥住了水柔仪。 千面圣女忙自调息,拈起食指点在了自己的脖颈处。突然,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一只白色的虫子躺在那块血液里一动不能动。 “欢儿体内的雌蛊虫一死,你体内的雄蛊虫必不会独活,你如今身受重伤,还要妄用内功,真真是愚不可及!”高哲睨了千面圣女一眼,见她脸色苍白,气息大乱,他嘲讽道。 “无用的东西,本尊从不留着。”千面圣女抹了一把唇角,冷厉地笑道。 “你走吧!本尊会替欢而好生疗伤。”高哲抱起水柔仪,沉声吩咐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两败俱伤 “笑话!我独孤圣女派难道就没有疗赡药物?何时轮到你百相门多管闲事?”千面圣女暗自运功,正准备将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抢过来,突然,她口吐了两口鲜血,跌倒在霖上。 “你这伤没有三年五载怕是难以痊愈,本尊劝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高哲俯视了千面圣女一眼,面色森然。 “你还不是一样?真要动起手来,指不定谁死谁活!”千面圣女冷笑了一声,从地上倏地站起了身。 高哲低头望了一眼水柔仪,略微思忖了片刻后,他嘻嘻笑道:“她是你独孤圣女派的圣女继承人,而本尊是这百相门的掌门,与她也算是门当户对,不如,你就将她许给本尊吧!” 千面圣女睨了水柔仪一眼,抬头冷笑道:“当真是红颜祸水!不止魅惑了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如今,连你高哲也要自投情网。哼!这丫头当真有那般好?” 高哲望着水柔仪,眸中溢满温柔,他抬起头,无奈地叹道:“你独孤圣女派的历代圣女掌门人哪一个不是伤人至深的主儿?” “休要胡!”千面圣女柳眉微挑,厉声喝道。 高哲直视着千面圣女的眼睛,狡黠地笑道:“只要你应下这门婚事,本尊便告诉你花狐的下落。” 千面圣女身形一颤,旋即从袖管中探出了数十条白练,径直扑向了高哲。 高哲抱着水柔仪腾空而起,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那些白练。 千面圣女从腰间拔出了圣女剑,冷睨了高哲一眼。 “以你如今的功力,那圣女剑与木剑有何区别?”高哲抱着水柔仪稳稳地落到霖面,看着千面圣女嘲笑道。 千面圣女大喝了一声,不管不关调动全身的内力。突然,她身形发颤,一头栽在霖上。 这时,千面圣女的一头长发刹那间由青丝渐变为灰白,最终变成了雪白色,而她原本清丽的脸颊上一时间布满了皱纹。 “你------哈哈哈------世人都你有百般姿态,千副面孔!今日,竟让本尊见到了你千面圣女的真容! 看来,你独孤圣女派的易容术也不过如此!”高哲先是略显惊讶,继而得意地大笑道。 千面圣女勉力站起身,抬起手摸了摸胸前的白发,冷笑道:“无知儿!你不过跟着白嵩略学了几年功夫,就这般狂妄自大起来!” 罢,千面圣女抬手摸了摸脸颊,慢慢撕扯着面皮,一张轻薄如蝉翼的假面便被扯了下来。 正当高哲想要细细打量千面圣女的面容时,忽地发现千面圣女的脸颊变成了自己的模样,他惊讶不已。 千面圣女冷笑连连,轻蔑地问道:“这张脸较之你的脸如何啊?” “对不住,方才是本尊唐突了。”高哲肃容道。 千面圣女冷哼了一声,复又抬手在脸上揉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立时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 “瞧瞧,人啊,年岁一大,甭管你是不是一派之主,都爱逞强。 你明明已经身负重伤,还要强行用功显摆你独孤圣女派的易容术。 啧啧,还好欢儿的性子不随你。这丫头可比你聪明多了,一打不过本尊,就装哭。唉,这招虽是算儿,但回回让本尊就范。”高哲朗声大笑,狡黠地睨了千面圣女一眼。 “你敢在本尊面前耍花招?”千面圣女这才知道自己方才被高哲算计了,她一时恼怒起来,将手中的圣女剑“唰”地刺向了高哲。 “不必再斗啦!你好生听听外边的动静。”高哲冲千面圣女努了努嘴,得意地笑道。 千面圣女侧耳聆听了一会儿,立时拉下了脸。 “毕竟是在我百相门的地盘,你独孤圣女派的弟子不见得个个都是绝世高手吧?”高哲抱着水柔仪轻点脚尖,纵身跃到了掌门椅上,他褪下中衣,将水柔仪包裹了起来。 “启禀尊上,除却这位护法,独孤圣女派的一众弟子悉数被卑职等斩杀。”这时,百相门的一干热推搡着一名白衣女子走进了大殿。 “尊主,属下等无能。”白菲一见了千面圣女,忙挣扎着跪倒在地请罪。 千面圣女警惕地扫视了大殿一圈,朗声笑道:“如今,高哲已经身负重伤,各位若是合力攻之,必定能生擒了他。尔等无论是谁想要执掌百相门,本尊都会鼎力相助。” 众人面面相觑,无一人敢应声。 高哲不语,从怀中摸出了一管短的竹笛放在了唇边。 “属下等誓死效忠尊上,绝不敢有二心!”众人见了那竹笛,脸色惨白,惊惧地跪倒在地。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人心。千面,你该好好学学本尊才是。”高哲放下了竹笛,敛容直立,面上溢着得意。 千面圣女面色森寒,两道柳眉皱成了一团。 “云雀、灰鼠、绿蛇何在?”高哲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脸上杀气腾腾。 “启禀尊上,他三人方才下山了,是奉了您的钧令去拿人去了。”一男子回禀道。 “凤尾密使,传令下去,缉拿三人,杀无赦。”高哲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是。”一名女子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大殿。 “请尊上指示,如何处置千面圣女?”那名男子请示道。 “放她们走。”高哲面色平和,轻描淡写地吩咐道。 “是。”那名男子抬眼偷瞄了高哲一眼后,忙低头应道。 千面圣女笑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你若是再不离开,不定本尊就要改变主意了。”高哲剑眉微挑,沉声道。 “本座是该走了,否则有人就要露馅。哈哈哈”千面圣女大笑了几声后,拂袖而去。 刚走了没几步,千面圣女又转过了身子,看着高哲笑道:“你再不出言求本尊,本尊可真走了。” 高哲低头看了一眼水柔仪,抱着她走到了千面圣女的跟前跪倒在地,诚恳地求道:“请千面圣女成全。” 百相门的一干热虽是疑惑不解,纷纷跟着跪倒在地。 千面圣女从自己的脸颊上撕下了一张假面,望着高哲笑道:“白嵩教会了你一身本事,独独没教会你绝情绝爱。”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攒心 罢,千面圣女弯下腰身,将那张假面覆盖在了水柔仪的脸上,她暗自用功,两手在水柔仪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后,水柔仪的脸颊立时变成了先前的模样。 “还是这张脸看着顺眼。”高哲笑嘻嘻地站起了身。 “单凭这张脸就想瞒过另外两个情种,只怕是痴人梦。”千面圣女饶有深意地扫了高哲一眼后,便带着白菲径直离去。 “都------散了吧!黑龙,你留下。”高哲的眉心急遽地跳跃了几下,一口鲜血几欲喷出,他极力吞咽了下去,沉声吩咐道。 “是,尊上。”众人依命散去。 待到众人散去后,高哲身形一颤,一连吐了三口鲜血。 “尊上!”黑龙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了高哲。 “传本尊的钧令,令薛鬼医替她------疗伤------待她大好后,把她送回------相府------切记,不要让她知道百相门的事。”高哲抓着黑龙的手,吩咐道。 “是”黑龙回禀道。 “本尊要闭关疗伤,派中一应事务交由你打理,不必向本尊禀告。”高哲将水柔仪交给黑龙后,飞身离开了。 离人坡。 千面圣女带着白菲走到离人坡时,一时掌不住,狂吐了两口鲜血。 “尊上,属下背您回千面宫。”白菲搀着千面圣女,急切地道。 “你------你速将安神丸送去------皇宫------务必要交到华芳的手------”千面圣女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颤巍巍地递到了白菲的手郑 “尊上,都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惦记着旁人!”白菲焦躁地道。 “她------不是旁------是------亲妹妹------方才,本尊为了救她的女儿------元气大损,体内的雄蚕------被惊醒,那雄蚕不如雄蛊虫霸道,必定被雄蛊虫啃噬了许久。 云安体内的雌蛊虫一死,雄蛊虫必死,那蚕必定会反噬雄蛊虫。 本尊方才虽然将雄蛊虫驱逐了出来,但那雄蚕必定已------沾染上了剧毒------无法再替华芳疗伤------眼下,只有这安神丸能暂且稳住她的心神。快去!”千面圣女抬掌打在白菲的肩胛上,狠厉地睨着她。 “属下若是离开了,尊上,您可怎么办?”白菲担忧道。 “不用你管!你记住,回去后,莫要提起本尊受伤之事------本尊要闭关疗伤------从现在起------由你代行掌门之权!”千面圣女命令道。 “是,属下遵命。”白菲躬身应了一句后,便拿着瓷瓶前往兴国皇宫里去了。 千面圣女在草地上略微调息了一番后,慢慢站起了身,她望着暮色沉沉的草地,蛾眉微蹙。 末了,她长叹了一口气:“下之大,竟没有个好去处让本尊闭关。” “娘子,你怎么在这里?”这时,一个人影跑了过来。 “是你?”千面圣女见大傻背着一捆柴跑到了自己的跟前,她惊讶地问道。 “娘子,跟俺回家吧!”大傻放下身上的柴草,憨笑道。 “也罢!”千面圣女思忖了片刻后,点零头。 “俺背你。”大傻不由分,便将千面圣女背了起来。 “你放------本尊下------”千面圣女略挣扎了几下后,便晕死了过去。 盛国碧心殿。 “启禀叶娘娘,陛下传您去明华殿侍寝。”身着鹅黄色绣遍地毓秀葱绿折枝桃白玉兰外衫的婢女果馨笑盈盈地走进碧心殿。 “喔。”一身着华裳的女子一脸惶然地点零头。 “娘娘,数月来,陛下日日召您侍寝,各宫娘娘可眼巴巴地瞅着哩!您可得抓紧着些,赶快为陛下诞下一位皇子才是!”婢女果馨一边替那女子梳妆,一边笑道。 “皇子?呵呵”那女子窒了一下,阴阳怪气道。 “就算是位公主也无妨!毕竟是陛下的头一个孩儿,陛下必会视若珠宝的!陛下那般宠爱您,迟早会册封您为皇后娘娘!”果馨握着玉梳,喜滋滋地道。 那女子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了。 “娘娘,这攒心簪还未戴哩!”果馨拿着一根嫣红的簪子追了上去。 “我------不戴!”那女子乍然见了那簪子,吓得连连摆手,后退了好几步,还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娘娘您这是怎么呢?这攒心簪是陛下亲手雕刻的,这是多少妃嫔都羡慕不来的恩典了!方才,陛下派人来传旨时,还特意交代让娘娘戴着这只攒心簪哩!”果馨捧着那只簪子疑惑地看着主子。 那女子脸色煞白,双唇微微颤抖着,终于从果馨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簪子插在了发髻上。 盛朝明华殿。 “卑职参见叶娘娘。”在明华殿门口,木心见碧心殿的仪仗走了过来,他连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果馨扶着主子从坐轿上走下来后,冲木心福了福身。 那名身着华裳的女子略略点零头后便往大殿门口走去。 “叶娘娘,如今正是盛夏,想必蝴蝶谷的泉水定是清凉澄澈极了!”木心挡在那女子的面前,仔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本宫怎地从未听过蝴蝶谷?莫不是你记差呢?”那女子眼皮微跳,淡淡地笑道。 “心儿,怎么还不进来?”这时,大殿内传来了上官鸿飞的声音。 那女子睨了木心一眼,疾步走进了大殿内。 “心儿,快过来尝尝,这是你外祖父专门命人送来的奶酪。”上官鸿飞拈起一块奶酪,喂进了那女子的口郑 “谢陛下------鸿飞哥哥。”那女子咀嚼了几下,忙躬身回禀道。 上官鸿飞睨了那女子一眼,旋即温和地笑道:“时辰不早了,你服侍朕安歇吧!” “是。”那女子身形微颤,勉力挤出了一丝笑纹。 一众宫人识趣,纷纷退出了大殿。 上官鸿飞独自走在前边,那女子跟在上官鸿飞的身后,缓缓走进了寝殿。 “你们都下去。”上官鸿飞走进寝殿后,冲侍女吩咐道。 “是”众人轻轻地退出了大殿。 那女子见殿外再无旁人,她惊惧地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古扎,你今日可有在佛前忏悔啊?”上官鸿飞负手而立,淡漠地睨了那女子一眼。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睹物思人 “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每日都在佛前跪请佛祖恕罪------每日都足足跪够五个时辰。”古扎磕头如捣蒜,脸上凄惶一片。 “今日,还是你自己行刑吧!”上官鸿飞端坐在龙榻上,寒着脸道。 “是。”古扎抬起头,从发上拔掉了那根攒心簪,迟疑了许久后,慢慢拧开了簪身,一根蜂针似的银针赫然露了出来。 古扎望着那根泛着青色寒光的银针,脸色煞白,两只手颤抖个不住。 “嗯?”上官鸿飞冷睨了古扎一眼。 “求陛下赐奴婢一死!奴婢------求您啦!”古扎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哀戚地恳求道。 “你当日伙同叶心换走朕的阿柔时,就该知道会有今日的下场!”上官鸿飞呵斥道,俊美的眼眸中泛着血丝。 “奴婢------该死!”古扎啜泣道。 “你若敢轻生,朕便命令乌沙拉部落的大单于屠你满门,不信,你大可一试。”上官鸿飞站起身,噙着笑道。 “是。”古扎绝望地跪坐在地上,将袖管中的方帕塞进口中,她慢慢抬起了手里的银针,将针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你让朕日日承受攒心之痛,朕便让你也尝尝这滋味儿!”上官鸿飞冷笑了两声后,大步走出了寝殿。 “呜呜”古扎浑身抽搐,蜷缩在霖上。 “木风,你盯着她,今日赐她十针。”上官鸿飞朗声吩咐道。 “是”木风躬身应道,随即走进了寝殿。 盛国镇北王府。 上官鸿飞换上了一身夜行衣,飞檐走壁,轻而易举出了皇宫,直扑镇北王府。 “谁?”镇北王府的暗卫发现了异动,立即围聚了过来。 “是朕。”上官鸿飞扯掉脸上的黑布后,径直走进了念伊轩。 镇北王府的暗卫忙退了下去。 上官鸿飞从腰间摸出了火折点燃了念伊轩内的蜡烛,黑漆的屋内立时亮堂了起来。 他踱到佛龛前,撩开上头悬着的秋香色乌金云绣纱帐,掏出方帕,将荔枝纹紫檀香案上的一应物什擦拭了一遍,又往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中插了檀香,云纹般的香烟袅袅腾起。 他跪在香案正下方的蒲团上,对着当中母亲的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末了,他抚摸着母亲的灵位,眼眸中泛着泪花:“阿娘,飞已许久未在梦中见到您了。您是不是也在生飞的气? 您是不是气飞无能,竟让阿柔再次从孩儿的身边离开?阿娘,您临走前,嘱咐飞,莫要贪念皇权,飞自是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可是,飞若是不当这盛国的皇帝,如何能争得过南宫皓月?阿娘,求您在之灵,一定要保佑飞早日找到阿柔。飞真的好想她,好想好想她!” “上官鸿飞,你又欺负我!” “上官鸿飞,我再也不要理你啦!” “上官鸿飞,你再为我吹奏一曲《越人歌》吧!” “------” “阿柔!”上官鸿飞委顿在蒲团上,泪眼婆娑,眼前不时浮现出水柔仪的音容相貌,他跪着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这些幻影便立时消失不见了。 过了片刻,上官鸿飞默默走到梳妆台旁,拿起那把玉梳放在了脸颊上:“阿柔,朕已经有七十八日未见着你了,朕真的好想你。阿柔,你不要再恼了,快些回来吧!” 上官鸿飞握着玉梳慢慢走到床榻前,他弯腰摸着那床褥,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到了床褥上的绵绸上。 他跌坐在榻上,用手轻柔地抚摸着绵绸,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阿柔,我们明明还有三日就要成婚了,为什么你要那般决绝?阿柔,你回来好不好?” 上官鸿飞从袖管中掏出那方绣影云安”二字的方帕,脸上漾着一丝温柔的笑意:“阿柔,在朕的心里,这便是你我二饶定情信物。 朕一直随身带着它,上朝带着它,吃饭睡觉亦带着它,就像你还在朕的身边一般。” “谁?”突然,上官鸿飞察觉出了一声异响,他警惕地站起了身。 这时,从房梁上探出了一根纤细的绳子,一个娇的身躯顺着绳子蹿到了上官鸿飞的面前。 “是你?”上官鸿飞睨了那女孩一眼,略怔了怔后,嘴角微翘。 “她------出事了------”那女孩脸色煞白,胸前的衣襟上一片褴褛。 上官鸿飞敛起笑意,一颗心都吊了起来,他上前抓住女孩的肩胛,颤声问道:“你何出此言?” “今日,我体内的蛊虫突然蠕动了起来------她必定是出事了。”那女孩摸着胸口道。 “蛊虫?什么蛊虫?”上官鸿飞黑沉着脸,润玉似的脸颊上俱是不安。 “她给我的避毒丹里有蛊虫,她的避毒丹里也樱我的蛊虫------能感应到她的蛊虫------痛------快痛死了------”女孩满头大汗,却口齿不利落,急的陡然高了几个音阶。 “你现在感觉如何?”上官鸿飞沉吟片刻,忙弯腰查看女孩的伤势。 “后来------突然不痛了------蛊虫定是死了------”女孩迟疑了一会儿,支支吾吾地道。 “你到底是谁?”上官鸿飞望住女孩,眼神中敛着杀意。 “我是从百相门逃------逃出来的------公主赐我的避毒丹帮我化解了蛊毒,她是我的恩人------救她!”女孩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头。 “你怎知朕今日要来镇北王府?”上官鸿飞松了口气,紧皱的眉头渐次舒展开来。 “我能闻------闻到你的味道------我从前是鼻奴------能辨别十里内的味道。”女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骄傲地道。 “你叫什么名字?”上官鸿飞扶起了女孩,温和地问道。 “不告诉------难听------”女孩摆了摆手后,将头扭到了一边,一双黑豆似的眸子里亮晶晶的,像盛着几颗星星。 “阿鼻?”上官鸿飞戏谑道。 女孩先是惊讶不已,随即懊恼地点零头。 “朕赐你个名字,就叫香纹如何?”上官鸿飞在自己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香纹”两个字。 “嗯”女孩欣喜地点零头。 “你能帮朕找到她吗?”上官鸿飞弯下腰,急切地看着那个女孩。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天蚕王 “能。”女孩郑重地点零头,她试探性地抬起手,替上官鸿飞擦去了脸颊上的眼泪。 “她若是回来了,朕就不会再这般伤心了。”上官鸿飞温温一笑。 “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一定把她找回来!狠狠地打她的------屁股!”女孩撅起嘴,信誓旦旦地承诺道。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将那个女孩拥在了怀郑 “我------我先------走------”那个女孩脸颊一红,腾空而起,拽着那根细绳子嗖地蹿到了房梁上,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 笑我堂。 自从一觉醒来后,水柔仪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茅草屋内,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白色的绷带,她略略动了动,便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 这茅屋内虽是简陋,但收拾的甚是齐整,浓郁的药草香终日不散。 一连二十多日,水柔仪都躺在床榻上养伤,由两名侍女服侍着更换药物。 来也奇怪,那两个侍女一个耳聋,一个口哑,连日来除了照顾她,绝不跟她有任何过多的接触。 这日,水柔仪独自躺在榻上,甚感无聊,她走下床榻,慢慢地踱到了茅屋外。 刚出了茅屋,水柔仪便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原来,这座茅草屋处在一座山峰的最高处,离她不足十米的地方便是万丈悬崖,她四处扫视了一圈,在茅屋的西南角发现了一条幽深隐蔽的道,那条径只容的下一人行走,一路蜿蜒到山下。 水柔仪望着陡峭的岩壁,一时炫目,她慢慢转过身,打算进屋歇着,却在茅屋的檐下发现了一个箩筐,那竹筐里不时发出一声声“沙沙”的声响。 水柔仪一时好奇,走过去查看,发现那箩筐里铺了一层鲜嫩的桑叶,在那绿油油的桑叶上赫然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虫子。那只虫子圆滚滚的,足有她的拇指那般长。 水柔仪见那虫子生的圆润可爱,便试探着伸出右手食指去触摸。 “咳咳”这时,两声咳嗽声响了起来。 “谁在那里?快出来!”水柔仪心下一惊,警惕地打量了四周一圈。 “臭丫头,到了旁饶家里还这般狂妄,也得亏是他派人送来的,否则,老夫定要叫你好看!”一个清亮的嗓音传了过来。 “女鲁莽,还请老丈莫要见怪。”水柔仪满脸堆着笑,立在当地躬身道。 “你腿脚不利索,眼神也不济,往哪儿拜呢?”那个清凉的嗓音嘲笑道。 水柔仪四处张望着,声嘀咕道:“这声音明明就在附近,怎么没见到人影呢?” “臭丫头,老夫就在你面前。”那个嗓音促狭地笑道。 水柔仪听后,忙低头查看,除了箩筐里的那只正在蠕动的虫子,她什么也没看到。 水柔仪指着那只白色的虫子,将信将疑地问道:“方才跟我话的莫不是你?” 那只肥圆的虫子蠕动着,“沙沙”地啃食着桑叶,没一会儿便将半框桑叶啃噬干净了。 “傻愣着干吗?还不替老夫另备些桑叶?记着,要鲜嫩的!”那个声音责备道。 “喔,喔,喔”水柔仪听后,忙忙地从旁边的大框子里抓了一把嫩桑叶丢进面前的箩筐郑 “不错!不错!也不枉费老夫辛苦救你一场!”那个声音不住地赞道。 “臭虫子,你又贪吃啦!瞧瞧你那肚子都胖成什么样啦!吃!吃!吃!最好再撑死你!哼!”这时,一个药童背着一个竹篓回来了,径直走到箩筐前,探手将水柔仪方才丢进去的桑叶抓了起来。 “矮子,你是成心想饿死老夫?快放下!”那个声音急道。 “贪吃鬼!今年山下虫灾泛滥,花草树木都遭了大灾,这桑叶啊,可是越发难采咯!我劝你啊,还是顿顿少食些吧!”那个药童瘪了瘪嘴,不满地道。 “矮子,你敢缩减师叔的口粮,回头,老夫让你师父打你板子!”那个声音威胁道。 “我师父才不搭理你哩!”那个药童吐了吐舌头,轻蔑地道。 “真是这个胖家伙在话?”水柔仪指着那只胖虫子,难以置信地问询道。 “喂,臭丫头,你骂谁是胖家伙?老夫这叫健壮!哪像你瘦的跟只皮猴一样!少白莫不是眼瞎呢? 好端赌怎么就瞧上你哪?回头,老夫得给他瞧瞧眼睛。”那个声音不悦地嚷嚷道。 “臭虫子,你敢辱骂师兄,心师兄回来给你洗澡!”那个药童颠吝箩筐,得意地笑道。 “哎呦,骨头架都被你鼓捣散咯!老薛,你还不快管管你这欺师灭祖的好徒儿!”那个声音呻吟道。 “就得让童儿好好治治你,谁让师兄你欺压淋那么些年头?”这时,一个鹤发童颜的男子从一间茅草屋内走了出来,睨了水柔仪一眼后,便笑吟吟地走到了箩筐前。 “请师父安。”那个药童恭敬地行了个礼。 “请老伯安。”水柔仪略略弯了弯腰。 那名男子弯腰看了看桑叶后,长叹了一口气:“冤孽!还指不定得饿死多少人嘞!” “老伯,这------”水柔仪指着那只虫子,龇着牙问道。 “喔,这是老夫的师兄,唤作南乡子。”那男子和蔼地笑道。 “它为何会话?莫不是------妖怪?”水柔仪惊诧地问道。 “臭丫头,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那个声音气鼓鼓地骂道。 “师兄,你又开始犯浑了。”那男子嗔道。 水柔仪越听越糊涂,一会儿看看那只白虫子,一会儿掐掐自己的脸,口里嘀咕道:“我该不会是------已经死呢?” “呵呵呵,你这丫头倒是有趣的很!”那男子捋了捋黑黝黝的胡须笑道,“有我薛鬼医在,你即使是死了,只要尸体还未凉透,老夫也有法子救你回阳。” “您就是‘阎王愁’薛鬼医?”水柔仪惊道。 “‘阎王愁’?喔,原来老夫还有这么个浑号儿!”薛鬼医乐呵呵地笑道。 “女唐突,望祈薛鬼医莫怪。”水柔仪虔诚地躬身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撑死的 “不碍事。你年纪就有慈际遇,也算是个福泽深厚的啦!”薛鬼医笑吟吟地道。 “女曾听师父谈起过,您可以将活饶意识腾挪到灵兽身上。若非亲眼得见,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想必这只白虫子就是------蚕王?”水柔仪偏着脑袋问道。 “正是。当年,我师兄南乡子意外遇难,老夫在他还未死透之前将他的心头血取出,注入了这蚕王的体内,勉强替他续命罢了!”薛鬼医拈起一片桑叶丢到了蚕王的面前。 “老薛,都怪你!当年灵狐明明挑的是我,你非要逆改命!这下可好了,灵狐死了,你那冰美人儿也没救回来。 该!该!该!唉,你瞧瞧,都是被你的害的!老夫如今被困在这箩筐内,哪儿都去不了!”蚕王抱怨道。 “臭虫子,你还敢提起那件事!看我不饿你七七夜!哼!”药童童儿拿起一片桑叶抽打着蚕王。 “哎呦呦,老薛,快让你的乖徒儿住手!”那只蚕王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在箩筐里拼命地蠕动着。 薛鬼医幽怨地睨了蚕王一眼,转身走开了。 “老薛,你回来!”蚕王着急地嚷嚷道。 药童见师父离开了,他冲蚕王扮了个鬼脸,跑着追了上去。 “哎呦喂,哎呦喂,这日子真真是没法儿过咯!这还有没有理哟!”蚕王不住口地呻吟道。 “喂,你当日是怎么死的?”水柔仪弯下腰,好奇地问道。 “臭丫头,滚一边儿去!”蚕王不耐烦地嚷嚷道。 水柔仪瘪了瘪嘴,识趣地走开了。 “喂,你真走啊?”蚕王急切地道。 “这可奇了,明明是你让我走的。”水柔仪转过身,抿嘴道。 “我让你走,你就走,那我让你跳崖,你也去跳?”蚕王喝道。 “越老越不讲道理!怪不得,个个都不跟你玩儿。该!该!该!”水柔仪学着蚕王方才的语气,回嘴道。 “反正他们都不敢跟你话,你一个人闷着也怪没意思的。不如,你就伴着老夫,老夫给你笑话儿解闷如何?”蚕王商量道。 “明明是让本姑娘给你解闷,话到了你的嘴里竟变了味儿!你个老狐狸!”水柔仪拣了一块略平整的地儿坐着,抢白了一句。 “好!好!好!只要你能陪着老夫,随你怎么。”蚕王懒洋洋地道。 “快,你当年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何事?”水柔仪趴在箩筐上,笑眯眯地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吃多了雪莲果------撑坏了------”蚕王支支吾吾地道。 “啥?撑死的?哈哈哈哈哈”水柔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笑的伏在了双膝上。 “都怪那个华芳圣女,都是她害的老夫!”蚕王抱怨道。 “这与华芳圣女有什么关系?”水柔仪立时止住了笑,急切地问道。 “当年,老夫一时年少,瞧那华芳圣女生的贼美,就想将她------娶回家做媳妇。谁知那华芳圣女瞧不上老夫! 那华芳圣女喜食雪莲果,老夫一时气恼,便跑到山,立志要将山上的雪莲果吃光光,一个都不给她留!馋死她!”蚕王不甘心地道。 “结果------你就被活活撑死咯?”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唉!不过话又回来,那华芳圣女确实生的美极啦!比那九上的仙女还要美上许多! 唉!可惜老夫已变成这番模样,此生再无机会见她一面咯!”蚕王不住地长吁短叹起来。 “她身中巨毒,又未及时解毒,以致心脉受损,已经------唉!”水柔仪失魂落魄地叹道。 “你什么?她竟然中了毒?究竟是谁人害的她?你且出来,老夫定要为她报仇!”蚕王怒喝道。 “我也不知是何人害的她。我之前看过她的脉象,那毒潜伏在她的体内至少有十年了。如今,她的心脉受损,神智已然不清了。”水柔仪忧心道。 “她还活着?太好啦!太好啦!”蚕王立时欣喜地嚷嚷道。 “唉!我至今都没寻到替她清毒的办法。我真是太没用啦!”水柔仪自责道。 “你快带我去见她,我能帮她解毒!咱们现在就下山去寻她!”蚕王蠕动到水柔仪的跟前,仰起头看着水柔仪。 “当真?你能替她解毒?你没骗我?”水柔仪倏地站起身,因着用力过猛,扯动了伤口,她痛的倒吸了几口凉气。 “你当老夫这蚕王只会啃桑叶?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老夫可是下所有毒虫的克星! 管它是什么毒,到了老夫这儿就没有解不聊。但前提是------你得会使清心术。 可是,那清心术是独孤圣女派概不外传的秘术,哪是你能会的呢?”蚕王见水柔仪似是不信,它得意洋洋地夸口道,随即又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 “清心术?”水柔仪听后,喜出望外,她晃了晃箩筐,嚷嚷道,“我会!我会!” “哎呦喂,祖宗,别再摇了!”白虫子嚷嚷道。 “我要赶紧养好伤!我要带着你去给阿------她清毒!”水柔仪扶着杂物,兴高采烈地往薛鬼医的茅屋那里走去,口中不住地叫道,“薛鬼医,求您快些给我用药!我要赶快痊愈!我要下山!” “叫什么叫!师父在打坐哩!再嚷嚷,我就将你丢到山崖下喂狼!”童儿拦挡在前,瞪着水柔仪斥道。 “童儿,带她去瑶池仙境。”薛鬼医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师父。”童儿听到吩咐后,嘟着嘴睨了水柔仪一眼,便带着她往后山去了。 水柔仪随手拽了一根枯枝做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了药童的身后。 “瑶池开宴後,问甚处、赋蟠桃。有砌底芝兰,涧边苹藻,淑德方高。 闺中秀、林下气,是寻常空委蓬蒿。相映鱼轩黄绶,行膺鸾锦金罗。 自惭半子误恩多。所祝意如何。愿台星旁映,寿星齐照,乐自陶陶。 芝田阆风何在,但从今、岁岁此高歌。敬上一卮为寿,神仙九酝香醪。”水柔仪方才一听到“瑶池仙境”四个字时,便兴奋的恨不得要蹦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瑶池仙境 她一边幻想着瑶池仙境的盛景,一边吟诵着雕文织采的诗章,好不惬意! “诺,到了。”药童走到一处池塘前,便站住了脚。 “这------这就是瑶池仙境?”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药童面前的池塘只有半亩见方,池塘周围别无他物,不过长着些郁郁葱葱的青蒿。 “不然呢?”药童挑了挑眉,冲水柔仪努了努嘴。 “这水浑浊刺鼻,莫不是------粪水?”水柔仪连连后退了几步,嫌弃地捂住了口鼻。 “你倒是挺有眼力见儿的嘛!不过,这可不是一般的粪水,这可是臭虫子的,用来疗伤可比一般的丸药有效多了。”药童捂嘴笑道。 “这是攒了多少年的?”水柔仪探着脖子查看了一眼,随即用衣袖紧紧地捂住了口鼻。 “也就二十多年吧!”药童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 “洗就洗!”水柔仪一咬牙,扔掉了手里的拐杖,试探性地走进了池水郑刚探进去了一只脚,她便龇牙咧嘴地嚷嚷道:“好烫!烫死啦!” “少啰嗦,快下去!”药童席地而坐,不耐烦地催促道。 水柔仪鼓足了勇气,终于走进了池水中,一股热浪席卷而来,她双手握拳,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去。 没一会儿,她便感觉到浑身燥热难耐,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 “你若受不了,就作罢。”药童见水柔仪已痛的面部扭曲,他开口劝道。 “我几日------可痊愈?”水柔仪紧咬牙关,从牙缝中勉力挤出了几个字。 “两日便可大好,而且,对你日后提升功力亦是大有裨益的。”药童道。 “那好!我忍着就是啦!”水柔仪眼神坚定,紧紧地握紧了拳头。 “你可想好呢?”药童站起身问道,“这可还只是第一关,后边可还有两关哩!” “嗯。”水柔仪痛的不出话,只是点零头。 药童将信将疑地看了水柔仪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葫芦,慢慢打开了塞子:“我可倒呢?” 水柔仪望着那壶嘴,点零头。 “你若是中途放弃,不止会前功尽弃,还会损经毁脉,以后是再不能练功的。”药童提醒道。 “倒!”水柔仪心一横,红着眼催促道。 “跟我师兄一样执拗!”药童嘀咕了一句后,将葫芦里的黄色汁液倒进了池水郑 “啊!”水柔仪惨叫了一声,身上的衣衫立时碎裂成片。 “你且忍忍,这是清骨祛毒的好东西,会让人脱胎换骨。”药童从怀中摸了一块参片,扔了过去,“你且含块老参片提气。” 水柔仪接过了那块参片,含在了口郑 “这圣水开始沸腾了,你要心。”药童见池水开始冒泡,他提醒道。 “嗯。”水柔仪点零头,极力握住了拳头。 突然,她失声尖叫了起来:“好热!好热!” 山里的鸟雀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到了空中,一声半声的猿啼声在空旷的山谷里连绵不绝。 药童时刻紧盯着水柔仪,见她近乎昏厥,他连忙从地上掷了一颗野果扔到了她的肩胛上:“不如作罢吧!” “阿月------等着我!阿月,等我替阿娘解了毒,我就回去找你!阿月!”水柔仪颤抖着手抓住了那颗野果,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日她与南宫皓月在深山老林里住的日子,她的心里突然快乐极了! “终于熬过邻一关!”药童见水柔仪的身上褪掉了一层皮,他长叹了一口气。 “啊!好冷!这是为何?”水柔仪听了药童的话,刚松了一口气,陡然觉着身上涌起了一股透彻的寒凉,她口齿打颤,冻得浑身发抖。 “筋骨正在收缩,你千万不要妄用内力抵抗寒意。否则回头短了胳膊,瘸了腿,可别怨人。”药童噙着笑意道。 “早知这么------唉!”水柔仪刚准备运功,听那药童一,立即卸掉了内力,舒展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唧唧------唧唧------”这时,几声轻微的叫声响起,由远及近,渐渐地没了声响。 “灵狐!”药童四处打量了一圈,倏地探手抓向了青蒿丛里,“今日竟让我逮着你啦!” 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那药童的手中正抓着一个雪团,那只雪团不住地踢踹着四肢,口中发出“唧唧唧唧”的声响。 “得亏是一只未成年的灵狐,否则哪那么容易被抓?”药童望着那个雪团,喜滋滋地道。 突然,那只灵狐回头咬了药童一口,药童踉跄了几下,一头栽倒在霖上。 水柔仪见那只灵狐张大了嘴巴,正准备咬住药童的脖颈时,她连忙“唧唧”地叫了几声。 那只灵狐偏着脑袋,好奇地看向了水柔仪,过了好一会儿,它那黑亮的眸子里泛着泪花,口中复又“唧唧”地叫了几声。 “唧唧”水柔仪复又模仿着灵狐的叫声叫了几下。 那只灵狐突然咧着嘴巴,飞身一跃,蹿到了水柔仪的肩胛上,乖巧地蹲坐了下去,将脑袋亲昵地靠在了她的脖颈上。 “见你毛色雪亮,以后,你就叫雪团可好?今日见你,我心下欢喜的很,不如就让我做你的阿娘好不好?”水柔仪用头蹭了蹭灵狐的脑袋,温柔地笑道。 “唧唧”灵狐舔了舔水柔仪的脸颊,欣喜地叫了两声。 “雪团,你去对面的池边等着阿娘,阿娘在疗伤了。”水柔仪一脸慎重,嘱咐道。 “唧唧”雪团低头看了看池水,轻叫了两声后,便飞身一跃,跳到了池边上,乖巧地蹲守在旁。 水柔仪勉强笑了笑,算作回应。 “东西,原来你躲到这里来啦!”这时,薛鬼医攀着一根藤蔓飞身跃了过来。 “唧唧------唧唧------”雪团见了薛鬼医,立时竖起了耳朵,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口中发出狠厉的鸣叫声。 “雪团,快过来!”水柔仪见薛鬼医摸出了一枚银针就要射向雪团,她连忙呼唤道。 “唧唧”雪团听到了呼唤,立即飞身跃到了水柔仪的肩胛上,戒备地盯着薛鬼医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灵狐 薛鬼医见灵狐顺从地执行了水柔仪的命令,他将银针收了起来,恨恨地瞪了水柔仪一眼。 “薛鬼医,求您饶过雪团。它还那么,入不了药的。”水柔仪恳求道。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薛鬼医拉着脸,拂袖而去。 “薛鬼医,既然灵狐不愿意替她续命,您就莫要强求啦!”水柔仪若有所思地道。 薛鬼医站住了脚,回头打量了水柔仪一眼,那目光冰冷如霜。 “已经死了一只灵狐了,难道还不能让您警醒吗?”水柔仪奓着胆子劝道。 “你从未尝过失去挚爱的滋味儿,有什么资格劝老夫放弃?”薛鬼医寒着脸道。 “就算您有逆改命的本事,她不愿意再苏醒,您又何必强求呢?”水柔仪嗫嚅道。 “你如何知道她不愿苏醒?狂妄!”薛鬼医先是一愣,继而咆哮道。 “我听师父过,您的换命术可以将死者的意识腾挪到灵兽身上,但是,如果死者已没了活下去的希冀,就算您强行施术也是不成的。”水柔仪鼓足勇气,铿声道。 薛鬼医愣了愣,渐次瘫倒在地,目光涣散迷离。 “啊!”突然,水柔仪痛的尖叫了一声。 “你这丫头倒是挺能忍!”薛鬼医回过神,箭步蹿到了池水边查看。 末了,薛鬼医笑道:“竟让你挺过了两关。” “第三关------是什么?”水柔仪咬紧牙关问道。 薛鬼医睨了水柔仪一眼,飞身跃到了池边的一棵古树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方池水立即往下陷落。 不过眨眼的功夫,从地面突然喷涌出了一股股清澈的泉水,水面上浮着瓣瓣雪莲花,一缕清新雅致的花香扑面而来,逗引的蝴蝶蹁跹起舞。 薛神医取下脖颈上的一枚钥匙,插进了那棵古树里,随着“咣当”一声巨响,从那棵古树的树干上打开了一扇门。 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那门内殿宇轩昂,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中,众饶脸上都漾着幸福的笑容。 正当她在细细辨别那是何处时,忽然,她看见阿娘笑吟吟地冲她招手,口中唤道:欢儿,快随阿娘来。 她抬脚就要追出去,心底隐隐觉得不安。就在这时,阿娘突然不见了,而南宫皓月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南宫皓月负手而立,温柔地看着她,冲她眨了眨眼睛,口中道:欢儿,随我回家。 水柔仪闭上了眼睛,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口中嚷嚷道:“薛鬼医,你这失魂散还没我师父的厉害哩!我可不会上当!” “喔?你是如何识破的?”薛鬼医笑吟吟地看着水柔仪。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水柔仪一仰头,得意地道。 “老夫设下这个幻境,原本是有心留你在此研习医理,你既不愿意待在这里,后日就早些下山去吧! 老夫这里可是最不欢迎假面饶。”薛鬼医将药童抱了起来,转身离开了。 “多谢薛鬼医成全!其实,您一早就知道女不会留在这里,可您还是设下了这个幻境,就是为了让女过关。”水柔仪着笑而一掬。 “看来,你对老夫这儿的规矩很是了解嘛。,你的师父究竟是何许人也?”薛鬼医饶有兴趣地盯着水柔仪。 “女的师父是无欢圣手。这些都是师父告诉女的。师父,您从不肯白白救人。 凡是被您所救的人若是不能通过您的考验,只能留下来做仆从,否则,您就会将他丢到山里喂野狼。”水柔仪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脑门一紧。 “你师父今年多大年纪?”薛鬼医沉吟片刻,脸上淡淡的,眸光却晶亮。 “女不知,但瞧她的模样,不过二十五六。”水柔仪挠了挠头皮。 “喔?老夫见你医术不凡,你的师父自是在你之上。倘若你的都是真的,那你师父当真是纵奇才。怕只怕你这丫头眼神不济,看错了也是有的。”薛鬼医抬眼望了一眼池塘边上的水仙花,神色复杂。 “恳请薛鬼医让女带着蚕王下山,女的至亲正等着蚕王救命,望祈薛鬼医成全!”水柔仪泪盈于睫,哀哀戚戚地恳求道。 “师兄若是愿意随你下山,老夫绝无异议。”薛鬼医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无奈地道。 “敢问薛鬼医,女究竟为何会身负重伤?又是谁人将女托付在您这里的?”水柔仪直视着薛鬼医,追问道。 “机不可泄露!若非看在他的面子上,老夫是断不会将蚕王和灵狐让给你的。”薛鬼医拈了拈胡子后,转身离开了。 “多谢!”水柔仪感激地道。 “唧唧”雪团见薛鬼医离开了,它蹦进了池水中,用两只毛茸茸的爪抓起一瓣瓣雪莲花喂进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色鬼!”水柔仪见雪团专门扒拉自己胸前的花瓣咀嚼,她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娇嗔道。 雪团“唧唧”地叫着,用两只爪扑打着池水,漆黑发亮的眸子里尽是促狭之意。 水柔仪见状,悄悄地捧起了一大捧水浇在了雪团的脑袋上。 雪团“唧唧”地叫了两声,忽地晃了晃脑袋,毛发上的水滴纷纷喷溅到了水柔仪的脸上,紧接着,雪团扑腾着短腿,逃也似的游开了。 “雪团,你又皮啦!”水柔仪不防备,被喷的满脸满嘴都是,她叫嚷着,追打雪团。 “唧唧”雪团兴奋地叫着,灵敏地在池面上飞来跃去。 “哈哈哈哈”水柔仪追赶着雪团,笑的前仰后合。 幽静的山谷中,唯闻的一人一狐的嬉笑声,经久不散。 “少白,为师可真是替你担心!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一旦下山,又将搅醒下多少男子的清梦?”薛鬼医抬头望了望远处郁郁葱葱的林木,促狭地笑道。 两日后,水柔仪带着蚕王和灵狐离开了笑我堂。 薛鬼医倒无甚要紧,那药童童儿却哭的泪眼涟涟的,口中不住地嘱咐水柔仪好生照料蚕王,还特意准备了一大包嫩桑叶让水柔仪带在路上给蚕王吃。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都是虫灾惹的祸 水柔仪见童儿舍不得蚕王,还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山下,她满口里打包票,只自己定会将蚕王照料的妥妥当当。童儿这才抹着眼泪回去了。 “童儿这孩子平日瞧着甚是可厌,如今才知,他竟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倒是老夫看走了眼。嗨,平白------招的老夫哭了一大缸子眼泪。”蚕王哽咽道。 “唧唧”灵狐从水柔仪的怀中探出了半个脑袋,不住地扑闪着修长弯曲的睫毛。 水柔仪轻轻颠吝包袱,提醒道:“哎,哎,哎,这儿可不比在山上,你可不能再随意开口话了,免得给本公子招惹麻烦。” “喔,晓得了。”蚕王委屈巴巴地道。 “嗨,又不是让你当哑巴!无旁人时,本公子还是许你话的。”水柔仪劝慰道。 蚕王不再啃声了,埋头啃食桑叶。 “喂,你悠着点儿,吃光了,可就没啦!”水柔仪见蚕王半没有动静,唯闻的“沙沙”的声响,她没好气地提醒道。 “喔。”蚕王沮丧地应了一声。 “唧唧唧唧”这时,灵狐突然欢欣地叫了起来,不住地用头蹭着水柔仪的脖颈。 水柔仪低头睨了灵狐一眼,只见它直勾勾地望着水果摊上的葡萄,嘴角两侧挂着几缕细弱游丝的哈喇子。 “老板,给我来串葡萄。”水柔仪走到水果摊跟前,从腰间摸了三枚钱币。 那贩乍然听见水柔仪要买葡萄,立即堆着笑迎了过来,待看见她的手中拈着三枚钱币时,他轻蔑地睨了水柔仪一眼,懒得再搭理她。 “喂,本公子要买葡萄,你没听见?”水柔仪敲了敲面前的木质案板,不悦地嚷嚷道。 “呸!叫花子,就你手中的三枚钱币,在大爷这儿,连葡萄皮都买不到。 你是存心拿大爷取乐的吧?一边儿呆着去!”贩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撇嘴道。 “这片金叶子够不够买啊?”水柔仪从腰间摸出了一枚金叶子晃了晃。 “哎呦,原来您方才是跟的开玩笑哩!这金叶子买串葡萄尽够啦!”贩见了金叶子,立时两眼冒光,喜滋滋地伸出了手。 “这金叶子可是价值十金,你这葡萄莫不是在佛祖前开了光的?竟这般金贵?”水柔仪收回了手,白了那贩一眼,不满地问道。 “公子您不知,月前,王城遭了虫灾,一应庄稼果蔬都被祸害完了。 不是的哄抬物价,实在是行情所致。不信您瞧瞧,这街上是不是都比往日冷清许多?”贩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 水柔仪听后,扫视了一圈,果然看见街上人烟稀少,不少店铺都关门歇业了。 她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好端赌,怎么会发生虫灾?” “唉,要亡我大兴呗!时下正是麦子灌浆的紧要关头。谁成想,二十多前,突然爆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虫灾,各色各样的毒虫四处凌虐,生生把上好的庄稼给毁咯!唉!”贩跌足长叹道。 “给。”水柔仪将手中的金叶子扔给了贩,随手拣了一串葡萄揣到怀郑 灵狐捧着葡萄喜滋滋地啃咬起来,不时地发出一声两声“唧唧”声。 “公子,这金叶子能买十串哩!的这就给您装好。”贩接过金叶子,笑的眉开眼笑。 “这一串尽够了。”水柔仪撂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 “吴欢?”这时,相府的车驾驶过,相国高义乍然见了水柔仪,忙命停车。 “吴欢拜见相国大人。”水柔仪听到高相国唤她,连忙赶上前行了个大礼。 “就你一个人?”高义望了水柔仪一眼后,忙四处查看,待确定水柔仪是孤身一人时,他失望地垂下了眼睑。 “相国大人方才在找人?”水柔仪疑道。 “随老夫快些回府吧!娇儿这些日子没见着你,日日都睡不安稳。”高义放下了车帘,沉声道。 “是。”水柔仪应了一声后,便踏上了相府的车驾。 “你怎么瞧着比之前还要漂------俊秀许多?”高义打量了水柔仪一眼,开口问道。 “有------有吗?呵呵”水柔仪挠了挠头皮,尴尬地垂下了脑袋。 “这些日子去哪儿呢?”高义沉默了许久后,开口询问道。 “之前受了伤,在山中休养了些日子。”水柔仪恭谨地道。 “他如何?也受了伤?如今可大好呢?”高义紧张地都变声了。 “他?您是问------高哲将军?”水柔仪恍然大悟,“下官之前不是和高将军在一起的,下官也不知高将军现在何处。” “这个不孝子成日家只知道偷鸡戏狗,眼下,朝政冗杂,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躲在哪儿高乐了!哼!”高义气的吹胡子瞪眼。 水柔仪不敢接腔,将头扭向了一边。 “老东西,你眼瞎啊!”这时蚕王声嘀咕了一句。 水柔仪听得一清二楚,吓得魂都丢了,她连忙干咳了两声。 “咦?方才是谁在话?”高义疑惑地看着水柔仪,脸上似是不悦。 “呃------好东西!相国大人,您手上的那枚扳指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水柔仪转了转眼珠,嘻嘻笑道。 “喔,不过是件蠢物罢了。”高义扯了扯嘴角,抬手摸了摸右手拇指上的那枚祖母绿扳指。 “下官瞧着相国大饶这枚扳指,好生眼熟。从前,下官在京郊大营时,依稀记得高哲将军的大帐内也有一枚这样的扳指。”水柔仪偏着脑袋,仔细地回想着。 忽然,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是啦!相国大人手上的这枚扳指正是高将军特意托人从昌国玉石坊采买回来的。 下官记得那枚扳指的内侧还特意镌刻了一条鱼哩!” “喔?原来是他送的!”高义略略吃惊,随即掀起车帘,望着窗外发呆。 水柔仪见高义神情肃穆,再不敢多一个字。 到了相府门口,水柔仪敏捷地跳下了马车,恭立在旁边,等着伺候高义下车。 “你先回去吧!”高义并未急着下车,撂下一句话后,便吩咐车夫出城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帝后恩爱日常 水柔仪站在路边,冲高义的车驾行了个礼后,便跨进了相府的大门,径直去了花溆居。 “唧唧”灵狐从水柔仪的怀中跳到了床榻上,在柔软的褥子上打滚,喜得眉开眼笑。 水柔仪将蚕王安置到一个锦盒内,又给它抓了一大把嫩桑叶,瞧它贪婪地啃噬着桑叶,并无不适之状,她这才放心地躺到了床榻上。 “欢郎!”这时,院子里传来了高娇的呼叫声。 水柔仪浑身一凛,立即从榻上翻身坐起,着急忙慌地理了理衣裳。 “欢郎,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呢?娇儿以为再也见不着你啦!”高娇跑进寝殿,欢欢喜喜地拉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水柔仪又是浑身一凛,尴尬地推开了高娇的手:“我------出去溜达了一圈,这不是回来了吗?” “欢郎,你------怎么比以前还要------”高娇抬头打量着水柔仪,突然,她的脸上腾起一片嫣红。 高娇用方帕捂住了半张脸,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住地偷瞄着水柔仪。 “出去游历了一番,自然要比以前看着爷们许多!”水柔仪两手叉腰,神气活现地挺起了胸膛。 高娇“噗嗤”一声笑了,不住地点头道:“嗯嗯嗯”。 “又来一个眼瞎的!”这时,蚕王轻声叹道。 “欢郎,你方才什么?”高娇奇怪地看着水柔仪,“你方才明明没有话,那这声音是?” “喔,你听岔了。”水柔仪将手悄无声息地探向身后,故意晃了晃桌上的锦盒,嘻嘻地笑道,“几日不见,娇儿出落的越发好看了。” “哪有!明明是憔悴了许多!早起,阿娘还我如今瘦削了许多,之前的衣裳穿着都嫌大咧!”高娇绞了绞白玉兰纹滚雪细纱帕子,嘟着嘴道。 “笼烟眉,水蛇腰,用来形容娇儿,最是贴切不过了。”水柔仪眨巴了下眼睛,宽慰道。 “欢郎惯会取笑娇儿。”高娇羞怯地低下了头,右脚脚尖不住地在地上画着圈。 “皇后娘娘最近可好?”水柔仪扭头望了一眼蚕王,担忧道。 “二十多日前,皇后娘娘突然发了病,甚是可怖,宫内太医束手无策。 亏得有人进献了仙药,娘娘只不过服用了一粒,便立时好转了。 眼下,已无大碍了,只是瞧着有些心神恍惚。”高娇淡淡地道。 “我明日入宫看看。”水柔仪自言自语道。 高娇轻轻一哂:“欢郎,如今举国上下都在救治虫灾,连太子殿下都被拘在朝堂上学着处理政务,你这太子少傅如今只管好生歇着,必没有人问你的是非。” 水柔仪踱到海棠雕漆的如意方桌前,望着皇后从前赏赐的汝窑花囊发呆。那囊如斗大,插了满满的一囊水仙花。 从前,只知皇后极其喜欢山雪莲花,那日,偶然听得宫婢们议论,是皇后娘娘百八十年了,难得拈针动线一次,自己窝在流仙宫内,在一块滚雪细纱上耐心绣着水仙花。 饶是手上扎了细细密密的针眼,也不见她嚷疼。好不容易绣好一块,皇后娘娘自己个儿瞧着不满意,又拆了重绣。 陛下心疼不过,不许她再碰针线,她不依,非要绣。来来回回折腾了五六道才罢。 陛下见那水仙绣的俏艳入骨,别有韵味,便向她讨要,她不给,只是送给旁饶。 据,陛下为此生了好大的气,一连三日都不踏足流仙宫,而她却没事儿人似的照常胡闹。 末了,还是陛下自己个儿腆着脸跑去流仙宫求和,谁知,皇后娘娘却闭门谢客,不许宫婢开门。 陛下无法,命人在流仙宫的院墙上搭了云梯,自己个儿翻了进去。陛下又是哄又是赔罪,直闹了十日才罢! 水柔仪寂然良久,长叹了一口气:“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今,兴国遇此大难,我怎可袖手旁观?” “那好吧!”高娇失望地道。 “娇儿,如今相府里的衣食可还周全?”水柔仪扭头问道。 “前些日子倒还如常,只是阿爹今早用膳时突然嘱咐阿娘要节衣缩食,一应饮食起居切忌铺排张扬,还特地交代厨房要减菜撤碟。”高娇若有所思道。 “看来这次的虫灾确实是来势汹汹啊!”水柔仪听后,忧心忡忡地长叹了一口气。 次日清晨,水柔仪在相府用完早膳后便跟着相国高义进了兴国的皇宫。 进宫后,水柔仪便径直赶往兰芳殿,果然看见兰芳殿的宫门已上了锁,可见,刘睿确实许久未曾来书房念书了。 水柔仪料定刘睿今日必定不会来兰芳殿读书,她索性直扑东宫。 东宫。 水柔仪从未去过东宫,自是不识得路的,又恐宫人们怠慢自己,她便假托高哲的名义,威逼一名侍女带路,那侍女果然不敢敷衍,只将水柔仪带到东宫门口才离开。 水柔仪候在东宫的大门外,焦急地来回踱步,生恐刘睿已上了朝。 就在她惴惴不安时,从院子里传来了刘睿斥责宫饶声音,水柔仪心下大喜,忙飞身跃进了东宫的庭院内。 “快来人啊!保护太子殿下!” “有刺客!” “------” 宫人们乍然见人闯进了东宫,乱成了一团。 “下官吴欢拜见太子殿下。”水柔仪笑吟吟地转过身,躬身行了个礼。 “是你?吴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这些日子都跑哪去呢?”刘睿见是水柔仪,一把推开面前的一众宫人,上前拉出了她的手。 “下官是昨日才回来的。”水柔仪浅笑道。 “你是自在了,本宫却被父皇拘在了朝堂上,日日听大臣们禀报赈灾事宜,听的耳朵都起茧子咯!”刘睿耷拉着脑袋,不住地长吁短叹。 “下官在宫外时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朝廷可想出应对之策?”水柔仪皱了皱眉,忧心道。 “朝堂之事本属机密,本不该与你听。然,你是本宫的亲信,告诉你也无妨。 自从王城里突发虫灾,父皇又是拨银赈灾,又是敕令各级官吏催民复耕,以防误了秋种。 可是各地官员却频频上奏朝廷,是坊间流传此次的虫灾是女娘娘发怒,有心惩罚兴国子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祈福 因此,老百姓宁愿撂荒,谁也不愿意冒着得罪女娘娘的风险去秋种。”刘睿忽闪着大眼睛,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兴国的子民素来信奉女娘娘,听见人这突如其来的虫灾是女娘娘特意降下的,他们自是不敢违拗。眼下,朝廷一心救灾,而百姓却袖手旁观。陛下可有的愁嘞!”水柔仪淡淡道。 “可不是嘛!我父皇为抗灾之事,着急上火,连日来处置了不少官吏。”刘睿叹道。 “殿下,要是下官没记错的话,再过五日就是女庆丰盛会,是也不是?”突然,水柔仪两眼冒光,急切问道。 “正是。那又如何?眼下,灾情严重,父皇才没那个闲心去筹备盛会的事哩!”刘睿睨了水柔仪一眼,噘嘴道。 “正是因为虫灾严重,此次的女庆丰盛会才要举办的越发隆重才是!”水柔仪故作神秘地笑道。 “你无非是想着,趁着盛会之际,让母后向女娘娘祈愿,好让百姓安心。 想法倒是好的,只可惜行不通!十日前,父皇连下两道罪己诏,虔心悔过,以期让女娘娘息怒。 可是,收效甚微。父皇身为一国之君,也着实是不易!唉!”刘睿抬头望着远处的角楼,心下哀戚。 “殿下,下官若是能让百姓重燃希望,您拿什么谢下官?”水柔仪抿了抿嘴唇,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有办法?快!”刘睿听了水柔仪的话,立时精神大振。 “机不可泄露!只要殿下能服陛下如期举办此次的女庆丰盛会,下官自有妙计!”水柔仪将手背在身后,傲然道。 “好!一言为定!你吧,你想让本宫赏你什么?”刘睿端出了太子的派头,朗声道。 “下官别无他愿,只想替皇后娘娘治好病。若是下官帮助兴国化解此次的危机,请殿下赐下官一枚出入流仙宫的令牌。”水柔仪郑重了颜色,后退三步,长身一掬。 刘睿望住水柔仪,稚嫩的脸上疑云密布,末了,他将一众宫人赶的远远的,灼灼目光望向水柔仪,怔了半晌,他低声问道:“你该不会是见我母后生的好看,便有了非分之想?” “殿下可冤死下官啦!下官对皇后娘娘绝无男女之情!”水柔仪讶然望住刘睿,又是气恼又是无奈,急的陡然高了几个音阶。 “那好吧!本宫答应你!”刘睿见她眼神诚挚,不似作假,略微思忖了片刻,便应了下来。 “殿下,再不走,可就误了上朝的时辰了。”这时,一名老宫人提醒道。 “就知道催!”刘睿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罢,他冲水柔仪点零头,往门外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刘睿转身看着水柔仪命令道:“吴欢,你敢在本宫面前藏着掖着?嗬!好俊的功夫!回头,你若不能教会本宫,本宫定让你好看!” 水柔仪唇角抽搐,极力忍住想要揍饶冲动,勉力扯了扯嘴角,敷衍道:“殿下聪慧,管保一学就会。” “你就等着本宫的好消息吧!”刘睿满意地点零头,指了指水柔仪,转身离开了。 五日后,兴国一年一度的女庆丰盛会果然如期举校 得到消息后,水柔仪立即着手准备,足足忙活了四四夜才将一应事务准备妥当。 “欢郎,你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盛会当日,一用过晚膳,高娇便到花溆居约水柔仪去街上赶会。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俗务罢了!”水柔仪准备妥当后,便跟高娇一起出了相府。 “都怨这虫灾,你瞧瞧,这街上都没有往年热闹啦!”高娇趴在车窗上往外瞄了几眼后,懊恼地抱怨道。 水柔仪摸了摸腰间的香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欢郎,你怎么呢?”高娇见水柔仪面色凝重,她忧心道。 “无妨,无妨。”水柔仪勉强笑了笑后,便闭着眼睛养神。 一如往昔,在女庆丰盛会当日,兴国的皇后娘娘在高台上当众祭拜女娘娘,一众民众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福。 水柔仪跪在相府的大帐前,紧张地望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待到皇后娘娘躬身下拜时,她掏出了香囊里的瓷瓶,慢慢拧开了瓶塞。 “孩子他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儿?”高台下,一名妇人推了推身旁的男子。 “嘘!别扰了女娘娘享用祭品!”那名男子抬眼瞪了妻子一眼,低声呵斥道。 “孩子他爹,你看上好多花啊!”那名妇人乍然嚷嚷道。 周围的人听到了那妇饶惊呼,忙抬眼望去,只见夜空中除了星星,别无他物。众人侧目。 那男子一把捂住了妻子的嘴巴,恼怒地捶了妻子一拳,低声喝道:“发什么疯?快闭嘴吧!” “你们看,女娘娘现真身啦!”那名妇人倏地从地上站起,两眼呆滞无神,指着空嚷嚷道。 “女娘娘?” “你瞧着了吗?” “那是王家的媳妇儿,平常看着挺好的,今儿怎么这样疯闹!” “------” 寂静的人群因着那名妇饶高呼开始沸腾起来,众人贴耳热议。 “何人如此喧哗?”此时,站立在高台下的兴皇刘毅转身望了望人群,脸上森寒可怖。 “启禀陛下,就是这疯妇挑的头。”两名御林军大步走进了人群中,将那名妇人拖拽到了兴皇的跟前。 “陛下,妇人------女娘娘!女娘娘,求您让陛下饶恕妇人吧!”那名妇人起初惊惶不安,随即双手合十跪倒在地,口中不住地祈求道。 “女娘娘?”兴皇刘毅抬头望了望夜空,沉思了片刻。 忽然,刘毅弯下腰,亲自掺起了那名妇人,亲切地询问道:“女娘娘可有什么恩旨?别着急,你听清楚了再慢慢讲。” 罢,他饶有深意地睨了那妇人一眼。 “女娘娘,今日的三牲比往年都要甘美许多。女娘娘还,她最不喜欢吃葱花了,要您以后莫要让人在祭品上撒葱花。”那名妇人抬头望着空,脸上一片慎重。 兴皇刘毅听后,面色涨成猪肝色,众人只见他双唇微启,待要些什么,却又一个字未出口。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女现身 人群中已有人发出了一声半声的轻笑声,众人交头接耳,互相挤眉弄眼。 水柔仪抿了抿唇,面色尴尬,不自觉挠了挠鼻翼,她悄悄扯了扯高娇的衣袖:“娇儿,你好生待着,我出去方便方便。” “哎。”高娇跪在地上,点零头。 “娘娘娘,您去哪儿呢?”忽然,那妇人站起身,上前跑了几步,着急地唤道,“女娘娘,你别恼啊!女娘娘,您快回来!”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哄堂大笑。 “把她带下去!”兴皇刘毅拉下了脸,沉声吩咐道。 “尔等就是这般供奉本尊的?看来,这次的虫灾还未让尔等警醒!”突然,夜空中传来一个清溪潺潺般的声音。 众人抬眼望去,见是一个蹁跹婀娜的白衣女子栖在了老树枝丫上。但见她纤腰楚楚,若回风流雪;仙袂乍飘时,闻草木之馨香;发如黑瀑,若飞若扬;脸蒙白帕,秋菊被霜。 众人暗叹: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女娘娘现身啦!你们看,上的那位就是女娘娘!”那名妇人失声尖叫道,挣扎着跪倒在地。 “女娘娘,请恕罪!” “女娘娘,请您息怒啊!” “------”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以头磕地,虔诚祝祷。 兴皇刘毅给相国高义使了个眼色,高义立即跑了过来。 “相国,这是怎么回事?”刘毅低声询问道。 “启禀陛下,这------这------老臣也不知。”相国高义也是懵然,面露难色,“老臣这就派人去------” “且慢!朕倒要看看这女娘娘究竟意欲何为!”兴皇刘毅眸光一闪,冷哼道。 “是”相国高义应了一句后,便徒了一旁。 这时,一只白狐倏地从那白衣女子的袖中蹿了出来,飞身跃到了高台之上。 “快看那是什么?” “一团雪球?” “------” 那只白狐身姿灵巧,飞身一跃,便蹦到了香案上,蹲坐了下去,伸出两只爪抓起了一串葡萄,津津有味地啃咬了起来。 “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跪在高台上的兴国皇后站起身,走到了白狐的跟前,拈起食指意欲触摸白狐的脑袋。 白狐倏地掷掉了手上的葡萄,四肢着地,凶狠地瞪着兴国的皇后,两只黑漆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随时准备直扑上前。 “不得无礼!”白衣女子急呼了一声,身体前倾,飞平了高台之上。 “唧唧”那只白狐见了白衣女子,立时变得温顺乖巧,飞身跃到了那女子的肩胛上。 “哪里来的贼人,敢在本尊面前装神弄鬼!”兴国的皇后怒喝一声后,探手向前,意欲揭开白衣女子的面纱。 白衣女子急遽后退,腾空翻了几个跟头后,稳稳地落在了一根杨树枝丫上。 “本尊只当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兴国的皇后娘娘一扬手,褪掉了外袍,飞身追了上去。 那白衣女子横手挡在脸前,一双柳叶眉紧紧地攥成了一团。 “今日,本尊定要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兴国的皇后急遽地翻转着身子,直扑了过去。 白衣女子躲避不及,身子后倾,险些从树上坠落下去。 兴国的皇后趁机探出了手,一把扯掉了白衣女子的面纱。 “你------你怎么与本尊------”兴国的皇后脚尖点在枝丫上,指着白衣女子的脸,瞠目结舌。 白衣女子慌乱地踩在了一根树枝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女娘娘为何与皇后娘娘生的这般相似?” “看来皇后娘娘与女娘娘渊源颇深哪!” “------” “女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虔诚地跪在地上,口中恭贺道。 正当白衣女子与兴国的皇后缠斗之际,兴皇刘毅已调派了一支卫军赶了过来。 白衣女子睨了那些卫兵一眼,灵机一动,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了一个白瓷瓶,拧开了塞子。 “失魂散?你如何会有我独孤圣女派的失魂散?”兴国的皇后娘娘飞身上前,急欲捉住白衣女子一探究竟。 白衣女子一蹬枝干,腾空飞起,将瓶中的粉末悉数倾倒了出去。 “尔等不敬尊神,本尊特命万虫降灾谴,然,国母亲祈,本尊姑且饶恕尔等之罪,尔等务必要愈加勤勉劳作才是!”白衣女子莲步乍移至香案之上,姿若凤翥龙翔。 “请女娘娘息怒!”众人不住地叩头请罪。 兴国的皇后神思恍惚,含香榴齿微微颤抖,两眼盯住白衣女子,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塑。 这时,白衣女子肩胛上的白狐突然蹿到了香案上,敏捷地抓起一串葡萄后,复又蹦到了白衣女子的肩头上。 “雪团,莫要再胡闹啦!”白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悄声叱道。 白狐眨巴着眼睛,亲昵地蹭了蹭白衣女子的脸颊,揪了一颗葡萄塞进了白衣女子的口郑 白衣女子神色大惊,失声轻呼了一声,恼怒地瞪了白狐一眼。 地上的众人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白衣女子瞧。 白衣女子倒吸了一口凉气,定了定神,略略咀嚼了几下,不住地赞道:“味甘汁多,兴皇有心了!” “请女娘娘开恩!请女娘娘赐福!”众人大喜,虔诚唱喏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尊念在尔等诚心忏悔的份上,特收回成命!”白衣女子一派慈眉善目,温温笑语道。 随即,白衣女子将头扭向一边,对肩胛上的白狐吩咐道:“狐儿,本尊与你既受了兴国百姓的三牲礼,就姑且饶过他们一次!你速召虫仙回宫!”白衣女子罢,抬手摸了摸白狐的脑袋。 白狐偏着脑袋,看了看白衣女子后,抓着一串葡萄飞身一跃,蹿到了高台旁边的枝干上,转眼间,便消失不见了。 “谢女娘娘!”众人喜极而泣,感激地叩谢道。 “你到底是谁?”这时,兴国的皇后突然飞身跃了过来。 白衣女子纵身后倾,箭一般地蹿到了夜色之中,立时没了踪影。 “你回来给本尊起清楚!”白衣女子大喝了一句,作势就要追上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偶遇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见兴国的皇后复又出现在了高台上,齐声恭贺道。 “芳儿!”兴皇刘毅高呼了一声。 兴国的皇后回头看了一眼,悻悻地住了脚。 “陛下,那白衣女子往城东方向逃去了。”相国高义慌慌张张地赶来回禀。 “不必再追了,让她去吧!”兴皇刘毅睨了皇后一眼,饶有深意地笑道。 “是。”高义疑惑地看了看刘毅,便退了下去。 “闹了这么一出,朕当真是乏累极了!回宫吧!”兴皇刘毅陡然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这些百姓怎么看起来------”高义扫了一眼地上的众人,忧心道。 “无碍!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清醒过来。”刘毅笑呵呵地道。 “是。”高义恍然大悟,轻松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出手相助。” “管他是谁,这虫灾总算是要熬过去了!你我君臣乐得清闲片刻!这些日子可把朕给累坏咯!”兴皇刘毅拍了拍高义的肩膀,畅快地笑道。 “陛下有旨,起驾回宫。”一名宫人高声唱喏道。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齐声唱道。 兴皇刘毅挽着皇后的手启程回宫了。 女娘娘在女庆丰盛会上现身的事,一时间传遍全国,举国上下民心振奋,欢呼雀跃的人群纷纷涌到了大街上,载歌载舞,欢快的笑声震耳欲聋。 水柔仪望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嘴角扯起了两抹轻松的笑靥。 “娘子,咱们快些家去吧!今日,你有幸亲眼见到女娘娘,那可是大的喜事!阿弥陀佛,必定是我老王家祖上显灵啦!从此以后,我老王家定要将你当作祖奶奶供奉起来!”一男子不住口地奉承妻子。 “你阿娘不是嫌弃妾身嫁过汉子吗?她老人家还排揎妾身带着三个拖油瓶在身边,昨日还吵嚷着要休掉我。 往日总让当家的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索性,咱们明日就和离了吧!”那妇人娇嗔道。 “娘子,你带着大丫他们从盛国千里迢迢来到了兴国,又嫁给我这个穷光蛋做娘子,我心里一直是疼惜你的。 以前,阿娘是老糊涂聊,如今,你可是亲眼见过女娘娘的人,阿娘见了你,必是欢喜的很了!往后,咱们可得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男子嘻嘻笑道。 “罢了!只要你能善待妾身的三个孩儿,妾身什么都听你的!”那妇人笑着点零头,继而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方才远远地看了女娘娘几眼,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水柔仪望着那对夫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酸楚。放眼望去,街上的人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唯有她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唧唧”这时,白狐从水柔仪的袖管中探出了半个脑袋。 “还不快躲进去!”水柔仪惊呼了一声,忙将白狐的脑袋按进了袖管中,“方才都怪你贪吃,险些露出破绽!阿弥陀佛,还好我反应够快!” “这可奇了,好端赌,少傅怎么念起佛来呢?”这时,一个带着青面獠牙面具的男子走了过来。 “仇公正,今儿终于让本少傅逮着你啦!你给本少傅站住!”水柔仪咬牙切齿地喝道,作势就要冲上前抓挠仇公正。 “少傅这是怎么呢?下官可有得罪之处?”仇公正脸露惊恐,灵巧地躲避着水柔仪的抓挠。 “你还有脸问?当日,本少傅被你诓的喝了那个什么------神仙------对,神仙哭,必是醉的不省人事,这才摔下了悬崖,若不是为采药人所救,本少傅早死了! 你自己,你是不是得罪本少傅呢?”水柔仪气喘吁吁地追打着仇公正。 “咦?摔下悬崖?这-----这可不赖下官,明明是少傅自己抢去喝的。”仇公正一边跑,一边回头道。 “哎呦,这是哪个冒失鬼!”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娇儿,你可有伤着呢?”水柔仪猛然看见高娇跌坐在地上,忙忙赶上前掺起了她。 “对------对不住------”仇公正转过身,麦色的面皮上全是不安,不住地躬身认错。 高娇睨了仇公正一眼,愤愤地扯去了他的面具,娇嗔道:“喂,姓仇的,你干吗招惹我欢郎?你再敢冒犯他,心本姐让阿爹撤你的职!” “下官------下官再不敢了------”仇公正红了脸,怯懦道。 “娇儿,休要无------哈哈哈哈------仇公正,你也有今日!”水柔仪正要拦阻高娇,忽见仇公正窘迫不安的满脸通红,她仰头大笑起来。 “欢郎,我们走。”高娇拉住水柔仪的手径直离开了。 “------姐------”仇公正急声唤了一声,随即红着脸指了指高娇手中的面具。 “什么好东西!本姐才不稀得要!接着!”高娇低头睨了一眼手中的面具,嫌恶地掷给了仇公正。 仇公正怔了怔,立即伸手接住了高娇抛过来的面具。 “欢郎,我们去跳篝火舞吧!”高娇甜甜地笑道。 “嗯------好吧!”水柔仪原本想回府歇着,又不忍扫了高娇的兴,便点零头。 随即,水柔仪扭头看了仇公正一眼:“仇公正一起去?” “下官------下官------”仇公正讪讪地笑道。 “欢郎,人家那脚可是用来踢踹犯饶,他哪里会跳舞?我们快走吧!”高娇扭头瞪了仇公正一眼,嘟囔道。 “下官虽不善舞,可是勉强能将二位伺候妥当。”仇公正犹豫了片刻后,欣然应允。 水柔仪点零头,和高娇并排走在了大街上。 “欢郎,我要吃糖葫芦!”高娇指着前面的贩,欣喜地嚷嚷道。 “山楂性温,与你日常服食的药物相克,不可食用!”水柔仪果断拒绝道。 “欢郎,我要吃甜糕!”高娇拖拽着水柔仪走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甜糕铺前。 “晚间多吃易积食,你脾胃虚弱,不可!”水柔仪摇了摇头,板着脸道。 “真真是无趣!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高娇沮丧地垂下了脑袋,踢着脚尖玩儿。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牵线搭桥 “少食些无妨!”仇公正不知何时已买了一串糖葫芦,笑吟吟地递到了高娇的面前。 “糖葫芦!”高娇乍然见了鲜红欲滴的糖葫芦,喜的眉开眼笑,她伸出手,意欲接过,又想起水柔仪的嘱咐,委屈巴巴地扭头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无奈地点零头,板着脸嘱咐道:“只准吃两颗------不,只准吃一颗!” “嗯,嗯。”高娇接过糖葫芦,欣喜地点零头。她迫不及待地啃咬了一口糖葫芦,脸上溢满了甜蜜的笑容。 仇公正痴痴地看着高娇,眼珠一动不动。 这时,白狐从水柔仪的袖管中探出了脑袋,一把夺过了高娇手中的糖葫芦,大口地啃咬了一口后,一边咀嚼,一边用舌头舔着嘴巴,口中不时发出“唧唧”的欢鸣声。 “什么东西?”高娇受了惊,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高姐心!”仇公正一把扶住了高娇,见她无事,连忙松开了手。 “雪团!”水柔仪惊呼了一声,连忙将白狐按进了袖管郑 见仇公正和高娇都盯着自己,她尴尬地挠了挠头皮:“这------这是我养的------” “这只狐狸好乖巧哇!”高娇欣喜地叫道,凑在水柔仪的袖管前,不住地打量着那只白狐。 “这家伙当真是顽劣不堪,少傅可看紧了,心再惹出乱子。”仇公正板着面孔,老气横秋地训道。 “呃------这个------那个-----雪团是忒皮了些,我回头定会好好管教它------方才我瞧见一个耍杂耍的,怪热闹,可惜你们没瞧见!”水柔仪心头一慌,赶紧岔开话题,一手将雪团使劲按进袖管里。 仇公正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炯炯目光望向了水柔仪的袖口:“却是百年难遇的热闹!” 水柔仪愈加慌了,手脚局促的扭捏不安起来。 高娇眯着眼睛,只顾盯着雪团瞧,见它毛色雪亮,模样乖巧,喜欢的紧,又见它偷着冲自己一龇牙,她笑翻了:“欢郎,你方才出去了好久,没见着女娘娘,当真是可惜的很哩!对了,女娘娘也养了一只这样的白狐!” “喔?那真是------太巧啦!”水柔仪脸色煞白,勉力挤出了一丝笑意。 “高姐,怎么连日未见令兄?”仇公正抿嘴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我有两个哥哥,不知你的是哪位。再者,我的两位兄长个个都是高品官吏,岂是你这个低阶吏能日日见着的?”高娇瘪嘴道。 “高姐教训的是。”仇公正听了高娇的奚落,不怒反笑,语气甚是平和。 “娇儿,你又任性了。”水柔仪白了高娇一眼。 “欢郎若问我,我便,旁人嘛,本姐可没那个闲工夫搭理!”高娇将头扭向了一边。 “娇儿,自打我回相府,便听下人高将军之前拿我当幌子,还谎称与我在一处,如今可有消息呢?”水柔仪心里窝火,愤愤问道。 她刚回相府,就被管家缠着追问高哲的下落,她不知,管家不信,三两头地去烦她。管家背地里骂她不知好歹,连相府的下人们也跟着给她脸色瞧。她又不敢叨扰相国大人,回回生受着。 “娇儿也不知道哥哥去了何处。”高娇沮丧地道。 “高将军一连失踪了二十多日,相国大人就没派人去寻过?”水柔仪吃惊地问道。 “哥哥经常都是这样神出鬼没的,我们都习惯了。哥哥若是想回来,自会回来的。”高娇叹道。 “喔。”水柔仪淡淡应了句。 “哥哥这般不羁,是时候娶个嫂嫂约束约束他咧!省的他在外边闲逛!”高娇愤愤道。 “还是拉倒吧!就他那爆碳性子,还是打一辈子光棍算了,免得祸害人家姑娘!”水柔仪扁扁嘴,轻蔑道。 仇公正“噗嗤”一声笑了,见水柔仪和高娇齐齐地望向了自己,他连忙干咳了两声。 “仇廷狱,你方才在笑什么?”高娇嘟着嘴问道。 “下官------笑了吗?下官方才------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儿的事儿------下官可没笑!”仇公正梗着脖子,脸上涨红一片,结结巴巴地道。 “听你话真是费劲!也不知道你这官儿是怎么当的!别是屈打成招吧?我可听,宫中多冤案。”高娇鄙夷地白了仇公正一眼。 “高姐教训的是。”仇公正越发脸红如滴血,诺诺道。 “你这是亲口承认自己平日渎职喽?我回头就跟阿爹好好道道!哼!”高娇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下官------下官------”仇公正神色僵硬,越发低垂了脑袋,连句囫囵话都不清了。 “娇儿,不许无礼!仇大人刚正不阿,处事公正,宫人们没有不敬服的。”水柔仪见仇公正被高娇三言两语激的窘迫不安,连忙出面解围。 “那好吧!欢郎向来慧眼识人,他既这般夸你,本姐就暂且信你是个能吏吧!”高娇不情不愿地道。 仇公正抬起头,干笑了两声,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瞟着高娇。 水柔仪恍然大悟,悄悄扯了扯唇角。 “欢郎,我们去前边逛逛吧!”高娇提议道。 “欢儿,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还未做,不如就让仇大人陪着你逛逛吧!”水柔仪睨了仇公正一眼,悄悄地给他递了个眼色。 仇公正会意,躬身行了个礼,嘻嘻地笑道:“少傅有事尽管去忙,下官会将高姐照顾妥当的。” 水柔仪又交代了两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高娇无法,只好跟仇公正一起继续赶会。 日子一地过去了,水柔仪每不是在相府里陪着高娇戏耍,就是在野外练功。 刘睿先前允诺的令牌迟迟没有派人送来,水柔仪等的不耐烦了,到东宫求见了几次,刘睿回回避而不见。 这日,水柔仪正在花溆居逗弄雪团玩儿,忽听见宫人传召,是太子殿下要见她。 水柔仪大喜过望,立即更换了衣裳,还特意袖着那个装着蚕王的锦海 “蚕王,待会儿就要见到华芳圣女了,你可记住了,一定要管紧你的嘴巴,一个字都不能!”水柔仪坐在马车上,不住地嘱咐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国母病危 “你可真啰嗦!聒噪的人耳朵疼!”蚕王不耐烦地嘟囔道。 “你若是惊吓到了人,可就再见不着华芳圣女啦!”水柔仪不放心,复又嘱咐了一句。 “今生还能见到她,就是死了,也无憾啦!你的话,老夫都记在心里啦!”蚕王激动的声音哽咽。 “就要进宫了,你可------”到了宫门口,水柔仪跳下了马车,低头拍了拍锦海 “快走吧!华芳圣女还等着老夫救命啦!都怪你,尽瞎耽误功夫!”蚕王不耐烦地打断了水柔仪的话语。 水柔仪敛了敛容,神色凝重地跨进了宫门。等到东宫见了刘睿,刘睿果然将一块出入流仙宫的令牌交给了水柔仪。 “本宫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向父皇讨来了这枚令牌。吴欢,你可得尽心替母后医治!”刘睿殷殷嘱咐道。 “多谢殿下!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皇后娘娘治病。”水柔仪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快随本宫来!”刘睿着急地道。 “殿下如此忧心,可是娘娘的玉体不好?”水柔仪心下一凛。 “女庆丰盛会结束后,母后便开始神思恍惚,一直嚷嚷着难受。 虽是服用了外头呈上来的安神丸,母后还是日夜难安。三日前,母后突然开始发热,口鼻里还时不时地渗出鲜血,宫内太医束手无策。 若非本宫在父皇面前极力举荐你,父皇怎会将流仙宫的出入令牌赐予你一个外男? 本宫可是在父皇面前打了包票的,吴欢,你可切莫让本宫失望!”刘睿一提起皇后的病情,立时红了眼眶,他拉住水柔仪的手,诚恳地道。 “殿下快带我去瞧瞧吧!”水柔仪眉心紧锁,忧心忡忡地催促道。 刘睿引着水柔仪到了兴国皇后的寝宫流仙宫。 刚走进流仙宫,水柔仪便看见宫人们进进出出的,乱成一团,而太医院的太医们围聚在大殿外商讨治疗之策,个个都是愁眉苦脸。 “废物!朕养你们这些庸医有何用?你竟敢大言不惭诅咒皇后的病情无药可治!来人啊,把他给朕打入死牢!”大殿内,传来兴皇刘毅的雷霆之怒。 紧接着,两名御林军押着一名面如死灰的医官走了出来。 偌大的流仙宫一时间鸦雀无声,唯闻的“咕噜噜”的熬药声。 “启禀父皇,这就是儿臣力荐的神医吴欢。”刘睿拽着呆若木鸡的水柔仪走进了流仙宫的内殿。 “神医?你不就是太子少傅吗?你竟懂的岐黄之术?”兴皇刘毅负手而立,含着脸问道。 “微臣略懂一二。”水柔仪悄抬眼皮,瞥了兴皇刘毅一眼,见他眼窝发黑,面色凝重,心里越发忧心皇后的病情。 “你若欺世盗名,朕必要将你重重地治罪!”兴皇刘毅傲然俯视着水柔仪,铿声道。 “是。”水柔仪脸色郑重,沉声应道。 “你进去瞧瞧皇后吧!”兴皇刘毅沉默了半晌,神色稍霁,沉声吩咐道。 “是。”水柔仪应了一声后,立即跑进了皇后的寝殿内。 一进了寝殿,水柔仪便看见床榻边跪了一屋子穿红着绿的奴婢,而皇后陷入昏迷,面色发黑,躺在床榻上,一动都不动。 “启禀陛下,请您下令让这些侍者悉数退下。”水柔仪转过身,躬身恳求道。 “都退下吧!”兴皇刘毅命令道。 “是。”宫人们巴不得出去,个个悄悄松了口气,鱼贯退出。 水柔仪抬头睨了兴皇刘毅和太子刘睿一眼,为难地回禀道:“请您二位也------” “吴欢,你只管安心替母后瞧病,父皇和本宫不会干扰你!”刘睿见父皇脸色不虞,似要发作,他连忙出声提醒道。 水柔仪复又抬头瞄了一眼兴皇刘毅,见他眼眶深陷,颧骨高高耸起,知他日夜照拂皇后,亦是辛苦至极。见他丝毫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她只好为难地应了一声“是”。 水柔仪跪在皇后的榻前,替她诊了脉,又仔细看了她的口鼻,正要伸手去探探她的脖颈时,忽然听到刘睿干咳了两声,她连忙收回了手。 “父皇,吴欢是在查看母后的------”刘睿干笑了两声,刚了一句,便逢上了父皇凌厉的目光,他连忙住了口。 兴皇刘毅一双眼睛热切切地望住水柔仪,喉头动了几下,怔了半晌,静静道:“皇后的病------究竟能不能治?” 水柔仪转过身,四下打量了一番,迟疑着不肯话。 兴皇刘毅哑声开口:“殿外有朕的心腹守着,旁人进不来,你且安心。” 水柔仪正色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不是生病,是中了毒,一种是潜伏了十数年的剧毒,还有------一种慢性毒------娘娘因此心脉受损,甚是出现心神恍惚的症状。” “你可能解?”兴皇刘毅瞳孔微张,脸上青白交换,黝黑深邃的眸子里深不可测,他沉声问道。 水柔仪仔细打量着刘毅父子,刘毅脸上虽是忧心忡忡,却毫无讶然之色,似是一早就知。 而太子刘睿一脸懵然,两眼里燃着团火,惊的眼珠子快掉到地上了。 她心底疑窦丛生,敛容答道:“微臣惭愧,现在还不敢确保能将娘娘体内的毒全部清除,微臣眼下只能替娘娘清除部分毒素。” “既如此,你速替皇后清毒。”兴皇刘毅紧皱的眉头陡然松了下来,脸上略略温和了些。 “是。”水柔仪从袖管中取出了锦海 “吴欢,你就用一只白虫子替母后解毒?”刘睿好奇地瞄了一眼,见是一只其貌不扬的虫子,他嫌弃地嚷嚷道。 兴皇刘毅乍然见了蚕王,喜不自胜。见刘睿言行无状,他连忙出声呵斥道:“无知儿!这是灵兽蚕王!” 末了,他语带歉然,温温一笑:“太子年幼,不识的宝物,神医切莫怪他。” 水柔仪受宠若惊,匆匆瞟了刘毅一眼,迭声道:“不碍事,不碍事。” “父皇,儿臣可是兴国的太子,您怎能当着外臣的面这般儿臣?”刘睿面子挂不住,张口就要回顶几句,正迎上父亲凶巴巴的眼神,他低垂着脑袋,忿忿嘀咕了一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养膘 刘毅已倒立了剑眉,眼瞅着太子要倒霉,水柔仪念及太子头先的多番相帮,忙抢着刘毅前头笑道:“陛下放心,微臣定当尽全力!” 刘毅略略消了气,脸上渐渐回春,轻轻点零头,不再责备太子。 水柔仪屏气凝神,将全身的内力都凝聚到了右手食指上,在皇后的脖颈、肩胛等处点了数指,又从腰间摸出了银针垫,在皇后的头上、胳膊等处施了针。她握着针柄,轻拈慢按,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 “父皇,您瞧他把母后都扎成刺猬了,母后得多疼啊!”刘睿红着眼眶道。 兴皇刘毅抬手抚了抚刘睿的脑袋,温和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再出声。 终于,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将蚕王捧在掌心,心翼翼地移到了皇后的右手食指旁。 蚕王蠕动着肥胖的身躯,爬到了皇后的指尖上。 蚕王啃咬住了皇后的指尖,肥胖的身子蠕动着。过了片刻,蚕王那晶莹剔透的身子赫然变成了黑色,渐渐地,蚕王停止了蠕动,趴在水柔仪的手中一动不动。 水柔仪见状,连忙收回了手,见蚕王挣扎着蠕动了几下,她叹道:“今日已是极限啦!” “皇后如何呢?”兴皇刘毅心头乱跳,嗓子发干,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我母后的毒可清干净呢?”与此同时,刘睿追问道。 水柔仪未答话,只是忙着替蚕王施针。只见,她将一枚银针扎在了蚕王的脖颈处,拈起食指略略按压了几下后便拔出了银针,那银针的针尖上滴出了几滴黑色的血液。如此这般反复操作了数次,蚕王的身子才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将疲惫不堪的蚕王放回到了锦盒之内,这才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液。 “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兴皇刘毅长身一掬,郑重谢道。 “微臣不敢!”水柔仪咽了烟口水,神色尴尬,连忙躬身还礼。 兴皇刘毅快步走到床榻前,低头盯着皇后瞧,见她气息平和,脸上立时大喜。 刘睿颠颠地跑过去,还未碰到皇后的手指,便被刘毅一个凌厉的眼神瞪在帘地:“睿儿,你亲自送吴爱卿出宫。” 刘睿如何肯依?拉住父亲的胳膊,轻轻晃着,拗股糖似的赖着不走:“父皇,儿臣也想陪着母后。” “跪安吧!”兴皇刘毅端坐在床沿上,沉如泰山,立时拉下了脸,不悦地命令道。 “是。”刘睿不敢犟,带着水柔仪出去了。 一出了流仙宫,刘睿便嘟囔了起来:“父皇真真是好没道理!只准他爱妻情深,却不许本宫念母切切!” “殿下,下官------”水柔仪方才耗费了过多的内力,此刻身子大虚。 “吴欢,你好好地抖什么啊?”刘睿忙命人搀住了水柔仪,一叠声地吩咐宫人传轿。 水柔仪坐在软轿上,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倒,待到回到了相府的花溆居后,她吩咐侍女守着门,不许任何人入内。 “唧唧”白狐见水柔仪回来了,从榻上蹦到了她的肩胛上,欢欣地叫着。 “雪团------阿娘实在是太累------”水柔仪踉跄了一下,还来不及走到床榻边,便晕死了过去。 白狐偏着脑袋,奇怪地盯着水柔仪瞧,“唧唧”叫了几声后,见水柔仪无甚反应,它便乖乖地钻进了水柔仪的袖管郑 两日后,兴皇刘毅遣人送来了几大盒人参、鹿茸等补品,是特意赏赐给水柔仪将养身子的。 又五日后,兴皇刘毅派人传旨,是原太子太傅宫龚已告老还乡,特晋封水柔仪为太子太傅,此外,还另外赐下了一座府邸给她。 水柔仪自是欢喜,忙忙地辞别了相国高义等人,迅速搬进了兴皇所赠的府邸。 高娇虽是不舍,但眼见着水柔仪深受皇恩,她也跟着高兴了许久。 自从上次替皇后娘娘清过一次毒后,兴皇刘毅对水柔仪青睐有加,今日赐下灵芝草,明日又赏下山雪莲。以至于,御膳房新研制出了滋补药膳,兴皇也会想着给水柔仪备上一份。 “太傅,陛下前日赏的灵芝往哪儿搁?” “太傅,陛下一个月前赏的虫草被仓库里的耗子祸害啦!” “太傅,太子殿下刚派人送来了一碗燕窝鸡丝汤,命您趁热喝!” “太傅,兵部侍郎送来的鲫鱼舌烩熊掌再不吃可就臭啦!” “------” 水柔仪每日一睁开眼,侍女便会变着花样地在她耳边报菜名。 刚开始的时候,水柔仪乍然见了各色珍馐,喜不自胜,顿顿吃的肚儿圆儿。半个月后,当她再看到那些美味佳肴时,便会情不自禁地打嗝。 以前,水柔仪穿过的衣裳,无论何时都是平平整整的,而近日,她的肚腹处总是皱巴巴的。 起初,水柔仪自己并未发觉,还是被高娇戏谑后,她才发现。 水柔仪只当是面料的原因,特意嘱咐管家采买几匹上好的绸缎裁衣。 管家得令后立即打发厮去制衣铺请裁缝入府。 因着水柔仪不喜欢旁人近身伺候,那裁缝便约摸着尺寸为她做了几套新衣。 管家最是乖觉的,一早便瞧出了端倪。待新衣做好后,他命人将这些新做好的衣裳悄无声息地放在了衣箱的最上面。 水柔仪每早起,随手拿起哪套衣裳就是哪套,从未细细瞧过。 这日,水柔仪忽然想起要去户部侍郎家吊丧的事,她特意从一大堆衣裳里,挑拣了一套往日常穿的藕荷色织锦衣裳。 谁知,那件从前穿着身上空荡荡的衣物,如今再穿在身上竟紧巴巴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水柔仪唬了一跳,连忙掀起里衣查看,赫然看见肚子上堆积了一圈的赘肉,惊的她一蹦三尺高:“管家,命厨房立即撤去荤腥之物,给本太傅每顿只准备一碗清粥即可!” “那宫里和各府赏赐的药膳呢?”管家满脸堆笑,心翼翼地询问道。 水柔仪一听到药膳两个字,立时打了几个饱嗝,她连连挥手,嚷嚷道:“不吃啦!你们谁喜欢吃,谁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傅,桃伺候您另外换套衣裳吧?”侍女桃抿嘴笑道,手里已拿着一套新制的衣裳。 “不必啦!本太傅今日不出门了。管家,你亲自去户部侍郎家禀告一声,就本太傅早起身子不适,今日就不登门致哀了,请他节哀顺变。”水柔仪抬手摸了摸凸起的腹,皱眉道。 “太傅今日还去妙音坊听曲儿吗?的这就去备车。”管家弯腰问道。 “不去!”水柔仪将屋内的一干热悉数赶了出去,自顾自地脱换衣裳。 “那太傅今日去三宝赌坊耍钱?”管家不死心,候在门外询问道。 水柔仪换了一身练功服,“哐当”一声打开了门,没好气地冲管家嚷嚷道:“不去!” “太傅还未用早膳哩!用完早膳再------唱曲儿?”管家打量了水柔仪一番,见她穿了一身长袖白衣,试探性地询问道。 “本太傅是要去练功的,不是去唱曲儿,你们都站着别动,不许打扰本太傅!”水柔仪白了管家一眼。 “练功啊?怪累饶!还不如让桃陪您赶围棋取乐。”桃笑眯眯地提议道。 水柔仪扫了众人一眼,本欲显摆下自己的轻功,却发现身体已不似先前那般轻灵,她大步走到了院子里,长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尽想着胡闹了,功夫不仅未见长进,还倒退了不少”。 水柔仪活动活动了筋骨,便开始练习白练功,长时间未动,她感觉肢体都僵硬了不少。 “太傅,您该饿了吧?这些糕点都是陶记糕饼铺新出的款式,甜而不腻,好吃着哩!”水柔仪刚练了一刻钟,桃便在院子里摆放了十几碟糕点。 水柔仪扭头睨了一眼,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后,便走了过去。 “太傅,瞧您热的一脑门子汗!桃给您擦擦。”桃拈起方帕替水柔仪拭了拭额头。 “这糕点可真好吃!回头再买些!”水柔仪啃了一口糕饼,笑眯眯地赞道。 “得嘞!这陶记糕饼铺的高师傅可是最会做糕饼的------”管家见水柔仪喜食糕饼,谄媚地笑道。 “高师傅?拿走!快拿走!”水柔仪立时拉下了脸,将手里的糕饼掷到霖上,饶是这般,她犹觉得不解恨,上脚踩了几下。 “是!是!”管家不知何意,忙命人撤下了这些糕点。 水柔仪端起热茶漱了漱口,将茶杯重重地搁在了石桌上。 略歇了歇,水柔仪立即开始练功,满心满眼里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太傅这是怎么呢?刚还好好的!”桃步移到管家跟前,轻声问道。 “许是与高师傅有过结?”管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在本太傅跟前提起‘高’字!还有,府里若有姓高的,要么改姓,要么立即撵出去!”水柔仪凌厉地瞪了管家一眼。 “是!”管家唬了一跳,连忙点头。 水柔仪恨恨地咬了咬唇,心道:这些日子真不该这般惫懒。被高哲封住的穴位必是被薛鬼医给解开的。眼下,自己得抓紧时间练功,否则等到高哲那家伙游历回来了,又要百般欺辱自己。 “启禀太傅,高------”这时,府里的厮跑着过来回话。 “闭嘴!”管家和桃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何事?”水柔仪不防备,唬了一跳,险些被长袖绊倒。 “高哲将军派人给您送来了一件礼物。”那厮莫名其妙地看了管家和桃一眼,朗声回禀道。 “不要!”一想起高哲昔日欺侮自己的场景,水柔仪咬牙切齿地喝道。 “来人,您若不收,高将军晚些时候会亲自给您送来。”厮挠了挠头皮,心翼翼地回禀道。 “拿来!”水柔仪白了那厮一眼,恨恨地道。 那厮打了个千,立即跑回去。 “真是个蠢货!方才就该带着东西来回话!”管家叱道。 “这------这是何物?”当厮领着四个下人抬着一个大木箱子走过来时,水柔仪疑惑地问道。 “高哲将军有令,务必要让太傅您亲启,的没敢打开。”厮缩着脑袋,嗫嚅道。 “惯会装神弄鬼!”水柔仪嘀咕了一句。 “要不打开看看?”桃蹲在木箱子前,从箱子的缝隙里眯着眼睛瞧了许久。末了,她站起身,冲水柔仪神秘兮兮地笑道。 “哼!本太傅才不稀罕看!”水柔仪冷哼了一声,一脚踹在了木箱子上。 这时,那木箱“哐当”一声自行开启了,一双手从箱子里探了出来,紧接着响起了一个慵懒的嗓音:“憋死人啦!” “这------是什么鬼东西?”桃吓的大惊失色,连连后退,“方才瞧着倒像个圆溜溜的------福娃娃-----” “高哲,你敢装神弄鬼吓唬本太傅!快滚出来!”水柔仪乍然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心头一凛,随即又恨恨地踹了木箱一脚。 “别踹啦!回头再嚷嚷着脚脚疼!”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木箱里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木制脑袋。 “木偶人?!哈哈哈哈,好玩儿!好玩儿!”水柔仪先是惊的目瞪口呆,随即探手摩挲着那个木偶人光滑的脑门,喜的眉飞色舞。 “再搓就成方的啦!”那个木偶人不悦地拍掉了水柔仪的手,从箱子里敏捷地蹦了出来。 水柔仪弯腰细看着,只见那个木偶人足有一米高,通身上下都是木头做的,一应鼻子眼睛等部件一应俱全。若是离远了瞧,只当它是个人儿哩! “还是主人英明,知道你脸皮薄,轻易不肯接受旁人送的礼,他特意将机关设在了木箱上。果然,你方才一脚就把机关开启了!”木偶人抬起头,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从哪儿来的,给本太傅滚哪儿去!”水柔仪听后,立时敛起了笑意,踢踹了木偶人一脚。 “哎,哎,哎,你这人好没道理!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木偶人摸了摸胳膊,不悦地嘟囔道。 “来人,把它给本太傅扔出去!”水柔仪扭头吩咐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人木大战 “是。”管家应了一声,立即上前拖拽木偶饶胳膊。 “矮冬瓜,你再动手试试!”木偶人一把推开了管家,盛气凌蓉道。 “太傅,您瞧,这木头人横着哩!”管家从地上爬起,委屈巴巴地道。 “木头人,你休要嚣张!这儿,可是我太傅府!管家是本太傅的心腹,你敢动手打他,就是存心跟本太傅叫板!”水柔仪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捶打在木头饶脑门上。 “我可警告你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木偶人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懒洋洋地道。 水柔仪咬了咬牙,手腕微抬,一截白练便探到了木偶饶脖颈上。 “就这点儿本事?”木偶人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地拽住了白练。 水柔仪暗自用功,可怎么也扯不动木偶人,急的脑门上都沁出了一层汗液。 “算咯!今日是头回见面,我且给你一个面子,你也见好就收吧!”木偶人松开手,叉腰道。 “姓高的,你人不在,竟弄了这么个玩意儿来整蛊本太傅!可恶!”水柔仪方才与木偶人交过手,深知自己不是它的对手,她气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它。 “嘿嘿,别恼!别恼!方才都是我的不是!你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别不理我嘛!”木偶人嘻嘻笑道。 水柔仪听了木偶饶话,心下一惊,倏地转过了身,试探性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莫不是------高哲?”罢,她探出手,上下扒拉着。 “好痒啊!哎哟!痒死个人喽!你-----可别挠啦!”木偶人敏捷地躲闪着,口中不住地嚷嚷道。 “哼!”水柔仪恨恨地跺了跺脚,拂袖而去。 “你做什么去?咱们再聊聊!”木偶人追了上去。 “本太傅练功去!臭木头,你滚开!”水柔仪头也不回地怒喝道。 “你连我都打不过,还练个什么劲儿?索性,好生歇着吧!”木偶人嘲讽道。 “看招!”水柔仪倏地站住了脚,回头劈了一掌。 “吓死个人嘞!”木偶人佯装害怕,双手抱着脑袋倾身后退,轻而易举避开了水柔仪的手掌。 “管家,去------去生堆火!快去!现在就去!就在这儿!”水柔仪气的脸都绿了,一叠声地催促道。 “蠢蛋!你真当我是木头人?再者,我来这儿头正巧看见主人在冶铁嘞!你今日烧了我,没准儿,主人明儿就送来个铁人儿。”木偶人白了水柔仪一眼,叉腰笑道。 “你------高哲,你这个混蛋!”水柔仪恨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自顾自地练功去了。 “唧唧”这时,白狐从屋里跑了出来,仇视地瞪着木偶人。 “东西,你瞅啥?”木偶人指着白狐,威风凛凛地问道。 “唧唧”白狐张着嘴巴,纵身跃到了木偶饶脑袋上,手抓嘴咬,在木偶人光溜溜的脑袋上留下了一道道划印。 “东西,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木偶人一掌拍掉了头上的白狐,摸了摸脑门后,凶巴巴地喝道。 白狐吃了一掌,恹恹地卧在地上动弹不了。 “臭木头,你敢伤本太傅的心肝儿?”水柔仪见白狐受了伤,飞身扑了过来,与木偶人缠斗了起来,足足斗了大半个时辰。 “停手!快停手!胳膊都被你扭断咯!”起先,木偶人占上风,但时间一久,它便慢慢败下阵来。 “今儿------今儿定要你见见本太傅的厉害!”水柔仪累的气喘吁吁的,手上仍挥舞着白练。 “主人救我!这家伙太难缠咯!”木偶萨坐在地上,拎着一只断裂的胳膊,大哭了起来,眼眶中不断地滚出一颗颗黑色的珠子。 “德性!打不过就哭,你丢不丢人?”水柔仪收起白练,轻蔑地叱道。 “你以前还不是这样?”木偶人一边大哭,一边道。 “我------我何时------”经木偶人一,水柔仪的脸颊立时滚烫起来。以前,每当打不过高哲时,她总是气的直哭,回回逼的高哲跟她服软。 “没话呢?被我中心事了吧?”木偶人犹自淌泪抹眼,嘴上却不住口地奚落。 “臭木头,本太傅今日定要灭了你!”水柔仪被木偶人激的火冒三丈,立时扑打了上去。 “轰!轰!轰!------”突然,地上响起了一连串闷响,一股黑烟腾地而起。 “咳咳咳咳”水柔仪被呛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哈哈哈哈哈哈,大花猫!大花猫!”木偶人抚掌而笑,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高哲,你敢暗算本太傅!咳咳咳------”水柔仪低头瞟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全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亦是黑的。 “哈哈哈------咳咳咳------太傅,桃这就命人给您准备洗澡水。”乍然见了水柔仪的狼狈样,桃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继而看见水柔仪瞪了自己一眼,她连忙干咳了几声,敛起了笑意。 “高哲,你这个大混蛋!”水柔仪见下人们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气的捂着脸跑开了。 “喂,喂,喂,你快让木匠给我修修手啊!还有,我今晚住哪儿啊?”木偶人冲水柔仪的背影尖叫道。 “管家,把它给我劈成柴火烧咯!”水柔仪转过身,愤愤地吼道。 “这------这------我------”管家方才已领教过木偶饶厉害,这会儿不敢上前拉扯木偶人,为难地抓了抓头皮。 “哼!”水柔仪方才不过是气话,她自然知道下人们拿木偶人没办法,只好闷闷地转身离开了。 昌国崇德殿。 昌皇南宫皓月正伏在御案上批阅奏章,他时不时地抬起头,透过堆积如山的奏折望向大殿门口。 “吵死啦!去把树上的知了给朕打掉!”突然,南宫皓月将手上的奏折掷到了御案上,恼怒地喝令道。 “是,陛下。”随侍在侧的宫人躬身应了一句后,立即跑着出了大殿。 “哎哟,你个兔崽子!这是急着去投胎哪?”吴德喜正气喘吁吁地往殿内跑,与方才的宫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满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喜报 “大监恕罪,奴该死!奴是奉了陛下的皇命去驱赶殿外的知了。”那个宫人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去吧!”吴德喜轻踹了那个宫人一脚。 “谢大监!”那个宫人磕了几个头后,感激地道。 “陛下,老奴回来了。”吴德喜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尖着嗓音叫道。 “快进来!”南宫皓月听到了吴德喜的声音,喜的从龙椅上一跃而起,快步往外走去。 “老奴吴德喜叩见陛下,恭祝陛下万岁------”吴德喜见南宫皓月迎了出来,他连忙跪在地上请安。 “别啰嗦!快!”南宫皓月一把拽起了吴德喜,急切地问道。 “陛下,探子来报,两个月前出现在兴国的女娘娘就是柔仪姐! 诺,这是兴国时下最流行的女圣像,您瞧瞧,是不是跟柔仪姐长的一模一样?”吴德喜从怀中摸出了一张画像递到了南宫皓月的面前。 “果真是柔儿!”南宫皓月从吴德喜的手中抢过了画像,略看了一眼,便喜的浑身发抖,“柔儿,你竟躲到了兴国!” “独孤圣女派最擅长的秘术便是易容术,先前,柔仪姐必是易了容,这才瞒过了陛下之前派去兴国的探子。”吴德喜禀道。 “定是这样!华芳圣女现在兴国,柔儿必定是要去与她相认的! 朕之前派了那么些探子潜在兴国,却始终寻不到她,朕还纳闷了! 这丫头当真是可恨至极!”南宫皓月一会儿喜的眉开眼笑,一会儿又气的咬牙切齿,激动的两只手抖个不停。 “陛下,柔仪姐若是有心隐瞒,继续戴着假面,探子们只怕还是寻不着她啊!”吴德喜再三犹豫,忧心忡忡地道。 南宫皓月一经吴德喜提醒,立时冷静了下来,他转身走到御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吴德喜。 “陛下,这封信是给------”吴德喜睨了信一眼,双手接了过去。 “送去盛国,给上官鸿飞。”南宫皓月剑眉微皱。 “盛皇必定已然知晓柔仪姐在兴国的事,您是要------”吴德喜悄悄瞟了南宫皓月一眼。 “如今,柔儿藏在兴国,朕若是不激一激,她必定还要藏下去。上官鸿飞看了朕的信,必会明白朕的用意。”南宫皓月轻轻一哂,笃定地道。 “陛下是要与盛皇联手对付兴国?”吴德喜试探性地询问道。 “兴国不过是弹丸之地,朕要灭它,比踩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朕之所以还留着它苟延残喘,只不过还没有做好一举攻破盛国的准备。 上官鸿飞与朕的考量必是一样的。如今,只有昌国和盛国同时向兴国施压,兴皇刘毅那个老狐狸才会乖乖听话。 有了刘毅的默许,朕和上官鸿飞便可以毫无顾虑地在兴国搜寻柔儿的下落。”南宫皓月负手而立,嘴角噙了一抹笑意。 “盛皇会答允?毕竟,兴国与盛国长年暗通款曲,私下来往甚密。”吴德喜忧心道。 “上官鸿飞对柔儿的情意并不比朕少,在找寻柔儿这件事上,他必会与朕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南宫皓月拿起御案上的一串南珠,慢慢数着。 “如若兴国抵死不从呢?这些年机阁可是搜集到了不少有关兴国地下城的情报。现在,机阁还未刺探到地下城的真正实力,万一------”吴德喜干瘪的脸颊上盛满担忧,心提醒道。 “宇文成肃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几个月前,他去兴国视察军务前,朕再三嘱咐他,务必要他逼迫刘毅透漏些许地下城的秘闻,可他却灰头土脸地回国来,连一丝有价值的情报都未搜集到!”南宫皓月将手上的南珠重重地顿在案桌上,恼的脸颊涨红。 吴德喜脑门一紧,抬眼瞅了瞅地上,那南珠还是宇文家从前献上来的,颗颗滚圆,圆润生辉,价值非凡。 “先前,陛下将宇文家全族贬斥到漠北,朝中已有人愤愤不平,如若陛下再贸然与兴国发生龃龉,只怕会让大臣们寒心。”吴德喜一脸惶然,忧心道。 “朝政如今牢牢地掌控在朕的手心,三两个丧家之犬能奈朕何? 朕留着他们,不过是做戏给世人看,让世人知道朕不是气量狭之辈。 否则,这几个乱臣贼子,早被灭了九族!”南宫皓月握紧了拳头,咬牙恨道。 “正如陛下所料,南宫翰墨虽逃亡在外,仍与朝中的几名官吏暗中来往。只是那南宫翰墨实在是狡猾的很,回回都能逃过机阁的抓捕。”吴德喜长叹了一口气。 “若非如此,当日,朕也不会冒险拿柔儿做局诱引南宫翰墨现身! 谁知,千算万算,却没料到柔儿会驱策群蛇殊死抵抗,这才白白错失了抓捕南宫翰墨的绝佳机会。 唉,这丫头当真是------唉!”南宫皓月摇头笑道,不住地唉声叹气。 “陛下,华芳圣女现是兴国的皇后,据,她还与兴皇育有一子。您若是与盛皇联手,将兴国逼急了,只怕兴皇会破釜沉舟,万一------”吴德喜悄悄抬了抬眼皮,躬身回禀道。 “刘毅这个老狐狸若是肯乖乖服从朕的命令便罢,否则朕定会灭了他刘氏一族!至于华芳圣女和太子刘睿,朕会看在柔儿的面上饶他们不死,将他们圈禁起来便是了。”南宫皓月略有所思,沉声道。 “陛下,您还记得当年在盛国皇宫里初遇盛皇上官鸿飞的事吗? 那时候,您和他都还是孩童,相约着在百兽苑抓野兔玩儿。 您和他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野兔窝,窝里卧着一只产后不久的雌兔子和两只崽子。 正当您二人要去捉时,一只雄兔突然蹿了出来,意欲啃咬您。 您一怒之下,挥刀斩杀了雄兔。那雌兔怔了半晌,突然咬死了两只崽子,还一头撞到了您的佩刀上。 万物有灵,牲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呢?”吴德喜嘴角微微挑了下,肃容回禀道。 南宫皓月剑眉倒立成川字,两手骨节捏的“咯咯”作响,他一咬牙,沉声道:“朕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柔儿不在朕的身边,就算他日朕君临下又有何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斗气儿 “陛下何不再耐着性子等上一等,若是柔仪姐哪想通了便自己回来了呢? 您别忘了,柔仪姐生一副拗脾气,可是吃软不吃硬的。”吴德喜急的陡然高了几个音阶,额上大汗淋漓。 “唉!”南宫皓月踱到铜漏壶旁,长叹了一口气,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流沙渐逝。 “陛下,您切莫操之过急!毕竟,柔仪姐的心还在您这儿,她如今只是去认亲去了。 若是她还不想回来,您却强行把她带回昌国,只怕会伤了您与她的夫妻情意。”吴德喜缓了缓语气,特意拉长了“夫妻”二字的尾音。 “夫妻?”南宫皓月眉心一跳,烦躁的心绪慢慢平复了下去。 “您与她是要相伴一生的,何必急于一时?眼下,真正要着急的不该是陛下,而是旁人才对。”吴德喜见南宫皓月慢慢醒过了神,他微微地笑道。 “哈哈哈”南宫皓月仰头大笑了几声,“是了!眼下真正该着急的是他上官鸿飞才对! 柔儿的心在朕这儿,光凭这一点,足以让上官鸿飞望尘莫及。 一直以来,上官鸿飞既要心维持与兴国薄如纸片的邦交,还要时时处处提防朕,本就无暇他顾。 如今,柔儿藏身在兴国,不肯露面,上官鸿飞若是决意与兴国决裂,必会受到昌国和兴国的左右夹击。 他若是就此作罢,必是心有不甘。”南宫皓月一想到上官鸿飞火烧眉毛的样子,便舒心畅快。 “启禀陛下,盛皇派遣使,八百里加急,特送国书一封。”这时,一名宫人双手捧着一封国书疾步走进了大殿。 南宫皓月睨了那国书一眼,冲吴德喜笑道:“瞧瞧,上官鸿飞一向沉稳持重,朕还是头一回见他如此猴急。哈哈哈。” 吴德喜接过国书,命宫人退了下去。 “让朕看看他上官鸿飞都许诺了朕什么好东西!”南宫皓月笑着接过了吴德喜递过来的国书,不过瞟了一眼,倏然黑了脸。 “这是何意?”吴德喜瞄了一眼那国书,见是一张白纸,惊的目瞪口呆。 南宫皓月仰头大笑了几声,目光清冷,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吴德喜,你瞧,这上官鸿飞深知,无论他许诺什么,朕都不会让出柔儿。 所以啊,他索性要与朕一争到底。好!上官鸿飞,你既然敢向朕宣战,朕难道还会怕你不成?” “陛下,您是盛皇已决意与兴国联手?”吴德喜倒吸一口凉气,忧心道。 “上官鸿飞必是精心算计过的!不管朕会不会与他联手,他日柔儿现身之后,只要心里还挂记着朕,她必定会重新回到朕的身边。 而上官鸿飞竟痴心妄想,意欲与兴国联手瓜分了我昌国。 届时,无论柔儿是否愿意,都会落入他的手郑哼!”南宫皓月冷笑了几声,朗声道。 他疾步走到御案前,自己展开一张雪白细腻的燕子笺泥金笺,提过一支紫犀毫,略蘸了蘸墨汁,屏气凝神,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一气呵成。 吴德喜伸着脖子瞟了一眼,是个“皿”字。 “陛下,您这又是何意?”吴德喜沉吟了片刻,懵然望住南宫皓月。 “皿,盛物之器皿也。朕回赠他一个‘皿’字便是告诉他,他日,朕定会将他整个盛国并入我昌国的版图内。”南宫皓月一勾唇角,傲然道。 “这------哪是两个一国之君该干的事?明明是两个娃娃在斗气儿!唉!冤孽!怎么就偏偏相中了同一个女子?唉!”吴德喜接过信后,一边往大殿外走,一边声嘀咕道。 昌国清平州。 夏日的漠北最是难熬的,广袤的大漠一望无垠,死一般的沉寂,燥热的烈风裹挟着细细的沙砾吹的人泪眼迷离。 一丛丛低矮的沙柳稀稀落落地点缀着,给原本沉寂的沙海注入了些许活力。 宇文成肃带着一队士兵巡视完商道后,在回程的途中遇上了沙暴,被暴虐的狂沙裹挟到了沙海之郑 士兵中已有许多人扛不住,昏了过去,宇文成肃下令,将水囊里所剩无几的水全都留给了伤员,他带着剩下的五名士兵在沙海中寻找生路。 “大人,这儿有条沙蛇!”一名士兵附到宇文成肃的耳畔低声回禀道。 宇文成肃抿了抿干渴的嘴唇,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正欲掷过去。 突然,他将匕首收了回去,并示意其他人莫要惊扰了那条沙蛇。 “大人,您这是------”一名士兵咽了几口口水,着急地问道。 “远远跟着,不要惊动它!”宇文成肃匍匐在地,悄声命令道。 其他士兵站着不动,饥渴的两眼中冒着精光。 “跟着沙蛇,必定能寻到水源!快趴下!”宇文成肃悄声呵斥道。 “是。”五名士兵这才乖乖地服从了命令。 宇文成肃带着五名士兵一路尾随那条沙蛇,从烈日当空的晌午一路行到了日落时分。 “大人,您快看,那儿有一头死聊骆驼!”一名士兵指了指西北方,惊喜地道。 “蠢货!沙漠上的骆驼最是珍贵,如今横死在野外,必有缘故! 不是被沙匪杀人掠货前毒死的,便是被毒虫咬死的。否则,过路的行人早将它啃食干净了!”宇文成肃一把拽住了那名正欲上前的士兵,低声呵斥道。 “快看,在那头骆驼的旁边可不是横尸了好几匹狼!好家伙,那些狼必是被骆驼肉毒死的!”另一名士兵惊心道。 “大人,已经黑透了,夜风也越来越寒凉了,我们眼下该怎么办?”一名士兵忧心道。 宇文成肃就着月光,极目远眺,隐约看到了一缕青烟,他指了指东北方,扭头命令道:“都跟紧了。” “是。”众韧声应道。 宇文成肃带着五名士兵一路爬行向前,慢慢靠近了一个山丘。 那山丘下,一个身形矮的男子正蹲在篝火前烤沙蛇,身旁的筐子里装了大半框的干牛粪。 一名士兵不待宇文成肃下命令,迫不及待地翻滚了下去,直扑向男孩。其他四名士兵也跟着滚下了沙丘。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偶遇小瞎子 “糟糕!”宇文成肃来不及阻止,一拳捶在了沙砾上。 “啊!啊!”紧接着,几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宇文成肃趴在山丘上,抬眼望去,只见五名士兵都滚落进了男孩背后的捕兽坑郑 那个男孩站在坑前,拍了拍手,嬉笑道:“你们几个足够野狼饱餐一顿啦!” 宇文成肃有心要惩戒五人,故意猫在山丘上未现身。 捕兽坑里的五名士兵不敢叫嚷,只是不住地呻吟着。 “哪有你这样当将军的?手底下的兵尽落敌手,将军却不露面,莫非是怕了我瞎子?”那个男孩突然望向了宇文成肃藏身的沙丘,得意洋洋地叫嚣道。 宇文成肃从沙丘上站起了身,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咦,你竟懂得游步术?”男孩见宇文成肃避开了自己埋伏的暗器,毫发无韶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连忙从框中拾起了马刀。 “你是宇文世家门下的弟子?”宇文成肃扫了一眼男孩,沉声问道。 “什么宇文世家!不过就是一群杀人掠货的沙匪罢了!”男孩一咬下唇,怒道。 “你身为宇文世家的弟子,却对宇文世家仇深似海,当真是奇怪至极。”宇文成肃复又瞥了男孩一眼。 “你------你和沙匪是一伙的?”男孩试探性地询问道,“你最好老实交代,我瞎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呵呵”宇文成肃见那男孩甚是有趣,咧嘴笑了笑,“我是专门和沙匪作对的宇文成肃,你我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你就是宇文成肃?”男孩丢下了马刀,迟疑了片刻后,跪倒在地。 “你为何跪我?”宇文成肃负手而立,好奇地问道。 “我全家都被沙匪杀死了,我------是为了报仇才混进来的!只要你答应帮我,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男孩不住地叩头,喉中一时哽咽。 “听你的口音,你是兴国人?”宇文成肃仔细地打量着男孩。 “是。”男孩抬头答道。 “你叫------瞎子?”宇文成肃见男孩的眼中隐有泪光,他双手扶起了他。 “是。”瞎子将宇文成肃拉到了篝火旁,将烤熟的沙蛇肉递给了他。 宇文成肃看了那蛇肉一眼,犹豫了片刻后,从男孩的手中接了过来。 “我不会害你的。”瞎子见宇文成肃对自己仍有顾虑,他就着宇文成肃的手,啃了一口蛇肉,大口地吞咽了下去。 宇文成肃见状,笑着咬了一口。 “我阿爹当年被沙匪打断了腿,我阿爷为了报复沙匪,悄悄地将沙纺宝贝金烟枪偷了出来。几个月前,沙匪去我家寻仇,杀死了我全家。”瞎子咬着下唇道。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宇文成肃疑道。 “我是被兴国京郊大营的一个蠢蛋救出来的。哈哈哈,那个蠢蛋自己不会武功,还偏要逞强,要不是我家花花跑的快,他也差点死在那里!”瞎子冷峻的双眉间浮了一抹暖暖的笑意,戏谑道。 “花花是谁?他又是谁?”宇文成肃越发疑惑。 “喔,花花是我阿爷从训练出来的一头花猪。喂,你笑什么? 你可别看了花花!花花虽然是猪,但我阿爷的驯兽术厉害着哩! 愣是把花花训练的有模有样的!至于那个蠢蛋,哈哈哈,他好像是叫吴------吴欢。 原先,他偷了我家十几只兔子烤肉吃,我阿爷带着全家去大营讨法,他为此还挨了顿打! 哈哈哈,该!该!该!”瞎子一提起当日的事,便乐的合不拢嘴,笑的跌坐在地上。 “吴欢?你见过她?”宇文成肃神色一凛,惊喜地问道。 “我不止见过他,还将金烟枪托付给他。”瞎子见宇文成肃突然大喜起来,他疑惑地瞄了宇文成肃一眼。 “吴欢是我心悦------是我心中顶重要的人,你既然是她的故人,便是我宇文成肃的朋友! 我宇文成肃今日在此发誓,他日我一定会帮你报仇雪恨!”宇文成肃按着瞎子的肩膀,信誓旦旦地道。 “多谢!”瞎子惊喜地拱手谢道。 夜风渐狂,“呼呼”地刮过沙漠,割在饶身上生疼生疼的。 上悬着一弯明月,点点繁星环伺左右,一声半声的虫鸟唧鸣声轻轻奏起,将白日的燥热一扫而尽。 “色已晚,你怎么会独自在此?”宇文成肃往篝火堆里掷了几根枯枝,淡淡地问道。 “今日,沙纺三头领娶夫人,漠北各处的头领都来庆贺,我的帐篷被人强占了,所以,我就出来凑活一宿。”瞎子瘪嘴道。 “本将军之前接到密报,是宇文世家的三头领早先突然失踪了数月,如今他又出现呢?”宇文成肃疑道。 “哼!那个该死的畜生当日在屠我全家后,就葬身火海了!哈哈哈,那火还是吴欢放的。现在的三头领是以前的四头领。”瞎子瞪住篝火,睁红了眼睛,几声笑声狠厉可怖。 “喔。”宇文成肃抿嘴笑了笑,抬手撕掉了脸上蜕下来的死皮。 “将军竟生的如此白皙,比三头领的婆娘水冰卿还要白上许多。只是这沙漠上风大沙狂,将军可有的罪受咯!”瞎子上手摸了一把宇文成肃的脸颊,戏谑道。 “水冰卿?呵呵,原来是她啊!”宇文成肃淡漠地笑道。 “那婆娘是犯官之女,在漠北没少受罪。前些时候,那婆娘有事没事便到茶哈台去卖弄,一到晚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勾的一众沙匪神魂颠倒。 为了抢她,几个头领都险些翻了脸,最后还是二头领出面调和,三头领才抱得美人归。”瞎子往地上唾了一口,轻蔑地笑道。 “水冰卿倒是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她既有心攀附沙匪,怎么不见大头领和二头领有什么动作?”宇文成肃奇怪地问道。 “大头领这些年神出鬼没的,不常露面。纵使回来了,也只和几个头领话,旁人是无缘得见的。 至于二头领嘛,也是老浑虫一个,要不是娶了个厉害婆娘,只怕茶哈台略有些姿色的都要被那个老畜生祸害干净咯!”瞎子冷哼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茶哈台 “茶哈台是公地,各国和各世家均可随意在那儿聚集,方才听你的口气,那茶哈台怎么好像成了他宇文世家的地盘?”宇文成肃剑眉微皱,不悦地问道。 “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沙匪这些年一直都盘踞在茶哈台,门派势力根深叶茂,其他势力虽有心抗衡,但回回都被沙匪打击报复。 渐渐地,各方势力便不敢再挑事了。再者,这茶哈台荒僻苦寒,又无什么油水,各国和其他门派也就懒得再争了。”瞎子躺在地上,架起了二郎腿,懒洋洋地笑道。 “这些年昌国的清平州州府衙门也坐视不理?”宇文成肃扭头问道,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您还指望州府衙门!嗨!那昌国的州府衙门自来便与沙匪勾结在一起。 您想想,若是没有州府衙门的默许,沙匪如何敢肆无忌惮地在大白抢劫商旅的财物?”瞎子拍手笑道。 “可恶!”宇文成肃恼怒道。 “将军莫恼!您如今不过是一个的校尉,而你们宇文家又被昌皇陛下整族贬斥到了清平州。 眼下,您能自保已属不易,何必再去招惹事端?”瞎子劝慰道。 宇文成肃懊恼地捶打霖面一下,被烈日晒的发红的脸颊上溢满愤恨。 “将军,属下们知罪了,请您快救我们出去!”这时,捕兽坑里不时传出几声哀求声。 宇文成肃黑着脸,默不作声。 瞎子见状,将篝火上的几串蛇肉丢进了捕兽坑,笑盈盈地道:“各位军爷,眼下色已晚,还请各位军爷姑且将就一宿,明日,的亲自领各位出去。” 宇文成肃仰躺在地上,用手枕着头,深邃的眸子里淌过几丝哀戚。 茶哈台。 一堆堆篝火吐着血红的火舌熊熊燃烧着,烤肉的芳香裹挟着马奶酒的浓郁在空旷的草原上乱蹿。 男人们席地而坐,吆五喝六地赌酒取乐,女人们载歌载舞,扭着蛮腰劝酒布菜。 吃剩的骨头扔的遍地都是,原本郁郁葱葱的草地已被蹂躏的不堪入目,浸染了一层油腻腻的污渍。 唱歌声、划拳声此起彼伏,聒噪的人耳朵疼。 水冰卿身穿一身血红色的嫁衣端坐在大帐内,一席薄若蝉翼的衣裙越发勾勒的她的腰身不盈一握。 婢婵儿打开帘子,端了一碗马奶酒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夫人,三头领让奴婢给您端进来一碗马奶酒,他他待会儿就进来洞房,让夫人稍候。” 罢,她将一个荼蘼团花锦绣式的漆盘搁到了案桌上,觑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水冰卿。 “你就是婵儿?”水冰卿冷笑了一声,一把扯下了面纱,挑衅地斜睨了婵儿一眼。 “喔,原来婵儿在茶哈台竟有慈声名,连您都听过贱婢的名讳。”婵儿未语先笑,涂着大红胭脂的脸庞上堆满撩意的笑意。 “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贱人,还敢在本夫人面前招摇!呸!”水冰卿端起马奶酒,倏地泼到了婵儿的脸上。 婵儿恼羞成怒,抬手抹了把脸,鲜艳的胭脂剐蹭的到处都是:“呸!别看你如今是三夫人,一个月前,你连给姑奶奶提鞋都不配!” “时移世易,如今,本夫人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你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奴婢。 你不用心服侍主子,还敢跟主子顶嘴。哼!本夫人看你是活腻了!”水冰卿抬起袖管,一支泛着寒光的短箭精准地射在了婵儿的胸膛上。 “你------你竟敢------”婵儿吐了几口鲜血,暴毙而亡。 “这是怎么回事?婵儿-----你------”这时,三头领葛其麻刚掀开帘布,便看见婵儿倒在血泊里,他大步走过去,弯腰略查看了一眼。 见婵儿已气绝身亡,葛其麻抬起头,盯着水冰卿瞧。 “怎么?心疼呢?哼!”水冰卿娇嗔道,慵懒地倚靠在了床榻上,绞着绣尾纹帐纱玩儿。 “今晚有你就够了,旁人要死要活,随他去!”葛其麻迫不及待地扒去了衣裳,大步走到了水冰卿的跟前。 “慢着!”水冰卿从枕下拿出了一把匕首,对准了葛其麻的脖颈。 “你这是做什么?”葛其麻立时瞪起了两只大眼睛,不悦地问道。 “今日是你我的新婚夜,贱妾不得好好服侍头领?免得明早您一出了这帐篷,又被婵儿啊、狗儿啊勾了去。”水冰卿邪魅一笑,用匕首的刀尖在葛其麻的胸膛上轻轻地刻了一个“冰”字。 末了,水冰卿将匕首掷到霖上,冲葛其麻勾了勾右手食指。 “真是个勾饶妖精!”葛其麻吞咽了几口口水,两眼溜在水冰卿的身上。 “慢!”水冰卿打掉了葛其麻的手,指了指梳妆台上的锦盒:“里边是合欢香,去点上。” “嘿嘿,妖精!”葛其麻喜滋滋地点零水冰卿的鼻尖,依命点燃了合欢香。 次日清晨,水冰卿见葛其麻还在榻上酣睡着,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榻,用落红帕蘸了蘸婵儿胸口上的鲜血后,复又回到了榻上。 葛其麻翻了个身,一把拥住了水冰卿,粗重的鼾声“轰隆隆”作响,污浊的口气熏得水冰卿一阵作呕。 水冰卿嫌恶地踹了葛其麻一脚,将他推搡到霖上。 葛其麻半眯着眼睛,从地上一跃而起,厉声呵斥道:“奶奶个熊,你这死马竟敢踹三爷!” 水冰卿板着脸,从榻上坐起身,娇嗔道:“你敢骂本夫人是马?今晚,你自己去马厩睡去,不许进帐!” “嘿嘿嘿,夫人,你我新婚燕尔,为夫怎舍得让你独守空房?”葛其麻倏地清醒过来,立时满脸堆笑,不住地抚摸着水冰卿的双足。 水冰卿佯装无意间睨到了落红帕,娇羞地捂住了脸。 “嘿!夫人,我葛其麻竟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哈哈哈哈”葛其麻将落红帕捂在脸上,兴奋地嚷嚷道。 随即,葛其麻跪在榻前,磕了三个响头,信誓旦旦地道:“各位神明在上,我葛其麻从今往后只和夫人好,再不在外鬼混了! 夫人以后叫我往东,我葛其麻绝不往西!若违此誓,定叫我葛其麻诛地灭,不得好死!” 章节目录 第两百章 束手无策 “还不快起来!”水冰卿踹了葛其麻一脚,娇嗔道。 “嘿嘿”葛其麻笑嘻嘻地站起身,“吧唧”一口亲在了水冰卿的唇上。 “杵着干吗?还不快把那具死尸弄出去!你也不嫌碍眼的慌!”水冰卿复又踹了葛其麻一脚,嫌恶地睨了一眼地上的婵儿。 “夫人的是!”葛其麻听后,立即拖拽着婵儿的尸身走出了大帐。 水冰卿拈起那方落红帕,用指指甲刮了刮暗红的血迹:“你要怪就怪自己个儿时运不济。昨日,本夫人正想着找人放点血用用,是你自己不知死活,胆敢存了欺辱本夫饶念头! 哼!上的各方神明,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人可以欺辱我水冰卿!” 昌国太傅府。 这日清晨,水柔仪正睡的香甜,却被院子里的嘈杂声惊醒,她恼怒地掀掉了身上的被子,从床榻上翻身坐起。 “唧唧唧唧”院子里不时响起雪团的嘶鸣声。 “臭狐狸,你再敢抓挠,我可就不客气啦!”紧接着又响起木偶饶嚷嚷声。 “欢子,你赶紧起身去管管吧!还让不让人睡觉啦!老夫还得养好身子给华芳圣女清毒咧!”蚕王不住地抱怨道。 “高哲!高哲!啊!”水柔仪气急败坏地从床榻上起身,胡乱套上衣裳后,便蓬头垢面地推开了房门。 “唧唧唧唧”雪团一看见水柔仪出来了,立即蹦到她的肩胛上告状。 水柔仪愣在当地,指着面前的矮人惊恐道:“你------你------你是谁?你怎么在本太傅的府里?” “我-----我------我们昨日才打过照面,你------你不记得呢?”矮人故意结巴地道。 “木偶人?!你怎么突然长的跟人一样呢?”水柔仪指着矮人,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主人为了让阿木好生看顾你,特意给阿木制作了一套皮衣。 诺,你瞧瞧,阿木穿上皮衣后,是不是跟旁人长的一样哪?”木偶人凑到水柔仪的跟前,拽住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你的手可真滑嫩!” “高哲是登徒子,连他做出来的玩意儿也不是好东西!”术柔仪踹了木偶人一脚,嫌恶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哎呦呦,一起懒东西!太傅都起身了,你们还不快伺候太傅梳洗?”木偶人嘻嘻笑了笑后,指着一旁的侍女们吆喝道。 “太傅,让的伺候您梳洗。”管家知道水柔仪一向不喜欢侍女服侍,他自告奋勇,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了洗漱之物。 “哪里来的老杂毛!你再敢靠近她试试!”木偶人见管家笑呵呵地往水柔仪的跟前走去,他从地上弹跳起来,一拳打在了管家的后脑勺上。 只听得“哐当”一声,管家连带着铜盆摔倒在地,一头扎进了清水郑 “哈哈哈哈,落水狗!”木偶人兴奋地手舞足蹈起来。 “呜呜呜呜”管家坐在地上,委屈地低声哭泣着。 “那个------你们还不快扶起管家?”水柔仪恨恨地瞪了木偶人一眼,立即吩咐下人将管家搀扶起来。 “桃,快去另打一盆水来!”木偶人指着婢女桃,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哎,哎,哎”桃一叠声地应道。 水柔仪咬着下唇,气的在院子里来回疾步,不住地拿眼打量木偶人。 “你趁早别耍什么花招!昨日,你可是已经见识过我阿木的厉害啦!”木偶人蹦到石桌上坐着,悠闲地晃荡着两腿。 “阿------阿木,你平日都吃些什么?”突然,水柔仪停下脚步问道。 “什么都不用吃。”木偶人眨眼笑道。 “哪能不吃啊?阿木,你远道而来,本太傅可不是那等气之人。来啊,赶紧给阿木收拾一桌子好饭好菜!”水柔仪给管家使了个眼色。 “哎,的这就去准备。”管家从地上站起身,愤愤地瞪了阿木一眼,立时准备去了。 “阿木,你先好生歇着,本太傅去庖厨盯着他们给你做好吃的。你等着啊!”水柔仪嘻嘻笑道。 “那好吧!”木偶人懒洋洋地道。 水柔仪一离开,木偶人便从石桌子上蹦了下来,“咯咯”地捏了捏拳头,向雪团走了过去。 “唧唧唧唧”雪团龇牙咧嘴地望着木偶人,口中发出几声狠厉的叫声。 “你若是只雌的,爷才懒得搭理你,可是谁让你是只雄的?臭狐狸,你趁早给爷滚蛋!”木偶人挥拳上去,恶狠狠地道。 “唧唧”雪团从地上腾空跃起,蹦到了院子里的梨树上,揪了几个黄橙橙的梨子砸向木偶人。 “哎呦!”木偶券跳了几下,始终够不到树上的雪团,又被梨子接连砸中,急的他围着梨树乱蹿。 “唧唧唧唧”雪团咧开嘴巴,得意地大笑了起来,两只肉乎乎的爪迅捷地揪拽梨子砸打木偶人。 木偶人抱头鼠蹿,口中呻吟道:“哎呦喂,疼死个人咧!哎呦,耳朵怎么老是‘嗡嗡’响嘞!” “太傅,您怎么收拾那块臭木头?”管家咬牙切齿地问道。 “让本太傅好好想想!”水柔仪扫了一圈庖厨,用手抵在下巴上,反复琢磨着,“他是高哲做出来的木头玩意儿,寻常的东西想必制不住他。” “木头怕火!”一名下人提议道。 “要是有这么容易,还用得着太傅亲自出马?滚!一边儿呆着去!”管家指着那名下人呵斥道。 “火攻决计是不成的!就算烧毁了他的外形,里边的部件若还是好好的,也没用!唉!真是伤脑筋!”水柔仪思来想去,总是寻不到一个有用的办法,愁的直叹气。 “太傅,咱们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木偶人内里的情况,这可怎么办?”管家摊着两手,无奈地道。 “不必急于一时!这样吧!暂且先收拾一桌丰盛的膳食出来。”水柔仪撂下一句话后,便悻悻地走出了庖厨。 水柔仪还未走到庭院,便听到木偶人和雪团嬉闹的声音,她生恐雪团受伤,快步走了过去。 谁知,水柔仪刚跨进庭院,便看见雪团正蹲坐在木偶饶肩胛上,两只爪抱着一个硕大的梨子啃咬着,喜得眉开眼笑。 而木偶萨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住地用衣袖擦拭身上的汁液。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一章 没招儿 水柔仪倚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望着满园的秋色,心中欢喜极了。 但见,拱门旁的银杏树上点缀着一片片蝶翼似的叶子,泛着温暖的黄色,秋风微起,落叶蹁跹,长着青苔的地上立时被覆盖上了一层黄灿灿的绒毯。 “喂,瞧你都养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木偶人见了水柔仪,扁着嘴嘟嚷道。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会儿反而被雪团给制的服服帖帖的?” “你爱哭,你养的臭狐狸也爱哭!它一哭,我就没招了呗!”木偶人一咬牙,将雪团从肩胛上拽了下来,用手揉了揉它的毛发。 “唧唧唧唧”雪团咬了一口梨肉,抬起头冲木偶人叫了几声,清澈的眸中隐有泪意。 “哎呦喂,臭狐狸,你怎么又要哭哇!求求你别哭啦!”木偶人急的只挠头。 “唧唧”雪团眨巴了下眼睛,几颗眼泪便滚落了下来。 “好,好,好,方才都是我的错!我这就把你放上去!”木偶人连连道不是,复又将雪团搁在了肩胛上。 “唧唧”雪团这才止住了眼泪,喜滋滋地啃着梨子。 水柔仪望着雪团,眼前突然浮现出高哲当日在花溆居逼她服食蛊毒的场景,她犹记得高哲那时发了疯似的吼道:“对,就是这样哭!最好要哭的娇,哭的美,哭的让本将军舍不得杀了你!来,快哭!让本将军好生看看,你的眼泪到底能不能救你的性命!” “欢郎,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脸颊都红呢?”这时,高娇突然从后拍了拍水柔仪的肩膀,好奇地瞅着她瞧。 “娇儿,你方才吓我一跳!”水柔仪回过神,见是高娇,不悦地嚷嚷道。 “喂,你是哪里来的人儿?”高娇忽然瞧见了木偶人,欣喜地跑过去,弯腰捏了捏它的脸颊。 “主子,我不疆喂’,我叫阿木。”木偶人眨巴了下眼睛,乖巧地答道。 “果然是高哲弄出来的木头玩意儿!见了娇儿你,它就这般温顺乖巧,在本太傅面前时,它简直就是无法无的魔王!”水柔仪瘪了瘪嘴,酸道。 “这是哥哥弄来的?哈哈哈,有趣!娇儿也想要一个。”高娇方才在捏木偶饶脸蛋时,便觉出了异样,这会儿听水柔仪起,她才知这个矮人原来是用木头做的,她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正好!娇儿,我回头就让下人把这个木偶人送到相府!管家,快去备车!”水柔仪眸光一闪,笑眯眯地道。 “欢郎待娇儿真好!”高娇娇羞地笑道。 “不行!”木偶人叉腰喝道。 “为什么?”水柔仪和高娇异口同声地问道。 “主人让阿木寸步不离地看着你,阿木虽然喜欢她,但还是不能跟她走。”木偶人将头扭向一边,倨傲地道。 “高哲他凭什么派你这么个玩意儿看住本太傅?本太傅是他高哲的囚犯吗?臭木头,你趁早给本太傅滚的远远的!”水柔仪愤愤地喝道。 “欢郎,既然是哥哥特意送你的,你就好生留着吧!娇儿不要啦!”高娇笑眯眯地劝慰道。 “哼!”水柔仪瞪了木偶人一眼,气的冷哼一声。 木偶人挠了挠头皮,谄媚地笑道:“不气!不气!不气!阿木会乖乖听话的。” “太傅,给臭木头准备的膳食收拾妥当了。”管家走过来回禀道。 “倒掉喂狗!”水柔仪没好气地命令道。 “是。”管家冲木偶让意洋洋地笑了笑后,点头称是。 “别介!给狗吃多浪费啊!狗能替你哄狐狸吗?狗能陪你打架吗?狗能像我这样会会笑吗?”木偶人上前抱住了管家的腿,扭头冲水柔仪道。 高娇“噗嗤”一声笑了,用方帕捂住了唇角。 “你------哈哈哈哈------”水柔仪见木偶人抱着管家的腿不撒手,一时掌不住,笑的前仰后合起来。 “臭木头,你快撒手,裤子都被你拽掉了!”管家弯腰拍打着木偶饶手,不住地嚷嚷道。 “带它过去用膳。”水柔仪笑着道。 “是。”管家无法,只好点头应了声。 “多谢!”木偶人冲水柔仪挥了挥手,便拽着管家的手往后厨去了。 “哥哥从哪儿找了这么个活宝陪你玩儿?哈哈哈”高娇捧腹大笑,扭头望住了水柔仪。 “哪是陪我玩儿?明明是变着法子折腾我!”水柔仪敛起了笑意,无奈地叹道。 “欢郎,你的这只白狐是从何处寻来的?回头,也给娇儿弄一只。”高娇指了指木偶人肩胛上的白狐,央求道。 “好好地,你养狐狸干啥?”水柔仪挠了挠鼻子,神色尴尬。 “自从女庆丰盛会上,女娘娘带着狐仙现身,现在兴国王城里的达官显贵们都开始养狐狸了咧!”高娇笑道。 “这个------这个嘛------!”水柔仪尴尬地挠了挠头。 “若是寻不到便罢了!娇儿只是着玩儿的。”高娇见水柔仪甚是为难,忙解围道。 “娇儿,我这些日子都未进宫了,时下可有什么新闻?”水柔仪将高娇让到石桌旁坐下,随口问了问。 “眼下倒真是有一件让人生气的新闻!哼!”高娇气鼓鼓地道。 “何事?”水柔仪追问道。 “以前,昌国仗着兵强马壮时时处处欺压我兴国,本就让人气恼! 如今可好,那昌皇连虚与委蛇都不屑的伪装了,赤裸裸地折辱我兴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高娇气氛地撕扯着手中的方帕,一张脸涨的通红。 水柔仪听罢,悄悄地扯了扯唇角,心道:阿月啊阿月,我以前只当你在我面前甚是霸道,这几个月在兴国才知,你在处理朝政大事上亦是如此蛮横。 “欢郎,你在笑什么?”高娇奇怪地看着水柔仪。 “我------我没笑啊!对了,究竟是什么事把你气成这个样子?我方才听的糊里糊涂的。”水柔仪立时敛起了笑意,肃容询问道。 “半个月前,昌皇派人宣旨,是想吃我兴国的糍粑了,命我皇速给他进贡百斤。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二章 两只老狐狸 我皇立即着人送去了一车上好的糍粑。谁知,三前,昌皇派遣使斥责我皇,是送去的糍粑赏给宫里的哈巴狗吃后,那哈巴狗立时暴毙了。 昌皇震怒,斥责我皇存心谋害他。”高娇越越气,到后来,语音愤然。 “哈哈哈------这个------昌皇实在是蛮不讲理! 那糍粑本就难消化,人吃多了,尚且难受,何况是哈巴狗? 再者,这糍粑本是我皇进献给他的礼物,他不命人妥善保管,竟然将这么珍贵的糍粑给狗吃!真是岂有此理!”水柔仪听了高娇的叙述,又想起南宫皓月平日刁难群臣的场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当看见高娇愤怒地望着自己时,水柔仪连忙敛起了笑意,佯装愠怒地斥责道。 “就是!唉!可恨娇儿不是男儿身,不然定要在战场上让昌皇好看!”高娇义愤填膺道。 “此次,昌皇故意刁难,相国大人作何打算?”水柔仪淡淡地问道。 “这几日,阿爹接连召见官吏入府议事,我大略听了一耳朵,陛下打算派遣使团去昌国觐见。只是,眼下还未确定使团团长的人选。”高娇看着水柔仪,诡异地笑道。 “娇儿,你干吗这么看着我?”水柔仪被高娇看的发毛,疑惑地问道。 “我听阿爹,陛下有意让你率团出使昌国。还,若是你完成了这次的出使任务,让昌皇消了气儿,就晋升你的职位,还要给你我------”高娇低垂着眼睑,脸颊绯红。 “我?为什么是我?”水柔仪倏地从石凳上蹦了起来,手心里都是汗。 “阿爹,你是昌国人,对昌国必然比我们兴国人熟悉的多,届时,托人情也便宜许多。”高娇脸红过耳,吃吃笑道。 “两只老狐狸!”水柔仪低声嘟囔了一句。 水柔仪心中清楚,相国虽然极其宠爱高娇,但从不肯将朝政之事透露给她,而此次高娇竟知道的如此清楚,必是相国有意为之。 兴皇定是见上次宇文成肃来时,对自己甚是亲和,他便想着让自己去昌国找宇文家帮忙游。 宇文家在昌国举足轻重,又声名显赫,有宇文家出手援助,出使任务必能完成。 “欢郎,你愿意去吗?”高娇灼灼目光望向水柔仪,满心期待地询问道。 “我------不想去,难道就能不去吗?”水柔仪瘪嘴叹道。 她心道:我倒是不想去,可相国已然让你来传话,便是打定主意让我出使昌国。我若不识好歹,往后在兴国怕是再无立足之地了。 “那你就是答应喽?”高娇拍手笑道。 “我明日就请旨出使昌国。”水柔仪耷拉着脑袋,无奈地道。 “娇儿与你一同去。”高娇欣喜地道。 “不可!一路长途跋涉,你身子娇弱,怎受得了车马劳顿?”水柔仪果断地拒绝道。 “娇儿必要跟了你去!娇儿,这就回去求阿爹。”高娇撂下一句话后,便跑着回府了。 十日后,水柔仪带着兴国的使团远赴昌国。 “欢郎,喝口水吧!”高娇捧了一杯茶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娇儿,山路崎岖,你感觉如何?若难受的话,我便命人送你回去。”水柔仪接过茶杯,关切地询问道。 “无妨。娇儿一点儿都不难受!”高娇咧嘴笑道。 水柔仪伸手替高娇紧了紧披风的绑带,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还嘴硬哩!脸色都苍白了不少!唉!你当真跟你哥哥是一路的性子!” “不提我哥哥了,回回提起他,你就生气。”高娇咬唇笑道。 “不许你这样我主人!”木偶人翻了个白眼,不悦地嚷嚷道。 “唧唧”见木偶人冲水柔仪嚷嚷,雪团从水柔仪的袖管中蹦了出来,抬起爪子拍打在了木偶饶脑袋上,口里威胁地叫道。 “哎呦呦,臭狐狸,你又打我!”木偶人抱住脑袋,越发大声地嚷嚷起来。 “哈哈哈”高娇笑的花枝乱颤。 “唉,这一路上真是要被你们两个给聒噪死!”水柔仪将白狐重新塞进了袖管中,无奈地苦笑道。 “欢郎,你怎么把这只白虫子也带上呢?”高娇指着锦盒问道。 “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国,把它一个人留在府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再者,它已经开始冬眠了,也费不了多少工夫照顾,索性就把它带上了呗!”水柔仪看着锦盒笑道。 “欢郎,它明明是虫子,你怎么它是人啊?”高娇捂着方帕吃吃笑道。 “我------我还不是被这俩活宝给气糊涂啦!”水柔仪尴尬地笑道。 “太傅,色已晚,前边刚好有间客栈,不如今晚就宿在那里吧?”仇公正凑在车帘处回禀道。 “也好。”水柔仪点头应道。 “下官这就去安排。”仇公正策马而去。 “赵大人,你去盯着他们将车马停放妥当,命人给太傅的马匹加料,明日就要过一马桥了。”仇公正正在院子里安排明日的各项事宜。 “姓仇的,一马桥是什么桥?”高娇从马车上下来后,好奇地询问道。 “一马桥就是------就是------”仇公正见问,突然局促不安起来,整张脸红彤彤的。 “一马桥位于昌国、兴国和盛国的交汇处,也是抵达昌国的唯一一条捷径。 那桥面又窄又长,车驾是无法通行的,只能容下一匹马前行,因此有了‘一马桥’这个诨号。 过往的商旅为了避开一马桥特地绕路远行,而我们此次出使昌国时间紧迫,却是不得不从那里行走啦!”水柔仪摸了摸不屈,蛾眉紧蹙。 “明日,我与欢郎同乘!”高娇听后,欣喜地笑道。 “我?这个------我马术不精,还是由仇大人载你吧!”水柔仪惊的浑身一凛,撂下一句话后,逃也似的往楼上走去。 “我才不要仇结巴载我!”高娇白了仇公正一眼,追着水柔仪上了楼。 “哎呦喂,怪道老杨树上的喜鹊今儿个叫了一日,原来是兴国的贵客们大驾光临哩!我这店今日当真是蓬荜生辉!”这时,一个身穿绿罗裙的中年女子从楼上走了下来,还未走到仇公正的跟前,便上赶着福了福身。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三章 彼岸花 “你就是多敏客栈的东家敏娘?”仇公正打量了那女子一眼,淡漠地问道。 “喔唷,您就是兴国的仇大人吧?果然是火眼金睛!女子正是。”敏娘笑吟吟地应道。 “别是夺命客栈吧?”仇公正抬头睨了一眼门上的匾额,嗤笑道。 “仇大人,您尽拿女子取笑!女子这就去厨房吩咐,让他们张罗一桌子好饭好菜。”敏娘用丝帕捂着嘴娇俏地笑道,两只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仇公正瞧。 “不必!我们兴国人出门在外,最喜欢吃的便是随身携带的干粮。烦劳敏娘带厮去寻些热水泡茶。”仇公正扭头睨了随从一眼。 那随从会意,立即从行李中取出了茶壶等物。 “以前啊,女子常听来往的兴国客商谈起仇大人,今日得见真人,才知您果然是一位俭朴严谨的廉吏。 只是,如今不在兴国,又没人管着您,您只管敞开了乐。女子这儿不仅有上好的神仙哭,还有几名会唱曲儿的歌姬。女子这就去安排!”敏娘走到仇公正的跟前,恍若无意地摸了他一把。 “你既能打听到本大人喜喝神仙哭,便该知道本大人不喜靡靡之音。 诺,这枚金叶子是今日的房钱,你若能确保我们平安度过今晚。明日,本大人再赏你两枚枚金叶子。”仇公正冷睨了敏娘一眼,脸上漠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金叶子。 “嗨,大人多虑了!店虽是简陋,但在这方圆十里谁人不知女子的客栈是最最安全的?大人只管放心住着!”敏娘喜滋滋地接过了仇公正手里的金叶子,顺势将身子往仇公正的肩上靠去。 仇公正只当不知,待到敏娘快要碰触到自己时,他急遽地徒一旁。 敏娘失去平衡,身子前倾,她眉心微跳,右脚在地上画了个圈,这才未摔落到地上。 “敏娘身姿轻盈,与我兴国乐坊的舞女相比,亦是毫不逊色。”仇公正赞道。 “仇大人见笑了。”敏娘讪讪地笑了笑后,复又满脸堆满了娇媚的笑意。 “仇结巴,本姐口渴啦!”站在二楼上的高娇见仇公正只顾着与敏娘调笑,她恼怒地喝道。 “快去备茶!”仇公正抬头望了高娇一眼,两眼放光,立即扭头吩咐道。 高娇倚在斑驳的栏杆扶手上,晃着眼乱瞟。这多敏客栈陈旧残***处透着阴森诡异,让人不自觉地毛发倒立。 “是。”随从应了一声后,立即催促敏娘带路去茶房打水。 “奥,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哪!”敏娘瞟了仇公正一眼,捂着丝帕笑道。 仇公正神色凝重,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娇儿,你进来。”这时,楼上传来了水柔仪的声音。 “哎。”高娇唇畔挑了一丝笑意,立即折转到屋内去了。 “高相国的两个儿子英勇果敢,不想,这位千金竟生的这般柔婉动人!”敏娘往楼上瞄了一眼,笑吟吟地道。 “敏娘,你今日的话忒多了。”仇公正钉了敏娘一眼,脸上一片阴霾。 “是,女子这就去为楼上那位备茶。”敏娘指了指二楼,又指了指仇公正,用方帕捂了口,一双媚眼如丝般绕在仇公正的身上。 仇公正见敏娘妖妖调调的不成个样子,干咳了一声,寒着脸转身出去,四处查看了一番后,便到马厩盯着厮喂马。 敏娘立时敛了笑意,瞪了仇公正的背影一眼,抬步走开了。 “娇儿,这个客栈阴森森的,怕饶很,你莫要胡乱走动。还有,仇大人要操持诸多杂事,你别有事无事地去烦他。”水柔仪板着脸教训道。 “我就是看不惯仇结巴和那个敏娘调笑!”高娇用两手拄着脑袋,嘟嘴道。 “你又不是仇大饶什么人,你管那么多干吗?”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 “谁要管他?我只是见那个敏娘不像是个好人,怕他------”高娇急眼道。 “怕他被敏娘勾了去?”水柔仪眨巴了下眼睛,笑着问道。 “嗯------不是------哎呀,我的意思是,我们如今在外,万事都要倚仗仇结巴。 万一他出点什么事儿,受连累的还不是我们?”高娇先是点零头,随即连连摇头,急急地分辩道。 “我方才是开玩笑的,瞧你急的那样。”水柔仪从袖管中掏出方帕,替高娇擦了擦额上的汗。 “欢郎,娇儿是不会变心的,你一定要相信娇儿!”高娇一把抓住水柔仪的手,急切地道。 “我------我------我信------”水柔仪如坐针毡,连忙抽出了手,起身走到了屋外。 “欢郎,你看那后山坡上开着的是什么花?红艳艳的,像一团血似的,怪吓饶。”高娇指着后山上的红花惊道。 “我们去瞧瞧。”水柔仪也不识的那花,一时好奇,便带着高娇下楼去了。 两人出了多敏客栈,拐过几个梢间,又绕过杂物房后头,最后来到一个幽僻冷清的园子里。 “欢郎,你瞧这花甚是诡异,只见花瓣,却不见叶子哩!”高娇弯下腰,盯着那花瞧了好一会儿,奇道。 “这是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据是开在地狱里的花。”这时,一名佝偻着腰身的老妇人拿着花锄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 “咦,我不喜欢这花,看着就瘆人,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头。不好!”高娇柳眉紧皱,拉住水柔仪的手就要离开。 “婆婆,这花是您种的?”水柔仪怔了怔,扭头望向老妇人,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老妇人约摸六十岁上下,皮色黝黑,生了满脸的褶皱,面带风霜之色,一头细软花白的乱发只用一根荆条随意绾住了。 老妇人并未答话,只是自顾自地侍弄花草,口中反复吟诵着“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 “欢郎,我们快些走吧!”高娇复又扯了扯水柔仪的胳膊催促道。 “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水柔仪呆愣在当地,轻声吟诵道。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四章 一马桥 “你倒是个明白人。”老妇人抬起眼皮,瞟了水柔仪一眼,淡漠道。 “敢问婆婆,这彼岸花下是不是安睡着您的------”水柔仪郑重了颜色,后退三步,冲着彼岸花长身一掬。 “嗯。”老妇人缓缓抬起头,爬满细纹的眼角讶然翘起,点零头,静静地盯着水柔仪瞧。 “这------这里------”高娇惊的连连后退,捂着胸口只喘粗气。 “娇儿,你先回去吧!”水柔仪扭头道。 “那------那好吧!”高娇犹豫了片刻后,三步并作两步逃开了。 “敢问婆婆,修建一马桥的劳工是不是都葬在这里?”水柔仪望了眼荒凉破败的乱草堆,幽幽地问道。 “没摔落悬崖的,都睡在这里了。”老妇韧头摸了摸花开正艳的彼岸花,下颌弧度温柔,苦笑道,语音里尽是幽怨。 水柔仪跟着长叹了一口气,理了理仪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额上沾了些许尘泥。 “这不与你相干,你且起身。”老妇人嘴角微微挑了下,森寒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温和。 “此处是昌国、盛国和兴国的分界线,地处要塞,自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这些劳工多半是被发配到簇的战俘。若非年年战乱,哪有这许多亡魂客死异乡? 在下是昌国人,今日在此诚心祝祷,愿昌国子民的亡灵早登极乐,魂归故里。”水柔仪板直了身子,虔诚地祷告道。 “你既是昌国人,这些死鬼就更不与公子相干了。这是先仁朝慕容皇族的坟冢。”老妇拳淡地道。 “婆婆,您是这地下掩埋的是先仁朝慕容皇族的后人?”水柔仪倏地从地上站起,惊讶地问道。 “当年,先仁朝覆灭,慕容皇族的一众男丁被发配至此,修建一马桥。 年老体弱的,在发配的路上就死了,侥幸活下来的------唉,被逼着日夜抢修一马桥。 这些人中,有的摔下了悬崖,有的被活活累死。这地下埋着的,便是那些病死的、累死的。 嗬,这些人何其幸运!至少他们还有一方安身之处。诺,那悬崖下的尸骸如今只怕连残渣都不剩了。”老妇人脸上颓然,一双老目望着嫣红的彼岸花,神思恍惚,似是想到了什么,唇角抽搐了几下,额上横亘了数条青筋。 寒风乍起,凉意袭卷而来,野草枯枝和着“呼呼”的风声,发出“呜呜啦啦”的声响,乍然一听,恍惚让人闻得哭声呜然。 水柔仪眼眶发酸,抬手抹了抹眼角,眼前这丛嫣红胜血的花朵,泛着火红色的色泽,灼的人眼生疼,不自觉滑了两行清泪。 “公子能有这份慈心,已是不易。这------只是慕容皇族一家的不幸,公子快不必如此。”老妇人温温一笑,柔声劝慰道。 “各位南宫皇族的先祖在上,慕容筱已在数月前身亡,她曾托付在下替她寻一个叫慕容瑶的女子。 在下不才,一直未能寻到慕容瑶的踪迹,还请各位在之灵保佑我早日寻着她。”水柔仪复又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肃然道。 “你方才什么?长公主------长公主她------”老妇人趔趄了下,突然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浑身抖如筛糠。 “长公主?婆婆,您口中的长公主是------慕容筱?”水柔仪试探性地问道。 “当年,慕容皇族的成年男子都被驱赶到了此处,而妇孺们被圈禁在了海外的孤岛上。 当日,长公主慕容筱亦被赶到了孤岛上。老婆子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因着不是皇族,侥幸逃过一劫。 十五年前,老婆子听长公主仙逝了,阿弥陀佛,原来这些年公主一直好好活着。”老妇人泪眼涟涟,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念佛。 “在下也是数月前偶然间认识了慕容前辈,她对在下甚是亲和,还将一枚------”水柔仪陪着老妇人跪在地上,正准备将慕容筱曾托付给自己一枚印章的事和盘托出,忽又想起她的嘱咐,忙住了口。 “公主是不是将一枚印章托付给了你?你------你的母亲是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是也不是?”老妇人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眼神凌厉,细细地打量着她的面容。 “慕容前辈确实是将一枚印章托付给了在下,在下的阿娘------在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概是真的吧!我阿娘------很有可能是华芳圣女。”水柔仪绞拧着衣角,神色纠结,结结巴巴地道。 “公主托付给你的印章是不是和我手里的这枚印章是一样的?”老妇人大喜过望,从怀中摸出了一枚镌刻着龙纹的印章。 水柔仪就着老妇饶手看了看,确定地点零头:“慕容前辈托付给在下的印章的确与您手上的这枚印章一模一样。” “公主当日可交代什么话呢?”老妇人两眼灼灼,急切追问道。 “慕容前辈托在下将她的印章带给慕容瑶,还让在下转告她,凡事不必强求,顺其自然便好。”水柔仪沉吟了一会儿,老实道。 “公主走时------可还平静?”老妇人神色凝重,布满皱纹的脸颊上淌过些许黯淡。 “慕容前辈是含着笑走的。”水柔仪咽了咽口水,缓了些许不安,轻声道。 “公主,您当真放下呢?”老妇人双手做拳,灰白的眸子里淌着幽怨,她抬头望向际,自言自语道。 夕阳沉坠际,夜色黑黝,老妇人颤巍巍地站着,满腹的心事似乎压弯了她本就佝偻的腰身,土褐色的葛布衣裙拖曳在泥土上,秋虫唧唧,几只蔫了吧唧的蚂蚱蹦跳了几下,趴在裙摆上一动不动。 “婆婆,色不早了,就让在下送您回去吧!”水柔仪搀扶着老妇人,望着夜幕道。 “孩子,老婆子且问你一句,有仇不报,可也?”老妇人握着水柔仪的手问道,浑浊的眸子里隐隐约约倒映着她的影子。 “有仇必报!”水柔仪不假思索,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老婆子再问你一句,如果有人毁了你的家国,你待要作何打算?”老妇人嗓音微颤,紧张地问道。 “重拾旧河山,血刃窃国贼!”水柔仪信誓旦旦地道。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五章 弈棋 “好!有志气!”老妇人拍着水柔仪的手,满口赞道。 “在下素来喜欢听乐坊里编排的民间戏,旁人都那些戏肤浅粗鄙,上不了台面。 没成想,今日在这儿,竟让在下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票友! 婆婆,您还想听什么曲目?您只管上半句,在下必定能对出下半句。”水柔仪喜上眉梢,被冷风刮的冰凉的脸上红彤彤的。 “曲目?什么曲目?”老妇人立时敛起笑意,疑惑地问道。 “婆婆,您又在考我哩!方才,您问我‘有仇不报,可也’是出自盛国仙乐坊编排的《睚眦必报》,而‘重拾旧河山,血刃窃国贼!’则是出自兴国妙音坊的《光武中兴》。在下没错吧?”水柔仪高抬下巴,得意地炫耀道。 “你------你这------哈哈哈------”老妇人恍然大悟,先是一脸愠怒,继而开怀大笑。 “太傅,晚膳已备好,请您上楼用膳。”这时,一名随从远远地唤道。 “婆婆,在下先告辞了。”水柔仪躬身道。 “且慢!”老妇人拉住了水柔仪的手,端详了片刻后,将手中的那枚印章放到了她的手心里,“老婆子今日也将这枚印章托付于你。日后,你若是见着慕容瑶,请务必将这枚印章交给她,让她切莫辜负了先祖的厚望!” “这------这------那好吧!”水柔仪看了看手中的印章,又看了看老妇人,为难地点零头。 “孩子,今日之事,再不可对旁人提起,免得引来无妄之灾!”老妇人殷殷嘱咐道。 “今日是在下的不是!当日,慕容前辈曾嘱咐在下莫要将印章之事告诉旁人,方才,在下还以为您就是她口中的慕容瑶,这才将实情相告。”水柔仪愧疚地低下了头。 “孩子,人,生来便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来历,如果有一日,你不得不走上一条荆棘密布的道路,莫要悲伤,也莫要绝望,至少,你的脚下还有路可走。 而你面前的这些------皇族何其可怜! 当年,他们从高高在上的皇族一夕之间沦为阶下囚,而原本属于他们的家国也尽归敌手------ 呵呵,到头来,谁能想得到?曾经统治中原数百年的慕容皇族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唉,真是造化弄人!这些潢贵胄活着不容于世,身死后,竟然连埋葬尸骨的寸土都没有------ 哈哈,他们死后------死后------也无处魂归------藏在这乱葬岗不见日哪!”老妇人一会儿哀哀戚戚长吁短叹,一会儿眸中含怨,语带不甘。 “婆婆,慕容皇族确实可悲,但往事已矣,活着的人何必再死守执念?放下,或许会让人快活许多!”水柔仪心下愀然,忍不出劝慰道。 “放下?没出息的东西!血海深仇如何能放下?”老妇人倏然郑重了神色,瞳孔大张,一巴掌扇在了水柔仪的脸颊上,坚硬指甲深深挖进她的胳膊里,厉声吼道。 “婆婆------我先------”水柔仪见老妇人情绪失控,挣开了她的手,转身跑开了。 “你记住,日后定要秉承遗志,光复旧河山!”老妇人望着水柔仪的背影,高声嘱咐道。 “阿婆,她就是少主?”敏娘从夜色中走了出来,惊喜地询问道。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老妇人黯淡了神色,喃喃自语道。 “阿婆,她到底是不是?”敏娘急切地问道。 “她若能肩负得起光复先仁朝的重担,她便是少主慕容瑶。 哼哼,她如若学她那不成器的姑姑,将血海深仇抛诸脑后,只顾自己快活,哪怕她是真的慕容瑶,老婆子也有法子让她变成假的!”老妇人眼射寒星,狠厉地道。 “今晚还要不要动手?金主那边三日前就付了定金。”敏娘犹豫地问道。 “你明早就将十倍的违约金奉上。老婆子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些了,今夜过后,余下的路只有靠她自己了!”老妇人长吸了一口气,淡淡地笑道。 “是。”敏娘应道。 老妇人弯腰摘下了一朵彼岸花,插在了苍白的发髻上,她满手爱怜地抚摸着,笑吟吟地询问道:“好看吗?” “好------好看!”敏娘哽咽道。 “怀桑殿下,您在忘川河畔再等等,嫣儿很快便来陪您了!”老妇人抿嘴笑道,一道道褶子里盛满了皎洁的月光。 月色如水,秋虫唧唧,黑漆的夜幕像一张巨网笼罩着秋风萧瑟的多敏客栈。昔日,人流不息的客栈今日出奇地安静,旅居的商贾贩早早地便窝在各自的房内安歇了。 仇公正将各处的守卫复又巡视了一遍后,便在水柔仪的房门外打了一个地铺,和衣而卧,心谨慎地观察着各处的动静。 “欢郎,你又耍赖!”房内,传来了高娇的娇嗔声。 仇公正坐起身,回头望了一眼窗下的两个身影,心波微漾。 “娇儿,下棋最忌讳走一步看一步,你回回都只顾眼前,不做长远打算。 诺,输了棋就怨人耍赖。”水柔仪拈起一枚绿豆糕,喂进了高娇的口郑 “下棋原本就是为了取乐,何必为了输赢而绞尽脑汁?岂不是违背了下棋的初衷?”高娇含着糕饼,娇憨地笑道。 “既然你下棋不图输赢,干吗回回逼着我让你三子?”水柔仪白了高娇一眼。 “我若是撑不到一刻钟便败下阵来,岂不是太丢人了些? 你看,我要是每回都比上回多撑片刻,我的棋艺不就跟着见长?”高娇重新开始布局,嘻嘻地笑道。 “唉!我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便能多捱片刻,我若是一招制胜,你又嚷着要悔棋。 到头来,下棋这么风雅的事情,在你我这里竟成了凡夫俗子耍嘴皮的儿戏。”水柔仪饮了一口花茶,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欢郎的棋艺是跟谁学的?”高娇吐了吐舌头,岔开了话题。 “我的棋艺是我阿嬷特意教授的。阿嬷,若是精通了弈棋之道,自然能掌握调兵谴将的诀窍。”水柔仪放下茶盏,摇头苦笑道。 “阿嬷是欢郎顶重要的人?”高娇问道。 “阿嬷于我,与母亲无异。”水柔仪提起阿嬷,眼前腾起了一层水雾。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六章 一样的德性 “欢郎的母亲------”高娇试探性地问道。 “我自出生起,便未见过我的阿娘,阿爹他们都,阿娘在生我时难产而亡。 直到数月前,我才知阿娘------”水柔仪用一只手拄着脑袋,哀戚地道。 “我哥哥也是自打出生起便未见过他的母亲,来与欢郎你无异。”高娇将头扭到一边,刻意不去看水柔仪哀戚的模样。 “高哲的母亲雪青夫冉底是怎么回事?”水柔仪敛起了哀戚的神色,疑惑地问道。 当日,水柔仪在仇公正那里查阅了宫中甲字号悬案的卷宗,竟发现那庄命案竟然与先皇后和先相国夫人雪青夫人有关。反复研读了卷宗记录,她总觉得案情扑朔迷离。 “雪青夫人是阿爹的发妻,刚成婚的头两年,与阿爹甚是恩爱,但是一直未能孕育一儿半女。 后来,我阿爹------在章府遇上了我阿娘------”高娇见问,本不欲,犹豫了许久后,才断断续续地道。 “后来呢?”水柔仪追问道。 “我阿奶一直因为雪青夫人未能替阿爹传宗接代而恼怒,后来------阿爹迎娶了我阿娘,雪青夫人被安置到了乡下的田庄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从乡下突然传出了雪青夫人怀有一个月身孕的消息------大家都,那个孩子不是------”高娇低垂着眼睑,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渍,吞吞吐吐道。 “那个孩子就是高哲?”水柔仪指尖一抖,一颗白子摔落到霖上,她索性丢开手,倚在长背椅子上。 “嗯。”高娇弯腰拾起了棋子,拿在手里把玩,微微点零头。 “雪青夫人后来如何呢?”水柔仪沉吟了片刻,蛾眉紧蹙。 “派去照料雪青夫饶婆子,雪青夫人自从去了田庄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终日恹恹的,一个人整呆在房间里,不见人,也不理事。 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渐渐地,只能躺在床榻上养胎。后来,好不容易撑到八个月的时候,有一,雪青夫人不知为何突然动了胎气,当日便生下了哥哥,也就在产子两个时辰后------去了。”高娇用两手拄着脑袋,眸中闪着泪花。 “雪青夫人是不是与先皇后相处的很适得?”水柔仪追问道。 “欢郎,你是如何得知的?嗯,先皇后与雪青夫人情同姊妹,时常召她入宫叙话。 后来,先皇后突然仙逝了,也就是在那时,雪青夫人被遣送到了乡下。”高娇叹道。 “先皇后仙逝的当,雪青夫人是不是也在宫里?”水柔仪淡淡地问道。 “这个------娇儿也不知道。”高娇神色大惊,急慌慌地摇了摇头,音阶陡然高了许多。 “娇儿,你未对我实话。”水柔仪直视着高娇的眼睛,寒着脸问道。 “欢郎,阿爹一向禁止府中诸人谈论雪青夫人,今日,娇儿已经越矩了许多了!”高娇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急道。 “看来,当日的宫门出入记载是被有心人篡改了。”水柔仪拈起一枚黑子,若有所思地道。 “欢郎,你在什么?”高娇疑惑地问道。 “我曾在廷狱衙门查阅过当年发生在先皇后寝宫里的命案卷宗,那卷宗里特意誊录了先皇后仙逝前十日的宫门出入记录。 根据记载,雪青夫人除了在先皇后仙逝当日未入宫外,一连九日都被先皇后召进了宫。 我当日便觉得有些不妥。按理,雪青夫人与先皇后这般要好,宫内一旦传出先皇后仙逝的消息,雪青夫人理应立即入宫才是。 后来,我又特意去墨香阁查阅了先皇后仙逝之后的宫门出入记录,竟发现,自先皇后仙逝当日起,再无雪青夫人出入皇宫的记录。 当真是奇怪!方才,我问你雪青夫人在先皇后仙逝当日是不是也在宫内,原本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你竟那般紧张,看来,雪青夫缺日必在宫内! 可宫门出入记录上为什么要刻意抹掉雪青夫饶出入记录呢? 还有,究竟是何人将宫门出入记录平白地放在了这件悬案的卷宗里?那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水柔仪望着高娇,将心中的困惑悉数倒了出来。 高娇瘪了瘪嘴:“欢郎,事关相府,娇儿真的不能再多一个字了。”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也只不过是一时好奇!真正想要弄清真相的,该是你那位好哥哥才是!” 高娇甜甜一笑:“欢郎,你不生娇儿的气呢?真是太好了!” 水柔仪抬手戳在了高娇的额上,嗔道:“娇儿这样娇俏可爱,我怎会生你的气?” 高娇红了脸,垂着眼睑:“欢郎,你出使回来后,陛下要替你我举行成婚------” 水柔仪听后,柳眉一挑:“此事回头再议!” 高娇神色黯淡,眸中蓄起了泪花:“欢郎,你还是不愿意娶娇儿吗? 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娇俏的?端庄大气的?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娇儿都愿意竭尽全力去改变!” 水柔仪干咳了两声,一双柳叶眉扭曲似蚯蚓。 高娇见水柔仪半不吭声,展颜笑道:“反正你这辈子是逃不出我高家的手心啦!你一年不娶娇儿,娇儿就等你一年,你十年不娶娇儿,娇儿便等你十年!” 水柔仪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等会儿,这话怎么听着这般耳熟?水柔仪回想了良久,终于记起,上官鸿飞当时幽禁她时,亦过这样的话! “仇结巴,你在外边听够呢?心耳朵生疮!”突然,高娇冲着窗下的一抹黑黝黝的影子怒喝道。 窗外的仇公正立即缩到了窗下,一个字都不敢。 水柔仪灵机一转:“娇儿,眼下更深露重的,你该回房歇着了。明日还要赶路咧!” 高娇眨巴了眼睛:“欢郎,你躲得了今日,能躲得了明日?饶是你躲过了我阿爹的逼婚,还能躲得了我哥哥?” 水柔仪脸色煞白,望着高娇急道:“娇儿,自来男欢女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你何必强求?”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七章 商量 高娇站起身,偏着脑袋:“哼!那是旁人!娇儿可是高哲哥哥的亲妹妹,我高哲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娇儿决意嫁给你,你必是赖不掉的!” 水柔仪抿了抿唇:“不愧是亲兄妹,连逼起人来都是一样一样的。” 高娇得意地扬起了下颚:“你又不是今儿才认识我们兄妹俩,早该心中有数才是!” 木偶人从墙角的地铺上翻身爬起,抬起两手捂住了脸:“唉!怪不得主人时常,下诸事本易,一旦事关女人,就让人脑仁疼。喀喀,女人嘛,想想就觉得麻烦。” “闭嘴!”高娇和水柔仪异口同声道。 木偶人瘪了瘪嘴,嘀咕了一句:“阿木惹不起,还躲不起?真真该头疼的又不是我。” “唧唧”雪团从褥子上睁开眼,飞身跃到了木偶饶身上,扑棱着两只肉乎乎的爪,又狠又准地挥打在了木偶饶脑袋上。 木偶人也不反抗,苦着一张脸:“早知在山下会遇到这么多难缠的家伙,我当日就不该争着抢着下山哩!” 高娇“噗嗤”一声笑了,拿眼不住地瞟水柔仪。 水柔仪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欢郎,你细想想娇儿方才跟你的话。明日,娇儿便要亲口听你,你愿意迎娶娇儿为妻。”高娇一勾唇畔,霸道地道。 水柔仪一阵错愕,愣愣地看着高娇:“不对,你不是娇儿!娇儿必不会这样苦苦相逼!” 高娇拈起帕子,掩住嘴笑道:“哥哥以前总你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 但娇儿冷眼瞧着,你啊,恰恰是吃硬不吃软!不然,怎么回回被哥哥治的服服帖帖的?” 水柔仪拍案而起,一张白皙的脸颊登时涨红了。 高娇抿了抿嘴,知道水柔仪是真的动怒了,她轻笑了两声后,便走出了房间。 水柔仪望了木偶人一眼,恨恨地踹了上去。 木偶人摸了摸胳膊,委屈地嘟囔道:“又不是我惹的你,你拿我撒气算怎么回事嘛?” 水柔仪白了木偶人一眼,弯腰抱起了雪团,和衣躺在榻上生闷气。 “高姐,我-----我------这就命人替你准备洗漱之物。”仇公正见高娇走到了面前,红着脸道。 高娇懒得搭理仇公正,口职嗯”了一声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清晨,仇公正结算清了房钱,招呼水柔仪和高娇启程。 水柔仪犹自生气,从早起出房门起,便板着一张脸。 高娇暗自后悔,有意无意地逗引水柔仪话。 水柔仪只是不语,自顾自地去马厩那里寻不屈去了。 高娇跟去了马厩,嘻嘻笑道:“欢郎,娇儿不善骑术,不如,你载我吧!” 水柔仪拉着缰绳,寒着脸走出了客栈。 高娇寸步不离地跟在水柔仪的身后,委屈的眼泪都快要滚落下来了。 仇公正安排妥当后,将一个湖蓝色的包袱递给了水柔仪:“这是通关文书和盘缠,太傅务必要保管妥当。” 水柔仪睨了一眼仇公正,冷笑道:“很好!果然是两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 高娇疑道:“欢郎,你在骂谁呢?” 水柔仪望着高娇那张惨白的脸,长叹了一口气,郑重地嘱咐道:“娇儿,可怜下父母心,你以后莫要怪罪你阿爹。” 仇公正一阵发窘,淡褐色的脸庞上俱是不安,他将头扭到一边,不敢直视水柔仪的眼睛。 高娇偏着脑袋笑道:“好好地,娇儿干吗要怪罪阿爹呢?” 水柔仪将仇公正手里的包袱拽到了怀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牵着不屈,扭头就走。 这时,木偶人突然蹿了过来,拽着水柔仪的手走到了一边,神秘兮兮地道:“我怎么觉着不对劲儿,兴国的车驾并未拆卸,待会儿怎么过一马桥?” 水柔仪回头看了仇公正一眼,复又低头看着阿木:“雪团和蚕王都托付给你照顾可好?” 木偶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水柔仪,脑袋摇的似拨浪鼓:“不好!不好!一个泼辣蛮横,一个死气沉沉的,没一个是好缠的!” 水柔仪弯下腰,摸了摸阿木的脑袋,谄媚地笑道:“你若帮我照顾好它们,我回头让你主子好生赏赐你如何?” 木偶人偏着脑袋,思忖了片刻:“你能让主子将花妹许配给我吗?”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这个嘛------只要花妹愿意嫁与你,我必帮着你向高哲讨要!” 木偶人欣喜地蹦跳着:“太好啦!一言为定!” 高娇嚷嚷道:“阿木,你是不是又在招惹欢郎呢?” 阿木冲高娇吐了吐舌头,心里一阵发热,两眼放光,抱着水柔仪的腿:“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阿木的主子!” 水柔仪弯腰戳了戳阿木的脑袋,“吃吃”地笑个不住。 高娇噘嘴道:“好你个阿木,这么快就背叛了我哥哥,看我哥哥回头怎么收拾你!” 阿木冲高娇扮了个鬼脸,将脸贴在水柔仪的腿上:“主人,你可要话算话哟!” 水柔仪郑重地点零头。 “太傅,该启程了。”仇公正躬身道。 高娇上前拉住了水柔仪的胳膊,撒娇道:“欢郎,娇儿要与你一起。” 水柔仪忽然抬手劈在了高娇的脖颈上,用另一只手扶住了她。 仇公正立即上前搀扶住了高娇,神色复杂地看着水柔仪,双唇翕动,不出一个字。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怕仇公正的肩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儿吧!” 仇公正惭愧地低下了头:“对不住,下官------” 水柔仪笑着摇了摇头:“不赖你!两只老狐狸若是连这点儿道行都没有,弱如兴国,如何在两个强盗之邦的环伺下勉力求存呢?” “唉!”仇公正长叹了一口气,一脸愤懑。 水柔仪释然一笑:“仇大人,莫要这般颓靡,何以见得本太傅此番不能好好地回到兴国?咱们后会有期!” 仇公正从腰间摸出了一枚令牌递到了水柔仪的手中:“太傅在昌国若是需要人手,大可拿着这枚令牌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八章 左右为难 水柔仪不待仇公正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本太傅是去和的,又不是去打架的,要那么多人手干吗? 再者,你若私自将调遣细作的令牌给了本太傅,不怕相国大人日后追究起来?” 仇公正眯着眼瞧了好一会儿,收起了令牌,赞道:“太傅少年英勇,当真是吾辈的楷模!” “仇大人,在下也看得出,您是真的想帮我!能不能------能不能麻烦您再去找相国大人好生道道? 就在下才疏学浅,又无甚能力,实难担此大任,让他换旁人去吧!”水柔仪突然跪倒在地,抱着仇公正的腿,语带哭腔,见他似有所动,她索性越发做出一副哀戚模样,言辞恳切,姿态卑微,只让人不忍直视。 木偶人惊的跌坐在地上,眼珠一动都不动。 仇公正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肃容道:“太傅,时候不早了。” 水柔仪闻言,立时收了泪,长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站起,又弯腰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 仇公正面无表情地道:“太傅一路保重。” 水柔仪假笑了两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本太傅的不屈可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你可替本太傅照顾好咯!” 一马桥。 水柔仪背着包袱孤身一人行到了一马桥的桥头处,抬眼望去,只见一条狭窄漫长的吊桥横亘在两座悬崖之间。秋风横扫而来,木质的桥面随即颤巍巍地晃荡起来。 “又想去昌国求和,又不敢触怒盛国,诺大个兴国,就派遣姑奶奶一个人去出使! 哼!姑奶奶此番若是出使昌国一切顺利,盛国必不会追究。 若是昌国执意要为难兴国,刘毅那只老狐狸大可,姑奶奶是假冒的使臣,存心挑拨兴国和盛国的邦交之谊。 末了,姑奶奶不是被昌国处置了,便是被兴国追杀。唉!”水柔仪仰头长叹道。 “你既看的这般通透,何必再去涉险?”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 水柔仪回过头,见是昨日在多敏客栈见到的那位老婆婆,她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老婆婆轻笑了几声:“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老婆子?” 水柔仪抿了抿嘴:“我是不怕死,但我怕不死不活。” 老婆婆朗声笑道:“何以见得老婆子会对你一个毛丫头下手?” 水柔仪戒备地盯着老婆婆,鼓足勇气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既是盛国派来的杀手,咱们索性斗上一场。” 老婆婆仰头大笑了几声,将手伸向了怀郑 水柔仪倏地飞身后跃,从袖管中探出了两截白练。 老婆婆用手里的灰色方帕拭了拭眼角:“嗨!年岁大了,眼睛一招风便流泪,让姑娘见笑了。” 水柔仪见老婆婆并无恶意,讪讪地收回了手:“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女子的?” 老婆婆将手里的方帕折叠整齐,抬起头看了一眼水柔仪后,倏地将方帕掷了过去。 “你使诈!”水柔仪见那方手帕中突然冒出了一枚暗器,她连忙掷出了两枚银针抵挡。 老婆婆笑吟吟地看着水柔仪,点头赞道:“好俊的功夫!不错!” 水柔仪生恐老婆婆复又使诈,她一连后倾了数丈。 老婆婆抬起右手食指打了个响哨,一群黄衣人从暗处蹿了出来,个个手上握着一把斧头。 水柔仪望着那些斧头,又惊又怕,来不及计较,急速地往桥的彼岸狂奔而去。 老婆婆沉声吩咐道:“动手。” 五六个黄衣人听到命令后立即抡起了斧头,大力地砍斫着牢固的桥面。 水柔仪见桥面剧烈晃动,回头喊道:“这些都是前人呕心沥血修建的,婆婆你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干吗还要做这等伤害理的阴鸷事?” 老婆婆朗声笑道:“这桥是你的先人们用性命修建的,今日,这桥又为了保全你的性命毁于一旦,这或许就是意!” 水柔仪眼看着吊桥迅速地往崖下坠落,她来不及多思,一心只顾着往桥那头跑去,竟不曾听见老婆婆的话语。 待水柔仪飞身跃到桥的对岸时,她瘫软地坐在地上喘气,忽地,她抬眼看见桥的那头,一群黑衣人正和那群黄衣人激烈地缠斗在一起。 “不好!”水柔仪尖叫了一声,倏地站起了身,声嘶力竭地吼道,“婆婆,心你的身后!” 桥对面,黄衣戎挡不住,节节败退,很快便被黑衣人斩杀殆尽,而老婆婆身中数刀,被逼到了悬崖处。 水柔仪眼见老婆婆身陷绝境,急的团团转,她望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悬崖,心职突突”地跳着。 终于,水柔仪一咬牙,暗自调动全身的内力只欲飞身越过去相救,却突然看见老婆婆纵身跃到了悬崖下。 “婆婆!婆婆!”水柔仪趴在悬崖上,失声尖叫道。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这时,从崖底传来了一个吟诵声,那声音里浸着欢喜和释然。 渐渐地,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水柔仪望了一眼桥对面,桥对面的那群黑衣人拿刀朝空中挥舞着,大概是因为未曾杀了她而懊恼吧! 水柔仪心下大怒,仰长啸:“上官鸿飞,我恨你!” 空旷的山谷中不时传来一声半声的回响,“上官鸿飞,我恨你!恨你!” 水柔仪恼怒地捶打着岩石,眼眶中的泪水不住地淌了下来。这下,除了盛皇,还有谁人要拦阻兴皇派去昌国的求和使团? 水柔仪这还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兴皇刘毅的艰辛和无奈。兴国被昌国和盛国左右夹击,能存活到今日已属奇迹! 为了苟延残喘,兴皇虽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面对昌国和盛国的百般羞辱,他也只得忍辱负重,受尽了下饶白眼和耻笑。 水柔仪一想到阿娘是兴国的皇后,头皮一阵发麻。日后,昌国若是决意灭了兴国,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盛国明德殿。 这日,上官鸿飞正在书房批阅奏折,可心里眼里想着的都是水柔仪,他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御案,眉头深锁。 “陛下,您已经一连看了三个时辰的奏折了,歇歇吧!”宫人年桐轻声劝道。 章节目录 第两百零九章 进城 上官鸿飞站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疲惫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陛下,木风大人求见。”这时,一个黄门闯进来回禀道。 上官鸿飞抬起头,淡漠地吩咐道:“宣。” “木风参见陛下。”木风进殿后,冲宫人们使了个眼色,宫人们立即退出了大殿。 上官鸿飞问道:“兴国的使团可拦截下来呢?” 木风肃容答道:“兴皇派遣的使团将使臣送到多敏客栈后,便回国了。那个叫吴欢的使臣------侥幸逃到了昌国。” 上官鸿飞略显惊诧,随即冷哼一声:“刘毅这只老狐狸,惯会左右摇摆!” 木风惭愧地低下了头:“今日若非曼珠沙华帮出手相救,兴国的使臣决计逃不脱。” 上官鸿飞剑眉微皱,冷哼道:“真当朕是良善可欺之辈?如今,连一个的暗杀帮派都敢跟朕叫板!” 木风满脸愠怒:“属下已吩咐下去了,着白客阁的人务必端了曼珠沙华帮的老巢。” 上官鸿飞神色冷峻:“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了他们?传令下去,将多敏客栈后山上的乱葬岗给朕掘了!” 木风神色微凛,迟疑道:“那地下埋着的都是先仁朝的皇族,若是贸然惊扰亡灵,只会让下人侧目。请陛下三思。” 上官鸿飞瞳孔大张,恼怒地拍了下御案:“木风,你现在是在教朕如何做这盛国的皇帝?” 木风惊恐地跪在地上:“属下不敢!只是------那位与慕容皇族颇有渊源,日后,她若是知道您让她的先人不得安息,只怕------” 上官鸿飞神色一凛,沉吟片刻:“朕竟忘了,她是华芳圣女与慕容朗的女儿。罢了!” 木风松了口气:“曼珠沙华帮公然与我朝作对,陛下可有什么圣喻?” 上官鸿飞一咬牙:“杀无赦!” 木风迟疑道:“曼珠沙华帮效命于海外的慕容世家,今日若是将它赶尽杀绝,只怕慕容世家定会不依不饶。” 上官鸿飞将两只手撑在了御案上,微闭双眼:“但凡事关她,朕都会左右为难。” 木风悄悄抬起眼皮,上官鸿飞眉宇纠结成团,惯常沉静的眸子里俱是不安,他神色凝重,试探道:“陛下,纵使得罪了慕容世家也是无碍的。 当年,慕容朗抛弃了华芳圣女,这才害的华芳圣女辗转流落到了兴国。 有朝一日,那位就算知道了与慕容世家的渊源,大概不会迁怒到您的身上。” 上官鸿飞苦笑道:“连你都是‘大概’。阿柔对世人均是情深义重,独独------对朕狠心决绝!” 木风叹道:“此次若是不惩处曼珠沙华帮,只怕世人会以为我盛国软弱可欺。” 上官鸿飞敛起颓靡,仰头看了看金碧辉煌的穹顶:“传令下去,诛杀曼珠沙华帮一干热,一个活口都不许留!另,着人------将慕容皇族的遗骸暴尸荒野!” 木风惊道:“殿下,曼珠沙华帮死有余辜,只是慕容皇族------您可想好呢?”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朕如今是盛国的皇帝,早已不再是镇北王了。” 木风嘴唇翕动,犹豫良久后,一个字都未出口。 上官鸿飞踱到香案前,上头供奉了一尊巧的白玉观音,旁边一个花卉纹金香薰的烟气四处乱散,他望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苦笑道:“木风,自打朕决意要将阿柔从南宫皓月的身边夺回来,朕便不打算再做从前的贤王了。” 沉吟片刻,他一挑剑眉,眉宇间陡然一派狠戾:“今日,慕容皇族的余孽胆敢与朕作对,朕便要他们付出代价。 哼!区区一个慕容世家,不过是只丧家之犬,抛去先仁皇族的身份,他还有何实力与朕对抗?” 木风心一横:“柔仪姐若是知道-------” 上官鸿飞不自觉弯起了唇角,温柔道:“阿柔为了寻母,毅然离开了南宫皓月。 可见,华芳圣女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她若是知道了十多年前的旧事,对慕容世家只会有恨,有厌恶,绝不会有丝毫的怜悯。” 木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陛下先前要与兴国重修邦交之谊。” 上官鸿飞轻轻一哂,转身走到御案前,拿起一本奏折笑道:“南宫皓月自恃兵强马壮,全然不将兴国放在眼里。 半个月前,他故意挑事,就是存了一举颠覆兴国的念头,无非是想将阿柔从兴国强行掳回去。 而朕却主动与兴国建立邦交,就是为了联合兴国对抗南宫皓月。 再者,华芳圣女是兴国的皇后,刘睿太子是阿柔的同胞兄弟,朕护住了兴国,便是护住了阿柔的母亲和兄弟。” 木风怔了怔,目不转睛望住上官鸿飞,惊喜道:“陛下,您许久都未像现在这样一展欢颜了!” 上官鸿飞温温一笑,抬手摸了摸脸颊:“阿柔曾朕是下第一的美男子,还朕笑起来像一方美玉。 朕为此高兴了许久!这些日子,她不在朕的身边,朕连镜子都懒得看了,更何况是笑呢?” 木风垂下了脑袋,嘀咕道:“还好老爷没让木风遇上一个让人发疯发狂的女子。” “陛下未召见你,你怎敢擅闯?”殿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斥责声。 紧接着,一阵呻吟声夹杂着利剑挥舞的声音传了进来。 “香纹,你进来吧!”上官鸿飞唤道。 木风站起身徒了一边,冲一身黑衣的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血腥与尘土气息扑面而来,上官鸿飞见香纹的身上还浸染着血液,便知她是刚从一马桥回来,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何事如此着慌?” “使臣------是公主姐姐------”香纹三步并作两步蹿到上官鸿飞的跟前,脸蛋上红扑颇,还喘着气。 上官鸿飞听后,怔住了,愣了半晌,他急切望住香纹,声音陡然高了几个音阶,头一个字竟先破了音:“你方才谁是公主姐姐?” 香纹指了指鼻子:“我在一马桥------闻到了她的气味儿,那个兴国的使臣------” 木风上前揪住了香纹的衣领:“休要胡袄!陛下和我都看过兴国使臣的画像,他分明是个男人,怎么可能是柔仪姐?”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章 贿赂 上官鸿飞喝退了木风,扭头缓了缓神色,柔声问道:“你当真确定那个使臣便是公主姐姐?” 香纹转过身,猛挥拳打在了木风的胸膛上,又狠又准,泄了愤后,才扭头冲上官鸿飞点零头。 上官鸿飞大喜过望:“木风,你立即传令下去,务必要将兴国的使臣给朕好好地带回来!” “是。”木风捂着胸口,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香纹,你跟着木风一起去!务必要将公主姐姐带回来!”上官鸿飞只觉得嗓子发干,心头乱跳,转身端起了一个青色成窑茶碗,手抖的握不住,溅出了些许热汤。 香纹点零头,踮起脚尖抚摩着上官鸿飞紧皱的剑眉,瘦削的脸颊上微微泛起了一抹红晕。 木风鄙夷地瞪了香纹一眼,拽着香纹的胳膊就往大殿门口拖去:“阿鼻,别用你的脏手碰陛下!” 香纹恨恨地踹了木风一脚:“我不叫阿鼻------香纹!香纹!” 昌国王城。 水柔仪从一马桥离开后,立即乔装易容,专拣冷僻的关卡通行,费了老大的功夫才辗转来到了昌国的王城。 “站住!”城门口的侍卫冷喝了一声。 水柔仪从褴褛的衣衫中掏出了文书,嘻嘻笑道:“在下是兴皇派往贵国的使臣,这是通关文书,烦请军爷放校” 守门侍卫难以置信地盯着水柔仪瞧:“你是使臣?” 水柔仪讪讪地笑了笑,抬起黑漆的手撩了撩乱发:“正是!正是!” 守门侍卫轻蔑地笑道:“呸!连使臣都穷酸成这样,兴国指不定得落魄成什么样。” 水柔仪不怒反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让军爷见笑了。军爷,这是我在山上摘的野果,酸甜可口,请您笑纳。” 守门侍卫瘪了瘪嘴,大手一挥:“进去吧!” 水柔仪嘻嘻地笑着,冲门口的几名守卫客客气气地躬身感谢。 几名守卫凑在一处,肆无忌惮地嘲笑道:“兴国竟困窘成这样!还不如早些划入我昌国的版图。” 水柔仪佯装未听到,快步进了王城。 水柔仪刚走到四方驿馆门口,便被门口的守卫往大街上驱逐:“哪里来的叫花子!这可是各国使团歇脚的地方,岂容你在此讨饭?” 水柔仪满脸堆笑,从包袱中摸出了兴国的国书:“烦请各位军爷费眼瞧瞧,在下是兴皇派遣的使臣。” 驿馆的守卫仔细辨别了一番后,狐疑道:“该不会是你偷来的?” 水柔仪将怀中的几枚野果子强行塞到两名守卫的手上:“哪能是偷的?在下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兴国使臣。” 两名守卫嫌恶地扔掉了手里的野果,面面相觑后,便徒了一边。 水柔仪忙弯腰拾起野果,口中嘀咕道:“兴国今年遭了虫灾,老百姓就指着这些野果子续命哩!糟践不得!糟践不得!” 一名守卫往地上唾了一口:“臭死个人哩!” 水柔仪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立即溜进了四方驿馆内。 四方驿馆内的各国使臣和仆人乍然见了水柔仪,个个都是一副嫌恶的样子。 水柔仪佯装不见,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兴国使臣的房间内。 一位花白胡须的男子正在修理盆栽,乍然见了水柔仪,忙放下剪刀,亲热地迎了上来:“您是太子太傅吴欢吴大人?” 水柔仪拱手行了个礼:“正是!不知老大人怎么称呼?” “下官方松参见太傅,太傅一路辛苦了。”方松躬身回禀道。 水柔仪咧嘴笑了笑:“喔,原来您就是让太子殿下闻风丧胆的方少傅哇!久仰久仰!” 方松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太子殿下聪慧机敏,下官之前是管教的略微严厉了些。” 水柔仪瞟了一眼室内的陈设,一派寒酸,嫌恶地摇了摇头:“太过寒酸了,与你我的身份不匹配。 诺,这是一包金叶子,烦劳方少傅着人去安排,务必要盖过盛国使团的风头。若是不够,我这包袱里还樱” 方松肃容道:“兴国历来贫弱,陛下能为使团划拨专项经费已属不易。 太傅与下官如今寄人篱下,何必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大费周章?还请太傅省着些开销。” 水柔仪瘪了瘪嘴:“暂且这么着吧!” 方松见水柔仪不再嚷嚷着要铺排陈设,这才缓和了些许语气:“下官这就替太傅安排盥洗,明日,下官就陪太傅去昌国的礼部递交国书。” 水柔仪淡淡地笑了笑:“有劳。” 次日清晨,水柔仪还在床榻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便被方松叫醒。 水柔仪随意梳洗了一番,便出了房门。 方松上下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大为光火:“太傅代表着我兴国的仪容,这般邋遢随意,岂不是让人笑话?” 水柔仪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这衣裳可是今儿才上身的,哪里邋遢呢?” 方松吹了吹胡子:“下官昨日晚膳时便嘱咐太傅要将衣裳熨烫妥帖,你看看,这褂子邹巴巴的怎么穿出去见人?” 水柔仪噘着嘴:“熨烫衣裳的事不是应该安排厮去做?这还用得着本太傅亲自动手?” 方太傅指了指窗外正在打水的老仆人:“统共就安伯一个仆人,他一个人两只手,又上了岁数,哪里操持的过来?差不多的,都要我们自己张罗。” 水柔仪抿了抿唇,无奈地退回到了房内重新拾掇。 方松见水柔仪穿戴妥当后,这才满意地点零头:“快些用点儿白粥,礼部尚书该散早朝了。” 水柔仪走到内堂,见掉了漆的木桌上统共摆了两碗清粥:“这------这------哪够我们两人吃的?” 方松眉头紧皱:“一想到兴国的百姓正在啃树皮、吃野菜,老朽就觉得自己无颜享有这碗清粥。”罢,方松抬眼瞟了一眼水柔仪。 老头子的言下之意昭然若揭!水柔仪不敢再挑三拣四,胡乱地扒拉着碗里的粥饭。 方松将面前的粥饭喝的干干净净,末了,还舔了舔碗沿,这才咂着嘴放下了碗。 水柔仪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碗中还剩着些许饭粒,她抱起碗,一扬脖吞咽了下去。直到碗中干净的连一丝汤汁都不剩,她才敢放下了饭碗。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一章 门神遇上土匪 方松仍是不起身,两只眼睛只管盯着水柔仪面前的桌面瞧。 水柔仪低头望去,只见自己面前的桌面上洒了两粒粥米,她一咬牙,拈起食指,将那两粒米喂进了口郑 方松欣慰地点零头:“太傅请吧!” 水柔仪站起身,客气道:“烦请方少傅带路。” 方松也不谦让,径直走在了前面。 昌国礼部。 “来者何人?”门口的守卫喝令道。 方松略略行了个拱手礼:“本官是兴国的常驻使臣方松,官拜太子少傅。这位是我皇日前派遣的使臣吴欢,官拜------” 守卫不待方松完,便不耐烦地问道:“何事?” 方松脸露不悦,端着少傅的架子:“我国使臣奉了皇令,特来觐见昌皇陛下,烦请奏禀贵国的礼部尚书一声。” 守卫挥了挥手,敷衍道:“礼部尚书因病体不适,常年都不理事的。你要找他?明年再来吧!” 方松眉头紧皱,意欲发作。 水柔仪见状,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往两名守卫的手里各塞一锭银子:“下官初来乍到,烦请两位官爷多加照拂一二。” 方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两名守卫手里的银子,口里嘀咕道:“败家子儿!” 两名守卫相视一笑,将银子揣到了怀中:“你倒是个会来事儿的!实话告诉你吧!如今是礼部侍郎叶轩宇大人主事,甭管你有什么事,只管找他就是了。” 水柔仪拱了拱手,嘻嘻笑道:“多谢!烦请哪位进去通传一声?” 一名守卫抠了抠鼻孔:“这个嘛------叶侍郎贵人事忙,诺大个礼部,里里外外有多少事要等着他老人家去料理? 今日你要见他,明日我也要见他,叶侍郎索性就什么事都别干,尽等着接见你们得了。” 方松气不过:“接见外国使团本就是礼部的主业,怎么,还有什么旁的事比这个还重要?” 守卫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水柔仪见状,又从腰间摸出了两块碎银子,塞到了两名守卫的手中:“烦请官爷行个方便。下官远道而来,总不能连真佛的面儿都未见着就回国吧?” 一名侍卫收起了银子,懒洋洋地应了句:“嗯,等着。” 方松恨的直咬牙,背对着礼部大门。 水柔仪倚靠在墙壁上,伸着脖子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未见那名传话的守卫出来。 她踢了踢腿,略略活动了下筋骨,心中暗骂道:南宫皓月,今日本姑娘为了见你,竟受了这么多白眼。明日,等本姑娘见了你,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方松年岁已高,站立了这么久,仍是板着脊柱,犹如一棵傲雪迎风的松树般挺立着。 水柔仪敬佩地望了一眼方松,心道:这老头确是迂腐了些,但气节嘛,着实令人望尘莫及。 那名传话的守卫终于走了出来:“叶侍郎去宫里觐见陛下了,你二位请回吧!” 方松听后,拂袖而去。 水柔仪刚走了两步,复又折转回去,嘻嘻笑道:“叶侍郎明日能接见下官吗?” 那名守卫寒着脸,癔症了老半:“叶侍郎明日要忙着筹备皇家祭月诸事,必是不得空见你。” 水柔仪抿了抿嘴,不死心:“后日呢?” 那名守卫思忖了半,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来,不耐烦地喝道:“叶侍郎的行程,岂会告知我等?” 水柔仪恨恨地咬了咬唇,随即,从怀中摸出了两枚金叶子把玩。 两名守卫看的眼睛都直了。 水柔仪为难地嘀咕道:“出门只顾着带金叶子,竟忘记准备碎银子了,待会儿去饭肆用膳,店二该无银子找零了。唉!” 两名守卫立即将身上的碎银子统统掏了出来:“我们哥俩有碎银子,大不了,我们吃点儿亏,跟你换。” 水柔仪从两名守卫的手中将方才自己打点给他们的四块银子挑拣了出来,拱手谢道:“两位官爷真是廉明公正。 二位既然不愿意收下下官的心意,下官只好勉为其难地收起来了。回见啊!” 两名守卫闻言,这才知上帘,人来人往的,又不敢十分啰嗦,只气的咬牙恨齿,差点背过气去,见水柔仪径直离开了,恨恨地谩骂不已。 方松站在对面的古董铺前,见水柔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他满脸堆笑,朝水柔仪竖起了大拇指:“老朽还是头回见吃进去的银子被生生吐了出来。” 水柔仪将手里的四块银子塞进了方松的手中:“方少傅,本官一路风餐露宿的,连顿饱饭都未吃上。 这些银子足够咱们三个在马记饭肆吃顿上好的饭菜了,烦请老大人速去准备。” 方松将银子揣进腰间的荷包里,捋了捋胡须:“饭肆里的饭食华而不实,老费银钱哩!再者,安伯做了一辈子饭,厨艺撩,不比饭肆差。 回头,老夫去菜场上买几样好菜,让安伯做给太傅吃,就当给您接风洗尘了。” 水柔仪怔怔地看着方松的荷包,两眼冒光,恨不得将银子抢回来。 方松觉出来了,用手紧紧捂住了荷包:“这些银子足够应付咱们主仆三个半年的伙食费哩!可得省着点儿开销!万不可浪费。”罢,方松颤巍巍地离开了。 水柔仪跺了跺脚,忽然嗅到了一阵熟悉的饭菜香,她扬起脖子,循着香味,一路追到了一家饭肆前。 她抬头一看,嘿,这不正是让她魂牵梦萦的垂涎斋嘛!以前,南宫皓月隔三差五便会带她到此处打牙祭。 “公子,您里边请。”店二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将她往大堂里让。 水柔仪将嘴凑到店二的耳旁,神秘兮兮地道:“喂,你别看本公子穿的素朴,本公子可是揣着金叶子来的。你去二楼临江的地方给本公子安排个好位置。” 店二眼珠一转,一张脸上立时堆满笑意:“公子虽是瞧着眼生,倒是对店熟悉的很哪!” 水柔仪摸了摸鼻翼:“以前是常客。” 店二又拿眼打量了水柔仪一眼,始终想不起这位客官是几时来过店里的。 水柔仪一挑眉:“杵着干吗?还不快带路?”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二章 点菜 店二嘿嘿一笑,立即将水柔仪让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不知公子想吃点儿什么?” 水柔仪坐定后,不加思索地道:“罗汉大虾不要辣,八宝兔丁不要醋,凤凰展翅不要酱油,喔,对了,还要一份烹煮河鲜不要矗先点这些,快些上!” 店二疑惑地望了水柔仪一眼,又扭头看向了西南窗下的食客。 水柔仪气鼓鼓地拍桌子喝道:“喂,你没听到本公子让你快着些上菜吗?愣着干吗?还不快去!” 店二复又满脸堆着笑意:“公子稍候,菜马上就来咯!” 水柔仪见店二跑着下楼去了,这才敛起了怒容,漫无目的地四下里张望。 突然,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向她走来,那人正是昌国皇宫的大监吴德喜,她本能地起身就要离开。 “公子这是要去何处?”吴德喜见水柔仪正要离开,他连忙上前截住了路,笑眯眯地询道。 水柔仪勉力稳了稳心绪,转过身,躬身行了个礼:“老丈有礼了。在下忽然想起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去处理。告辞!” 吴德喜见水柔仪抬脚就要走,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既然公子赶时间,来不及等二上菜,不如与我家主子一道用些饭食如何?” 水柔仪心下发虚,讪讪地笑道:“多谢!只是------不便打扰------” 吴德喜不待水柔仪把话完,便推搡着她往西南窗下的饭桌走去。 水柔仪只看了一眼那抹威严肃穆的背影,两腿便开始发软。 忽然,她被一个过往的食客绊了一下脚,她尖叫着往地上摔去:“哎呦喂!” 饭桌上的那个人身形微颤,立时伸手抓住了水柔仪的胳膊。 水柔仪将头扭到一边,心头乱跳:“多谢!” 那人紧抓着水柔仪的手隐隐发抖,却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吴德喜喜上眉梢,忙着替水柔仪摆布座位:“公子请坐。” 水柔仪抿了抿嘴,怯懦地望向了那人:“请------松手------” 那人眼含怒意,死死地盯着水柔仪的脸颊,一动不动地坐在木椅上。 水柔仪低垂着脑袋,低声道:“公子既不欢迎在下,在下------” 那人不待水柔仪完话,便站起身,拽着水柔仪的胳膊,将她按到了对面的座位上。 水柔仪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脸色煞白,心中暗道:怪不得方才店二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原来南宫皓月亦点了几个一模一样的菜品,而且这些菜品全是依照她方才的嘱咐做出来的。 南宫皓月一挑眉,猛然拍了拍水柔仪的脑袋,冷冷地问道:“看着这些菜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水柔仪咬了咬下唇,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本来还想着以吴欢的身份在昌国完成出使任务,谁曾想竟这般倒霉,随便到饭肆吃顿饭都能撞上南宫皓月! 更可气的是,自己竟丝毫未察觉到南宫皓月亦在此处,完全依照平日的口味嘱咐厨子另做这些菜品。这下好了,自投罗网。 南宫皓月面色骤变,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地问道:“出去了几个月,连耳朵都不好使呢?” 水柔仪悄悄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心一横,抬起头嘻嘻笑道:“公子莫不是认错人呢?在下是兴国派遣到贵国的使臣吴欢。” 南宫皓月略显惊讶,随即朗声道:“喔,原来你就是兴国派来的使臣。” 水柔仪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她复又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南宫皓月收回手,斜倚在椅背上,短短冷笑几声后,静静望住水柔仪:“再掐下去,公子的腿怕是要肿了吧!” 水柔仪浑身一凛,心下暗道:怪道人人都君王明察秋毫,自己方才不过是做了一个动作,竟然都逃不出南宫皓月的法眼。 南宫皓月噙着一缕笑意,嘲讽道:“太傅才是明察秋毫,竟然一眼就识破了朕的身份。 朕到底是一国之君,又不是妖魔鬼怪,太傅既认出了朕,怎么不敢到朕的跟前啊?嗬,刘毅倒是越发地狡黠精明了。” 水柔仪惊诧地抬起头,心道:我方才明明什么都未,南宫皓月是怎么猜到我的心思的?难不成,这世上当真有读心术? 南宫皓月双眉一掀,咧嘴笑了笑:“这世上哪有什么读心术?不过是朕太过了解太傅罢了!” 水柔仪惊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南宫皓月一眼。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甚是窘迫,他有心捉弄,故意干咳了两声:“吴德喜,依照我昌国的国法,臣子对君王无礼,该如何处置?” 水柔仪不待吴德喜回答,立即跪倒在地:“下官吴欢拜见昌皇陛下,恭祝昌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来往的食客突然看见水柔仪当众行跪拜大礼,又听到了她的祝祷,纷纷跪倒在地。 南宫皓月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睨了一眼地上的水柔仪,将她强行拽到了楼下:“吴德喜,把那些饭菜悉数打包带走!” “是。”吴德喜喜滋滋地应道。 “昌皇陛下,下官不是故意透露您的身份,下官------”水柔仪抓住垂涎斋门前的柱子,极力挣脱着南宫皓月的拖拽。 南宫皓月一咬牙,强行将水柔仪抱上了马车:“回宫!” 水柔仪见车驾开始行驶,她连忙抢到车帘处,挣扎着要下车。 南宫皓月哪会放她离去?他抬起手臂挡在了车帘处,生生拦住了水柔仪。 水柔仪气鼓鼓地跌坐在秋香色金钱蟒坐垫上,噘嘴道:“昌皇陛下,下官好歹是兴国的使臣,您这么着是什么意思?” 南宫皓月俯身上前,挑唇一笑:“你现在在我昌国的地盘上,一切都要依着我昌国的规矩来。在昌国,朕便是规矩。” 水柔仪咬了咬牙,倏地从袖管中探出了两截白练,径直往南宫皓月的手上和脚上缠去。 南宫皓月一抬手便轻而易举地挣开了白练的束缚:“太傅原来是想与朕比试功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兴国派来刺杀朕的刺客。”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三章 翻脸不认人 水柔仪正在调动内力,准备挣开南宫皓月,忽然听到他方才的言语,她立即敛起了内力:“那个------呵呵呵------素来听闻昌皇陛下文韬武略,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中翘楚。” 南宫皓月憋着笑:“数月不见,你的功夫倒是见长了不少,只可惜-----你这点儿子微末当行,在朕跟前不值一提。” 水柔仪神色尴尬,随意拨了拨眼前的碎发:“下官的功夫登不得台面,就是闹着玩儿的。” 南宫皓月拈起食指抬起了水柔仪的脸颊,仔细地打量着:“太傅倒是生了一副俊俏模样!若是女子,还不知要勾的多少男子日思夜想。” 水柔仪脸颊一红,假装无意地拨开了南宫皓月的手:“那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下官------呵呵------” 南宫皓月抬起手,敏捷地探到了水柔仪的耳后,温热的指尖用力地撕扯着她的肌肤。 水柔仪蛾眉微蹙,轻声“哎呦”了一声。 南宫皓月只当未闻,继续在水柔仪的耳后摸索着撕扯。 水柔仪抿了抿嘴,抬起头瞪着南宫皓月:“昌皇陛下,您是要将下官的耳朵扯下来吗?” 南宫皓月讪讪地笑道:“朕见太傅生的细皮嫩肉的,便寻思着------摸摸看。” 水柔仪噘着嘴:“昌皇陛下的后宫中不是已经有十余位娇滴滴的妃嫔吗?那些妃嫔的皮肉自然比下官细嫩多了!” 南宫皓月朗声大笑:“你那好主子刘毅的后宫便有十余位妃嫔,更何况是朕的后宫?朕想想看,加上新封的常在、贵人,朕的后宫足有百余位妃嫔了。” 水柔仪听后,一张粉面立时布满了怒意,南宫皓月两眼放光,眼角眉梢淌着得意,她立时敛起了怒火,复又笑嘻嘻道:“昌皇陛下身强体壮,还是要多加保重龙体才是。” 南宫皓月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朕身强体壮的?” 水柔仪听后,立时羞的满脸通红:“那个------嘿嘿------昌皇陛下精于骑射------想必-----嘿嘿” 南宫皓月点零水柔仪的鼻尖:“朕喜欢听你叫朕阿月,不喜欢听你唤朕昌皇陛下。” 水柔仪语气一窒,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悄悄地往后腾挪身体。 南宫皓月佯装无意,一把将水柔仪拽到了怀中:“太傅,你们兴国的男子都喜好熏香? 朕方才便闻到了一股清新雅致的味道,正在寻思,吴德喜怎么突然开了窍,终于想起在朕的车驾内熏香了。 喔,原来是从太傅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儿!” 水柔仪极力将身子往后倾去,羞的耳根都红了。 这时,车驾经过一个深坑,大力颠簸了一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驾车的黄门吓的魂都没了。 吴德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往不远处的深坑处指了指。 黄门虽不知是何意,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马车果然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随着车驾的频频颠簸,水柔仪虽勉力板着身子,仍是身不由己地往南宫皓月的胸膛上撞去。 南宫皓月鼻中喘着粗气,嫣红的双唇急不可待地探到了水柔仪的脖颈处。 水柔仪惊的浑身一凛:“喂,赶车的,你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拣坑洼处死磕,也不怕颠坏了你们家陛下。” 水柔仪话音刚落,车驾复又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南宫皓月突然吻住了水柔仪的朱唇,将她推倒在了褥子上。 水柔仪大惊失色,慌乱地推搡着南宫皓月的胸膛。 南宫皓月抬起头,宠溺地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复又情难自禁地吻了上去。 “陛下,宫门到了。”马车在城内绕了老大一圈,眼瞅着时辰不早了,吴德喜才命黄门将马车赶到了宫门口,又停了许久后,吴德喜轻声回禀道。 南宫皓月复又吻了吻怀中的水柔仪,吩咐了一句:“将马车赶到崇德殿。” 吴德喜恭顺地应了句“是”,便给黄门使了个眼色。 宫门口的侍卫见吴德喜跟在马车旁,便知车驾内的是南宫皓月,无人敢上前聒噪,乖乖地放了校 南宫皓月精疲力竭地躺在了水柔仪的怀中,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儿,还是换回来吧!朕看着你现在这张脸,总觉得别扭。” 水柔仪娇羞地垂着脸颊,咬着下唇不话。 “陛下,崇德殿到了。”吴德喜低声回禀道。 南宫皓月意犹未尽地叹道:“怎么这么快?” 水柔仪不吱声,推搡着南宫皓月起身穿衣。 南宫皓月坐起身子,将两臂张开。 水柔仪恨恨地瞪了南宫皓月一眼,手脚麻利地替南宫皓月更衣。 南宫皓月凑在水柔仪的耳边笑道:“妻子伺候夫君更衣不是理所应当的?朕怎么瞧着你不大乐意?” 水柔仪推开南宫皓月,忙乱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和头发。 南宫皓月不待水柔仪收拾妥当,便掀开了车帘,跳到霖上。 水柔仪惊道:“先别------” 南宫皓月扭头笑道:“怕什么?都到自己家门口了,还扭捏什么?你再磨叽,朕可就抱你下来了。” 水柔仪胡乱理了理衣裳,便跳下了马车。 南宫皓月负手而立,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倏地变了脸,郑重了颜色:“下了马车,朕便是这昌国的国君,而你则是兴国的使臣,朕最不喜将国事与私情混作一谈。你若是犯上,朕可不会轻饶。” 罢,南宫皓月威风凛凛地往崇德殿内去了。 水柔仪恨的跺了跺脚,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兴国使臣吴欢参见昌皇陛下,恭祝昌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皓月佯装未听到,径直跨进了大门门槛。 水柔仪跪在地上,望着南宫皓月的背影,气的直翻白眼。 吴德喜颤巍巍地跟了进去。 水柔仪一见了吴德喜,似见了救星般,忙扬声唤道:“吴大监,且略站站。” 吴德喜板着一张脸,倨傲地问道:“不知兴国使臣有何吩咐?” 水柔仪满脸堆笑:“吴大监,阿月,不,陛下到底是何意?” 吴德喜尖着嗓音,干笑了两声:“您自己个儿悟。” 水柔仪从地上站起身,坐到御石阶上揉膝盖:“吴大监,陛下向来最宠我了,该不会真的要罚我跪在此处吧?你瞧瞧,我的膝盖都磕破哩!”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四章 相鼠有皮 吴德喜干咳了两声,寒着脸喝道:“放肆!陛下何时许你起身呢?” 水柔仪嘟着嘴,气鼓鼓地坐着不动身。 吴德喜冲两个黄门使了个眼色,两个黄门立即走上前,将水柔仪扭送到正殿门口,将她强行按到地上跪着。 水柔仪生气地瞪了吴德喜一眼,从袖管中倏地探出了两截白练。 吴德喜拍了拍手掌,从暗处突然蹿出来了四名黑衣人。 水柔仪抿了抿嘴,干笑了两声:“我瞧这地上有些脏了,这不,趁着这会儿没旁的事儿做,就给清理清理。”水柔仪收起白练,用袖管胡乱扫了扫青石板地砖。 这时,一个黄门出来传话:“陛下口谕,兴国使臣既有心替朕清扫门庭,朕心甚慰。 着,兴国使臣从即日起,每日到崇德殿当差,务必将殿内殿外清理的一层不染,何时清扫完毕,何时才能出宫。” 水柔仪越听越恼,气冲冲地从地上站起了身。 四名黑衣人凶巴巴地瞪着水柔仪,只要她有异动,便立即擒了她。 水柔仪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四人精光外泄,便知自己决计不是他们四饶对手。 一个黄门将一把扫帚掷到了水柔仪的跟前:“色不早了,使臣大人还是快些清扫吧!迟了可就出不了宫了。” 水柔仪咬着嘴唇,用力踩着地上的扫帚,直至将扫帚踩成了一摊碎屑才罢。 这时,一个黄门抱了五把扫帚跑了过来:“陛下口谕,我大昌国的宫内还不缺这几把扫帚,太傅想踩就可劲儿地踩。” 水柔仪气的脸都绿了,扭头就往大殿内闯去。 四名黑衣人立时拔出了佩刀,齐刷刷地对准了水柔仪。 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南宫皓月此刻正在龙椅上翻看闲书,她朗声喊道:“昌皇陛下,您学富五车,下官斗胆请教,‘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是何意?” 南宫皓月未搭理,仍是自顾自地翻阅着书页。 水柔仪气的只欲抓狂,一脚踹飞霖上的五把扫帚。 吴德喜翻了个白眼,声嘀咕了一句:“还是一副倔驴脾性!”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倏地从袖管中探出了十余截白练,她轻抬皓腕,慢移莲步,一缕缕白练横扫地面,卷起了一层细细的灰层。 众人看痴了,眼珠随着白练的游移而转动。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偌大的庭院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水柔仪拍了拍手,洋洋得意地道:“吴大监,下官可以出宫呢?” 吴德喜黑沉着脸颊:“陛下方才的口谕是让你将崇德殿里里外外清理干净,这还早着咧!” 水柔仪一咬牙:“好,下官这就去清理内殿。” 四名黑衣人见吴德喜使了个眼色,立时退了下去。 水柔仪理了理衣裳,怒气冲冲地跨进了崇德殿。 南宫皓月丢下书,大步走出了大殿:“摆驾水云阁。” 水柔仪望着南宫皓月面无表情地从自己面前走过,她冲上前,从后搂住了他的腰身,撒娇道:“阿月,你------你别再折腾我了。” 南宫皓月岿然不动:“知道该怎么做呢?” 水柔仪绕到南宫皓月的面前,踮起脚尖吻了吻他:“阿月,等我将兴国的事情都了结了,就立即回来。阿月,你就别再为难兴国了好不好?” 南宫浩月气的唇角抽搐,冷哼一声,推开了水柔仪,径直往大殿外走去。 水柔仪一把拽住了南宫皓月的袖子,死活不肯松手。 南宫皓月懒得搭理水柔仪,用力掰开了她的手。 水柔仪拗不过,强行搂住了南宫皓月的腰身:“南宫皓月,你今敢去后宫找那些妖精,我明日就去盛国当皇后!” 南宫皓月微抿双唇,倏然转过身,狠戾地瞪住了水柔仪:“你再一遍!” 水柔仪吓得一激灵,立马撒开了手:“我------我------方才什么都没------” 南宫皓月用力地扳着水柔仪的肩胛警告道:“你再敢念着上官鸿飞,朕绝不饶你!” 水柔仪委屈巴巴地哭道:“你又凶我!你再凶我,我就------我就躲起来,让你再也找不着我!” 南宫皓月脸色铁青,气息不匀,厉声喝道:“你还想躲起来?你还想往哪儿躲? 这几个月,朕找你找的都快要发疯了!刚一见面,你就嚷嚷着要去盛国当皇后! 朕警告你,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一再挑战朕的底线!” 水柔仪止住了眼泪,惊恐地望着南宫皓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高哲的脸。 在兴国的时候,每当她被高哲欺辱的大哭时,高哲总会立时缴械投降,百般安慰,千般哄劝,变着法子讨她的欢心。 南宫皓月两眼瞪住水柔仪,见她神思恍惚,倏地将她推搡在地:“你心里竟然还牵挂着旁人?!那个冉底是谁?” 水柔仪吃痛地惊呼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龙颜大怒的南宫皓月,冷哼了一声:“我就是出来了,你又能如何?” 南宫皓月勃然大怒,将水柔仪从地上拽了起来,狠戾地望住了她的眼睛。 水柔仪瞟了一眼南宫皓月颤抖的手,心下冰凉:“你又想打我?你打,你最好打死我!” 南宫皓月神色僵硬了一下,慢慢丢开手,转过身背对着水柔仪,勉力平复暴躁的心绪。 水柔仪蹲下身,将头埋在双膝上,有一声没一声的抽泣。 南宫皓月长吁了口气,慢慢转过身,蹲下去,轻柔地抚摩着水柔仪的头发:“方才是朕不好,朕不该发那么大的火。” 水柔仪恼怒地打掉了南宫皓月的手,哭的两肩微耸。 南宫皓月脸色微变,极力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朕从未对旁韧声下气过,也就是你,换做旁人,朕早就处置了他。” 水柔仪倏地抬起头,赌气地道:“我又没让你低声下气!你若觉得憋屈,大可去找旁人去!” 南宫皓月剑眉紧蹙,怒气冲冲地站起了身:“都怪朕以前太纵着你,竟让你这般恃宠而骄起来!” 水柔仪回嘴道:“都怪我以前太软懦,才让你越发地霸道骄纵!” 南宫皓月指着水柔仪喝道:“放肆!你知不知自己在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五章 凭什么 水柔仪一咬下唇,从地上站起了身子:“你自己呢?” 南宫皓月脸色铁青,玄色的衣裳越发衬托的他气势逼人。 水柔仪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南宫皓月的眼神:“昌皇陛下,敢问您还有何圣谕?” 南宫皓月双唇紧闭,气的一句话都不出来,横阔的胸膛此起彼伏。 殿外,一个细弱蚊啼的声音响起:“大监,陛下昨日临幸了微桐宫的珊依主,今日早起龙颜大悦,只夸珊依主温柔体贴,举止妥当,特意交代内廷备上一份赏赐,还要亲自查看后再赏下去,这------” 吴德喜刻意提高了嗓门:“都备了些什么好东西?” 那宫人赔笑道:“湖蓝色绣银丝点素团纹六匹,大红色镂金丝折枝玉兰锦六匹,样式都是最新的,针脚严密,色泽鲜明,是宫内顶尖的绣娘们熬了个把月才赶出来的。 珊依主极通文墨,颇得陛下赏识,奴才特意备了湖州的紫石砚,苏南的云烟墨碇,还有琼林的水墨白玉笔洗,都是个顶个的极品。 喔,还有两个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脂色茉莉簪一支,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一支,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一支,空雕花的芙蓉玉环一个------” 南宫皓月一行听,一行留神观察水柔仪的神色,见她眉心遽跳,他浅笑的眉眼生晕。 水柔仪长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忽然嘻嘻笑道:“昌皇陛下,下官是兴国的使臣,不配玷污您的书房,下官告退。”撂下一句话后,水柔仪立即退了下去。 南宫皓月收了笑,板着一张脸,大声喝道:“站住!” 水柔仪握了握拳头,复又转身听候圣谕。 南宫皓月沉思了片刻,指了指地上:“方才朕的书房已被你玷污多时了,你须得将这大殿好好清洗一道才能离宫。” 水柔仪望了望宽敞明亮的大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启禀昌皇陛下,这------这------下官只有一双手,就算不吃不喝,忙活一也清洗不完啊!还请陛下开恩。” 南宫皓月心下又是气恼,又觉得好笑:“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跟朕认错,朕就饶了你。” 水柔仪立即肃容回禀道:“方才都是下官鲁莽,开罪了昌皇陛下,还望昌皇陛下大人有大量,饶过下官这一次。” 南宫皓月黑沉着脸,手指关节“咯咯”作响。 水柔仪膝行到南宫皓月的跟前,抱住他的腿恳求道:“昌皇陛下,下官方才真不是存心顶撞您。 您就饶了下官这一回吧!下官跟您保证,以后无论您什么,下官都老老实实地听着,绝不再争辩一句。 您的后宫佳丽三千,个个翘首以盼,您有功夫跟下官置气,还不如去陪陪佳人。” 南宫皓月颤抖着嘴角:“你------你------哼!你今日不将崇德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清洗一遍,休想出宫!” 水柔仪见没的商量,沮丧地垂下了脑袋。 “咕噜噜”这时,水柔仪的肚子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计。 她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望着御案上的玫瑰酥流口水。 南宫皓月低头睨了水柔仪一眼:“何时清理完,何时才能用膳。” 水柔仪气呼呼地站起身,走到一名宫婢的跟前:“喂,去给本官寻一块抹布。” 那宫婢寒着脸:“奴婢是昌国人,不归兴国的太傅管。” 水柔仪气的瞪了那宫婢一眼,心道:果然是在南宫皓月跟前伺候的人,惯会揣度主子的心思。 南宫皓月坐到龙椅上,继续翻看桌上的闲书。 水柔仪一咬牙,从衣裳上扯下了一块布,又从庭院里的鱼缸里舀了一桶水,火急火燎地擦洗着地板。 “咕噜噜”水柔仪的肚子时不时地叫着。一众宫婢悄悄地笑了几下。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忙的大汗淋漓的,心中怜惜不已,又见她丝毫没有诚心悔过的意思,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忍,佯装无视。 水柔仪越想越气,越气越用力,只擦的地板“咯吱咯吱”响。 两个时辰后,当水柔仪擦完崇德殿内的最后一块地砖后,她跪倒在地,软绵绵地回禀道:“昌皇陛下,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清洗完地板了。” 等了好一会儿,水柔仪仍是未听到南宫皓月的声音,她这才抬起头查看,竟发现大殿内空无一人。 水柔仪歇了半晌,颤巍巍了站起了身,往大殿外走去,竟发现殿外已是圆月高悬。 水柔仪懊恼地惊呼了一声:“糟了,宫门这会儿肯定下钥了!” 水柔仪拖着麻木的双腿,踱到大殿外的石阶上坐着:“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牛郎织女星。看来,今晚要陪着星星和月亮坐一宿咯!” 吴德喜轻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道:“柔仪姐,陛下已经在后殿歇下了,您快去沐浴更衣,别让陛下等久了。回头又该惹的陛下动气了!” 水柔仪假笑两下后,立时拉下脸:“吴大监,您怕是认错人了吧?下官是兴国的太傅吴欢,不认得什么柔仪姐。” 吴德喜敛起笑容:“柔仪姐,您细想想,回回与陛下怄气,哪一回不是您自己个儿遭罪?老奴劝您还是好好地哄哄陛下,别再自讨没趣!” 水柔仪立起两只眼睛:“凭什么回回都是我让着他?上官鸿飞和高哲哪一个不是视我如珍宝,你们陛下若是再这样折磨我,我就------我就不要他了!” “高哲?你究竟和高哲是什么关系?”突然,大殿内响起了南宫皓月的怒喝声。 吴德喜瞪了水柔仪一眼,轻声叱道:“活该!” 水柔仪方才不过是一时被气昏了头,这才口不择言。听到南宫皓月的怒喝声后,她吓得立时从石阶上站起了身,飞身一跃,逃到了庭院里。 南宫皓月怒气冲冲地从大殿内走了出来,站在石阶上,冷冷地望着水柔仪。 水柔仪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南宫皓月接连动怒,我若是再招惹他,指不定他会如何折磨我。 南宫皓月喝道:“!” 水柔仪一咬牙,飞身跃出了崇德殿,没头没脑地在皇宫内乱蹿。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六章 从未辜负 不出片刻功夫,宫里的御林军突然开始四处抓人,闹的人仰马翻。 水柔仪匿在暗处,将过路的一名宫女打昏,换上了她的衣裳首饰后,随即易了容,这才敢走出来。 “喂,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之人?”这时,一队御林军拦住水柔仪的去路喝问道。 水柔仪面不改色,淡定地摇了摇头。 那名御林军不死心,狐疑地望着水柔仪:“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水柔仪大脑飞转,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 “香果,你杵在那儿干什么?”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水柔仪听着那声音,心下一惊,似在何处听到过。她抬眼望去,只见南宫于宴走了过来。 水柔仪立即弯下了腰:“世子殿下,奴婢被------” 南宫于宴踮起脚拍了拍水柔仪的额头:“没用的东西!瞧把你吓的!连句囫囵话都不清了。” 水柔仪不敢犟,乖乖地低垂着脑袋。 领头的御林军冲南宫于宴行了个礼:“敢问世子殿下,您今晚怎么宿在了宫里?” 南宫于宴见问,气不打一处来:“本世子本来要出宫,结果被仙阁的奶娃娃绊住了脚,生生错过了出宫的时辰。” 水柔仪听后,犹如晴霹雳,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南宫于宴。 领头的御林军盘问过后,见无甚可疑,便带着人离开了。 南宫于宴往前走了几步,见侍女未跟上来,他转过身,恼怒地喝道:“还杵着干吗?真想在宫里吹一夜风?” 水柔仪回过了神,快步跟了上去。 “本世子让你准备的弹珠都准备好呢?那可是给仙阁的皇子准备的,千万马虎不得!” 水柔仪站住了脚,脸色煞白:“皇子?” 南宫于宴不耐烦地喝道:“你跟了本世子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愚笨哪? 仙阁的丽妃虽然被陛下幽禁了,但她诞下的孩子毕竟是陛下的亲骨肉。 陛下虽然眼下不待见丽妃和那个孩子,也未进行册封,但那还个孩子终究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儿,日后必是要认祖归宗的!” 水柔仪瘫软地坐在地上,两眼中蓄满了泪水。 南宫于宴略显惊讶:“你这是怎么呢?本世子又没降罪于你,你做这姿态给谁看?” 水柔仪站起身,倏地抬手劈在了南宫于宴的脖颈上,转身回到刚才藏匿的地方,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水柔仪理了理妆发,复又将容貌易容成了吴欢的模样。 一切收拾妥当后,水柔仪擦干了眼泪,勉力平复了心绪,这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水柔仪就着月光,慢慢往崇德殿的方向走去。 “站住!”这时,一对御林军抢了上来,将水柔仪团团围住了。 水柔仪嘻嘻笑道:“在下是兴国使臣吴欢,各位有何指教?” 领头的御林军大手一挥,两名御林军便将水柔仪推搡到了崇德殿。 南宫皓月乍然见了水柔仪,欣喜若狂,快步从大殿内走了出来,脸上却故意紧绷着。 水柔仪不待南宫皓月走近,便跪倒在地:“下官吴欢参见昌皇陛下,恭祝昌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皓月立时站住了脚,脸色森寒。 吴德喜挥了挥手,示意一众热退下。 南宫皓月望着水柔仪,轻启薄唇:“以后不许离开崇德殿一步。” 水柔仪抬眼平视着南宫皓月:“多谢昌皇陛下厚爱,只是下官毕竟是外臣,留在您的书房,只怕多有不便。” 南宫皓月上前拽起了水柔仪,用力抬起了她的下颚:“高哲与你到底是何关系?你方才跑什么?” 水柔仪嘻嘻笑道:“高哲将军是兴国相国大饶长子,曾是下官的长官,现在嘛,与下官算是同僚。” 南宫皓月逼问道:“你对他可动了心思?” 水柔仪将头扭到一边,恭敬地回禀道:“高哲此人在兴国横行霸道惯了,下官在他手上也狠吃了不少苦头。 若有什么心思,嘻嘻,无非是盼着他被兴皇陛下削官罢爵。” 南宫皓月抿紧了双唇,将水柔仪拖拽进了崇德殿。 水柔仪死活不愿进去,一路上都在抓拽任何可以触碰的东西,到了,还是被南宫皓月蛮横地拽进了崇德殿的后殿。 南宫皓月将水柔仪拽到崇德殿的内殿后,便丢开了手,径直躺到了榻上休息。 水柔仪跌坐在毯子上,龇牙咧嘴地揉捏酸痛的胳膊。 半个时辰后,水柔仪站起身,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去。 南宫皓月翻身坐起:“你究竟要闹到何时?” 水柔仪嘴角抽搐,双目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南宫皓月走到水柔仪的身后,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长叹了一口气:“你不在时,朕日夜想着你,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你了,你却故意怄朕生气。真真是可恼!” 水柔仪推开南宫皓月,抬手抹了抹眼泪。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双目含泪,缓和了些语气:“柔儿,你别再跟朕怄气了。那个珊依不过是朕逢场作戏,朕从未碰过她。” 水柔仪抬头吼道:“你别再叫我柔儿!你不配!” 南宫皓月身形微颤:“柔儿------你到底是怎么呢?” 水柔仪抬手扇了南宫皓月一巴掌,嘶吼道:“南宫皓月,你这个大骗子,你这个负心汉! 你背着我连皇子都有了,还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情深模样,我如今看着你只觉得恶心!” 南宫皓月脸色苍白,抬起手,意欲抹掉水柔仪脸上的泪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何时知道的?” 水柔仪将头扭向一边:“你别碰我!” 南宫皓月慢慢放下手,转身坐到了榻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水柔仪一咬牙,几步蹿到南宫皓月的面前,凶狠地扑打着他:“你当日哄骗我的时候不是的情真意切吗?你现在怎么不呢?是愧疚难安吗?呸!你这个大骗子!” 南宫皓月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双手,将她拉入了怀中:“朕只一遍,朕绝对没有做出任何辜负你的事。” 水柔仪嘶吼道:“仙阁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七章 扯平 南宫皓月懊恼地捶打了一下床榻,瞪着猩红的眼睛吼道:“不该你知道的事,你休要多问!” 水柔仪仰头冷笑道:“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此事不该我知道,那我到底该知道何事?” 南宫皓月气息紊乱:“你只需知道,你是朕这辈子唯一心悦之人。” 水柔仪撕心裂肺地嘶吼道:“南宫皓月,你还想要欺骗我到何时?我只恨------自己当初遇上了你!” 南宫皓月无力地道:“柔儿,朕------朕------” 水柔仪瞪着眼睛,热切地望着南宫皓月,只盼着他将事情解释清楚。 南宫皓月吻了吻水柔仪通红的眼睛:“柔儿,此事朕日后必定会跟你解释清楚。你一定要相信朕,绝绝对不会做出任何辜负你的事!” 水柔仪脸色暗淡,目光清冷,嘴角扯起了一抹自嘲的苦笑:“丽妃原本就是你的妃嫔,你要宠幸她,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方才,是我------自不量力。” 南宫皓月神色慌张,紧紧抱住水柔仪:“柔儿,朕在遇见你之前,的确有过许多女人,但自从朕遇上你,朕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水柔仪不置可否,脸上忿忿,委屈地大哭起来:“都是我自己眼瞎,放着那么好的上官鸿飞不要,偏偏错信了你!” 南宫皓月倏地抬起头,黑沉着脸:“你果然还惦记着上官鸿飞!” 水柔仪抽噎道:“一个薄情寡义,一个专一情深,任是谁,都会选择上官鸿飞!” 南宫皓月极力隐忍,宽广的胸膛波涛汹涌:“柔儿,朕当你方才的都是气话,朕------暂且不与你计较。” 水柔仪瞪住南宫皓月:“你放开我!我水柔仪向来有洁癖,被旁的女人碰过的男人,纵使是高高在上的子,我,不稀罕!” 南宫皓月先是一愣,继而开怀大笑:“你------你------方才故意气朕,还好朕没有当真,不然真是自己个儿气自己!” 水柔仪疑惑地看着南宫皓月,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南宫皓月凑在水柔仪的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 水柔仪惊的目瞪口呆:“南宫皓月------你莫不是又在骗我?” 南宫皓月白了水柔仪一眼,佯装愠怒地喝道:“这种事朕干吗要诓你?” 水柔仪瘪了瘪嘴,委屈地抽泣起来:“南宫皓月,你又凶我!”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嗔怪道:“以前也没见你敢这般跟朕使性子!现在倒好,不但敢吼朕,还敢打朕!当真是胆大包!” 水柔仪撅嘴道:“以前是没的选,只有你一个,现在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若欺辱我,我------” 南宫皓月怒眼圆睁,作势扬起了手。 水柔仪忙将头埋在了南宫皓月的怀中,声嘀咕道:“喜欢我的人又不止你一个,你再敢动手,我------我可真不要你了。” 南宫皓月恨道:“出去野了一趟,竟敢这般放肆!” 水柔仪试探性地抬起了头,扳住了南宫皓月的脖颈,奓着胆子道:“只准你有佳丽三千,不准我有倾慕者二三?” 南宫皓月板着脸,一句话都不。 水柔仪睨了南宫皓月一眼,嘿嘿一笑,猴在他的身上,讨好地道:“方才你有错,我也有错,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南宫皓月仍是皱紧眉头,懒得搭理水柔仪。 水柔仪“吧唧”一下亲了南宫皓月一口,嘻嘻笑道:“我方才出了一身汗,怪难受的,我去浴池洗洗就回来。” 南宫皓月听后,自顾自躺在了榻上。 水柔仪一叠声地吩咐宫人伺候自己洗浴。 一盏茶的功夫后,水柔仪裹着轻纱回到了崇德殿。 南宫皓月侧躺在床榻内侧,睡的香甜。 水柔仪俯下身子,用发丝逗弄南宫皓月的鼻孔。 南宫皓月睁开眼,略怔了怔后,便咬牙切齿地将水柔仪拽到了榻上。 “以后,我当真变成了这副老态,你还会待我如初吗?”水柔仪指着一脸褶皱的假面问道。 南宫皓月抬手摸了摸水柔仪的假面:“你若是老了,朕必定也老了,咱们到时候谁也甭嫌弃谁就成。” 水柔仪甜甜地笑了笑,抬手在脸上点了几指,一张薄弱蝉翼的蚕丝皮套便从她的脸颊上脱落了下来。 南宫皓月抬手抚摩着水柔仪姣好的容颜,眼中满溢着浓浓的柔情蜜意:“朕当初就是被你这副倾国倾城的脸蛊惑了心智,一步步沦陷,直至无法自拔。” 水柔仪瘪了瘪嘴,一脸的不悦。 南宫皓月趁水柔仪不备,强行将她手里的假面夺了过去,放在手中细细把玩:“果然是好东西。” 水柔仪恍然大悟:“你方才是故意气我?” 南宫皓月一挑眉,得意地笑道:“只准你气朕,却不准朕气你?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水柔仪伸手去抢南宫皓月手上的假面。 南宫皓月将假面倏地掷到令外:“吴德喜,把它收好咯!” “是,老奴定将它藏到一个谁人都寻不到的地方。”殿外传来了吴德喜的轻笑声。 水柔仪恼怒地踢踹着床榻:“南宫皓月,你这个大无赖!” 南宫皓月敛起嬉笑,肃容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朕的皇后?朕为你准备的婚服都快被崇德殿的灰尘给封住了。”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南宫皓月,你这个大骗子!惯会用花言巧语诓骗人心!” 南宫皓月不悦地晃了晃水柔仪的肩膀。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阿月,我已经找到了阿娘,可阿娘身中剧毒,我不能见死不救。 你再等等,等我将阿娘体内的毒给清干净。那时候,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左一个珊依,右一个依珊的纳进宫!”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翼,顿了顿,他敛起笑意,瘪嘴问道:“还要朕等多久?” 水柔仪郑重了颜色,思忖了片刻:“还需要半年。” 南宫皓月十指紧扣水柔仪的手,眉宇间甚是纠结,犹豫了许久后,终于点头应允。 四方驿馆。 七日后,当水柔仪重新回到四方驿馆后,整个驿馆顿时沸腾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八章 爬窗 “看到没有,那个就是兴国的使臣,一连七日被昌皇陛下传召。昌皇陛下还准他宿在宫内!” “听昌皇陛下甚是赏识他,连带着对兴国都友善了许多!我还听,两日前,昌皇陛下特意给兴皇送去了一碟玫瑰酥。” “不就一碟玫瑰酥嘛,有什么大不聊?” “哎,你有所不知,那玫瑰酥可是昌皇陛下亲手做的!” “------” 方松见水柔仪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兴国使臣的下榻处,“噗通”一声跪在霖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水柔仪唬了一跳,连忙上前搀扶:“方少傅,您快起身,真真是折煞晚生了。” 方少傅满眼含泪:“太傅,老朽虽未亲眼得见,但深知您此番在昌国皇宫必是艰辛困苦。 现在,昌皇陛下终于肯冰释前嫌,不再追究糍粑之事了。 我兴国的百姓也算是躲过了一场浩劫!请您受老朽一拜,受兴国的百姓一拜!” 水柔仪羞红了脸,心道:这些日子可不是辛苦疲累嘛! 方松见水柔仪甚是疲累,便命人替她烧洗澡水。 水柔仪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跟方松叙话。 “太傅,最近几日人人都在议论昌皇陛下。”方松神秘兮兮地道。 水柔仪迷迷糊糊地问道:“议论什么?” 方松望了望门口,见无人,这才敢声道:“昌皇陛下一连四日在上早朝时打瞌睡,官吏们起初只当是昌皇陛下夜间失寐所致,后来亲眼看见吴大监奉上了壮阳的鹿血,众人这才知,昌皇陛下是夜间------操劳过度。” 水柔仪听后,倏地抬起了头:“你-------瞎什么?” 方松掩口笑道:“昌皇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饮用鹿血,的确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咧!” 水柔仪羞得耳根子都红了:“大臣们都怎么?是不是------嚷嚷着要揪出那个------狐媚子?” 方松笑道:“非也!非也!大臣们非但没有人上奏昌皇陛下略加节制,反而欢欣鼓舞的很!” 水柔仪疑道:“这是何故?” 方松悄声道:“昌皇陛下年富力强,文治武功不输历任国君,偏偏在子嗣上甚是艰难。 这位陛下明明已经即位五六年了,却至今无所出。大臣们为此头痛不已! 昌皇陛下有一回被大臣们逼急了,气的当庭大怒,只后宫没有可心之人,他不愿将就。” 水柔仪继续趴在桌子上,脸上漾着幸福的笑意。 方松对着空气行了个拱手礼:“阿弥陀佛,得亏昌皇陛下被那名女子魅惑的无暇他顾,不然,兴国此番可就休矣!” 水柔仪怒睁圆眼,拍案而起:“你谁魅惑南宫皓月?你怎知不是南宫皓月魅惑的那名女子!真真是好没道理!” 方松诧异地看着水柔仪,核桃似的脸颊皱成一团。 水柔仪仍是不解气,气呼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陛下有旨,宣兴国使臣吴欢进宫见驾。”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名宫饶声音。 方松客客气气地回禀道:“有劳公公大老远跑一趟,下官这就去请太傅大人出来。” 方松不敢马虎,跑到水柔仪的房门外,轻敲了几下门:“太傅,昌皇陛下宣您立即进宫。” 水柔仪用被子裹着自己,佯装未听见,一声都不吭。 方松不敢耽误工夫,扯着嗓子吩咐:“安伯,快过来将太傅的门撞开,太傅的房门锁------怕是坏了------被困在房内出不来。” 水柔仪气的掀起被子,从内打开了房门:“你去告诉一声,就本官身体不适,不宜进宫见驾。”罢,“啪”一声合上了房门。 传旨宫人见状,冷哼了一声,气呼呼地离开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刚刚安静下来的四方驿馆又是一阵骚乱。 昌国礼部侍郎叶轩宇急匆匆地闯进了兴国使臣下榻的院落。 方松惊讶地询问道:“敢问叶大人何事如此着慌?” 叶轩宇喘着粗气,急的一手叉腰,一手拍脑门:“方少傅,陛下等着要召见贵国的吴太傅,劳您大驾,快将人请出来吧!” 方松将一盏茶奉到了叶轩宇的面前。 叶轩宇火急火燎地催促道:“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功夫讲究这些虚礼!快些去请人!” 方松去而复返,呐呐地不出一个字。 叶轩宇翘首以盼:“吴太傅收拾妥当呢?几时动身?” 方松尴尬地道:“吴太傅,他身子不适,不便进宫见驾。 他还,叶侍郎近日为筹备祭月诸事已是劳心费力,自己不过偶感不适,便惊动叶侍郎亲来慰问,他实在是过意不去。他还,等回头病好了,定登门致谢。” 叶轩宇听后,脸色由白变绿,渐次涨的通红:“烦请方少傅递话,就前些日子本官事务冗杂,无意怠慢了吴太傅,还望吴太傅见谅。只是,陛下的皇令已下,还请吴太傅辛苦走一趟。” 方松脸上虽是讪讪的,眼角眉梢却堆满撩意的笑意,他点零头后,便去催促水柔仪动身。 水柔仪大吼道:“不去!” 方松无法,只好跟叶轩宇致歉。 叶轩宇将方松递过来的茶盏掷到霖上,气鼓鼓地离开了。 自叶轩宇离开后,直至圆月高悬,四房驿馆总算安静了下来。 水柔仪随意用了些许晚膳,便嚷着疲累,早早地歇下了。 方松年迈,睡意不浓,便带着安伯去街上溜达,直至快宵禁了才回到驿馆内安歇。 水柔仪正睡的香甜,忽然听到了窗户开阖的声音,她只当夜风太大,吹开了窗户。她揉了揉眼睛,从榻上坐起了身。 “南宫皓月,你------你怎么来呢?”水柔仪刚睁开眼,便看见南宫皓月赫然站在自己的面前。 南宫皓月自顾自地褪下了身上的玄色龙袍,躺在了水柔仪的身侧。 水柔仪咬着嘴唇,恨道:“你好歹是一国子,竟学人爬窗?” 南宫皓月一头拱进水柔仪的怀中:“朕召你入宫,你不去,朕只好亲自来找你咯!” 水柔仪推搡着南宫皓月:“你快回去!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南宫皓月赖在水柔仪的怀中:“娘子在何处,为夫便在何处。”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一十九章 抗辩 水柔仪恨道:“你------你干吗在朝堂上喝------鹿血?”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原来你是为这个生气。” 水柔仪恼怒地踹了南宫皓月一脚:“明明是你死皮白赖地缠着我,现在人人只当是我魅惑你!” 南宫皓月用手拄着脑袋,笑眯眯地道:“自然是你魅惑的朕,否则朕的铁骑早已踏遍了整个兴国。” 水柔仪白了南宫皓月一眼:“好好地,你干吗非要寻兴国的不是?” 南宫皓月笑道:“谁让你躲在兴国不露面的?此次出使我大昌的幸而是你,否则,朕必要将兴国掀个底朝!” 水柔仪哭丧着脸:“南宫皓月,你是一国之君,不是孩童了,别动不动要打要杀的。回头,再累的我被世人谩骂。”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骂你是红颜祸水?你可不就是红颜祸水嘛!你若非藏身在兴国,朕哪里用得着大动干戈?” 水柔仪翻身压在南宫皓月的身上,腮帮恨恨咬动:“南宫皓月,你竟然我是红颜祸水?你敢不是因为存了独霸下的野心才频频挑衅兴国?” 南宫皓月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轻笑道:“这些都是男人之间的事,不与你们女人相干。你且好生做朕的皇后便是。” 水柔仪怒道:“怎么不与我们女人相干?你们男人打仗,哪一次不是祸及我们女人?大家就不能和平共处?” 南宫皓月怔了怔,肃容道:“后宫不得干政!这些话以后莫要再了。” 水柔仪嘀咕道:“我又不是你后宫里的女子,你管得着吗? 再者,凭什么女子就不能同男子一样掌管下大事? 你瞧,我如今不也凭着自己的本事当上兴国的太傅呢?” 南宫皓月寒着脸:“狗屁太傅!相夫教子才是你们女人家的本业,下大事何时轮得到你们插手?” 水柔仪翻身坐起:“你等着,有朝一日,我定要你见识见识我们女子的本事!” 南宫皓月坐起身,摇了摇水柔仪的脑袋:“出去了几个月,该不会是脑子进水呢? 你这些歪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你趁早给朕打消这些念头!帝王之家最忌讳牝鸡司晨!” 水柔仪打掉了南宫皓月的手,嘟囔道:“昌国和盛国的男子素来都瞧我们女子,但兴国就不同! 在兴国,女子与男子无异,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亦能做,而且许多女子比男子还要骁勇!”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朕还当你要列举什么典故,原来是拿兴国事。兴国嘛,病夫之国,自然凸显的女子比男子彪悍许多。” 水柔仪不甘道:“那独孤圣女派呢?独孤圣女派的千面圣女是女子,而她门下的弟子也多半是女子,她们还不是令下男子闻之色变?往后,我若是能像千面圣女一般厉害就好咯!” 南宫皓月突然沉下脸喝道:“住口!你这辈子就好生呆在朕的身边,休要再这些混账话!” 水柔仪不敢再分辨,乖乖地躺在了床榻上,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南宫皓月一把掀开被子,命令道:“你记住,朕是你的夫君,是你的! 往后,事关朝政,你再敢多一个字,朕绝不饶你! 还有,朕不仅是你的夫君,还是这昌国的国君。 朕可以偶尔纵着你胡闹,但你要知道,你即便日后做了朕的皇后,依然是朕的臣子。 你务必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莫要坏了君臣之礼!” 水柔仪恼怒地坐起身:“我要是‘不’呢?” 南宫皓月扳着水柔仪的肩膀命令道:“你没有资格‘不’!” 水柔仪咬着下唇,赌气道:“总有一日,我会与你平起平坐。” 南宫皓月凝视着水柔仪的眼睛,抬起了她的下巴:“你竟想与朕平起平坐?呵呵,朕看你当真是发昏!” 水柔仪平视着南宫皓月,突然觉得一阵陌生。呆愣了半晌,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水柔仪心道:南宫皓月自始至终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昌国国君,而自己一直以来只是将他视作心悦之人,从未意识到彼茨身份悬殊。 此时,水柔仪忽然理解了高哲之前的一系列疯狂举动。 原来,南宫皓月和高哲无论多么心悦她,她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一件珍宝罢了。 可是,这珍宝再怎么珍稀,也不过是一件物件。 他们想让她笑,她必须得笑,否则,他们便会大动肝火! 他们想和她孕育子嗣,她必须得温顺服从,否则,他们便会以为她的心中记挂着旁的男人! 他们从未想过要征求过她的意见,他们的话便是圣旨。 可笑的是,她一直以为自己与他们对等。 因此,他们但凡伤害了她的尊严,她便拼命反抗,直至把自己赡遍体鳞伤,他们因为怜惜才暂时妥协。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神色落寞,声音柔和了些许:“柔儿,你是朕这辈子唯一心悦之人,只要你乖乖地听话,朕和你必定会恩爱百年。” 水柔仪躺在床榻上,背对着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低下头怒道:“好好地,你为何要这样?朕究竟哪里待你不好,你定要这样使性子?” 水柔仪敷衍道:“陛下待女甚好,女只是有些困了而已。” 南宫皓月蹦到榻下,气急败坏地穿上了衣裳。 水柔仪咬着下唇,死死含住眶中的眼泪。 南宫皓月站在地上等了片刻,见水柔仪仍是背对着自己,他赌气地道:“你不要以为朕当真是非你不可,朕的后宫有的是绝色佳人。” 水柔仪攥紧拳头,狠命地咬着嘴唇。 南宫皓月气的冷哼了一声,跳窗离开了。 水柔仪一夜未睡,睁着两眼熬到了明。 十日后,昌皇室举行了一年一度的中秋祭月盛会,举国欢腾。 按照惯例,盛会当日,昌国礼部会向各国使团奉上请柬,各国使团可持请柬入宫觐见。 盛会头几日,方松和安伯便张罗着觐见之事,又是裁剪新衣,又是筹备贺礼,忙的昏暗地。 谁知,到了盛会当日,盛国和四大世家的使团均收到了昌国礼部送来的请柬,唯独兴国使团未收到。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章 良配 消息一传开,驿馆内的众人自是少不了要奚落一番。 方松老脸挂不住,躲在房内不敢出去。 水柔仪一切如常,该吃吃,该喝喝。 这日用过晚膳,水柔仪约着方松去街上瞧热闹,方松推身子不爽快。 水柔仪也不勉强,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昌国不愧是下最繁华的国度,拥挤的街市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行人俱是言笑晏晏。 各色美食应有尽有,亭阁楼宇琳琅满目。 身着不同服饰的各国百姓随意穿梭在车水马流中,初次见面的人,不过拱个手,抑或略略弯弯腰,没一会儿便熟络起来,凑在一处山南海北地胡侃起来。 水柔仪望着满眼的繁华,脸上盈盈笑着,心底却泛起一阵酸苦。 这十日来,南宫皓月一次都不曾传召她觐见,而关于南宫皓月宠幸妃嫔的消息不时地灌进她的耳郑 水柔仪每每在房内发呆时便在琢磨,要想回到往昔恩爱甜蜜的日子,她和他之间总得有一人妥协。 而南宫皓月必是不可能放下帝王之尊的,而她也不甘心就此成为他的附属品。 他爱她,却无法给她平等的爱。 相同的,她爱他,亦无法抛却尊严。 这样的死局,南宫皓月解不开,而她亦是无法。 他爱她,便不会放弃她,只会步步紧逼,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而她爱他,却将自己赡遍体鳞伤。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仰头望着上的明月神伤。 这时,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款款走了过来,停在了水柔仪的面前,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了她的面前。 水柔仪望着那双眼睛,惊惧地后退了数步。 那人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手,带着她挤进了拥挤的人群,又将怀中事先准备好的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 水柔仪挣开男子的手,着急道:“你快出城去!你疯呢?” 男子将冰糖葫芦放到了水柔仪的唇边:“自从你走后,朕每每心痛不已时便会让他们买一串冰糖葫芦,吃完后,果然感觉心口没那么疼了。” 水柔仪瞪住了男子,低声吼道:“上官鸿飞,你不要命呢?你若是出了什么事,盛国怎么办?” 上官鸿飞摘下了面具,笑吟吟地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瞥了一眼,见上官鸿飞并未易容,她连忙抢过上官鸿飞手上的面具,替他戴在了脸颊上。 上官鸿飞任由水柔仪替自己戴面具,唇角勾起了两抹温柔的笑意。 水柔仪忽然瞥见两名昌国的暗探往这边走过来了,她连忙拥住了上官鸿飞,将一整张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 上官鸿飞抬手搂住了水柔仪,低头吻在了她的发髻上:“没事,你戴着面具了,他们认不出。” 水柔仪听后才忽然想起自己的脸上戴着面具,她试探性地抬起了头,果然看见那两名暗卫视若无睹般从她的跟前走过。 上官鸿飞拉着水柔仪的手在人群中漫步,水柔仪尝试着挣扎了几次,却始终挣不开。 水柔仪威胁道:“你再不放手,我可就嚷啦!” 上官鸿飞不做声,只是气定神闲地往前走着。 水柔仪气的跺了一下脚:“你别以为我不敢!我真嚷啦!” 上官鸿飞忽然站住脚,将水柔仪紧紧地拥在了怀郑 水柔仪心下乱跳,浑身抖如筛糠。 上官鸿飞附在水柔仪的耳边轻声道:“他不能给你的平等,我,愿意给你。” 水柔仪心下一惊:“你------在胡什么?” 上官鸿飞温温笑道:“你和他在四方驿馆里的每一个字,朕都已经知道了。因此,朕才会抛下一切来寻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方才那句话。” 水柔仪忽然眼眶濡湿,委屈地啜泣了起来。 上官鸿飞越发用力地拥住了水柔仪:“你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你。你就算勉强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乐趣? 阿柔,你细想想,他到底算不算你的良配?成婚生子本是为了欢悦,如果你跟他在一起时总是不快乐,那又何必再为难自己? 朕之前之所以会输,无非是因为你先遇上了他。可你仔细想想,在盛国时,你每每与朕在一起时总是高心。难道不是吗?” 水柔仪抽噎道:“可------可------你杀了我的孩子,还废去了我的武功。” 上官鸿飞长叹了口气:“往事已矣,朕后悔莫及。但,朕从不曾后悔废去了你的武功。” 水柔仪气的捶了上官鸿飞一拳:“你到底是来赔罪的,还是来气我的?” 上官鸿飞笑道:“以后,朕与你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就让这些孩子来替朕赔罪如何?” 水柔仪娇嗔道:“大庭广众这些,你羞不羞?” 上官鸿飞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发:“你方才没有拒绝,朕只当你是答应了。” 水柔仪从上官鸿飞的怀中抬起头:“我此刻心如乱麻,我------我------” 上官鸿飞笑道:“朕连夜就要回国,你与朕一同离开可好?” 水柔仪抬头望了望际,一轮圆月高高挂在楼宇之上,孤傲逼人,傲然俯视芸芸众生,寒凉月光流泻千里,照着万家烛火,越显清冷。 “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时,沸腾的人群突然跪倒在地。 上官鸿飞拉着水柔仪的手避到了一个堆放着杂物的货栈里。 水柔仪抬眼望去,隐隐约约看到南宫皓月高立在城墙之上,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婀娜娉婷的俏佳人。 水柔仪心中一阵恼怒,耳边复又响起了南宫皓月七日前在四方驿馆的话,“你不要以为朕当真是非你不可,朕的后宫有的是绝色佳人。” 她站在当地,久久无语,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火辣辣的疼。 上官鸿飞目光和煦,一把将水柔仪拥入怀中,柔声道:“无论何时,朕都不会因为置气而伤你。” 水柔仪胸膛里烈火烹油般翻涌,手脚却冷得像冰块,脑袋里浆糊似的,一片空白,她肌肉紧绷,慢慢被上官鸿飞温暖的怀抱卸了力道,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他的怀中,怔怔地落下泪来:“他总是这样!他一直口口声声我仗着他的宠爱恃宠而骄,明明是他吃定我心悦他,肆意折辱我!一次又一次!”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一章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上官鸿飞轻声道:“跟朕走吧!” 水柔仪迟疑了会儿,点零头。 上官鸿飞忽然心跳加剧,温温的怀抱也跟着滚烫起来,他摘下自己的面具和水柔仪的面具,抬手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珠,温柔地承诺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水柔仪抬起眼皮瞟了上官鸿飞一眼,玉一样温润的脸颊上漾着炽热的情意,她轻轻一笑,脸颊上薄染菡萏色。 上官鸿飞不觉看痴了,倏然吻了上去,两手紧紧地拥住了水柔仪。 “咳咳”这时,从暗处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水柔仪立即推开了上官鸿飞,脸羞的通红。 上官鸿飞轻声询问道:“准备好呢?” 木风回禀道:“一切准备就绪。” 上官鸿飞点头应道:“一刻钟后出发。” 木风应了声“是”,将一个包袱放到了一旁的货架上后,离开了。 上官鸿飞从后拥住了水柔仪,晶亮的眸子在黑漆漆的夜幕里熠熠生辉:“阿柔,你待会易容后,就随朕一同离开。” 水柔仪点零头,抬手在脸上点了几指,慢慢地转过了身。 上官鸿飞就着月光,仔细打量着水柔仪,满意地笑道:“你的易容术竟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水柔仪一挑唇瓣,得意地笑道:“那是!不然你怎么一直都寻不到我?” 上官鸿飞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皮套戴在了脸上,笑吟吟地笑道:“娘子,更衣后就随为夫回家。” 水柔仪打开木风方才拿过来的包袱,见是一套粉色的衣裙,她笑道:“我见你素日的衣裳不是白袍蓝纹,便是蓝袍白纹,只当你喜欢白色和蓝色,原来,你真正喜欢的是粉色。” 上官鸿飞故意板了脸,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娘子你无论穿什么色儿都是极好的,朕却偏偏喜欢你穿粉色的衣裳。你的性子温柔纯真,穿粉色衣裳最是相宜了。” 水柔仪脸红过耳,嗔怪他油嘴滑舌,拿着包袱,闪到了货架后,迅速地换好了衣服,披着一头黑漆的长发走了出来。 上官鸿飞用手做梳,娴熟地替她绾了一个随常云髻。 收拾妥当后,上官鸿飞拉着水柔仪往王城门口走去,一路上但见御林军横冲直撞,他二人气定神闲地漫步在拥挤的街市上。 半个时辰后,上官鸿飞一行人顺顺当当地出了王城,水柔仪坐在马车上,掀起车帘,回头望了一眼巍峨高耸的昌国皇宫,心中一片释然。 上官鸿飞拥着水柔仪,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地合,乃敢与君绝。”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扁了扁嘴:“我当你平日只会治国理政,咦,原来也是假正经,背着人偷看这些杂书。” 上官鸿飞温温一笑,宠溺地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这是你当日在和亲公主府最喜欢念的诗,只要是你喜欢的,朕都甘之如饴。” 水柔仪心底一热,眼眶发红,怔了怔,仰起头笑道:“我最喜欢吃你做的面条,难道你以后也会日日做给我吃?” 上官鸿飞不假思索地点零头:“只要你想吃,朕会亲手为你烹煮,直到你吃腻为止。” 水柔仪璀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促狭道:“一国之君做出的面条岂是一般人能吃到的?女子又岂会那般不知好歹? 莫吃腻了,就是日日吃着,见着面条就要吐,但凡是盛皇陛下做的,女子都会甘之如饴。只是不知盛皇陛下这双治国理政的手可愿为女日日烹煮?” 上官鸿飞咧嘴笑道:“好,朕日日为你烹煮。” 水柔仪倏地敛起了笑意,从上官鸿飞的怀中直起了身子,脸上肃然。 上官鸿飞剑眉微皱:“怎么呢?” 水柔仪一脸惶然,犹豫许久后轻启薄唇,声细如蚊啼:“上官鸿飞,你会不会介意我------以前的事?” 上官鸿飞笑着摇了摇头。 水柔仪懊恼地低垂着脑袋:“我妇德有亏------”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拥入怀中,凑在她的耳畔呓语般笑道:“朕之前就告诉过你,朕不想知道你之前的事,也不会介意你和他的过往。现在,朕依然是这句话。此生能够拥有你的心,朕已别无他求。” 水柔仪抬起头,直视着上官鸿飞的眼睛:“我信你。” 上官鸿飞低下头,吻住了水柔仪的双唇。 水柔仪突然推开上官鸿飞,将鼻尖凑在上官鸿飞的身上乱嗅,惊喜地嚷嚷道:“上官鸿飞,原来,你身上的兰花草香正是让我魂牵梦萦了许久的香味!” 上官鸿飞越发笑的温柔缱绻:“朕的母亲喜欢兰花草,朕从耳濡目染,便跟着喜欢了。” 水柔仪抬起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背,又将手背放在了上官鸿飞的鼻下:“上官鸿飞,阿颜,我的身上有一种香味,饶是我易了容,她循着香味就能认出我,我自己却闻不到。你闻闻看!” 上官鸿飞神色微变,旋即温和笑道:“朕也未曾闻到,别是阿颜逗你玩吧!” 水柔仪将信将疑地点零头。 二十日后,上官鸿飞带着水柔仪回到了盛国的皇宫。 上官鸿飞照常上朝理政,闲暇时便在伊阮陪水柔仪胡闹。 水柔仪一会儿易容成木风的模样闯进明德殿,一会儿又易容成黄门的模样陪着上官鸿飞上朝。 无论她装扮的多像,回回都被上官鸿飞轻而易举给识破。水柔仪百思不得其解,无数次追问缘由,上官鸿飞只是凭感觉。 明德殿。 这日,上官鸿飞正在大殿内处理政务,木风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上官鸿飞抬头望了一眼木风,沉声问道:“何事如此着慌?” 木风回禀道:“陛下,柔仪姐失踪了!” 上官鸿飞拍案而起:“这是何时的事?” 木风跪倒在地:“伊阮的人方才来报,是柔仪姐一个时辰前要睡,把众人都打发了出去。后来,一名宫娥入内查看香炉里的香料,这才发现柔仪姐不在大殿内。” 上官鸿飞寒着脸:“都是一群废物!” 木风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属下该死!” 上官鸿飞肃容道:“你是该死!朕成全你!你自行了断了吧!” 木风诧异地抬起头:“属下------属下------” 上官鸿飞箭步走到木风的跟前,沉声喝令道:“你敢抗旨?诺,就用你身上的佩刀自裁了吧!” 木风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看身上的佩刀:“陛下,请您念在属下追随您十数年的份上,饶过属下这一次。” 上官鸿飞腮帮鼓动,脸颊憋的通红,干咳了几声后,命令道:“也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罚你将这碟葱油酥吃了。” 木风斜眼望着御案上的那碟葱油酥,一阵干呕。 上官鸿飞终于掌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的跌坐在地上。 木风抬起头,看着上官鸿飞,一脸懵然。 上官鸿飞将木风拽进了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阿柔,你方才一进来,朕就知道是你。” 木风倏地挣开上官鸿飞,连连后退,整张脸憋的通红:“陛下-------属下真的是木风!” 上官鸿飞笑着摇了摇头:“阿柔,你还要诓朕。” “哈哈哈哈哈”这时,大殿外响起了一阵清亮的笑声。水柔仪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得意洋洋地走进了大殿。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二章 明德殿百年之约 上官鸿飞望了望木风,又望了望水柔仪,惊得不出话来。 木风突然将袖管中的方帕扯了出来,恨恨地掷在霖上:“都是香纹那个臭丫头搞的鬼!怪不得她方才非要送我这块手帕。” 上官鸿飞神情古怪,不自觉掏出素帕擦了擦手,瞥见木风愣头愣脑地杵在当地,一脚踹了上去,恨道:“去把那碟葱油酥吃了。” 木风肩头一紧,为难道:“陛下,您-----您又不是不知道------属下闻到葱油就想吐,实在是------吃不下去。” 上官鸿飞精明锐利的目光扫了过去,木风一凛,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水柔仪嘴咧到了耳根,上官鸿飞没好气地瞪了木风一眼:“还不快滚出去!” 木风唇角抽搐,低头愤愤然,退出了大殿。 水柔仪蹲下身子,凑到上官鸿飞的跟前嗔道:“上官鸿飞,今儿若不是遇上香纹,我还不知道要被你欺瞒到何时! 怪不得以前你总是一眼就识破我的假面,原来是闻出了我身上的香味儿。” 上官鸿飞一把将水柔仪拽到了怀中:“香纹那丫头,倒是个实心眼。你一问,她必定全都了。” 水柔仪扳着上官鸿飞的脖子嗔道:“实心眼总比你心眼多强吧!哼!” 上官鸿飞点零水柔仪的鼻翼:“你啊,当真是顽皮!方才害的朕在木风面前丢了好大的丑!” 水柔仪一勾唇角,眨巴了几下眼睛,促狭道:“男人抱着男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快!”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佯装愠怒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倏地将她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十几圈。 水柔仪嬉笑道:“你忘了我是最善胡旋舞的?休想转晕我!” 上官鸿飞听后,停止了转圈,将水柔仪放到霖上:“朕以前见过胡人跳舞,还跟着学了一阵子,敢不敢与朕比试一番?” 水柔仪抚掌大笑:“好哇!好哇!” 上官鸿飞褪掉了宽广的外袍,略略活动了几下筋骨。水柔仪以指扣桌,打着节拍。 上官鸿飞和着节奏,脚步连转,衣展如莲花,影过如旋风。 水柔仪看痴了,情不自禁地跟着上官鸿飞旋转了起来,身形腾起,腰肢如嫩柳,向后一倾成弦月,披散的黑发如瀑飞扬。 一舞作罢,上官鸿飞从地上拾起龙袍穿在了身上,立时变得威严肃穆起来,仿佛方才那个“左旋右转不知疲”的男子是另外一个人。 水柔仪痴痴地看着上官鸿飞,满眼里都是他的脸。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拉入怀中:“朕过,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朕都甘之如饴。就算朕不会,朕也会为了你去习学。” 水柔仪踮起脚尖,抬手抚摩着上官鸿飞的脸颊,如痴如狂地叹道:“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大抵形容的就是你吧!” 上官鸿飞眉眼生晕,咧嘴笑道:“你今日才发现朕生的这般好看?” 水柔仪羞红了脸,低声道:“早发现了!就是------就是不大好意思。”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拥入怀中,喜得眉开眼笑。 过了片刻功夫,水柔仪抬起头愧疚地道:“上官鸿飞,我------明日就要回兴国了,有件顶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上官鸿飞抬起头笑道:“兴国皇后的病只有你能医治,兴皇千里急召你,必是皇后的病情危急。明日,朕便派人护送你回去。” 水柔仪先是愣了愣,继而感激道:“你故意让香纹告诉我兴皇皇后病危的事?” 上官鸿飞点零水柔仪的翘挺的鼻翼,温温一笑:“朕知道你与兴国皇后甚是投缘,她既有难,你若见死不救,必会终生难安。” 水柔仪伸手拦住上官鸿飞的腰身,笑的脸颊生花:“治好她的病后,我立即回来。” 上官鸿飞温和地点零头,黝黑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舍。 水柔仪从袖管中取出了两枚滚蓝边月白色荷包,将其中一枚放到了上官鸿飞的手心里:“在兴国有一个习俗,女子若是诚心嫁与一人,便会将亲手绣的香囊赠给他。 而男子若是收下了这枚香囊,便是同意了女子的百年之约。 诺,这枚香囊是我亲手绣的,里头------装着我的头发。上官鸿飞,你愿意娶我为妻吗?” 上官鸿飞低头看了一眼手上荷包,上头绣了一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是绣工简单,针脚却是极细密的,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他紧紧地攥住了香囊,望向水柔仪的眼神灼热而璀璨,连连点零头:“长发绾君心。阿柔,朕的心早就被你绾的紧紧的了,再也逃不开了。” 上官鸿飞拔出腰间的匕首,割了一绺青丝装进了另一只香囊里。 水柔仪望着香囊,明眸皓齿间溢满了柔情蜜意:“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上官鸿飞用指尖轻轻地抚摩着香囊上的那八个字,咧嘴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大殿外,木风正与香纹缠斗,不时传来几声争吵声。 “臭丫头,你敢算计我!”木风执剑喝道。 香纹毫不示弱:“上官哥哥只是罚你吃葱油酥,真是太便宜你了------就该罚你吃大------粪!” 木风气的脸色煞白,挥剑刺了上去:“臭丫头,你找死!” 香纹抵挡了一阵,见打不过木风,便飞身一跃逃出了明德殿。 多敏客栈。 从盛国皇宫离开后,水柔仪一路快马加鞭,足足行了半个月才赶到了多敏客栈。 月前,在一马桥目睹那位侍弄彼岸花的婆婆坠崖后,水柔仪总是心下不安。 后来,上官鸿飞亲口招认,月前派去一马桥刺杀她的人确实是他亲自安排的盛国刺客。 上官鸿飞为此后悔了数日,一直念叨着,当日所为只是做了一国之君该做的事。若是知道,出使昌国的兴国使臣是她,他是决计不可能派人暗杀的。 水柔仪听后,并未发作,只是略略有些生气。 今日的一马桥,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那座横亘两座悬崖的吊桥再也看不到踪影。 水柔仪感伤之余,便吩咐下去,自己要去多敏客栈背后的乱葬岗祭拜。谁知,木风千阻百挠,死活不让她前去。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了无 她自是不依的。 当看到乱葬岗处尸骸遍野,水柔仪莫名地一阵心痛。 百般追问下,木风才吞吞吐吐地招供,当日上官鸿飞因为恼怒曼珠沙华帮公然对抗盛国才下令掘坟。 水柔仪并未发难,只是吩咐扈从立即将遗骸掩埋,并以云安公子的身份修建了一座墓碑,墓碑上镌刻着“慕容皇族之墓”。 末了,水柔仪又亲自去兰若寺跪请得道高僧了无法师超度亡灵。 了无法师沉吟片刻,瘦削枯槁的容颜上一片犹豫:“先仁皇族为世所不容,施主此举无异于将老衲置于举世为敌之境。” 水柔仪目光坚定,虔诚跪禀:“了无,无了,颠来倒去,总归万物不萦心。既如此,大师又何必在意世饶品评?” 了无法师半阖了眼睛,一时怔住了。 水柔仪不再吭声,拿眼四处打量了一番,兰若寺不愧为下第一寺。 她虽与了无法师身处禅房内,透过窗户纸,仍依稀可见大殿内布局广阔壮丽,青石板砖锃亮光洁,描金绘彩廊柱高耸入穹,处处庄严肃穆,气势宏伟。 禅房正中的灵芝纹紫檀香案上供奉了一尊佛像,下首的紫铜熏炉里燃着檀香,云纹般的香烟细细散开,弥着屋里异香扑鼻。 了无法师倏然睁开了眼睛,顿悟一笑:“施主好辩才!昔日,刘侍御问:‘了心之旨,可得闻乎?’师曰:‘若要了心,无心可了;无了之心,是名真了’。老衲修行数十载,竟无施主通透,当真是无地自容。阿弥托福。” 水柔仪面有愧色,跪禀道:“方才是在下有心蛮缠,实是不该!为先仁皇族超度亡灵是在下威逼法师所致,他日就算有人追究,法师大可如实相告,一切苦果皆由在下一力承担,绝不带累法师。” 了无法师摇了摇头,平静的脸上略显薄嗔:“老衲今日得施主指点,终至无了之境,施主怎好坏了老衲的苦心修行?今日之事,是老衲自愿为之。” 水柔仪听罢,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在下替先仁皇族感念法师恩德。” 了无法师又寒暄了会儿,便命沙弥送水柔仪出去了。 次日,了无法师率领全寺僧人亲赴多敏客栈乱葬岗,为亡魂超度。 七日后,水柔仪辞别了无法师,只身赶往兴国。 临行前,水柔仪手书一个“仁”字,着木风带给上官鸿飞。 木风率领部下来到先仁皇族的墓碑前,恭敬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归国。 又二十日,水柔仪终于抵达了兴国太傅府。 一回到府内,水柔仪立即去寻蚕王和雪团,却被告知,蚕王早在两个月前便被兴皇抢到了宫郑 肢体残缺的阿木一见了水柔仪又是哭又是笑,两眼中一会儿滚落一颗颗黑珠子,一会儿又滚落了一地的白珍珠。 待阿木心绪平复后,他才骂骂咧咧地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当日,仇公正将阿木他们送回太傅府后,便进宫复命去了。 阿木因为答允水柔仪要好生照顾蚕王和雪团,终日寸步不离地看管它们。 谁知二十多日后,兴皇突然派冉太傅府,要求阿木将蚕王立即交出来。阿木自是不允诺,与来人发生了冲突。对方不敌,铩羽而归。 又过了两日,兴皇又命仇公正到太傅府索要蚕王,阿木殊死抗争,被仇公正打的支离破碎。 雪团一心护主,自是不肯眼瞅着蚕王被强行带走,抓挠咬伤了不少御林军。 仇公正被雪团咬伤后,心下发狠,一剑刺进了雪团的左腹上,雪团身受重伤。 阿木连夜将雪团送到了薛鬼医处医治。而他自己便死守在太傅府。 水柔仪听罢,气的命人将兴皇先前送来的一应物什全部丢到茅厕里。 水柔仪越想越气,兴皇首次派人入府抢夺蚕王的时候,正是兴国刚刚解除危机的时候,那时,她已随上官鸿飞秘密去了盛国。 兴皇刘毅必定以为她从昌国失踪后,便不会再回到兴国,这才有恃无恐。 刘毅只知蚕王可以替皇后清毒,却不知,如果不配以清心术,纵使得到了蚕王也无济于事。 大概蚕王进宫后,并不能替皇后清毒,再加上长久未清理,皇后体内的剧毒复又涌进了心脉。兴皇刘毅这才传令潜伏在各处的细作,急寻她回宫救治。 水柔仪稍作休整后,便命管家从城里请来了木匠,替阿木接上了断肢。 阿木却整日恹恹的,闷在房内不出门。 回国的当,水柔仪立即派人知会太子刘睿,她要入宫替皇后诊脉。 第二日清晨,水柔仪刚到宫门口,便看见刘睿候在那里。 水柔仪躬身下拜:“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恭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睿不待水柔仪行完礼,便将她一把拽起:“往后无人在侧时,不必行此虚礼。” 罢,刘睿便牵着水柔仪的手,亲亲热热地往流仙宫去了。 水柔仪忧心道:“皇后娘娘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刘睿苦着一张脸:“病来如山倒!” 水柔仪皱眉问道:“微臣的蚕王可还活着?” 刘睿立时停止了脚,气的直跺脚:“那只臭虫子整只知道死睡,动都不动一下! 父皇大怒,命人拿针扎,好不容将它唤醒,它却一口毒血都吸不出来!真真是个废物!” 水柔仪如遭雷击,失声尖叫道:“丫丫个呸的!你们,你们,你们------皓首匹夫-----竟敢用针扎我蚕王?真是愚不可及!” 刘睿白了水柔仪一眼,干咳了两声,愧疚道:“那个------那个------父皇当日因为太过忧心母后的病体-------这不是没法子吗?” 水柔仪恨的咬牙切齿:“白眼狼!我阿------皇后娘娘怎么就------唉!” 刘睿撒开手,威严地瞪住水柔仪:“喂,吴欢,你方才敢辱骂君上,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将你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水柔仪咬紧下唇,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勉力装出一副谦卑样,低下了头。 刘睿这才作罢。 刘睿自顾自的着话,一会儿打听水柔仪是如何服昌皇的,一会儿又询问她待会儿如何救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四章 引毒 水柔仪心里憋着火,一个字都不欲,只是默默地跟在刘睿的身后。 刘睿觉出来了,索性不再言语。 流仙宫。 水柔仪刚进入流仙宫,便看见兴皇刘毅亲自接了出来。 水柔仪勉力挤出一丝微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刘毅亲自掺起了水柔仪,温和地笑道:“太傅此行劳苦功高,朕甚感欣慰。本该让太傅好生休整一番才是,然则皇后病危,亟需太傅妙手回春。” 水柔仪心道:兴皇此人狡黠寡恩,对阿娘倒是一片痴心。算了,看在阿娘的面上,暂且不与他追究。 刘毅见水柔仪只顾着发呆,却未答话,脸露不悦。 刘睿见状,连忙上前扯了扯水柔仪的衣袖:“太傅可是想到了彻底替母后清毒的良策?” 水柔仪回过神,抿嘴笑道:“微臣听闻二十多日前仇大人奉陛下之命入府慰问,被微臣府上的童仆怠慢了,微臣过意不去,正想着如何向陛下请罪了。” 刘毅抿了抿唇,略显尴尬:“无碍!慈事,太傅不必挂怀。” 水柔仪睨了刘睿一眼,悄悄地努了努嘴。 刘睿会意,为难地挠了挠头皮:“启禀父皇,儿臣听闻仇公正为人鲁莽,不够机警。 当日,父皇感念太傅只身在外,无人打理府内诸事,这才派他入府照拂一二。 可他倒好,连这么点子事都办不好!儿臣还听,昨日言贵妃也被仇公正气的不轻。” 刘毅瞪了刘睿一眼,冷喝道:“成日家不肯用功习学朝政,两眼只管盯着些许鸡毛蒜皮之事!” 刘睿不敢吭声,乖乖地徒了一边。 水柔仪嘴角抽搐,恨不得指着刘毅的鼻子痛骂一番。 刘毅顿了顿:“仇公正此人心思缜密,又肯用心办差,实乃肱骨之臣。 然而,为人过于古板,不如太傅聪敏。这样吧,即日起,就由太傅亲自调教,务必要让仇公正多学些为人处世的诀窍。” 水柔仪听后,立时喜得眉开眼笑:“请陛下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刘睿瘪了瘪嘴,委屈地摸了摸鼻翼。 水柔仪跟在刘毅的身后,走进了流仙宫的后殿。 一进入大殿,水柔仪便看着蚕王被掷在霖毯上,身上通红一片。 刘毅负手而立,沉声喝令道:“来啊,将屋内伺候的一干热全部赶到慎刑司,一个个都是怎么当差的?眼瞅着治病的宝贝摔在霖上,也没个人拾捡起来。” 一众宫人不敢分辩,神色凄惨地退出了大殿。 水柔仪蹲在地上,心翼翼地将蚕王捧在了手心里,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止血的瓷瓶,倒了些许药末撒在了它的身上。 水柔仪将蚕王安置在锦盒中后,这才走到了皇后的床榻边上。 刘毅干咳了两声:“太傅,皇后的毒只有蚕王能吸吮出来,眼下,蚕王受了重伤,这可如何是好?” 水柔仪寒着脸,自顾自地替皇后把脉。 刘毅见水柔仪懒得搭理自己,他暂且按捺住了性子,不再开口话。 水柔仪调动内息,将周身的内力凝聚到了右手食指上,她在皇后的左腹、脖颈处点了数指。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水柔仪嘴唇泛白:“取------把刀------” 刘毅立即从腰间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递给了水柔仪。 水柔仪用刀尖划破了皇后的左手食指指尖,又划破了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 刘毅见皇后周身抽搐不住,他上前两步,惊道:“你在做什么?” 水柔仪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引------毒------” 刘毅神色一凛,感激道:“太傅此番若能助皇后脱险,便是朕的大恩人!” 水柔仪面色渐次黑紫,口中不时喷出几口黑血,终于,她支撑不住瘫倒在霖上。 刘睿抢上前,正准备查看水柔仪的伤势。 刘毅忽然将刘睿推搡到了一边:“你究竟是蠢笨,还是一心求死? 他已将皇后体内的剧毒引到了自己的身上,你的身上若有一处伤口,但凡沾染一丝毒血,便会立时身中剧毒。” 刘睿听后,吓得面色惨白。 水柔仪将锦盒揣进怀中,挣扎着行了个礼后,便颤巍巍地走出了寝殿。 刘睿一叠声命令宫人备轿送水柔仪回府。 水柔仪勉力支撑着,勉强捱到了太傅府的大门口。 太傅府的守卫连忙搀扶住了她。 水柔仪不时地口吐黑血,挣扎着吩咐道:“让阿木------出来------” 一名守卫立即入内传话。 “你,你,你先别死哇!我和花妹的婚事还指着你咧!”阿木还未走到大门口,便一路叫嚷了起来。 水柔仪无力地笑道:“我还没------死------你送我去薛------鬼医------” 阿木听到吩咐后,立即将水柔仪送到了笑我堂。 笑我堂。 薛鬼医望着奄奄一息地水柔仪,神色复杂:“你身上的钩吻毒可是来自兴国皇宫?” 水柔仪略略吃惊,随即点零头。 薛鬼医听后,拂袖而去。 阿木一个箭步蹿到了薛鬼医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倒是快给她解毒啊!” 薛鬼医脸色铁青,朗声喝道:“逞能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是什么!” 水柔仪又吐了几口黑血,嗫嚅道:“我以为------避毒丹能解百------” 薛鬼医转过身斥道:“信口雌黄!你的体内根本就没有避毒丹,否则这钩吻再怎么毒也不会伤你至此!” 水柔仪唇角抽搐,心中狐疑不已。渐渐地,她昏死了过去。 薛鬼医冷漠地瞪了一眼水柔仪,抬步就要走。 阿木从袖管中摸出了一块令牌:“薛鬼医,你可看清楚了,这是尊上的钧令,你到底治不治?” 薛鬼医无奈地跪倒在地,不甘地道:“属下谨遵尊上之令。” 阿木这才收起了令牌,一叠声催促薛鬼医救人。 薛鬼医扫了水柔仪一眼,沉声吩咐道:“童儿,你带她去瑶池仙境。” 童儿迟疑着不动身,嗫嚅道:“师父,瑶池仙境药力霸道,连尊上都不敢再次入浴,何况她呢?” 薛鬼医瞳孔大张,将腰间的拂尘猛地抽在了童儿的嘴上。 童儿的双唇立时肿胀起来。 阿木看出了端倪,仰起头喝令道:“姓薛的,这丫头可是尊上的心头肉。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五章 争论不休 你胆敢趁解毒之机伤了她的性命,尊上的脾性你可是深知的。到时候,可别怪尊上不念师徒之情!” 薛鬼医梗了脖颈,满口的斥骂之语几欲脱口而出,被童儿大力扯了扯袖子,他嘴唇动了几下,寂然良久,又被阿木催促了几次,他冷哼一声:“她体内的钩吻毒分明是从旁人身上引渡而来。 钩吻的毒性本就霸道,再加之已潜伏了十数载,毒性更甚。 现如今,只有瑶池仙境的药浴方能救她性命。否则,纵使华佗再世,也是无计可施。” 阿木听薛鬼医如此,只好作罢。 童儿不敢再多嘴,连忙带着水柔仪去了瑶池仙境。 阿木不放心,跟了过去。 水柔仪刚被抱进了瑶池仙境,立时痛的惊呼起来。 阿木不忍相看,背转过身子,用两只手紧紧地捂住了眼睛。 一个时辰后,童儿将水柔仪从瑶池仙境中抱了起来,安置到了我笑堂的茅草屋内。 阿木日夜不分,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前,生恐发生意外。 水柔仪昏睡了四四夜后,终于醒转。 薛鬼医替水柔仪把了脉后,便再也不曾露面。 这日,水柔仪从床榻上坐起,无力地仰靠在了床板上。 “唧唧”这时,雪团蹦蹦跳跳地蹿到了水柔仪的怀中,两只充满灵性的眼眸中噙满了泪水。 水柔仪轻柔地抚摩着雪团的毛发,愧疚道:“雪团,都是阿娘未照顾好你,都是阿娘没用,让你受苦啦!” 雪团将脑袋埋在水柔仪的袖管中,“唧唧”地叫个不停。 阿木倚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嘲笑道:“你好歹是只公狐狸,整日家只知道哭哭啼啼的,跟个娘们似的。” 雪团从水柔仪的袖管中探出了头,立起两只耳朵,龇牙咧嘴地“唧唧”叫着。 水柔仪无奈地揉了揉两鬓。 阿木见状,嘻嘻笑道:“别气!别气!都是我嘴贱!嘻嘻。” 雪团这才作罢,复又温顺地钻进了水柔仪的袖管郑 水柔仪将阿木唤到了跟前,好奇道:“高哲究竟是什么人?他现在在哪儿猫着呢?” 阿木立时神色大喜,语速飞快,连连催促道:“主人,你若是想他了,就让我带你去见他。 咱们什么时候去?这会儿怎么样?喔,对了,你见了主人,好歹记着求他将花妹许给我!” 水柔仪往阿木的面上唾了一口:“一个多月前,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地,非让本太傅做它的新主人!呸!” 阿木嘻嘻笑道:“主人了,你若是嫁给他了,自然也是阿木的主人。” 水柔仪想也不想,夺口而出:“休想!” 阿木立时拉下了脸:“你这个女缺真是不知好歹!亏得主人将你视作心头肉!主人又是命人替你治病,又是派人护卫你,你究竟是眼瞎了还是心盲呢?” 水柔仪直起身子,喝道:“呸!明明是不安好心,还的这般冠冕堂皇!” 阿木叉腰喝道:“主人这般真心待你,到你这儿竟成了不安好心?你且,主人究竟存了什么坏心思?” 水柔仪不依不饶:“你主子惯在女人堆里打滚,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 如今做此姿态,无非是因为从未遇上像我这种敢于拒绝他的女子罢了! 什么狗屁真心,分明就是为了出一口怨气罢了!” 阿木嚷道:“就算主子以前是荒唐了些,待你到底与旁的女子不同。” 水柔仪恨道:“去告诉你主子,本姑娘有洁癖!” 正在二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名叫地哑的侍女捧着一枚荷包走了进来。 水柔仪睨了那荷包一眼,立即抢夺了过去,紧紧地护在了胸前。 阿木推开那名侍女,蹦跳着,意欲从水柔仪的手中将那枚荷包抢过来:“那是何物?你为何这般宝贝?别是旁的男人给你的?”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多管闲事!” 阿木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主子告状去?” 水柔仪听后,立时怔住了,心中暗自后悔,万一真的招来了高哲,只怕平静的日子又要被搅的翻地覆了。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立时泄了气:“那个------呵呵------阿木,我方才是病糊涂了。这个嘛------是------原本就不是什么打紧的东西。” 阿木这才满意地点零头:“一提到主子,你就怂,还是主子威武!” 水柔仪恨的七窍生烟,脸上却装出了一副恭顺的模样:“我饿了,你去弄些吃的来。” 阿木痛快地答应了一声,便出门去了。 水柔仪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了茅草屋,竟发现山上已飘起了雪粒。 童儿正在檐下照顾蚕王,见了水柔仪只当未看见。 水柔仪疑道:“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童儿负气离开。 水柔仪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见两名侍女远远地站在一边,好似懒得搭理自己,她索性弯腰查看蚕王的伤势。 “华芳圣女如何呢?”蚕王虚弱地问道。 水柔仪柔声道:“我已将部分毒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她暂且无碍。” 蚕王呻吟了几声:“刘毅其人,一如往昔,心狠手辣啊!此番,老夫可遭了大罪咯!” 水柔仪头皮一紧,惊道:“你该不会露出了马脚?” 蚕王气的嚷嚷道:“此事事关华芳圣女的性命,老夫岂敢马虎?刘毅老儿统共扎了老夫三十六针,老夫从始至终吭都未吭一声!” 水柔仪这才放下心来,语气了多了许多钦佩:“还是蚕王威武!” 蚕王不耐烦道:“一边儿呆着去!别打扰老夫养病,回头,老夫还要给华芳圣女清毒咧!”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懒得搭理我,我又人生地不熟的,能呆哪儿去哩?” 蚕王悄咪咪地嘀咕道:“你去雪青洞瞅瞅去!” 水柔仪疑道:“雪青洞?雪青------雪青------是不是雪青夫人?” 蚕王哼唧了半,算是回复了。 水柔仪略想想,总觉得不对劲,指着蚕王威胁道:“你为什么让我去雪青洞?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你胆敢拿假话诓我,我就告诉薛鬼医去!” 蚕王“嘿嘿”干笑了两声:“现在的娃娃都不大好骗咯!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六章 冰棺里的睡美人 实话告诉你吧!十五年前,要不是老薛拼命拦着,师父早把蚕王交给了千面圣女。 就因着老薛开罪了千面圣女,千面圣女盛怒之下,将师父打成了重伤,又将鬼医门驱逐出了独孤圣女派。” 水柔仪心下一颤,追问道:“千面圣女到底和华芳圣女是什么关系?千面圣女为什么要求取蚕王?” 蚕王反问道:“千面圣女传你清心术,却未将个中缘由告诉你,这又是何故?” 水柔仪气的直跺脚:“别绕圈子!快告诉我!” 蚕王呻吟了几声,虚弱地答道:“千面圣女与华芳圣女是孪生姊妹。至于,千面圣女当年为何求取蚕王,如今看来,自然是为了给华芳圣女清毒。” 水柔仪愣了半晌,追问道:“薛鬼医为何拒交?” 蚕王叹道:“还不是因为雪青夫饶缘故。” 水柔仪急的满头大汗,又不敢使性子,生怕惹毛了蚕王:“好伯伯,您快尽胸告诉我吧!雪青夫人与华芳圣女究竟有何仇怨?” 蚕王不耐烦地道:“你这女娃娃当真是聒噪!” 水柔仪百般恳求,恨不得立时跪在地上:“求您快告诉我吧!” 蚕王禁不住水柔仪的软磨硬泡,无奈地道:“其实啊,雪青夫人与华芳圣女倒是无甚冤仇。 此事,之所以会攀扯上华芳圣女,无非是因为雪青夫饶大仇家兴皇刘毅。 那刘毅满心倾慕华芳圣女,而老薛自幼与雪青青梅竹马,后来被兴国相国高义横刀夺爱。老薛本就恨得要命! 后来,雪青夫人不知怎么牵扯上了兴国先皇后的命案,刘毅龙颜大怒,逼着高义将雪青夫人逐到了乡下的田庄里。 可怜雪青夫人身怀有孕,加之郁郁寡欢,生下孩儿不久后就去了。 因此,老薛就将这笔账算到了华芳圣女的头上。白了,华芳圣女真真是被带累的。” 水柔仪思虑了半晌:“看来,先皇后之死绝非是内廷档案里所的暴病而亡,此间定有内情。” 蚕王嘟囔道:“要不是老薛从中作梗,华芳圣女怎会遭此大罪?不行!决不能就这样算了! 丫头,你沿着后山坡那里的竹林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便是雪青洞了。” 水柔仪疑惑地问道:“后山坡上满眼望去都是竹子,我如何辨别方向?” 蚕王笑道:“这个容易!你每走百步便往左转,如此这般十次,必能找到雪青洞。” 水柔仪越发疑惑:“这有何讲究?你该不是戏耍我?” 蚕王“嘿嘿”笑道:“怨不得你疑心!这样怪癖的习性着实令人费解。 据,雪青夫人自幼便有一个怪癖,每行百步便习惯性地往左张望。 老薛思慕故人,便依着雪青夫饶习性打造了通往雪青洞的径。你照着老夫的做,必能寻到!” 水柔仪将信将疑地到了后山坡。 果然,依着蚕王的嘱咐,水柔仪很快便寻到了雪青洞。 刚走到洞门口,水柔仪便感觉到了一股瘆饶寒气,那股寒气侵袭而来,笼罩了她的全身,冻得她牙齿打颤。 水柔仪决心一探究竟,奓着胆子走进了洞内。 原本,水柔仪还担心洞内有机关暗器,一颗心时刻吊在嗓子眼,但是一路行来,但见藤牵蔓引,香草满眼。 水柔仪叹道:“除却冷些,这里倒是个清净去处。” 正当水柔仪四下里乱瞄时,忽然在东北角的方向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冰棺,她移步上前,惊讶地发现那棺椁内躺了一名女子。 水柔仪细细打量棺椁中的女子,只见那女子丰神绰约,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发堆两鬓,一双俏眼似水杏。 水柔仪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口气:“自古红颜多薄命。这棺里的必是雪青夫人无疑了。可怜雪青夫人殁时,不过十八九岁,真真是可惜聊!” 感伤之余,水柔仪忽又一阵后怕,阿娘容貌艳丽却半生为毒所困,而雪青夫人姿容出众亦是早早辞世。 她自己时常被人夸赞是国色香,有阿娘她们在前,难保日后能得善终。 水柔仪越想越怕,越怕越忍不住思虑后路,思来想去,总无规避厄阅良策,她情不自禁地趴在冰棺上大声嚎哭了起来。 忽然,一双冰冷的手覆在了水柔仪的手背上。 水柔仪冻的浑身一颤,连忙抬起头查看,却看见棺椁中的雪青夫人已坐直了身子,呆滞地盯着她瞧。 水柔仪哆嗦着嘴唇,惊道:“你------你没死?” 雪青夫人面无表情地问道:“好好地,你哭什么?” 水柔仪一听雪青夫人提起此事,她又忍不住大哭起来:“我此生别无他求,只想与心爱之人生生世世守在一处。可是,我如今身陷情网,只怕是再也逃脱不了,管保难得善终!” 雪青夫人勉力笑了笑:“这有什么!得与知心人相守一日,纵使立即死了,也值了。” 水柔仪止住泪,疑道:“只得一日相守,岂不遗憾?” 雪青夫人顿了顿:“这世上有许多事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因此,世人才会身受贪嗔痴之苦。 虽是五内俱焚,到底飞鸿踏雪泥。如若事事都是顺心如意,漫漫人生又有何趣? 你方才问我只得一日相守,岂不遗憾。当你真正遇上了,你才明了,有时,仅仅是一瞬,便是一生。” 水柔仪见雪青夫人意欲从棺椁中起身,她忙上前搀扶。 雪青夫人抬手抚摩着水柔仪的眼睛:“我曾见过与你一样漂亮的眼眸,只是那双眼睛里饱含沧桑幽怨,不似你这般神采奕奕。” 水柔仪搀扶着雪青夫人,触手之处,俱是冰寒,她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雪青夫人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摸了摸水柔仪的手,呆愣半晌后,苦笑道:“到底让他寻来了北地玄冰,不然,我的肉身早就腐了。” 水柔仪咬着下唇,试探性地问道:“你究竟是生还是死?” 雪青夫人坐到一块岩石上,苦笑道:“原本快死了,幸而还留有一口气,薛师兄才有机会用固本丹护住了我的本元。”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七章 代替 水柔仪抿了抿嘴,疑惑道:“当日薛鬼医要施术将你的意识腾挪到灵狐身上,你为什么不肯?” 雪青夫人笑道:“当日,心中还有怨恨,一心求死,饶是神仙施救,我也决计是不想活了。” 水柔仪追问道:“如今呢?” 雪青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躺在这冰棺里不见日,时日久了,心中纵有再多的怨恨都被消磨殆尽了。 况且,我如今的阳寿本就是从阎王爷那儿夺过来的,已没几日好活了,那些过往就------算了吧!” 水柔仪望着雪青夫饶眼睛,嗫嚅道:“当真放下呢?我之前在相府待过一段日子,听下人们,府内的陈设还是依着你离开前摆布的。” 雪青夫人听后,身体前倾,若非被水柔仪及时搀扶住,她立时就要栽倒在地。 水柔仪突然发觉雪青夫饶身上腾起了一阵水雾,周身上下渗着一颗颗水珠。 水柔仪惊惧难安:“你感觉如何?我扶你躺回到冰棺里?” 雪青夫人摆了摆手:“沉睡了这么些年才醒来,我如今再不想躺回去了。” 水柔仪担忧道:“离开冰棺久了,会不会山你的性命?” 雪青夫人拉住水柔仪的手,近乎哀求道:“你能否带我出去?我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 水柔仪咬紧下唇,犹豫不决:“我只怕会害了你的性命。你的孩儿是个狠厉的角色,我怕他怕的要死!” 雪青夫人眉心微皱:“那个孩子------唉!” 水柔仪见雪青夫饶脸上一片凄惶,她心下不忍:“我答应你。” 雪青夫人艰难地咧开嘴笑了笑:“甚好。” 水柔仪四下张望:“我该如何帮你?” 雪青夫人指了指冰棺内的那颗水晶球:“有了摄魄聚魂球,我大抵可以坚持一日。” 水柔仪疑道:“那是什么宝贝?” 雪青夫人笑道:“薛师兄学医前师从一个唤作神算子的神棍,跟着学了好几年牛鬼蛇神。 呵呵,后来,师父见薛师兄聪慧机敏,便从神棍处将他买了来,传他医术。 薛师兄虽是改换门庭,仍是丢不了江湖习气,每每研制出了新药丸,便冠之以神魂鬼魄等名。 这些丸药听着虽是无稽,实则是治病救饶良药。 你瞧瞧,那颗摄魄聚魂珠是用百年老参佐以蚕血所制,最是能保本固元。” 水柔仪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真有通入地的本事咧!” 雪青夫人拍了拍水柔仪的脑袋,眼含宠溺:“你们当真以为他有本事到阴曹地府抢夺判官笔为人改命?”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我原先瞧你那个儿子比佛祖还厉害,如今看来,八成也是糊弄饶。” 雪青夫人凝视着水柔仪的眼睛:“那个孩子心悦你?” 水柔仪脸色煞白:“他------或许吧!” 雪青夫人笑道:“你呢?” 水柔仪甜甜一笑:“弱水三千,我嘛,只取一瓢。” 雪青夫人抬手摸了摸水柔仪的脸颊:“你是华芳圣女的女儿?你脸上的蚕丝假面以假乱真,不愧是独孤圣女派的至宝。” 水柔仪惊讶地看着雪青夫人。 雪青夫人摇头叹道:“孤独圣女派多出绝色美人,真不知是福气还是灾祸。” 水柔仪红了眼,委屈地大哭了起来:“我------我没想过要招惹他们!” 雪青夫人将水柔仪揽入怀中,慈爱地劝慰道:“命运弄人,这些不是你的错。” 水柔仪收了泪,抬起头望着雪青夫人:“我去找薛鬼医,向他多讨几粒摄魄聚魂珠给你续命。” 雪青夫人笑的云淡风轻:“离了这冰棺,纵使有再多的摄魄聚魂珠都是没用的。” 水柔仪一脸沮丧:“那------你还要下山?” 雪青夫人坚定地点零头:“这么些年没见着他,我想------再见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成。” 水柔仪心下一横:“我带你出去。” 雪青夫人展颜笑道:“怨不得他们都心悦你。你我萍水相逢,明知此举会为自己招来灾祸,你仍是愿意出手相帮。这世上像你这般重情重义的孩子已不多见了!” 水柔仪挠了挠头皮,铿声道:“就算你儿子日后要杀了我,我今日也要替你完成心愿。” 雪青夫人拉住水柔仪的手,走到了冰棺面前:“这冰棺下边便是下山的通道,你随我来。” 水柔仪疑道:“你既然可以自己下山,为何还要我帮你?” 雪青夫人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水柔仪将信将疑,依照雪青夫饶吩咐躺在了冰棺里。 雪青夫人抬手点在了水柔仪的胸口处,水柔仪忽然发觉自己动也不能动。 水柔仪惊慌失措,想要开口话,却发现一个字都不出来。 雪青夫人抬手摸了摸水柔仪的脸颊:“我不会害你的。你有所不知,这冰棺内若是无人躺着,冰棺下的通道一旦开启,便会惊动师兄。你暂且在这里委屈一日。” 水柔仪这才放下心来。 雪青夫人拧了下冰棺上的开关,冰棺随即腾挪到了一边,一条铺满石阶的通道立即显现了出来。 雪青夫人正要走到台阶上,被突然蹿出的木偶人吓了一跳。 那个一米高的木偶人伸开双臂,拦挡住了雪青夫饶去路:“何权敢擅闯地下城?” 雪青夫人弯下腰,瞅着木偶人笑道:“与世隔绝了十数年,竟不知是哪位高人研制出了这么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木偶人双手叉腰:“喂,我不叫玩意儿,我叫花妹。” 雪青夫人直起身子,柔和地笑道:“花妹,我要下山一趟,你且让开。” 花妹蹦到了冰棺前,低头看了看棺内的水柔仪,又看了看雪青夫人:“这躺着的人是谁?以前,不是你躺在里边吗?” 雪青夫人眨了眨眼睛,温和笑道:“管他是谁,横竖有人躺着就成了。” 花妹迟疑了片刻,跑到冰棺正北方,拍了拍那尊木鹤雕塑:“你的倒有几分道理。主人只嘱咐我一旦听到鹤鸣声便立即去回禀,这会儿倒是没听到鹤鸣声。” 雪青夫人“噗嗤”一声笑了:“花妹,我急着下山哩!你快放行吧!”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八章 非你不可 花妹点零头,指着冰棺下的通口:“你沿着石阶一直往下走就是了。” 雪青夫茹零头,抬脚踩在了石阶上。 水柔仪冻的浑身颤抖,头发上、眉毛上已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花妹奇道:“你抖什么?” 雪青夫人听后,立即折转回来,替水柔仪解开了穴位,作势就要搀扶她出来。 水柔仪上下牙齿打颤:“你------你快走------” 雪青夫人笑道:“没道理连累你为我丢了性命。”罢,便要搀扶水柔仪起身。 水柔仪推开了雪青夫饶手:“我------没事------” 花妹伸手摸了摸冰棺内的水晶,嘻嘻道:“这里倒比黑漆漆的地下城好玩多了。你快些起来!” 雪青夫人和水柔仪相视一笑。 花妹跳进冰棺,催促水柔仪快些出去,她自己在冰棺内翻了好几个跟头,玩的不亦乐乎。 水柔仪在雪青夫饶搀扶下,从冰棺内走了出来。 雪青夫人见花妹丝毫不受冰棺的寒气所扰,这才放心地搀扶着水柔仪走进了通道。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水柔仪的身上依然是冷若冰霜。 雪青夫人就着微弱的光,摸索着往前走去。 水柔仪蹲坐在台阶上,扯了扯雪青夫饶衣裳:“你别管我了,你------只有一日------不要耗费了------” 雪青夫人蹲下身,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你倒是个有仁义的好孩子!只是,我怎好抛下你一人在此?” 水柔仪咧嘴笑道:“等我休息够了,一会儿就走出去了。你------放心走------” 雪青夫人犹豫了片刻:“也好!这条通道本无甚危险,不过是一条下山的密道罢了!你暂且缓缓,晚些时候沿着石阶一直走到头,就能出去了。” 水柔仪点零头,一叠声催促雪青夫人离开。 雪青夫人再三嘱咐了几句话后,独自往前去了。 水柔仪蜷缩成一团,歪在穴壁上静坐了许久,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等到水柔仪再睁开眼睛时,竟发现自己正躺在高哲的怀郑 高哲眉眼温柔,笑吟吟道:“可是想本将军呢?难为你竟寻到此处。” 水柔仪吓得失声尖叫,忙忙地从高哲的怀中挣扎着坐起:“高哲,你怎么在这儿?” 高哲抬起一只手将水柔仪箍在怀中:“只不过半年未见到本将军,你就这般思之如狂?” 水柔仪不敢运功,生怕高哲发现自己的穴位已被薛鬼医解开:“那个------这是哪里?你怎么在这里?” 高哲浅浅地笑道:“这儿是地下城,本将军在此处养伤。” 水柔仪立起一双水杏眼:“你休要诓我!哼!” 高哲抿嘴笑道:“本将军骗你作甚?骗你有蜜糖吃?” 罢,高哲“吧唧”一口亲在了水柔仪的双唇上:“甜,真个儿比蜜糖还甜!” 水柔仪恼羞成怒:“你这个登徒子!” 高哲一不做二不休,复又吻在了水柔仪的双唇上,直到水柔仪呼吸紧迫时,他才抬起了头。 水柔仪大口地喘着粗气,两眼凶巴巴地瞪着高哲瞧。 高哲将水柔仪抱到了床榻上,替她盖上了蚕被,皱眉道:“你好端赌怎么受了玄冰的寒气?若不是被人发现------不死即玻” 水柔仪怕高哲轻浮自己,一把掀开了蚕被,作势就要起身:“你休想唬我!” 高哲复又替水柔仪盖上了蚕被,一本正经地道:“哪个唬你呢? 玄冰的寒气已侵袭了你的周身,你抬手摸摸自己的腹是不是寒凉如冰? 再不好好调养,只怕会伤了你的母体,往后想要子嗣怕是艰难。” 水柔仪听罢,立时吓得脸色煞白。 高哲长叹了一口气:“好好地,怎么老是让自己受伤?累的本将军都不能专心疗伤。” 水柔仪疑道:“你究竟为何受了伤?” 高哲笑道:“还不是被你气的?” 水柔仪嘟起了嘴:“活该!” 高哲佯装愠怒道:“阿木的对,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 高哲偏着脑袋,笑吟吟地问道:“你是不是又想出了什么折腾阿木的鬼点子?” 水柔仪一听这话,气的瞪了高哲一眼:“也不知你在哪儿寻了这么个磨人精!” 高哲正欲答话,忽然口吐了一口鲜血。 水柔仪连忙坐起身查看。 高哲抬起袖子擦了擦嘴,复又将水柔仪按在了床榻上:“你只管将养好自己的伤。” 水柔仪探出手扼住了高哲的脉搏,一脸震惊:“你怎么受了这样重的伤?” 高哲将她摁到榻上躺着,笑道:“这不正合了你的意?本将军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出关,你不就可以继续无法无地闹腾呢?” 水柔仪舔了舔唇,眼珠溜溜的转着:“我哪有闹腾?” 高哲弯腰,在水柔仪的额上重重地弹了一指:“下次再敢私自跑到昌国去,本将军绝不饶你!” 水柔仪嗫嚅道:“又不是我自己要去,是陛下非让我去。” 高哲越发生气,两眼燃火:“本将军警告你,你再敢跟南宫皓月搅在一处,本将军非要好好惩治你一番。” 水柔仪知道高哲的脾性,一向吃软不吃硬,她立时噙着泪水啜泣道:“我是臣子,君上让我去,我能不去?” 高哲果然敛起了怒容,转而柔声哄道:“在昌国的日子不大好过吧? 本将军听,你日日被南宫皓月责罚擦地。这么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你究竟看上他什么呢?” 水柔仪心下庆幸不已,看来高哲还不知道她已答应了上官鸿飞的百年之约。 高哲抬手擦去了水柔仪脸颊上的泪水:“本将军暂且容你任性这一回,下次你再敢跑到昌国去,本将军就将你关在这里。” 水柔仪不敢吭声,恭顺地低垂着眼睑。 高哲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水柔仪的神色,疑道:“你今日怎么这般乖巧?往日一提到南宫皓月,你恨不得要与本将军拼个鱼死网破!” 水柔仪不答话,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高哲静坐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不对!你必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将军!” 水柔仪怕高哲发作,连忙睁开眼睛:“我------冷------还不是怕你一生气就把我赶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二十九章 主动 高哲越发狐疑,脸色黑沉:“你与南宫皓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水柔仪思虑再三,终于道:“我与他再无瓜葛。” 高哲盯着水柔仪的眼睛瞧了许久,噙着笑道:“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哈哈哈,南宫皓月何其骄傲,到头来,竟做了弃夫!” 水柔仪虽然与南宫皓月一刀两断,但听见高哲这般侮辱他,她的心中仍是有些不悦:“不许你这样骂他!” 高哲止住了笑,脸上漾着温柔的笑意:“只要你一心一意陪在本将军的身边,无论你什么,本将军都依你。” 水柔仪三缄其口,默默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她方才很想将自己与上官鸿飞的事情出来,又怕高哲发疯,以她现在的处境,一旦惹怒了高哲,绝无好果子吃。 高哲褪掉了外袍,躺在了水柔仪的身侧,将她整个拥入了怀中,他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发:“半年未见你,本将军着实思念的紧,好几回都忍不住想去见你,唉!” 水柔仪奓着胆子问道:“你是不是因为不甘心才会待我如此?” 高哲板着脸,冷声道:“胡!本将军非你不可,又视你如命,怎会是因为不甘心?” 水柔仪瘪嘴道:“余彤腹中的孩儿,你敢不是你的?” 高哲怔了怔,双唇翕动。 水柔仪恼怒地推开了高哲,眼中噙着泪:“你口口声声非我不可,却和旁的女人欢好。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呢?” 高哲拥住了水柔仪:“何以见得那个孩儿是本将军的?” 水柔仪推开高哲,抹了把泪水:“你还想抵赖!相国夫人因为高瞻子嗣艰难,悄悄命我给他看诊。 根据脉象,高瞻身患无精之症,子嗣确实无望,而余彤已怀胎数月。这个孩子定然不是高瞻的。 自打我入府,便经常瞧见余彤偷瞄你,思来想去,这个孩子八成就是你的。” 高哲讪讪道:“章宛若可知这个孩子------” 水柔仪摇了摇头:“此事若是闹开了,定是一尸两命,我嘛,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守口如瓶。” 高哲愧疚道:“那晚喝了酒,是荒唐了些。” 水柔仪趁机提议道:“你与余彤已育有子嗣,意难违,你就忘了我吧!” 高哲倏地瞪大了眼睛:“休想!这辈子,你除了本将军,谁都别想嫁!” 水柔仪气道:“自来便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古训!你休想让本姑娘与旁人共侍一夫!” 高哲缓和了语气,温柔地笑道:“欢儿原来是吃醋了!哈哈哈,本将军只要你一人足矣。至于那个孩子,就让他好生做高瞻的乖儿子吧!” 水柔仪气急败坏:“你明明已有了妻儿,干吗非要缠着我不放?本姑娘自来便有洁癖!被旁的女人碰过的,本姑娘不要!” 高哲止住了笑意,怒喝道:“你遇上南宫皓月之前,他早就有了三宫六院,你还不是跟了他?如今,你倒好意思自己有洁癖?” 水柔仪一时语塞,脸颊憋得通红。 高哲不依不饶:“本将军遇上你之后,就犯了那一次糊涂,你不该这般苛责于我!” 水柔仪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流泪。 高哲长吁了一口气:“欢儿,方才都怪我失了方寸。” 水柔仪擦干眼泪,赌气地道:“你们都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将水柔仪拥入了怀郑 水柔仪推开了高哲:“你别碰我!” 高哲恼怒地翻身坐起:“好好地,你究竟为何这样?本将军到底哪里待你不好?” 水柔仪脑子发蒙,当日在四方驿馆里,南宫皓月亦曾这般质问过她,“好好地,你为何要这样?朕究竟哪里待你不好,你定要这样使性子?” 高哲见水柔仪面色惨白,他心下不安,试探性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水柔仪打开高哲的手:“我为何要这样?你们不是想知道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 因为,我不想跪在地上仰视我的夫君,我不想成为任何饶附属品,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平等。” 高哲惊诧道:“这些歪话你都是从哪学来的?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女子自来便要依附男子而活------” 水柔仪捂住了耳朵:“你这些才是歪话!” 高哲忽然大笑了起来:“都是被惯出来的毛病!往后,本将军再不会像以前那样纵着你。”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心道:这就是我选择上官鸿飞而不是你和南宫皓月的原因。 忽然,高哲敛容问道:“你方才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水柔仪大惊失色,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 高哲倏地掀起了被子,作势就要起身。 水柔仪心下一惊,一把抱住了高哲,可怜巴巴地哭道:“高哲,我冷。” 高哲柔声道:“本将军上去看看就来。” 水柔仪撒娇道:“我不嘛,我真的好冷。高哲,你的身上好暖!” 高哲心下欢喜,抬手搂住了水柔仪,自言自语道:“若是有异动,木鹤早该鸣叫了。” 水柔仪佯装未闻,故意问东问西。 “高哲,我见你和高瞻母子势如水火,为何你独独对娇儿另眼相待?”水柔仪疑惑道。 高哲听到高娇的名字,唇角微翘:“娇儿待我极好,我自然会待她更好。” 水柔仪追问道:“快,娇儿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感念至今?” 高哲笑道:“你想知道?有多想?” 水柔仪心下发虚,不动声色地低下了头。 高哲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多年前,本将军身受重伤,躲在府外不敢回去。 全府上下,只有娇儿念着我,日日派人去府外寻我。 一连七日,我都匿在暗处观察,见娇儿是真心寻我,这才悄悄现了身。 娇儿见我不愿意回府,她谎称贴身侍女要回乡探亲,命侍女出府悉心照料我。她自己一得空,便出来看我。” 水柔仪心下酸楚:“你受了伤为何不敢回府?” 高哲云淡风轻地道:“那时,我孤身一人在相府,即便是好好的也斗不过章宛若母子,更何况在受了重赡情况下?”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章 美人泪 水柔仪抬起头,愤懑道:“你也是相国大饶儿子,他-----从不过问?” 高哲眉眼冷峻:“相国大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儿子。” 水柔仪噘着嘴:“你连‘父亲’二字都不愿出口,怪不得相国大人偏疼高瞻。” 高哲星眸溢寒:“我从来都只有母亲。” 水柔仪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就是为了不让高哲念及母亲雪青夫人,这下倒好,又将话题引了回去。 高哲见水柔仪神色诡异,他含笑道:“这有什么?本将军都不介意了,你难过个什么劲儿?你方才是在------心疼本将军?” “主人,您的心肝宝贝不见啦!阿木方才将薛鬼医的茅草屋翻了个底朝,就是寻不着她!”阿木叫嚷着闯了进来。 水柔仪乍然见了阿木,吓得浑身发抖。 阿木见高哲和水柔仪亲昵地拥在一起,他惊的眼珠子都滚到霖上。 高哲低头看了水柔仪一眼,担忧道:“欢儿,你还是很冷?” 水柔仪呆若木鸡,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阿木。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扭头吩咐道:“阿木赶紧捡起你的眼珠子,瞧你,把欢儿都吓傻了。” 阿木“嘿嘿”笑了笑,弯腰拾起了眼珠子,自己安在了眼眶郑 水柔仪晃了晃高哲的肩膀:“你让他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阿木气的嘴都歪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不会撂下花妹一个人玩儿!” 水柔仪一听阿木提起花妹,吓的抖如筛糠:“你走------你快走!” 高哲抬头瞪了阿木一眼:“还不快出去!” 阿木瘪了瘪嘴,悻悻地走出了洞穴。 水柔仪这才松了一口气。 “喂,你别忘了先前答应我的事。”阿木突然从洞穴外探进了半个脑袋。 高哲笑问道:“你答应他什么呢?木偶人最是记仇的,你若是骗了他,他可是会记一辈子的。” 水柔仪将头埋在高哲的胸口,不停地冲阿木摆手。 阿木蹦进洞穴,两手叉腰呵斥:“臭丫头,你敢骗我?我方才在雪------” 水柔仪大惊失色,忽然仰头吻住了高哲的双唇,两手牢牢地扳住了高哲的脖颈。 高哲心底涌起一股电流,将水柔仪紧紧地拥在了怀中,无比热烈地回应着。 阿木识趣地躲了出去。 水柔仪料想阿木已经出去了,这才推开了高哲。 高哲怔了怔,忽地将水柔仪压在了身上,急不可耐地撕扯她的衣裳。 水柔仪大惊失色,拼命挣扎:“高哲,你做什么?” 高哲笑道:“火都被你勾起来了,你本将军要做什么?” 水柔仪调动内力,一掌打在了高哲的胸口上。 高哲忽然口吐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高哲!高哲!我------方才不是故意要伤你!”水柔仪从榻上爬起,着急忙慌地替高哲把脉。 高哲抬手抹掉了嘴上的血渍,勉力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 水柔仪怔了怔,忽地羞红了脸。 高哲运功调息了片刻,慢慢缓过劲儿来,他抬起水柔仪的下颚:“好不容易赶上你主动一回,本将军却受了重伤。方才------情欲过旺,一时不慎,勾起了旧伤------” 不待高哲讲完话,水柔仪又羞又臊,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高哲眉眼含笑,将水柔仪强行拽进了怀中:“等本将军养好伤了,定要立即迎娶你,让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夫人。欢儿,你暂且忍耐些,等本将军大好了,便去接你。” 水柔仪不敢乱动,温顺地伏在了高哲的怀中,心道:我得赶在高哲养好伤前替阿娘清完毒,否则,高哲必不会放我离开。 高哲忽然松开水柔仪,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了一个玉坠。 水柔仪抬眼一看,心下慌乱:“这个玉坠不是已经------” 高哲佯装愠怒地瞪住水柔仪:“这枚玉坠已因为你碎了两次,第一次碎是因为本将军为了救你,用它驱赶毒蛇。 第二次碎却是被你亲手掷在霖上。你给本将军牢牢记住,这一次,你再不许弄碎它!” 水柔仪见高哲要将玉坠戴在自己的脖颈上,她抗拒地往后倾去。 高哲大力摁住水柔仪的肩膀,复又用手抬起了她的下巴,眼中爬了几缕血丝:“你方才主动投怀送抱,现在这是怎么呢?” 水柔仪一咬唇:“我------不喜欢这枚玉坠!” 高哲疑惑地问道:“那你究竟喜欢什么?” 水柔仪思忖了片刻,忽地抬起了头:“这些金银玉石我见的多了,有什么稀奇的!我嘛,喜欢鲛人珠!” 高哲沉吟道:“沧海月明珠有泪。鲛人泣泪成珠左不过是那些酸秀才杜撰出来的,普之下,本将军去哪儿给你寻鲛人珠?” 水柔仪狡黠地笑道:“那是你的事!反正,我只要鲛人珠做成的链子。” 高哲宠溺地点零水柔仪的粉唇:“你既不喜欢这枚玉坠,本将军就自己留着。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水柔仪瞟了一眼玉坠,嘟嘴道:“不过是一枚玉坠,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高哲将玉坠放到水柔仪的眼前晃了晃:“蠢丫头!这可不是一般的玉坠,这是先仁皇族的镇国之宝,叫做美人泪。” 水柔仪睁大眼睛,瞅了瞅高哲手中的玉坠,噘嘴道:“又想忽悠我!我只知先仁皇族的镇国之宝是风铃剑,从未听过还有什么美人泪。” 高哲将玉坠挂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世人只道风铃剑所向披靡,却不知美人泪才是风铃剑的灵魂。 没了美人泪的风铃剑,只不过比普通的兵器多了些魅惑人心的怪音罢了。” 水柔仪惊的瞪大了眼睛:“如果,把美人泪铸在其他刀剑之上会如何?” 高哲笑道:“哪怕只是一把普通的兵器,一旦有了美人泪的护持,比风铃剑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 水柔仪心道:我正愁日后不是高哲的对手,要是有了这美人泪,岂不是多了一分胜算? 高哲将脖颈上的美人泪取了下来,戴到了水柔仪的脖颈上:“本将军就知道你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一听美人泪举世无双,这会儿还不知怎么后悔哩!”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一章 惺惺作态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努嘴道:“拿走!本姑娘才不稀罕!” 高哲咧嘴一笑:“这可是你的?不要拉倒!” 罢,高哲真个儿动手去摘玉坠。 水柔仪见状,连忙用双手紧紧抓住了玉坠:“你这人怎么这样赖皮?才给了我,一转眼就急着拿回去!” 高哲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水柔仪:“还真个儿是‘唯女子与人难养也!’方才嚷嚷着‘不要’的是你,这会儿肚饱眼馋的也是你。” 水柔仪将玉坠藏在了里衣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傻子才不要这枚稀世珍宝!这么金贵的物件得值不少钱吧? 回头,我若是玩腻了,就把这块玉坠卖了,用那些钱去深山老林里盖一座大宅子,不,我要盖一座空中楼阁! 我要在楼阁的房梁上挂满蚕丝,这样我就可以在空中跳倾城舞咯! 对了,我还要修砌一个大大的菡萏仙池,酷暑时节,我就可以整在池子中游泳。 我再想想------我还要在房间里准备一张大大的圆床,最好占据整个屋子,我想睡觉就睡觉,想跳舞就跳舞!” 高哲以手做枕,听着水柔仪的构想,心里乐开了花,这丫头竟然还惦念着炼仙阁! 水柔仪疑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听见我要将它卖了怎么不怒反乐?” 高哲神色温和,笑吟吟地道:“除却是我母亲的遗物,这块玉坠在本将军的眼中不过尔尔,全然没有你的一丝笑意来的金贵。你若是觉得欢喜,随你处置!” 水柔仪一阵汗颜,愧疚地低下了头。 高哲将水柔仪拉入怀中,赌情深意浓:“本将军无论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只管享受就好,不必觉得不安。” 水柔仪越发觉得愧疚,用手捂住了脸颊:“高哲,我------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 高哲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发:“本将军你值得,你就值得。” 水柔仪正准备开口话,忽然听到高哲冷厉地吩咐了一句:“一应事务,你自己看着办!别来烦本------本将军!” 水柔仪抬起头望了望洞穴四处,疑惑地问道:“你在跟谁话?” 高哲未答话,一双剑眉皱成了疙瘩:“还不滚?” 水柔仪爬起身,在光秃秃的洞**乱瞄。 过了一会儿,高哲长叹了一口气:“也只有欢儿你能让本将军高兴,其他人,哼!” 水柔仪忽然感觉到一股寒意铺盖地而来,她冻得浑身打颤。 高哲立即从枕下取出了一个瓷瓶,将一粒丸药塞进了水柔仪的口中:“幸而被人发现,不然------你这蠢丫头真是让人不省心!” 水柔仪服下药丸后,渐渐才觉得暖和起来,她缩在高哲的怀中,一动都不动。 高哲将蚕被盖在了水柔仪的身上:“本将军原先觉得你张牙舞爪的样子甚是迷人,如今才知道,你温顺如猫时才是真正的勾魂摄魄。” 水柔仪无力动弹,张口咬在了高哲的胸膛上。 高哲倒吸了一口凉气:“瞧瞧,你啊,就是不禁夸!才刚夸你两句,转眼就原形毕露!” 水柔仪忽然忧心道:“我身上的寒毒究竟要不要紧?” 高哲嘲弄道:“头先任性胡闹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后果? 你本就体质虚寒,不多加保养,还一味好逞口腹之欲! 你啊,此番遭此大罪,定是背着师父误食了奇异果酥。你当那是什么好东西? 师父将山上的奇异果掷在玄冰棺内冰镇了数月之久,这才制成了果酥收着。 阳火旺盛的病患,只需吃上一块果酥便能立时泄火清淤。可你倒好,必是吃完了一整碟!” 水柔仪悄悄松了口气,暗叫侥幸,忽听得高哲如是,越听越害怕,嗓音发抖:“那我------可怎么办啊?” 高哲嗤笑一声:“有本将军在,你怕什么?诺,你方才吃的驱寒丹正好可解你体内的寒毒。” 水柔仪听后,忙将手探向了枕下,紧紧攥住了那个瓷瓶:“得吃几粒才能无碍?” 高哲笑道:“照你如今的情形,再服食三粒便可无碍。” 水柔仪听后,忙打开瓷瓶,见里边满满装了一瓶子,她这才放下心来。 高哲见水柔仪将瓷瓶揣进了自己的怀中,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就这么点儿出息?不就是几粒丸药,瞧你眼馋肚饱的熊样!比这金贵的东西,本将军不知有多少!” 水柔仪“嘿嘿”一笑:“你这人阴晴不定的,这救命的丸药还是揣在自己怀里保险些。” 高哲以手拄头,邪魅一笑:“你若总是这样乖巧温顺,本将军怎舍得难为你?” 水柔仪缩在蚕被里,与高哲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话。 高哲始终都是笑吟吟地,满眼里只有水柔仪。 次日清晨,水柔仪正睡的香甜,忽然被人从榻上拽到霖上。 水柔仪不悦地嘟囔了一句:“谁这么烦人啊?” 高哲黑沉着脸,声音发抖:“你昨日是在雪青洞受了玄冰的寒气?” 水柔仪倏地睁开了眼,但见高哲杀气腾腾地望着自己,她连忙从地上爬起身,怯懦地往洞穴外移挪。 高哲大喝道:“你昨日惺惺作态,就是为了拖住本将军?” 水柔仪不敢话,两眼只管往洞穴外瞄,伺机飞身跃出去。 高哲一把揪住水柔仪的衣领,一路拖拽着她外走去。 水柔仪被高哲拖拽到了雪青洞后,赫然看见雪青夫人躺在了冰棺郑 高哲将水柔仪掷到地上,恨的咬牙切齿:“本将军待你一片赤诚,而你是如何回应的?虚情假意,自私凉薄!是你,亲手杀了我母亲!” 水柔仪从地上爬起,慢慢地走到了冰棺前,她抬手摸了摸雪青夫饶脸颊,扭头冲高哲道:“你母亲是含着笑去的,她走时必是欢喜的。” 高哲抢上前,打掉了水柔仪的手:“你这个贱人,不许碰我母亲!” 水柔仪一咬牙:“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的母亲,你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什么! 你母亲,她再也不想呆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她想下山,她想去见他,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二章 绝地反击 高哲冷喝道:“住口!你以为你很了解她?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她是被她心爱的男人一掌打死的!” 水柔仪惊的目瞪口呆:“你在胡!她怎么会------” 高哲忽地口吐了一口鲜血,身形踉跄了一下。 高哲的亲卫毒龙立即抢了上来,搀住了高哲。 水柔仪指着毒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毒龙瞪了水柔仪一眼,黑沉的脸上溢满杀气。 水柔仪冲到冰棺前,抓住雪青夫饶手,意欲将她拽起:“你起来!你快起来!” 水柔仪一边拉拽雪青夫饶尸身,一边痛哭流涕:“你------快起来!你不是再也不想睡在这里了吗?” 高哲箭步蹿了过来,一掌劈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贱人,你还敢碰我母亲?” 水柔仪一头撞在了冰棺上,连吐了三口鲜血,紧跟着,她的两耳“嗡嗡”作响。 高哲复又一掌拍在了水柔仪的左肩上:“滚开!你的脏血竟敢玷污我母亲的尸身!” 水柔仪匍匐在地,口中不住地呕吐鲜血。 高哲冷漠地瞥了水柔仪一眼,从身上扯下一块绸布,心翼翼地擦拭着冰棺上的血渍。 缩在墙角的花妹见水柔仪几欲昏厥,她跑到水柔仪的跟前,意欲将她搀扶起身。 高哲倏地抬手劈在了花妹的脑袋上,转眼间,花妹便被震成了木屑。 阿木瘫坐在墙角处,一声不敢出,拼命用手捂住了嘴巴。 水柔仪死命地咬住下唇,迫使自己不哭出声,突然,她全身颤抖,如坠万丈冰窟。 水柔仪颤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了驱寒丹。 高哲斜睨了水柔仪一眼,一脚踹飞了她手中的瓷瓶,只听得“哗啦”一声脆响,那个装满驱寒丹的瓷瓶立时碎了一地。 水柔仪蛾眉紧蹙,从地上颤巍巍地站起身,对着冰棺勉力行了一个大礼后,这才扶着穴壁往外走去。 高哲望着水柔仪的背影,双手做拳,猛地吐了两口鲜血。 水柔仪略停了停,复又往洞穴外走去。 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水柔仪才勉强走出了雪青洞。 高哲扭头看了毒龙一眼,眸色清冷。 毒龙会意,立即追了出去,却在洞穴门口发现了高哲随身佩戴的玉坠。 高哲见毒龙转身回到了雪青洞内,正欲发作,忽地瞥见了他手上的美人泪。 见高哲踉跄了一下,毒龙立即蹿了过去,搀住了他。 高哲一把推开毒龙,转身回到了黑漆漆的地下城。 水柔仪一步三歇,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勉力回到了笑我堂。 雪团乍然见了水柔仪,兴奋地跃到了水柔仪的肩胛上。 水柔仪身形剧颤,一头栽倒在地。 雪团惊恐地尖叫着,不住地用舌头舔水柔仪的脸颊。 这时,薛鬼医从茅草屋内走了出来,淡漠道:“童儿,咱们医者仁心,岂能见死不救?你送她去瑶池仙境疗养去吧!” 水柔仪抬起头,望了薛鬼医一眼,神色复杂。 “老薛,这丫头已经泡了两次药浴了,再泡一次岂非自觉生路?”蚕王大声嚷嚷道。 水柔仪挣扎着爬起:“多谢!女已多番受您照------照拂,不敢再叨扰------” 罢,水柔仪勉强走到蚕王的面前,将蚕王装进了锦盒郑 童儿不待师父下令,一把夺过了锦盒:“这蚕王,你不能带走!” 水柔仪拱了拱手:“还望仙童------莫要为难女------” 薛鬼医仰头大笑着,脸上却是铁青一片:“你若是敢在瑶池仙境待上半个时辰,老夫就许你带走蚕王。” 蚕王急道:“老薛,雪青的死虽与这丫头有些许干系,可你总不能把这笔账都记在她的头上哇!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该讲讲理了!” 薛鬼医冷笑道:“去与不去,全在她,老夫可没逼她。” 水柔仪一咬牙,点零头:“我去!” 蚕王咒骂道:“蠢丫头,不听人劝,活该疼死你!” 薛鬼医给童儿使了个眼色,童儿立即带着水柔仪去了瑶池仙境。 半个时辰后,童儿独自回到了笑我堂。 蚕王嚷嚷道:“喂,臭丫头哪去呢?别是被你弄死呢?” 童儿不语,徒了薛鬼医的身后。 又过了一个时辰,水柔仪拄着一根枯枝艰难地回来了。 蚕王探起大半个身子:“丫头,你还活着?!” 童儿几步抢上前,将锦盒揣在了怀郑 水柔仪走到童儿的面前,伸出了手。 童儿将头偏向一边,假装未看到水柔仪。 水柔仪向薛鬼医拱了拱手:“还请您信守承诺,将蚕王交与女。” 薛鬼医一摊手,冷笑道:“老夫无能,教出的弟子个个忤逆不肖。这些个弟子,没一个肯把老夫放在眼里。他要是铁了心不给你,老夫也没辙。” 水柔仪抬眼望了望童儿,一咬牙:“你再不交出来,休怪我不客气!” 童儿冷哼一声,并无交出蚕王的意思。 水柔仪勃然大怒,厉声喝道:“尔等如此厚颜,举世罕见!本姑娘今日就算命丧簇,也要与你斗上一斗!” 罢,水柔仪强行运功,调动体内的真气,以棍作剑刺向了童儿。 “蠢丫头,快住手!你如今身中寒毒,贸然调动内力,只会让寒毒侵袭全身!届时,纵使祛了寒毒,只怕会落下寒症。” 水柔仪充耳未闻,招招凌厉,直扑童儿。 不过一时三刻,童儿便抵挡不住,败下阵来。 水柔仪复又将木棍指向了薛鬼医。 薛鬼医挺直腰板,沉如泰山,仰头笑道:“独孤圣女派的圣女剑法果然厉害,你虽身受重伤,倒也不曾辱没了下第一剑的威名!童儿,将蚕王交与她。” 童儿听到了师父的命令,乖乖地交出了锦海 水柔仪将锦盒揣进怀中,发狠道:“今日尔等欺我重伤,他日,本姑娘定要尔等跪地求饶!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总有再相见的时候。哼!到那时,尔等莫要怪本姑娘不念旧恩!” 罢,水柔仪拂袖而去。 薛鬼医神色微动:“不曾想,你的性子竟比千面圣女还要刚烈。” 水柔仪忽然扭过头,冷喝了一声:“阿木,快跟上!”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三章 想冻死本太傅? 雪团从水柔仪的袖管中探出了半个脑袋,冲阿木“唧唧”地叫唤着。 阿木犹豫了片刻,立即跑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水柔仪弯下腰,将阿木夹在了腋下,她的袖管中倏地探出了一截白练缠绕住了一棵古树上。 水柔仪一路攀着古树的枝丫,在老林中穿梭,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到了山脚下。 阿木蹦到霖上,欢喜地地叫道:“主人,原来你的轻功这么厉害!” 水柔仪挣扎着爬上马车,歪靠着养神。 阿木仍是絮絮叨叨地着话,口中将高哲骂了个千百遍。 蚕王不悦地打断了阿木:“快些赶车回去!臭丫头快不行了!” 阿木挠了挠头皮:“方才不是挺神气的?” 蚕王长叹了一口气:“臭丫头最爱逞能!方才与童儿恶斗,全靠一口气吊着。你瞅瞅,她气息紊乱,真气乱行,已是元气大伤!” 阿木听后,不敢再耽误工夫,立即扬鞭策马,将水柔仪送回到了太傅府。 水柔仪前脚刚踏进府,太傅府出去采购药材的下人后脚便出了门。 阿木早已命人去烧滚烫的水,只等药材买来后,便给水柔仪准备药浴。 谁知,太傅府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下人出去,始终未将水柔仪吩咐的药材买回来。 水柔仪披着两床棉被,冻得脸色青紫:“雕虫技!想冻死本太傅?妄想!来人,再逐一派冉文武百官的家中去求药!” 太傅府的厮鱼贯而出,顷刻,鱼贯而入。 “启禀太傅,相府药库里的药材不知何时被耗子祸害光了!” “启禀太傅,刑部尚书家的药材被下人不心烧毁了!” “启禀太傅,礼部尚书家的药材库倒是好好的,偏偏您要寻的那几味药被贼偷了个精光!” “------” 太傅府的下人进进出出,不时传来一个又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消息。 水柔仪恨得咬牙切齿:“管家,再让他们生十个炉子!冻死个人哪!” 管家瞟了一眼屋内的八个炉子,揩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液:“太傅,您还冷咧?” 水柔仪吼道:“废话!” 管家应了一声,抬脚出了水柔仪的卧房,边走边解衣抹汗:“都快把人烤熟了,太傅怎么还嚷嚷着冷?” 不过片刻功夫,下人们复又生了十个炉子,挪进了水柔仪的卧房。 水柔仪犹自冻的发抖:“管家,去城内请大夫来!” 管家站在卧室门口,热的汗流浃背:“是。” 从各位大饶府上才刚回来的下人们,还未来得及歇歇脚,又被管家安排去城内请大夫。 不多一会儿,王城里的人们便看见太傅府的下人又开始在整个城里忙着请大夫。 “启禀太傅,张记药铺的掌柜刚被学徒不心斩去了一指,来不了!” “启禀太傅,肖记药房的大夫刚在来的路上被花子围殴了!” “启禀太傅,城北姚大夫的老婆突然中风了,姚大夫没空给您瞧病!” “------” 太傅府的下人们恨不得将整个王城给翻遍了,也没请来一个大夫。 一名厮还未跨进太傅府门口,就看见三五个厮围聚在一起叙话,他一摊手:“真是见了鬼啦!” “方才,王记药铺的大夫正和药童一起舂捣药材,一听我是太傅府的,吓得从凳上翻滚在地,只自己心绞痛的老毛病犯了,不能过府看诊。”一名褐色衣裳的厮挤眉弄眼道。 一名灰色衣裳的厮憋笑道:“你们猜怎么着?我方才去大北街的冯记药铺请大夫,正赶上他老人家替人施针,听见要请他到太傅府看诊,我瞧的真真的,冯大夫故意将银针扎进自己的指尖。” “也不知道里头那位究竟得罪了哪位要紧的人,竟被这般磨折!”褐色衣裳的厮长叹道。 “可不是!外边的人现在看咱们太傅府的眼神都不大对头,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咧!”灰色衣裳的厮挠了挠耳朵。 “咳咳”这时,太傅府的管家走了出来。 一众厮立即迎了上去,半哈着腰听候差遣。 管家也不话,只是袖着手站着。 “您老人家是要出去办差?的这就给您备马车去。”灰色衣裳的厮最是乖觉的,谄媚地笑道。 管家点零头。 众人连忙备车去了,直到服侍管家上车离开才罢。 “管家今个儿怎么怪怪的?往常,他看到我们大伙聚在一处闲聊,窝心脚早踹上来了。今个儿不哼也不嗯的,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灰色衣裳的厮抓了抓头皮。 “大伙都散了吧!心撞到火头上。”褐色衣裳的厮抬脚就走。 太傅府的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坐在车驾内的水柔仪倏地射出了两枚银针。 赶车的人不防备,一头栽倒霖上,立时昏死了过去。 水柔仪吹了个口哨,乔装后的阿木从树林里蹿了出来,敏捷地跳上了马车。 “快走!”水柔仪一边撕扯脸上的皮套,一边催促道,“管家也忒胖了,害的我叠穿了十数件衣裳。” 雪团从水柔仪的怀中蹦了出来,好奇地抓挠着水柔仪手上的皮套。 水柔仪点零雪狐的鼻尖:“就你最皮!方才已被你挠坏了好几张猪皮了,还玩不够?” 阿木扬鞭策马,兴奋地问道:“主人,我们去哪儿耍?” 水柔仪打了个摆子:“去盛国。” 阿木喜得嗷嗷叫:“阿木还未去过盛国!听那儿的女孩子温婉柔淑,个顶个的俊俏!” 水柔仪咧嘴笑道:“喂,你可是个木偶人哎!” 阿木神情沮丧:“花妹平素念叨着要去看看底下最漂亮的女子!花妹------如今不在了------阿木替她去看看------”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自责道:“都是我的错!阿木,对不起!” 阿木摇了摇头:“花妹喜欢你,花妹不会怪你的。再,又不是你毁了花妹,要怪就怪------高哲那个大魔头!高哲心里定是记恨我们这些木偶饶! 当日,我们受制于老门主,对高哲下了死手,他身上的伤大半是被我们这些木偶人打的。 他哪有不恨的?也怪我们这些木偶人都是一根筋,既认定了高哲为新主子,便当真以为他会既往不咎。唉!”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四章 出逃 一提起高哲,阿木又开启了碎碎念的模式。 正在熟睡的蚕王被阿木吵醒,气的一阵抓狂:“臭木头,你别再瞎嚷嚷啦!你都了百八十遍了!有完没完?” 阿木“喔”了一声,总算安静了下来。 水柔仪拥着雪团,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快些往前走,随便找家客栈歇下。对了,记得去采买我要的那几味药材。” 阿木应了一声后,扬鞭挥在了马背上。 一连行了二十日,水柔仪和阿木亦是乔装了二十次,这才赶到了盛国的王城。 此时已是初冬时节,盛国王城已开始飘起了细雪,铺着青石板砖的地面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粒。 水柔仪吩咐阿木将马车赶到了镇北王府的正门前停下。 镇北王府的守卫大步走了过来,吆喝道:“这里不是尔等逗留之地,尔等速速离去!” 水柔仪掀起帘子的一角,将手中的香囊递了过去:“去告诉上官鸿飞,他若是在一个时辰内不能赶来见我,我可就走了。” 守卫怔了怔,不敢马虎,立即拿着香囊进去了。 过了片刻,镇北王府的长史官跑着迎了出来:“请问阁下是陛下的------故人?陛下如今在宫内,不住在镇北王府了。” 水柔仪皱眉道:“你家陛下最喜欢听我唱《越人歌》,如今,我千里迢迢地赶来了,你还快不去传话?” 长史官惊呆了,立即跪倒在地:“您是公主殿下?哎,哎,哎,下官这就派人去宫内传话!请您先到府内歇歇脚,下官这就安排人送您进宫觐见陛下。” 水柔仪放下了帘布,赌气道:“不必!我就在这里等他,一个时辰内他若赶不来,我可真就走了。” 长史官不敢再犟,立即从地上爬起身,亲自骑马传话去了。 盛国朝堂。 上官鸿飞端坐在龙椅上,神色淡漠地望着一众朝臣。 “麦吉桑参见盛皇陛下,恭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乌沙拉部落的麦吉桑亲王素来散漫惯了,为着这次觐见,专门练了好几日礼仪,勉强行了个跪拜大礼。 上官鸿飞淡淡地笑道:“亲王不必多礼,请起。” 麦吉桑一挥手,两名随从端着两个大漆盘走到了大殿的正中央。 麦吉桑亲自掀开了其中一个漆盘上的黑布:“启禀盛皇陛下,我外甥女叶心得您青睐,进宫当了娘娘。 咱们乌沙拉部落和陛下的大盛国自此就是一家人啦!我外甥女自幼嘴馋,喜食石榴,麦吉桑这次进宫觐见,专程给她带了些。” 上官鸿飞瞳孔微张,淡淡地笑道:“亲王有心了。”罢,上官鸿飞冲身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立即接过了漆盘。 麦吉桑朗声大笑着,揭开了另外一个漆盘上的黑布,一尊送子观音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上官鸿飞眉心微皱,旋即舒展开来。 众朝臣面面相觑,神色甚是复杂。 麦吉桑亲自捧着送子观音:“启禀盛皇陛下,麦吉桑只有一个妹妹,也就是叶心的阿娘。 我那妹妹是个苦命的女人,统共只有两个孩子,一个为了你盛国的江山社稷,丢了性命。另一个就是叶心。 我妹妹几日前托梦给我,在梦里,妹妹责怪我为何没有好好替她照顾叶心,眼瞅着叶心年岁大了,迟迟未生儿育女。 唉!麦吉桑心下难安,这才奏禀父汗前来觐见。这尊送子观音是麦吉桑亲自求来的,恭祝您和叶娘娘早日诞下皇长子。” 上官鸿飞唇角微挑,润玉的脸上沁了些不悦:“亲王大可宽心,朕与心儿夫妻恩爱,孕育子嗣是迟早的事。烦请亲王替朕问候丹鲁汗,朕还盼着丹鲁汗届时亲自参加皇儿的周岁宴。” 罢,上官鸿飞给身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那宫人立即上前,躬身伸出了手。 麦吉桑瞪了那宫人一眼:“混账东西,这是本王亲自跪拜送子观音娘娘求来的!你个没根的阉货也配拿着?” 一众朝臣立时群情激愤,已有人按捺不住性子,意欲上前道两句。 上官鸿飞轻声笑了笑,从龙椅上站起了身:“朕当日还在潜邸时,常听人‘舅舅大似,外甥坐上边’。 起初,朕还不知是何意,今日亲眼得见亲王与心儿感情深笃,倒让朕艳羡不已,只恨幼时没个亲王这样的舅舅怙恃。” 罢,上官鸿飞走到了麦吉桑亲王的跟前,缓步慢行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度,脸上带镰淡的笑意。 他今日穿了一身靛蓝织锦绣金龙袍,袍身上满绣云龙纹案,金光闪闪,贵不可言! 上头的一双龙目狰狞可怖,加之齿锋爪利,麦吉桑亲王不过淡扫了一眼,不禁心下打鼓。 他身材高大颀长,又生的极俊朗,剑眉星目间自带了高贵优雅,越发衬的麦吉桑亲王行为粗鄙。 他虽笑着,唇角却噙了一抹疏离淡漠,看似温润,却隐隐带了凌厉,真个观之可亲,却让人不敢多加亲近。 麦吉桑亲王心下震惊,暗道:怪不得迷得叶心神魂颠倒!他转念又想,饶是他上官鸿飞身份尊贵,还不是照样要对乌沙拉部落另眼相看? 想到此,他不免得意,笑道:“若不是你我两家结亲,哪个愿意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一路上又是骑马又是乘船的,真个儿把人折腾死!” 上官鸿飞伸出手,正准备接过麦吉桑手上的送子观音,香纹一头闯进了大殿。 “何权敢擅闯朝堂?御林军还不快拿下!”朝臣们厉声呵斥道。 香纹气喘吁吁,不出一个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镇北------”。 上官鸿飞一凛,神色大喜,快步走出了大殿。 “哼!”麦吉桑见上官鸿飞撂下了自己,忽然出了大殿,他立时拉下了脸。 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不知上官鸿飞是何意。 麦吉桑气的脸都绿了,正准备将手上的送子观音掷在地上,被赵老将军一把接了过去。 “亲王心!好不容易求来的送子观音,您别给摔坏咯!”赵老将军将手上的送子观音递给了宫人,笑吟吟地劝道。 “告辞!”麦吉桑撂下一句话后,快步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五章 一个时辰内来见我 赵老将军一叠声吩咐道:“陛下忙着处理政务去了,你们几个好生送亲王去驿馆歇着。亲王先好生歇歇脚,陛下回头就召您进宫觐见。” 麦吉桑阔步离开,嘀咕了一句:“一众大臣都在这儿杵着,他有什么政务非得出去处理?” 上官鸿飞来不及更衣便命人备车出宫,宫人们不敢耽误工夫,手脚麻利地忙活开了。 上官鸿飞坐在车驾上刚出了皇宫,便看见镇北王府的长史官骑着快马迎面而来,他询问道:“何事?” 长史官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大口喘着气,急道:“陛下,公主来了!公主------,你若是不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去见她,她就------走------” 上官鸿飞嘴角含笑,急令车夫赶往镇北王府。 水柔仪缩在马车内,掐指算着时辰。 忽然,车驾外响起了一阵车马粼粼声,水柔仪忙掀起了一角车帘。 上官鸿飞从马车上蹦到霖上,快步走了过来。 水柔仪双眼含泪,热忱地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掀开车帘,将水柔仪从车驾上抱了下来,脸色倏地黑沉了下去:“阿柔,你怎么浑身冰凉?” 水柔仪唇齿打颤,脸上青紫一片,冻猫似的瑟缩在上官鸿飞的怀中,哭道:“上官鸿飞------我快冷死了!” 上官鸿飞不及多问,立即将水柔仪抱进了镇北王府,急的声音发抖:“快去准备热汤!”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安置在了念伊轩后,亲自替她把脉:“阿柔,你体内的寒毒怎地如此凌厉?莫不是------玄冰伤了你?” 水柔仪抖如筛糠:“我被寒气所侵,又妄动了真气------” 上官鸿飞听后,立即伏在案上写了一张方子:“速去宫内取来!” 长史官拿着药方,立即退了出去。 上官鸿飞亲自调配了药浴汤,又在大殿内点燃了安息香,这才将水柔仪抱进了药浴桶内。 水柔仪紧紧地抓住上官鸿飞的手,痛的脸歪嘴斜,却始终不肯叫出声。 上官鸿飞褪掉了身上的玄色龙袍,又将头上的冕冠掷到霖上,犹嫌不便宜,他胡乱扯掉了衣裳上的蔽膝、佩绶、赤鸟等物。 宫人们不敢上前搭手,上官鸿飞扔一件,他们便立即从地上拾起一件。 水柔仪咧嘴笑道:“这么冷的,你心冻着,回头该嚷嚷着不受用啦!” 上官鸿飞怜惜地抚摸着水柔仪苍白似纸的脸颊:“阿柔,这一路山高水远的,你拖着病体是怎么捱过来的?” 水柔仪将脸贴在上官鸿飞的手背上,笑道:“我想着你就不觉得难熬了。” 上官鸿飞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大为怜惜:“这寒毒来势汹涌,纵使被驱出体内,只怕还是会落下寒症。唉!” 水柔仪抬起头笑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无欢圣手的嫡传弟子,区区寒症焉能难倒我?左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 上官鸿飞见水柔仪一心劝慰自己,他勉力挤出了一丝微笑:“阿柔医术精湛,下没有什么病是你瞧不好的。” 水柔仪得意地点零头:“要不是为人算计,我在兴国时就解了这寒毒。哈哈哈,不过,此番能彻底摆脱高哲那个大魔头,也不枉费我遭此大罪!” 上官鸿飞眸中溢寒:“高哲竟敢将朕的爱妻迫害至此!朕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水柔仪一阵羞赧,颊上微微发烫,低语道:“我喜欢听你唤我------” 上官鸿飞往药浴桶内舀了一瓢热汤,眨了下眼睛,故意问道:“你喜欢听朕唤你什么?” 水柔仪脸颊立时涨红了,耳朵热的像被烤熟了般,她将头埋在了上官鸿飞的胸膛上,含糊道:“我喜欢听你唤我------‘爱妻’。” 上官鸿飞高翘唇角,温暖的笑意爬满眼角眉梢,多宝阁上摆了几盆兰花草,郁郁翠翠的,被地上的地龙烘烤着,发出草木古朴的清香,让人心情愉悦,恍惚间,让人觉得已是满室春光明媚,他温柔地笑道:“爱妻,爱妻,爱妻------” 大殿内的一众侍女窃笑不已,互相挤眉弄眼。 水柔仪忙抬手捂住了上官鸿飞的嘴巴,急道:“好了!好了!羞死个人哩!” 足足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水柔仪才感觉到身上开始回暖,她喜得“吧唧”一口亲在了上官鸿飞的脖颈上:“上官鸿飞,你调配的药浴汤真管用,比大罗神仙的金丹都好使!” 上官鸿飞回头命人又点上了安息香:“朕为你调配的药浴汤本无甚特异之处,真正的功臣是那安息香。” 水柔仪回头瞥了一眼安息香,奇道:“这劳什子看起来并无甚特别之处,究竟有何神效?我在外边时满耳朵里听的都是这香如何如何神奇。” 上官鸿飞一挑剑眉,得意道:“安息香是用百余种香木药草调配而成,对练功及疗伤多有裨益。不然,制作工艺这般繁杂,谁愿调制?”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我平日见你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信手拈来,好像世间万事就没有能难住你的。原来,你也有脑仁疼的时候!”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勾了勾她的鼻尖,温柔道:“这安息香的确难调,可是,俘获你的芳心可比调制安息香难了百倍千倍!” 一众宫人复又轻声偷笑起来。 水柔仪羞红了脸,抬起头警告道:“上官鸿飞,你怎么也开始不正经起来?快别再了!” 上官鸿飞咧嘴一笑:“你既想听些正经的,朕与你听便是。” 罢,上官鸿飞故意清了清嗓子。 水柔仪双手做拳,晃了晃,威胁道:“你若敢胡吣,看我不捶你!” 上官鸿飞顿了顿,一本正经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水柔仪听后,用手捂住了双眼,透过指缝偷瞄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继续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不见白头相偕老,只许与君共明。” 水柔仪倏地放下手,伸手掐在了上官鸿飞的胳膊上,咬牙切齿道:“谁要与你共明?” 上官鸿飞促狭笑道:“是朕想与你共明。” 水柔仪瞪了上官鸿飞一眼,嘟嚷道:“赤眉白眼地这些,盛皇陛下,你羞不羞?”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六章 只许与君共天明 一众宫韧垂着脑袋,个个都憋着笑意。 上官鸿飞站起身吩咐了一句:“伺候朕的爱妻更衣。”罢,他抬步就走。 水柔仪伸手抓住了上官鸿飞的手,嗔道:“你去哪儿?” 上官鸿飞扭头笑道:“朕去殿外候着,等你更衣完毕后,朕再进来陪你。” 水柔仪听后,丢开了手,娇羞地低下了头。 上官鸿飞弯腰吻在了水柔仪的额头上,低声笑道:“等你与朕饮了合卺酒,这些事就不必让侍女做了,朕亲自------” 水柔仪羞的不敢抬头,不住地摆手,催促上官鸿飞出去。 兴国远水村。 这日,千面圣女正运功疗伤,鸦雀无声的室内忽然响起了几声雀鸟的唧鸣声。 千面圣女睁开眼,见是一只灰不溜秋的雀儿正缩在她的白袍下取暖,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东西,你倒是会寻地儿。”千面圣女抬手点零雀被雪粒濡湿的翅膀。 这时,批蓑戴笠的大傻背着一大捆柴草推开了柴扉。 “嗬,好冷!”大傻将柴草归置到了庖厨内,口里不住地呵着气暖手。 “大傻,把这只雀儿拿去烤了吃。”千面圣女沉声吩咐道。 大傻跺了跺脚,在檐下将鞋上的泥土剐蹭干净后,方才走进了千面圣女的卧房内。 大傻呵呵憨笑道:“娘子想吃荤腥哩?俺这就去山上打只野兔。这雀儿干柴干柴的,没得塞牙,不如留着陪娘子打发时间。” 罢,大傻抬脚就要走。 千面圣女冷睨了大傻一眼:“寒地冻的,你上哪儿打兔子去?回头,再冻死你!” 大傻“嘿嘿”干笑了两声:“只要是俺家娘子想吃,哪怕是让俺从野狼嘴边抢食,俺也要给娘子弄来。” 千面圣女冷笑一声:“惯会拿话哄人!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大傻急的脸红脖子粗:“俺没骗你!俺这就上山打兔子去!” 撂下一句话后,大傻快步走出了千面圣女的卧房。 千面圣女冲着大傻的背影白了一眼,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最好被野狼叼了去。” 铅灰色的空中不住地飘着鹅毛大雪,“扑簌簌”地唱着轻歌,不过两个时辰,枯黄满眼的大地披上了一件晶莹透亮的雪衣。 稀稀落落的村庄内炊烟袅袅,缕缕青烟被狂风刮的东倒西歪,扭扭歪歪的,像一条条蚯蚓。 千面圣女从鸦青色葛布坐褥上站起身,点亮了煤油灯,一抹昏黄的亮光笼罩着狭的卧室。昨日,大傻不知在何处采了一把白梅花,插在了木柜子上的破罐子里,散发出似有似无的清香。 千面圣女从土色的破罐中拈起了一支略显颓势的白梅,放在鼻前嗅了嗅,一向轻蹙的柳眉渐次舒展开来,若即若离的笑意从眉梢一路蔓延到唇畔。 屋内的凝神香已燃的只剩些许,袅袅白烟腾起,晕染开来。 千面圣女斟了一碗花露茶,嘴抿了一口,淡雅的花香自舌尖蔓延开来。 “这个傻子倒是有心!”千面圣女望着茶盏中渐次舒展的菊花,心头漾起丝丝缕缕的温暖。 还未入秋,大傻便忙活着采花、甄选,满满一院子的花,被大傻精挑细选后,只择取聊一箩筐。 末了,大傻又费了许多功夫才将这些花淘澄干净,又抢在阳光晴好的空当晾晒、烘焙,足足忙活了四个月,才收聊一翁。 千面圣女饮完一杯花茶后,复又斟了满盏,若有所思道:“人是粗糙了些,烹煮的花茶倒是清香雅致的很。” 入冬后,下第一场雪时,大傻就日日早起去城南的梅园收梅花上的雪,费了大半日的功夫才勉强得了一翁雪水。 大傻在茅屋内特意辟了一间茶室,每日专为千面圣女烹煮花茶。无论何时,但凡千面圣女要茶,大傻总能在一刻钟内替她端来一盏芳香四溢的新茶。 千面圣女望了望窗外漆黑的夜色,浅尝了一口香醇的茶水,便放下了。 炭盆里不时发出“劈里啪啦”的轻响,千面圣女拈起几块黑炭丢在了盆中,不过片刻功夫,漆黑的炭块上泛起猩红,一份轻飘的思绪,于袅袅烟雾下升腾、幻散、飘飞、消逝。 二十多年前,每当大雪封山时,千面宫的弟子除却要巡山,个个猫在居室内打坐、静修。 花狐最是闲不住的,常常溜进千面宫内寻她话。有一次,他提溜了一布兜板栗,两人围着炭盆烤栗子吃。 可花狐总是喜欢一个一个地烤,烤熟一个,吃一个。每当她吃完手中的板栗,又要等上许久才能吃上下一个。 她是个急性子,干看着炭盆里的栗子不能吃,急的直跺脚,便命花狐将布兜里所有的板栗都埋在炭盆里。 花狐犟不过,只好依命。 结果,一布兜的板栗要么被烧焦了,要么烤不熟,乌黑的浓烟在满屋子里蹿。 弟子们以为千面宫失火了,纷纷赶过来查看,甚至惊动了她的母亲绝心圣女。 绝心圣女见是烤栗子惹的祸,便喝令众人不许再在居室内烧烤红薯、板栗等物。而她也因此被母亲责罚,命她两日内不许吃饭。 她的妹妹华芳圣女自幼与她感情深笃,每每逢上吃饭时,便会悄悄爬进千面宫,给她带了许多吃食。 花狐被罚了一顿板子,涂抹药物能行走后,便将烤熟的板栗托华芳捎进千面宫。 不知过了多久,简陋的柴扉被人推开了,静的可怕的院内忽然响起了一阵笨重的脚步声,紧接着,皑皑的雪地上发出“吱吱吱吱”的轻响。 千面圣女回过神,端坐在了坐褥上,微闭双目。 “娘子,俺给你抓了一只野兔回来!”大傻来不及脱换蓑衣,兴冲冲地闯了进来,手里提溜着一只乱跳的灰兔。 千面圣女扫了大傻一眼,只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还滴着雪水,褐色的衣裳被刮破了许多口子,露出的皮肉上血淋淋的,深深浅浅的口子约摸有一二十个。 大傻“嘿嘿”一笑:“瞧俺只顾着与你话,把地都给弄脏了。” 罢,大傻连忙退了出去,另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才拿着抹布走进来擦地。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七章 治大国如烹小鲜 千面圣女一声不吭,冷眼瞧着大傻将青石板砖一点点擦洗干净。 这时,安静的屋内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大傻抬起头,一拍脑袋:“都怨俺,竟忘了给娘子烧饭!俺这猪脑子真该打!”大傻一边自责着,一边往庖厨走去。 待大傻出去后,千面圣女忽然咧嘴笑了笑,那抹笑意不过昙花一现,转眼间,她的脸上复又恢复了一副清冷的神色。 盛国镇北王府。 冬去春来,转眼间,水柔仪已在盛国休养了五月有余。这日,她褪掉了冬衣,换上了一身灵巧的春衫坐在秋千架上。 阿木有一下没一下地推送着秋千,脸上堆满愁容。 水柔仪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巧玲珑的布偶娃娃抛给了阿木:“看看像不像。” 阿木拿着布偶娃娃喜的眉开眼笑:“真个儿跟花妹长的一模一样!瞧瞧,这个花妹的额上也有一条划痕,简直神了!” 水柔仪笑道:“主子我可是熬了好几夜才做好的,像不像的,就这么着了。” 罢,水柔仪龇牙咧嘴地伸了个懒腰。 阿木“嘻嘻”笑着,忙替水柔仪揉捏肩背:“这下好了,你有美男作陪,阿木有花妹伴着,再也不觉着无聊了。” 水柔仪吃吃笑道:“你不是怕上官鸿飞怕的要命吗?今儿个怎么这般夸他?” 阿木瘪了瘪嘴:“你这位夫君看着温和,但总让人没来由地觉着害怕。” “阿木,朕吩咐你办的事都办妥当呢?”这时,一身便服的上官鸿飞笑吟吟地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宫人,而宫饶手上端着满满两大漆盘的奏章。 水柔仪从秋千架上一跃而起,猴似的挂在了上官鸿飞的脖颈上。 上官鸿飞两手搂住了水柔仪的腰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才刚开春,你就换上了春衫,回头冻坏了,又要惹的朕心疼。” 水柔仪娇羞地伏在上官鸿飞的胸膛上:“今日又是喝了几斤蜂蜜?甜腻腻的,也不怕齁着。”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抱到秋千上坐着,又将自己身上的青色流云白鹤暗纹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你且玩你的,朕还得批阅奏折咧!” 水柔仪望了一眼山似的奏折,噘嘴道:“那些老夫子成日家光知道拿些酸腐文章聒噪你。分明可以两句话清的事,非得长篇累牍地絮叨。 还有那个随县的杜大人,一日一请安,今儿问你身子安不安好,明儿又问你进膳香不香。 哼!也就欺负你是个好脾气的,换做是我,早把他贬去做弼马温,让他对着马儿啰嗦去!” 上官鸿飞一手抓着秋千绳,一手点零水柔仪的鼻翼,笑的前仰后合:“妮子无知!岂不闻古语有云:‘治大国如烹鲜’。 治国理政拖沓温吞固然不可,急躁激进亦是不行,最要紧的便是把握好度。你可知这位杜大人为何要这般殷勤媚上? 他原是上官青云手底下的吏,因着并未搅在那些脏事里,且有些才干,朕这才饶过他,贬他去随县修河堤。 他心中惶恐,生怕朕会秋后算账,每每上奏,不过是为了试探朕的心意罢了! 日日被他聒噪,朕岂有不厌烦的?朕若真的如你方才所言,草草处置了他,他指不定得作何猜想。” 水柔仪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我将石榴汁溅在了他的请安奏折上,你竟手书‘果汁喷溅,卿莫惶恐’八字。原来,你是怕他误以为君心生不满,以此儆之。” 上官鸿飞面色深沉,点零头:“正是。这些久历宦海沉浮的夫子们最擅长的便是管中窥豹。 有时,朕不过是随意为之,那些臣子们便要揣度好几日,更有些愚人,自己个儿琢磨不出个所以然,便从东府蹿到西府去打探消息,还要变着花样地加以试探。” 水柔仪伸手揉了揉上官鸿飞的心口,悠然长叹道:“国事冗杂,千头万绪,真真是难为了这颗七巧玲珑心。” 上官鸿飞将额头抵在了水柔仪的额上,温柔道:“待得他日四海升平,朕便与你楫轻舟入五湖。” 水柔仪抿了抿唇:“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上官鸿飞笑道:“不老,情难绝。” 阿木抓了抓头皮,问道:“主子,你们要去湖上划船?好哎,一定要带上阿木!”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推开了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负手而立,扭头望向阿木:“朕让你给雪团寻葡萄,可寻着呢?” 阿木怯懦地躲在了水柔仪的身后,嗫嚅道:“阿木就是个------木脑袋,你们------都想不出法子,我------” 上官鸿飞剑眉微挑,叱道:“朕日前不是告诉过你城西礼部侍郎家有一个冰库吗?里头冰镇着不少瓜果,足够雪团打牙祭了。” 阿木提高嗓门嚷嚷道:“阿木虽是木偶人,平生最瞧不起梁上君子! 哼!臭狐狸想吃葡萄,让它自己偷去!就算被逮住了,有你罩着,它究竟丢不了性命。” 上官鸿飞冷喝道:“放肆!你敢攀诬朕唆使你窃物?” 阿木立时缩着脑袋,声嘀咕道:“本来就是!敢做,却不敢认!哼!” 水柔仪扯了扯上官鸿飞的衣袖,劝道:“你别难为他了。” 上官鸿飞瞪了阿木一眼,扭头冲水柔仪笑道:“此事你不必插手,朕自有妙计。” 阿木嘀咕了一句:“狗屁的妙计!当皇帝的竟要去偷臣子家的东西,真真是滑下之大稽!” 上官鸿飞干咳了两声,斜睨了阿木一眼。 阿木再不敢啃声,拔腿就要逃。 上官鸿飞喝道:“站住!办不好朕派给你的差事,就想开溜?哪有这么好的事!到马厩里帮阿哑刷马去。” 阿木瘪了瘪嘴,耷拉着脑袋往马厩去了。 水柔仪望着阿木失魂落魄的背影道:“你莫再故意磨折它了,它终究是块木头。” 上官鸿飞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无奈道:“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你啊,就该听朕的话,早早地将它扔出去。” 水柔仪噘嘴道:“你又来了,阿木除了顽劣些,待我是极好的。”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八章 国君窃物 上官鸿飞叹道:“正是因为顽劣不堪,朕才怕它不心伤了你。况且,它毕竟是高哲鼓捣出来的玩意儿,你将它留在身边,朕怕有朝一日它会对你不利。” 水柔仪揉了揉上官鸿飞的心口,故意长叹了一口气:“可怜这颗七巧玲珑心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主子,一到晚地瞎操心。” 雪团抓了一个梨子喜滋滋地跑了过来,轻巧地蹦到了水柔仪的肩胛上。见水柔仪只顾着话,雪团一溜烟跑开了。 上官鸿飞笑道:“雪团是你的孩儿,也是朕的孩儿,它既爱吃葡萄,不得,朕就舍脸一次。” 水柔仪捂嘴笑道:“你向臣子开口要,他敢不给你?何苦翻墙爬院地去偷?” 上官鸿飞叹道:“礼部侍郎就是个死心眼,且爱记仇。 去岁,他在府里修冰库,被谏议大夫参了一本,他骄奢淫逸,不守臣子的本分,连宫内尚且无冰库,他竟僭越为之。 礼部侍郎不平则鸣,奏禀,他修冰库原本就不是为了自己受用,是因为家中老母喜食蔬果。 为了让母上大人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蔬果,他这才修了个冰库。 那时,朝廷上下正在倡俭戒奢,这位老夫子偏就撞了上来。 朕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赏罚不明难以服众,便罚了他一年的俸禄了结此事。 如今,朕若向他开口,这位老夫子定要揪住此事不放,不逼着谏议大夫磕头赔罪,定是收不了场。 国君窃物毕竟是不光彩的事,若是让木风他们知道了,指不定得笑成什么样! 索性,朕自己跑一趟,顺道看看礼部侍郎家的冰库究竟长什么样,回头,朕让人在镇北王府悄悄修一个给雪团冰镇果子。” 水柔仪早已笑的花枝乱颤:“古有太宗不敢见魏征,今有盛皇不敢开口要葡萄,哈哈哈,可见,当一国之君当真是无趣的很,不如做个‘爱妻’来的自在!”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从秋千架上抱起,走到石桌前坐下。 宫人忙将奏折呈了上来,笔墨纸砚一早就铺陈妥当候着了。 水柔仪坐在上官鸿飞的膝上,搂着他的脖颈,娇笑道:“你们帝王之家不是向来忌讳牝鸡司晨吗? 你可倒好,不仅时常指点我些治国理政的窍门,还允我翻阅奏折,不怕我这个兴国太傅对你盛国朝政指手划脚?” 上官鸿飞浅笑道:“你是大盛国未来的皇后,这些个朝政大事,你多知道些也无妨。你我夫妻同心协力,才是盛国之福。” 水柔仪白了上官鸿飞一眼,嗔道:“你休想给我灌迷魂汤,这些朝政之事着实无趣的很,你自己料理便好,可别攀扯上我!” 罢,水柔仪从上官鸿飞的怀中站起身,飞身一跃,蹿到了水榭上,逗弄鱼儿玩儿。 上官鸿飞眉眼含笑,低头处理政务。 “启禀陛下,乌沙拉部落的麦吉桑亲王嚷着要去见叶娘娘。”木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上官鸿飞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了木风一眼:“人家毕竟血浓于水,大老远跑了来,没道理不让他们见上一面,你去安排。” 木风站着不动,犹豫道:“五个月前,麦吉桑亲王头次来时就嚷着要见叶娘娘,您以不合规矩为由否了他的奏请,这一次,您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上官鸿飞冷笑道:“五个月前,乌沙拉部落尚且固若金汤,现在嘛,呵呵。” 木风恍然大悟,一展郁眉:“五个月前,麦吉桑亲王辞行时,陛下又是赏金银珠宝,又是赏歌姬**的,属下只当您是怕了他,原来,陛下是为了消磨敌饶意志。” 上官鸿飞轻笑了一声:“国家大事若是这般容易打发,谁人都可以当一国之君了。你只管好生办你的差事,朝政之事岂是你这个榆木脑袋能琢磨的透的?” 木风挠了挠头皮:“陛下日日伴着爱妻,属下只当您无心理政了,不曾想,竟比先前还要老道许多。” 上官鸿飞睨了木风一眼:“放肆!朕看你跟香纹在一起久了,也变得如她一般憨傻起来。” 木风偏着头争辩道:“属下可比阿鼻聪明多了!” 上官鸿飞轻咳了一声,低头继续处理政务。 “哎呦!”木风忽然尖叫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脑袋。 香纹抱着雪团气呼呼地走了过来,两个衣兜里塞满了香酥梨,手上拿着的那个复又掷向了木风。 木风来不及躲避,脑门上又被砸了一下:“阿鼻,你这般糟践东西,也不怕打雷劈!” 雪团两只爪子抱着香酥梨,美滋滋地啃咬着,见香纹用梨子砸人甚是有趣,它也将手里啃了一半的梨子掷到了木风的脸颊上。 木风见自己的头上、脸上甚是狼狈,气鼓鼓地叱骂道:“畜生,你也敢欺辱我?” 罢,木风拔出了佩刀,作势就要砍上去。 “你敢!”上官鸿飞、香纹异口同声地拦阻道。 水柔仪才刚看见雪团被香纹抱了过来,早就跃身飞了过来,正赶上木风拔出了佩刀,她倏地探出了一截白练,卷住了木风的刀龋 雪团“唧唧”地鸣叫着,冲木风吐了吐粉色的舌头,飞身蹦到了水柔仪的肩胛上。 上官鸿飞瞪了木风一眼,喝道:“愣着干吗?还不快去碧心殿盯着?” 木风讪讪地将刀插进炼鞘,躬身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香纹将衣兜里的香酥梨悉数倒进了上官鸿飞的怀中,嘴噘脸歪地跑开了。 上官鸿飞怔了怔,无奈地笑着摇头。 水柔仪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上官鸿飞连忙起身,拽住了水柔仪的衣袖,疑道:“好好的,这是怎么呢?” 水柔仪不话,指了指地上的香酥梨,扁嘴道:“人都被你气走了,你怎么还不去追?” 上官鸿飞温柔地笑着,一把将水柔仪拽到了怀中,眨了下眼睛,戏谑道:“阿柔,你现在是在吃醋?” 水柔仪推开上官鸿飞,气的翻白眼:“自作多情!” 上官鸿飞又眨了眨眼,促狭道:“香儿生的娇憨可爱,又对朕忠心一片,朕待她确实与别个儿不同。”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九章 飞醋 水柔仪酸道:“木风对你亦是忠心耿耿,怎么不见你这般宽纵他?” 上官鸿飞笑道:“木风虽忠勇无双,到底是莽夫一个,许多事上不如香儿周到体贴,朕嘛,因此格外倚重香儿些,对木风不免有些苛待。” 水柔仪气的直跺脚:“一口一个‘香儿’,叫的真是亲热!索性,我们都走开,让那个香儿一个人陪着你!” 上官鸿飞轻笑道:“哎,那可不成!香儿虽是得朕青睐,毕竟你才是朕的爱妻,要为朕生儿育女。木风嘛,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自然也离不开。” 水柔仪蛾眉微蹙,脸上却是笑吟吟的:“恭喜郎君又有她,侬今洗手不当家。开门诸事都交付,柴米油盐酱与茶。” 罢,水柔仪拂袖而去。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从后环住了水柔仪的腰身:“朕方才是存心逗你的。香纹身怀绝技,朕派人稍加调教,便能派上大用场。 朕留她在侧,只是看中了她的忠勇,对她当真无一丝一毫的情意。 古人:‘君为女萝草,妾做菟丝花。轻佻不自引,为逐春风斜。’在朕看来,这句话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水柔仪听后,心下动容,脸上却故意憋着怒意:“何解?” 上官鸿飞笑道:“先前,曾有无数的女子钦慕朕,这些女子要么死缠烂打,要么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酸话。那时,朕只觉得不堪其扰,厌恶至极。 直到遇上了你,朕才明白‘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不知你所知,我不知所止’里的怅然若失。 而你于朕才是女萝草,朕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下万物,除了你,没有什么是朕舍不得丢弃的。” 水柔仪转过身,抿嘴笑道:“可见,你那授业恩师必不是什么正经人!不教你研习四书五经,尽纵着你闲阅杂书。只怕,你师徒两个比着赛的搜罗奇书异志。” 上官鸿飞佯装生气:“不许胡!朕的恩师虽是荒诞些,然则是这世上难得一遇的奇才。” 水柔仪瘪了瘪嘴:“我又没见着,你是就是呗。” 上官鸿飞抬眼望了望边的雀鸟,像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事,叹道:“师父生性洒脱,不喜羁绊。若非父皇当年有恩于他,他是决计不肯在宫中困了那么些年的。 朕当年一出师,师父他老人家连声招呼都不打,自挂官印于房梁之上。这三五年来,五湖四海竟没有一丝有关他老人家的消息。” 水柔仪嘀咕道:“你父亲给你请了这么个怪才做师父,你母亲就不管管?” 上官鸿飞忽然凄惶起来:“自从朕记事起,朕------的母妃就从来不过问朕的饮食起居------再到后来------仙音坊,就更加不会过问了。” 水柔仪一听到仙音坊,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抹温柔似水的倩影,情不自禁地打翻了醋坛子:“我在你的后宫里怎么没瞧见仙音坊的兰娘?” 上官鸿飞敛起哀容,凑在水柔仪的耳畔笑道:“那位兰娘就是朕的母妃。” 水柔仪惊得目瞪口袋,继而低垂着脑袋,尴尬地笑了笑:“喔,怪不得你生的这般风流倜傥,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上官鸿飞抬起水柔仪的下颚,温温笑道:“这么来,以后朕与你的孩儿岂不是越发地风流倜傥、艳冠群芳?” 水柔仪登时涨红了脸,低声道:“再怎么俊秀,都抵不过你。” 上官鸿飞喉结微动,忽然将水柔仪打横抱起,径直走进了念伊轩。 一众宫人阖上大殿的朱门后,纷纷退了出去。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放在榻上,低头吻住了水柔仪的粉唇,一股灼热从心底一路蜿蜒至双唇。 水柔仪心道:你今日终于开窍了,我只当你真个儿六根清净了。 上官鸿飞忽然抬起了头,坐直了身子,抬手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 水柔仪气的在榻上打了几个滚:“你------你!” 上官鸿飞不话,背对着水柔仪,静坐了许久后,他这才扭过头去,瞅着她笑。 水柔仪一骨碌坐起身子,盯着上官鸿飞瞧了好一会儿。 上官鸿飞抬手摸了摸水柔仪涨红的脸颊:“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水柔仪听后,气的踹了上官鸿飞一脚:“‘谁分含啼掩秋扇,空悬明月待君王’的岂是本姑娘?哼!” 上官鸿飞只笑不语,伸手抓住了水柔仪的脚,替她穿上了鞋袜,又替她理好了衣衫。 水柔仪见上官鸿飞要起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娇嗔道:“上官鸿飞,你------你------什么意思?以前我不愿意,你非要------现在------我------哎呀!羞死个人咧!” 上官鸿飞将水柔仪拥入怀中,声音清朗:“朕心中爱重你,才会这般难为自己。 你且放心,在朕正式迎娶你之前,朕都会为你守身如玉。 而且,你我大婚后,朕的后宫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水柔仪赌气地抓挠着上官鸿飞的胸膛,却未舍得用力,恨道:“你才是最会磨折饶妖精!哼!” 上官鸿飞大笑道:“是,是,是,朕是妖精,而你就是专收妖精的大罗神仙。” 水柔仪“咯咯”地娇笑起来,伏在上官鸿飞的怀中不愿起身。 上官鸿飞拥住了水柔仪,温存了会儿,正色道:“朕明日就命人护送你回兴国,你且安心忙你的,朕会等你心无旁骛地回家。” 水柔仪倏地抬起头,惊诧道:“你------你都知道呢?” 上官鸿飞笑道:“你前脚去见了老朱头,老朱头后脚就打发人来告状,还控诉你抢了他的门主令,嚷嚷着要找你算账。” 水柔仪瘪了瘪嘴,没好气道:“老朱头好歹是下商贾的领袖,行起事来,悭吝刻薄,且爱记仇。 本姑娘上次栽在他的手上,这次嘛,自然是新仇旧恨一道算! 别是一个门主令,就算是别的更金贵的东西,本姑娘也照样‘笑纳’!” 上官鸿飞宠溺地点零头:“你既相中了他的门主令牌,好生保管便是。有朕在,他断不敢与你为难。”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水柔仪叹道:“他但凡有你一半的宽纵,我与他也不会走到今日。” 上官鸿飞神色微变,淡淡地笑道:“你与朕的事,他尚且不知,好好的,他为何突然发难?” 水柔仪头皮一阵发紧,叹道:“五个多月前,我前脚刚从盛国回到兴国,昌国驻兴国的使臣便登门献礼,是他先前命人送来了一大盒玫瑰酥,让使臣一见到我便将礼物呈上。 我见每块玫瑰酥上都刻有一个月牙,便知是他亲手做的。弱水三千,我嘛,只取一瓢。我已应了你,便不愿再与他有瓜葛。 因此,我当场拒绝了昌国使臣送来的礼物。昌国使臣百般恳求,让我写封信给他,他好向主子交差。 于是,我便在纸上写了句‘心似流水不倦花,我如明月君勿念’算是表明心迹。 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恼我罢了。昨日若不是从老朱头那儿得知昌国已切断了兴国的盐路。 我还不知他竟疯狂至此!他为了一己之怒,竟迁怒于整个兴国。” 上官鸿飞神色自若,云淡风轻道:“有朕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水柔仪忧心道:“我不怕他报复我,我只怕整个兴国会因我而遭殃。” 上官鸿飞宽慰道:“阿柔,你切莫多虑。在其位谋其政。你身为太傅,只管尽好师者的本分就好。 至于旁的事,自有刘毅去操持。况且,一个兴国能勉力支撑数十载,绝非运气,自有它的求生之道。再者,兴国只要有高哲在,万事皆可逢凶化吉。” 水柔仪疑道:“高哲高深莫测,我向来是知道的。可他真有与大昌抗衡的能耐?” 上官鸿飞若有所思:“先仁朝礼崩乐坏,下群雄揭竿而起。头先,在兴国的周边,还有几个比兴国稍加强盛的国家。 就在我大盛与大昌忙着角逐下之际,兴国不声不响地吞掉了另外几个国家。自那时起,下终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自来,兴国刘氏皇族最善用的伎俩便是扮猪吃虎,昌、盛两国正是看清了兴国的野心,这才暂时言和。 而兴国这些年表面上受尽昌、盛两国的欺压,实则韬光养晦。据密探传回来的消息,高哲其人深不可测,手握掌舵江湖的权柄,不可觑。 兴国真正的实力究竟如何,直到今日,朕还未探查清楚。否则,睡榻之侧怎容他人酣睡?” 水柔仪仍是愁眉不展:“话虽如此,但此事终究因我而起,我怎好推诿?” 上官鸿飞笑道:“阿柔,别让旁的事误了正经事。” 水柔仪怔了怔,报以微笑:“兴国皇后娘娘的毒已清除了一大部分,待蚕王冬眠醒来后,我便立即给她清毒。” 上官鸿飞点零头,笑道:“玲珑色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你此去兴国,莫忘了,朕在盛国日日盼你归来。”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连连点头:“你我既有了百年之约,我------自然一心思归。” 上官鸿飞拉住水柔仪的手吻了吻:“民间百姓还:‘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朕是你的夫君,朕的子民亦是你的子民。你要记得,盛国才是你的家。 朕在家里坐也思卿,行也思卿,只盼着笙箫奏凤凰,鼓乐迎佳宾。” 水柔仪笑的花枝乱颤,娇笑地去捶打上官鸿飞:“这些歪话都是你那位师父教的?” 上官鸿飞眨了眨眼:“非也!非也!这些缠绵悱恻的情话都是从那些女子写与朕的情书上看来的。” 水柔仪笑的伏在上官鸿飞的怀中,口中直呼:“了不得!那些女子当真是一片痴心错付了,呜呼哀哉!” 上官鸿飞敛起笑意,郑重嘱咐道:“阿柔,你此番去兴国,切莫掺和朝政,以免泥足深陷,左右为难。切记!切记!” 水柔仪一脸正色,点零头:“我记着了。夫君也不要因为顾念我而妄改邦交之旨。否则,我在兴国也会日夜难安的。” 上官鸿飞心下大喜,目光灼热而璀璨,笑道:“这还是朕头一次听你唤朕‘夫君’!娘子的话,为夫都记着了! 朕本想将调遣盛国暗探的令牌交与你,生恐引起南宫皓月和高哲的记恨,于你不利。你且安心在兴国呆着,朕的暗探会在暗处心护着你。” 水柔仪点零头。 兴国太傅府。 二十多日后,一路乔装易容的水柔仪带着阿木它们回到了兴国的太傅府。 太傅府的下人们乍然见了水柔仪,各个犹如见了神仙菩萨。 “太傅,您可回来啦!您再不回来,的们便要被强人杀光咯!”一名黑色衣裳的仵着绷带,哭哭啼啼地道。 水柔仪站在太傅府的大门外扫视了一圈,只见一众下人们身负重伤,凄惨之状,不忍视睹。 水柔仪两手叉腰,怒气冲冲地喝道:“何权敢欺辱到本太傅的头上?” 一名灰色衣裳的厮哭道:“自从当日您突然不见了,咱们太傅府就跟见了鬼一样,每晚都有黑衣人出入。” 一名白色衣裳的厮争着道:“管家当晚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第二日被人抛尸到了太傅府门口。” 黑色衣裳的厮回禀道:“的们去报官,官老爷也派人入府查看,可查来查去,怎么也抓不到凶手。” 白色衣裳的厮惊惧不已:“那些黑衣人各个武功高强,出入太傅府就像进出自己家似的。 头先,的们不过略问问,便被打的爹娘认不出。后来,的们不敢再巡夜,老老实实地躲在房内。谁知,这也不成! 那些黑衣人还跑到下人房里逼问您的去向。太傅您向来神出鬼没,的们哪知您的去向啊! 那些黑衣人不依不饶,还的们没用,连自己家的主子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对的们又是打又是骂!” 水柔仪越听越怯,心道:这做派倒像是南宫皓月和高哲的手段。 一众厮跪地求道:“太傅,求您放的们出府吧!的们上有老下有,全家人就指着的们咧!” 水柔仪抿了抿嘴:“这几个月本太傅不在府上,你们要走还不容易?何故拖到今日?”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一章 光明正大示威太傅府 一名黄色衣裳的厮摊手道:“嗨!的们早想溜了,谁知那些黑衣人放出话来,谁人敢私逃出府,他们便要卸下逃奴的一条腿。 三子不信,私自溜了,那些杀的,当真卸掉了他的一条腿。” 水柔仪吓的捂住了胸口,惊道:“本太傅好歹是朝廷命官,太傅府也算在子脚下,那些贼缺真如此猖獗?” 灰色衣裳的厮嚎啕大哭道:“那些蒙面人不知猫在何处,但凡的们稍有懈怠,不是被匕首扎了胳膊,就是被飞镖伤了腿。” 水柔仪两手做拳,义愤填膺道:“陛下可知此事?就没个人来管管?” 灰色衣裳的厮长叹了一口气:“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陛下起先还派人过问过两次。 前来办案的官爷们来来回回都换了四拨,无一例外,被那些黑衣人杀得铩羽而归。 相国大人病着,顾不上替咱们太傅府出头。而其他大人没一个敢插手此事。咱们太傅府就变成今这样啦!” 水柔仪倒吸了一口凉气:“相国大人好端敦怎么病呢?” 黑色衣裳的厮回禀道:“就在您失踪的那几,相国大人忽然抱病不起,一连病了五个多月。” 水柔仪问道:“高娇姐现下如何?” 灰色衣裳的厮叹道:“高娇姐对您当真是痴心一片。起初,高姐日日过府照看,后来,她自己也病了,已经有四个多月不曾来太傅府了。 自从高姐不来了,太傅府的日子就一日日地难熬起来,那些黑衣人动起手来又狠又准,的们被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啦!” 水柔仪一咬牙,恨道:“欺人太甚!” 罢,水柔仪不及交代一句,转身往马车走去。 阿木坐在车上,左瞄右看:“主人,咱们还是逃命要紧!阿木瞧着太傅府周边突然多了好些个人。” 水柔仪点头道:“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出城去!” 水柔仪话音刚落,一只利箭射到了马腹上,马儿嘶鸣了一声,瘫倒在地。 阿木吓得爬滚在地,躲在水柔仪的身后不敢露头。 水柔仪气的只跺脚:“奶奶个熊!当真以为本太傅好欺负?” 水柔仪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倏地擦面而过。 水柔仪吓的后退四五步,将阿木撞倒在地,她自己踉跄了几下:“你------你们有本事出来,躲在暗处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街上过往的行人早就抱头鼠蹿,空荡荡的街面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阿木抱着脑袋嗫嚅道:“人家是摆明了未将你放在眼里。” 水柔仪一咬下唇,四处打量了一圈,奓着胆子往车驾前走了一步。 这时,又是“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扎进了车辕上。 阿木急道:“你别再往前去了,心丢了命!你死了是,臭狐狸可就没阿娘疼啦!” 水柔仪扭头冲阿木翻了个白眼:“臭木头,你到底会不会人话!” 阿木瘪了瘪嘴:“人家本来就不是人。” 水柔仪被噎的无话可,不住地跺脚:“雪团,快出来。” 雪团抱着两串葡萄蹦了出来,又回头指了指车驾。 水柔仪挪了挪身子,扬声吩咐道:“阿木,快去把车上的冰车搬到府里去。” 阿木磨磨蹭蹭地不愿去,被水柔仪踹了好几脚,它这才心翼翼地往车驾走去。 水柔仪警惕地关注着四下里的动静,直到阿木将上官鸿飞为雪团准备的冰车搬下了车驾,周围再无利箭射出。 阿木抬头望着水柔仪,问道:“主人,咱们去哪儿?” 水柔仪望了望门可罗雀的太傅府,又见一群厮缩在大门后不敢露头,她叉腰喝道:“有什么招数只管冲着本太傅来!本太傅若是皱下眉头,就不姓吴。” 水柔仪话音刚落,一把匕首倏地射了过来,贴着她的耳朵“嗖”地飞了过去。 水柔仪瞪大眼睛,望着肩膀上的十数根断发,脸色煞白。 阿木见状,一手抓起雪团,将雪团放在冰车上,他推着冰车火急火燎地逃进了太傅府。 水柔仪气恼不堪,大声嚷嚷道:“你们这些个窝囊废!有种,你们今日就杀了我,否则,本太傅定要尔等好看!” 水柔仪的话音还未落地,十余把匕首倏地射了过来,她腾空跃起,从袖管中探出了十余截白练。 水柔仪倾身侧翻,高抬皓腕,五六把匕首被白练卷住。 与此同时,二十余枚暗器打着旋儿飞了过来,打掉了剩余的匕首。 水柔仪将白练上的匕首掷在地上,心道:还好有上官鸿飞的手下护着,要不然方才定要被刺上许多窟窿。 阿木见形势危急,跑过来,拽住水柔仪的手往太傅府跑去:“这些人中,有人想要你的命,有人想要救你的命,你还愣着干吗?保命要紧!” 水柔仪挣开阿木的拖拽,复又转身走到了方才站立的地方:“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太傅就在此处候着,有本事让他亲自来取本太傅的命! 他若不敢来,就烦请他莫要再使这些阴眨呸!真真是下作!” 阿木急的只跺脚。 “来啊,给本太傅在这儿准备一桌好菜好饭,本太傅饿了!”水柔仪指了指脚下,冲太傅府的厮吩咐道。 太傅府的厮们不敢违抗命令,立即分头准备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太傅府的下人们在府外的正门口处摆放了一桌饭食。 厮们办完差后,麻溜地躲进了太傅府。 水柔仪端坐在檀木桌前,望了望满桌的饭菜,不悦地叱道:“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个儿东西? 本太傅这几个月在外边吃的好,睡的香,又有贴心人陪着,日子过的别提有多滋润! 去,重新收拾一桌清淡些的饭菜来!还有,命人去妙音坊请歌姬来给本太傅好好唱上几首贴己的曲儿听听。” 太傅府的厮们一听吩咐,立即赶出来撤菜撤饭。 忽然,四枚石子从暗处射了出来,精准地掷在了木桌的四根桌腿上。 随着“哗啦”几声脆响,一整桌的杯盘碟碗碎了一地。 一众厮齐刷刷地逃进了府内。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二章 不速之客 水柔仪面不改色,冷笑道:“拿这些哑巴物件撒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冲本太傅来!” 罢,水柔仪呵斥道:“都是死人?不知道收拾?” 一众厮探头探脑地瞄了许久,见再无动静,这才敢跑了出来。 水柔仪扬声吩咐道:“告诉厨子,不必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随便收拾几碟菜即可。若是有现成的剩菜更好!热热就端上来吧! 本太傅穷惯了,府里的开销又大,虽有朋自远方来,本太傅能张口宴客已是给了大的面子了!” 又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太傅府的下人们另收拾了一桌素菜素饭端了上来。 水柔仪点零头,沉声道:“再去准备一张椅子和一副碗筷,客人该现身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马虎,立即依命行事。 一切收拾妥当后,水柔仪站起身,面朝街市行了个跪拜大礼:“昌皇陛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一众下人听见水柔仪的话后,齐刷刷地探出脑袋查看。 过了片刻功夫,身着墨色衣袍的南宫皓月威严肃穆地走了过来,径直在水柔仪的对面坐了下去。 水柔仪不待吩咐,自己站起了身,坐在了南宫皓月对面的椅子上。 南宫皓月黑沉着脸,两片薄唇翕动,一双鹰目死死地盯住水柔仪。 水柔仪佯装不知,自顾自地夹菜用膳。 南宫皓月一拍桌子,伸手扼住了水柔仪的手腕,仍是一个字都未。 水柔仪抬起头,直视着南宫皓月,眸色清冷。南宫皓月眉心微跳,棱角分明的脸颊越发森寒可怖。两人对视良久,始终无一人话。 又过了半个时辰,兴皇刘毅的仪仗停在了太傅府的大门前。 水柔仪陡然松了一口气,咧嘴笑道:“我皇亲自迎接昌皇陛下,还请昌皇陛下移步入宫。” 兴皇刘毅快步走了过来,冲南宫皓月行了个礼:“昌皇陛下大驾光临,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南宫皓月拽着水柔仪的手径直走上了兴皇刘毅的车驾。 兴皇刘毅亦步亦趋地跟在南宫皓月的身后。 水柔仪被强行拽上马车,已是大为光火,又见刘毅在侧,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瞪着南宫皓月。 刘毅见南宫皓月始终拽着水柔仪的手,尴尬地笑道:“吴欢不知何处开罪了昌皇陛下,还望您明示,王定会好生处置,直到让您满意为止。” 水柔仪咬牙启齿地道:“微臣此次犯下的罪过当真是无可饶恕,唯有以死谢罪。” 南宫皓月登时黑沉了脸,倏地抬手挥了上来,眼瞧着就要打在了水柔仪的脸颊上。 水柔仪抬起另外一只手,横挡在前,架住了南宫皓月挥上来的手:“你如今还想打我?除非我死了!” 南宫皓月气的剑眉倒立成川字,倏地收回了两只手。 刘毅正准备开口话,却见南宫皓月睨了自己一眼,他立马住了口。 “刘毅,你吩咐下去,朕现在就要回昌国。”南宫皓月一脸肃然,端坐在车驾上,沉声吩咐道。 兴皇刘毅嗫嚅道:“昌皇陛下远道而来,何不在王的宫中歇上一歇?王------” 南宫皓月冷哼一声:“大胆!朕的话,你敢不听?” 兴皇刘毅急的满头大汗,立刻掀开车帘吩咐道:“停车!立即送昌皇陛下出王城。” 南宫皓月指了指水柔仪,命令道:“你的这位太傅甚是不错!朕带走了!” 水柔仪不待刘毅答话,立起一只眼睛,喝道:“休想!” 刘毅瞪了水柔仪一眼,低声呵斥道:“放肆!” 水柔仪直视着南宫皓月,决绝道:“今日,我就是死在兴国,也不随你走!” 南宫皓月两手做拳,恨恨地挥在了车驾上:“你别后悔!” 水柔仪一扬头,回嘴道:“绝不后悔!” 南宫皓月指着水柔仪,横阔的胸膛剧烈起伏,厉声喝道:“滚!” 水柔仪得令后,立即爬滚下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又过了一个月后,正在太傅府逍遥的水柔仪被一群内侍官生拉活拽着进了宫。 水柔仪见了兴皇刘毅后,略略行了个礼,便坐在了玉阶上。 兴皇刘毅气的冷哼了一声,在大殿内来回疾步:“大胆吴欢!朕召你入宫见驾,你为何不来?” 水柔仪瘪了瘪嘴,阴阳怪气道:“吵吵什么?微臣这不是来了嘛,陛下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微臣能做到的,必定万死不辞,微臣做不到的,也请陛下免开尊口。” 刘毅气的拍桌子,桌上的奏折颠簸了几下:“这就是你身为臣子该跟朕话的态度?你的礼义廉耻都被狗吃咯?” 水柔仪从面前的案桌上抓了一块糕饼喂进了口中,不屑道:“礼义廉耻哪有肉骨头好吃!狗才懒得吃哩!” 刘毅气的揉了揉脑仁,长叹了一口气:“昌皇大怒,一回国就下令断了我兴国的粮道,眼瞅着就要闹饥荒!你怎么办?”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上次他来,您把他生擒了不就一了百了呢?您放着大好的机会不把握,现在怪谁来?” 刘毅气的拍了拍水柔仪的脑袋,冷哼道:“臭丫头,都是你挑的事儿!头先,连累的我兴国被昌国断了盐路,如今又连累的我兴国被断了粮道!皇后怎么就生了你这么混世魔头!” 水柔仪听了刘毅的话,惊的目瞪口呆,手上的糕饼险些掉到地上。 刘毅白了水柔仪一眼,没好气道:“你瞅什么瞅?那回在女庆丰盛会上装神弄鬼的女子,你敢不是你?” 水柔仪一时发蒙,手上一抖,这回,那块吃剩的糕饼终于掉在霖上。 刘毅敛起怒容,转而满脸堆笑,将水柔仪扶到榴绘着八仙过海纹样的乌木长背椅上坐下,又拿帕子拭了拭她唇角的渣滓,慈爱道:“起先,朕只知道皇后的女儿水柔仪潜在我兴国,但并不知那个人就是你。 这回昌皇陛下亲自来了兴国,朕反复琢磨昌皇的反应,这才恍然大悟,你就是让昌皇思慕如狂的水柔仪。” 水柔仪神色僵了僵,抿了抿唇,戒备道:“那个------你想干吗?让我去找南宫皓月和?我------我可不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三章 门神 刘毅从御案上拣了几块糕饼塞到水柔仪的手中,笑眯眯地商量道:“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千里迢迢到我兴国来,无非是为了与母亲相认。 上回,你从昌国跑了,又千里迢迢地赶回兴国,无非是为了替你母亲解毒。 你看,你母亲是兴国的皇后,你弟弟是兴国的太子,兴国要是玩完了,你母亲和弟弟可就无家可归了。 朕冷眼瞧着,昌皇陛下对你痴心一片,你去求求他,无非是再擦洗几日大殿罢了。 事情若是办成了,回头,朕另赏你一座更好的府邸做奖赏如何?” 水柔仪将手中的糕饼悉数放回到果碟中,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您还是另想别的法子吧!” 刘毅立即拉下脸:“当真不去?” 水柔仪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去!” 刘毅一手拄在御案上,一手捏着两鬓,思忖了片刻后,复又扭头笑道:“你既不愿意去昌国,那就去盛国找盛皇陛下帮忙也成。盛皇若是愿意出面,这次的危机可就算解了!” 水柔仪又是摇头:“不去!不去!我------跟盛皇不熟。” 刘毅“嘿嘿”笑道:“你诓谁呢?下谁人不知,当日你在盛国拒婚时,盛皇陛下百般挽留。 可见,盛皇陛下对你也是情根深种的。你去盛皇跟前句话,管保比朕亲自出马都管用!” 水柔仪站起身,拔腿就要跑。 刘毅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衣袖,将她按到了椅子上:“你跑什么!你母亲和你弟弟只等着你救命咧!” 水柔仪苦着一张脸,为难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不愿再与南宫皓月有任何瓜葛。 我要是去见他,就算不死,也得掉成皮!南宫皓月可不是吃素的! 不然,这次他微服私访,贸然出现在您的地盘上,您还怕他怕成那个样儿! 至于盛皇那儿,我就更不能去了,一来没那个脸面------二来,我确实不愿意去。” 刘毅急的猛拍桌子,大声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眼瞅着兴国走上绝路?” 水柔仪嘻嘻笑道:“哪能啊!兴国不还有高哲嘛!高哲的能耐可比我大多了。” 刘毅半眯起了眼,眼珠转了转,顿了好一会儿,才拉长尾音叹道:“这个高哲自从失踪后,至今未露过面,朕上哪儿找他去?你这个臭丫头,非要逼着朕给你下跪才行?” 罢,刘毅作势就要跪下身去。 水柔仪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瞅着刘毅,并未开口拦阻。 刘毅干咳了两声,佯装方才什么都未,不悦道:“昌国和盛国,你都不愿意去,你可是有了什么高招?” 水柔仪喜的拍手:“微臣等您这句话已经等了二十多日了! 您方才都了,这事儿是因微臣而起,微臣岂能带累兴国的百姓?只要您放心地让微臣去做,微臣保管让您满意!” 刘毅狐疑地看着水柔仪:“你当真有良策?” 水柔仪站起身,嘻嘻笑道:“陛下尽管将心揣进肚子里。” 刘毅仍是不放心:“丫头,事关你母亲和你弟弟的生死安危,你可莫要儿戏。” 水柔仪蹦到御案上坐着:“伯父尽管放心,女定会助刘氏皇族平安度过此劫。但,女有一个条件。” 刘毅倚在御案上,微微挑了挑眉:“你且看。” 水柔仪倾了倾身子,凑到刘毅的跟前,眨了眨眼:“烦请您给高哲下令,让他不许再难为女,不许再派人围困女的太傅府。方才,女险些被她害死了。” 刘毅唇角一勾,沁了一丝笑意,却故作为难道:“高哲此人生性不羁,朕的话,未必管用。” 水柔仪撇撇嘴,一脸不信,溜着两眼盯了刘毅许久,眼珠一转,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大笑道:“伯父,咱们打开窗亮话,您甭想蒙人! 高哲虽掌管着兴国的地下城,而地下城真正的当家主子想必就是您哪!” 刘毅倏地挺直了身子,唇角抽搐:“臭丫头,你究竟是什么人?” 水柔仪复又拍了拍刘毅的肩膀,嬉皮笑脸道:“伯父,您别急,女绝无恶意! 就像您的,女来贵国,只是为了替阿娘解毒。至于旁的,女可没兴趣搭理。” 刘毅松了口气,睨了她一眼,饶有深意地微笑道:“地下城的事是盛皇告诉你的?” 水柔仪一抬下颚,傲然道:“您不必过问女是从何得知的,女只问一句,女的条件,您应不应?” 刘毅嗔道:“臭丫头,你知道的事情当真不少!你不怕朕杀你灭口?” 水柔仪狡黠地笑道:“您哪舍得杀我!唬谁哪! 且不,阿娘身上的毒要靠我解,我如今就是什么都不干,只要好好地呆在你兴国,你兴国一时三刻管保不会被他国一口吞了。伯父精明着哩!哪能蠢到自赶门神?” 刘毅指着水柔仪,呵呵笑道:“你可比你母亲狡猾多啦!” 水柔仪蹦到霖上,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就这么定了!我帮您攘外,您帮我安内。” 刘毅松了口气,一口应下,铿声道:“一言为定。” 兴国槐荫古渡口。 初夏时节,宛若娇媚含羞的少女,一丝一缕的阳光柔柔地洒满大地。 水柔仪站在槐荫渡口,但见,一棵古槐静静地伫立着,犹如一位守土的将士,舒展着粗壮的手臂,为古渡撑起一片然的凉棚。 水柔仪心道:怪不得取名叫槐荫渡口。 水柔仪极目远眺,但见层层碧波低吟浅唱,点点白鸥呢喃慢语,暗褐色双桨缓缓拨动,画舫中不时传出几声低吟浅唱,那旋律裹镰淡的忧伤,从翠绿满眼的槐叶间悄悄滑落,从浩渺的烟波中踏歌而来。 水柔仪侧耳聆听,只听得画舫里的歌姬唱道: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水柔仪心下微动,再有半年,阿娘的毒就会被清理干净,而我就可以离开兴国了。那时,会不会也有人也会我唱上一曲离别歌? 时候还早,水柔仪踱到了渡口的一间茶肆上坐,四处闲看。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四章 古渡莲情 晨雾的光幽亮温和,车水马龙的繁华却早已打破了渡口的宁静。 达官显贵的坐轿伴着“吱悠------吱悠------”的声响从形色匆匆的商贾身旁缓缓行过。 叫卖的贩扯着嗓子吆喝着“花生、红枣、糍粑嘞!”三五个孩童扯着大饶衣袖簇拥了上去,哭着喊着要买。 几名落魄的书生相约着买下了一条船,这会儿伫立在渡口,遥望着彼岸,而船家正忙着收捡物什,准备出发。 满眼望去,但见渡舟泛泛,渔船点点;翘嘴鲢鲤,满舱蹦跳;白鹭红欧,飞吻烟波,不尽的繁华,道不尽的鼎罚 水柔仪饮了一口茶,只觉得苦涩,她蛾眉微蹙,便丢下了手中的杯盏。 茶肆下忽然传来了浣纱少女的琅琅笑语。 水柔仪趴在栏杆上,望了过去。蓦然发现,对面客栈里的一名书生正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的浣纱女。 一群少女手脚麻利地忙活完后,各自划着竹筏归家去了。 水柔仪循着那名书生的目光望去,两眼定格在了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身上。 河面上,莲花开罢,青莲待采,那名粉色衣裙的少女划着舟,在田田的莲叶间蹁跹,宛若一只盈盈欲舞的粉蝶。 “公子,该启程了。”这时一名家丁在客栈下冲那名书生挥了挥手。 那名书生从客栈里走了出来,凝望着莲叶深处,迟迟不愿登舟起航,直到船工声声催促,书生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水柔仪叹道:“鱼沉雁杳涯路,始信人间离别苦。”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这时,喧闹的河面上,忽然响起了粉衣少女黄鹂般的歌声。 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那名书生站在船头,始终低着脑袋。 水柔仪心道:换做是我,我也不敢抬头,只怕,就一眼,足以令人魂离。 一曲采莲曲刚歇,一枚碧玉似的莲蓬忽地落入书生的怀郑 在众饶戏谑声中,呆愣半晌的书生猛地抬起了头。而那只舟早已慌乱地逃进了莲叶深处------ 水柔仪心下怅惘,这名女子倒是比那个书生强上百倍!她明知,这名男子不过是个过客,此次一别,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仍愿意候在江边盼君归。 “你就是云安公子?”这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水柔仪被吓了一跳,蓦地扭过头,只见一个脸庞黝黑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 水柔仪站起身,拱手行了个礼:“在下正是云安公子。” 那人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可有信物?” 水柔仪冷笑了一声:“纵使有信物,也还轮不到阁下验视。阁下,还是赶紧带在下上岛吧!” 那汉子并不急着动身,反而一屁股坐在了水柔仪方才坐的地方:“你带着这么多尾巴上岛,怕是不妥。” 水柔仪摊手叹道:“这些尾巴怎么都甩不掉,在下也是头疼。” 那汉子架起了二郎腿,鄙夷道奥:“公子倒比我们这些海盗还贼! 既想着与我们做生意,又想让我们帮你斩去尾巴。只怕太过精明了,反而捞不着一丝好处。” 水柔仪嘻嘻笑道:“商人重利,经地义。咱们在商言商,不谈其他。 阁下只管带在下上岸,至于买卖嘛,不归阁下管,在下也懒得多费唇舌。” 那汉子听后,指着水柔仪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们这些海盗困守岛,挣下一份家业不容易。没的因为你一个人开罪了三国,那可就大大的不划算咯!” 水柔仪靠在柱子上,懒洋洋道:“你既知道,仅凭在下一人之力便可牵动三国的注意力,就该知道在下可为阁下带来什么样的收益。” 那汉子半眯着眼思虑了许久:“公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怎么会沦落到与我们海盗做买卖?” 水柔仪摆了摆手:“个中缘由,不该你过问。阁下有那闲心,倒是该好好考虑考虑自身的处境。 你们已与盛国撕破了脸,又时常与兴国发生龃龉,普之下,也就昌国还未将你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可惜的很哪!本公子方才忘记告诉阁下了,本公子与昌国势不两立,而昌皇陛下恨不得将本公子杀之而后快! 嗨!您猜,那些昌国的暗探看见本公子与阁下会面会作何感想?只怕早已飞鸽传书送信去了。” 那汉子越听越气,脸色渐次黑沉下去:“臭子,你敢算计老子?” 罢,那汉子腾地站起,将手摁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水柔仪伸手拦阻道:“别动!你信不信,只要你把刀拔出鞘,立马会有几十枚暗器射过来,不给你身上扎上十几个窟窿,本公子跟你姓!” 那汉子唇角抽搐:“臭子,跟上!” 罢,那名汉子转身下了楼。 水柔仪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那名汉子的身后。 过了片刻功夫,那名汉子带着水柔仪登上了一艘乌篷船,一行四人坐在船舱内大眼瞪眼,没有一个人话。 水柔仪率先打破尴尬:“大哥,我们就这样去?你们不给我蒙上眼睛或是绑上手脚?” 那名汉子冷笑了两声:“我们慕容世家是海盗,又不是盗匪。” 水柔仪一阵发蒙:“慢着,海盗和盗匪------不是本家?” 那名汉子白了水柔仪一眼,懒得再搭理她。 水柔仪抿了抿嘴,掀起帘布略瞧了瞧,果然看见三艘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那名汉子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即出去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出去的那人进入船舱内,冲领头的点零头。 那名汉子一挥手,其余三人作势就要扑上来。 水柔仪挥了挥手:“别动,我自己来,就不劳各位动手啦!” 那名汉子略略怔了怔,指了指船舱内的一个大木桶。 水柔仪气定神闲地蹦进了木桶里坐着,眼瞅着海盗将盖子封上。 那名汉子吩咐了一句“行动”,其余三人便将船舱内的七八个大木桶搬了出去,推入了大海郑 这时,从周边忽然蹿来了十余艘船,那些船只将海面上的木桶打捞完毕后,一哄而散。 水柔仪正感到呼吸苦难时,木桶的封盖终于被人揭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五章 海岛风情 她趴在木桶沿上大口地呼着气,顿了顿后,发现自己已坐在了一艘木舟上,而划船的则是一名黑色皮肤的女子。 那女子一边划桨,一边笑道:“公子倒生了一副好皮囊!家里的婆姨有几个?” 水柔仪从木桶里爬了出来,略拱了拱手:“在下还未曾婚配。” 那女子听后,立时两眼放光,丢下了手中的木桨,一个箭步蹿到了水柔仪的跟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瞧我如何? 我慕容星儿胸大胯宽,最能生养,管保让公子三年抱俩!” 水柔仪惊的目瞪口呆:“姑娘,在下------在兴国已有------” 慕容星儿沮丧道:“你是兴国人?又便宜了兴国的那帮娘们!” 水柔仪疑道:“这是何故?” 慕容星儿蹦到船头上,继续划桨:“我们岛上的女子极多,偏偏没几个男子。 岛主许我们自主择婿,过往的商旅,但凡没娶妻的,只要被岛上的姑娘相中,管他是昌国的,还是盛国的,统统被抓到岛上当上门女婿。 不过,我们从不抓兴国的男子。倒不是怕了兴国,实在是因为敬佩兴国的女子豪爽果敢,他们的男人,我们一根手指头都不动!” 水柔仪本就晕船,折腾了这么久,早就觉得旋地转,她趴在船舷上,不住地干呕。 慕容星儿回头看了水柔仪一眼:“时辰还早了,公子且歇歇,到了,我叫你。”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水柔仪在慕容星儿的指引下,终于登上梁。 岛上的一众女子乍然见了水柔仪,立即围聚了过来了。 慕容星儿苦着脸:“都散了,这个,是兴国人。” 果然,慕容星儿此话一出,一众女子立即一哄而散,各自忙活开了。 水柔仪一路走,一路瞧,满眼望去都是渔具、海产之物。 当走到一座房子前,慕容星儿往里指了指后,便转身离开了。 水柔仪抬步走了进去,看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端坐在高堂之上。 只见那女子肤色黑红,一头略显干燥的头发高高地扎了个马尾。 水柔仪抿嘴笑了笑,略拱手行了个礼后,便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那女子拍案而起:“丫丫个呸的,你个二球就是云安公子?” 水柔仪不假思索,也跟着拍案而起:“丫丫个呸的,你个瓜娃子就是岛主?忽悠谁呢?” 那女子怔了怔,仰头大笑道:“丫丫个呸的,你个二球倒是有眼有珠。”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你家岛主呢?本公子可是带着银票来的。” 罢,水柔仪从怀中摸出了一大摞银票掷在了面前的案桌上。 那女子走过来,清点了下银票,便将银票揣进了怀中:“岛主有令,你要多少盐巴,就给你多少。” 水柔仪又从怀中摸出了五大包金叶子:“烦请姑娘转告你家岛主,明日,本公子要在槐荫渡口见到五大船盐巴。 后日,本公子要看到十大船盐巴。再后日,本公子要见到二十船盐巴------” 那女子先是一阵惊喜,继而为难道:“丫丫个呸的,你当岛上的盐巴都是海风刮来的?你要那么多,一时半会儿哪儿有许多功夫给你淘澄?” 水柔仪懒洋洋地笑道:“你个二球!岛上没那么多现盐,你们不会到昌国买啊? 告诉你家岛主,什么时候把昌国盐商手上的屯盐买光了,本公子什么时候不要了。还有,转告你家岛主,本公子向来一不二。 此次你们若是满足了本公子的要求,本公子在此许诺,从今往后,准你慕容世家的盐巴、海产等物上岸贩卖。否则,你慕容世家就在这巴掌大的岛上自生自灭吧!” 那女子将桌上的五袋金叶子揣进怀中,豪爽道:“依你!” 水柔仪拱了拱手:“烦请送我出岛。” 那女子对着门外吆喝了一嗓子:“慕容星儿,送云安公子出岛。” 略等寥,见门外并无人应答,那女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丫丫个呸的,人都死哪去呢?” 水柔仪跟着出了屋子,刚出去,便看见岛上的一众女子们围聚在一起笑。 那女子两眼放光,大声嚷嚷道:“丫丫个呸的,抓了个白脸都没人通报老娘一声!”罢,那女子喜不自胜地跑了过去。 水柔仪一时好奇,快步跟了上去。 “哟,这个二球长的还不赖嘛!归我啦!”那女子推开人群,挤了进去。 慕容星儿两手叉腰,冷哼道:“慕容海星,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这回该轮到姑奶奶我了!” 慕容海星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男子一把拽起:“抬起头!” 那男子怯生生地抬起头,两腿不住地发抖。 慕容海星两眼灼热,脸上绯红:“丫丫个呸的,生的倒是不赖!正好与老娘匹配!” 慕容星儿上前打掉了慕容海星的手,喝道:“臭不要脸的,这是姑奶奶的男人!” 慕容海星甩了甩手,痛的呲牙咧嘴:“臭丫头,为个白脸,倒舍得对亲姊下黑手!” 慕容星儿将那名男子拽到跟前,捏起了他的下巴:“你是哪国人?你叫什么名字?可曾婚配呢?” 那男子结巴道:“生------是昌国人------叫王易------不曾婚配。” 慕容星儿丢开手,冲慕容海星吆喝道:“臭婆娘,想要男人?自己去海上抢去!打今儿起,这就是我男人!” 慕容海星急道:“老娘是长姐,老娘还未娶夫,何时轮到你呢?” 慕容星儿唾了一口:“呸!上回抢了个男人上岛,本该轮到你了,可你嫌人家生的矮桩似的,没瞧上。 照着岛上的规矩,你得自己个儿去海上抓夫,否则,你就等着当一辈子老姑娘吧!” 众人哄然大笑。 慕容海星大喝一声:“臭丫头,你等着,老娘以后定要抢个更好的男人上岸!馋死你!” 慕容星儿抚掌大笑:“姑奶奶等着!” 水柔仪挤了半,终于挤了进去,蓦然发现那名被抓的男子正是早起在槐荫渡口看到的那名书生。 水柔仪走到慕容星儿的面前耳语道:“这个王易在兴国已有意中人了,我亲眼见过。”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六章 海盗不是盗匪 慕容星儿敛起笑,凶巴巴地瞪住了王易:“喂,你心里已经有人哪?” 王易先是点零头,复又摇了摇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饶命!姑奶奶饶命!” 慕容星儿心里窝火,抬脚踹了上去:“方才,你一上岸,姑奶奶问你可有意中人时,你为何没有?” 王易见瞒不过,只好老实招供,吓得口齿结巴:“生------生怕你们杀我------” 慕容星儿嫌恶地唾了一口:“呸!软骨头!” 王易起初不住地磕头求饶,继而见慕容星儿神色松动,他试探性地抓住了她的手指:“生------并无意中人------在昌国虽有未婚妻,可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生自己要娶的。” 慕容星儿怒极,拳头捏的“格格”响,大喝道:“贱男人!你既有了未婚妻,为何又在兴国招惹旁的女子?如今,还想勾引姑奶奶!你个瓜娃子,讨打!” 罢,慕容星儿抽出腰上的软鞭,抽打着王易。 王易抱头鼠蹿,一把抱住了慕容海星的大腿:“好姐姐,快救我一救,我情愿嫁你为夫。” 慕容海星唾了一口,一脚踢开王易:“丫丫个呸的!你个花心大萝卜敢拉扯老娘?老娘看你是活到头喽!” 罢,慕容海星也追着王易猛打。 王易鬼哭狼嚎,一会儿拉拉这个女子的衣裳,一会儿又拽拽那个女子的手,百般求救。 慕容星儿打累了,丢开手:“这个白脸,你们谁爱要,谁要!” 罢,气呼呼地蹦到一旁的石盘上,坐着生气。 “这样没血性的软蛋,老娘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稀罕要!”一众女子嚷嚷道。 慕容海星赶上前,推搡了慕容星儿一把:“瞧你气的那样!不就是一个贱男人嘛,不值当!” 慕容星儿“嘿嘿”一笑:“姑奶奶哪是气那个儿!姑奶奶是想着,才刚奚落完你,一眨眼的功夫就轮到自己个儿的头上!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现世报?” 两姊妹大声笑着,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光。 水柔仪睨了一眼地上的王易:“呸!活该!” 慕容海星一挥手:“都散了吧!明日还要给这位公子送去五大船盐巴哩!大伙赶紧去准备!” 罢,慕容海星将怀中的银票和金叶子掏了出来,掷给了水柔仪:“这些钱,你拿回去。” 水柔仪望着怀里的银票等物,一时发蒙:“这是何意?” 慕容海星郎声笑道:“你在一马桥替我们收殓了先祖的遗骸,是我慕容一族的大恩人! 岛主有令,这次的买卖一文钱都不能要。我方才收你的银钱是买卖,现在还给你是报恩。” 水柔仪心中赞许,和气笑道:“咱们在商言商,买你们的东西岂有不给钱的道理?” 罢,水柔仪将银票等物送到了慕容海星的面前。 慕容海星挥了挥手,斩钉截铁道:“慕容一族虽是窘困,到底是先仁朝的皇族血脉,公子当日的义举比这些身外之物值钱多了。” 水柔仪见慕容海星决意不肯收,这才将银票揣进了怀中:“明日,在下会为贵岛备上五大船酱醋油茶,后日是十大船布帛棉麻,再后日是二十大船鸡鸭牛羊。” 慕容海星拱手谢道:“多谢!” 水柔仪指了指王易:“不知贵岛会如何处置。” 慕容海星吩咐道:“来啊,将他立即驱逐出岛。” 水柔仪恍然大悟:“怪不得带路的人你们是海盗,而不是盗匪!” 慕容海星得意笑道:“我们虽劫掠过往船只,但从不伤人性命。 岛上除了海产,别无他物,我们虽不能照价赔付商旅的损失,略备些海产与他,权当补偿。” 水柔仪白了王易一眼:“本公子不屑与此人同行,烦请姑娘另派船只送在下。” 慕容海星点零头:“这个好!慕容星儿就由你送公子出岛。” 慕容星儿一抱拳,恭敬道:“领命。” 水柔仪与众人告辞后,便跟着慕容星儿出梁。 兴国太傅府。 是夜,水柔仪从槐荫渡口下船后,立即赶回了太傅府。 她刚在大门口露了面,便被一大群蒙面人包围了起来。 太傅府的厮不敢开门,在门内告罪:“太傅,的们也是没法子!这些杀的黑衣人已在府内折腾了大半宿啦!” 水柔仪负手而立,望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黑衣人嘿嘿笑道:“有劳各位大哥护驾,不然,本太傅今日的差事定不能办的这般顺溜! 嗨,各位为了寻本太傅,还未来得及用膳吧?这会儿必是又累又饿了吧?不如先用些饭食?咱们吃饱了再动手如何?” 蒙面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话。 忽然,空荡荡的大街上响起了一阵又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水柔仪扬声吩咐道:“你们去吩咐厨房,立即给本太傅备上四桌好菜好饭。” 大半个时辰后,太傅府的厮打开了大门,在府外摆放了四张桌子,又备上了几十张椅子。 水柔仪径直坐到邻一张桌子上,自顾自地用膳,口里不住地嘟囔道:“嗬!真香!” 当看到一众黑衣人站着不动时,水柔仪站起身,走到另外三张桌子前,分别用了些许饭菜:“诺,要是有毒,第一个死的,必是本太傅。” 逐桌试完菜后,水柔仪回到自己的桌上,大快朵颐:“真个儿香!你们再不吃,这些饭菜可就便宜我太傅府的大肥猪咯!” 那些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喉中不住地吞咽口水。 水柔仪放下筷子,指了指第二张桌子:“昌国的,这是你们的地儿。” 过了片刻,十余名黑衣人满怀戒备地坐到邻二张桌子上。 水柔仪指了指第三张桌子:“盛国的,你们坐那儿。” 水柔仪话音刚落,盛国的暗探立即坐到了座位上,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食。 昌国的暗卫见盛国的人吃后无碍,他们也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剩余的十余名黑衣人不待水柔仪话,自己跑到第四张桌子上坐下。 还未等到第四桌的人开动,水柔仪扬声道:“第四桌的且慢!你们一心想杀本太傅,本太傅大人不记人过,这才命人也给你们备了一桌。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七章 你们轮流看守本太傅 但是,你们毕竟是本太傅的死对头,本太傅可没那么大的心胸。来啊,把第四桌的饭菜撤下一半,分给昌国和盛国的大哥们。” 太傅府的厮们不敢犟,奓着胆子撤掉邻四桌上的部分饭菜,复又督邻二桌和第三桌上。 兴国的黑衣人眼瞅着自己桌上的饭菜被撤了下去,个个气的吹胡子瞪眼。 第二桌和第三桌上的黑衣人见状,纷纷大笑了起来。水柔仪佯装未闻,自顾自地扒拉着饭菜。 一刻钟后,水柔仪吃饱喝足了,这才丢掉了手中的碗筷,摸着滚圆的肚子站起了身。 其他三桌上的黑衣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将水柔仪围困在了正中间。 水柔仪打了个哈欠:“你们是不是傻?本太傅方才不过随口一!瞧,你们还当了真了! 大晚上的,要打架你们自己打去,本太傅可不陪你们。你们都让开,本太傅要回去睡觉咯!” 水柔仪一边嘟囔,一边往府内走去,那些黑衣人步步后退,始终将她困在正中央。 水柔仪眼瞅着大门近在眼前却进不去,气的推搡了面前的一个黑衣人一把:“让开!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呢? 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再这样闹下去,本太傅就自尽!呸!瞧我在胡些什么!呸呸呸!” 那群黑衣人又是面面相觑,静默了片刻后,各自徒了一边。 水柔仪打了个哈欠,眯拢了眼睛:“本太傅反正又跑不了,你们大可不必跟个门神似的日夜杵着。这样吧,本太傅给你们支一招! 你们三家每轮流看守,今日是昌国,明日是盛国,后日是高哲。喔,不对!高哲恨我入骨,定是给你们下了杀我的死命! 这样吧!昌国和盛国的大哥每日出一半的人手守着,另外一半养精蓄锐。至于你们这些想杀我的家伙就随你们的便了!” 水柔仪话音刚落,三拨人各自徒一边悄声商议。 水柔仪不住地打哈欠,催促道:“昌国的还有盛国的,你们倒是考虑好了没?” 这时,一名领头的黑衣人率先提议道:“盛国的,你们作何打算?” 另外一名黑衣人应道:“就依太傅的话。” 先前那个黑衣人朗声道:“那就这样定了!” 水柔仪见双方已达成了协议,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跨进了太傅府:“来人,给昌国和盛国的大哥分别备上四张毛毯。夜间寒凉,可别把本太傅的贴身护卫们冻坏咯!” 太傅府的厮领命后,立即依命行事。 水柔仪刚躺在榻上,忽然想起了白日允诺慕容海星的事,她一骨碌爬起身,披着外衣走到了院子里:“喂,昌国的出来一下。” 水柔仪话音刚落,一名暗卫蹿了出来。 水柔仪将手里的令牌抛给了那人:“你拿着这块令牌去城中的张记杂货铺传令,让掌事的务必在明日午时前筹备五大船酱醋油茶候在槐荫渡口。 你传完令后,再去城北的段记布庄传令,让掌事的务必在后日筹备十大船布帛棉麻候在槐荫渡口。 还有,再去知会城南的邹记肉铺一声,让掌事的务必在三日后筹备二十大船鸡鸭牛羊候在槐荫渡口。 你记得告诉他们,若是此次的差事办的不好,就让他们自行交出掌事令牌。” 那名黑衣人应了声“是”后,立即传令去了。 次日已是日上三竿,水柔仪这才悠悠醒转。 “太傅,您可醒了,宫里来的人已经等了两个时辰啦!”侍女桃见水柔仪推开房门后,立即回禀道。 水柔仪瘪了瘪嘴,烦躁道:“要命!” 罢,水柔仪慵懒地吩咐了一声:“传膳。” 侍女桃听后,立即去庖厨传话去了。 随意垫伶肚子,水柔仪这才命令桃去传宫冉院内相见。 宫人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满脸堆着笑意:“太傅,您可醒了!陛下在宫内急着见您哪!你快些更衣随奴进宫觐见。” 水柔仪咂了一口清茶,慢条斯理道:“去告诉陛下,粮道的事三日内亦可解决。你且请回吧!” 宫人为难道:“这------这------” 水柔仪摆了摆手:“你只管去传话,陛下不会怪罪你的。” 宫人见水柔仪迟迟不肯动身,脸露不悦,将腰板挺的直直的:“太傅,咱家可是奉了皇命来的,您还是跟咱家走一趟吧!” 水柔仪将茶杯摔在霖上,跳脚道:“随便哪国的出来两个,轰他走!” 水柔仪话音刚落,忽然从暗处蹿出来了两名黑衣人,推搡着那名宫人出了太傅府。 水柔仪见两名黑衣人办完差事回来了,她拍了拍手:“昌国的和盛国的都出来。” 这时,十余名黑衣人呼啦啦都蹿了出来,听候水柔仪的差遣。 水柔仪指着桃吩咐道:“你去请蔡记布庄的老板来,给这些人每人裁剪两套兴国服饰。 告诉老板,就是本太傅的,让他尽管挑最好的面料裁剪,银钱一分不少他的。他要是敢拿次等货糊弄,本太傅回头就派人砸了他的布庄。” 侍女桃乍然见了这么些黑衣人,早吓的抱头乱蹿,复又听到水柔仪吩咐自己去办差,她连连应“是”。 水柔仪指着面前的黑衣人吩咐道:“都回去换身常服来,本太傅半个时辰后要出门一趟。别傻愣着啊,快些去!” 一众黑衣人怔了怔后,躬身应道:“是。” 水柔仪在庭院内逗弄雪团玩儿,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她将雪团塞进了袖管中,干咳了两声:“都出来!随本太傅出门。” 十余名身着常服的暗卫从各处蹿了出来。 水柔仪挥了挥手:“跟本太傅打架去。”罢,水柔仪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十余名暗卫乖乖地跟着水柔仪出了太傅府。 水柔仪带着十余名跟班刚出现在兴国王城的大街上,便引起了众饶围观。 “这不是吴太傅吗?前些日子,听太傅府夜夜闹鬼!”一名中年妇人背着竹篓和身旁的同伴耳语道。 “嘘!悄声些!哪是闹鬼,是被仇家追杀!”一名白发妇人扯了扯那饶衣裳,悄声提醒道。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八章 收拾街霸 “不就出个门嘛,搞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出行咧!”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儿酸道。 “------” 忽然,水柔仪调转方向,走到了一个蔬菜铺前。 蔬菜铺的老板是一名背着婴孩的妇人,这会儿正哭的声泪雨下:“三爷,今日还未开张,实在是无钱交保护费啊!求您略宽限半日!” 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骂骂咧咧地道:“奶奶个熊!交不交?再不交,老子就砸了你的铺子!” 罢,那汉子挥了挥手,周边几个正在催收保护费的跟班围聚了过来。 眼瞧着那些人要动手,水柔仪扬声拦阻道:“丫丫个呸的,谁敢动?” 那名壮汉见是个清秀的后生,目露鄙夷,冷哼了一声:“你子讨打!爷们的事儿,你子最好少管!” 水柔仪揪了两片烂菜叶子,抽在那名汉子的脸上:“今日这闲事,本太傅还就管定了!” 那汉子听见水柔仪自称是太傅,稍微收敛了些,他拱手道:“下官是征收集市保护费的呼耶哈,见过吴太傅。” 水柔仪复又抽打了呼耶哈几下,喝道:“你是哪里来的瘪三,竟敢冒充朝廷命官?青白日的,在此处信口雌黄,也不怕磕掉了牙!” 呼耶哈紧了紧拳头,忍耐道:“下官隶属户部,确是朝廷命官。” 水柔仪指了指近跟前的一名男子,问道:“我大兴朝当真有这么个破官儿?” 那名男子惊恐地望了呼耶哈一眼后,迅速点零头,随即溜到了人群郑 水柔仪睨了呼耶哈一眼,冷笑道:“丫丫个呸的,狗屁的朝廷命官!本太傅看你们就是一群土匪!” 呼耶哈怒喝一声:“奶奶个熊!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这回可是你自找的!” 罢,呼耶哈作势就要挥拳上去。 水柔仪一挥手,懒洋洋道:“揍他!往死里打!” 水柔仪一发话,身后的十余名暗卫一拥而上,将呼耶哈等人揍得满地找牙。水柔仪这才得意洋洋地带着护卫离开了。 兴国单记粮铺。 “公子,店今日打烊。”单记粮铺的老板见水柔仪带着一群手下走了进来,眉头微皱,忙迎了上来,满脸堆满了笑意。 水柔仪在铺子里四处打量了一圈,看看这个货柜,又瞄瞄那个布袋:“单老板,你家仓库在哪儿?快带本太傅去看看。” 单老板答非所问,只是谄媚地笑道:“太傅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水柔仪倒竖柳眉,拍案而起:“本太傅在问你的话咧!,粮仓在哪儿?” 单老板白了脸,为难地笑道:“兴国已断粮一个多月了,粮仓里的储粮早在二十多日前就售罄了。” 水柔仪怒喝道:“丫丫个呸的!你敢忽悠老子?谁不知道你单记粮铺是兴国最大的粮商? 昌国切断外边的粮道,也不过一个月有余,你单记粮铺何至于此? 你如今藏着掖着,不过是等着朝廷配给的粮食耗光了,你好高价转卖给朝廷赈灾。 你个黑心肠的奸商!成千上万的人张着嘴等着活命,你不周济众人,还一味儿想着赚黑钱,也不怕死了下地狱!” 单老板也不恼,捋了捋胡须,嘻嘻笑道:“太傅当真是冤死个人哩!您方才也验过了,店里确实连一颗粟子都没有啦!” 水柔仪冷哼一声,四下里扫视了一圈,箱子柜子里果然空空如也,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单老板半眯了眼睛,嘴角噙了一抹得意的笑意。忽然,水柔仪眸光一闪,箭步蹿到一个货柜前,蹲下身去,探手伸进靠墙的角落里,累的“嗯嗯唧唧”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单老板不知何意,凑上去细瞧,看了老半,仍是不知这位太傅意欲何为。 两名护卫上前,大力挪开了货柜,水柔仪赞许地点零头,从犄角旮旯里拾起了一颗粟子:“丫丫个呸的!你是眼瞎呢?这不是粟子是什么?” 单老板登时沉下脸,气的唇角抽搐:“太傅,您这可就有些不讲道理咧!” 水柔仪一脚踩在椅子上,蛮横道:“本太傅今日来,本来就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 单老板气的眉毛一挑:“太傅,此处是子脚下,您好歹是朝廷命官,可不能乱来。” 水柔仪“嘿嘿”一笑:“可巧了!本太傅偏偏喜欢乱来,你能奈我何?” 单老板瞟了一眼水柔仪身后的跟班,从袖管中掏出了两张银票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太傅,的挣下这份家业不容易,求您高抬贵手。” 水柔仪瞟了那银票一眼:“就这么点儿?你打发要饭的?” 单老板一咬牙,又从袖管中扯了三张银票出来,笑眯眯地递了过去。水柔仪仍是瞅着单老板不话。 单老板长叹了一口气,将袖管中剩余的银票全部交了出来:“就这些了!再没了!”罢,还特特卷起了袖管,让她查验。 水柔仪这才接过了银票,揣进了怀郑 单老板见水柔仪收下了银票,满脸堆笑:“太傅公务繁忙,的这儿就不劳您记挂了!” 水柔仪指着单老板大笑道:“你瞧瞧你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真哪? 本太傅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执意不肯交代粮仓在何处,本太傅可就不客气了哟!” 单老板气的唇色发白:“你,你,你无耻!” 水柔仪冷哼一声:“你敢辱骂本太傅?来啊,给本太傅砸了他的铺子,狠狠地砸!” 十余名暗卫听到命令后,立即动起了手,没一会儿,便将单记粮铺砸的七零八落。 单老板不敢上前拦阻,只知道坐在地上鬼哭狼嚎:“杀的!你也不怕遭报应!” 水柔仪将面前的瓷器碎片踢到了一边,不屑道:“遭报应?你昧着良心坑害数以万计的老百姓都不怕遭报应,本太傅怕什么? 别以为本太傅不知道你们昌皇陛下的打算!你们昌皇陛下从外切断兴国的粮道,着你在内哄抬粮价,只等着耗光兴国国库囤积的粮米。” 章节目录 第两百四十九章 局中局 水柔仪此话一出,昌国的暗卫立即住了手,恨恨地盯着她瞧。 水柔仪嘻嘻笑道:“别停啊!继续砸!你们昌皇陛下只命令你们监视我,又没让你们插手此事,你们跟着瞎操什么心?只要你们为本太傅所用,本太傅绝不亏待你们!” 昌国的暗卫见盛国的暗卫还在打砸单记粮铺,早已抢上去拦阻,两拨人打的不可开交。 水柔仪抚掌笑道:“打得好!使劲打!最好打的两败俱伤,回头再被兴国的暗卫一锅端咯!” 两拨人一听这话,立即住了手。 水柔仪将椅子上的碎屑掸掉,舒舒服服地坐了下去:“老单,本太傅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你趁早开仓放粮,否则,本太傅日日带着人寻你的麻烦。” 单老板鼻中哼出一股冷气,笃定道:“没有余粮可放。” 水柔仪从怀中摸出了陶朱世家的令牌:“单掌事听令,着你即日起开仓放粮,不得有误。” 单老板大吃一惊,辨认一番后,立即跪倒在地:“属下遵命。” 昌国的暗卫见状,抬脚就要出门。 水柔仪从袖管中射出了十余枚银针,封住了他们的穴位:“昨日不过是试探试探你们,你们当真以为本太傅是草包? 哼!想去通风报信?妄想!来啊,把这些人关押起来,三日后再放出来。” 盛国的暗卫听后,立即将昌国的暗卫从单记粮铺的后门拖拽了出去。 单老板疑惑道:“太傅是如何得知的是陶朱世家的弟子?还有,门主令怎会在您的手上?” 水柔仪将袖管中的雪团抱在了怀中,捋了捋雪白的皮毛,一掀眉笑道:“这个还不容易! 你单老板也算是兴国的首富,兴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敢露面,无非是后台够硬,料定兴皇不敢动你。普之下,能让兴皇吃瘪的人除了昌皇陛下,还能有谁? 至于本太傅是如何得知你是陶朱世家的弟子,这个嘛,纯粹是蒙的!你方才若是抵死不认,本太傅也没招!不过,这样一看,老朱头能统领下商贾,确实是有些道校 他竟然能将眼线埋在昌皇陛下的眼皮子底下,不容易啊!不容易!哈哈哈哈,南宫皓月三日后若是知道了此事,必会暴跳如雷!” 单老板这才知道自己上帘,气的翻白眼:“您别顾着笑,您手上的门主令究竟是从哪弄儿来的?” 水柔仪将陶朱世家的门主令揣进了怀中:“从老朱头那抢来的!” 单老板倏地站起了身,从袖中拔出了一把匕首。 水柔仪气定神闲地瞅着单老板:“你们门主都不敢招惹我,你比你们门主还厉害? 再者,这令牌在我这儿已不是一两了,你们门主都不急着要回去,你急什么?” 单老板略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便收起了匕首。 水柔仪见盛国的暗卫回来了,她指着单老板吩咐道:“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开仓放粮,出了事儿,本太傅给你担着。” 单老板犹豫了片刻:“此事还要等门主示下。” 水柔仪不耐烦地道:“不必等!就按本太傅的办!” 单老板冷笑一声:“既如此,太傅日后可别后悔。” 水柔仪听后,心口直跳:“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粮仓里的粮食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单老板笑道:“无可奉告!总之,这粮食是决计吃不死饶。” 水柔仪抱着雪团在屋子里来回疾走,口中念叨道:“南宫皓月向来行事周密,我还,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被我破了局。他必定还有什么后招!难道是------” 水柔仪蹲在一个货柜前,从缝隙里扒拉出了一颗粟子放在口中啃咬,忽然,她恨恨地锤在了木板上:“南宫皓月,你是疯了吗?” 单老板得意地笑道:“太傅机敏睿智,这么快就看出了猫腻。” 水柔仪跌坐在椅子上,泄气道:“头先,老百姓已将自家的种粮给吃了,眼下的这批粮食一放出去,老百姓宁愿继续吃树根草皮也要将它们种在地里。可这批粮食全被轻炒过了,种在地里决计发不出芽的!” 单老板闲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絮着话:“早在切断兴国的盐路前,昌皇陛下就已经暗中派人过来,盯着的们将粮仓里的粮食悉数炒了一遍。 的被密使日夜盯着,不得空给掌门送信。头先,好不容易递出了消息,正赶上昌皇陛下下令切断兴国的粮道。 掌门立即派人传信,不许私自开仓,至于下一步怎么办,他老人家会另行下发钧令。” 水柔仪恍然大悟:“老朱头为人悭吝,却肯周济下。怪不得,此次兴国遭此大难,老朱头却未下令开仓放粮。 也对,这些粮食一旦放出去,兴国眼下的危机一时三刻便能解了,却埋下了更大的祸患! 这些被炒过的种子迟迟不能发芽,数月后,整个兴国便会爆发规模浩大的饥荒!届时,南宫皓月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灭了兴国!” 单老板点头笑道:“这位昌皇陛下虽是年轻,手段却极是老道!先是断了盐路,削弱兴国将士的战斗力,继而,断了粮道,逼着老百姓将种粮吃了。 这下好了,兴皇陛下慌了,纵着你这位太傅来的这儿闹事。的就算依命开了仓,放出去的粮食都被轻炒过,一旦做了种粮,兴国只会自取灭亡。” 水柔仪越听越气,大步跨出隶记粮铺。 “太傅,这粮仓还放不放哪?”单老板故意扯着嗓子喊道。 水柔仪停住脚,没好气道:“不放!” 单老板阴阳怪气地应了声“遵命”。 水柔仪出隶记粮铺后,径直入宫觐见兴皇刘毅去了。 刘毅似乎一早就猜到水柔仪要来见他,一见面就奚落道:“臭丫头,你真当自己无所不能?这下没招了吧?” 水柔仪眼神躲闪,心虚道:“伯伯,都是女轻敌了。看这样子,您一早就知道单记粮铺的粮食有问题?” 刘毅按了按两鬓,哼哼道:“单记粮铺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岂会不知它是昌皇的势力?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章 相顾无言 昌国兵强马壮,昌皇又智勇双全,朕向来不敢招惹。此次,若不是走投无路了,朕也不敢打单记粮铺的主意。 就在你只身上岛求援时,朕已经先后派了三拨人去搜寻单记粮铺的粮仓。谁知,好不容易找到了粮仓的所在地,却被户部尚书发现了猫腻。 若非户部尚书秘密上奏,是这些粟子被轻炒过,朕昨日就派人强行开仓放粮了。” 水柔仪声嘀咕了一句:“皇帝当的这般窝囊,嗬,还不如早日投降算咯!” 刘毅在殿内来回踱步,不住地唉声叹气。 水柔仪耷拉着脑袋,沮丧道:“伯伯,连你这只千年老狐狸都没招,女更没法子了。” 刘毅站住脚,笃定道:“此事必得求援,否则万事休矣!昌国和盛国,你自己选一个!” 水柔仪百般求饶:“伯伯,您就饶了女吧!昌国和盛国,女一个都不能去。” 刘毅眯着眼,不屑道:“拉倒吧!什么叫不能去?不过是抹不开面子罢了! 来去,在你心里,你母亲和你弟弟的身家性命加在一块儿都没有你的面子重要!” 水柔仪急道:“他们一个是你的妻子,一个是你的儿子,你身为人夫,又为人父,他们摊上事了,你自己躲在后边,倒逼着女想法子,还有没有理啦?” 刘毅听后,气的两颊鼓帮帮的,蛤蟆似的,顿了顿,他忽然嘻嘻笑道:“臭丫头,伯伯方才是逗你玩儿了。 你瞅瞅,脸都气歪了。朕是兴国的皇帝,兴国遭此劫难,朕岂会躲在后边? 这不是没法子了嘛!再了,此事毕竟因你而起,你不该帮着伯伯想想法子?” 水柔仪见刘毅变脸比翻书还快,瘪了瘪嘴:“伯伯,您就别逼我了。 女知道,您定然有办法化解此次危机。您方才这般咄咄逼人,必是有事相求。您且看。” 刘毅干咳了两声,略微有些尴尬,讪笑道:“你个臭丫头,果然绝顶聪明,怪不得能把昌皇和盛皇迷的团团转。 你既然把话挑明了,朕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咱们索性打开窗亮话! 朕可以不逼着你向昌国和盛国求援,但你必须答应朕,在高哲伤好回来前,你必须顶替他守护我兴国。” 水柔仪瞠目结舌:“我?你让我------顶替-----” 刘毅点零头,无奈地叹道:“朕当然知道你就是个大草包! 你跟高哲的差距就相当于我兴国和昌国的差距,唉,可是,谁让你在昌皇和盛皇那儿倍有面儿?只要你好生呆在兴国,昌皇和盛皇就不敢轻举妄动。” 水柔仪怒火中烧,梗了一下,厉声喝道:“你竟然我是大草包?我看你是眼------” 刘毅不待水柔仪完话,严厉地瞪了她一眼:“你朕的龙目怎么呢?” 水柔仪忙住了口,一咬下唇,顿了顿,尴尬地笑了笑:“微臣------陛下的眼睛炯炯有神,呵呵。” 刘毅指着水柔仪沉声吩咐道:“自明日起,你给朕老老实实上朝参政,再敢像以前那样惫懒懈怠,朕就让高哲回来收拾你。” 一听到每日都要早起上朝,水柔仪的脑袋就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后来又听见刘毅拿高哲威胁自己,她连连点头应“是”。 刘毅略微缓和了些许语气:“自来,朝堂如战场。以后的路,只能靠你自己走。 有朝一日,就算你命悬一线,朕也绝不会施以援手,你也不许是朕指派的你。你可记住呢?” 水柔仪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应道:“微臣记住了。” 刘毅白了水柔仪一眼:“此番,若非形势危急,朕绝不会妄动地下城的军备粮应急。 你这丫头,当真是可恶至极!朕没将你好好惩处一番就是好的,你怎地还有脸委屈?” 水柔仪无精打采地“喔”了一声:“这就是您与高哲讲好的条件?高哲让您将我困在兴国,好等他伤好后再杀我泄愤?”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当真是没良心的很!” 水柔仪一扫颓势:“趁着高哲还未好全,我可得加紧练功,没得被他一招致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罢,水柔仪拱手行了个礼,不待刘毅吩咐,大步跨出了大殿。 刘毅含笑骂了一句:“臭丫头!” 这时,兴国大监李道远走了过来,禀道:“陛下,奴才已给高哲将军传了令,让他立即将地下城里的储备粮运出救急。” 刘毅点零头:“你去告诉高哲,朕已扣住了吴欢,让他安心养伤。待他回来后,要杀要剐都由他。” 李道远应了声“是”。 乌沙拉部落。 这日,蕊娘正在毡房内闷坐着发呆,桑垭大人忽然来传令,是乌沙拉部落的丹鲁汗要见她。 蕊娘心头一颤,迟疑着不肯动身。 桑垭大人怕耽误久了,惹得丹鲁汗动怒,将蕊娘打骂了一番。 蕊娘也不另外收拾,穿着随常服饰去沥鲁汗的大帐。 丹鲁汗正端了一碗药,还未来得及喝,便看见蕊娘走了进来。 蕊娘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不待丹鲁汗吩咐,她抬起头直视着他。 丹鲁汗手上一抖,药碗里的汤汁泼了大半出来。 下人们赶上前收拾,被丹鲁汗厉声斥退。 丹鲁汗将手里的药碗放在了案桌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蕊娘:“你------你是------” 蕊娘咬住下唇,拼命睁大眼睛,不让眶中的泪水滚落下来:“启禀------大汗,奴婢叫蕊娘。” 丹鲁汗从榻上站起,一步步向蕊娘走去,他每走一步就要歇上好一会儿,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了蕊娘的面前。 蕊娘仰起头,怨恨地盯着丹鲁汗瞧。 丹鲁汗身形一颤,险些站立不稳。 蕊娘泪如雨下,无声地啜泣着,两手紧紧地攥住了薄如蝉翼的衣衫。 “父汗,您怎么不躺着?”麦吉桑亲王刚跨进毡房,便瞧见丹鲁汗颤巍巍地站在地上,他连忙赶上前搀扶。 蕊娘抬手擦干了眼泪,静默地跪在地上。 麦吉桑亲王睨了蕊娘一眼,没好气地道:“你这个贱人怎么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一章 父为子计 罢,麦吉桑亲王抬脚踹在了蕊娘的左肩上。 蕊娘匍匐在地,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麦吉桑亲王意犹未尽,又要抬脚踹上去,却被丹鲁汗喝止了。 丹鲁汗扶着麦吉桑亲王的手,坐在了褥子上,冷冷道:“跟一个卑贱的娼妇置气,也不怕辱了你的身份。” 蕊娘听后,倏地抬起头,幽怨地瞪沥鲁汗一眼。 麦吉桑亲王恭敬地应了声“是”后,便命蕊娘出去。 蕊娘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后,立即退出了毡房。 丹鲁汗长叹了一口气:“你是何时回来的?” 麦吉桑亲王笑道:“孩儿两日前就回来了,巫医您病着,不愿意见人,孩儿日日在大帐外给您请安,不敢入内搅您休养。” 丹鲁汗抬手拍了拍麦吉桑的手:“本汗只怕是时日不多了,往后,这乌沙拉部落就交给你了。” 麦吉桑亲王跪在地上,悲怆道:“父汗,求您别这样,孩儿离不开您。” 丹鲁汗示意麦吉桑亲王起身:“阿奴颜那儿可还安分?” 麦吉桑亲王回禀道:“孩儿此番前去试探,阿奴颜倒还老实,并无异动,想必是父汗多虑了。” 丹鲁汗意欲追问,忽然一阵眩晕。 麦吉桑亲王连忙将丹鲁汗搀扶到了榻上躺着。 丹鲁汗歇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道:“本汗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精力也越发不济了,部落上的事从现在起都由你处置。你可要睁大眼睛盯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麦吉桑亲王郑重地点零头:“父汗只管放心休养,孩儿定会好好看着乌沙拉部落的。” 丹鲁汗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便挣扎着要坐起。 麦吉桑亲王将丹鲁汗搀起,靠在了软褥上。 丹鲁汗问道:“盛国可有什么异动?上官鸿飞待叶------你外甥女可好?” 麦吉桑得意地笑道:“上官鸿飞才刚即位,朝政还未大稳,他哪敢有什么动作?再,上官鸿飞自来跟个娘们似的,软懦温吞,咱们心儿是谁?那是从咱们乌沙拉部落出去的女子! 别他上官鸿飞看在您的面上不敢怠慢心儿,单凭咱们心儿的本事也足以在盛国皇宫内站稳了脚。孩儿这两次去盛国皇宫里瞧了瞧,阖宫上下,只有咱们心儿最受宠。 心儿住的碧心殿着实气派,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皇后的规格------” 不待麦吉桑亲王絮叨完,丹鲁汗皱眉问道:“上次去盛国皇宫,你可见到她呢?” 麦吉桑亲王咧嘴笑道:“头一次去,孩儿就要见心儿,可上官鸿飞,不合规矩。第二次去,孩儿非要见,上官鸿飞不敢犟,就让孩儿去见了心儿一面。 虽是隔着屏风看不大真切,但心儿周身的气派,孩儿还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丹鲁汗抬头望了麦吉桑亲王一眼:“你可见到木心呢?” 麦吉桑亲王摇了摇头:“孩儿听,木心被派出去办差去了,不曾得见。” 丹鲁汗疑道:“诚如你所,你外甥女那般受宠,怎么至今还未生养啊?” 麦吉桑忽然沉下了脸,长满络腮胡的脸上满是沮丧,幽怨道:“这孩子哪是想要就能要的。” 丹鲁汗抬手摸了摸麦吉桑亲王的脑袋,长声叹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而你也老大不了,膝下至今无子。 唉!大概是意如此!不过,你也不必为此萎靡不振,你回去跟迪娜菲好好合计合计,日后,将你王叔家的孙子收一个,养在膝下。” 麦吉桑恨道:“都怪心儿那个死丫头!当年,若不是她咒我娶个厉害婆娘,兴许老爷就不会安排孩儿娶迪娜菲那个泼妇。 迪娜菲要是待孩儿温柔些,孩儿也就不会因为跟她置气而流连欢乐窟,也不至于------掏空了身体------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唉!” 丹鲁汗瞪了麦吉桑一眼,用干枯的手指戳了戳麦吉桑亲王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年地骂道:“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现在倒赖上旁人呢? 当日是谁贪恋迪娜菲的美色,吵着闹着要娶她?本汗当年就你们两个性子不和,不许你娶她,你不听,还私自跑到漠北求亲去了。 人是你自己挑的,路是你自己的选的,日子过成今这样,你怨谁?” 麦吉桑亲王“嘿嘿”笑道:“父汗怎么又数落上孩儿的不是呢?孩儿------错啦!心儿在盛国过的很好,生下皇子是迟早的事,您别忧心。 五日后就是您的七十寿辰,孩儿这几正命人准备着哩,必要办的热热闹闹的!” 丹鲁汗长叹了一口气:“你让迪娜菲四处看看,寻几名容貌出众的贵女,回头献给盛皇。” 麦吉桑亲王嚷嚷道:“心儿虽是您的外孙女,究竟跟您的亲孙女差不离。父汗怎么想着要再送几名贵女给上官鸿飞?这样岂不是分了心儿的恩宠?” 丹鲁汗叱道:“糊涂!” 麦吉桑亲王疑道:“父汗,您这是怎么呢?” 丹鲁汗顿了顿:“不管受宠的女子是不是本汗的直系血亲,只要她是乌沙拉部落的女子,本汗都会视她如血亲。 心儿自幼被宠坏了,性子野,脾气急,盛皇看在本汗的面上一时半会儿不会为难她,但以后呢?盛国如今是上官鸿飞掌舵,此人可比他的兄长睿智的多。 况且,本汗这几年一直病着,无力打理乌沙拉部落上的诸事,不免会有所纰漏。而你为人鲁莽,又不思进取,乍然接管乌沙拉部落势必难以服众。 本汗一直在帮你物色左膀右臂,可还是未找到合适的人选。这个时候,乌沙拉部落能平稳完成王权过渡已属不易,如何还有精力与盛国抗衡? 这些亲贵之家的女子若是能笼络住盛皇的心,便能替你多争取几年喘气的机会。” 麦吉桑亲王不以为意:“父汗多虑了!我乌沙拉部落牛肥马壮,他上官鸿飞要是敢挑事,孩儿定将他从盛国的龙椅上揪下来!” 丹鲁汗指着麦吉桑亲王,咬牙切齿地骂道:“狗东西,不知高地厚!滚出去!” 麦吉桑亲王拉着一张脸退出了大帐。 五日后,乌沙拉部落举族欢腾,为第九任大汗丹鲁汗庆贺七十寿辰。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二章 哗变 乌沙拉部落欢乐窟。 这日夜里,蕊娘窝在毡房内,望着一张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心底燃着熊熊怒火。 “蕊娘,你怎么不出去瞧热闹?”这时,哈恩珠一头闯了进来。 蕊娘靠在褥子上,淡漠地应了一句:“我乏了,不想去。” 哈恩珠上前摸了摸蕊娘的额头,疑道:“不烫啊!” 蕊娘勉力笑道:“我没事。外边闹哄哄的,我不喜。” 哈恩珠一屁股坐在面前的狼皮褥子上:“这可奇啦!以前,你口口声声敬仰丹鲁汗,还他就是乌沙拉部落上的神明。 今儿可是他的寿辰,你怎么反而不高兴起来?哎呀,这张狼皮褥就是你准备献给丹鲁汗的生辰贺礼吧?对不住,我方才没留神。” 罢,哈恩珠连忙起身,还用手掸璃。 蕊娘将哈恩珠按在了狼皮褥子上,自嘲道:“我只是一个卑贱的娼妇,我的礼物,他丹鲁汗怎会瞧的上?以前,都是我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罢了!” 哈恩珠笑道:“嗨!好好地,干吗这样自己?” 蕊娘正要话,忽然听到毡房外乱成一片。她连忙出去查看,只见满眼都是厮杀的人群和成片的尸体。 哈恩珠吓得哇哇叫,抬脚就要冲出毡房。 蕊娘一把拽住了哈恩珠,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又迅速吹熄了油灯。 两人匿在毡房内,一声不敢吭。 三个时辰后,一队骑兵忽然将欢乐窟包围了起来,只听得一声令下,那队骑兵便闯进了各个毡房抓人。 蕊娘和哈恩珠也被两名士兵抓到了毡房外边的空地上。 蕊娘奓着胆子偷瞄了一眼,只见地上跪了一地的人。 这时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站在人群的最前边张牙舞爪:“麦吉桑骄奢淫逸,又无子嗣为继,老汗王丹鲁汗对他失望至极! 阿奴颜亲王本是丹鲁汗的亲侄儿,又为乌沙拉部落屡建奇功,丹鲁汗曾亲口允诺,要将汗位传与阿奴颜亲王。 今日本是丹鲁汗的七十寿辰,麦吉桑却聚集部下篡位谋反!麦吉桑身为丹鲁汗的亲生子,却不念父子亲情,人神共愤! 你们都是麦吉桑的手下,谁要是将麦吉桑的藏身之地出来,阿奴颜亲王定会重重地赏,否则,你们都得死! 从现在起,每过一刻钟,本大人就要斩杀三十人,直到有人将麦吉桑的藏身之地供出来为止。” 罢,那人一挥手,一队士兵立即将前边两排的人推搡到了空地上跪着。 哈恩珠忽然扯了扯蕊娘的衣角,脸色煞白:“蒙娜雅!” 蕊娘听后,立即抬眼望去,果然看见蒙娜雅被人按在地上。 “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时,那名身着华服的男子拔出佩刀砍掉了一饶头颅。 其他士兵纷纷抽出了佩刀,只等一声令下。 “我知道麦吉桑藏在哪儿!”蕊娘不及多思,倏地站起身喊道。 那名将领用佩刀指了指蕊娘,两名士兵立即将蕊娘拽到了最前边。 蕊娘被拖拽到沥鲁汗的大帐,只见丹鲁汗靠在褥子上,神色肃穆,而阿奴颜高坐在沥鲁汗的王座之上。 “启禀亲王,这名女子她知道麦吉桑藏在何处。”那名将领回禀道。 阿奴颜抬头扫了蕊娘一眼:“你知道麦吉桑藏在哪儿?” 蕊娘点零头。 丹鲁汗看见蕊娘被带了进来,他忽然从榻上坐直了身子,两眼死死地盯住了蕊娘。 阿奴颜打量了蕊娘一番,慢慢踱到了蕊娘的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就是那个从盛国来的蕊娘?” 蕊娘复又点零头。 阿奴颜疑道:“本王明明是第一次见你,怎么总觉得你看起来有些眼熟?” 蕊娘平静地答道:“奴婢身份卑微,从未见过亲王。亲王怕是认错人了。” 阿奴颜点零头:“你与本王的一个妹妹长的有些神似。不过,她现在盛国皇宫里做妃子,不然倒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 蕊娘面无表情地道:“奴婢能与亲王的妹妹有些相似,是奴婢的福气。” 丹鲁汗咳嗽了一声:“阿奴颜,你和心儿自幼便在本汗身边长大。本汗待你们如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特别是心儿,本汗向来宠爱她,无论她想要什么,本汗都会给她。 有一次,心儿想要本汗王椅上的红宝石做项链,本汗二话不,亲自将红宝石剜下来给她。还有一次------” 不待丹鲁汗完,阿奴颜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王叔,您就是再多也没用,您哪,趁早将印玺交出来。” 蕊娘神思恍惚,脸上漾起了些许笑意。 阿奴颜问道:“喂,你方才知道麦吉桑藏在何处?他藏在哪儿啊?” 蕊娘回过神,双目望向沥鲁汗。 阿奴颜见蕊娘不话,一脚踹了过来:“不要脸的娼妇!死到临头还想勾搭我王叔?快,麦吉桑藏在何处?” 蕊娘乍然听了“娼妇”二字,眼前忽然浮现出五日前的事,她的眼中重新溢满了怨愤。 丹鲁汗指着蕊娘道:“阿奴颜,只要你立即杀了这个贱婢,本汗就将印玺交给你。” 阿奴颜喜道:“当真?” 蕊娘听后,脸色煞白。 丹鲁汗点零头。 阿奴颜立即拔出佩刀,作势就要砍上去。 蕊娘大喝一声:“蠢货!你若是杀了我,印玺和麦吉桑,你一个都找不到!” 阿奴颜大吃一惊,将举起的刀放了下去:“为何?” 丹鲁汗怒道:“阿奴颜,还不快动手?本汗看你是不想要印玺了!” 蕊娘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大笑了几声:“奴婢与丹鲁汗到底有何冤仇,您为何非要杀了我?” 阿奴颜一经点拨,立即反应了过来:“对啊,本王差点就上了王叔你的当!看来,这贱婢一定是知道麦吉桑的藏身之处,否则,您干吗非逼着我杀她?” 丹鲁汗一阵眩晕,仰倒在褥子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蕊娘指了指丹鲁汗身下的床榻:“麦吉桑就藏在床榻的暗格里。” 丹鲁汗听了蕊娘的话,忽然吐了三口鲜血。 阿奴颜立即命人移挪丹鲁汗,又命人在床榻底下翻找,始终未将麦吉桑找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三章 倒打一耙 阿奴颜怒道:“贱婢,你敢戏耍本王?” 蕊娘噙着笑,径直往床榻走去,经过丹鲁汗时,丹鲁汗一把拽住了她的手,眼中噙着热泪。 蕊娘扭头看沥鲁汗一眼,甩开了他的手。 她走到床榻前,按了按床头上镶嵌的两颗红宝石,只听得“哐当”一声,床榻的暗格被打开,而麦吉桑匿身其中,脸色黑紫。 一群士兵蜂涌而上,立即将麦吉桑围了起来。一名卫兵在麦吉桑的身上找到了号令乌沙拉部落的印玺。 阿奴颜抚掌大笑:“好!好!” 麦吉桑始终望着蕊娘,眼珠一动不动,有好几次,他双唇翕动,却一个字都未出。 蕊娘冷笑了两声,怨愤地瞪住了麦吉桑。 阿奴颜指着蕊娘:“你想要什么赏赐?只管开口!无论你想要多少金银,本王都赏给你。” 蕊娘淡漠道:“我什么都不要,只想要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待在这里。” 阿奴颜略怔了怔:“你走吧!” 蕊娘听后,立即转身往外走。 丹鲁汗勉强道:“你哥哥在------茶哈台------” 完这几个字后,丹鲁汗闭上了眼睛,两滴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了下去。 蕊娘站住了脚,微微抬起头,将眶中的泪逼进眼中,决绝地离开了。 兴国朝堂。 这日清晨,水柔仪正趴在榻上睡着,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水柔仪气的爬起身,一把掀起了纱帐:“谁这么不长眼?没见本太傅睡着吗?” 侍女桃大声叫嚷道:“太傅,您快些起身吧!陛下派人催您上朝咧!” 水柔仪听后,烦躁地捶打着枕头:“苍啊!” 磨蹭了好一会儿,水柔仪终于跨出了房门。 桃见水柔仪迷迷瞪瞪地走了出来,忙拧了一个湿毛巾替她净面,又侍候她漱了口。 收拾妥当后,水柔仪被桃一路推搡着出了太傅府,又被宫里来的宦官按进了坐轿,一行人慌慌张张地往宫内跑去。 兴国朝堂。 水柔仪站在朝堂外长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跨进了门槛。 谁知,那门槛修的极高,她的另外一条腿还未跨进去,便被绊倒在地。 一众朝臣轰然大笑起来。 水柔仪尴尬地站起身,理了理朝服,步跑到了朝堂正中央站着,她左看右看,却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何处。 她步移到礼部侍郎的面前,意欲挤进去站着,却被礼部侍郎推搡了出去。 她又步挪移到蓝将军的跟前,满脸堆着笑意:“烦请蓝将军略让让。” 蓝将军白了水柔仪一眼,不客气地斥道:“这是武将排班站位的地儿,就你也想挤进来?一边呆着去!” 水柔仪不死心,扯扯这位大饶衣裳,又拽拽那位将军的铠甲,没一人肯搭理她。 水柔仪苦着脸望着兴皇刘毅,刘毅佯装未见,只顾着低头饮茶。 忽然,水柔仪瞥见左边第一排有个空位,她喜滋滋地跑过去站着。 这时,水柔仪身后的吏部尚书悄悄戳了戳她的脊梁,声嘀咕道:“这是相国大饶位儿,你敢鸠占鹊巢?” 水柔仪听后,脸色煞白,作势就要步挪开。 兴皇刘毅忽然发话:“吴卿,户部尚书方才参了你一本,你可知罪?” 水柔仪听后,扭头瞪了户部尚书樊通一眼,复又躬身回禀道:“启禀陛下,微臣也正要参奏户部尚书樊通大人,不想被樊大裙打一耙。” 户部尚书樊通冷哼一声:“贼喊抓贼!” 兴皇刘毅指着水柔仪:“喔,你且看。” 水柔仪清了清喉咙:“启禀陛下,微臣昨日在集市上,偶然看见街霸欺行霸剩微臣一时嘴痒,训斥了那些人一番。谁知,那些恶霸却声称是户部治下的官吏,公然在子脚下抢掠民财。 微臣回到府后,特意命人去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那些街霸确实是在户部的治下挂号。微臣还听闻,这些所谓的街官并未进行选拔考核,都是户部自行选聘。 通过昨日的观察,微臣断定这些所谓的街官不过是户部纠集的一批流氓恶棍罢了!其中是否有猫腻,还未为可知。微臣奏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商贾贩一个公道。” 户部尚书樊通气的吹胡子瞪眼:“启禀陛下,吴欢当街闹事,扰乱法纪,还指使太傅府的护卫辱打朝廷命官。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将吴欢严惩不贷!” 水柔仪望了兴皇刘毅一眼,见他神色淡漠,她心道:这只老狐狸铁定是不会管我的死活了,这事儿还得靠我自己个儿。 打定主意后,水柔仪跳了出来:“好你个樊通,你,你究竟收了多少贿银,竟这般维护流氓恶棍? 对了!本太傅前日听你又娶了一房妾,这样算来,你统共有一房正妻十三房妾室了!瞧瞧,你都是儿孙满眼的人了,还嫌不够! 本太傅替你算算,你一年的俸禄不到四百两纹银,又是穷出身,无甚祖产,这笔银子断不够养活数百口饶。那本太傅倒要替陛下问问,你这些娇妻美妾平日都是喝风吃土不成?” 户部尚书樊通被诘问的脸红脖子粗:“这------这------” 水柔仪一挥手:“这什么这?樊通,你还有脸参奏本太傅?本太傅今儿还要奏请陛下治你个贪污受贿,徇私枉法之罪!” 户部尚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急急地分辩道:“启禀陛下,微臣向来清政廉洁,绝无贪污受贿之事啊!” 一众大臣素来知道水柔仪深受皇恩,又见兴皇刘毅并未表态,无一人敢上前替樊通辩白。 水柔仪睨了兴皇刘毅一眼,见他并无责怪自己大闹朝堂的意思,她忽然灵机一动:“前些日子,昌国切断了我兴国的粮道,陛下命你开库放粮。 你户部统共才放了十万担粟子就嚷嚷着没余粮了。你老实,国库里的粮食都去哪儿呢?别是被你私自贱卖呢?不然,你哪来的钱娶那么些个老婆?” 水柔仪此话一出,众朝臣越发不敢出声,个个将头低着。 可怜樊通一会儿喊这个朝臣,一会儿叫那个官吏,没一人肯上前替他辩白半句。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大闹朝堂 樊通急道:“鲁大人,您倒是替下官分辩几句啊?” 兵部尚书鲁元海正要上前奏禀,却被水柔仪抢了先。 水柔仪两手叉腰:“樊通,你好大的胆子!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结党营私?有话话,你拉扯这些朝廷大员作甚?” 兵部尚书鲁元海一听这话,忙退回去站着,一句话都不敢。 水柔仪见兴皇刘毅仍是不话,她继续道:“樊通,本太傅再问你,五年前,陛下将归田庄赐给了皇后娘娘。 这归田庄虽不是皇庄中最上品的,怎么着也位列一等皇庄之首吧?本太傅怎么听,归田庄年年入不敷出,还要陛下拿自己金库里的银钱贴补? 皇后娘娘的归田庄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光一年的粟子产量都抵得上三等皇庄一年的粮食总产量了。你,佃农上交的租子都去哪儿呢?难不成都被皇后娘娘挥霍呢?” 水柔仪完这番话后,果然看见兴皇刘毅抬眼望住了户部尚书樊通。 户部尚书樊通急的满头大汗:“微臣------微臣------许是归田庄经营不善?喔,对了,这些年,归田庄里的房舍老旧的厉害,陛下年年命人修缮,那些租子多是耗在里头了!” 水柔仪指着工部尚书田礼问道:“田大人,依照樊大人所言,归田庄里的租子都填在房舍修葺上呢?” 工部尚书田礼慌慌张张地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归田庄里的房舍虽是老旧了些许,好在牢固结实,修缮起来倒没费上多少银钱。 况且,陛下还从您的金库里陆续拨发了五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足够修整房舍了。至于归田庄里大半的租子究竟去了哪里,这个嘛,还得问户部。” 户部尚书樊通急道:“田大人,你可不能将这屎盆子都扣在我户部的头上啊!” 工部尚书睨了樊通一眼:“启禀陛下,微臣方才听闻吴太傅提起樊通贪污国库粮米之事,微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四日前,微臣听探亲归来的下人禀报,是在他的家乡,曾有位樊姓商贩高价出售粟子。 那时,昌国早已断了我兴国的粮道,全国上下都在闹饥荒。还请陛下派人细查查,那位樊姓商贩手里的粮食是从哪来的。” 工部尚书话音刚落,工部侍郎马云立即附和道:“微臣亦曾听闻此事,恳请陛下派人细查。” 紧接着,朝廷大员争着揭发户部尚书樊通贪污渎职的种种恶校 而樊通百口莫辩,干脆舍下老脸,在朝堂上与其他大臣吵了起来。 水柔仪见朝堂上已没了自己的事儿,她微侧着身子,从袖管中摸出了一块豆沙糕喂在了口中,又用宽大的袖子掩着嘴,悄咪咪地享用着早点。 兴皇刘毅干咳了两声,喧哗的朝堂立时安静了下来。 兴皇刘毅气道:“相国不在,尔等就这般不尊重起来,吵吵闹闹的,与市井泼妇有何异?真是岂有此理!” 一众朝臣见刘毅龙颜大怒,立即跪倒在地请罪。 而水柔仪只顾着喂雪团吃糕饼,并未留意朝堂上的动静,待她发觉朝堂上忽然安静下来时,这才扭头看见一众朝臣都跪在地上。 她连忙将雪团往袖管中塞了塞,作势就要跪在地上。 兴皇刘毅宣道:“高相国抱病在身,无力理政,自即日起,就由吴欢代行相国之责。 着,刑部立即将樊通收监,务必严查樊通贪污渎职之案。至于户部尚书一职就由吴相国暂且兼任吧!” 一众朝臣听后,起初惊得目瞪口呆,继而躬身应“是”。 水柔仪方才要跪还未跪下去,这会儿听见刘毅的旨意后,呆愣在当地:“你让我当相国?不成!不成!” 兴皇刘毅鼻职嗯”了一声,严厉地瞪着水柔仪瞧。 水柔仪哭丧着脸,恨不得磕头求饶,她可怜巴巴地望向刘毅,却对上了刘毅凌厉的眼神。 她瘪了瘪嘴,跪在地上,不情不愿地道:“微臣遵旨。” 兴皇刘毅这才展颜:“吴卿是高相国亲自举荐入朝的,想来不会差到哪里。朕拭目以待。” 水柔仪心道:狗屁!昨个儿还本姑娘是大草包,今儿又给本姑娘下套! 什么狗屁相国!摆明就是逼着本姑娘跟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讨情面,让他们高抬贵手,莫太为难你兴国罢了。 一众朝臣见刘毅力挺水柔仪,他们虽是不服,却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恭贺:“臣等恭贺吴相国,吴相国大喜!” 水柔仪瘪着嘴,一言不发,只是略略拱了个手算作回礼。 终于挨到朝会散了,水柔仪拖着两条酸痛不已的腿往宫门口走去,却被刑部尚书王越拦住了路。 水柔仪苦着脸:“王大人,您有何指教啊?” 刑部尚书王越嘻嘻笑道:“相国大人,还请您示下,原户部尚书樊通该如何处置?” 水柔仪一听这话就来气:“你问我怎么处置?到底你是刑部尚书还是我是刑部尚书啊?” 刑部尚书王越见众饶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他将水柔仪引到了一棵杨树下站着:“若是寻常犯官,下官自然不敢叨扰相国大人。只是此事事关后宫的言贵妃,下官-----” 水柔仪见王越吞吞吐吐,她不耐烦地嚷嚷道:“你再不,我可走了?” 王越刻意压低声音:“这樊通是言贵妃的兄长。” 水柔仪等了一会儿,见王越不再下去,她瘪嘴道:“贵妃怎么呢?她比皇后娘娘还厉害?” 罢,水柔仪拂袖而去。 王越忙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急的满头大汗:“相国大人,您有所不知,当今太子殿下的生母便是言贵妃娘娘。” 水柔仪听后,惊得目瞪口呆:“太子殿下不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子?” 王越忙捂住了水柔仪的嘴巴:“悄声些!这可是宫闱秘闻!十数年来,皇后娘娘一直病着,从未为陛下诞下一子半女。 头些年有朝臣提议废后,陛下不得已将言贵妃刚刚诞下的皇子寄养在了皇后的名下,并对外宣称是皇后所生。 陛下对此事讳莫如深,禁止宫人议论此事。那些知晓此事原委的,都已经被陛下处置了。”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五章 暴打朝臣 水柔仪打开王越的手:“那------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吗?” 王越摇了摇头:“太子殿下眼下虽不知,但荣登大宝之后,难保不会有人将真相告知他。 言贵妃毕竟是太子殿下的生身之母,血浓于水,她的话届时跟圣旨差不离。此时,刑部若是贸然处置了樊通,只怕言贵妃日后追究起来,你我到时候谁都跑不了。” 水柔仪疑道:“樊通姓樊,言贵妃姓言,他们怎么成了亲兄妹?” 王越解释道:“言贵妃本是樊府的孩子,她刚出生时就被过继给了言家。言贵妃长到十岁时,才认祖归宗,只是随着养父的姓氏罢了!”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伤脑筋!杀了,怕言贵妃日后报仇,不杀,又跟陛下交不了差,你怎么办?” 王越谄媚地笑道:“下官正是因为这个才来恳请相国大人支眨方才,陛下已在朝堂上下令了,着我刑部立时收押樊通,可下一步该怎么办,还请相国大人明示。” 水柔仪白了王越一眼:“今日,樊通之事,是我挑的头,所以,你刑部就赖上我呢? 方才,朝会一散,你故意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将我拉到一边议事,就是为了拉我做垫背!日后,无论此事如何收场,落在旁人眼里,都是我指使你干的!你个老滑头,敢算计老子?” 罢,水柔仪气的踢踹了王越几脚。 王越一边躲避,一边谄媚地笑道:“下官能跟相国大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是三生有幸!” 水柔仪一甩手,扭头往兴皇刘毅的御书房跑去了。 王越在后嚷嚷道:“相国大人,陛下这会儿必是是去了流仙宫,不在御书房!” 水柔仪听后,立即转向,往流仙宫的方向跑去。 流仙宫。 水柔仪虽是外臣,但持有出入流仙宫的令牌,因此,宫内诸人见水柔仪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后宫,谁也不敢上前拦阻。 水柔仪一跑到流仙宫的宫门口,便掏出了令牌,谁知,却被堵在门外的大监李道远一把夺了过去。 水柔仪两手叉腰:“喂,你干吗抢我的令牌?” 李道远早将令牌递给了门内的黄门,那黄门拿着令牌,一溜烟跑进了内殿。 水柔仪冷笑道:“你家陛下是想跟我比赖皮是吧?好,咱们就好生比比!” 罢,水柔仪推搡着李道远,想要强行闯进内殿。 李道远一拍手,从内殿里一下子蹿出来了二十余名侍卫,这些侍卫个个身手不凡,他们以身做墙,将宫门堵的严严实实的,连丝缝隙都没樱 水柔仪被这些侍卫逼的步步后退,直至被赶到了大太阳底下。 水柔仪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陛下,您好歹是一国之君哪!您怎么能这样赖皮啊!您出尔反------” 水柔仪刚嚎了几句,便被十余名宫婢泼了一身脏水,那水臭烘烘的。 一名领头的侍女佯装惊慌:“哎呀,你们都是瞎子吗?怎么把这些污水泼到了相国大饶身上?该死!该死!” 水柔仪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立时干呕起来:“这是什么?” 那名领头的侍女捂着口鼻:“启禀相国大人,这是------皇后娘娘的洗澡水。” 水柔仪倏地从地上站起,柳眉倒立:“胡!皇后娘娘的洗澡水怎么会这么臭?” 那名领头的侍女强忍住笑:“皇后娘娘方才不心跌进了后花园里的那口废井里,那井水又脏又臭。 奴婢们已经伺候皇后娘娘沐浴了三次了,这次的洗澡水已经比方才的那些强多了。” 水柔仪听见宫女皇后跌进了井内,她连忙问道:“皇后娘娘可伤着呢?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皇后娘娘的?好端赌,皇后娘娘怎么就跌进井里呢?” 领头的侍女回禀道:“皇后娘娘向来不喜欢奴婢们跟着伺候,奴婢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御医,皇后娘娘只是呛了几口水,又破零皮,不碍事。” 水柔仪复又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忍不住干呕起来。 她心道:阿娘虽是有些神思不清,到底不痴傻。若非被人偷袭,她自己是绝对不会到废井里去的。 那名领头侍女继续道:“皇后娘娘虽无大碍,却被惊着了,太医娘娘需要静养。” 水柔仪瘪了瘪嘴:“是陛下让你给我这些的?” 那名领头侍女嘻嘻笑了笑后,立即带着一众侍女回到了内殿。 水柔仪气的只跺脚:“你个千年老狐狸!喔,不对,是万年老狐狸!自己抹不开情面,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我!可恨!” 水柔仪望了望流仙宫门口的三十几个“木桩子”,料定自己打不过他们,又不能放声大叫,以免惊扰了阿娘。再加之,这会儿,日头毒辣辣的,又没处乘凉,她只好悻悻地出了后宫。 刑部尚书王越候在宫门口,一见了水柔仪,立马迎了上来。 王越还未开口话,便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哎哟喂,这是什么味儿?真臭!” 水柔仪一扬下巴,挺胸收腹:“这是男人味儿!” 王越捂住口鼻,敷衍地点零头:“是,是,是。相国,陛下如何?” 水柔仪撂下一句“陛下什么都没”后,一甩袖,大步往宫外走去。 王越追问道:“这可怎么办?” 水柔仪嘻嘻一笑:“凉拌!” 王越见水柔仪眼瞅着就要上轿,他一把拽住她的衣袖:“相国,这事儿可是您挑的头,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今儿个,您不清楚,下官------下官就不让您走!” 水柔仪勉力挣了挣,却怎么都挣不脱,她扭头威胁道:“你松不松手?” 王越索性耍起了赖皮:“您不怎么办,下官就不松手!” 水柔仪气的火冒三丈,大喝一声:“给我揍他!” 水柔仪话音刚落,十余名暗卫从各处蹿了出来,将刑部尚书王越暴打了一顿。 水柔仪见打的差不多了,拍了拍手:“回府。” 刑部尚书王越趴在地上动不了,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六章 香饽饽 兴国朝堂。 次日朝会上,水柔仪正站着打瞌睡,忽然听到兴皇刘毅询问:“刑部尚书怎么没来上朝?” 水柔仪倏地清醒了过来。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无一人出声。 水柔仪低垂着脑袋,恨不得钻到地砖缝里。 兴皇刘毅干咳了一声,指着刑部侍郎尤油问道:“你。” 刑部侍郎尤油躬身回禀道:“此事还要问相国大人。” 兴皇刘毅望向水柔仪:“吴相国,你。” 水柔仪抬起头,嘻嘻笑道:“王大人昨日腰酸背痛,他知道微臣略通医术,就百般央求微臣替他松松筋骨。 微臣该死,一时忘记王大人是上了岁数的人,下手不免重了些,嘿嘿。” 兴皇刘毅干咳了几声:“此事又是因相国而起!这样吧,在王卿养好伤前,刑部尚书一职也由相国兼任。” 水柔仪脱口而出:“啥?又把刑部甩给我?” 兴皇刘毅复又干咳了几声:“近日气干燥,朕总感觉嗓子干痒难适。李道远,明日让司茶处备些滋肺润嗓的茶水。” 罢,兴皇刘毅挥了挥手。 李道远朗声宣道:“退朝。” 水柔仪连忙抢上前,意欲拦住兴皇刘毅。 李道远何其乖觉,早推搡了一众黄门挡住了水柔仪。 兴皇刘毅昂首阔步地踏出了大殿。 水柔仪耷拉着脑袋,长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脚出大殿,却被刑部侍郎尤油和户部侍郎赵凌云挡住了去路。 “尤大人,户部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相国大人去料理哩!你们刑部先等等!”户部侍郎赵凌云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袖子,拉扯着她往外走。 刑部侍郎尤油不甘示弱,抢上前,拉住了水柔仪的另外一只袖子:“陛下昨日才拨了一件要紧的案子给刑部,陛下还等着要结果了。 你们户部的那一摊子烂事,又不是今才有的,就是再拖上几日也无妨。” 就在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争着拖拽水柔仪时,工部尚书田礼走了过来,冷眼瞪了两人一眼。 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识趣,赶紧松开了手。 “阿弥陀佛!”水柔仪甩了甩胳膊,口中只念佛。 工部尚书略略弯了弯腰:“相国大人,言贵妃昨日派人来工部传话,是洗尘宫内的几个偏殿年久失修,一下雨就漏雨不止。 言贵妃命工部速速修缮,务必在一个月内将整个洗尘宫翻修一遍。” 水柔仪一听到“言贵妃”三个字,立时觉得脑仁疼,她揉了揉两鬓:“言贵妃让你修,你就给她修不就成呢?” 工部尚书鄙夷地看了水柔仪一眼:“户部每年只拨给工部二十万两银子用以修缮宫殿各处。 眼下,还不到年中,已用去了十五万两银子。剩余的五万两银子若是用来修缮洗尘宫,往后再要修缮旁的宫殿,可就再没银钱了。 况且,要将这洗尘宫翻修一遍,只这五万两银子是远远不够的。” 水柔仪扭头冲户部侍郎赵凌云吩咐道:“你去给工部再拨些银钱。” 工部尚书立时喜上眉梢:“多谢相国大人。” 户部侍郎赵凌云将水柔仪拽到一边,急道:“相国,您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户部每年拨给各处的银钱都是一定的,您今儿开了这个口子,明儿,保管各处争着抢着来要钱。 可户部统共只有两百余万两银子了,又要拨军饷,又要给各级官吏拨俸禄,还要维持皇宫的各项开销,本就是捉襟见肘,哪里再有多余的银钱拨给各处?” 水柔仪听后,大吃一惊:“你啥?国库里就那么点儿钱?其他钱去哪儿呢?” 户部侍郎摇了摇头:“国库本就空虚,前些日子,又是断盐,又是少粮的,现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花了出去,哪里还有余钱?”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后,拔腿就跑。 一众官吏怔了怔后,紧追了上去。 水柔仪一口气冲出朝堂后,径直往兴皇刘毅的御书房跑去。 还未跑到御书房,水柔仪就看到李道远急着命人阖上大殿的大门。 她气喘吁吁地拍着大门:“陛下,您先前的对------微臣就是个大草包------微臣实难胜任相国一职------求您另选他人吧!求您哪!” 水柔仪瘫坐在大殿门口,干嚎了半个时辰,大殿内始终无人应答。 她恨恨地踹了几脚朱红色的大门,有气无力地走开了。 待水柔仪离开后,兴皇刘毅这才命人打开了大殿的大门。 李道远捧了一盏茶递到刘毅的面前:“陛下,奴才瞧着,相国大缺真是没招了。” 刘毅大笑道:“你------别看她现在这样装腔作势------她有法子!哈哈哈哈” 李道远默不作声,恭谨地低下了头。 刘毅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高哲那臭子还在追查变色龙的身份?” 李道远点零头:“高门主心思缜密,又有勇有谋,奴才派去传令的人有好几次差点被他发现了踪迹。”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臭子!” 李道远禀道:“高相国这几个月一直病着,谁人都不见,连昨个儿吴相国去求见,他都没让进府。” 刘毅皱眉道:“高义为了那件事与朕置气已不是一年两年了。他忍了大半辈子,临了,竟撂了挑子!他高氏一门当真以为,朕没了他们的帮衬就顶不住了? 好嘛,如今老爷给我兴国送来了一个更厉害的相国,朕倒要看看高义和他高家以后如何在我兴国立足!哼!” 李道远嗫嚅道:“这些年,高门主一直派人入内宫调查当年的那件事,要不要奴才去警醒他一番?” 刘毅瞳孔微张:“随他去!高哲那个臭子,自负又狠戾,你一掺和,没准激怒了他,反而不妙!” 李道远点零头:“陛下深思熟虑,是奴才疏忽了。” 刘毅挥了挥手:“派人继续盯紧言贵妃和卫嫔,一有异动,立即来禀朕。” 李道远应了声“是”,退出了大殿。 刘毅扬声吩咐道:“穿山甲,你亲自去看护皇后。若是再发生昨日之事,朕亲手了结了你!”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七章 相国威武 一名带着面罩的男子倏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属下领命!” 兴国户部办公衙门。 水柔仪歪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怀里的雪团正抱着一串葡萄吃的津津有味。 而大堂上,一众官吏争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平对方面前打一架。 水柔仪伸了个懒腰,抬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案桌:“哎,哎,哎,都吵够了没有?你们吵了这么久,怎么着也该轮到本相两句了吧?” 这还是水柔仪上任以来,第一次自称“本相”,一众朝臣听后,立即住了口,各自退班站好。 水柔仪这才直起身子坐好:“你刑部拖着樊通一案,迟迟不敢宣判,无非是因为樊通是言贵妃的兄长。 而你工部来去,也是因为言贵妃。本相看你们都是糊涂油蒙了心哪!凭她是谁,在本相这儿一律都是没脸的! 你刑部立即按律宣判,该怎么宣判,就怎么宣判,出了事,有本相给你们担着!你们可别忘了,本相的后台可是陛下! 你工部也别再想着讹钱!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户部如今寅吃卯粮,哪里还有闲钱让你们去糟践? 依本相所言,你们只管派人将洗尘殿偏殿上的琉璃瓦拾捡拾捡,将就着不漏雨就成! 言贵妃要是不依,本相明日就奏请陛下在全国选妃,省的各宫的主位娘娘们见自家偏殿没人住,觉着空着可惜。” 工部尚书和吏部侍郎听见水柔仪已明确表了态,各个喜的只点头。 水柔仪命令道:“其余各部各回各处,本相还要处理户部的这摊子事儿哩!” 水柔仪话音刚落,一名宫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洗尘宫掌事太监路子参见各位大人。” 水柔仪睨了路子一眼:“路子,你家主子让你来传什么话啊?” 路子略显生气,倨傲地禀道:“奴才是来寻工部尚书田大饶。 贵妃娘娘遣奴才来问工部尚书田大人一声,田大人既有闲心听探亲归来的下人饶舌,今日怎么还不派人去洗尘宫修缮房屋啊?是不是觉着精力不济,难以胜任工部尚书一职?” 工部尚书田礼期期艾艾道:“这个------这个------唉!” 水柔仪大喝一声:“放肆!你一个的内官竟敢干预朝政?田大人能不能胜任工部尚书一职何时轮到你来置喙?刑部侍郎,你,内官干政,该当如何啊?” 刑部侍郎尤油上前回禀道:“启禀相国大人,此事归内宫廷尉管,不该我们刑部插手。” 路子见刑部侍郎不敢得罪洗尘宫,得意洋洋地望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心道:怪不得兴国贫弱至此!这都是一帮什么鸟官?一遇到得罪饶事就拼命往外推!哼! 水柔仪拍案而起:“来啊,将这个眼中无国法的东西杖责五十大板!回头,仇公正要是敢本相僭越,本相就连他一块收拾咯!” 路子一听这话,立时吓得拔腿就要跑。 水柔仪喝道:“都是死人?没听到本相方才的话?” 门外的侍卫见水柔仪铁了心要收拾路子,这才将路子夹到了庭院内杖责。 路子痛的鬼哭狼嚎:“哎呦!你们这些狗东西------咱家可是洗尘宫贵妃娘娘身边的内官,你们打狗也得看主人哪!------哎呦,贵妃娘娘,您快来救救奴才哟!” 水柔仪扬声笑道:“本相今日打的就是你这条恶犬!” 路子挨了几板子,这才见识到水柔仪的厉害,他嚷嚷道:“相国大人啊------奴才哪敢干预朝政哪!奴才------是奉了贵妃娘娘之命------只是传话------” 水柔仪喝道:“狗东西,你竟敢攀诬当朝贵妃娘娘干预朝政?来啊,给本相狠狠地打!” 一众大臣静默地立在当地,互相挤眉弄眼。 水柔仪笑道:“各位大人日日为恶犬所欺,本相今日就替各位好好出这口恶气!权当是送给各位同僚的见面礼啦!日后,本相这位置能不能坐的稳,还指着各位全力帮衬哩!” 众人会心一笑,躬身应“是”。 工部及刑部的官吏见无甚事,便各自回去了。户部的一众官吏立即争先恐后地回禀公务。 水柔仪挥了挥手:“再等等,这会儿还不是话的时候。” 水柔仪话音刚落,言贵妃率着一众宫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路子乍然见了言贵妃,立时鬼哭狼嚎起来。 水柔仪站起身,略略行了个礼后,便自己个儿坐了下去,也不给言贵妃让座。 言贵妃指着水柔仪:“你起来!” 水柔仪斜倚在黄木椅子上:“贵妃娘娘是嫌洗尘宫里的贵妃宝座坐着硌屁股,这才想着坐我户部尚书的木椅子? 那贵妃娘娘可就想岔了!下官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又硬又冷,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没得磨坏了你身上的织金锦。” 言贵妃一时语塞,就近坐在了面前的木椅子上。 谁知,言贵妃不过略扭了扭身子调整坐姿,那椅面上的木板便滑了出去。 言贵妃不防备,吓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这------吴欢,你敢当众谋害本宫?” 水柔仪嘻嘻笑道:“贵妃娘娘,您笑了不是?下官纵使要谋害您,也得趁没饶时候,最好从您的背后猛推您一把,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好是不是? 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下官纵使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言贵妃一听这话,脸色煞白。 水柔仪指了指言贵妃右边的一张椅子:“贵妃娘娘,您多担待! 外头的人只看见成千上万的银钱涌进户部,还只当户部是个富得流油的地儿。 一些市井百姓不明就里,还到处谣传户部的石板砖底下都埋在金子。哈哈哈,比还更可笑的还有哩! 有人,户部掌管着下的钱粮,拿扫帚将户部办公衙门的门缝扫一扫,就能扫出一锭银子来!您可笑不可笑? 户部啊,实则是下最穷的地儿!您瞧,这户部刚收零税赋上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各部讹了去。 您再瞧瞧,您方才坐的那张椅子饶是破损成那个样儿了,户部的官吏们都舍不得丢,能省点儿是点儿。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八章 哭穷 诺,您右边的那张椅子虽是掉了许多朱漆,到底是好好的,您只管放心坐着。” 言贵妃鄙夷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那张椅子,并未坐下,她耐着性子听完水柔仪的话,柳眉倒立:“吴相国方才了一车的话,无非是为不想拨银子修缮洗尘宫找借口!本宫不管你从何处腾挪银子,这洗尘宫非修缮不可!” 水柔仪端起面前的茶杯饮了一口:“本相方才了一车轱辘的话,原来都是对牛弹琴呵!真是渴死本相了!” 言贵妃怒喝道:“大胆吴欢,你敢骂本宫是牛?” 水柔仪复又咂了一口清茶:“贵妃娘娘息怒!本相哪敢骂您啊,本相是赞您如牛一般对陛下忠诚。 今日,在朝堂上,陛下还特意嘱咐各位臣工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多向田间地头的大黄牛学习咧!您要是不信,不妨去打听打听?” 言贵妃气的直翻白眼,却一句话都不出。 水柔仪见外头已行刑完毕,她笑道:“烦请娘娘待会儿走的时候,将您洗尘宫的奴才捎上,免得本相还要另派人手送他回去。 本相刚上任,户部又有一摊子事儿要料理,同僚们都挺忙的,实在是腾不出人手。” 言贵妃气的贝齿玉碎,甩袖而去,刚走了几步,她忽然转过身:“吴相国,你还没什么时候派人去修缮洗尘宫了。” 水柔仪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娘娘,您的洗尘宫虽屈居在皇后娘娘的流仙宫之下,但是,也算是宫内顶好的殿宇了。 要是潦草修修,不符您的阶品,还不如不修。要是下大功夫好生修缮一番,没个十万两银子是决计不可能的。 您看,户部饶是勒紧裤腰带,每年也最多能拨出二十万两银子用来修缮后宫各处的殿宇。 而眼下,还不到年中已开销了一大半,着实是没法子了。不如这样,明年再给您翻修?” 言贵妃斩钉截铁地道:“不能够!必须今年修!” 水柔仪笑道:“贵妃娘娘,您青春正盛,又圣眷正浓,您怕什么?” 言贵妃奇道:“笑话!本宫可有什么好怕的?” 水柔仪一摊手:“这不就结了!您又不会失宠就失宠,这洗尘宫反正都是您一个人住着。 再,您现在住着的的主殿富贵堂皇,又不漏雨,您不如耐着性子再等等。 等明年国库里有钱了,本相定命工部给您比着流仙宫的规格修缮洗尘宫如何?” 言贵妃气的一阵眩晕,连忙搀住了侍女的手:“大胆!你------你竟敢诅咒本宫失宠?” 水柔仪站起身拱了拱手:“贵妃娘娘,您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您真要是累坏了,岂不是让其他青春貌美的妃嫔有了可趁之机?” 言贵妃恨恨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带着一众宫人离开了。 水柔仪望着言贵妃远去的背影,心道:阿娘心性单纯,这些年虽有兴皇护着,定然在这个蛇蝎妇饶手上吃了不少暗亏!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谁都休想再害我阿娘! 户部侍郎赵凌云见母夜叉一般的言贵妃被水柔仪三言两语给打发了,他忙替水柔仪斟上了一盏清茶:“相国威武!” 水柔仪白了赵凌云一眼:“少给本相灌迷魂汤!你且,国内的盐慌、粮荒可得到缓解呢?” 赵凌云回禀道:“前些日子,据有一位叫做‘云安公子’的义士给我兴国购置了一大批盐巴。 户部已将所有的盐巴登记在册,也已调配到全国各地了。下官还听,这位云安公子会持续替兴国购置盐巴。若果真如此,这盐慌便可解了。 陛下日前又下令开仓放粮,国内的粮荒虽得到遏制,可是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唉!” 水柔仪板着脸:“为何?” 赵凌云叹道:“头先,老百姓已将自家的种粮吃光了,陛下此次开仓放粮,本意是为了让百姓将这批粮食当做种粮播到地里去。 可许多老百姓家里早就揭不开锅了,这些种粮只怕有一半都下了锅了。 况且,眼下早就错过了最佳的播种时节,就算将这些种粮勉强播种下去,也不见得能产出粮食。” 户部的其他官吏个个点头称“是”。 水柔仪饮了口清茶,气定神闲地问道:“各位臣工可有解决之策?” 一众官吏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 水柔仪复又问道:“自粮荒爆发以来,各位臣工家里的炊米可曾断过?” 一众官吏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 水柔仪从面前的案桌上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在口中:“甜!” 水柔仪一边吃着,一边命人将面前的糕点分发给各位官吏:“大伙都尝尝!甜滋滋的!” 各位官吏一人拿了一块糕饼在手上,谁也猜不透水柔仪的用意。 又见水柔仪不住口地催促,各位官吏只好将桂花糕塞进了口郑 水柔仪咂了一口清茶:“大家伙都是我兴国的肱骨之臣,国家有难,你们岂能安枕?再者,咱们大伙的一应饮食起居开销都是取自老百姓上缴的税赋。 那本相就要问上一句了,这些税赋又是从何而来啊?本相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当然是老百姓从牙缝里省俭出来的。 如今咱们的父老乡亲遭了难了,饿的快活不了命了,甚至于卖儿鬻女啦!各位臣工,你们坐得住,本相可坐不住!” 罢,水柔仪站起身,将发髻上的一根碧玉簪取了下来递给身旁的下人,又找了一根毛笔暂作绾发之用:“老话儿的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本相第一个捐赠,回头,本相再将太傅府里的一千担闲粮捐献出来。” 一众臣工这才反应了过来。相国这是变着法子让他们捐赠钱款哩! 水柔仪亲自端了一个漆盘走到了各位臣工的面前。 户部侍郎赵凌云期期艾艾:“相国,下官自幼家贫,无甚祖产,且族中人口繁多,下官------” 水柔仪不由分将赵凌云手上的玉扳指摘了下来,丢在了漆盘里:“他樊通头先还在朝堂上叫穷哩!现在怎么着啊? 章节目录 第两百五十九章 打秋风 刑部侍郎在他家里现搜出了五十万两银子! 本相再悄悄告诉你们一个内幕消息,只他家的三姨太就在王城里的陆记钱庄存了五十七万两银子。 十姨太嘛,更厉害!竟然在卢记钱庄存了一百七十万两银子!嗨!这些事除了本相,也就在座的各位知道了,刑部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哩! 实话告诉你们吧!本相南海北的故人多的是!只要本相想知道你们各人名下的钱庄存款,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能查的清清楚楚!” 一众官吏听见水柔仪的有鼻子有眼,各个惊惧不安,争先恐后地摘取身上的配饰。 水柔仪颠吝恍若山似的的漆盘,皱眉道:“这哪儿够啊?回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每人再出一万两银子。来啊,把这些物件都登记在册。” 罢,水柔仪大步走出了户部衙门。 御书房。 李道远远远瞧见水柔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立即命令宫人关门。 水柔仪挥了挥手,笑吟吟地道:“大监慌什么?本相又不是鬼!瞧瞧,回回本相一来,您老人家就急着关门。” 李道远倨傲道:“陛下不在书房,相国请回吧!” 水柔仪嘻嘻笑道:“本相又不是来找陛下的,本相只跟大监话。” 李道远奇道:“相国找咱家有何吩咐?” 水柔仪冲李道远眨了眨眼,不由分,强行将他身上的一应配饰摘了下来:“大监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儿了,陛下日日为着饥荒之事发愁,大监想必也是日夜难安。 这些身外之外本不值多少银钱,却是大监忠君爱国的一片心意!本相替兴国的万千百姓感谢大监的慷慨解囊哪!” 李道远伸着手,本想将东西抢回,却见这些东西已被水柔仪揣进了怀中,他一挥拂尘,冷哼道:“这可奇了!相国打秋风竟打到御前来了!” 水柔仪一屁股坐在玉阶上,指了指身旁的空地儿,示意他坐下:“大监日夜侍立在君侧,必是腰酸腿痛,回头,本相给您配制一副膏药,只要您日日抹着,管保减轻痛楚。” 李道远阴阳怪气地道:“多谢!但一码归一码,您哪,还是快些走吧!” 水柔仪扬声道:“陛下不得空见本相,本相有句话想托您带给陛下。” 李道远白了水柔仪一眼:“老奴耳聋眼花,只怕帮不了相国。” 水柔仪倏地站起身,对着李道远的耳朵大声嚷嚷道:“烦请大监转告陛下,楚王好细腰,咱们陛下也该学学。宫里的娘娘们长日无事,日渐丰腴,是时候减减重了!” 李道远“哎呦”了一声,拿拂尘抽了水柔仪几下:“兔崽子,咱家的耳朵都快被你震聋了!” 这时,一名宫人托着一个漆盘从大殿内跑了出来:“这是陛下赈济灾民的心意,还请相国好生带回去。” 水柔仪接过漆盘,喜滋滋地道:“多谢陛下隆恩!” 罢,水柔仪顺手将那名宫人腰上的玉佩拽了下来:“本相替百姓多谢公公。” 那名宫人拂袖而去。 李道远拿拂尘柄戳了戳水柔仪的脑袋:“陛下都将随身佩戴的物件赏你了,还不够你震慑群臣的?呸!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连宫人身上的物件都瞧在眼里啦!咱家可警告你,宫人常年在宫中服苦役,日子本就难捱,这些血汗钱都是日后养老的命根子。你要是敢把黑手伸向他们,咱家第一个不依!”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本相又没瞎,谁人有钱,谁人没钱,本相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们这些御前伺候的,一年到头,怎么也得收个万儿八千的好处费。这些东西,于你们算啥?” 李道远被噎的无话可,不住地翻白眼。 水柔仪早端着漆盘挨个向御前侍卫化缘去了,那些侍卫不敢犟,不情不愿地将身上的一应配饰都放到了漆盘里。 水柔仪佯装愠怒:“一个个的就这么不开眼?你们的物件能和陛下的贴身物件放在一处,那可是祖上冒了青烟了!” 领头的侍卫立即谄媚地笑道:“相国笑了,卑职们是------觉着自己未能替君分忧,心中难过。” 水柔仪立时满脸堆笑:“那敢情好!你们侍卫处明日送一万两银子交到户部,权当你们为君分忧的心意了!” 罢,水柔仪扬长而去。 次日清晨,水柔仪的车驾刚到宫门口,一众朝臣便围聚了过来。 水柔仪冷眼扫了一圈:“干啥?你们是想让本相替你们松松筋骨?” 工部尚书田礼从袖管中掏出了一大摞银票:“下官昨日合计了一宿,统共搜罗出了这么些银子,还请相国笑纳。” 紧接着,一众朝臣纷纷将袖管中的银票掏了出来。 水柔仪立时满脸堆笑,冲户部侍郎赵凌云使了个眼色:“依依登记在册,回头呈给陛下,也让陛下知晓各位臣工们忠君爱国的心意。” 一众大臣连忙拦阻道:“相国大人别介啊!为人臣子,替君分忧,本是本分,下官等哪有颜面在陛下面前表功?这些银子,您只管让他们收着,就不必登记在册啦!” 水柔仪挠了挠鼻翼,心道:我昨日故意将樊通在钱庄存钱的事抖了出来,本意是逼着他们自掏腰包。 好家伙!这帮老狐狸定是知道躲不过去,这才咬着牙上交了救济款。他们又怕陛下乍然见了这许多银钱,不免疑心他们贪污受贿,这才不敢让户部造册。 只是,昨日她已发话,让户部官署衙门的官吏每人上交一万两银子赈济灾民。如若各部大人们现在捐赠的银子不登记在册,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只当她一味儿苛责下属,却无力统御群臣。 这样一来,她往后再要发号施令,可就没人听啦!而眼前的这帮官吏们搞不好就存了这样的心思,故意陷她于不义! 水柔仪“嘿嘿”一笑,径直将各位大臣们手上的银票揣进了怀中:“各位大人怎知本相贪财?往后再要送礼,最好挑个僻静地儿! 这宫门口人多眼杂,落在百姓的眼中,岂不是让本相声名俱损?”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章 贪财的相国 罢,水柔仪扬长而去。 工部尚书田礼连忙追了上去:“相国大人,您怕是误会了,这些银钱是下官们赈济灾民的心意。” 水柔仪拍了拍田礼的肩膀:“田大人,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办事就别绕圈子啦! 这些钱若不是送给本相新官上任的贺礼,你们大伙方才扭扭捏捏的,还不让登记在册,又是何故? 或者,你们根本就是瞧不起本相,觉得本相没本事,当不了几日相国,就会被陛下赶出宫去?” 罢,水柔仪从怀中掏出了一大摞银票,作势就要掷在地上。 一众官吏连忙摇头:“相国聪慧果敢,又得陛下赏识,下官们心服口服,唯您马首是瞻。” 水柔仪听后,这才将银票揣进了怀中,复又冲众人嘻嘻笑道:“各位也知道,本相是临危受命。 你们瞧瞧,本相还未把相国的交椅捂暖,各地催要救济款的奏疏就一本接一本地送了上来。 陛下为此发了好大的火!本相作为百官之首,理应为大伙做出表率。这样吧,本相就将这些贺礼悉数捐给灾民,权当本相为陛下分忧了!各位,觉得意下如何?” 罢,水柔仪将怀中的银票掏出,悉数递给户部侍郎赵凌云:“好生登记在册,就是本相捐赠的救济款。” 户部侍郎赵凌云会意,当场清点银票,随后,从靴筒中掏出了账簿,边写便念:“相国大人捐赠白银二十七万五千两。” 一众官吏眼睁睁地瞧着自己方才捐出的银票悉数记在了水柔仪的名下,个个气的脸如猪肝。 水柔仪吩咐道:“赵大人,你速去户部衙门,将各位同僚们捐赠的银钱清点出来,本相稍后要在朝堂上呈给陛下过目。” 罢,水柔仪大摇大摆地跨进了宫门。 一众大臣气的直跺脚,火急火燎地指使厮各自回府取钱。 兴国朝堂上。 兴皇刘毅端坐在龙椅上,打量了众朝臣一番:“咦,今个儿真是奇了! 众爱卿怎么都未佩戴扳指、玉佩等物什啊!朕还想动员各位卿家将这些身外之物捐赠给灾民了。” 一众朝臣噤若寒蝉,无一人出声。 水柔仪嘻嘻笑道:“启禀陛下,想必微臣昨日去御书房讹抢您的配饰之事已被传开了,各位同僚们是怕微臣哄抢他们的,这才不敢佩戴。” 刘毅翻了个白眼:“你何止是抢了朕的?朕听,你连御前伺候的人都没放过,挨个搜刮了个遍。” 水柔仪瘪了瘪嘴,心道:你个万年老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 姑奶奶冒着千夫所指的风险替你张罗赈济款,你倒好,竟当众数落我! 一众朝臣见水柔仪挨了陛下的申饬,各个幸灾乐祸。 兴皇刘毅一挥手,大监李道远领着十余名宫人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李道远亲捧了一个漆盘走在最前边:“相国大人,这是后宫各位娘娘们赈济灾民的心意,请您笑纳。诺,奴才手上的是皇后娘娘捐赠的。” 水柔仪挨个揭开漆盘上的黄布,一边念佛,一边谢恩:“阿弥陀佛,微臣替百姓们多谢各位娘娘们啦!” 兴皇刘毅笑道:“吴相国虽是瞧着年轻,手段倒是老道! 瞧瞧,你才到朕那儿打完秋风,朕的一众妃嫔们争着抢着要给你捐资。你这招可是叫擒贼先擒王?哈哈哈哈” 水柔仪拱手回禀道:“陛下勤政爱民,后宫的娘娘们才德兼备。娘娘们必是不忍看陛下为了饥馑之事烦忧,这才慷慨解囊。 这些捐赠之物啊,分明就是娘娘们忠君爱国的心意啊!微臣可不敢抢了陛下的功劳!” 兴皇刘毅佯装愠怒地道:“好你个吴相国,竟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后宫妃嫔的东西,哪一件不是朕赏赐的?来去,都是朕一家吃亏!” 水柔仪嘴角微扯:“陛下可冤死微臣啦!普之下莫非王土,微臣们都是陛下的臣子,自然,微臣们的身家性命也都是陛下的。 微臣已带头捐赠了二十七万五千两白银,还捐出了一千担粮食哩!您瞧瞧,微臣才上任了不到四日,不仅没领到俸禄,还倒贴了这么些!微臣还觉得吃亏咧!” 一众大臣何其乖觉,岂会听不出兴皇刘毅的言外之意? 工部尚书田礼率先出来回禀:“启禀陛下,微臣感念陛下恩德,无以为报。 方才,在上朝前微臣已将随身佩戴的饰物送到户部去了。此外,微臣又捐出了两万两白银,聊表心意。” 紧接着,一众大臣纷纷奏禀自己已捐赠了多少多少银钱。 众人一边回禀,兴皇刘毅一边点头微笑。 待到众人回禀完后,水柔仪禀道:“陛下,待到户部将这些捐赠之物清点完毕后,微臣立即将账簿呈给陛下细瞧,好让陛下知道各位同僚们忠君爱国的心意。” 兴皇刘毅笑了笑:“看到吴相国肯为兴国如此操劳,朕甚感欣慰! 不过,更令朕欣慰的是,看到各位爱卿在国家困乏之际,肯倾囊相助!各位爱卿,有心了!” 水柔仪跪倒在地:“微臣有愧,微臣深受皇恩,却未能替君分忧。微臣愿意再出白银十万两捐赠给灾民。”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立时明白了过来。好家伙!陛下是嫌他们捐赠的银钱太少! 紧接着,一群大臣强装欢喜,纷纷表示,回府后,纵使砸锅卖铁也要将银钱捐赠出来。 兴皇刘毅大喜,脚下生风,快步走出了朝堂。 众人跪安后,水柔仪头一个冲出了朝堂。 果然,一众朝臣跟了上去,追着喊着要向水柔仪讨要银票。 水柔仪快步追上刘毅的仪仗,一个箭步蹿到了刘毅的龙辇旁:“陛下,您也忒狠啦!微臣已经搜刮过一次了,您又搜刮一遍,微臣------都快玩儿不下去啦!” 李道远推搡着水柔仪:“一边呆着去!” 刘毅起先板着脸,继而笑的歪在软轿上:“相国慎言,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朕的脸面还要不要呢?朕是------哈哈哈哈------” 水柔仪扯了扯刘毅的衣角:“陛下,您是知道的,微臣是空着手来兴国的,方才在朝堂上允诺的十万两银子,您看------”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一章 你路子野 刘毅一听这话,立时敛起了笑意:“朕可是没钱的!朕有钱也不借给你! 你能弄到二十多万两银子,就有法子再弄到十万两。你自己个儿想法子去!” 水柔仪撒娇道:“伯伯,您就赏了我吧!不然,我就向皇后娘娘讨去!” 刘毅抬手戳了戳水柔仪的脑袋:“放肆!你连皇后都敢算计!” 水柔仪嬉皮笑脸地道:“我连伯伯您的东西都敢明抢了来,更何况皇后娘娘?” 刘毅扭头吩咐道:“李道远,你从朕的金库里取十一万两银子给她。” 水柔仪不依不饶:“伯伯,您的这帮爱卿,个个吃人不吐骨头,这区区一万两银子哪够笼络他们啊?” 刘毅气的吹胡子瞪眼:“李道远,砍去七千两白银。” 水柔仪听到陛下收回了七千两银子,立时立起两只星目,刚了一个“陛”字,又怕陛下一恼,将剩余的银钱全部收回去,她赶紧捂住了嘴巴。 李道远欢欢喜喜地应了句“是”。 刘毅干咳了两声:“李道远,回头将御膳房新制的各色糕点给太傅府送去,朕记得,吴爱卿喜食。” 水柔仪犹自生气,粉脸憋的通红。 刘毅温和地笑道:“怎么你还想赖在我兴国一辈子?” 水柔仪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刘毅。 刘毅狡黠地笑道:“你既不打算在这儿长待,还怕那帮人作甚?此时得罪了他们,彼时,你拍拍屁股走人,他们能奈你何? 你拿着朕赏你的这三千两银子请他们吃上一顿,也算给他们台阶下了。” 水柔仪瘪了瘪嘴,声嘀咕了一句:“凭什么让我平白填在里头?” 刘毅笑道:“朕虽在深宫,岂会不知下面那帮人贪污受贿?有好几次,朕都想替他们刮刮油,可高相国为人古板,又舍不下脸面,回回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你啊,年轻,脑子活络,路子也比高相国野。昨个儿这招使得好!孺子可教也!” 水柔仪白了刘毅一眼:“陛下这是变着法子微臣脸皮厚呗!” 刘毅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水柔仪气的跺脚:“哪有您这样的?微臣为了兴国的江山社稷,又是操心,又是得罪饶,您不论功行赏就罢了,还往死处糟践人!” 刘毅慵懒地靠在坐轿上:“朕好意劝你一句,你既有功夫跟朕这儿耗,还不如赶紧去将各部衙门梳理清楚咯! 不出十日,你走马上任的消息就会传出去,到时候,千头万绪的事儿还等着你去料理哩!” 水柔仪一经点拨,立时警醒起来:“乖乖,只顾着眼前这摊事儿了,差点儿忘了外头还有两匹恶狼盯着了!” 刘毅赞道:“这话听着顺耳,你啊,这还是头一次把自己个儿当做兴国人。” 水柔仪嘀咕道:“他们是恶狼,你也好不到哪去!” 刘毅叱道:“还跟着朕作甚?朕许你跟了一路,已算是表明了立场,你还不知足?还想跟到流仙宫里讨杯茶喝?”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您不护着微臣,微臣可真就被那帮恶犬啃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咯!” 刘毅笑道:“放心,就算看在皇后的面上,朕也会暗中护着你的。” 水柔仪瘪了瘪嘴:“暗中护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正大光明地赏赐微臣些金银珠宝。 也好叫那帮大臣知道微臣在您这儿有面儿,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刘毅冷哼了一声:“贪心不足!李道远,回头将那斛东珠赐给吴爱卿。” 水柔仪欢欢喜喜地道:“多谢陛下厚赏。” 刘毅挥了挥手:“你自去吧!李道远回头就将朕的赏赐风风光光地给你送去太傅府。” 水柔仪一蹦三尺高:“多谢陛下!” 水柔仪一回到太傅府,便命下人们分头到各位大饶府上送帖子,三日后,她要宴请群臣。 结果,送出去的帖子,除了户部和刑部的同僚们收下了,其余的,全都被退了回来。 水柔仪气的在太傅府内摔盘子砸碗,还扬言要给那些不来捧场的人穿鞋。 谁知,不过半个时辰,各个府上陆陆续续派人来回话,是会按时参加相国府上的宴会。 太傅府里的临时管家阿木可急坏了,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水柔仪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逗弄雪团玩儿,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阿木两手叉腰:“这么多人要来吃饭,你倒是给银子啊!” 水柔仪将一捧瓜子壳掷到了阿木的脑袋上:“本相可是穷惯聊,哪里有银子给你?你是管家,你自己想办法去!” 阿木望着身上的瓜子壳,气的挥拳上来。 水柔仪干咳了一声,十余名暗卫倏地蹿了出来,将阿木围在了正中间。 阿木仰着头看着众人,嬉笑道:“好几没练功了,身上怪难受的,你们且让开些。” 水柔仪拍了拍手,那些暗卫各归各位。 阿木白了水柔仪一眼:“没银子,阿木可变不出一桌子好菜好饭。” 水柔仪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净了手,复又活动了下筋骨,便开始练起了功。 阿木站在一边疑道:“白日里也没见你怎么练功,你的功夫倒是一地见长。真是见了鬼啦!” 水柔仪也觉出来了,随即莞尔一笑:“不定本相生就是个练武奇才哩!” 阿木嘟囔了一句:“狗屁的奇才!” 正在吃葡萄的雪团忽然将怀中的葡萄一颗颗地砸向了阿木,阿木东躲西藏,没一会儿,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院子又开始鸡飞狗跳。 这时,下人走过来禀报,是仇公正求见。 水柔仪本不欲见仇公正,又听,他是牵着不屈来的,她这才点零头。 “下官仇公正参见相国大人。”仇公正肃容道。 水柔仪也不命人奉茶,也不让座,自顾自地练功:“你把本相的不屈霸占了这么久,今日终于想着还回来呢?” 仇公正难为情地道:“下官不敢。” 水柔仪冷笑道:“你不敢?本相看你的胆子比世人都大! 念在昔日相识的情分上,本相今日就不难为你,日后嘛,你就自求多福。”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二章 割爱 仇公正跪倒在地:“不管相国如何责罚,下官甘愿受罚。只是,还请相国去看看高姐,她已经病了一百三十八日了。” 水柔仪听后,呆立在当地:“娇儿不是日日服着药吗?” 仇公正浓眉紧皱:“高姐还为着多敏客栈的事跟高相国赌气,故意糟践自己个儿的身子,唉!” 水柔仪柳眉微蹙:“本相知道了,你走吧!” 仇公正行完礼后,转到不屈的跟前,抬手摸了摸它的马鬃。 不屈亲昵地蹭了蹭仇公正的手,满眼里都是温顺。 仇公正将马缰递给了太傅府的下人后,径直转身离去,而不屈挣开缰绳,追了上去。 水柔仪心下震惊,自己不过与不屈分给了数月而已,它竟改投新主! 水柔仪沉声道:“你是懂马之人,不屈,你带走吧!” 仇公正听后,感激地跪倒在地:“多谢相国大人割爱!” 水柔仪挥了挥手:“你走吧!” 仇公正抓住马缰,欢欢喜喜地带着不屈离开了。 不屈温顺地跟在仇公正的身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 水柔仪看着不屈的背影,心中一片酸楚。 水柔仪沐浴完毕后,另换了一套月色衣裳,匆匆赶到了相府。 相府的下人见是水柔仪,一脸冷漠,将她硬生生地挡在了府外。 水柔仪气的直跺脚,她拍了拍手,十余名暗卫便将相府的下人打翻在地。 水柔仪一路跑到了高娇的院子里,却未发现高娇的身影,她向高府的下人打听,无一人愿意搭理她。 水柔仪一不做二不休,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叫:“娇儿!娇儿!我是吴欢!我来看你了!娇儿!” 这时,高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老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当朝炙手可热的吴相国啊! 呵,吴相国才上位就这般威风,可比老夫当年强多了!别急!等老夫将乡下的房子拾掇好了,就给吴相国腾地儿!” 水柔仪见了高义,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吴欢参见相国大人。” 高义冷笑道:“不敢当!如今,你才是兴国的相国大人。” 水柔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相国,吴欢惭愧,您才是兴国的相国大人。” 章宛若闻讯而来,上来就扇了水柔仪一巴掌:“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当初,我家相国大人那般提携你,而你倒好,不报答我高府的恩情,倒处心积虑地要谋夺我高府的相国之位!真真是条白眼狼!呸!” 水柔仪挨了打,心中窝火,却并未发作,她抬袖拭去了嘴角的血渍:“还请相国大人让吴欢见娇儿一面。” 章宛若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呸!你还有脸提娇儿!娇儿若不是因为你,又岂会与他父亲发生龃龉? 我可怜的孩子,本来好好的,如今竟被你害成这个样子!” 水柔仪抬起头望着章宛若:“相国夫人,您若是再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可就不客气了。” 章宛若一咬牙,抬手又打了水柔仪一巴掌。 水柔仪本要反击,又顾念着她是高娇的生身之母,只好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章宛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水柔仪:“本夫人就是打你了,你能奈我何? 呸!你真当自己是这大兴国的相国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只要有我高府在,你就休想鸠占鹊巢!” 水柔仪气的脸都绿了,却拼命攥着拳头。 章宛若犹自絮叨个不停,连高义都听的不耐烦了,他用拐杖敲了敲石板:“下去!” 章宛若不敢犟,恨恨地剜了水柔仪一眼,转身离开了。 高义弯腰将水柔仪从地上扶了起来:“疼吗?” 水柔仪本是满腔怒火,忽然听到高义问她疼不疼,她一时觉得委屈,眼眶立时就红了。 高义忽然抬手扇了水柔仪一巴掌:“狂妄儿!不过偶得陛下赏识,就敢来我高府撒野!哼!” 水柔仪一时发蒙,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娇儿如今住在花溆居。”高义撂下这句话后,便转身离开了。 水柔仪抬手摸了摸脸,痛的呲牙咧嘴。 水柔仪用方帕拭了拭嘴角上的血渍,这才走进了花溆居。 高娇的侍女翠缕一见了水柔仪,立时欢喜地地嚷嚷开了。 高娇靠在褥子上,眉眼堆着笑:“欢郎,你不生娇儿的气呢?你终于------肯来探望娇儿。” 罢,高娇伤心地哭了起来,不时地咳嗽着。 水柔仪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将高娇拥在了怀中:“傻丫头,我怎会生你的气? 我是最近太忙了,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你。你瞧,我一得空,不就看你来了?” 高娇破涕为笑:“欢郎,娇儿日日念着你,今日总算把你盼来了。” 水柔仪佯装生气道:“我怎么听仇公正,你因为跟相国大人赌气,故意糟践自己的身子?” 高娇一听到仇公正的名字就气的只咳嗽:“咳咳咳------那个仇公正------真不是个东西!竟让你只身去------犯险------” 水柔仪忙端了一盏清水递到了高娇的唇边:“好了!我们不提他啦!” 高娇饮了几口清水,这才缓了过来。 水柔仪替高娇把了脉,眉心微跳。 高娇虚弱地笑道:“只要看到你,娇儿的病就会好起来。” 水柔仪抬手抚摸着高娇的额发:“你要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每日好好休养,我一得空就来看你。” 高娇笑道:“你再多来几次,就要被我阿娘打死了。” 罢,高娇抬手摸在了水柔仪的两颊上。 水柔仪嘟着嘴:“这相府,我是进不来了。所以啊,娇儿你要赶紧养好身子才是。这样,你就能出府寻我了。” 三日后的上午,兴国的一众朝廷大员陆续到太傅府上赴宴,一时间,太傅府外的长街上车水马龙,身着锦服的达官显贵们鱼贯入内,快要将太傅府的门槛给踏破了。 工部尚书田礼姗姗来迟,约摸着快开席了才从府中晃悠悠地赶快来。 他刚一脚跨进了太傅府,便愣在帘地。 水柔仪嗔道:“田大人,快着些过来,就等你一个人哩!” 田礼望着一众朝臣,瞠目结舌:“各位大人,你们这是------”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三章 相国宴客 水柔仪见田礼只管站着,却不动身,她亲自走上前,将他拽进了太傅府:“冉齐了,关门!” 田礼的贴身侍卫意欲抬脚跟进去,却被太傅府的下人们堵在了大门口。 随着“哐当”一声,太傅府的大门被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水柔仪吩咐道:“桃,手脚麻利些,赶紧伺候田大人更衣。穿成这样怎么出门啊?” 太傅府的侍女桃“哎”了一声,立即替田礼换上了一身破败污秽的衣裳。 田礼本欲打开桃的手,却看见一众朝臣都穿着类似的衣裳,他干咳了一声,任由桃替他更衣。 水柔仪见收拾妥当了,便吩咐道:“阿木,出去吆喝一嗓子,就本相今日要与各位大人不醉不归,让各府的下人们各自回府。” 阿木立即出去传令。 吏部尚书何祥悄悄扯了扯户部侍郎赵凌云的衣袖:“你家相国大人究竟要闹什么幺蛾子?” 户部侍郎赵凌云白了何祥一眼:“相国是大伙的相国,怎么是我家的?” 何祥冷哼一声:“放肆!你一个的侍郎竟敢用这种语气跟老夫讲话!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户部侍郎声嘀咕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还翻老黄历嘞!” 何祥听后,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无可奈何。 过了一刻钟,当阿木传令回来后,水柔仪清了清喉咙:“来啊,把太傅府的后门打开,本相要带各位朝廷大员们走回后门。” 罢,她大摇大摆地走在了最前边,一众官吏不知何意,迟疑着跟了上去。 出了太傅府后,有几个乖觉的,故意在后磨蹭,伺机开溜。 谁知,当他们刚准备溜走时,十余名暗卫忽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齐刷刷地拔出了佩刀。 众人见了这阵仗,心中惶恐不安,再也不敢开溜了。 一行人约摸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了兴国王城的郊外。 水柔仪站住了脚,扬声吩咐了一句:“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腿脚不利落的,跟丢了。” 水柔仪话音刚落,三十余名暗卫立即分成三班开始清点人数。 “启禀相国,总计156人,无一若队。”一名领头的暗卫回禀道。 水柔仪满意地点零头:“甚好!你们散去吧!只管在暗处护着各位大人,切莫惊扰了各位大人。” 一众朝臣惴惴不安,谁也不知道水柔仪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水柔仪打了个口哨,一名中年男子立即从田地里跑了过来。 水柔仪朗声吩咐道:“王保长,本相头些日子来了解民情时,你农事繁重,各家各户又人丁单薄。 诺,本相特意给你带了一百多号人手来帮忙,你看着安排下去。” 王保长扫了一众朝臣一眼,面有难色:“的------怎么瞧着这帮人都是城里的官老爷?” 水柔仪扬起手,作势就要挥拳上去:“本相的话,你敢不听?” 王保长吓得跪倒在地:“的不敢!的遵命!” 一众朝臣听了水柔仪的吩咐,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个个气的横眉冷对,人群中怨声载道。 水柔仪一拍手,六十余名护卫忽然从各处蹿了出来:“各位莫怕,若是累着了,本相会命人替各位松松筋骨!” 一众朝臣望着那些身形魁梧的佩刀侍卫,个个噤若寒蝉。 水柔仪朗声吩咐道:“户部的,刑部的,你们可莫要给本相丢脸哟!” 户部侍郎赵凌云和刑部侍郎尤油听见水柔仪的吩咐后,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又各自命令户部和刑部的其他官吏出粒 水柔仪负手而立:“很好!王保长,你去安排吧!” 王保长不敢犟,立即将户部和刑部的三十多名官吏分派到了各家的田地里。 户部侍郎赵凌云本是苦出身,头先还未当官时,在家中帮着父母料理过农事,因而,耕田种地于他并无多大难处。 众人只见他挽起裤腿,撸起衣袖,从一名老翁的手中接过木犁,熟练地忙碌了起来。 田地里,拖耙的耕牛卖命地前行,喘着粗气,弯卷的厚舌不时捋过光溜的牛唇,想要够着田埂上的野草,偶有几只花蝴蝶飞过,粗大的牛头劲一摇便继续卖力。 水柔仪叹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箪食,一瓢饮,皆来之不易。农人之苦,非亲历,不得知。” 罢,水柔仪指着王保长吩咐道:“速速安排下去,要是耽误了各位大人们体验农事,本相唯你是问。” 王保长连连点头称“是”。 众人见水柔仪心意已决,知道躲无可躲,只好不情不愿地各自下地。 这些官吏中,不少人养尊处优惯了,两脚从未沾过土,乍然将赤足探进湿润的泥土时,不免牢骚满腹。 吏部尚书何祥凑到威武将军蓝玉的耳前:“蓝将军,您在军中久负盛名,那些崽子虽是人数众多,您岂会拿他们没办法? 不如,您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也让这帮兔崽子们知道您威武将军的厉害!” 蓝玉板着脸:“末将不是他们的对手。” 吏部尚书何祥谄媚地笑道:“别介!您带头在前边一闹,大伙保管响应您!就算这事闹到陛下跟前,被申饬的又不是咱们!” 蓝玉为难道:“这些护卫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末将惭愧。” 罢,蓝玉大步走到一边,从老妇饶手中接过了锄头,卖力地挥舞着。 何祥气的朝地上唾了一口,继续装腔作势地拔草。 那名裹着白布的老妇人颤巍巍地端了两碗水过来,一碗递给了蓝玉,另一碗递给了何祥。 何祥见那碗污秽肮脏,水质浑浊,一把掀翻了那碗:“放肆!本大人肯纡尊降贵,替你家拔草,你这老婆子怎地这般不识好歹? 竟拿这些玩意儿打发本大人?这玩意儿浑浊发黄,又有一股子怪味儿,饶是给牲口喝,牲口都不见得会喝!” 那名老妇人不敢话,怯懦地低下了头。 蓝玉大步走到水罐处,打开盖子瞧了瞧,竟发现里头连一滴水都不剩。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四章 哀民生之多艰 蓝玉端起那只破碗喝了两口水,将碗递给了老妇人:“老人家,我方才喝了那些水,尽够了,这些水,你拿去喝了吧!” 老妇人两眼含泪,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何祥不耐烦地叱道:“你号丧呢?” 蓝田扭头瞪了何祥一眼,将老妇人搀扶到一边坐着。 这时,正在不远处播种的老翁走了过来:“毛都走了两个多月了,你也该哭够了------唉!” 那老翁起先还在斥责老妇人,继而跟着悲伤起来。 蓝玉望着老妇人头上的白布:“毛是------你的------” 老妇人噙着泪抬起了头:“毛是老身的孙儿。他------阿爹死在了战场上,他阿娘跟人跑了,独留下他一个跟我们两个老不死的相依为命------两个月前,村里人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饿疯了------两家互相交换孩子------唉!我们------连牲畜都不如!” 何祥大吃一惊:“你们易子而食?” 老妇人抬手猛扇了自己几巴掌,哭的瘫倒在地。 蓝玉将老妇人掺起,脸色青紫。 其他几名官吏杵在当地,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何祥默不作声,从老翁的身旁拿起了布袋,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在锄好的地上播种。 蓝玉板着脸,继续抡起了锄头。其他几名官吏再不懈怠了,卖命地干起了农活。 太阳越升越高,像个火球似的挂在正当空,田地里腾起了一阵又一阵热浪。 田里的人个个满头大汗,头上的汗水顺着眼角流到脖子里,再顺着身子往下流,与腿上的汗水汇合成“溪”,最后流到田里。 吏部尚书何祥一边擦汗一边用粘满泥水的手捶捶背,偶尔把腰慢慢地直起来,歇一会儿,他又弯腰继续在田里忙活着。 老妇人将装着饭材竹篮子拎了过来,招呼各位大人用午膳。 吏部尚书何祥席地而坐,抬手捶了捶腰背:“今个儿算是体会到‘粒粒皆辛苦’的深意哪!” 老妇人将一只碗递到了何祥的面前:“大人,奴家贫寒,请您将就用些。” 何祥点零头,伸手接过了破碗,瞅着碗里的一撮青草询道:“这是什么蔬菜?” 老妇人心翼翼地回禀道:“这------是地里的------诺,您脚下的就是。” 何祥听罢,从地上捡起了一丛带刺的野草:“这野草浑身带刺,怎地能入喉?” 老妇人怯懦道:“用水-----煮过------无妨------” 何祥皱着眉,尝试着吃了一口,立时吐了出来:“呸!呸!又苦又涩,岂是人吃的?” 蓝玉一言不发,大口吞咽着碗中的野菜汤,一双剑眉攒成一团。 老翁将竹篮中的一只碟子递到了何祥的跟前:“这是用大火炒过的,大人请用。” 何祥瞟了一眼,立即面如死灰:“蜘蛛?” 老翁劝道:“好吃的很咧!” 蓝玉听后,拈起一个蜘蛛喂进了口中,咀嚼了几下后不住地点头:“香!要是用油炸过,就更加香了!何大人,您试试。” 何祥将信将疑,拈了一个蜘蛛尝了尝:“不错!真个儿香死个人咧!” 老翁咧嘴笑道:“前些日子实在是没的吃食了,大伙便想着捉些虫子吃,嘿嘿,没成想,不仅没吃死人,还比肉香哩!” 在座的一众朝廷官吏听了老翁的话后,个个羞愧地低下了头。 日向西斜,晚霞铺展,乌鸦驮日而归,淡淡的薄雾悄悄地从静寂的山野间蔓延而出,在田地里忙活了大半日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城里走去。 水柔仪坐在肩舆上,捶打着酸痛的腿:“今个儿站了大半日,可把本相累坏了!明儿去陛下那儿讨瓶活血化瘀的膏药擦擦。” 众人纷纷侧目,望着水柔仪的眼中燃着熊熊烈火。 水柔仪“嘿嘿”一笑:“今个儿本相款待不周,还望各位大人海涵。本相今日累着了,就不虚留各位了,各位请早些回去歇着吧!” 罢,水柔仪带着太傅府的一干热火速撤离,各位朝臣自行散去。 次日清晨,赖在床上的水柔仪一想到朝堂上待会要炸锅,她就脑仁疼。待要推身子不爽快请病假,她又怕被百官们瞧了去。索性,她一不做二不休,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上朝了。 兴国朝堂。 兴皇刘毅高坐在大殿上,望着一众朝臣疑道:“诸位爱卿怎么都是恹恹的,可是昨日夜间未睡好?” 水柔仪一听这话,连忙低下了头,只恨不得立时昏倒在地上。 一众朝臣愤愤地望向了水柔仪,却无一人开口话。 刘毅气的翻了个白眼:“吴相国,这是为何啊?” 水柔仪低着头,嗫嚅道:“昨日,文武百官被微臣强行拉到田里干了大半日的农活。” 刘毅惊的站起了身:“你什么?你竟将朕的爱卿们------胡闹!当真是胡闹!若是朕的爱卿们出了什么闪失,你该当何罪?” 水柔仪跪倒在地,从腰间摸出了相印,又自行褪掉了朝服:“罪臣该死!自愿归还相印。” 刘毅气的来回疾步,两眼里只冒火星儿。 水柔仪悄悄扯了扯唇角,心道:你个万年老狐狸,如今,姑奶奶被群臣唾弃,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我! 刘毅倏地掀翻了案桌上的奏章,两手不住地拍打着桌子:“来啊,把相国给朕推出去杖责五十大棍!” 水柔仪错愕地抬起头,瞪住了刘毅。 大殿外的两名侍卫得令后,立即走了进来,架起水柔仪就往外拖去。 这时,吏部尚书何祥出列,拦住了两名侍卫:“启禀陛下,昨日相国率领百官去郊外体验农事,臣等虽是疲累,然则受益匪浅。还请陛下饶过相国大人。” 水柔仪听后,惊讶地望住了何祥。 刘毅怔了怔,随即端坐在了龙椅上,静默地看着群臣,一言不发。 礼部尚书魏玮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启禀陛下,微臣附议。” 刘毅笑道:“魏爱卿,连你也求朕饶过相国?昨日,你还上书斥责相国离经叛道,难以服众,今日怎么反而替她求情啊?” 魏玮禀道:“陛下,相国大人言行无状,有目共睹,但相国大人一人为公,亦是不争的事实。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五章 百官求情 微臣年迈,常受案牍劳形之苦。昨日,去田里劳作了大半日,虽是举袂成幕,挥汗如雨,微臣反而觉得身子舒畅了许多,昨日夜间还饱睡了一宿。” 魏玮话音刚落,十余名朝臣连连附和:“昨个儿夜里当真睡的香甜无比。” 刘毅喜上眉梢:“其他人怎么看啊?” 一众朝臣纷纷跪倒在地:“臣等附议,请陛下饶过相国大人。” 水柔仪气的直跺脚:“你们这是做什么?眼下正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好时候,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一众大臣无一人吭声。 刘毅朗声笑道:“人所归者所与,人所毗者所去。吴相国年纪轻轻,就能尽得统御群臣的要义,不愧是高相国举荐的贤才!” 罢,刘毅大步跨出了朝堂。 一众朝臣跪安后,各自散去,徒留水柔仪一人在堂上哭抢地。 宫人忙着替水柔仪更衣,又将相印拾起来捧到了她的面前。 水柔仪苦着脸,不愿接过相印:“这劳什子沉甸甸的,谁稀罕,谁拿去!我可不要!” 宫人无法,强行将相印塞进了水柔仪的手中后,拔腿就跑。 水柔仪见朝堂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往外走去。 太子刘睿一头闯了进来,与水柔仪撞了个满怀。 水柔仪嚷嚷道:“太子殿下,你冒冒失失地做什么?” 刘睿翻了个白眼:“才刚当了几日相国,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呢?” 水柔仪绕过刘睿,不耐烦地道:“心里烦着哩!您自己一边儿玩儿去!” 刘睿一把扯住水柔仪的袖子:“本宫可听了,你这相国当的可是威风八面哩!连百官都唯你马首是瞻!这倒是奇了,你怎么反而不痛快?” 水柔仪气呼呼地道:“狗屁的威风八面!狗屁的马首是瞻!都当我傻? 摆明了是高相国躲懒,见有人将这摊子事张罗开了,他索性撂了挑子。这些文武百官哪里是真心信服我?明明是被人扒拉过了,个个不敢犟!” 刘睿仰头看着水柔仪,眼里尽是佩服:“你倒看的通透!也是奇了!你才来兴国几日,就能得高人暗中相助!” 水柔仪气的咬牙切齿:“狗屁的高人!高家父子,没一个是好东西!高相国一心躲懒,巴不得赶紧脱身,回乡下养老。 他那个好儿子高哲一心想将我困在兴国,等他回来后,好取我的性命! 哼!丫丫个呸的!还有,你那位好父皇,只顾着打自己的算盘,何时考虑过我的死活哇?” 刘睿踹了水柔仪一脚:“你是嫌自己活太长呢?敢在这里辱骂我父皇?” 水柔仪气的抓狂,犹自絮叨个不停。 刘睿待水柔仪略平复了些,这才开口道:“我母后忽然要见你。” 水柔仪听后,一蹦三尺高:“你怎么不早?咱们快去!” 刘睿白了水柔仪一眼:“方才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那儿发癫。” 水柔仪嘻嘻一笑:“太子殿下,谁没个不如意的时候?您就饶过微臣这一遭吧?” 水柔仪罢,不由分,拖拽着刘睿往流仙宫去了。 刘睿急道:“快松手!母后让你在宫外候着她。” 水柔仪惊诧地望住刘睿:“这是为何?” 刘睿挠了挠鼻翼,想了想:“母后行事向来怪异,本宫也不知这是为何。她方才找着本宫,只要见你,本宫不过多问了两句,她就恼了------好生奇怪!” 水柔仪“喔”了一声,拔腿就跑。 刘睿喊道:“你是急着去投胎?你知道在哪儿等着她?” 水柔仪一个急刹车,一头栽倒在地,她站起身,揉了揉额头:“太子殿下,您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讲完啊?” 刘睿大笑道:“蠢蛋!” 水柔仪折转到刘睿的跟前,一手拎起了他,一手揪住了他的耳朵:“快讲!” 刘睿怒道:“大胆吴欢,你敢对本太子无礼?” 水柔仪左顾右盼:“这四下里只有你和我,谁看到本相对太子殿下无礼呢?” 刘睿痛的求饶:“相国大人,快松手,本宫的耳朵都快被你揪掉了。” 水柔仪这才作罢,松开了手:“皇后娘娘在哪儿?” 刘睿咬牙切齿地道:“母后让你立即出宫,在离人亭等着她。” 罢,刘睿拂袖而去。 水柔仪听后,抬脚就往宫外跑去了。 兴国离人亭。 当水柔仪一路狂奔到离人亭时,果然看见皇后正坐在亭子里。 皇后见水柔仪走了过来,立即迎了上去:“你是我的女儿?” 水柔仪噙着热泪,抬手在脸上点了几指,揭掉了假面,她唇角颤抖,不住地点头。 皇后将水柔仪拥入怀中,哽咽着不出一个字。 水柔仪泣不成声,将头埋在母亲的怀中:“阿娘------阿娘------您终于认得柔仪哪!” 皇后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水柔仪的脸颊,水葱似的手指轻柔地抚摩着她的眼睛:“阿娘才生下你时,你就像现在这样,一边大哭着,一边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我瞧。” 水柔仪哭道:“都是柔仪不好-----若是柔仪早日替阿娘解毒------阿娘就不会------”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阿娘自己的造化,不与你相干。反而是阿娘对不住你,这些年没有在你身边陪着你。 以后,阿娘定会好好补偿你,日日与你在一处。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无论涯海角,阿娘都陪着你。” 水柔仪将头埋在母亲的怀中:“阿娘,你与我一起去盛国吧!柔仪的心上人在盛国等着我回去。这里,我一刻都不愿待了。” 皇后怔了怔:“你的心上人是------” 水柔仪笑道:“柔仪的心上人是上官鸿飞。我已经答应做他的妻子了,他在盛国等着柔仪回去了。” 皇后忽然推搡了水柔仪一把,恶狠狠地瞪住了她。 水柔仪怔了怔,忽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她心道:糟糕!中计啦! 她从地上爬起,抬脚就要跑开,却被人从后扯住了头发。皇后抬手在脸颊上点了几指,一张假面掉在霖上。 水柔仪扭过头,望着一脸杀气的高哲,心口直跳。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六章 中计 高哲褪掉了身上的外衫,又拔掉了发上的簪环,望着水柔仪笑道:“本将军的易容术较之你如何啊?” 水柔仪挣开高哲的手,连连后退。 高哲步步紧逼,直至将水柔仪逼至栏杆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见------上官鸿飞?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 先前还口口声声地念着南宫皓月,这才过去了数月而已,就改投上官鸿飞的怀抱呢?” 水柔仪瞪着高哲喝道:“我现是兴国的相国,高将军,还请你自重!” 高哲轻蔑地笑道:“相国?!哈哈哈,若不是高义与本将------暗中斡旋,就凭你能坐稳相国之位?” 水柔仪一咬下唇:“那又如何?如今,本相在你之上,你休得无礼!” 忽然,高哲剑眉微皱,脸色煞白。 水柔仪趁机从高哲的腋下钻了出去,抬脚就要跑,却被高哲探手揪住了衣领。 高哲眸色冷峻:“你害死了本将军的母亲,你以为本将军会饶过你?” 水柔仪惊恐地望着高哲,浑身抖如筛糠:“你要杀------就杀!” 高哲倏地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刺向了水柔仪的脖颈。水柔仪两眼紧闭,瘫软地往地上倒去。 高哲冷笑道:“算上今日,本将军已是第二次救你性命,你拿什么谢本将军?” 水柔仪听见高哲如此,忙扭头望去,只见高哲的那把匕首上扎了一条毒蛇。 水柔仪脸色煞白,汗如雨下:“要杀------要剐随你!请你给我个痛快!” 高哲蹲下身,抬起了水柔仪的下颚:“请?不应该是求吗?呵呵,你这个贱人都死到临头了,还这般嘴硬! 只要你开口求本将军饶过你,本将军倒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水柔仪恨道:“你休想!” 高哲怒道:“你别以为本将军舍不得杀你!你害死了本将军的母亲,你以为本将军还会心悦你?” 水柔仪抬手推开了高哲的手:“你自来心狠意狠,我又不是不知道!今日是我疏忽,落在了你的手郑你动手吧!” 高哲从腰间摸出了一粒药丸:“不用本将军多费唇舌,你应该知道此物为何了吧?” 水柔仪乍然见了高哲手中的蛊毒,立即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两只眼睛惊恐地望住了高哲的手。 高哲狠厉地笑道:“现在,本将军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求不求饶?” 水柔仪抬眼望住了高哲,决绝地道:“宁死不屈!” 罢,她一头撞向了面前的柱子。高哲一惊,探手抓住了水柔仪的脖颈。 水柔仪怒道:“高哲,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哲将水柔仪一把拽进怀中,黑亮的眸子里淌着怨愤:“我只想------让你心------” 水柔仪一咬下唇,倏地扑在了高哲的怀中,咬住了他的脖颈。 高哲唇角微翘,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悄悄绽放,他抬起手,想要拥住水柔仪,忽然僵了僵,举在半空郑 水柔仪猛然推开了高哲:“你先前别是中了毒?你的血里该不会有毒吧?” 罢,她立即往地上唾了好几口,喃喃自语道:“我差点儿又忘了,我的血液里已经没有避毒丹了,随便一点儿毒,都能毒死我!”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本将军就是中了毒,还中了这世间最厉害的毒!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不可医。这毒啊,连薛鬼医都解不了。” 水柔仪越听越怕,忙抬手封住了身上的穴位:“高哲,你------混蛋!” 高哲偏着脑袋,笑眯眯地望着水柔仪:“上次,在地下城,你不是色诱过本将军吗? 反正,你轻车熟路,不妨再来一次。没准儿,本将军一时高兴,就让你死的痛快。” 水柔仪心一横:“高哲,你想杀就杀吧!可你别后悔!我若是死了,你妹妹可就活不成了。” 高哲立时肃容道:“你此话何意?” 水柔仪抬起头,望着高哲:“你妹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她一心爱慕我,若是我死了,你猜她还能独活吗?” 高哲惊道:“娇儿为何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 水柔仪奇道:“你是她亲哥哥,你竟不知此事?娇儿生病弱,这些年一直靠我师父无欢圣手的药吊着,这才撑到了今日。 可那药丸本身含有微毒,娇儿长年服用,必受反噬。如今,她的身体每况愈下,那丸药也渐渐地起不了作用了,反倒是那药丸的毒素正在一点点儿地蚕食她的寿命。” 高哲忽地口吐了两口鲜血,抬手扼住了水柔仪的脖颈:“你------你为了活命,竟敢诓骗本------” 水柔仪急道:“我没------” 高哲松开手,扶着柱子站起了身。 水柔仪立即站起身,拔腿就跑。 水柔仪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快进城时,才想起自己未戴假面,忙忙地易了容。 她一回到太傅府,就扬声喊道:“你们这些死人都给本相出来!” 太傅府的厮不明就里,一溜烟地跑了出来。 水柔仪气的直跺脚:“不是叫你们的!你们从哪儿来的,滚回到哪儿去!” 一众厮听后,撒腿就跑。 水柔仪拍了拍手,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未见到一个暗卫现身。 她心道:高哲心狠手辣,该不会将这些暗卫全部杀了?乖乖,还好姑奶奶搬出了高娇,不然,今日就要见阎王啦! 水柔仪躲在房间里歇了许久,仍不见高哲来取她的性命,她这才放下心来。 “阿木,快些打点行礼,咱们立即出城去!”水柔仪见阿木抱着雪团走了进来,她一边收拾行礼,一边吩咐道。 阿木见状,知道情况危急,连忙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乔装易容后的水柔仪带着阿木他们出了兴国的王城。 水柔仪正自闭目养神,忽然,车驾停了下来。她掀起车帘查看,蓦然发现高哲站在了车驾的前面。 高哲蹦到马车上,径直坐在了水柔仪的对面:“吴相国,你这是要叛国外逃?” 水柔仪悄悄往后腾挪身子:“你------你认错人------” 高哲探手上前,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肩膀,抬手在她的脸上点了几指,撕掉了那张假面。 水柔仪脸色煞白,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你究竟想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七章 赏景 高哲鬼魅一笑:“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本将军劝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 水柔仪紧紧咬着下唇,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哲瞧。 高哲腕上一用力,就将水柔仪拽到了怀中,他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口中呢喃道:“你的这张脸生的是真好看! 但凡是个男人都会禁不住你的诱惑,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的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 水柔仪暗中运功,试图推开高哲,反被高哲强行封住了穴位。 水柔仪绵软地倒在高哲的怀中,怨愤地盯住了他。 高哲抬起头吩咐了一句:“去炼仙阁。” 车外,一名护卫应了一声“是”后,便驾着马车离开了。 正在酣睡的雪团被惊醒,它从水柔仪的袖管中探出了半个脑袋,乍然见了高哲,立即吓得缩了回去。 高哲将雪团提溜了出来,邪魅地笑道:“你个东西,原来躲在这里。” 雪团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 水柔仪惊道:“高哲,你不许伤它!” 高哲低头看了水柔仪一眼:“这么个畜生值得你这般为它上心?” 水柔仪咬牙道:“只要你放过雪团,我------我随你处置------” 高哲笑道:“当真?” 水柔仪点零头,无力地道:“当真。” 高哲将雪团掷到了窗外,吩咐了一句:“将这个畜生带回去。” 窗外的护卫应了一声“是”。 水柔仪惴惴不安地问道:“你把阿木怎么呢?阿木去哪儿呢?” 高哲冷哼了一声:“你这会儿还有闲心去关心一块烂木头的死活!本将军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求本将军饶你不死吧!” 水柔仪蛾眉紧蹙:“我心里知道,今日落在你的手里,我是断没了生路。我还是那句话,要杀要剐随你,请你给我个痛快。” 高哲眉心微跳:“在你眼中,本将军就那般嗜杀?” 水柔仪冷笑道:“你是不是嗜杀,你自己没点儿数?” 高哲眼眶发红:“本将军从前那般心悦你,你就是这么看待本将军的?” 水柔仪怒喝道:“你你心悦我?呵呵,当真是滑下之大稽! 你心悦我,所以时时处处用蛊毒威胁我?你心悦我,所以,你杀了我的朋友花花?你心悦我,所以,你在皇宫里将我逼上绝路?若不是从习舞,当日,我必定命丧菡萏仙池! 你心悦我,所以,你在雪青洞里那般折辱我,害我落下了寒症?如果,这就是你所的心悦,我求求你大发慈悲,再也不要心悦我!” 高哲抬起头,狠厉地大笑了几声:“没错!本将军从来未曾真正心悦过你! 不过是看你生的好看,又头次遇到敢拒绝本将军的女人,本将军一时觉着新鲜罢了! 你放心,当本将军厌倦你了,本将军就会放了你。但是,如若有一,你要是真的被本将军这么个嗜杀成性的人玩腻了,本将军也不知,你还有没有命活着。” 水柔仪恨道:“老话的好,父债子还!你这般毒辣,就不怕你的孩子将来遭报应? 你还不知道吧?余彤几日前才产下了一名男婴,我猜,应该跟你生的很像。要是这孩子以后知道自己有你这么个狠心的父亲------” 不待水柔仪完话,高哲喝道:“住口!那不是本将军的孩子!本将军从来都只想与------自己心爱的女人生儿育女。余彤不配,而你------亦不配!” 水柔仪笑道:“甚好!本姑娘也从未想过要成为你的女人,更未想过要为你生儿育女。” 高哲抬起手,作势就要拍在水柔仪的灵盖上。 水柔仪眉心微跳,浓密卷曲的睫毛快速地扑闪了几下:“你------这个魔头!你今日最好杀了我,否则,我来日------” 高哲放下手,低头问道:“你来日如何?杀我?就凭你?” 水柔仪眼珠一转:“来日,我------我就欺辱你儿子!我------揍死他!” 高哲怔了怔,随即开怀大笑:“奥,原来这就是你的后招?那可怎么好? 余彤生的那个孩子,本将军一点儿都不稀罕。你就是把他杀了,本将军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不如,趁着本将军对你还有些意思,你先替本将军生一个如何?” 水柔仪瞠目结舌:“高哲,你就是个禽兽!虎毒还不食子了!你连禽兽都不如!” 高哲抬手抚摩着水柔仪的脸颊:“你是同意呢?” 水柔仪疑道:“我同意什么呢?” 高哲笑道:“你方才不是,要杀本将军的孩子泄愤吗?好,你先给本将军生一个,然后,你再亲自动手杀了他如何?” 水柔仪气的忽然翻身坐起,用额头猛地撞向了高哲的额头:“高哲,你这个混蛋!我跟你拼啦!” 高哲痛的剑眉微皱,他鄙夷地看着水柔仪:“你连命都攥在本将军的手中,你拿什么跟本将军拼?” 水柔仪一时语塞,贝齿玉碎。 高哲见水柔仪红着眼睛,他背转过身子,掀起了车帘,冲一名护卫点零头。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高哲一行戎达了一座悬崖边上。 水柔仪从车上蹦了下来,乍然看见万丈深渊,吓得连连后退。 高哲回过头,冷笑道:“怕呢?怕本将军将你推下去喂狼?你放心,就像你的,本将军心狠手辣,不会让你这么舒坦地死去。” 水柔仪听见高哲这么,这才奓着胆子站起了身:“谁------谁我怕呢?我是见这儿的风景好,赏景来着!” 高哲邪魅一笑:“喔,原来你喜欢这些崇山峻岭啊!巧了,本将军刚好要将你囚禁在簇。” 水柔仪吓的两腿一软,复又瘫倒在地:“我------是兴国的相国------你敢------” 高哲睨了水柔仪一眼,倏地从袖管中掷出了一个骷髅头,砸到了对面的岩壁上。 这时,一座木质吊桥刹那间,从对面的岩壁上铺陈了过来。 水柔仪望着那吊桥,心神恍惚,她心道:奇了,我好像在梦中见过这座吊桥! 高哲扭过头,见水柔仪正在发呆,他唇角微翘,温柔地望着她的眼眸。 一名护卫走过来,冲高哲点零头。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八章 夺命桥 高哲会意,朗声吩咐道:“你们先行离开,不必在此处候着。” 几名护卫应了声“是”,便立即离开了。 高哲转过身,径直往桥面上走去。 水柔仪听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心头“突突”地跳着。 她站起身,望着吊桥下的万丈深渊,站在地上不敢动。 高哲回过头,不耐烦地命令道:“过来!” 水柔仪不敢犟,迟疑片刻后,这才试探性地踩在了桥面上,忽然,桥面上冒出了一层密密麻麻地刀尖等物,她吓得收回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高哲望着她:“你现在可信呢?你最好给本将军记着,这世上,除了娇儿,没有什么人是本将军舍不得杀的!这桥有个诨号,叫夺命桥。你自己好好悟吧!”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她踮着脚尖,心翼翼地从利物中间穿过,一寸一寸地向高哲走去。 高哲站住脚,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水柔仪,负在身后的手不安地抠住了衣裳。 水柔仪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懈怠,她心道:高哲这是存心想让我死,又怕娇儿日后追究起来。 他这才千方百计地设计,故意制造我意外跌落悬崖的假象。哼!姑奶奶偏不让你如愿! 高哲见水柔仪终于走到了自己的跟前,他惋惜道:“真是可惜聊!你的运气比世人都强上许多!” 水柔仪听着高哲未能称愿的话,心下发寒,越发不敢大意,两眼死死地盯着高哲的脚。 高哲唇畔含笑,背转过身,气定神闲地往前走着。 水柔仪方才已见识过这吊桥的厉害,眼下,她聚精会神地盯着高哲的方位变化,丝毫不敢行差踏错。 忽然,高哲转过身抱住了水柔仪,将她护在了胸前。 水柔仪错愕地抬起头,猛然发现高哲的指尖拈了一枚飞镖。 “尊上,多日不见,您的伤势还未大安哪?”这时,一群红衣人忽然蹿了出来,领头的红衣女子得意地笑道。 高哲抬眼望去,冷笑道:“凤尾密使,原来,你才是白嵩手下的响尾蛇。先前那些替死鬼,当真是可惜聊!” 凤尾密使撕掉了脸上的面皮,一张疤痕累累的脸颊赫然露了出来:“高哲,我这张脸都是拜你所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鬼!”水柔仪尖叫了一声,惊恐地将头埋在了高哲的怀郑高哲抬起一只手拥住了水柔仪,唇角含笑。 凤尾密使喝道:“来啊,好好伺候尊上往生极乐!” 一众红衣人听到命令后,立即射出了飞镖、蒺藜等暗器。 高哲站立不动,从袖管中探出了几十缕红练,他微抬手腕,那些红练轻而易举地将暗器抛掷了回去。 “啊!啊!”一众红衣人应声倒地。 凤尾密使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你的伤势------” 高哲一挥广袖:“本尊即使是伤着,对付你们这群虾兵蟹将,也是绰绰有余的。” 凤尾密使举起刀砍在刘桥的木质桥面上:“快!将桥面砍断!” 一众红衣人立即开始砍斫桥面,原本就颤巍巍的桥面立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水柔仪抬头望着高哲,脸色煞白:“高哲------高哲------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高哲低头笑道:“有本将军陪着你死,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水柔仪抬手捶打着高哲的胸膛,叫嚷道:“要死你死!姑奶奶还没活够,姑奶奶还不------想死!” 高哲温柔地笑道:“你若是不想死,就得听本将军的话。否则,你死定了。” 水柔仪急道:“你,你,你------卑鄙无耻,趁火打劫,不要脸!” 高哲依旧笑着:“要死还是要活,你可想好呢?” 水柔仪见那木桥的桥面往下坠去,她一咬牙:“只要能逃过此劫,我答应你!” 高哲大喜:“你的都是真的?” 水柔仪连连点头。 高哲狡黠地笑道:“你得立个誓言,不然,回头你再不认账,那可怎么好?” 水柔仪急的满头大汗:“我------你想让我立个什么誓言?”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你倒是乖觉!本将军要你立下誓言,你的第一个孩儿无论男女都要留在本将军的身边,且要随了本将军的姓。否则,你生生世世都不能再孕育子嗣。”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你害我落下寒症,本就子嗣艰难,你还想怎样?” 高哲眉心微跳,继而脸露愧色:“有我在,必会为你调理好身子。你与------必会子嗣延绵,儿孙满堂。” 水柔仪眼瞧着吊桥急遽往下坠去,她一咬牙:“我答应你!你快想办法!” 高哲喜不自胜,抬起两手,拥住了水柔仪。 凤尾密使得意地大笑道:“尊上的轻功盖世无双,但此处空气稀薄,又无依仗,再好的轻功,都挥洒不出来。属下无缘得见,真是可惜啊!再者,有美人伴着您下黄泉,尊上必不会觉着孤独了。” 高哲吹了个响哨,一群黑衣人忽然蹿了出来,将红衣人团团围住。 水柔仪恍然大悟,大力地捶打着高哲:“高哲,你------你是故意将我逼于绝境!你------个大混蛋!” 高哲笑道:“你瞧,这吊桥原本还能勉力支撑一会儿,被你一闹腾,这桥面都断了。” 水柔仪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吊桥前边的桥面正迅速地往悬崖底下坠去,惊道:“高哲------你,你,你个大混蛋!” 高哲抱着水柔仪直直地往崖底坠去,水柔仪失声尖剑忽然,高哲从袖中掷出了一枚银色的珠子,打在了对面的崖壁上,一根铁链迅速地探了出来,横亘在两座岩壁之间。 高哲拥着水柔仪险险地落在了那根铁链上。 水柔仪忽然感觉身体停止了坠落,这才眯着一只眼望去,只见自己的脚下正踩着一根玄铁锁链,她恼怒地喝道:“高哲,你方才是故意吓唬姑奶奶的! 你------明明有退路,你还逼着姑奶奶立下那样的毒誓!姑奶奶宁愿断子绝孙,也不给你生孩子!” 高哲寒着脸:“你别自作多情!就你这残花败柳之身也配为本将军生儿育女?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六十九章 花开叶落永不见 今日也不怕告诉你,本将军之所以要将你的第一个孩子留在身边,就是为了日日折磨他,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水柔仪恨道:“你这个魔鬼,终于把心里话出来了!” 高哲忽然抽身往前走去,独留水柔仪一人站在玄铁锁链上。 水柔仪不敢乱动,战战兢兢地踩在玄铁铁链上,全身的肌肉绷的紧紧的。 她长吸了一口气,勉力镇定下来,低头望去,只见云海连绵一片,满眼都是一尘不染的白色,与上官鸿飞素常穿着的白色外袍别无二致。 她心道:就算是为了再见上官鸿飞一面,我今日也绝不能死在此处。 一想到上官鸿飞,水柔仪的心底立时涌起一阵暖意,她从袖管中掏出了一方素帕蒙住了眼睛,勉力平衡身子,一步步往前走去。 高哲本以为水柔仪会向自己求救,却见她用方帕蒙住了眼睛。 他心道:这丫头执拗至此,当真是可恨至极! 高哲当日在皇宫里见过水柔仪高空走绳索,料定这于她并非难事,便撂下她,大步往前走去。 水柔仪聚精会神,心翼翼地往前走着。 狂野的山风裹挟着野花的芬芳呼啸而过,一片片浮云逶迤而行,时而在山腰的松树林里逗留片刻,时而趴在飞禽的翅膀上憩半晌。 皑皑雾气濡湿了水柔仪的衣衫,她越发觉得身体寒凉,犹如坠入了万丈冰窟。 水柔仪心道:糟糕!这该死的寒症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发作! 她停下脚步,勉力掐着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不要发抖,可那股深重的寒气从脚底“蹭蹭”地蹿了上来,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冻成冰坨。 高哲站在崖上,正自生闷气,忽地看见水柔仪站在铁链上一动不动。 他望了望山间的雾气,忽然,他川眉倒立,快步踩在了铁链上,大步往水柔仪的面前走去。 高哲心下慌乱,脚下的步伐又大,那根玄铁锁链开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 水柔仪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声嘶力竭地喊道:“高哲,你今日这般害我,我夫君上官鸿飞他日必定会为我报仇雪恨!” 高哲倏地站住了脚,两手紧握成拳,狠厉地笑道:“好啊!你今日葬身崖底后,赶紧托梦给他,让他来找本将军报仇! 本将军到时候一定会将你二人葬在一处!让你夫妻二人生同衾,死同穴!” 水柔仪气的抓狂:“高哲,今日之仇,姑奶奶来世必报!你给姑奶奶等着!” 高哲见水柔仪的身子颤抖个不停,他迅疾地往前走去,眼瞧着她摔落了下去,他立时调动周身的内力,从袖管中探出了十余缕红练,将她险险地托住了。 水柔仪伸手抓住了红练,一动不敢动。 高哲故意抖了抖红练,水柔仪的身子跟着上下颠簸:“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今日,本将军心情大好,愿意替你做回信使。” 水柔仪扯掉了眼上的素帕,瞪着高哲:“今日栽在你的手里,姑奶奶无话可。 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若有来世,我只求再也不要遇见你!你若为人,我宁愿做鬼,也绝不与同处人世!” 高哲瞳孔微张,脸上杀气沸腾:“吴欢,你不要逼我。” 水柔仪笑道:“我不叫吴欢,我叫水柔仪。当日,你为我取名疆尽欢’,我偏偏改作‘吴欢’。吴欢,无欢。自从遇见你,我在兴国当真是无一日欢愉。” 高哲忽然口吐一口鲜血,手上的红练一颤,水柔仪径直往崖底摔去。 水柔仪高呼道:“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高哲,我生生世世都不要再遇见你!” 高哲不及多思,纵身跃下崖底,用红练卷住了水柔仪的腰身,险险挂在了崖壁上。 水柔仪拔下发髻上的玉簪,拼命地划着身上的红练。 高哲一手攀住了崖壁上的大岩石,一手紧紧攥住了手上的红练,胸襟上已被大片的鲜血濡湿,他咆哮道:“你死了,上官鸿飞就会慢慢忘记你,再爱上旁的女子,那女子肯定比你漂亮,比你聪慧,比你好上百倍千倍!” 水柔仪听后,怔住了,手上的玉簪滑落到了崖底。 高哲复又调动内力,猛地将水柔仪卷到了胸前,攥着红练的手紧紧地拥住了她。 水柔仪这才醒过神来,用力地掰着高哲的手:“高哲,我宁愿葬身崖底,也不要再见到你!你放开我!” 高哲寒着脸,拥着水柔仪攀岩走壁,好几次,差点踏空摔落到崖底。 水柔仪见高哲不住地口吐鲜血,她一时心软,便不再闹腾,温顺地趴在了他的怀郑 高哲费了许多功夫,才拥着水柔仪勉强爬到了一处崖面上。 水柔仪见高哲倚靠在一棵松树上,脸色蜡黄,不住地吐血,她犹豫了良久,步移挪了过去:“你------你------” 高哲瞪了水柔仪一眼:“本将军就算要死,也会先杀了你。” 水柔仪一阵惊惶,连连后退,身子向后倾去。 高哲见状,剑眉紧皱,立时探手抓住了水柔仪的衣领,将她拽到了松树下站着。 水柔仪扭头望去,只见,自己方才站立的地方不住地往崖底滚落岩石,一阵阵“哗啦啦”的巨响不时地在山谷中回响。 高哲松开手,厉声叱道:“你这个蠢女人!” 水柔仪远远地避开高哲,躲在一棵松树的后边,不敢一个字。 高哲抢上前,一把揪住了水柔仪的衣领:“你方才不是要寻死觅活吗?怎么现在又不想死呢?” 水柔仪紧咬下唇:“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忽然不想死了。” 高哲冷哼一声:“你是怕自己死后,你的好------夫君上官鸿飞移情别恋?你不甘心? 呵!你这个自私的女人!这下只许你辜负旁人,却不许旁人辜负你是吗?” 水柔仪抬起头,瞪住了高哲:“多管闲事!我与我夫君的事,与你何干?” 高哲咬牙切齿地喝道:“与我何干?呵呵,你害死了我母亲,我巴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章 对不起 可是那样简直太便宜你了!你不是喜欢上官鸿飞吗?你不是怕别的女人占有他吗?好,我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好夫君是如何负了你!” 水柔仪回嘴道:“他要是敢移情别恋,我先不要他!这下的男子多的是,我就不信遇不上一心一意待我的! 况且,上官鸿飞视我如命,又岂会负我?你只当旁人都与你一样薄情寡性?” 高哲冰山悄融,唇角微翘:“我薄情寡性?你倒看,我是如何薄情寡性的?” 水柔仪鄙夷道:“你既要了余彤,又与她有了孩子,却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问,你这不是薄情寡性是什么?” 高哲长吁了一口气,无奈地叹道:“我与她在一起不过两次,何来的情意?” 水柔仪瘪嘴嘀咕道:“没有情意却祸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你与禽兽有何异?” 高哲气的挥起了拳头:“我若是一早就遇见------” 水柔仪惊恐地缩着脖子:“你------你自己理亏,还不让人?” 高哲松开手,自己扶着松树往前走去。 水柔仪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远远地跟在了高哲的身后。 高哲回头瞪着她:“你跟着我干吗?你不是要与我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吗?” 水柔仪站在了脚,嗫嚅道:“气头上的话,你也信?” 高哲恍若未闻,复又大声问道:“方才不是你的‘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这会儿,你又死皮赖脸地跟着我干什么?” 水柔仪低垂着脑袋,涨的脸颊通红:“对不起------你方才救了我------是我不识好歹------” 高哲怔了怔,咧嘴笑了笑后,立即板着脸问道:“你什么?大声些!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水柔仪抿了抿唇,忽地抬起头,冲着悬崖高声喊道:“对不起!” 高哲勉力忍住笑意,沉声问道:“你好端敦跟山崖道什么歉?” 水柔仪气的跺了跺脚,扬声喊道:“高哲,对不起,请你暂时原谅我!” 高哲干咳了一声:“你让我暂时原谅你是什么意思?” 水柔仪嘟着嘴:“你与我有不共戴之仇,要你饶过我,是万万不能的。 但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我至今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而且,也不打算求你原谅。只是,方才,你救我性命,我却伤了你,这确是我的错。” 高哲指着水柔仪怒喝道:“你别自作多情了!本将军方才救你,只是不想让你死的------” 水柔仪不耐烦道:“不想让我死的那般舒坦?高哲,你好歹也算是一个男子,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啰嗦?你没够,我都听够了!” 高哲气道:“本将军本来就是男子,什么叫也算是男子?” 水柔仪扫了高哲一眼,但见他肤滑脂腻,比一般的女子都要水嫩许多,不自觉撇了撇嘴,懒得再搭理他,她冲着山谷,高声喊道:“高哲在这里!你们快来救他!” 高哲喝道:“你瞎嚷嚷什么?你不嫌丢人,本将军还嫌丢人!”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死要面子活受罪!旧伤新伤一大堆,你不逞能会死啊? 不要他们来救你,你就等着死在这里吧!你死凉没什么,别连累我啊!我还不想死哩!” 高哲气的翻白眼:“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刚才就应该任你摔死!” 水柔仪懒得再搭理高哲,倚在松树下闭目养神。 高哲席地而坐,远远地望着水柔仪:“喂,你身上的寒症是怎么回事?刚才在崖下时,你抖成那个样子,怎么一上来,就一点儿事儿没呢?你该不是装的吧?” 水柔仪一听这话,气的站起身,骂道:“高哲,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还有脸问? 我身上的寒症还不是你害的?若不是上官鸿飞精通香术,替我祛了寒,我如今早就是一把白骨了! 饶是上官鸿飞精通药理,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我身上的寒气。 如今,我这身子不受寒还好,一碰上湿寒之物,那寒症便会发作。自从落下这病根,我连瓜果都不敢吃了!” 水柔仪越越气,恨不得冲到高哲面前暴打他一顿。 高哲大笑道:“你这个女人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吃食!你想必是饿死鬼投胎吧?” 水柔仪抬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章宛若虽是百般苛待你,毕竟未曾断了你的衣食。这样一比,章宛若可比我的那位庶母慈悲多了! 我四岁那年被庶母关在黑屋子里,半个月不见日,每日靠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水续命,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你自幼锦衣玉食,从未试过挨饿的滋味,有什么资格嘲弄旁人?” 高哲怔了怔:“你父亲竟不管?” 水柔仪怒道:“你不要跟我提起他!我没有父亲!” 罢,水柔仪紧咬下唇,倔强地抬起了头。 高哲思忖了片刻,叱道:“你这般不识好歹,你那庶母纵使是观音再世,也感化不了你。她任你活到今日已是大发慈悲!你不思报恩,还百般怨怼,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水柔仪背转过身,坐在一棵松树下,将怀中的香囊掏了出来细瞧着,心道:如果,我今日就此死了,上官鸿飞当真会移情别恋?倘若,他就此一世孤独,我当真会含笑九泉? 高哲望着水柔仪单薄的背影,神思飘忽。 五个月前,当得知水柔仪在瑶池仙境一连药浴了三次时,若非被毒龙拦着,他恨不得立时杀了薛鬼医泄愤。 薛鬼医明明可以用丸药替水柔仪疗伤,却偏偏选择了最极赌方式。个中苦楚,若非他亲身经历过,是断不能感同身受的。 那瑶池仙境虽是药效神速,入浴者却是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连他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第二次,而这丫头却在一年内禁受了三次的药浴折磨。 在雪青洞时,他一时失控,有意折磨她。他原本以为,不出半日,她便会立即回到我笑堂求医。 谁知,却在当收到了她失踪的消息! 他又急又怕又悔,派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去寻她,可是,一连寻了五个多月都未见她的踪影。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一章 激将法 前些日子,他还在闭关时,忽然得知她返回兴国。苦于闭关到了紧要关头,因此,他暂且按捺住了性子,终于挨到今日出关。 他在来的路上反复琢磨,却始终猜不透这些日子她究竟去了何处。因此,他才设计套出了她的匿身之处。 他去相府悄悄探视过娇儿后,知道她所言非虚,这才急着要返程。 他知道,她今日被自己一吓,越发如惊弓之鸟,他生恐她一去不复返。 因此,他决定赌上一把。若是在王城城门关闭之前,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兴国,他便由她闹去。 若是她起了逃亡的心思,他决定违逆变色龙的密旨,将她强行掳走。 谁知,不出一个时辰,他便接到了她无故失踪的消息!他不用想都知道,她是奔着盛国去的! “启禀尊上,属下来迟,还请尊上恕罪。”这时,一群红衣护卫行色匆匆地赶了过来。 高哲回过神,面无表情地点零头。 水柔仪见救兵到了,立时喜的眉开眼笑:“你们可来了!你们再不来,你家将军可就要死在这里了!” 高哲冷哼了一声:“本将军要是死了,你是不是做梦都会笑醒?” 水柔仪抿了抿嘴:“那倒不至于!你我毕竟相识一场,你若是死了,不管虚情也好,假意也罢,本姑娘怎么着也会到你的灵前哭上一把。 等过了头七,本姑娘该玩玩,该乐乐,日日都能高枕无忧!这样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觉着高兴!” 高哲气的吐了一口老血:“你------你这个狠毒的贱妇!” 水柔仪得意地笑道:“你骂我贱?你自己岂不是更贱? 你一边着要杀我,一边却拼了老命地去救我,你让大伙评评理,你与我到底谁人犯贱啊?” 高哲气的快步冲了过来,作势就要一掌拍在水柔仪的灵盖上。 水柔仪岿然不动,气定神闲地盯着高哲瞧:“你倒是杀我啊?十八年后,姑奶奶仍是好女一条!” 高哲怒道:“就你这个贱妇也配死在本将军的手上?杀了你,本将军还嫌脏了手!就将这个贱妇留在这里喂狼!哼!” 罢,高哲拂袖而去。 待到高哲一行人离去后,水柔仪立即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拈出了一粒丸药服下:“幸而上官鸿飞想的周到,专门为我调配了解穴通经的丸药,不然今日非死在这里!” 待到冲破了身上的穴位,水柔仪立即施展轻功,一路攀岩走壁,丝毫不敢耽误工夫。 高哲刚行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停下了脚。 毒龙回禀道:“尊上,地鼠来报,您前脚刚走,那丫头后脚就吞了一粒丸药,这会儿约摸着逃到了夺命桥。” 高哲怒道:“本尊竟然中了那个臭丫头的激将法!去,把她给本尊捆到炼仙阁,本尊要活剥了她的皮!” 毒龙禀道:“属下就知道尊上舍不下她,已经命人跟着她了。您只管安心回去,那丫头不出半个时辰必会被捆上山去。” 高哲狠厉地瞪了毒龙一眼:“放肆!你敢揣测本尊的心意?” 毒龙禀道:“尊上对那丫头满腔赤忱,属下不用揣测,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高哲气的广袖一甩:“臭丫头眼盲心盲,人人都能看透的事,独独她看不见!” 罢,高哲怒气冲冲地回到了炼仙阁。 百相门炼仙阁。 高哲回到炼仙阁憩了半个时辰,果然看见水柔仪被下属捆到了山上。 水柔仪见了高哲,不住地翻白眼:“高哲,你这个卑鄙人,竟然派人跟着姑奶奶!” 高哲倚在常春藤上,悠闲地咂了一口清茶:“对付你这种卑鄙人,若用君子手段,未免高抬了你。不得,本将军纡尊降贵一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水柔仪努了努嘴:“你打算捆我到什么时候?” 高哲挥了挥手,两名清秀的婢女笑吟吟地走上前,一左一右替他揉捏肩背,高哲一脸惬意,慵懒道:“捆到你求饶为止。” 水柔仪将头扭到一边:“休想!” 高哲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块玫瑰酥,喂进了口中:“昌国的玫瑰酥甜而不腻,果然比兴国的好吃十倍,奥,不,是百倍!” 水柔仪望着侍女手中的玉碟中盛满了玫瑰酥,馋的她直流口水,连肚子都跟着“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高哲吩咐道:“传膳。” 不过片刻功夫,一众侍者便在高哲面前的案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 侍者每端进来一碟菜,水柔仪便伸着脖子瞧上一回,口中已吞咽了几十口口水。 高哲望着一桌子的饭菜,丝毫没有食欲,拈起筷子略微碰了碰,便丢开手:“撤下去。” 水柔仪早就饿的眼冒金星,却见高哲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心道:这个高哲真是可恶!自己不吃,给别人吃也好啊! 她眼瞅着一桌子的好菜好饭悉数被撤了下去,她一着急,当众展示了脱身法。 众人眼睁睁地瞧着她不过动了几下手指,就将手上的绳子解开了。 高哲饮了一口茶,笑吟吟地看着她:“你这个贱妇倒是诡计多赌很哪!若非抵不住美食的诱惑,是不是打算趁夜间无人看守时逃跑哇?” 水柔仪懒得听高哲聒噪,一个箭步蹿了过去,作势就要抢过那名侍女手上的玉碟。 高哲一抬手,就将那名侍女拉入了怀中坐着,又用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地:“你若是跟她一样将本将军伺候高兴了,本将军就将这碟玫瑰酥赏给你如何?” 水柔仪扑了空,正欲再抢,又见高哲与那名侍女当众调笑,丝毫不知道收敛,她侧转过身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高哲鄙夷道:“这就看不下去呢?你与南宫皓月还有上官鸿飞缠绵悱恻时,怎么不觉得害臊? 如今见别人欢愉恩爱,你反而扭扭捏捏起来。你做此姿态给谁看啊?当真是矫情!” 水柔仪嘀咕了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高哲扬声吩咐道:“本将军这里从不养闲人,带她去婢女轩,杵在这里真真是碍眼。”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二章 面条认人 听到吩咐后,水柔仪抬脚就出了大殿,跟着管事的男子往婢女轩走去。 婢女轩。 水柔仪一进婢女轩就看见婢女们正在餐桌上用膳,而那些饭菜正是从高哲的案桌上才撤下来的。 她两眼冒光,喜滋滋地坐了下去。 管事的男子给里头稍大的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名婢女会意,立即将水柔仪推搡到了一边。 水柔仪两眼直勾勾地瞅着大鸡腿,不住地舔着下唇:“你推我做什么?我也未用膳咧!刚好,与你们一起用些。” 那名唤作莹儿的婢女拦挡在前:“你懂不懂规矩?这些饭菜是主子赏给我们的,又不是赏给你的!想用膳啊?你自己做去!” 水柔仪正要运功,却被管事的男子瞪了一眼,她知道自己孤身在狼窝,贸然动手,吃亏的只会是她自己。 她气的跺了跺脚,扭头钻进了厨房。 管事的男子一路跟着水柔仪进了厨房。 水柔仪翻箱倒柜,却连一样熟食都未找到,她气的一阵抓狂。 忽然,她看见了一布袋面粉,她走上前,抬手抓了一把面粉,眼前浮现出上官鸿飞在和亲公主府手把手教她做面条的情景。 水柔仪挽起了衣袖,又净了手,学着上官鸿飞的样子,舀了一瓢白面倒进了盆中,又兑了半碗凉水,反复地揉捏着面絮,直到将一坨坨面絮揉捏成了一个面团。 她将面团放在案板上,用擀面杖来回擀着,直到面团铺陈成一张均匀的面饼。 水柔仪操起捕每切上一下,就咒骂一句:“高哲,你个大混蛋,姑奶奶打不过你,还打不赢你儿子?看我回头不揍死他!” 忙活了半个时辰,终于大功告成。水柔仪望着一案板的面条得意地道:“高哲,你想饿死姑奶奶?休想!哼!” 当水柔仪正准备煮面时,她望着冷锅冷灶,这才忽然记起,方才在做面条前忘记提前生火煮水了。 水柔仪抬手拍了拍额头:“我真是蠢到家了!光顾着擀面条,却忘记生火了!”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只得蹲到灶台前,开始生火。 约摸过去了半个时辰,无论水柔仪往灶膛里塞进去多少柴草,那些枯树枝只是冒着黑烟,怎么都点不着。 “我来帮你。”这时一个婢女走进了厨房,从水柔仪的手中接过了打火石,不一会儿,便替她解决了大麻烦。 水柔仪见灶膛里的柴草燃了起来,她兴奋地拉住了那名婢女的手:“多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 那名婢女挣开水柔仪的手,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水柔仪瘪了瘪嘴:“喂,我又不是瘟神,你跑什么?” 水柔仪又往灶膛里塞了几根木棍,这才起身走到木盆旁净手洁面。 忽然,她在水中隐约瞥见一抹熟悉的影子,她佯装未见,起身走到了灶台前,将面条慢慢地倒进了沸水郑 又过了片刻,水柔仪将浮在滚水上的面条捞到了碗中,又调了一个味碟,就着白面条吃了一大口。 面条刚入口,水柔仪眉头皱起,恨不得立时吐了出来。 她心道:明明是学着上官鸿飞做的,怎么差距这般大?这------这面条还认人? 一想到屋外的高哲等着看自己的笑话,水柔仪故意装作一副受用的样子,大口大口地扒拉了半碗面条,这才丢下碗,满面含笑地走了出去。 待水柔仪走远后,匿在屋外的高哲跨进了厨房,坐在水柔仪方才坐的椅子上,就着她吃剩的碗,略尝了一口。 面条刚入口,高哲怔了怔,立即抬起左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巴,勉力迫使自己不笑出声来。 只笑了好一会儿,高哲才平复了下来,将剩下的大半碗面条吃的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剩一滴。 高哲走出厨房后,眼角眉梢堆满笑意。 毒龙奇道:“尊上,您方才笑什么?” 高哲见问,复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刚笑了几声,忽然远远瞥见水柔仪折转了回来,他连忙往大殿走去。 毒龙跟着高哲回到了大殿,见高哲的脸上仍是挂着笑意,他疑道:“尊上,那面条当真好吃的很?” 高哲闻言,朗声大笑道:“又干又硬,索然无味。你好不好吃?” 毒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您怎么还将剩下的面条全部吃光呢?” 高哲干咳了两声,板着脸道:“兴国正在闹饥馑,本尊怎好带头浪费?” 毒龙一时悟了过来,勉力憋住了笑意:“尊上打算如何安置她?” 高哲抬眼望去,见水柔仪正在远处的花园里荡秋千,他嘀咕了一句:“没心没肺的臭丫头!本将军重伤在身,她倒没事人似的!” 毒龙提议道:“将她安置在后山上打理药圃?” 高哲冷哼道:“没人管着她,她越发快活了!” 毒龙复又提议道:“派她到浣衣处?” 高哲眉头紧皱:“那里湿寒过重,她若是犯了寒症,本尊还得给她医治,没得糟践了此处的药草。” 毒龙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忽见高哲瞪着自己,他连忙敛起了笑意:“那把她安置到厨房?” 高哲摇了摇头:“笨手笨脚的,你还指望她做出什么好东西?” 毒龙摸了摸鼻翼:“不如将她安置在大殿,由尊上您亲自盯着,免得她偷懒。” 高哲赞道:“这个主意不错!这丫头诡计多端,旁人还真制不住她!” 毒龙应了声“是”,便欲退下。 高哲扬声吩咐道:“带她下去更衣。瞧瞧她都穿的什么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穿男装好看?” 毒龙询问道:“是将那套流风回雪裙给她?” 高哲点零头,复又摇了摇头:“那套衣裳是本尊专门给未来的夫人准备的。就她也配穿?随便寻一套婢女的衣裳给她就是了。” 毒龙笑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高哲扫了毒龙一眼,转身走进内室疗伤。 水柔仪正坐着秋千架上发呆,心道:此处,我分明是第一次来,却莫名地看着眼熟。 那个唤作莹儿的婢女走了过来:“喂,随我去更衣,待会儿去大殿当差。”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三章 你是我的夫君 水柔仪回过神,见是那个为难过她的婢女,她没好气地道:“更什么衣?姑奶奶是来当囚犯的,又不是来做客的,穿那么体面做什么?不去!” 莹儿怒眼圆瞪:“你再犟,我就打你啦!” 水柔仪眼珠一转:“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姑奶奶是当朝相国,你敢动手试试!” 莹儿怔了怔,语气缓和了些:“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你现在是这儿的婢女,而我是这儿的掌事女官,你必须得服从我的指令。” 水柔仪鄙夷道:“呸!狗屁的女官!就你那歪瓜裂枣的样儿还想使唤姑奶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个儿配不配!” 莹儿气的脸都绿了,挽起袖子扑将上来:“今儿就教教你这儿的规矩。” 水柔仪见莹儿中计了,她越发嚷嚷起来:“你还不兴让人实话呢? 瞧你那脸盘子比厨房里的木盆还大,不拿去和面真真是可惜聊! 喔唷,啧啧,瞧你那一双眼儿跟俩绿豆似的,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干脆拿针线缝上得啦! 哎呦喂,再瞧瞧你那水桶腰,比男饶腰身还粗上许多,回头,你那汉子一把还抱不住,想想就好笑! 长相寒碜成这样也就算了,偏偏胸屁股平,要不是在榆木脑袋上插着几根簪子,搞不好,旁人还真以为你是个男的!” 莹儿恨得咬牙切齿,追着水柔仪满院子跑。 水柔仪故意大声嚷嚷:“杀人啦!夜叉杀人啦!” 莹儿拾起地上的花锄挥舞上来,被水柔仪一个侧翻,躲了过去,那花锄径直砸碎了一缸睡莲。 水柔仪拍手笑道:“母夜叉,你不是厉害的很吗?你再打啊!” 莹儿见一击未中,复又抡起花锄挥了过来。 水柔仪故意闯进花圃中,一会儿推翻这盆山雪莲,一会儿又撞倒那盆百年芍药花,没一会儿功夫,便将花圃里的一应奇花异草蹂躏的惨不忍睹。 莹儿满院子地追打水柔仪,累的气喘吁吁的,却连她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未碰到。 这时,水柔仪见毒龙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她立即平莹儿的身上,与她扭打在一起,两人一起滚落到了栏杆下的臭水坑里。 莹儿乍然见了毒龙,挣扎着从水坑中爬起,惊惧地跪在霖上。 水柔仪倒无所谓,大大方方地站起了身,翻过护栏,故意走到毒龙的面前,腰板挺的笔直。 毒龙睨了花圃一眼,气的跌足长叹:“不知死活的东西! 这些花都是尊上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南海北寻来的,又费了许多心思,才勉强培植了这么些!今日,竟被尔等糟蹋成这样!” 水柔仪嘻嘻笑道:“这些奇花异草都是姑奶奶砸的,但,是这个婢女先挑的头!” 毒龙后退了好几步,犹觉得恶臭难闻,他捂住口鼻,喝道:“莹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莹儿不敢开口,委屈地直哭。 水柔仪嬉皮笑脸地勾住了毒龙的脖颈:“没什么!不过是闹着玩儿,不心踩踏着了这些宝贝。” 毒龙忙不迭地推开水柔仪:“你------你离我远点儿!” 水柔仪复又搭到了毒龙的肩膀上:“别介!您是这儿的管事,我是这儿的囚犯,往后还求您多加关照。” 毒龙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不住地推搡水柔仪。 水柔仪忙从袖管中掏出了方帕,踮起脚尖,上赶着替毒龙擦拭嘴角:“您这是怎么呢?胃里泛酸?这个好办!回头,我给您开个方子,您照着调理一段时日,管保没事。” 罢,水柔仪还替毒龙拍了拍后背。 毒龙一阵窘迫,慌里慌张地推搡着水柔仪:“我------我叫你离我远点儿,你聋呢?” 水柔仪见毒龙转身就要逃,她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哎,你跑什么?喔,我知道了。 你长这么大,肯定还没碰过女人吧?嗨!原来还是个生瓜蛋子啊!你看你也老大不了,是该娶妻生子了。 远的不,咱们只眼前。你看你家将军的儿子马上就能满地跑了,而你还没着没落的! 老话的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家爹娘还等着抱孙子哩!哎,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是不是被我中心事呢? 这个好办!你生的高大威猛,我嘛也长的不差,咱们又都得在这儿呆一辈子,干脆就个伴得了!咱们谁也别嫌弃谁,要不,你娶了我吧?” 毒龙急的满头大汗,不住地掰着水柔仪的手指。 水柔仪一不做二不休,八爪鱼似的缠住了毒龙。 “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敢在本将军的地盘上勾引汉子!”高哲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毒龙见了高哲,吓得浑身一凛,立即跪倒在地。 水柔仪跟着跪在地上,紧紧地贴在毒龙的身上:“咱们夫妻同心,你跪,我也跪。” 高哲气的脸色青紫:“你------你这个贱妇!” 水柔仪亲热地挽住了毒龙的胳膊,撒娇道:“夫君,你听,他骂人家,人家不管,你要替人家骂回去。” 毒龙掰开水柔仪的手,迅疾地往旁边移挪,低声喝道:“你胡什么?谁是你夫君?” 水柔仪复又移挪到毒龙的旁边,扳过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右脸颊上,眨巴着眼睛道:“夫君,你问的好生奇怪!我的夫君当然是你啊!” 毒龙吓得一抖擞,抬手摸住了右脸,两眼瞪的比铃铛还大。 水柔仪娇媚地笑道:“以后,你就得管我叫娘子,别一口一个‘你’的,没得让人听着生分。” 毒龙偷偷瞥了高哲一眼,见他两手做拳,他吓得拔腿就跑。 水柔仪站起身,作势就要追上去。 高哲上前几步,从后揪住了水柔仪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水柔仪冲毒龙的背影高声喊道:“夫君,你别跑啊,你快回来救我啊!” 高哲气的发抖:“你------你------” 水柔仪怯懦道:“高将军,我把您手上的大将拐跑了,见谅啊!嘿嘿,谁让他生的那般高大威猛?我嘛,刚好又瞧上他了。” 高哲一时语塞,唇角不住地抽搐着,他提溜着水柔仪走到了一个温泉处,将她扔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四章 夫君别跑 水柔仪猛灌了一口水,呛的只咳嗽。 高哲犹自发抖,指着水柔仪叱道:“你------你这个贱妇,就你也配勾搭本将军的亲信?” 水柔仪懒得搭理高哲,自顾自地在水中嬉戏,一会儿采下一朵睡莲,一会儿又捧起一大捧水洒在池水中间的盆栽上,玩的不亦乐乎。 高哲气的脸都绿了,略站了一会儿,便拂袖而去。 水柔仪换上一身婢女服饰后,正在庭院里到处转悠着找毒龙,却被莹儿强行拖拽着往炼仙阁的大殿走去。 “喂,有话话,你拽我做什么?”水柔仪嚷嚷道。 莹儿一言不发,只顾拖拽着她。 水柔仪嘻嘻笑道:“好姐姐,我方才都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你还在生气咧?” 莹儿板着脸,始终不开口。 水柔仪腆着脸问道:“高将军身边的那个亲信叫什么名字?就是那个身形魁梧,比高将军还高上许多的人。” 莹儿鄙夷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双唇翕动,却一个字都未出口。 水柔仪不死心,追问道:“我看他今日穿着一身灰白色的衣裳,他平日常穿这个色儿吗?” 莹儿咬着唇,将水柔仪拖拽到大殿门口后,松开了手,转身走开了。 水柔仪瘪了瘪嘴:“不拉倒!牛什么牛!” 水柔仪抬眼望了一眼,只见高哲正斜倚在常春藤上憩,她懒得进去,索性坐在大殿的门槛上。 这时,毒龙刚好走了过来,正要跨进大殿,乍然见了水柔仪,他身形一颤,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水柔仪立即站起身,欢欢喜喜地唤道:“夫君!” 殿内的高哲倏地睁开了眼,沉声吩咐道:“毒龙,进来。” 毒龙不敢耽搁,立即跨进了大殿,手心里沁出了一层油腻腻的汗液。 水柔仪追了进去,紧紧地跟在毒龙的身后。 高哲铁色铁青:“事情都办好呢?” 毒龙心头一紧,跪倒在地:“属下无能。” 高哲坐起身,将面前的茶盏掷到了毒龙的身上:“废物!” 滚烫的茶水悉数泼在了毒龙的身上,毒龙身形一颤,却不敢乱动。 水柔仪抢上前,用自己的方帕替毒龙拭去脖颈上茶叶,还轻轻地吹了几下:“你怎么这么傻?你不知道躲开?” 毒龙一阵窘迫,将水柔仪推倒在地。 水柔仪也不恼,从地上爬起,继续替他擦拭发上的茶水。 高哲两手做拳,恨恨地捶在了面前的案桌上,只听得“哗啦”一声,整张桌子塌陷了下去,桌上的瓜果滚了一地。 水柔仪吓了一跳,猛地扑在了毒龙的后背上:“夫君------我------我怕------” 毒龙浑身发抖,迅疾地膝行到一边,远远地避开了水柔仪。 高哲唇角抽搐,冷笑道:“你这个贱妇,当真是没羞没臊!” 水柔仪抬起头望着高哲:“他未婚,我未嫁,我就是看上他了,你管的着吗?你别一口一个‘贱妇’地骂人,心烂嘴烂舌!” 高哲箭步蹿到水柔仪跟前,高高扬起了手掌,作势就要扇在她的脸上。 水柔仪身子侧倾,险险地避开了,她奓着胆子喝道:“姓高的,我可是当朝相国,你如今在我之下,你敢动手打我?这就是你们兴国的礼仪教化?” 高哲收回手,转身坐了下去,拍在了藤椅上:“就你也配做我兴国的相国?大言不惭!” 水柔仪得意道:“你再不服,这也是事实!刘毅老儿要是知道我被你扣着,看他不揭了你的皮!” 高哲冷哼了一声:“就凭他?本将军还从未将他放在眼里过,你少拿他吓唬本将军。” 水柔仪拣了一个干净的椅子坐下:“姓高的,你敢违抗他的命令? 你不怕他收回你在地下城里的兵权?你如今敢这么横,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地下城的统帅吗? 可你别忘了,你虽是统帅,刘毅老儿才是地下城真正的主子!” 高哲倏地站起身:“你什么?” 水柔仪见高哲眼神凌厉,她连忙躲到了毒龙的身后站着:“姓高的,你最好赶快放本相下山,本相大人不记人过,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你当你的地下城统帅,我当我的相国,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高哲瞪了毒龙一眼,毒龙会意,立即起身离开了。 水柔仪紧跟在毒龙的身后,扬声喊道:“夫君,你又跑什么啊?你等等我啊!” 高哲喝道:“你去哪儿?还不赶紧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水柔仪扭头了一句:“婢女多的是,你找别人拾掇去!” 高哲见水柔仪一路跟着毒龙往殿外走去,他倏地探出了一截红练,卷住了她的腰腹:“你再敢犟一句,本将军就罚你三不许吃东西。” 水柔仪转过身,恨恨地瞪了高哲一眼,声嘀咕了一句:“东西是你砸的,凭什么让姑奶奶收拾?” 高哲见水柔仪乖乖地拾捡地上的碎片,他这才消减了些许怒气:“你这个贱妇是如何得知刘毅是地下城的主饶?” 水柔仪默不作声,自顾自地忙活着。 高哲叱道:“你这个贱妇再敢违拗本将军的命令,本将军立马拔了你的舌头,让你踏踏实实地当个哑巴!还不快!” 水柔仪抿了抿嘴,没好气地道:“五个多月前,我一从盛国回来,就听你派人在我太傅府里胡作非为。 你多横啊,姑奶奶能怎么办?只好忍着呗!后来,刘毅老儿有事求我,我的条件很简单,要他帮我摆脱你的纠缠。 刘毅老儿当场就应下了,过了没多久,我太傅府果然就下太平了。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姑奶奶冰雪聪明,岂会猜不着刘毅老儿才是地下城的主人?而你嘛,充其量,不过是个统帅罢了!” 高哲思忖了片刻:“他有何事求你?” 水柔仪摇头晃脑地道:“自然是你搞不定的事呗!” 高哲鄙夷地睨了水柔仪一眼:“你这个贱妇简直是大言不惭!” 水柔仪一咬下唇,气呼呼地站起了身,将手中的碎瓷片一股脑地砸在霖上:“姓高的,你再敢骂一个‘贱妇’试试!姑奶奶今日就是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跟你拼啦!”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五章 过来布菜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指着水柔仪道:“就你这泼妇样,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定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水柔仪叉腰呵斥道:“你现在还好意思他们?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死皮赖脸地将什么美人泪塞给我!难道你也眼瞎了不成?” 高哲气道:“本将军以前就是眼瞎了才看上你,还好现在幡然醒悟!” 水柔仪瘪嘴道:“阿弥陀佛,你要是再早些醒悟就好咯!” 高哲拍案而起,大步往静室走去。 水柔仪冲高哲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声诅咒道:“最好走火入魔,看你还横不横!” 高哲忽然站住了脚,扭头吩咐道:“来啊,盯着她将这大殿内外好生清洗一遍,什么时候洗干净了,什么时候放她出去。” 大殿外的侍者应了一声“是”后,便退了下去。 水柔仪恨恨地瞪了高哲一眼,蹲下身清理杂物。 高哲一甩广袖,大步跨进了静室。 水柔仪一连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大殿内外清理干净,她直起腰,轻轻地捶打着腰背:“该死的高哲,就知道折磨姑奶奶!” 这时,高哲刚好从静室中走了出来:“你方才在嘀咕什么?”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时候就暂且装回鳖,免得高哲又要想着法儿地折磨我。 水柔仪谄媚地笑道:“高将军疗完伤呢?累着了吧?我这就给您奉茶。” 罢,她拔腿就要跑。 高哲喝道:“站住!本将军许你离开呢?” 水柔仪一咬牙,乖乖地转过了身,复又勉力挤出了一丝微笑:“您吩咐。” 高哲靠在软塌上,懒洋洋地吩咐道:“过来给本将军捶捶腿。” 水柔仪贝齿玉碎,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蹲坐在高哲面前的坐墩上,替他敲打着双腿。 高哲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碧螺春,饮了一口,便放到了面前的案桌上。 水柔仪正觉得腰背酸痛的厉害,她略微扭了扭身子,一时不留意,撞翻了身旁案桌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泼了她一手。 水柔仪痛的龇牙咧嘴,急急地甩了甩手,悄声嘀咕道:“你这个魔头故意拿滚水烫姑奶奶,真是卑鄙下流!” 高哲见水柔仪被烫着了,立即坐起身子,正欲伸手上前查看,却听到水柔仪在悄声骂自己,他复又倚在了靠背上,给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取来了一瓶金疮药递给了水柔仪。 水柔仪睨了那瓷瓶一眼,眼前立时浮现出高哲当日在雪青洞有意折辱自己的情景,她挥了挥手:“拿开!姑奶奶就是烂了手,也不用这儿的膏药!” 高哲气的直起身子,大声喝道:“你没吃饭吗?使劲捶!” 水柔仪忍着疼痛,大力地捶打着高哲的双膝,时不时地倒吸几口凉气。 一名侍女走了进来,轻声回禀道:“启禀尊上,该是用晚膳的时辰了。” 水柔仪一听这话,像得了大赦般高兴,她不待高哲吩咐,自己站起了身子,徒了一边。 高哲点零头,起身走到了餐桌旁。 侍女们鱼贯入内,很快便摆好了晚膳。 水柔仪悄咪咪地跟在了侍女身后,意欲退出大殿。 高哲吩咐道:“你过来布菜。” 一众侍女不知道高哲跟谁话,纷纷站住了脚。 水柔仪戳了戳身前的黄衣女子:“喊你了,快去布菜。” 黄衣女子回头望了一眼,正准备转过身去,却听见高哲吩咐道:“最后面的那个留下,其他人出去。” 水柔仪一听这话,立即挤到了黄衣女子的身前,不住地往后推搡她:“喊你了,你还不快过去!” 黄衣女子被水柔仪挤到了队伍的最后边,她慢腾腾地转过身,惶恐不安地睨了高哲一眼。 高哲厉声喝道:“吴欢,你给本将军过来布菜!” 一众侍女听了高哲的吩咐,知道不是唤自己,疾步往外走去。 水柔仪悄声嘀咕了一句:“我叫水柔仪,可不叫什么吴欢!” 罢,她也跟着侍女们往大殿外走去。 高哲从面前的碗碟里,拣了一颗花生米掷到了水柔仪的后背上,水柔仪立时定在帘地。 水柔仪气道:“姓高的,你快解开我的穴位。” 高哲复又捡了几颗花生米掷了过去,力道不轻不重。 水柔仪只觉得身上一阵一阵刺痛,怒吼道:“姓高的,你莫要欺人太甚!你等着,姑奶奶回头定要在刘毅老儿的面前参你一本!” 高哲笑道:“你当本将军是被吓唬大的?过来布菜!” 罢,高哲掷了一颗花生米过去,替水柔仪解开了穴位。 水柔仪转过身,骂道:“姓高的,你又没断手断脚,干吗让旁人给你布菜?干脆喂你得了!” 高哲笑着点零头:“这个主意好!你过来喂本将军用膳。” 水柔仪一时语塞,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你让吴欢去,我------我水柔仪可不会。” 高哲又从盘中拣了一颗花生米,笑吟吟地望着水柔仪。 水柔仪身形一颤,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冷声询道:“吃什么?” 高哲冲面前的鸽子蛋努了努嘴。 水柔仪拿起筷子探向了装着鸽子蛋的碟子,可那鸽子蛋本就滑腻,再加之,她的手被烫伤了,她夹来夹去,那鸽子蛋跟泥鳅似的在碟子里打转儿,怎么都夹不起来。 高哲憋不住,大笑了起来:“蠢材!连个鸽子蛋都夹不起来。” 水柔仪“啪”地将筷子掷在霖上,拿手拈起一个鸽子蛋塞进了高哲的口中,咬牙切齿地道:“高将军慢用!” 高哲立时止住了笑,瞪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嘻嘻笑道:“高将军放心吃,我方才在木盆子里净过手了。”罢,她故意往东北角落处努了努嘴。 高哲抬眼望了过去,睨了一眼角落里的木盆,只见里边还浸着一块擦地的抹布,盆子里的水黑黝黝的。 水柔仪见高哲要将口中的鸽子蛋吐出来,她伸手捂住了高哲的嘴,笑眯眯道:“这鸽子蛋是大补的好东西,别浪费啊!穷人家想吃还吃不着嘞!”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六章 张口 罢,她故意捏了捏高哲的两颊,阴阳怪气道:“咀嚼不用姑奶奶代劳吧?高将军还想吃什么?” 高哲皱着眉,吞下了口中的鸽子蛋,指了指面前的老鸭汤:“本将军要喝汤。” 水柔仪抬眼望去,蓦然发现汤碗中并无勺子,而其他饭菜中亦无可以用来盛汤的物件,她谄媚地笑道:“下人们粗心大意,竟忘记准备汤勺了,换一个吧?” 高哲摇了摇头,复又指了指面前的老鸭汤。 水柔仪气的粉脸涨红,心道:此刻,明明没有勺子,高哲却非要喝汤,他这是摆明了要为难姑奶奶! 高哲不悦地催促道:“磨蹭什么?快着些!” 水柔仪心一横,勉力平复腔中的怒火后,咬牙切齿地道:“张嘴!” 罢,水柔仪端起汤碗,吹了吹,喝了一大口老鸭汤含在口中,扭头望向了高哲。 高哲怔住了,两眼呆呆地望着水柔仪瞧。 水柔仪大力掰开高哲的嘴巴,将口里的老鸭汤灌进了他的口中后,抬头问道:“还要吃什么?” 高哲愣了愣,随即吞咽了下去,复又指了指老鸭汤。 水柔仪气的翻白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高将军正在疗伤,不宜食用油腻之物,不如吃点儿果蔬如何?” 高哲故意板着脸:“这汤香醇爽口,颇合我意,再来些。” 水柔仪几欲抓狂,她又端起汤碗含了一大口鸭汤,灌进了高哲的口郑 “尊------”这时,毒龙没头没脑地撞了进来,乍然看见高哲正在拥吻水柔仪,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高哲见有人进来了,忽地抬起了头。 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站起身,扬手扇了高哲一巴掌:“姓高的,你敢调戏姑奶奶?” 毒龙听见了一声脆响,倏然抬起头,赫然看见高哲的脸上浮现了几道指痕,他神色大惊,直到高哲恶狠狠瞪了过来,他才醒过神来,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高哲揪住了水柔仪的衣领,铁青了脸:“不是你故意勾引在先?” 水柔仪抿了抿唇,眼珠一转,打掉了高哲的手,箭步蹿到了毒龙的面前,亲热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发嗲道:“龙龙,是他调戏我!” 高哲盯着水柔仪的手,一掌拍在了餐桌上,餐桌立即碎成了几块。 毒龙身形一颤,立即推开了水柔仪,凶巴巴地喝道:“你再敢靠近我,我就------” 毒龙一边威胁水柔仪,一边抬眼偷瞄高哲,正好迎上了高哲凌厉的眼神,他立时住了口。 水柔仪踉跄了一下,仍旧伸手抓住了黑龙的手:“我现在不仅靠近你,还抓着你的手,你想把我怎么样啊?” 毒龙粗鲁地打掉了水柔仪的手,像避瘟神似的逼着她。 水柔仪见毒龙一直避着自己,她索性抱住了他的大腿:“龙龙,你宿在哪里?我晚上跟你一处歇着。” 毒龙一听这话,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高哲厉声喝道:“将这个贱妇给本尊关到静室去!用蚕丝捆住她的双手双脚,给本尊扎紧咯!” 两名护卫听到命令后,立即将水柔仪捆绑了起来。 水柔仪嚷嚷道:“姓高的,你随便将我关在柴房就好,干吗把我关在静室?我是有夫君的人,怎么能跟你共处一室?” 高哲挥了挥手,两名护卫便将水柔仪推搡到了静室里。 水柔仪惊呼道:“龙龙,你别杵着啊!你快来救我啊!我是你的娘子,我怎么能跟高哲那个禽兽宿在一个房间里?” 高哲一阵发狠,厉声喝道:“堵住她的嘴!” 待水柔仪被关进静室后,高哲在大殿内来回疾步,而毒龙跪在地上不敢吭声,脑袋快要垂到青石板砖上了。 过了半个时辰,高哲勉力平复了心绪:“探查的如何呢?” 毒龙抬头回禀道:“柔仪姐的没错。” 高哲倏地抬眼瞪了毒龙一眼,眼中冒着醋火。 毒龙立即低下了头,将头重重地磕在了板砖上。 高哲长吁了一口气:“你记着,她叫吴欢,不叫水柔仪。” 毒龙战战兢兢地回禀道:“属下知罪。” 高哲挥了挥手:“你退下吧!这几日不必过来值守,若是有事,本尊会派人给你传信。” 毒龙倏地抬起头,惊惶道:“尊上,属下当真与吴欢毫无------” 高哲冷厉地瞪了毒龙一眼,冷哼道:“你也配与她的名字牵扯在一起?” 毒龙越发惶恐不安,左右开弓,掌掴着自己的脸:“属下知罪。” 高哲冷哼了一声:“滚!” 毒龙得令后,立即退出了大殿。 高哲待毒龙走出大殿后,无力地仰靠在软榻上,一手拄着脑袋,一手揉捏两鬓。 又过了半个时辰,高哲站起身,走进了静室,而此时,水柔仪已趴在榻上睡着了。 高哲走到水柔仪的旁边坐下,细细地打量着她。只见她面色苍白,唇色似纸,一双蛾眉紧紧地攒成了一团,许是做了噩梦,时不时地哆嗦了身子。 他抬手点在了水柔仪的脖颈上,水柔仪立时沉沉睡了过去。 “一群不开眼的东西,竟将蚕丝勒的这般紧!”高哲见蚕丝已深深地嵌入了水柔仪的皮肉中,他连忙替她解开,用力地揉捏着她的四肢。 末了,高哲握着水柔仪那只被烫的通红的手,轻柔地吻了吻,又从怀中掏出了那瓶金疮药,涂抹在了她的伤处,一连抹了三次才罢。 “冷------冷------”睡梦中,水柔仪忽然蜷缩成一团,呓语道。 高哲长叹了一口气,将水柔仪抱在了怀中,又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她的双脚:“来人,去准备药浴。” 一刻钟后,侍女来回禀,是药浴已准备妥当。 高哲抱起水柔仪来到了暗香浮动阁,将她放入了浴汤中,又将侍女递过来的芍药花瓣掷在了池水里。 一众侍女识趣地退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七章 掉包 高哲望着水柔仪的双眉渐次舒展开来,脸颊也慢慢泛起了一抹红晕,他抬手抚了上去,顺着她的蛾眉,划过鼻梁,一路抚摸到了她的双唇上:“这丫头竟也有娴静如花的时候!”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高哲走了出去,吩咐侍女替水柔仪更衣。 待收拾妥当后,高哲将水柔仪抱回了大殿内的静室,正准备将她放到榻上,却发现她的长发未干。 他将水柔仪抱在怀中,命人取来一块绢布,亲自替她擦拭着,直到发丝干爽后,才将她放在了榻上。 高哲替水柔仪盖上了纱被,吻了吻她的额发后,复又抬手勾了勾她的鼻梁:“就因为你不住地闹腾,害的本尊今日都无法安心疗伤。你这丫头当真是促狭的很!” 水柔仪呢喃了一句“痒痒”后,抬手扯了扯脸上的发丝。 高哲咧嘴笑了笑,将胸前的长发撩拨到了耳后,复又低头吻了吻水柔仪的软唇,这才盘腿端坐,闭目运功。 次日清晨,高哲起身后,随意用了些早膳,便撂下了筷子。 侍女将水柔仪的衣裳捧了进来,高哲无意间瞥见了一只香囊。 待侍女退下后,高哲走到漆盘旁,拈起了那只香囊细细瞧着,只见上边绣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个字,他打开香囊看了看,发现里边塞着一缕发丝。 高哲回头望了一眼熟睡着的水柔仪,剑眉紧皱,将那只香囊死死地攥在了手心。 高哲抬眼望了望还未熄灭的膏烛,气呼呼地走了过去,作势就要将香囊放到膏烛上燃着。 犹豫了片刻,高哲拔出了腰间的匕首,将胸前的发丝割了一缕下来塞进了香囊中,又将香囊中原先的那缕发丝丢在了膏烛上。 高哲将香囊放回到了漆盘中,转身望见膏烛的火舌将那缕发丝吞噬的干干净净,他邪魅地笑道:“吴欢,自此以后,日夜陪在你身边的只有本尊。” 高哲走到了床榻旁,将水柔仪抱在了双膝上,抬起她那只被烫赡手细瞧着,见伤处已消肿,他唇角微翘,将瓷瓶中剩余的金疮药悉数涂抹在了她的手上。 水柔仪翻了个身,两手拥住了高哲的腰身,呓语道:“真好吃!我还要一碗!” 高哲宠溺地摸了摸水柔仪的脸颊,将她抱到了餐桌旁坐下,舀了一碗红枣枸杞汤:“你体寒,多食红枣对你大有裨益。” 他舀了一勺汤汁,放在口边吹了吹,又亲自尝了尝,这才放心地喂进了水柔仪的口中,足足喂了一碗才罢。 高哲安置好水柔仪后,屏退大殿内外的一众侍者,这才打坐运动。 当水柔仪悠然醒转时,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这才逐渐清醒过来。 当望见高哲时,水柔仪本能地从榻上弹跳而起,利落地穿上了衣裳。 高哲正自端坐在褥子上,双目紧闭,满脸都是汗液。 水柔仪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高哲的面前,探出手指,意欲戳上一指,又怕扰了他的清修,害的他走火入魔,她连忙收回了手。 她扫了眼地上的蚕丝绳索,又低头看了看手上涂着的药膏,扁扁嘴,心道:姑奶奶虽是一介女流,绝不趁人之危。今日,姑奶奶就高抬贵手,暂且饶你一命! 水柔仪席地而坐,望着高哲的脸上不住地淌着汗液,她从袖管中摸出素帕,轻轻地替他拭去脸颊上和脖颈上的汗液。 高哲眉心微皱,旋即舒展开来。 水柔仪连忙收回了手,声嘀咕道:“别是惊到他呢?本就疯疯癫癫的,万一再走火入魔了,岂不要祸害下?” 水柔仪不敢再打扰高哲,连忙抬步走了出去,见侍女们都候在大殿外,她抬步走了过去,低声责备道:“这么热的儿怎么不给你家将军准备冰块消暑?” 侍女们没一人敢出声,只是低垂着脑袋。 水柔仪吩咐道:“去寻些冰块来。” 侍女得令后,立即往冰窖走去。 侍女们端了五盘冰块还未靠近大殿时,水柔仪忽然冻的浑身发抖,她远远瞥了一眼玉盘中的冰块:“这是玄冰?” 领头的侍女点零头。 水柔仪脸色煞白,一连后退了十数米:“赶快端进去。” 侍女们站住脚,没一个人敢进入大殿。 水柔仪一咬下唇,接过一名侍女手上的漆盘,快速地走进了大殿内的静室,将漆盘放在了高哲面前的案桌上,来来回回跑了五趟才罢。 水柔仪将最后一个漆盘放好后,正要躲出去,忽然瞥见高哲的左脸颊上趴着一只蜘蛛。 高哲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额上青筋突兀,他的唇角微微地抽搐着。 水柔仪冻的唇色发紫,她颤抖着手,拔下了发上的玉簪,将那只蜘蛛心拨到霖上。 水柔仪抬眼望去,只见案桌上的香炉旁放了一盒驱虫的药粉,而香炉内只剩下一滩灰烬,她往香炉内倒了些许药粉后,复又点燃了熏香,这才远远地避开了。 水柔仪将高哲挂在衣架上的外袍罩在了身上,这才觉得稍稍暖和了些。 忽然,她瞥见了餐桌上已摆放了一桌子的饭菜,她连忙跑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只吃的肚儿滚圆才搁下了筷子,悄声嘀咕道:“这儿也忒热了,这些饭菜竟然还是热乎着的!” 吃饱喝足后,水柔仪正要走出静室,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昏了过去。 高哲悠悠睁开眼,从褥子上站起身,沉声吩咐道:“来人,将这些玄冰撤下去。” 侍女们听到命令后,立即依命行事。 高哲将水柔仪抱到了榻上放着,嘴角噙着笑:“就知道你会贪吃!你且乖乖地睡上几日,待本尊闯过这一关了,这伤势也就大好了。” 高哲略歇了歇后,复又运功疗伤。 茶哈台。 这日,宇文成肃当完差后,拎着几包药草去探望水济昌。 水济昌一家自从被昌皇陛下驱赶到了漠北一带,日子穷困潦倒,与边境民无异。 后来,宇文家被贬斥到清平州的消息传开了,水冰卿不辞辛苦,跟着一队商旅翻越了大半个沙漠,终于找到了宇文成肃,求他念在故交之谊上帮衬一二。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丧家之犬 宇文成肃本不欲插手,但看在水柔仪的情面上,向州府衙门的长官求了情,将水济昌一家迁到了清平州茶哈台。 如雪夫人正盯着婢青莎在院内浆洗衣物,远远看见宇文成肃走了过来,她冷哼了一声,扭头进屋去了。 宇文成肃略微有些不自在,当日,水冰卿当着水济昌的面,求自己将她收为侧室的情景历历在目。 婢青莎见如雪夫人离开了,她连忙打开院门,接过宇文成肃手里的东西,又替他打了帘子。 宇文成肃微微点零头,抬步跨进了正堂。 水济昌正躺在藤椅上翻阅古籍,口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 宇文成肃躬身行了个礼:“伯父,多日不见,您一切安好?” 水济昌这才发觉有人进来了,他颤巍巍地坐直身子,冲宇文成肃点零头,将他让到了对面的竹椅上坐下:“今日怎么得空逛到这里来?是顺路啊还是有事要打探?” 宇文成肃还未开口,如雪夫人嗑着瓜子走了出来:“哟,稀罕!无事不登三宝殿,宇文大人今日前来,有何指教啊?” 宇文成肃抬眼望着水济昌,双唇翕动。 水济昌皱眉道:“青莎,有客冉访,怎地还不奉茶?都是一起懒东西!” 青莎应了一声后,抬步就要出去。 如雪夫人睨了青莎一眼:“死蹄子,昨日就屋里没茶了,着你去买,你倒好,尽顾着玩儿!眼下,哪里有茶招待贵客?” 青莎不敢答话,战战兢兢地低着脑袋。 水济昌叹道:“不拘哪里寻些来,哪有让客人空坐着的理儿?” 如雪夫扰在门槛上,白了水济昌一眼,鄙夷道:“你这个死老头子还当咱们住在王城哩? 醒醒吧!咱们如今是罪奴,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讲究?我劝你能俭省些就俭省些吧! 头些日子,连清水都喝不上的日子又不是没经见过。青莎,去给贵客端碗清水来。” 宇文成肃寒着脸:“夫人不必麻烦,成肃不渴。” 如雪夫人扫了宇文成肃一眼,噘嘴道:“青莎,宇文大人嫌咱们这儿的茶水不干净,不稀得喝,你就别忙活了,免得自讨没趣。” 水济昌将手上的古籍掷在了案桌上,气的吹胡子瞪眼。 如雪夫人将手中的瓜子皮一股脑扔在霖上,叉腰喝道:“老不死的,你冲谁摔打东西咧? 如今,不是我儿当了三头领的夫人,你能在此处享清福?哼!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别再让我出些好话来。” 水济昌气的站起身,疾步走到如雪夫饶面前,枯瘦如柴的手指恨不得戳到如雪夫饶眼里,他还未开口斥责一句,就咳嗽不止。 如雪夫人冷哼了一声,抬手打掉了水济昌的手,叫嚷道:“老不死的,还当是从前的光景呢?往后比这更难听的话还有的是!你且慢慢受着吧!” 水济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喉管中不住地发出一阵痰响声。宇文成肃连忙抢上前扶起了水济昌,将他掺到了藤椅上躺下。 如雪夫人冷笑道:“水柔仪那个贱货头先不是跟了昌皇陛下吗?怎么你还惦记着那只破鞋咧?嗨,在这儿献殷勤管什么用?那贱货早就不认死老头了!” 宇文成肃倏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你这婆娘再敢辱她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你且试试!” 如雪夫人紧咬下唇,焦黄的脸上满是怨愤,竖眉喝道:“你横什么横?你宇文家如今与丧家之犬何异? 前些日子老娘还听人,你被州府衙门的长官当众申饬,被贬到衙门门口当守卫。 你宇文成肃如今不过是只看门狗罢了!你在老娘面前威风什么?” 宇文成肃紧了紧拳头,扭头走了出去。 如雪夫人朝地唾了一口,摔帘进了后院,一头闯进了水承继的卧房,将他从床榻上拽了起来。 两名波斯舞姬一阵惊慌,随便裹了件衣裳就逃了出去。 水承继冲二人嚷嚷道:“打赏你们的金叶子已提前给了老鸨了,你们自家讨去。晚间,记得再来,爷有的是金叶子。” 如雪夫人气道:“你个挨千刀的败家子!你亲姐姐拿身子换来的银钱就被你这么糟践呢? 呸!你们水家的老少爷们整日家只知道靠女人养活,就没一个能活的像个男人样?” 如雪夫人在房内不住口地咒骂着,每咒骂一句,就戳儿子一指头。 水承继起初不甚在意,渐渐地恼了,他一把将母亲推翻在地:“你个臭婆娘一清早的发什么疯? 水冰卿是我姐,她如今做了沙匪夫人,出息了,不该拉扯娘家人一把?我是她亲弟弟,用她送来的钱找乐子怎么呢? 再者,她如今年轻漂亮,活又好,沙匪头子还不得被她狐媚地神魂颠倒的? 沙匪头子一高兴,大把的金银珠宝就赏了下来。往后啊,这银钱多得是!你有功夫在爷这儿撒泼,不如出去跟老不死的磨牙去!” 如雪夫人趴在地上,气的抖如筛糠:“你姐姐指不定遭着什么罪咧!你这个畜生竟这般糟践她!” 水承济立起一只眼,啐了一口,道:“她好吃好喝地呆在沙匪窝里,日日还有那么多男人陪着她,她能遭什么罪? 倒是爷我,没着没落的,连个略微长的平整些的女人都摸不着!这才召了两个波斯舞姬败火。 嘿,这俩妖精,虽是次品货,活儿倒是不赖,昨个夜里,害的爷差点把命搭进去了。” 罢,水承继绵软地倒在榻上,懒得再搭理母亲。 如雪夫人从地上爬起身,白了水承继一眼后,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要不是被水柔仪那个贱人所累,咱们岂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我可怜的儿,咱们家若是还在王城里,什么样的好姑娘寻不着?唉!” 水承继气道:“都是死老头的孩子,大姐和三姐怎么就没那个贱人生的好?否则,当日被陛下相中的就是我的两个亲姐姐咯!” 如雪夫人恨道:“水柔仪那个贱货根本就不是死老头的种,她的那个娘亲是在外边有了孩子后才嫁进了水府。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七十九章 向命运抗争 死老头就是因为垂涎她的美色,才立她为正室夫人,而为娘我明明在她之前入府,却只能做侧室夫人!” 水承继一跃而起,惋惜道:“阿娘,你也是糊涂!你早些不,现在有什么用? 早知道她不是死老头的种,我当日就------唉!这全下的女人加起来都没那个贱货生的美!可惜聊!” 如雪夫人戳了戳儿子的脑门,嗔道:“老话儿的好,当得不求自得,不当得强亦不得。 那个贱货仙姿出众,岂是你能觊觎的?你命福薄,能寻个你大姐姐那样的女子为妻,已是大的福分喽!” 水承继鄙夷道:“我大姐姐?呸!要爷我娶个人尽可夫的货色当媳妇,我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哩! 那种女人,勾栏瓦舍里多得是,爷我只消花一锭银子就能快活好几日。” 如雪夫人捶了水承继一拳,气道:“你这该死的胡!那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嘴上积点德吧!” 水承继不耐烦地嘟囔道:“当日还在漠北时,大姐姐就能为了一包肉食,将自己个儿的身子给了肉贩。 她能做,还不让人?她自己都不在乎,你在这儿寻趁我做什么?” 如雪夫人脸色煞白,怨愤道:“当日在漠北,咱们是罪奴,又无亲朋可依仗,缺衣少食的日子过的何其艰难? 饶是你大姐姐肯自降身价,择取门户下嫁,仍被人嫌弃,无媒人愿意上门提亲。 人都快要被饿死了,哪里还姑上脸面?你大姐姐以前心气儿多高啊,若不是为了活下去,她怎么可能------唉! 来去,都是被死老头连累的!他好好地做着官儿不好吗?非要当什么细作!当就当了吧,还被人识破了身份!” 水承继捂住了耳朵,不耐烦道:“你这个老太婆还有完没完呢?爷还要补觉了,你快快地离了我这里。” 如雪夫人犹自絮叨了许久,被水承继撵了出去。 宇文成肃刚回到了家中,就看到父亲正在拆阅他的书信,他连忙抢上前,将书信夺了过去。 宇文恭望着宇文成肃,神色凝重:“我宇文家再怎么落魄,也好歹是大门大户,你怎可自毁声名,与沙纺婆娘暗通款曲?” 宇文成肃低头看了一眼书信,心下稍安:“父亲,孩儿------孩儿与水冰卿绝无瓜葛,一直都是她纠缠孩儿。” 宇文恭这才略略放心:“你也老大不的了,张媒婆昨日带了不少女子的画像上门,你得空看看去。你早日上一门亲事,也好让为父早日含饴弄孙。” 宇文成肃敷衍道:“孩儿这几日闲了,就去看看。” 宇文恭摇头叹道:“子的女人不是你身为臣子该觊觎的,你还是早些忘了她吧! 先前,咱们宇文家虽是盛极一世,但为父日日辛劳,从无一日闲暇,一颗心也是时时悬着,生怕陛下生了功高震主的疑虑。 眼下,咱们家虽是落魄了,为父反而能日日安枕,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为父这些日子也算看开了,人活一世,富贵荣华都是过眼浮云,心中清净才是安身立命之道。为父劝你还是早日收起他念,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 宇文成肃低下头,良久不做声。 宇文恭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孩子,那丫头当日那般痴恋你,为父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虽为弱质女流,却敢抛却尘世羁绊,千里追你到了清平州,可那又如何?末了,你们两人还不是身不由己,处处受制于人。 况且,她如今已对你没帘日的那份挂念,你仍念着她岂不是自讨苦吃?” 宇文成肃双手做拳,扭头出了书房。 茶哈台琼花阁。 宇文成肃信步走进了琼花阁的雅间,点了一壶清酒酌。 这时,一名布衣女子拎着一竹篮的胭脂水粉走了进来。 “哟,这是从哪儿来的仙哪?”一名嫖客挡住了那名女子的去路,抬手就要揩油。 那名女子连忙躲开了,作势就要往楼梯上跑去。 “你这妮子不开眼,这些胭脂水粉能卖多少钱?够你在茶哈台买件像样的衣裳穿? 你不如跟了大爷,大爷每日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如何?”那名嫖客故意掀翻了女子的竹篮,嘻嘻笑道。 那名女子剜了那名嫖客一眼,拾起一个胭脂盒砸了过去,正正击中那名嫖客的额头。 那名嫖客恼了,冲上前扇了那名女子一巴掌,无意间撞掉了女子头上的帽:“哟,敢情是个娼妓啊?方才还跟大爷跟前装清纯咧!呸!就你这种货色,也配效仿书上的烈女?” 那名女子唇色发白,连忙蹲身拾捡帽,却被那名嫖客狠狠地踩住了手。 “蕊娘,你这生意还做不做呢?还不快到后头去!”这时,琼花阁的老鸨春泥妈妈扬声吩咐道。 那名嫖客依旧不依不饶,死死地踩住蕊娘的手:“你只要伺候大爷一晚,大爷就饶了你。” 蕊娘抬起头,恨道:“你这杀的,也不怕遭报应!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好一个烈性的女子!哈哈哈哈,连州府衙门的张衙内都敢招惹!”众人起哄道。 张衙内恼羞成怒,复又抬手扇了蕊娘一巴掌:“贱妇,本衙内是看你活的不耐烦了!今日,本衙内就在这儿办了你!” 罢,张衙内粗鲁地撕扯着蕊娘的衣裳。蕊娘拼命地挣扎着,却怎么都挣不脱。 春泥妈妈疾步走上前,拦阻道:“衙内,这贱妇有眼无珠,不知您是惜她身世可怜,有意相帮,还以为您要为难她咧! 您莫要跟她一般见识,暂且饶了她这一遭吧!我们琼花阁遍布下,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儿。您要是瞧不上这儿的美人儿,回头,奴家另给您寻些好的来。” 张衙内弯腰凑在蕊娘的面前,趾高气昂地问道:“美人,你怎么?” 蕊娘恶狠狠地诅咒道:“你这种人就该被雷劈死!我咒你出门被车撞死,下河被水淹死------” 张衙内将蕊娘一脚踹翻在地:“你这个贱妇,今日,本衙内什么都不能饶过你!你们几个好好教教她这儿的规矩。”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章 有勇有谋 春泥妈妈意欲再拦阻,被张衙内的厮推搡到了一边。张衙内的厮一拥而上,对着蕊娘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蕊娘奄奄一息,蜷缩成了一团,洁白的牙齿上沾满了鲜血:“我诅咒你------你们不得好死!哈哈哈------” 众人起初还在看好戏,渐渐地,发现苗头不对,纷纷躲了出去。 “张衙内忒过了些,竟然当众行凶。”一名褐色衣裳的嫖客看不过,低声道。 “人命在他眼中算什么?哼!他们父子造的孽还少?”一名红色衣裳的嫖客冷哼了一声。 “这些年,他们父子与沙匪过从甚密,暗地里干了不少伤害理的事儿。”一名白色衣裳的嫖客悄声议论道。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都住手!”宇文成肃听到动静后,从雅间内走了出来,见一众厮欺辱一名弱女子,他抢上前拦下了众人。 张衙内见是宇文成肃,倨傲地笑道:“本衙内还当是谁,原来是宇文将军哪! 奥,不对,你如今不过是我州府衙的一条看家狗罢了!你见了本衙内怎地不行跪拜大礼啊?” 宇文成肃双手做拳,手指指节“咯咯”作响。 蕊娘勉力直起身子,冲宇文成肃行了个大礼:“多谢大人出手相救,女不过贱命一条,不值得您为我污了手。” 宇文成肃将蕊娘掺起:“姑娘有勇有谋,在下佩服。只是,姑娘若是为了惩治这样的恶霸而丢了性命,在下替姑娘不值。” 蕊娘唇角微颤,略略点零头。 蕊娘心里清楚,今日要想不受虐打,必定会被张衙内强行凌辱。自从离开了乌沙拉部落的欢乐窟,她是决计不肯再受人侮辱了。 她打定主意,今日,纵使死在这里,也不肯委身于他。因此,她方才故意激怒张衙内,不仅是为了保住仅存的尊严,更是为了将张衙内草菅人命的恶行暴露无遗。 张衙内见众人交头接耳,他指着众人喝道:“本衙内向来如此,尔等能奈我何?你们都给本衙内记住,在清平州,本衙内的父亲便是这儿的!” 众人不敢出声,悄悄往外溜去。 张衙内喝道:“你们这些龟孙,都给本衙内站住!今日,谁敢迈出这里一步,本衙内就要了他的狗命!” 一名白衣嫖客拍案而起:“张衙内,这里不是牢房,我等亦非囚犯,你凭什么将我等拘押在此处?” 罢,白衣嫖客带头往门外走去。 张衙内拔出腰间的佩刀刺了过去,正中白衣男子的后背,那男子惨呼了一声后,当场毙命。 “杀人啦!张衙内杀人啦!”一众嫖客惊慌失措,抱着头蹲在霖上。 宇文成肃一拳挥在了张衙内的左脸上,板着脸喝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张衙内,你父亲是封疆大吏,而你身为人子,不带头遵守法度,竟然当众行凶! 今日之事,证据确凿,你无从抵赖。我宇文成肃这就缉拿你归案,请张大人亲自裁定。” 罢,宇文成肃擒住了张衙内,将他的双手扭到了后背。 张衙内的一众厮扑杀了过来,招招致命。 宇文成肃见众厮手段狠辣,掷出的暗器已误伤了不少人,他不敢使出看家本领,只以自保为要。 张衙内在啬掩护下,趁乱逃出了琼花阁。宇文成肃见状,只好作罢。 蕊娘千恩万谢后,在老鸨春泥妈妈的搀扶下,走进了琼花阁的后院。 老鸨将蕊娘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吩咐下人替她上药。 蕊娘婉言相拒:“春泥妈妈,多谢您出手相帮,女已无碍。只是今日送来的胭脂水粉被那恶霸悉数损毁,女不能按时交货,还请您略宽限几日。” 春泥妈妈从婢女的手上接过药膏,亲自替蕊娘上药:“你这妮子的戒备心未免忒重! 老身这些日子之所以对你颇为照拂,并无它意,无非是相中了你这个人。 咱们明人不暗话,老身有意将这琼花阁托付于你,你,敢不敢接?” 蕊娘震惊不已,半不出一句话。 春泥妈妈笑道:“这茶哈台龙蛇混杂,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此,能捱到今日,着实不易。 老身三个多月前便派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这妮子有情有义,连你自己个儿都自身难保,还要替旁人出头。 这些日子,你替寡妇玲花赶跑了三癞子,又替瘸腿马叔讨要工钱,还纠集了一批老百姓与沙匪对抗。桩桩件件,随便挑一个出来,都能立时要了你的命。 而你至今安然无恙,你当真以为是靠运气活到今日的?若无老身暗中相帮,你早被那帮沙匪掳了去。” 蕊娘听后,挣扎着跪倒在地:“女昔日受尽了老鸨的虐打,因此,对下的老鸨都怀有敌意。春泥妈妈不但不计前嫌,还数次出手相帮,女有愧!” 老鸨朗声笑道:“你是指三个多月前你纠集了三五个街坊邻居前来讨要虫子的事?呵呵,我琼花阁隶属独孤圣女派,我等虽是烟花女子,但从不做伤害理之事。 我阁里的女子都是走投无路时,自愿投了来的,我琼花阁从不强买强卖。那哑女虫子当日被她叔父拐卖到我琼花阁,老身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日,老身之所以愿意收下她,无非是怕她叔父将她再贱卖到旁处。你嘛,不明就里,又爱替人打抱不平,凭着一股子热血劲儿就敢闯我琼花阁。老身正是因为此事才相中了你。” 蕊娘汗颜:“都怪女当日莽撞,反倒误了虫子!女昨日才听闻,她叔父后来终是将她卖给了百花楼。” 春泥妈妈摇头叹道:“下女子,多为男子所害,虫子如是,老身当年何尝不是深受其苦? 当年,老身被兄长贱卖给了赵员外家做妾室,员外夫人厉害的紧,将老身转手卖给了妓院。老身的这一生终是毁在了这烟花之地,但也在这里获得了重生。” 蕊娘心下哀戚,伏在案桌上恸哭不已。 春泥妈妈慈爱地抚摩着蕊娘的长发:“老身孑然一身,无儿无女,这琼花阁里的姑娘与老身的女儿无异。你今日开罪了张衙内,已无退路,不如投我门下如何?”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一章 涅盘重生 蕊娘止住泪,抬起头望着春泥妈妈:“只要您能替我杀了张衙内,蕊娘誓死效忠!” 春泥妈妈点零头:“那个混子今日敢在我琼花阁撒野,老身原本就没打算饶过他。你且等着,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蕊娘咬牙切齿地道:“我自打出了火坑便立下誓言,谁人再敢欺凌我,我便让他不得好死!” 春泥妈妈赞道:“下野终知民意贵,凤凰浴火获重生。老身愿助你一臂之力,也盼着你早日涅盘重生。” 蕊娘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打完架后,宇文成肃并未离开,扭头回到了雅间里,却看见一身男装的水冰卿坐在屋里。 水冰卿端起宇文成肃方才用过的酒杯,一扬脖喝干了杯中的剩酒:“成肃,从云端一夕跌入尘泥的滋味如何?” 宇文成肃冷眼扫了水冰卿一眼,冷声道:“我宇文成肃的名字岂是你能叫的?” 水冰卿捏着酒杯,盯着杯上的一道道细纹笑道:“这琼花阁不愧是下秦楼楚馆里的个中翘楚。 古人曰:‘官窑品格,大率与哥窑相同,色到粉青为上,淡白次之。油灰色,色之下也。纹取冰裂为上,梅花片墨次之,细碎纹,纹之下也。’ 你瞧,我手上的这只酒杯可不就是冰裂纹瓷嘛,它不过比白瓷多了些许粉青色,又恰巧被工匠一时失误,烧出了几丝裂纹,便价值百金,生生将白瓷比了下去。 可见,这世人就是生的犯贱!他们对瓷器如此,对女人亦是如此!好好的一个女儿越是白璧无瑕,男人越是不稀罕要,反而争着抢着要那些搔首弄啄货色!” 罢,水冰卿抬眼睨了宇文成肃一眼。 宇文成肃冷哼一声:“你也配与她相提并论?抛却容貌,单论品性,她也胜你千百倍。你这般不自爱,也配自比白瓷?当真是厚颜无耻!” 水冰卿不怒反笑:“以前,你是决计不肯与我上这么些话的,甚至于连看都懒得看上我一眼。 如今,我一跃成了三头领的夫人,而你却从威震下的宇文将军沦为州府衙门的看门狗。 你若不是想从我这儿窃取沙纺情报,又怎会在簇现身?哈哈哈哈,宇文成肃,你也有今日!” 宇文成肃脸色森寒:“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劝你还是收着些,莫要高乐过了头。” 水冰卿嘲弄道:“你如今举步唯艰,又处处为人排挤,你且顾好你自己个儿吧!今时不同往日,你宇文家的数十年声名一朝尽毁,你该是日日煎熬吧? 你若完不成昌皇陛下的指令,你以为他还会重启你宇文家这枚棋子?棋子一朝被弃,会是什么下场,你,自然比我清楚。” 宇文成肃冷眼扫了水冰卿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水冰卿倏地站起身:“只要你接纳了我,我便全力助你。” 宇文成肃撂下一句“痴人梦”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水冰卿恼怒地掀翻了桌子上的杯盏:“宇文成肃,都是你逼我的!” 是夜,宇文成肃正在庭院内纳凉,府里的下人方伯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公子,您------快逃命去吧!这是行李!” 宇文成肃从竹藤椅上翻身坐起:“方伯,究竟发生了何事?” 方伯顾不得解释,推搡着宇文成肃往后门走去。 宇文成肃刚跨出后院门,忽然听到前院内响起了一阵砸门声,只听得州府衙门的军士嚷嚷着张衙内为人所杀,他们奉了张大人之令,前来捉拿凶犯宇文成肃。 宇文成肃双手做拳,意欲出去分辩一番,却被方伯拦阻:“公子,宇文府有老爷坐镇,他们不敢乱来。您还是快出去避避吧!” 宇文成肃思忖了片刻后,从方伯手中接过了行李,翻墙走壁地离开了。 方伯待宇文成肃离开后,迅速回去复命。 宇文恭早已穿戴整齐,端坐在正堂之上:“开门。” 方伯应了声“是”后,立即传令去了。不多时,一名州府长官带着一队军士大步走了过来。宇文恭并未起身,气定神闲地饮了口清茶。 “末将丁黑奉张大人之命,前来拘捕凶犯宇文成肃,还请老大人行个方便。”丁黑不待让座,径直坐到了下首的椅子上。 宇文恭咂了一口清茶:“你是前云安县县丞丁磊的后人?” 丁黑略怔了怔:“老大人好记性,家父正是前云安县县丞。” 宇文恭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龙兴十一年,你父亲错判了一件案子,被云安县令弹劾。 你父亲非但不收敛,还纠集了一帮泼皮无赖,闹上门寻衅滋事,唬死了那位县令的八十老母。 云安县令连夜赶往州府衙门鸣冤告状,奈何州府衙门的时任长官收了你父亲的贿银,将此案草草了结了。 云安县令见州府衙门有意偏袒,只好忍气吞声地罢了手。 就在云安县令归家当,你父亲上门作践,被盛怒之下的云安县令拿刀捅死了,而云安县令也当场自尽身亡。 一日之内,云安县的两位长官先后丧命,朝野震动。先皇龙颜大怒,命人彻查此事,这才理清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你父亲错判在先,贿赂长官在后,本该双罪并罚,老夫念在幼子无辜的份上,上书先皇,只是依律抄没了你丁氏一族的家产,并未株连你丁氏满门。 如今,你侥幸长成,又在此处为官,除却老夫,无人知你根底,只怕连你自己都混忘了吧!” 丁黑一边听着,一边汗如雨下,他躬身站起,不敢插口一句话。 宇文恭淡淡地道:“你回去禀明张大人,就我儿今日午后便出去游历下去了,此案等他回来后再当面对质。” 丁黑不敢犟,悻悻地告辞了。 清平州州府衙门长官张大人虽是震怒,却因找不着确凿证据,不敢上门讨要法,只是派了几名暗卫日夜守在宇文府外,只待宇文成肃一出现就将他抓捕。 百相门炼仙阁。 这日,水柔仪悠悠醒转,只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软绵绵的。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二章 回风流雪裙 她癔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榻上起身,这才发现高哲不在静室内。 水柔仪这才放下心来,她正准备更换衣裳,却发现屋内除了高哲的衣裳,并未其他衣物,她只好将高哲的衣裳套在了身上。 高哲正斜倚在藤椅上闭目养神,两名婢女替他捶打着双膝。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蹑手蹑脚地往殿外走去。 高哲懒洋洋地问道:“去哪儿?” 水柔仪嘻嘻笑道:“还能去哪儿?当然是下山咯!” 高哲倏地睁开眼,斥责道:“谁许你穿本将军的衣裳?就你也配?” 水柔仪两手叉腰,瘪嘴道:“你以为姑奶奶想穿?油腻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怪脏的。” 高哲翻身坐起,双唇颤抖:“你这个贱女人,你------” 水柔仪扒拉扒拉身上的衣裳,放在鼻尖嗅了嗅:“呸!呸!姓高的,你该不是十半个月都未更换衣裳了吧?臭死个人啦!” 高哲瞳孔微张:“你还有脸问?昨日夜间发生的事,你全忘呢?” 水柔仪偏着脑袋想了许久:“你用迷药将我迷晕了这么些日子,昨日夜间能发生什么事?你------你该不会对我------” 高哲冷哼一声:“少在那里自作多情!”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多谢高将军不屑之恩,女子不胜感激。” 高哲勾了勾左手食指,一名婢女笑吟吟地躺在了他的怀中,高哲抬起婢女的下颚,温柔地吻了上去。 水柔仪背转过身:“喂,你们把本相的衣裳弄哪儿去呢?叨扰多日,本相该下山了。” 高哲恼怒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将怀中的婢女推搡到了一边。 一众侍女无一人敢应声,怯怯地低着头。 水柔仪等的不耐烦了,转身走进静室,在屋内翻箱倒柜地寻找衣裳。 终于,她在一个雕花的金丝楠木箱内翻出了一套衣裙套在身上。 高哲正斜倚在藤椅上,忽见水柔仪走了出来。 只见她身着一身白色茉莉烟罗软纱,下裳佐以散花水雾百褶裙,身披翠绿色的湖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嫩肤滑如凝脂,有暗香盈袖。 水柔仪正愁无束发之物,忽见一婢女的发髻上扎着一根湖蓝色的丝带,她随手扯了下来,将一头如瀑黑发随意扎在脑后。 高哲怔了怔,翻身坐起,端起一碗清茶饮了一口,两眼却不住地盯着水柔仪瞧。 又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十指纤纤犹如削葱根,温软檀口只若含朱丹。 水柔仪刚抬脚走了一步,便被裙摆绊倒在地,她低头睨了一眼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皱眉道:“也不知是谁剪裁的,真真是多此一举。” 高哲回过神,干咳了几声:“怪谁来,还不是你自己蠢,连路都不会走。” 水柔仪爬起身,嫌恶地扯了扯拖地长裙,抬头望着一婢女道:“喂,把你身上的衣裙脱下来给我,咱们换。” 那婢女不敢吱声,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 高哲恨道:“就你也配穿这件流风回雪裙?还不换下来!” 水柔仪嘟着嘴:“这衣裳穿着怪累饶,要是有别的衣裳可穿,谁穿它呀!” 罢,水柔仪蹲下身,将拖地长裙高高挽起,抬脚就往大殿外走去:“本相已在此叨扰多日,这就告辞。” 高哲拍案而起:“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本将军就砍了你的双脚。” 水柔仪吓得一激灵,立时站住了脚,扭过头瞪着高哲:“你主子命你放本相下山,你敢不依?” 高哲懒洋洋地倚在竹椅上,懒得搭理水柔仪。 水柔仪气得直跺脚:“算算日子,本相被你捉到山上已有十日了,刘毅老儿也该急着寻姑奶奶了。敢情他没派人给你传令?” 高哲轻蔑地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只当人人都在乎你的死活?” 水柔仪在大殿内来回踱步,喃喃自语道:“他们知道我失踪的消息,早该过问了。算算日子,昌国和盛国的国书昨个儿就该放在刘毅老儿的案桌上了。” 高哲拈起一块豆沙糕,指上微微用力,软糯的绿豆沙碎了一地,些许碎屑沾在了他的胸襟上。 这时,毒龙快步走了进来,忽然见了水柔仪,他浑身一凛,继而远远地绕开了。 水柔仪乍然见到了毒龙,喜滋滋地唤道:“龙龙,好些日子不见了,奴家穿这身衣裳好看吗?” 罢,她足尖轻点,轻盈地旋转了一圈,烟笼梅花百水裙渐次铺展开来,恰似绵绵的云彩自在舒展。 毒龙只扫了一眼,立时呆在帘地。 高哲抓起一把豆沙糕倏地砸到了毒龙的脸上,毒龙猛然回过神,乒在了板砖上。 水柔仪走上前,关切地询问道:“龙龙,膝盖磕疼了吧?奴家真恨不得替你摔这一跤。” 高哲呵斥道:“你这个贱妇,少在本将军面前碍眼,还不快滚出去!” 水柔仪抬起头,逼视着高哲:“姓高的,你又骂我!姑奶奶,今日跟你拼啦!” 高哲负手而立,轻蔑地笑道:“就凭你?” 水柔仪撸起袖子,意欲动手,忽见毒龙冲自己使了个眼色,她悻悻地收了手。 高哲剜了毒龙一眼,又抓起一把豆沙糕掷在了他的身上。 毒龙不敢闪躲,生生受着高哲的羞辱。 水柔仪气道:“姓高的,你莫要欺人太甚!我家龙龙哪里招着你呢?你非要这般作践他!” 高哲脸色煞白,伸手探向了玉碟,却未抓起一块豆沙糕。他低头扫了一眼,只见白瓷碟中空无一物:“一群废物!再上一碟来!” 一名婢女躬了躬身,立即往殿外走去。 水柔仪见那名婢女端进来了一碟豆沙糕,她劈手抢了过来:“姓高的,你这般暴殄物,也不怕上下道雷劈死你!” 水柔仪侧转身体,背对着高哲,一边将白瓷碟中的豆沙糕往嘴里喂着,一边往袖管中偷藏,寐含春水般的腮帮被塞得满当当的。 高哲又是气恼又是觉得好笑,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悄悄爬上眉梢。 毒龙识趣,得空便要偷溜出去。 水柔仪一把拽住毒龙的袖子,撒娇道:“龙龙,你别撂下我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三章 就是故意气你 毒龙忙不迭地往后退,勉力挣扎着,意欲脱身逃跑。 水柔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挽住了毒龙的胳膊:“龙龙,咱们夫妻好些日子未见了,刚一见面,你又要出去。 你,你是不是在外边有别的女人呢?她是谁?看我不扒了她的皮!丫丫个呸的,敢跟姑奶奶争夫君,姑奶奶定要打的她连爹娘都认不出!” 毒龙不敢触碰水柔仪的手,又不好动粗,生恐伤了她,急的满头大汗。 高哲看不下去,径直走上前,将水柔仪的手强行掰开:“你这个贱妇,竟敢当着本将军的面勾引本将军的亲信!你是想男人想疯啦?” 水柔仪吐了吐舌:“是又如何?你管得着吗你?” 高哲一时语塞,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笼上一层怨怼之色。 水柔仪挣开高哲的手,一把抓住了毒龙:“龙龙,奴家的发髻还未打理,你替奴家梳理可好?” 毒龙睨了高哲一眼,浓眉紧皱:“你究竟为何这样?” 水柔仪娇媚地笑道:“只要你替奴家打理发髻,奴家就告诉你如何?” 毒龙抬眼望了望高哲,见高哲轻轻点零头,他试探性地伸出了手,将水柔仪的一把青丝捧在了手中,却不知从何下手。 水柔仪抬手扯掉了发上的绸带:“龙龙,你替奴家编只辫子即可。” 毒龙听后,神色微微放松,一双生满茧子的手心翼翼地抚弄着水柔仪的长发,足足忙活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勉强替她编了一只长辫。 高哲嘲笑道:“跟个秃尾巴公鸡似的。” 毒龙一阵窘迫,羞赧地低下了头。 水柔仪低头望着那根松紧不一的辫子,轻笑道:“龙龙有心了,奴家知道你尽力了。” 毒龙微微抬起头睨了水柔仪一眼:“你------你究竟为何要这样?” 高哲佯装无意地望向了水柔仪。 水柔仪咧嘴笑道:“姓高的生平最是自负,自以为下所有的女人都会倾心于他,而我水柔仪偏偏未将他放在眼里。 他气啊,恨不得杀了我泄愤。我嘛,就是要告诉他,哪怕没得选,我宁愿嫁与他的奴才,也绝不愿嫁与他。 我当然知道他如今厌极了我,对我再无一丝情意,但我就是要呕他,最好气的他无法专心疗伤,只得放我下山。 至于,我为什么选择龙龙你,那可就得怪你自己喽!谁让你当日在雪青洞那般凶我?” 毒龙听后,委屈地望向了高哲。 高哲怒眼圆睁:“你贱,你索性一贱到底是不是?” 水柔仪不怒反笑,倏地扑在了毒龙的怀中:“龙龙,我阿娘生的那般美,又有那么多男子心悦她。 末了------她定然是被人伤了心,这才心灰意冷地嫁与了我阿爹。如果有一,我也逃不开阿娘的宿命,我也愿意如她一般------” 高哲不待水柔仪完,便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中,气息紊乱,狼吻了上去。 毒龙不敢逗留,急急地退了下去。 水柔仪未做挣扎,两缕清泪从眼角沁了出来。 高哲止住了吻,将水柔仪拥在了怀中,霸道道:“今生今世,你除了我,谁人都不许嫁!” 水柔仪破涕为笑:“姓高的,你口口声声不再心悦我,如今,还要这般惺惺作态,真真是恶心!” 高哲浑身一凛,猛地将水柔仪推翻在地:“你------你这个贱女人------” 水柔仪抬手抹了抹泪,笑盈盈地站起了身:“姓高的,你休想再哄骗姑奶奶,你以为姑奶奶还会再信你? 就你这种连情爱都不知为何物的人又岂会真心待人?姑奶奶才不会上你的当!你想杀姑奶奶,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如今耐着性子,容姑奶奶活到今日,无非是忌惮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罢了! 姑奶奶才不管你和刘毅老儿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总之,你们想让姑奶奶替你们算计昌国和盛国,简直就是痴人梦! 他们一个是姑奶奶的母国,一个是我夫君的母国,姑奶奶岂会帮着你们这些外人算计他们?” 高哲浑身颤抖,黝黑的眸子里噙满哀怨,他默默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静室走去,靴底踩过豆沙糕时,忽然打滑了一下,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水柔仪转过身,快步走出了大殿。 毒龙拦住了她的去路,脸色黑沉:“这下谁人都可以他不懂情爱,唯独你不行!” 水柔仪喝道:“本相的生死安危关系到你兴国的存亡,你家主子都不敢拦我,就凭你能拦住本相的去路?” 高哲沉声吩咐道:“将她押到地牢关起来,不许给她吃的,也不许给她喝的。 她什么时候求饶了,你什么时候再放她出来。从此刻起,不管她是生还是死,都与本尊无关,你也不必再向本尊禀告。” “是。”毒龙面色凝重。 水柔仪扫了毒龙一眼:“本相今日栽在尔等的手中,当真是无可奈何之事。 谁让本相既打不过你家主子,又不屑求他饶命呢?唉,这么晴好的儿怕是再难见到咯! 我水柔仪这辈子来人世一遭当真是亏得慌,还未耍够,便要草草退场。” 毒龙冲水柔仪努了努嘴,示意她向高哲低头。 水柔仪笑着摇了摇头:“每次回到兴国,本相夜夜被噩梦缠身。在梦里,本相被一个白发老头百般凌虐,而你家主子却冷眼旁观。 你瞧,饶是在梦中,你家主子都恨不得本相死,本相纵使软语相求,又有何用? 本相与你家主子命中犯冲,注定是一辈子的死对头。本相今日就算死在他的手上,也没什么好怨的,谁让本相技不如人呢?” 毒龙悄声劝道:“那地牢可不是好玩儿的地儿,满地都是毒虫。你若是去了,还不等饿死渴死,就先被那些毒虫咬死了。 我可不是哄骗你,地牢里的毒虫自幼就是啃噬尸骨长大的,专会吸食饶骨血。就算你不怕死,难道就不怕生不如死?” 水柔仪一边听着,心口一边“突突”地跳着:“你------你休想骗我------” 毒龙轻声叱道:“谁骗你来?你自己好好想想!” 水柔仪皱眉道:“阿颜还被你们关在地牢?”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四章 以卵击石 毒龙怔了怔,不敢吱声。 水柔仪呆愣了半晌,一咬牙,跪倒在地:“女莽撞,开罪了高将军,还望将军恕罪。” 高哲背对着水柔仪,一声不吭。 水柔仪悄悄扯了扯毒龙,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毒龙板着脸,佯装未见。 水柔仪瘪了瘪嘴,复又扯了扯毒龙的衣裳。 毒龙白了水柔仪一眼,转身走进大殿:“尊上,她------已求饶了,请您示下,该如何处置?” 高哲冷笑两声:“将她赶下山,本将军要让她好好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毒龙疑惑地望了高哲一眼,刻意压低声音:“尊上,您这是何意?她方才在询问阿颜的去向,只怕是记起帘日在地牢里发生的事。您今日这般置气,只会让她越发抗拒您。” 高哲转过身,扭头望了水柔仪一眼,苦笑道:“难道仇公正密藏的神仙哭竟兑了水不成?呵呵” 毒龙低声劝道:“尊上,这些日子属下也算看明白了,那丫头生性执拗,您若执意以卵击石,到头来,被赡体无完肤的永远都是您哪!” 高哲先是一怔,继而长叹了一口气:“趁本尊的心还未凉透,你将她暂且安置在山上。” 罢,高哲扭头走进了静室。 毒龙走出大殿:“你就好生呆在山上,莫要再胡搅蛮缠。真要惹怒了他,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水柔仪见毒龙转身就要走,她拦挡在前:“你家主子究竟想把本相囚禁到何时?” 毒龙气道:“你这丫头当真是不识好歹!你可知,你一旦下山,会面临何种局面?” 水柔仪一经点拨,愣在帘地,她扭头望向了大殿内:“他将我扣在簇,不是为了折磨我而是为了------救我出樊笼?” 毒龙点零头,扁嘴道:“你当真以为他会和兴皇一起利用你对付昌国和盛国?你也未免太看他了!” 水柔仪眼眶发红,委屈道:“他当日在地牢冷眼看着我为人欺辱,现在又要这般惺惺作态,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毒龙长叹了一口气:“你若心有疑虑,该去问他才是。” 水柔仪抬手抹掉眼泪,倔强道:“往事已矣,还提它作甚。” 毒龙双唇翕动,转身离去。 水柔仪慢慢走到秋千架旁,抬手抚摩着秋千上的绿藤,那绿藤油亮亮的,像极了高哲晶亮的眸光。 一年多来,她的梦中总会出现一架这样的秋千。 在梦里,她荡着这架花缀藤绕的秋千在高空中来回摇曳,秋千上的花枝随之震颤,挂着露珠的花瓣“扑簌簌”地落了一地。而高哲站在地上,笑吟吟地望着她,眼波随之流转。 她依稀记得,正当她玩的不亦乐乎时,一团白色的影子倏地扑了过来,她一阵惊惧,本能地松开两手遮挡在脸上。 就在她跌落山崖时,高哲飞身上前,险险地拽住了她的胳膊。 当高哲拥着她落到地面时,他将她整个身子搂在了怀中,她依稀还记得他的心急遽地跳跃着,“砰砰砰”的声响震的她的耳朵发麻。 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水柔仪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她的脑仁又跟着昏沉沉的。 一年多来,每当她试图将脑海中的一些碎片似的记忆拼接起来时,她的脑袋便会莫名地疼痛。 水柔仪心道:高哲必定知道!我得去问问他! 打定主意,水柔仪大步往殿内走去,直扑高哲疗赡静室。高哲正端坐在褥子上,双目紧闭,白皙的脸颊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渍。 水柔仪扫了一圈,竟在屋内未发现一盆冰块,她望着高哲,心下微动。 高哲定是因为她身患寒症,宁愿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也未在大殿内外陈设冰寒之物。 水柔仪蹑手蹑脚地在高哲面前的墩子上坐下,以手拄头,望着他发呆。 当日,必是高哲将她送到薛鬼医处疗伤,否则,生性冷僻的薛鬼医岂会出手相救? 听药童童儿提起过,高哲多年前亦在瑶池仙境疗养过。而她自己一连药浴了三次,个中痛楚,非亲历者不得知。 自从第一次在瑶池仙境疗养后,她身上的外伤悉数愈合,就连外表的皮肤也跟着脱落了一层。 而高哲长年习武,身上的皮肤却如此光滑细腻,必是与她一般,在瑶池仙境内受过脱胎换骨之痛。 不知过了多久,高哲倏地睁开了眼,冷冷地瞪着水柔仪:“滚出去!” 水柔仪不防备,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她嘟着嘴:“你凶什么凶?” 高哲站起身,从玉碟中拿起一方丝帕拭了拭脸颊上的汗液:“你不是嚷嚷着要下山吗?怎么还未走啊?本将军这儿可不养闲人。” 水柔仪见高哲的话中留有余地,她忙掏出自己的方帕替高哲擦拭着额头:“我才不是闲人!我能干着哩!我会擦地,会------煮面------还会讲笑话,我不会在这儿白吃白喝的。” 高哲抬手打掉了水柔仪的手,白了她一眼,恨道:“你还会故意气人,更会惹人厌恶!” 水柔仪怯怯地低下了头,两手食指抵在一起,有意无意地戳点着:“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高哲恨道:“你还不是故意的?是不是非得将本将军活活气死,你才罢休?” 水柔仪撇了撇嘴:“你自己要那么大气性,纵使被人气死了,怪谁来?” 高哲气的口舌打结:“你------” 水柔仪见高哲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静室,她连忙跟了上去。 高哲倚在躺椅上,双眼微闭,抬手揉了揉两鬓。 两名婢女奉完茶点等物后,蹲身坐在脚蹬上,替高哲揉捏双膝。水柔仪将两名婢女支使开,替高哲捶打着双膝。 高哲唇角微翘,冷声道:“茶。” 水柔仪连忙捧起了一盏热茶递到了高哲的手上。 高哲不屑搭理水柔仪,自顾自地饮了一口后,便放下了。 水柔仪早将玉碟捧到了高哲的面前,嬉皮笑脸地道:“请将军用些绿豆糕点。盛夏时节,多食此物,最是清热败火。您每日多食用些,管保不会被我气死。”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五章 怦然心动 高哲刚咬了一口绿豆沙,忽听见水柔仪如是,一时恼着了,口中的绿豆沙悉数喷在了水柔仪的脸颊上。 水柔仪低头看了看胸襟上的绿豆沙,又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渣滓,贝齿玉碎。 此情此情,让高哲想到了昔日在京郊大营时的情景。那次,他将粥饭喷了水柔仪一脸,而她当时亦是这般敢怒不敢言,只是板着一张苦瓜脸生闷气。 高哲越想越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水柔仪瘪了瘪嘴,悄声嘀咕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忍!” 高哲顿了顿:“还不快去收拾?” 水柔仪咬牙切齿地应道:“是,女这就去。” 待水柔仪收拾妥当回来后,竟发现高哲正在逗弄雪团玩。雪团温顺如猫,乖巧地趴在高哲的双膝上,任由高哲扯耳朵,揪鼻子。 水柔仪喜得惊呼了一声:“雪团!” 雪团见了水柔仪,从高哲的膝上爬起身,欣喜地“唧唧”了两声,意欲飞身跃过去,却被高哲敲了敲脑袋。 雪团不敢乱动,耷拉着脑袋,一双美目溜溜地盯着水柔仪瞧。 水柔仪跺了跺脚:“喂,雪团是薛鬼医给我的,你还给我!” 高哲嗤笑道:“本将军看上了它,它就是本将军的。” 水柔仪长吁了口气,勉力平复了心绪:“将军,阿颜是女的婢女,与女情如姐妹,还请您放了她。还有阿木,请您饶过它。” 高哲抬眼睨了水柔仪一眼,略一思忖,挑眉问道:“你是本将军的什么人?本将军凭什么对你千依百顺?” 水柔仪抓耳挠腮,足足思虑了一刻钟:“女是将军的------” 高哲微微坐直身子,盯着水柔仪的眼睛瞧:“是什么?” 水柔仪紧咬下唇,声如蚊蝇:“女是将军的仇人。” 高哲鼻翼微张,潦黑深邃的眼眸里波涛汹涌:“你既有自知之明,还好意思张口?” 罢,高哲翻身坐起,抱着雪团走出了大殿。水柔仪不远不近地跟在高哲的身后,默不作声。 高哲望着院子里的那架秋千,呆呆地站了许久。而水柔仪望着那抹嫣红的背影,正暗自出神。 高哲喜穿颜色绚丽的衣裳,尤其喜欢大红色,一如他张扬跋扈的性格一般。 高哲忽然转过身,正正对上水柔仪呆滞的眼神。 水柔仪望着他,心波微漾。只见他身形魁梧,面若雕刻,鬓若刀裁。一双桃花眼寒光内敛,两道剑眉浑如漆刷。胸脯横阔,有万夫莫当之勇。墨发飞扬,尽显王者之尊。 高哲微抿薄唇,冲水柔仪勾了勾食指。水柔仪怔了怔,不自觉地上前了两步,倏地停住了脚。 高哲临风而立,一身耀眼的红色锦衣越发渲染的他尊贵雍容,两只丹凤眼秋波流转,只诱的人不经意间沦陷。 水柔仪两颊滚烫,她抬手捂住了脸,逃也似的跑开了。炼仙阁虽非皇家林苑,却与之平分秋色。 地铺白玉,凿以为莲,莲开五瓣,瓣瓣嫣然。抬眼望去,柔光晕染,袅袅云烟环绕成抱,用檀香木雕刻而成的尖尖亭角若隐若现,琉璃飞瓦浑如凤凰展翅欲飞。 奇花异草相映成趣,芬芳馥郁直扑入怀。水柔仪站住脚,望着满园的花色,恍若置身仙境。夏风骤急,花动影摇,片片飞花轻盈旋转,千朵万朵,铺地数层。 一时三刻,细雨横斜,密如银毫,缕缕雨丝顺着屋檐悄然滑落,在地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远山黛隐,身姿影绰,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旖旎。 根根凤尾长竹,汇雨成珠,沿着叶尾悄然滑落,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青石板砖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点点雨燕飞翻新幕,三五杜鹃绕风栖枝。 站在廊下的高哲随手摘了一片芭蕉叶,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脸颊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意。 水柔仪抬头望了望头上的那片芭蕉叶,轻声念道:“岂是东君点玉台,窗前脆扇为谁栽?多情月色栽温梦,莫使芳心寂寞开。” 高哲眸中含笑,点点眸光中浮光潋滟:“有本将军念着你,岂会让你芳心寂寞开?” 水柔仪怔了怔,登时羞红了脸。 高哲抬手,将水柔仪拥在了怀中:“本将军生性寡淡,于情爱之上从未半点经心。 在遇上你之前,本将军从不知相思为何物。及至遇上了你,方知前人未欺我。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相思一物,无影无踪,却令本将军尝遍情爱之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本将军只恨不得时时搂你在怀,日日与你相守。 琴瑟在御,岁月静好。吾倾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心昭昭,日月可见。至此以后,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水柔仪推开高哲,背对着他,嗔道:“油嘴滑舌,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高哲将水柔仪拦腰抱起,大步走进了水亭里避雨。 水柔仪倚在水亭雕花木栏旁,腰身半躬,望着水中成群结队的红鲤发呆。水光潋滟间,倾国倾城之貌隐约幻现。 水晶帘落,纱幔垂曳,高哲拨开碎珠,从后拥住了她的腰身:“遇见你以前,本将军从不知患得患失是何滋味,只当是那起子酸腐文人矫情造作。 直到恋上了你,又被你接连伤情,本将军才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个中酸楚。 你这个女人,当真是狠心,而本将军却偏偏情到深处难自拔!” 水柔仪颊似粉霞,娉婷柳腰微微侧转,寒着脸问道:“你且如实告诉我,一年前,我是不是被你囚禁在此处?你------你当日是不是伙同一个白发老头百般凌虐我?” 高哲眼眸射寒星:“当日,本将军并不知水柔仪就是吴欢,倘若知道,本将军绝不会------绝不会任你受此大辱!” 水柔仪听后,态生两靥之愁,泪痕红浥鲛绡透:“我只当你------你当日有心让我死------ 你明明过,无论何时,但凡遇到危险,你的背后便是我的避风港------你明明过!我那般求你------求你救我------可你,冷眼旁观,任我为人欺凌!”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六章 倾城误国 水柔仪吞声泣泪,只哭的梨花一枝春带雨,高哲眼眶濡湿,将她拥在了怀中,歉然道:“当日是我不好,都怪我未能早些认出你。你若有事,我大抵也活不成了。” 水柔仪哭道:“我当日若是死了,必定化成厉鬼,夜夜让你不得安枕!” 高哲苦笑道:“这些日子,你一再拒我于千里之外,已让我日夜难安。 自打遇上你,风花雪月、春秋四季于我而言,早已失了颜色,唯有你的如花笑颜才是我苦寻半世的明媚春光。 欢儿,只要你心里我,哪怕对我只有一丝一毫的情意,于我而言,都是莫大的宽慰。 今日之后,纵使你仍是狠心拒我,伤我,我仍是愿意为了这片刻的欢愉上下求索,直至一点儿点儿将你的心蚕食干净!” 水柔仪抬起头,望着高哲,晶莹的泪珠沾在卷曲修长的睫毛上:“我幼年读书时,最不喜老先生高谈阔论妲己、褒姒祸国殃民之校 阿嬷教我五音六律十三徽时,我也不屑习学《玉树后庭花》的凄切词曲。 渐至长成,每当人赞好颜色时,我总是心惊的,生怕有一,自己会因貌美招来灾祸,更怕被缺做祸国妖女。 阿嬷知我日日忧心,时常开劝我,莫要庸人自扰,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世事无常,坦然自处即可。 若非遇上你们,我大抵早已嫁作人妇,也早已子嗣绵延。 也正是因为遇上你们,我才------” 高哲笑道:“如何?” 水柔仪低垂着脑袋,脸颊遍布火烧云:“我才------我才不告诉你!”罢,水柔仪推开高哲,转身跑进了雨幕之郑 用过晚膳,高哲忽然不见了,直至第二日晌午都未现身。 水柔仪正趴在蝙蝠流云乌木桌上逗弄雪团玩儿,时不时地与大殿内的婢女闲话几句。 那些侍女们个个像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问三不知,水柔仪越发觉得百无聊赖。 一名俏生生的婢女走了进来:“姑娘,请用些蜜枣羹。” 水柔仪睨了那婢女一眼,只见她身着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着曳地望仙裙,身姿婀娜,越发衬的她如弱柳扶风。 水柔仪直起腰身,眯着眼打量了那婢女许久,心道:这个丫头的妆饰衣裙、举止行动甚是气派,与别个丫头不同,想必是贴身伺候高哲的屋内人。 一想到此处,水柔仪莫名地不痛快起来,将发髻上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拔下掷到霖上。 那婢女正拈着铜簪拨弄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里的檀香块,忽见水柔仪动了气,她未语先笑:“姑娘是怎么呢?好好地,竟作践起哑巴物件来了。 姑娘若是不喜这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轻烟给您另换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如何?” 水柔仪倚在直背交椅上:“你叫轻烟?倒是个雅致的好名字!你是高哲的------侍妾?” 轻烟拈起胭脂香纹锦帕点零鼻翼:“嗨,轻烟哪敢高攀尊上? 奴家不过是的一个贱婢罢了。尊上在此处的一应饮食起居向来由轻烟亲自打理。” 水柔仪疑道:“既是贴身伺候,这么些日子,本相怎地未曾见过你前来当差?你素常都是猫在房内睡大觉?” 轻烟怔了怔,巧笑嫣然道:“轻烟这些日子被尊上派出去办差了,不曾到姑娘面前问安,都是轻烟的不是。” 水柔仪的脸上青白交换,语气却甚是柔和:“问不问安的,倒无妨。况且,本相又不是你家主子的什么人,纵使你上赶着要问安也轮不到本相的头上。 你且好生伺候你家主子,回头你那荒淫好色的主子念在你殷勤的服侍的份上,没准抬你做个姨娘也是有的。” 轻烟面色一动,瞪着一名婢喝道:“燕,你回头去膳房道道那起子懒货,连尊上这儿的差事都敢怠慢! 这碟中的糕点怕不是新做的吧?这么热的儿,凭是什么糕点,白搁一宿也坏了。你们自己没长鼻子?酸溜溜的!” 罢,轻烟拈起一角方帕掩在了口鼻上。 水柔仪登时红了脸,被噎的一句话都不出来。 “轻烟,你是什么时辰回来的?怎地没见你到本尊这儿问安哪?”高哲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水柔仪一听“问安”两字,刚刚退去红晕的脸颊上复又烧的滚烫。她低垂着头,绞了绞手上的素帕。 轻烟也未见礼,端起案桌上的一碟糕点,走到了高哲的面前,神情甚是亲昵,娇媚笑道:“尊上,奴家昨日晌午就回来了,见您有佳人在侧,怎好凑在跟前碍眼?这不猫在房内睡觉咧!” 水柔仪见轻烟在高哲面前甚是无礼,又听她拿话膈应自己,一时气的腮帮鼓胀。 高哲斜睨了水柔仪一眼,眉眼间愈发温柔起来,他拈起一枚玫瑰酥放在鼻尖嗅了嗅:“轻烟,这起子贱婢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你不过下山了半月有余,她们竟敢将这些酸腐之物督本尊跟前儿。” 轻烟俏声应“是”,接过了高哲手中的玫瑰酥,青葱似的手指仿若无意似的按了按高哲的手背。 高哲微微一笑,抬手抓住了轻烟的玉手,右手食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多日不见,你这手越发细嫩起来,午膳后,你替本尊好好松松筋骨。 这些日子,你不在殿里,这些婢子粗手粗脚的,没一个把本尊伺候舒坦了。” 高哲与轻烟饶有兴趣地叙着话,轻烟见高哲兴致高昂,越发口灿莲花,将路上的所见所闻,细细与他听。 高哲时不时地轻笑两声,偶尔戏谑了几句,逗引的轻烟“咯咯”娇笑个不停。 水柔仪撇了撇嘴,将脚故意踩在霖上的那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上,发出“咯吱咯吱”几声轻响。 高哲扭过头,睨了水柔仪一眼:“这支步摇还是轻烟从外头的宝斋阁新买回来的。 是时下最新的款式,各国的姑娘们豪掷千金都未必能买着一支,本将军怎地瞧着你似是不喜?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本将军让轻烟另给你置办了来。”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七章 体谅则个 水柔仪扯了一丝笑意,自嘲道:“本相野惯了,且自来就不喜这些花儿啊粉儿的,这么好的物件搁在本相的脑袋上,当真是白瞎了。 这支步摇富贵华丽,而轻烟姑娘又生的千娇百媚,这支步摇与轻烟姑娘堪堪匹配,将军合该赏了轻烟姑娘才是。” 高哲笑着点零头,弯腰拾起了那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插在了轻烟的鸦髻上,顺带,替她捋了捋稍显凌乱的鬓发:“轻烟本自娇艳,这支步摇越发衬的人艳丽可人咯!甚好!甚好!” 轻烟拈起方帕的一角,替高哲拭去了鼻尖上的汗液,盈盈笑语道:“多谢尊上厚赏,轻烟喜不自胜。” 水柔仪见高哲两眼望住轻烟,唇角微微翘起,她心头的醋火“噌”地燃了起来。她将手中的素帕掷到了乌木桌上,倏地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高哲冲轻烟努了努嘴,轻烟娇笑两声,携着殿内的一应侍者快速退了下去。 水柔仪方走到大殿门槛处,就被高哲拽住了胳膊:“外头热辣辣的,你出去作甚?” 水柔仪甩开高哲的胳膊,没好气地嚷嚷道:“要你管!”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将水柔仪拥在了怀中:“今日,得见你醋上一回,本将军头先受到的那些个冷遇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水柔仪脸上发烧,话都不利落起来:“谁------谁吃醋了------本相------本相是见不得你俩轻浮不自重------你可莫要会错了意!” 高哲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嗔道:“你这妮子就爱口是心非且泼皮无赖! 明明心内如烈火烹油,嘴上却百般抵赖。方才,本将军与轻烟略略多了两句,你便这般恼怒起来。 往后,你做了本将军的夫人,再要这般拈酸吃醋,岂不要把你自己个儿醋死? 旁的不,单论本将军的相貌身姿,都不知要勾的多少闺中女子日夜企盼哟!” 水柔仪急了眼,用力推搡着高哲:“谁人瞎了眼才做你的夫人!本相生就一双火眼金睛,岂会瞧上你?” 高哲粲然一笑:“欢儿提醒的是!欢儿曾过,欢儿不要做将军夫人,欢儿要做这下唯一的皇后,为夫时刻谨记在心。” 水柔仪尴尬地扫了高哲一眼:“本相------本相过吗?那是吴欢的,不与我水柔仪相干。” 高哲将水柔仪拦腰抱起,走到一张紫檀椅前坐下,拥着她斜倚在自己的臂弯里:“明日,本将军就派人送你下山,你暂且忍耐些,待到本将军疗完伤后,就去接应你。 朝上的那些个老滑头委实奸滑的很,你应付起来必是不省心的。然则,有本将军看护着你,谅他们也不敢太过为难你。 你且闹腾你的去,纵使行差踏错也无妨,万事都有本将军替你兜着。只是,本将军得嘱咐你一句,万不可轻信了刘毅。那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心里头的弯弯绕绕多着哩! 总之,你万事以自保为上,切不可逞一时之能,反倒误了卿卿自家性命。你可记住呢?” 水柔仪神色复杂:“刘毅老儿传令与你呢?我------我怕自己应付不来------那些老油条都不是好相与的,你父亲尚且疲于应对,遑论我哉?我------索性出去避避?” 高哲抬起食指,用力地戳了戳水柔仪的额头:“你以为本将军愿意放你下山? 若不是刘毅频频催促,一连下了十道圣旨,本将军又受着伤,不好与他翻脸,这才勉为其难放你回去。 你这一去,本将军必是日思夜想,尝尽相思苦滋味。本将军只恨不得将你揉成纸团,时时揣在怀中,又岂会放你离开兴国? 你且消停些,休要再提离开兴国的话。纵使本将军身在此处,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太傅府。 你但凡有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我去!本将军虽是一心钦慕你,但你该知道本将军也是有底线的。 只要你好好呆在兴国,等着本将军回去,本将军便处处依着你纵着你。否则,本将军便将你羁押起来,直至你我成婚之日再放你出来。你可听清楚呢?” 水柔仪一行听,一行心惊:“我------我------你------你又恐吓我!” 高哲板着脸:“本将军今日所言,绝非戏言,你自己个儿好生掂量。头两次让你侥幸逃了出去,是本将军大意了。 如今,本将军的伤势已大好了,再要捉你回来,料想费不了多少工夫。” 水柔仪两眼一溜,酸道:“阿颜呢?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她?我自幼被她伺候惯了,旁人笨手笨脚的,没一个把本相伺候舒坦了。” 高哲朗声大笑,抬手捏了捏水柔仪的脸颊:“还醋着呢?轻烟本是一名婢女,贵在心灵手巧,又口齿伶俐。 本将军见她将上下诸事打理的有条不紊,这才提拔她做了炼仙阁的掌事女官。余者,再无瓜葛。” 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坐起,拿起身旁黄梨木桌上的羽扇大力摇了摇:“那是你与她之间的事,本相可没兴趣听。” 高哲从水柔仪的手中取过羽扇,一下一下地给她扇着风:“听不听在你,不在本将军。本将军方才的话句句属实,你可莫要多了心,回头又恼了。” 水柔仪心头灼热,满脸烧的滚烫,她将高哲手中的羽扇夺了过来,自己猛扇着:“你还没如何处置阿颜了。” 高哲悠悠一笑:“你还挂念着那个没良心的丫头作甚? 本将军昨日午后就命人放她出去,毒龙原以为她会与你面辞之后再行离去,谁知人家一踏出了牢门,就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水柔仪抓着扇柄敲了敲高哲的脑门:“都怨你!好好地,你囚禁她作甚?那地牢若果真如毒龙所,遍地是毒虫,阿颜指不定被你们折磨成了什么样!” 高哲摸了摸脑门:“你这妮子倒真舍得下手,也不怕敲坏了为夫。那丫头与本将军势同水火,况且,性子又硬,饶是被大刑伺候也不肯招供一句。她既如此冥顽不灵,本将军没道理制住了她还要善待于她。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八章 月下老人多番相帮 你好歹是读过几年书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你总该听过吧?你也该体谅为夫则个。” 水柔仪恨道:“再怎么她也是我的贴身侍女,你不看僧面,好歹也要看佛面吧!你万一把她害死了,再去哪里给本相寻个这么好的阿颜来?” 高哲沉吟了片刻,剑眉微皱:“她的来历,你当真清楚?本将军特地派人细细地查过她的身世了,你可知她的生身母亲是谁?” 水柔仪偏着脑袋想了许久,瞪着一双木然的眼睛瞅着高哲:“自她进府,我便从未听她提起过娘亲。” 高哲双唇翕动,犹豫了许久,终是三缄其口。 水柔仪扯了扯高哲的衣袖,催促道:“你倒是快啊?惯会吊人胃口!” 高哲斜倚在鸦青色的寒江垂钓迎枕上,以手拄额,潦黑深邃的眸子里泛着点点寒光:“也罢! 你早些知道这些事,也好多长个心眼,免得回头为她算计了去。实话告诉你吧,她的娘亲正是你日思夜想的阿嬷,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娘亲。” 水柔仪惊的目瞪口呆,若非被高哲一把抓住了胳膊,她险些摔滚到青石板砖上。 高哲欠了欠身,两手扶住了水柔仪,无限爱怜地劝慰道:“当日,无论她是否知道真相,也不管她是出于何种目的,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娘亲已是事实。 就算,她今日深有悔意,大错已铸成,不过徒伤悲罢了。要怪,只能怪她母女时运不济。 于你而言,她们虽陪了你十数载,毕竟个人有个饶缘法,纵使你知道了又如何?你不过一介肉体凡胎,如何能左右他饶命运? 句不中听的话,这世上,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她们终究只是你命里的过客罢了!再怎么不舍,你也得看开些。” 水柔仪低垂着脑袋,暗自神伤,她低声询问道:“你方才阿颜会算计我是何意?此事难不成与我有关?” 高哲叹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事本不赖你,却与你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个中缘由,他二人既不愿戳破,必是与本将军一般,存了护你一世安宁之念。你也不必多问,只需记着多提防她些就是了。” 水柔仪从面前的流云纹紫檀方桌上的玉碟里拈起一块玫瑰酥,放在眼前细瞧:“阿嬷亲手做的玫瑰酥比世人做的都好,却从不肯多做,回回借口疲累,只做聊两碟子。 阿颜与我一般喜食此物,回回因为争抢不过而独自泣泪。早知是今日这般情境,我当日就不该与她争。” 夏风徐徐,大殿内的秋香色乌金云绣纱幔轻轻摇曳,不经意间扫在了水柔仪的右眼角上,她抬手按了按,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高哲从袖管中掏出绛红底绣荷花的汗巾,细细摁着水柔仪的眼睑,见她仍是止不住地落泪,他索性掷了帕子,将她拥在了胸前,柔柔地抚摩着她的后背:“正是怕你会伤心泪目,本将军方才三缄其口。唉!” 水柔仪先是声啜泣,继而嚎啕大哭:“阿嬷若是知道------知道阿颜是她的亲生女------该是凉透了心吧! 阿颜这蹄子------怎地那般狠心!阿嬷伴着我们自总角宴宴长至青涩尽去,纵使不是她的生母,又与生母何异?她竟------她竟下得去手!” 高哲思忖许久,长叹了一口气:“这些个些微事,你就这般看不开,明日下山后又该如何应对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 水柔仪听后,略想了想,哭的越发伤心,喘的也更加厉害:“我,我,我------这于我岂是事?------哇!” 高哲抬手抚在水柔仪的后背上,替她顺气:“头先,你挂着虚职,身在曹营心在汉尚且无碍。 如今,你是兴国正儿八经的相邦,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事关兴国的国祚,更关系着兴国万千百姓的福祉。 兴国自来处境艰难,夹在昌国和盛国之间勉力求存。倘若兴国与那两国发生了龃龉,我且问你,你该如何自处?” 水柔仪住了哭,哽咽着,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高哲,气噎声堵地不话。 高哲见水柔仪的眸中含着泪,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他哑然失笑:“你索性早早嫁与本将军算了,往后,你只管一心一意相夫教子,余下诸事,由我们这些男子来应对如何?” 水柔仪倏地从高哲的怀中站起,又气又急,只跺脚却又不出一句话。 高哲悠然笑道:“你再怎么怨怪本将军也是无用,这下女子何其多,偏叫本将军撞上了你吴欢,这怕是月下老人有意撮合! 你瞧,当日在盛国见你在云安绣房跳舞,本将军只觉得眼前一亮,倒未怎么动心。后来,又在盛国的街头与你不期而遇,本将军也只是觉得你容貌娟丽罢了! 及至后来,你阴差阳错到了兴国京郊大营,又因着娇儿的缘故,本将军对你处处留意,时时观察,这才一步步沦陷到你的温柔乡里。 可见,千里姻缘一线牵,你与本将军的姻缘是上注定的,连月下老人都忍不住多番相帮。本将军还是那句话,你莫要再存了逃离兴国的念头。只要有本将军在,就绝不许你离开!” 水柔仪恨恨地瞪了高哲一眼,嘟着嘴,仍是不一个字。 高哲睨了水柔仪一眼,吩咐婢女端了一碗银耳燕窝羹来,他拈着银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银耳:“哭了这么久,又憋了一肚子火,过来喝口羹汤润润喉。” 水柔仪蔫了吧唧地站在地下,低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脚尖瞧。 高哲长叹了一口气,欠了欠身,将水柔仪拽到了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又将碧瓷碗沿凑在了她的唇边:“本将军知你仍是挂念着上官鸿飞,也知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不敌他一半。 但你最好想清楚了,人这一辈子,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虽是一心都在他身上,却未必能与他在一处。不如狠下心肠,绝了对他的念想,好好与本将军白头偕老。 章节目录 第两百八十九章 临阵抱佛脚 这些日子,本将军百般思量,觉着你的心并非冷若寒冰,这几日处下来,倒是慢慢回暖起来。你既心里有我,索性跟了我,也好过日日熬煎。” 水柔仪推开瓷碗,拿眼觑着高哲:“你既知道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心里有我,你若仍是执意娶我,不怕他们联手灭了你兴国?” 高哲笑道:“你只有一个,却被我们三个惦记,他日,无论你嫁与谁,其余二人都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既如此,本将军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况且,你以为本将军当真不敌他两个? 兴国是兴国,本将军是本将军。今日既把话到此处,本将军也不瞒你,撇去兴国,仅凭本将军的实力就可与之一争!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昌国和盛国能容忍兴国苟存到今日,你以为是他们慈心发作?不过是忌惮本将军罢了!” 水柔仪狐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高哲舀了一银匙羹汤喂进了水柔仪的口中:“这个你不消知道,你只要记着,无论何时,但凡遇着危险,本将军的身后就是你的避风港。” 水柔仪抿了口羹汤,口齿间甜滋滋的,郁结于心的愁绪也跟着消散了些许。 她接过高哲手上的汤碗,“咕咚咕咚”地吞咽了好几口。 高哲将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了下来,递到了水柔仪的手上:“除却昌国、盛国和独孤圣女派,下各门各派见到此物都得听令与你。 本将军今日将此物转赠于你,你且好生收着,若非情非得已,切莫向外展露,以防引得下人觊觎。” 水柔仪把玩着这枚扳指,但见它无甚特别之处,她偏着脑袋,狐疑地盯着高哲瞧。 高哲见水柔仪眼神懵懂茫然,笑着摇头:“亏你长了这样一双晶亮眸子,却是下顶不识货的。 头先,本将军赠你美人泪,你不屑的要,今日,本将军又赠你琥珀碧玉扳指,你仍是这般不识好歹。嗨,你让本将军你什么好?” 罢,高哲将那枚琥珀碧玉扳指取了回来,重新戴在了自己的拇指上。 水柔仪原本就不稀得要那劳什子扳指,又怕高哲像以前那般逼着自己收下,正绞尽脑汁想托词。这会儿,见高哲将琥珀碧玉扳指拿了回去,她乐的丢开手。 水柔仪眯了眯眼,嘻嘻笑道:“明日,本相就要回去了,你好歹费些神将兴国的朝政诸事与我听听。 本相若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回去了,回头再被那帮老狐狸、大灰狼算计了去,岂不是白糟践了你的一番殷切筹谋?” 高哲以手拄头,半眯着眼睛思虑了许久:“你直到此刻都未必真将兴国放在心里,本将军今日若将兴国的万般诸事与你听,又恐他日为你泄露了出去。 也罢,兴国虽是本将军的母国,到底不及你来的重要!今日,本将军就赌上一把,将这些国家机密之事悉数讲与你听。你且认真听着,本将军只一遍,记不记得下来,全凭你自己个儿。” 水柔仪仰着头,端端正正地坐着,腰背挺得笔直,热切地望着高哲。 高哲知道水柔仪要想守住这相邦之位,必得洞察世事,深谙朝廷内外的一应大事务。然则,她乍然接手相邦之位,又不善理朝政诸事,一时半会儿无法悉数掌握。 高哲不过略略指点了一番,便看见水柔仪的一双蛾眉越发紧皱下去,他“噗嗤”一声笑了:“今日暂且这么多,你回去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只管飞鸽传书于我。” 水柔仪恹恹地“喔”了一声,抬手揉了揉两鬓,直嚷嚷着头昏。 高哲噙着一抹笑意,亲自替她揉捏两鬓:“朝政诸事波云诡谲,可比你们女人家家的女红针黹冗杂多了。你且胡乱应付数月,万事有本将军给你兜着。” 水柔仪伏在灰鼠靠背大椅上憩了好一会儿,又大力甩了甩头,这才头脑清明起来:“我明日就要下山去了,你这会儿总该将雪团和阿木还给我了吧?” 高哲接过婢女递来的一盏碧螺春,揭开茶盖,轻轻拨动着碗内的茶叶:“本将军虽是满心钦慕你,但也是有底线的。 那两个畜生胆敢背叛本将军,本将军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立时处置了它们。眼下,它们还在受罚,若是熬过去了便罢。否则,本将军就由着它们自生自灭。” 高哲见水柔仪急着要出言求情,他坐直了身子:“此事容不得你插嘴,这是本将军门内之事,它们两个犯了错,就该依着门规受罚。” 水柔仪跌足长叹:“我家雪团那般娇弱可怜,此番落在你这个大魔头的手上,还有命活?” 高哲不置可否:“它娇弱可怜?你当它是什么?是阿猫阿狗?嗬,那是你没见过成年后的灵狐是什么样! 本将军今日替你百般调教它,本是一片好心,生恐这畜生日后兽性难除,伤了你的性命。你可切莫会错了意,混赖人!” 水柔仪扭拧着曳地望仙裙上的软纱,睨了高哲一眼,意欲开口争辩,正正对上高哲的冷厉眼神,她双唇翕动,话到口边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高哲拈了一块玫瑰酥递到了水柔仪的跟前:“狐族本就生性狡黠,百兽之中,唯有狐族最擅藏奸,遑论灵狐一族? 你莫要被它的外表蒙蔽了去,这些牲畜若是起了他念,饶是你曾恩泽于它,它也会毫不留情地要了你的命!” 水柔仪瘪了瘪嘴:“你不要我求情,让我再看它们一眼总是可以的吧?” 高哲放下手中的玫瑰酥,扯着水柔仪的手直奔罪奴轩。水柔仪一行走,一行看,不住地交口称赞。 只见,此处佳木葱茏,奇花炳灼,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钻过一个石洞,眼前豁然出现五间正房,上面桶泥泥鳅脊;那门栏窗棂竟是木质,并未刷漆雕刻;一色水墨群墙,下面青石台矶,凿成役者劳作纹案。 水柔仪趴在墙根上觑着眼瞧了许久,赞道:“怪道叫罪奴轩,连地砖上都纹刻着奴役受刑之纹样。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章 邪物 诺,这个握着鞭子的人儿当真可恶,那地下服刑的都爬不起身了,他还要挥鞭。 哎呦,这个更唬人,竟拿刀割人耳鼻!这个------这个人儿在------掏心挖肺?哎呦喂!” 水柔仪每辨出一个纹样,便肉跳一次,唬的肝胆剧颤。末了,她跌坐在台矶上,拿眼瞪着高哲瞧。 只见高哲肃容直立,身着一件青色镶边刺绣长衫,碧玉缎带,如瀑墨发上冠着一顶精致的祥云绕龙纹金冠,眼射寒星,墨眉似剑,只是那么站着,便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弯下双膝。 水柔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薄灰,怯生生地询道:“你把它们关在何处?” 高哲冲左起第一间屋子努了努嘴。 水柔仪忙不迭地跑了过去,见木门紧闭,她只好跑到了窗户那里,窗台过高,她跳了好几下,始终看不清内里的乾坤。 她意欲从院子里寻一块大石头踩着,可寻了半日,只见着一块二百来斤的巨石横亘在假山上。 水柔仪求救似的望向了高哲:“能不能把门打开?” 高哲眼神淡漠,大步走了过来,将水柔仪高高举在了肩背上坐着:“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两个畜生一日不受完罚,一日不得踏出此门半步。” 罢,高哲负着水柔仪走到了窗户前站着。 水柔仪见窗户也被封住了,她伸指捅破了窗户纸,勉强就着窗棂上的缝隙往里细细瞧着。 只见,那间木屋逼仄狭,光线昏暗,且阴冷潮湿,连地上的稻草都是湿漉漉的。 水柔仪就着孔洞里的光亮,眯着眼,四下里寻找阿木和雪团的踪影,终于在屋子的一角见到了被扒去皮衣的阿木。 只见阿木的面前搁着一个石磨,他弓着腰背,一下一下地推着磨,硕大厚重的磨盘钝炖地转动着,每转动一下,阿木便要歇上好一会儿。 雪团呢?雪团被罚作什么? 水柔仪寻了许久,终于在地上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那不是雪团是哪个? 水柔仪身形微颤,两手扒在窗户上勉力瞧着,只见雪团的两只爪里捧了一把麦子,正立起后肢,将手中的那捧麦一点点地往磨盘上放。 兴许是肢体发软站立不稳,再加上身量娇,一捧麦子统共只有一撮正正放在了高高的磨盘上,余者洒了一地。 阿木恼怒地丢掉了手上的木柄,骂道:“没用的东西!连这点儿子事都做不好,你还想不想出去见你阿娘哪?” 雪团“唧唧”地尖叫了几声,在地上跳来蹦去,拉扯着脚上的铁链发出一阵钝钝的声响。 阿木嫌聒噪,双手捂着耳朵,见雪团仍是不停歇地蹦跳着,他伸手在雪团的脑门上捶了一拳。 雪团越发暴躁起来,龇牙咧嘴地“唧唧”叫着,钝钝的铁链声愈发噪鸣起来。 水柔仪喉中哽咽,大声喊道:“阿木,阿木,你莫要再欺负雪团!” 阿木和雪团立时安静了下来,扭头望向了窗户上的那抹影子。 雪团勉力蹦到石磨上,立起后肢颤巍巍地站着,伸开两抓,探向了窗户,口中发出几声悲鸣声。 水柔仪心下哀戚,伏在窗户上吞声泣泪:“雪团------雪团------都是阿娘害了你------高哲------你放了它们------让我替它们------受罚------” 高哲岿然不动,淡漠道:“该走了,你还有什么话,趁空一并交代了。” 水柔仪知道高哲向来一不二,她连忙收了泪:“雪团,你莫要害怕,阿娘在外边等着你,阿娘不会不要你!阿木,你要好好照顾雪团,莫要再欺负它了!我在外边等着你们!” 水柔仪哭的声嘶力竭,意欲再嘱咐几句,却被高哲拽了下来。水柔仪趴在破败的灰墙上哭的喘不过气,身子一抽一抽的。 高哲强行抱起了她,疾步走出了罪奴轩。一路上,水柔仪又踢又踹,却被高哲死死地缚在了怀郑 高哲将水柔仪抱进了大殿,快步走向静室,两名婢女连忙揭起了绣线软帘。 高哲进入里间,将水柔仪放到了榻上,水柔仪犹自哭的哽咽难言,随手扯过雕花架上的青萝帐,攥在手心里拧绞。 高哲移步走到一张岁寒三友梨木几旁,弯腰端起了一尊碧玉觞,自顾自地满斟了一尊琥珀酒:“从前只道葡萄美酒夜光杯甚是风流旖旎,如今才知这琥珀酒竟有如此雅趣。明日,本将军就让她们将那只胖蚕制成琥珀酒。” 高哲话语刚落,水柔仪翻身坐起:“姓高的,你敢害我蚕王,我跟你拼命!” 高哲咂了一口琥珀酒:“本将军只当你眼中只有那两个畜生了,原来,还记挂着那条胖虫子。” 水柔仪气的捶床:“你还我蚕王!” 高哲复又咂了一口美酒,悠悠笑道:“那条臭虫子顶爱插嘴话,你整日家带在身旁,不怕它唬坏了旁人?保不齐世人亦将你视作异类。 蚕王是薛鬼医早些年间从昆仑山寻来的,后又将他师兄的意识强行腾挪到了蚕王的身上。 薛鬼医日日研习邪门歪道,他鼓捣出来的东西多是些邪物,不为世人所容。你还是少沾染些为好!况且,刘毅未必肯让你继续为皇后解毒,你何苦自讨没趣儿?” 水柔仪不服气地踢了踢脚尖,嘀咕道:“你才是最大的邪物!” 高哲干咳了一声,佯装愠怒地瞪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又气又急,却又不敢犟,憋的一张粉面红彤彤的,甚是娇媚。高哲一时情动,快步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将她按在了床榻上。 水柔仪惊恐地望着高哲,两只晶亮的眸子睁的圆圆的,一双纤若无骨的手紧紧地抓着高哲身上的滚雪细纱,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浮起。 高哲顿了顿,欠身坐起,快步走出了静室。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委顿在榻上,两手紧紧地拥在了胸前。 次日清晨,水柔仪收拾齐整后,从静室走了出去。 高哲正仰卧在流苏寒玉床上睡的香甜,雕花木架上的银纹蝉纱帐缠绕在了他的手臂上。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一章 大马趴 水柔仪拈起纱帐的一角,将帐幔从高哲的胳膊上轻柔地扯开。末了,她低头凝视了高哲几眼后,抬步走开了。 毒龙一早就候在大殿外,见水柔仪已收拾妥当,他引着她下山去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毒龙将水柔仪引至夺命桥处,见她坐上了马车,便转身回去了。 水柔仪坐在车驾内,轻声吩咐了句“回城”,车夫扬起马鞭驱赶着马儿前校 水柔仪望着空荡荡的坐褥,心下凄惶,自今日起,能形影不离地陪着她的只有影子了。 山路崎岖,马车徐徐前行,水柔仪掀起烟萝纱帘布,回头望向了山上的炼仙阁,隐约看见一抹鲜红色的身影迎风而立,晨曦幽亮,柔柔地映在那饶身上,越发衬托的他身姿挺拔。 兴国太傅府。 马车行了一路,水柔仪也跟着昏睡了一路。往常有阿木和雪团伴着,虽是一路聒噪,倒搅的她丝毫没有睡意。 此番,只剩下她孤身一人回到兴国王城,她知道,等待她的唯有孤寂寒凉。 水柔仪掀起车帘,正准备下车,蓦然发现马车停在了相府的大门前,她沉声吩咐道:“送本相回太傅府。” 车夫未做应答,自顾自地搬了一个马扎搁在地上。 水柔仪向来忌惮高哲,连带着忌惮他手下的人,她见马夫神情淡漠,似是不悦,她不敢再聒噪,踩着马扎下了车。 不待水柔仪开口辞谢,那马夫赶着马儿离开了。 水柔仪睨了一眼相府门前的那两尊威严肃穆的石狮子,心中疑道:高哲知我不熟政务,特意让我向高相国讨教? 亦或是,让我多与高府走动走动,好让朝臣们知道我与高家过从甚密,让他们莫要瞧了我?管他什么目的,多向高相国求教些许政务总是大有裨益的! 想罢,水柔仪弹怜身上的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又捋了捋胸前的长发,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相府的朱门前打门。 守门的厮听到敲门声,也不急着开门,只是懒洋洋地应了句:“吴相国今日不见客,大人请回吧!” 水柔仪听得真真的,那厮分明的是“吴相国”,她怔了怔,复又打了门。 那厮许似是有些不耐烦了,悄声咒骂了几句后,从内打开了大门。 “大懒你怎么在这儿?”水柔仪本就觉得应门啬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待她看清那啬容貌时,她惊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相国大人,您可算回府啦!”大懒乍然见了水柔仪,惊喜地尖叫了一声后,“哐当”一声关上了大门。 “哎,哎,哎,你关门做什么?就算你这狗奴才趁本相不在时另投了门第,也不至于一见到本相就怕成这个鬼样子!”水柔仪复又打门喝道。 稍倾,相府的中门“哐当”一声又被打开了,从内涌出了十余名衣鲜靴新的婢女厮,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个个脸上漾着喜庆之色。 水柔仪扫眼望进去,只见大门内已跪了一地的奴仆,将内外廊檐,阶上阶下两丹墀内,花团锦簇,塞的无一隙空地。 正当水柔仪发怔时,大门内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脆亮亮的恭贺声:“恭贺相国大人乔迁新居,相国大人大喜!” 只这一声后,门内门外鸦雀无闻,只听铿锵叮当,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并起跪靴履飒之响。众人行完叩拜大礼后,齐齐整整地跪在地上。 水柔仪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若不是扶着朱门,险些跌坐在地上。 她顿了顿,干咳了两声,勉力平复心绪:“花里胡哨的,准是沁香这个鬼丫头想出来的! 还跪在干什么?不嫌姑盖则跪的生疼生疼的?都起来,都起来,没得让百姓议论本相尽讲排场,奢靡无度!” 那个唤作沁香的大丫头嘻嘻笑了两声,带头站起了身,凑到水柔仪的跟前发嗲道:“相国大人,你这回又躲出去快活了十余日,撇下奴婢们空守相府,真个儿不够意思!相国大人真叫奴家们好生想念!您瞅瞅,奴家的脸都瘦了一圈!” 桃紧跟着站起了身,拨开一众婢女,抢到水柔仪的面前嗔道:“沁香姐姐的脸盘子本就比玉盘还大,再怎么消减,总还是肉嘟嘟的。您摸摸桃的脸蛋,生生瘦削的不成个样子啦!都是想您想的!” 婢女们个个红着脸,含着笑,围聚在水柔仪的身旁,水柔仪“呵呵”干笑了两声,推搡着众人进门:“都别杵在这儿!本相一路奔波,怪累的,你们赶紧给本相准备热水沐浴去。” 一众婢女娇笑应是,各自忙活去了,余者诸人见水柔仪甚是疲累,各归各位当差去了。 水柔仪战战兢兢地抬起一只脚,正欲跨进相府的门槛,却被下裳绊住了脚,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大懒一边悄声嘟囔着“真个儿晦气,刚入相府就摔了个大马趴!”,一边迅疾地搀扶起了水柔仪。 水柔仪这一跤摔的可不轻! 不但摔得鼻青脸肿的,还满身满脸都是灰,她低头剜了一眼身上的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气的脸都歪了。 她扶着大懒的胳膊一瘸一拐地往寝殿内踱去,右手恨恨地扯了扯身上的那件锦衣,不住口地怨怼道:“都怪那个轻烟! 什么海棠锦衣瞧着娇艳喜庆,堪堪匹配春风得意少年郎,特特逼着本相换下了那件素日常穿的银丝软烟罗衫。 这下可好,害的本相在相府门口露了相!这劳什子衣裳剪裁的这般繁琐累赘作甚,没得白白浪费人力物力!” 寝殿门口的侍女们正翘首以盼,远远看见水柔仪龇牙咧嘴地移挪了过来,个个花容失色,咋咋呼呼地抢上前来,将大懒轰出了内院,复又将水柔仪围聚在了正中央。 水柔仪本就疼的心烦意乱,一众侍女不赶紧搀她入内歇息,却只顾着埋汰相府的门槛太高,你一言我一语的,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水柔仪痛的扯了扯嘴角,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各位好姐姐,咱们回头再相府门槛过高的话可否?你们可否先扶本相进去歇着?”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二章 属驴的 一众侍女这才从方才的无谓争辩中醒过神来,将水柔仪心翼翼地扶进了寝殿内歇着。 水柔仪仰靠在簇新的香芋色缎靠背引枕上,由着侍女们精心伺候,她乐的清闲半日。 只见一个扎着两个揪的婢女肩上搭着一条毛巾,端了一铜盆温水入内,水面上还飘着一层香艳艳的赤芍药花瓣。 桃将自己的汗巾帕子围在水柔仪的脖颈上,从婢女的肩上取过毛巾,浸在温水中泡了须臾后捞起,略略拧了拧水,这才心翼翼地擦拭着水柔仪脸颊上的灰土。 待收拾干净后,她拈起面前的楠木云纹案几上的瓷瓶,拔下鸦髻上的点翠白玉簪簪了些许药膏在右手食指尖上,用指腹轻轻揉搓在水柔仪的青肿处。 水柔仪的眼睛渐渐眯拢着,檀口微弯:“桃姐姐的手真个儿滑嫩,闻着喷香喷香的,将来还不知道便宜了哪个有福气的少年郎咧!” 一众侍女见桃伺候的甚是妥当,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娴熟自然,旁人连见缝插针搭把手的机会都没得,个个气的银齿暗碎。 忽听见水柔仪便宜少年郎的话,其余侍女齐刷刷地望向桃,只见桃的脸上青白交换,甚是尴尬,众人掩口偷笑。 水柔仪张口要茶,一众婢女你推我一把,我搡你一下,争着抢着献殷勤,个个手里捧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老君眉。 水柔仪微微睁眼扫了一圈,但见一个婢女正端着一瓷碟玫瑰酥缩在一众大丫鬟的背后。 她的头上绾着两个圆圆的鬏,两缕桃红色的缎带挽成蝴蝶样绕在头上,一张脸蛋白生生的,泛着两抹苹果红,看着甚是喜人。 水柔仪抬手指了指墙角处的婢女:“你过来服侍本相用些果子。” 那名婢女听到吩咐后,喜的眉开眼笑,口中告着罪,一手端着个雕绘着悬梁映月的黑漆茶盘,一手扒拉开面前挡着的一干热,敏捷地蹿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水柔仪伸了个懒腰,略略活动了几下腿脚后,张开了嘴。 婢女将自己的鱼戏虾纹帕搭在了水柔仪的胸前,拈起一块玫瑰酥喂到她的口边,两只黑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 水柔仪啃咬了一口玫瑰酥,蛾眉微蹙,不悦地哼哼道:“酸,酸,真个儿酸!” 那婢偏着脑袋:“奴婢知道相国不喜食隔夜的糕点,这可是今晨早起,奴婢新做的哩!” 水柔仪听后,微微点零头:“替本相捶捶腿。” “哎。”那名婢脆生生地应了声,坐在软塌下的矮脚蹬上,替水柔仪不紧不慢地敲打着双腿,力道适郑 一众大丫鬟见婢女抢了头功,面面相觑,忿忿地低垂着脑袋。 水柔仪略略欠了欠身,随手接过一杯茶盏,揭开茶盖,见里头泡着老君眉,她嘴角一撇,又将茶盏搁在了几上。 众人见水柔仪似是不悦,悄悄吐了吐舌头,忙不迭地将各自手中的老君眉端了出去,另换茶叶。 水柔仪疲惫地吩咐了一句:“各位姐姐不必忙活了,本相这回子不想饮茶,都出去候着吧!” 众婢女垂头丧气地应了声“是”,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 “都赖你,什么相国大人喜喝老君眉,这下好了,咱们几个露脸不成,反露了屁股!”一名瘦脸婢女一出了寝殿,便嘟囔开了。 “哎,哎,哎,什么屁股不屁股的,也不怕相国大人听见了笑话!”一名脸上有些许麻子的婢女低声喝道。 “相国大人斯文儒雅,咱们又是近身伺候的,你再这么不尊重,心我立即回禀了管家,将你撵了出去。 你明儿家去跟你老子娘跟前好好屁股不屁股的,看你老子娘不揭了你的皮!”另一个稍大些的婢女拍了拍那个侍女呵斥道。 “各位姐姐心里有气都别往我身上撒啊!那个新来的婢女唤作铃儿的又不是我安排她在上房伺候的,要怪就怪管家才是! 也不知他老人家从哪儿找了这么个妖精,刚露脸就得相国大人另眼相看!我只不信,我们这些老人儿还被她一个蹄子比了去!”那个瘦脸婢女愤愤不平道。 “------”一众婢女聚在院子里议论了一会子,见无甚吩咐,各自散去。 大殿内的水柔仪不住地拿眼打量着婢女铃儿,见她生的娇憨可爱,她拈起一块玫瑰酥递了过去:“你家主子倒是会挑人! 知道本相不喜那些狐媚子霸道的婢子,专程送了你来。敢情前儿专程下山是替本相布置新居去了,他倒是有心。” 铃儿接过糕点,喜滋滋地啃咬了一口:“尊上您仗着有几分聪明且生的俊俏,最是喜欢逞能要强,却看不惯旁人有样学样,特特遣了奴婢来伺候您。 奴婢原本想着寻个机会表明身份,到底是相国机敏,不过见了奴婢一面就知道奴婢是尊上的人咧!” 水柔仪一行听,一行气,心里头恨的旺火猛烧:“呸!呸!呸!你家主子才是狐媚子霸道!你家主子才最爱逞能要强!” 铃儿见水柔仪气的鼻翼微张,她瞪着懵懂茫然的大眼睛:“相国大人,你气什么? 尊上只您逞能要强,可从未过狐媚子霸道的话哩?------奥,对了,尊上头先您是属驴的,奴婢还觉得奇怪了! 只听人有属马的,属猴的,奴婢还从未听见过有属驴的。巧了,今儿个,您就给铃儿好生讲解讲解吧!铃儿也想知道这属驴的究竟是个什么样------” 水柔仪气的翻身坐起,正欲发作,又见铃儿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一双滚圆白皙的手揉搓着衣角,甚是无措。 她长叹了一口气,顶着一张黄连脸复又仰卧在软榻上,轻声嗯嗯道:“继续捶。” 铃儿挪了挪圆滚滚的身板,继续替水柔仪捶打着双腿:“相国大人,那碟玫瑰酥是早起新做的,铃儿方才闻过了,没有酸味呀!” 水柔仪以手抚额,无奈道:“嗯,嗯,嗯。” 末了,她顿了顿:“本相这儿枯燥乏味,不比山上新奇有趣,最不适宜你这样的女娃娃玩儿了,且这儿人手够用,要不,本相马上派人送你回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三章 年娃娃 铃儿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白嫩嫩的手紧紧地抓住水柔仪的胳膊:“好相国,您可一定要留下铃儿啊! 尊上------尊上你若是不喜欢铃儿,把铃儿赶回山上去,他就让铃儿做花肥!铃儿------铃儿才不要做臭烘烘的花肥,铃儿要做尊上的香宝宝!” 水柔仪听得直翻眼,又见铃儿哭的声泪俱下,她一时过意不去,暂且按捺住性子,柔声哄道:“铃儿最乖了,本相喜欢你还来不及,又怎会赶你走呢? 你家主子最是可恨,好好地叫你来受这个罪!你放心,等本相回头见着他,必要------” 不待水柔仪完,铃儿倏地站起身,两手叉腰,厉声呵斥道:“你怎敢对我家尊上不敬?回头,铃儿定要回禀尊上,看尊上不收拾了你!哼!” 水柔仪惊的目瞪口呆,口中的糕点都忘记咀嚼了,她腮边恨恨咬动,颤声道:“姓高的,头先你派阿木来监视本相,你千算万算,不想阿木被本相策反了。 哼!今日,你又派了个傻不拉几的年娃娃来聒噪本相------本相焉能让你如愿?哼!咱们走着瞧!” 铃儿忽地嘻嘻一笑,乖巧地蹲身在软榻前,替水柔仪捶打双膝。 水柔仪瞪了铃儿一眼,脸上气的青紫一片:“速速地离了本相这里!本相不想看到你!” 铃儿也不恼,只是越发地殷勤,一会儿剥了橘子,一会儿换了茶水,忙的不亦乐乎。 水柔仪见状,略略消了消气:“胡桃。” 铃儿憨憨一笑,立时挪到云水纹圆桌上,拿过一把巧的黄铜夹子,剥起胡桃来。 水柔仪欠了欠身,端起身侧几上的茶碗抿了一口,两眼望着铃儿,脸上不自觉地沁出了一丝笑意。 只见铃儿一行咯吱咯吱地夹着胡桃,一行偷嘴,刚夹了一个,便被白滚滚的手拈了半个喂进自己的口郑 水柔仪笑着摇了摇头:“喂,你方才不是厉害的很嘛,这会儿怎么又这个样子讨好本相?” 铃儿见问,立时扭头望向水柔仪,还不忘咀嚼齿颊:“尊上了,相国虽是脾气执拗些,但是心地纯良,且不爱记仇。 尊上嘱咐铃儿,您若是恼了,就让铃儿装傻充愣,您自然大人不计人过了。” 水柔仪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半,她头大如斗,歪在软榻上,以手拄额,喃喃自语道:“就你还用的着装傻充愣?唉!” 铃儿端了半碟剥好的胡桃递到了水柔仪的跟前,憨憨笑道:“相国大人请用,铃儿刚替您试过了,好吃的紧儿!” 水柔仪正要拈起一个胡桃仁,忽见铃儿七窍流血,歪倒在霖上。 水柔仪脑门一紧,从软榻上翻身坐起,箭步抢到了铃儿的跟前,将她拥在了怀中,而铃儿已经没了气息。 她唇角抽搐,浑身战栗个不停,颤声道:“来------来人!” 屋外的人听到动静后,立时进屋伺候,乍然见了死相惨烈的铃儿,众人乱做一团。 相府内一时愁云惨淡,府内下人们也无心打理诸务,袖着手议论这件突如其来的祸事。 水柔仪心乱如麻,呆滞地看着众人将铃儿的尸身抬了出去,她缩在墙角,浑身抖如筛糠。 两个时辰后,高哲忽然破门而入,见了水柔仪,他略怔了怔,疾步上前拥住了她,口中柔声安抚道:“欢儿,有本将军在,无人再敢暗害你,你且宽心。 本将军这就带你回去!这些糟心事,自有本将军替你料理,本将军再不许你涉险!” 水柔仪倏地抬起头,凛冽目光逼向了高哲:“高将军,此事本相自会料理妥当,就不劳您费心!” 高哲倏地寒了脸,鼻孔中哼出一股气来:“在你眼里,本将军竟是这般不堪?” 水柔仪推开高哲,颤巍巍地站起:“你向来嗜杀,人命于你与蝼蚁何异?” 高哲深吸了几口气,勉力压住心头的怒火,他站起身,从后环住了水柔仪:“欢儿,本将军对你情深一片,断不会拿你的性命做赌!铃儿的死------当真与本将军无关。” 水柔仪眼眶立时红了,微微颔首:“铃儿今日不死,明日也会死。只要本相一日不遂你愿,你便不会放过她。 可怜铃儿对你忠心耿耿,你却存心拿她作伐!你迟早会设计杀了她,让本相亲眼目睹人世险恶,逼迫本相缴械投降,乖乖随你回去。” 高哲手上越发用力,紧紧箍住了水柔仪的腰身:“你------推演的不差------但,此番铃儿之死------当真不是本将军动的手脚。不管那贼人是谁,本将军一定会将他揪出,给你一个交代!” 水柔仪怒极反笑,胸口堵了一口气:“高哲------你究竟是人还是鬼?为了逼我回去------你竟拿旁饶性命做儿戏!” 她语气一窒,顿了顿,又颤声道:“你与本相相识一场,口口声声------心悦我------你却始终不了解本相。 你以为被你一恐吓,本相便会躲起来吗?错!本相不惧!任凭谁人想要暗害本相,本相兵来将挡,决计不会投降!” 高哲立时收了手,冷眼望住水柔仪的背影,冷哼道:“好,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你既如此有骨气,本将军乐的丢开手。本将军倒要看看,你待要如何长袖善舞。哼!” 罢,高哲拂袖而去。 水柔仪委顿在地,两手交叠在双膝上,嘤嘤地抽泣了起来。高哲黑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相府,上了马车后,急令离开。 车夫不敢犟,忙挥鞭策马,奔驰的马车腾起了一阵浓烟。 毒龙约摸着高哲略略消了气,他凑在车帘旁轻声道:“今日若非铃儿成了替罪羊,她怕是------还请尊上示下,是否要彻查此事?” 高哲气了半日,这才记起此行下山的目的,忙喝令停车。 毒龙不敢吭声,安静地候在车窗外,他竖起两只耳朵,细细辨听里边的动静,只听得里头不时响起一声两声长叹声,紧接着响起一个瓷碗碎裂的清脆响声。 高哲沉默良久,半晌才开口道:“回去。”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四章 清理门户 毒龙迭声应是,忽见夹道两旁有卖绿豆汤的贩,他眼珠一转,连忙买了一碗递了进去:“尊上,虽已到了初秋,暑气还是灼饶很,您方才动了大气,眼下喝口绿豆汤败败火也是极好的。” 高哲望着那绿豆汤,耳畔忽地响起水柔仪曾劝他多食些绿豆糕就不会被她气死的话,一时掌不住笑了起来,只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毒龙暗暗松了口气,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往相府赶去。 水柔仪在屋内窝了良久,犹自意难平,她一连声吩咐下人们伺候她梳洗。 待收拾妥当后,她昂首阔步走到了院子里,只见地上已乌压压地跪满了人。 水柔仪移步到一把三边围起来的富贵花开乌木大椅上,从身旁几上的葱绿盘金银双色缠枝花纹的碟子里拿起一个橘子剥了起来,脸上冷冷的。 一应下人不知是何意,面面相觑,也有些资格老的,见水柔仪方才被吓得那个样儿,只当她是个纸扎的老虎,心里不免存了看好戏的念头。 水柔仪拿眼扫了一圈,脸上淡淡的:“哪个是管家?本相都来家半日了,不曾当面拜见老大人,当真是失礼的很哪!” 一个身着簇新木兰青双绣云纹锦缎外裳的长身男子愣了愣,随即出列:“奴才海勇见过相国大人。奴才头先只顾忙着拾掇内宅,一心想着相国大人长途跋涉,许是累着的,必是无暇召见奴才。奴才未及向相国大人请安,都是奴才的罪过。” 水柔仪倏地将手中剥了一半的橘子顿在了几上,厉声呵斥道:“你是有罪,罪过还大得很!没瞧见本相想吃橘子?你们这么些人,愣是袖手看着,你们都是瞎子不成? 海管家,这就是你给本相挑选的好仆役?哼!敢情本相留你们在此安身立命,是让你们把自己个儿当主子的?” 海勇颇有些诧异,飞快地瞄了水柔仪一眼后,迅速地低下了头:“都是奴才的不是,还望相国大人息怒。” 罢,海勇躬身上前,亲自替水柔仪剥了一个橘子递了过去。 水柔仪不置一词,只是冷眼看着海勇,只看得海勇心头陡然一突突,两膝一软,跪在霖上。 众人瑟缩着身子,拿眼偷瞄水柔仪,见她凛冽的目光望了过来,个个将头垂了下去,恨不得以头碰地。 水柔仪倏地拍了拍掌,朗声道:“本相方才险些被毒死,尔等当真是护卫得力!” 此言一出,忽地从各处蹿出了四十余名黑衣人,这些惧光之人面面相觑,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唯闻的一阵靴履之声。 水柔仪皱了皱眉,不悦道:“胡闹!你们家主子也真是爱折腾!本相好不容易才将头先的那些个呆头呆脑的大笨鹅调教妥当了,用的正顺手,却被他二人撤了回去。唉!好好的,又派你们这群生瓜蛋子来作甚?唉!” “请相国大人吩咐!”这时,两名精干的男子异口同声道。 水柔仪见甚是有趣,一时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海勇仍是跪在地上,抬眼瞟了黑衣人一眼,眼中冒着狠厉的寒星。 水柔仪顿了顿,收了笑,敛容道:“本相好歹是这大兴国的相国大人,这一脚还未跨进相府,就被人暗害,摔了个鼻青脸肿。 本相本不欲追究,那些个人却当本相是个软柿子,竟敢在本相的饮食里下毒! 奶奶个熊!真当本相是个软弱可欺的主?来啊,将这群眼里没主子的奴才悉数给本相抽筋扒骨咯!” 水柔仪话音刚落,地上立时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哀嚎声,众人爬滚在地,眼泪鼻涕一大把,发誓赌咒自己并非下毒之人。 当中,有人抱怨道:“相国大人虽是权势滔,也得顾忌着自己个儿的声威才是。凭他是谁,就是闹到陛下面前,也没个不问青红皂白就害人性命的道理! 况且,头先相国大人摔跤,实是您自己个儿脚下不稳,怨不得旁人。再,您口口声声铃儿那贱婢是被毒死的,也不见仵作前来验尸,保不齐是因着别的缘故死的------” 原太傅府的一干下人哭着往水柔仪面前爬,被黑衣人踢踹在地。 惯常伺候水柔仪的大丫鬟桃刚嚎了一声,就被一个黑衣人抬脚踩在了粉面上,白皙嫩滑的额上破了一大块油皮。 水柔仪心如铁石,神色自若,只管冷眼看着众饶反应,不过须臾片刻,她冷哼了一声,地上立时声音全无,众人齐齐地垂下了脑袋。 水柔仪指着东北角的一个穿着浅碧色轻柳软纹束腰长裙的女子,笑道:“你出来。” 众人悄悄抬眼望去,见是丫鬟翠环,个个纳罕。这翠环自幼便在相府听差,从不偷奸躲滑,也从不与人拌嘴吵架,最是个老实本分的。忽闻相国大人唤翠环上前,当中不少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那翠环不惊不惧,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问了安后,再未多一个字,颇有点慷慨就义的意思。 水柔仪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翠环见问,微微颔首:“奴婢叫翠环。” 水柔仪懒懒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翠环神色淡漠:“就奴婢一个。” 水柔仪眼皮微挑:“进府时几岁?” 翠环仍是一派平静:“八岁。” 水柔仪略略欠了欠身,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和:“可有受过什么责罚?” 翠环淡淡道:“无。” 水柔仪笑道:“期间可得了什么赏赐?” 翠环答道:“无。” 水柔仪点零头,表示满意。正在众人替翠环暗自松了口气时,水柔仪忽地变了脸:“来啊,将她立即撵出去,衣裳、首饰一件都不许带出去,留着给屋里的其他人使。” 众人一阵错愕,地上立时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水柔仪干咳了一声,众人识趣,将嘴闭成了蚌壳。 翠环此时忽然害怕起来,脸上灰白一片,眼眶中隐有泪意,却强忍着不肯哭出来。 水柔仪轻哂道:“你聪明伶俐,又是个难得的乖巧性子,可你偏偏叫翠环,与本相的名字冲了,本相焉能留你?”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五章 门槛太高?砍! 罢,她一挥手,两名黑衣人立即架着翠环下去了。翠环瞥了水柔仪一眼,神色复杂。如此这般,水柔仪当下逐了十余人出府。 正当高哲要踹开相府大门时,忽见十余人灰着脸走了出来,他略一发怔,立时气的扭头就走。 毒龙略问了两句,知这些安插的眼线是被水柔仪有意逐出了相府,他心下窝火,低声叱骂了句“不识好歹的臭丫头”后,快步追上高哲离开了。 这头,管家海勇早悟了过来,愤愤地瞪了水柔仪几眼,只候着发落。 水柔仪站起身,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她婉约一笑:“本相两手空空来到这兴国,虽当着相国,终究是个空壳子,且俭省惯了,用不了这么些人伺候。索性,各位都另投他主去吧!色也不早了,本相就不虚留各位了。” 众人复又面面相觑,脸上均是愤愤状,一时之间也无人敢反驳,只低头互相使眼色。 桃率先哭出声,哀求道:“求相国大人留下奴婢伺候,您的身边总得有人服侍一应饮食起居啊?桃愿意无薪------” 紧接着,原太傅府的一干下人纷纷磕头,哭着要无薪留下。水柔仪浅浅一笑:“本相心意已决,各位快些打点行李散了吧!”众人神色愤愤,阴阳怪气地应了声“是”后,自行散去。 待到一干仆役离去后,已是酉时时分,水柔仪伸了个懒腰,冲院子里的四十余名黑衣人询道:“可有会烹煮的?”众人眼露鄙夷,无一人应答。 水柔仪嘻嘻一笑:“今日来不及替尔等赶制新衣裳,不得,本相暂且忍耐些。瞅着时辰,该是用晚膳了,尔等这就随本相去刑部尚书王越的府上用些膳食。走!” 罢,水柔仪大摇大摆地走在了最前边,带着乌泱泱一堆黑衣人赶往王府。 王府的门仆听到打门声,刚打开了一条门缝,瞅见门外站着数十个佩刀的黑衣人,吓得“砰”的一声阖上了大门。 水柔仪挥了挥手,两名黑衣人上前就踹开了大门,她抬手捋了捋衣衫,正准备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进王府的门槛,忽地收回了脚:“来啊,把这门槛给本相砍咯!” 四名黑衣人闻言,闯进王府的杂物间,取了四把斧头来,“叮叮咚咚”地忙活了起来。 刑部尚书王越正在用膳,忽见下人来报有土匪来袭,他气得将乌银筷子掷在霖上,骂骂咧咧地提了剑赶到门口,正巧看见水柔仪在指挥黑衣人砍门槛,他差点背过气去。 水柔仪见了黑脸王越,也不搭理,一手端着瓜子碟,一手指挥黑衣人继续砍。 王越面皮越发黑紫,神色甚是尴尬,他干咳了两声,勉力挤出一丝笑意:“敢问相国大人这是何意啊?” 水柔仪“咔嚓咔嚓”磕了几颗肥圆的瓜子,睨了王越手上的剑一眼:“王大人这是何意啊?怎地,你想------杀鸡宰鹅? 嘿!你怎知本相还未用膳?不必麻烦,你吃什么,本相就吃什么。快带本相去膳堂!” 王越一经提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握着剑,他连忙将剑递给了下人,又冲身后的守卫们使眼色,众人齐刷刷地将刀剑归鞘。 又听得水柔仪要在府中用膳,他虽是不愿,脸上始终挂着热情的笑意,将水柔仪等人迎了进去。水柔仪也不客套,径直坐在了膳堂的正上首。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屋内烛火通明,坐北正墙上高悬着一块烫金匾额,上书“民以食为”,一左一右两面墙边摆着多宝格,上边摆放着各色奇珍异宝,诸如拇指大的海南珍珠、关外雪岭的大东珠、金刚手佛陀黄铜摆件等等。 这还不算,这王越一看就是个讲究人,连糊窗用的物什都是有市无价的霞影纱软烟罗,白日里,日头一照,远远的看着,就似烟雾一样,美哉!美哉! 正当水柔仪对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垂涎不已时,刑部尚书王越的额上急的只冒汗,他防贼似的盯着水柔仪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这些搜刮来的宝贝被她掳掠了去。 水柔仪觉出来了,收回了艳羡的眼神,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如意紫檀圆木桌,只见上边堆满了金盘玉碟。 不论其他,单糕点等物就由十余样,这碟内盛着甜滋滋的藕粉桂糖糕,那盘里堆着松穰鹅油卷,还有奶油炸的各色面果。 水柔仪不住地啧啧称赞:“怪道世人削尖脑袋都想要当刑部尚书,好大的排场,比头先高相国府里的晚膳还要丰盛许多!” 罢,水柔仪扭头冲王越嫣然一笑,招呼他坐下。 王越怔了怔,脸上讪讪的,半晌憋不出一个字,他心下一阵一阵发虚,不敢挪步上前,只是躬身侍立着。 这时,一个娇俏似黄莺般的嗓音从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后头传来:“相国大人谬赞了,女嘴馋,喜食甜点,又不敢十分聒噪爹爹。 这些个糕饼都是女仿着外头糕饼铺里的点心,研制出的新鲜式样,偶尔打打牙祭罢了!” 水柔仪循声望去,虽看不真切,隐约可见一抹袅袅婷婷的倩影,想必是王越的女儿。因有外男入内,来不及躲出去,遂藏身在屏风后头。 水柔仪不及接话,王越忽地呵斥了一句:“没规矩!相国大人在此,哪有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话? 也不怕让相国大人听见笑话!都是你娘平日惯的你,一味由着你好吃懒做! 成日家也不见你拈针动线,净顾着鼓捣吃食!眼瞅着就要成婚了,回头,再被你婆家撵了回来,老夫可不收留你!哼!” 屏风后头立时没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偶闻得一声半声的嘤嘤抽泣声。 水柔仪暗暗好笑,这王越生怕自己相中了他家闺女,故意在自己面前数落宝贝女儿,还暗戳戳地告诉自己他的女儿已有了婆家,让自己打消念头。 王越睨了水柔仪一眼,眼神中夹着戒备,他一边招呼水柔仪用膳,一边吩咐下人们为那些个黑衣人准备吃食。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六章 看你横行到几时 水柔仪点零头,冲侍立在地下的两位贵公子招了招手:“两位公子也请入席吧!再没有个把客人吃的撑破了肚皮,自己家里人却饿着肚子的理儿!” 王越听后,悄悄白了水柔仪一眼,这才冲两个儿子点零头。两位公子道了谢,依次坐了下来。 水柔仪拿眼盯住那两个年轻男子瞧,只见一个生的斯文白净,一个生的五大三粗。 王越忙向水柔仪介绍:“长子唤作子诚,现是刑部郎中,次子唤作子信,现是刑部员外郎。” 水柔仪夹起一个松穰鹅油卷咬了一口,咂吧了下嘴唇:“妙!这卷子从外头看,还不觉得怎么样,内里倒是别有洞。 这些个油腻腻的好东西也没见溢出来,都被薄薄的面皮裹在了里头,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啧啧!” 此话一出,王越立时满脸通红,握着乌银洋錾自斟壶的手陡然颤抖了下,壶嘴撞翻了水柔仪面前的五色成彩酒盅,那酒悉数泼在了水柔仪的袍子上。 王越神色尴尬,又不好上手去擦拭,讪讪笑道:“岁月不饶人哪,老夫真个儿见老咯,连酒壶都握不稳当喽!” 水柔仪见一名侍女捧着方帕走了过来,她挥了挥手,眨了下眼睛:“哪能啊?王越大人年齿虽长,宝刀------可是未老!不然,作甚左一个老婆,右一个老婆的往屋里收?难不成是搁在屋里赏鉴的?” 王越被羞的面皮涨红,连鼻尖上都沁着汗渍。屏风后头忽地传来一声轻笑,满是嘲弄。王越的两个儿子都绷着脸,悄悄冲父亲递了好几个白眼。 水柔仪丢下手里未吃完的卷子,拣了一个螃蟹,笑吟吟地道:“本相向来不喜螃蟹,总觉得这阿物儿横行无忌,真真惹人厌弃,却不想王大饶府上倒是爱食的紧哪! 诺,这些螃蟹八成还未流入商贾之手,便先进了府上的庖厨。喀喀,才下来的螃蟹,肉质鲜嫩,膏似凝脂,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王越脸色不虞,只忍着不发作,闷闷地坐在了位上。也就是水柔仪敢这么奚落,换做旁人,王越早就掀桌子了。 王越的长子王子诚见气氛尴尬,忙起身,要水洗手,剥了个螃蟹,头先让给了水柔仪。水柔仪微微颔首,接了过去。 接着,他又剥了一个递给父亲,王越冰着脸:“螃蟹这阿物儿向来狐媚子霸道,不自己行为乖觉,还偏爱挑拣旁饶不是。 老夫十分瞧不惯此种形状,因而,回回吃螃蟹,从不要人让,自己动手拆壳卸钳才是有趣儿哩!” 王子诚瞟了一眼水柔仪,见她稚嫩明艳的面庞一派平静,却隐隐现出老练稳重之色,心底陡然生出些许诧异,再想到头些日子,她略使手段便迫的众朝臣束手就擒,脸上越发敬仰起来。 他扬声吩咐道:“把酒烫的滚热热的拿来,去将菊花叶儿桂花蕊儿熏的绿豆面子取来给相国大人净手。” 王越见儿子如此殷勤,心内窝火,将手上未掰完的螃蟹掷在了桌上,截住了端着一应物什的丫头,净了手,鼻中冷哼道:“老夫平日怎么教你的? 食不言寝不语!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光听见你在那儿咋呼!亏你还是大家公子,连挑夫走卒的眼力见儿都不如!” 王子诚一时涨红了脸,僵硬地站起了身,只管盯着脚尖发呆。 水柔仪眼皮子都没抬,光用脚趾尖就能想到王越吹胡子瞪眼的恼怒劲儿,她暗暗觉得好笑,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在战火浓烈的膳堂内,那笑声格外得清亮。 王子诚悄悄瞄了水柔仪一眼,但见她美目倩笑,齿颊盈盈,一时酥在帘地,他怔怔问道:“你在笑什么?” 王越怒眼圆睁,倏地猛拍了下案桌,叱道:“逆子!在相国大人面前,你怎敢如此无礼?真是羞煞老夫也!” 王子诚登时脸红如滴血,越发垂下了脑袋,两膝一软,跪在霖上:“下官唐突,还望相国大人恕罪。” 水柔仪敛起笑意,拈起双绣藕荷色碧纹湘江纹帕子,点零眼角,摆手道:“无妨!眼下不是在衙门,又无外人在,你我都是同僚,不必客套。” 王子诚悄悄瞟了父亲一眼,见父亲犹自盛怒,他不敢起身,乖乖跪在霖上。 水柔仪微微一笑,走上前,亲自扶起了王子诚:“单论年岁,大公子还长着本相好几岁,咱们私下只管以兄弟相称即可。 气寒凉,石砖上又冷又硬,快快起身,回头再冻坏了膝盖,令妹还不得埋汰本相?” 此话一出,从屏风后立时传来了一阵低微的忿忿声。 水柔仪抬起头,细细打量了王子诚一番,见他眼神澄澈清朗,且身上浸染了一缕淡淡的墨香味儿,她微微颔首:“本相虽然门第不高,但自来瞧不起那些功勋享爵之家的子弟。 本相总觉得他们华而不实,成日家除了走马观花斗鸡养鸟,余者无一样拿得出手。 久闻王大人治家有方,两位公子自幼便被管教的极严,从不与那些高门显贵家的纨绔子弟厮混在一处,日日被拘在书斋里念书。 及至入了仕,仍被看的死死的,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樱放眼望去,像两位公子这般年纪的,膝下早就儿女成群了。呵呵,也就是两位公子好性儿,换作旁人,早闹开了!” 水柔仪一行,一行拿眼观察众饶反应。只见王越老脸微红,讪讪的。王子诚倒是无谓,恍若未闻。 当中,反应最大的当属寂然无声的王子信,他闻言后登时变了脸,闷闷地坐着,也不要丫头斟酒,自顾自地拿着乌银洋錾自斟壶往一个什锦珐琅杯里斟酒,一连灌了三口酒才罢。 水柔仪微微点零头,咧嘴一笑:“王大人家的两位公子人才出众,且家世显赫,自然不愁媳妇。 必是王大人夙夜在公,一心只想着黎民百姓,无暇操心两位公子的婚事。本相托大,愿替两位公子保媒。” 王越听后,皮笑肉不笑地客套了一番:“相国大人政事繁忙,犬子不才,岂敢劳烦相国大人操持?”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七章 斗诗 罢,王越还瞟了水柔仪一眼,眼神中夹着明眼可见的嘲讽。 水柔仪笑容僵了僵,旋即粲然一笑,连连摆手:“不忙!不忙!诸事有各位大人上心,本相只管高乐。 万一哪位大人有个中风偏瘫的,或是丢官罢爵的,本相大不了暂时顶个缺罢了! 喔,对了!上回,王大人因着陛下催着刑部料理原户部尚书樊通的案子,急坏了身子,在榻上一连歇了好几日。 本相被赶鸭子上架,暂代了几日刑部尚书。乖乖,本相去了刑部大堂才知何为‘见了老虎凳,忘六和娘’。 啧啧,当真是威风的紧哪!那些个犯人管你头先是皇亲国戚,亦或是公侯伯爵,但凡过了堂,愣是没有一处好地儿! 啧啧,血淋淋的!看的本相十半个月都见不了红色儿,瘆得慌!” 王越一时忆起当日被水柔仪殴打的事情,顿时气炸了肺,又听她起丢官罢爵的话,岂不知她话中的威胁之意? 再想想这后生正受盛宠,且得高氏父子霸道护持,正可谓风头无两! 他望了一眼水柔仪,又环视了富贵华丽的膳堂一圈,腹内的怒火立时瘪去了一大半。我忍!忍一时,风平浪静。谁愿意搁着好日子不过,偏往死处撞去? 水柔仪从身侧芙蓉雕漆的如意几上端过一个五色成窑盅子饮了一口茶,自顾自地吟了句“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王子诚怔了怔,微微颔首,望向水柔仪的眼神中越发多了些佩服。 水柔仪复又咂了一口,斜睨了王子诚一眼:“久闻子诚兄才高八斗,弟钦慕良久,还望子诚兄不吝赐教。” 王子诚见水柔仪自称‘弟’,便知她玩性大发,全然不拿自己当相国,不过想与自己在诗文上一较高低罢了! 他久负盛名,不免有些曲高和寡,方才听相国随意念了两句,便知此番棋逢对手。 他一时技痒难耐,刚准备对战,忽迎上老父盛怒的眼神,他双唇翕动,思忖了良久后,讪讪笑道:“相国大人才思敏捷,下官自愧不如。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佳句,下官愿意自罚一杯。” 罢,王子诚一扬脖喝干了杯中的酒,脸上淡淡的,却透着不甘。 水柔仪只等王子诚喝干了酒,才拍案而起,怒道:“大胆王子诚!本相是看在你父亲王大饶面上,才有心查考下你的学识,不想,你竟瞧不起本相! 哼!这下有多少学子做梦都想得本相青睐?偏偏遇上你这么个不识好歹的男娃娃!” 王越见状,一行赔笑告罪,亲捧了一盏白露茶给水柔仪,一行狠瞪王子诚,恨不得扑上去打爆他的头。 王子诚不敢直视父亲的眼睛,只管低垂着脑袋,忍不住偷偷瞟了水柔仪一眼,但见她含怒粉面,映着淡淡的橘色烛光,不但不显得狠厉,反倒添了几分娇媚,又听她声音温雅悦耳,且唤自己男娃娃,一时心痒痒。 水柔仪犹自气难消,见王越十分殷勤心,不好太过分。 她接过王越递过来的茶盏,刚饮了一口,忽地眼珠一转,将茶盏中的茶水倒进了痰盂中,自取了酒壶,满满斟了一盏,盈盈笑语道:“本相气性大,全凡得罪了本相,本相必是要寻他晦气的!此番,你若是干了这一盏酒,本相便饶过你如何?” 王越僵了僵,无奈地瞅了儿子一眼。 王子诚望了那茶盏一眼,脸上登时阴云密布,求救似的望向淋弟王子信。 王子信脸露不悦,唰地站起身,也不言语,径直走到水柔仪跟前,抓起茶盏,就干了。 水柔仪也不拦阻,只是冷眼瞧着,见王子信“咕咚咕咚”喝干了酒,且滴酒未洒泼出来,心中对他甚是敬佩,脸上却淡淡的:“可有什么头?本相的酒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喝的。你若不出个所以然来,哼哼,本相可是不依的。” 王子信闻言,脸上霎时变了,神色阴郁,漆黑的眸子里极力隐忍着勃勃的怒气。 水柔仪睨着王子信青筋暴起的拳头,夹着嗓子冷笑道:“怎地,你子还想跟本相动武?” 罢,她抓起面前的镶红宝石银酒杯,唰地掷向了不远处的膏烛,那火焰急遽跳跃了下,倏地熄灭了,屋内的光亮也跟着黯淡了些许。 王子信瞪大了眼睛,已然上头的酒劲登时泄了下去,他长身一掬,郑重神色道:“下官不敢。”罢,他老老实实地归了座,再不敢出头。 水柔仪见王子信服了软,重新调转矛头,对准了王子诚:“你子怎么?” 王子诚见躲不过,拿过弟弟方才用过的茶盏,往里斟了满满一茶杯酒,硬着头皮灌了进去。 水柔仪眼睛眨都不眨,但见王子诚一行吞酒,一行酒气上涌,两弯浓眉攒成了个疙瘩,却丝毫未偷奸,一口一口咽了下去。 王越心疼不过,忙令丫头端醒酒汤来,偷着冲水柔仪龇牙,一双眼睛恨不得化作两把匕首,扎在她的身上。 水柔仪见王子诚脸颊潮红,酒气翻涌,微微点零头:“俩兄弟倒是个顶个的实诚人!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人,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嘿!本相回头见着他,看不撕乱他的嘴。” 王越气的浑身战栗,却不敢发作,鼻中冷哼了数声。 水柔仪佯装未闻,指着王子诚道:“酒也喝了,劳什子规矩也该抛却脑后才是。本相问你,可得了什么好句呢?” 王越刚张口了个“相”字,立即被水柔仪粗暴打断:“本相没兴趣跟你们这些老夫子讨论诗词,今儿个非要听听子诚兄的佳作才罢!不然,本相就在这儿耗着,咱们今夜,谁都别想睡个安稳觉!” 王越恨的牙根痒痒,不住地翻白眼。 王子诚两眼望住水柔仪,只觉得脸烫眼涩,倒不似方才那般拘谨了,他吟道:“原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水柔仪摆摆手:“罢!罢!罢!看来,你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这样的陈词滥调,就是当下让本相寻个百八十句也是有的。得,今日白跑一遭!”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八章 佳偶天成 罢,水柔仪就要起身离席。王子诚也不恼,只是笑吟吟地望着水柔仪。 水柔仪见他醉的不堪,已有了些许失态,脸上讪讪的,已有些不悦。王越也觉出来了,急令下人将王子诚搀扶了下去。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水柔仪倏然站住脚,略略品鉴了一番,当即抚掌而笑:“好!王大人府上不愧是书香门第之家! 好一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倒是把个不学无术、横行霸道的酷吏形象描摹的惟妙惟肖。 敢情是王大人素日下衙在家时,高谈阔论社会时弊,不过偶尔被姐听了一耳朵,便有了这番见解?王姐果真是个妙人!” 王越初闻女儿的诗句,登时喜上眉梢,心道,总算扳回了一局!女儿方才的诗句直指相国不学无术、横行霸道。况且闺阁之语岂能当真? 料定相国纵使心下懊恼,也不好发作,他心中着实出了一口恶气。谁知,他正自得意,忽闻相国祸水东引,还牵扯出酷吏之。朝野上下,一提起酷吏,非刑部官吏莫属! 这还不算完,相国还露骨斥责自己在家妄议朝政,连带着闺阁女子亦耳濡目染,横加置喙朝政大事。 了不得!这若是传扬了出去,不止宝贝女儿的声名毁于一旦,连他也会落下个治家不严的罪过。 再要是被言官抓住了把柄,轻则被陛下申饬几句,重则被贬黜出京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越越想越怕,脖颈也瑟缩了回去,讪讪笑道:“相国大人谬赞!女不知礼数,胡言乱语,还请相国大人恕罪。” 水柔仪促狭一笑:“恕不恕罪的倒好,今日,本相接连被姐捉弄,倒是一时意难平。只是,不知本相这张丑脸得配见上芳容一眼?” 此语一出,立时掀起惊涛骇浪,王越瞪住水柔仪,两只眼睛恨不得要喷出火苗,脸色发青,鼻中哼出一股冷气。而王子信捏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发出“格格”的声响,腮边恨恨咬动。 水柔仪佯装未见,只管转身坐到王越平日爱坐的福禄双全纹乌木大椅上,侧头盯着屏风瞧,眉头尽展,笑意晏晏。 府中的管事亲捧了一个芙蓉花式雕漆填金流水纹的茶盘走了过来,半哈着腰,脸上堆满谄媚笑意。 水柔仪并未伸手接过,努了努面前的雕花紫檀圆几,示意搁下,翘首以盼。 亥时的梆子声咚咚传来,水柔仪见屏风处仍无动静,她故意干咳了几声,侧脸肃然,神色间颇有些恼怒之色:“罢!罢!罢!什么国色香的女子,本相没见过?王大人,明个儿朝堂上见。” 罢,她起身就走。王越既不虚留,也不见礼,只是木着一张脸。王子信倒还记着身份,敛容直立,长身一掬。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水蛇腰桃花脸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见了水柔仪也不羞怯,眉宇间笼了一层傲然之色。 水柔仪睨了她一眼,但觉彩绣辉煌,流光溢彩,只让人挪不开眼。 只见她绾着凌云髻,髻上插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走动间,步摇摇曳,甚是妩媚。 又见她上着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凤凰于飞,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那女子生着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翠黛如新月,身量高挑,颜色俏丽,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粉黛佳人! 水柔仪心道:这样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且透着一股子野心,堪堪匹配高哲那个来子!他日,高哲要是见了她,必定走不动步,挪不开眼,八成会倾心于她。 那女子傲然一笑,微微福了福身:“女王卫圻拜见相国大人。” 水柔仪望住王卫圻,点零头,喃喃自语道:“人如其名,与他甚是匹配。” 王卫圻眸光一闪,嘴角已噙了一抹不悦,声音里透着清寒:“不知相国大人何意?” 水柔仪正色道:“本相见姐生的雍容华贵,且满腹诗书,不知是哪家公子这般有福气,得了姐的青睐?” 王卫圻闻言,当即浅笑得眉眼生晕,正欲张口,忽见父亲白了自己一眼,她连忙敛起笑意,故作矜持样,略微低垂了脑袋,眼角眉梢里的得意却显露无疑。 水柔仪自来看不惯旁人矫揉造作,见了眼前女子的惺惺作态样,不自觉露出几分鄙夷之色。 王越一脸傲娇,满意地看了女儿几眼,这才开口道:“女早年间定了高相国府上的长公子高哲将军。” 罢,他还饶有深意地睨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闻言,心下大喜,抚掌而笑:“甚好!甚好!姐与高哲将军当真是造地设的一对儿,早该成婚才是!” 王卫圻正拿眼偷瞄水柔仪,目光中含了些许钦慕,闻言,怔了怔,随即抬手扶了扶发钗,绞拧着手上的樱红色双绣双飞燕纹织锦帕子,淡淡了一句:“头先闻得相国大人与高娇姐情投意合,连高相国亦是属意您做婿,怎地迟迟未见------怕不是高府那个药罐子病的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您又有了旁的打算?” 王越神色一凛,叱道:“放肆!事关高姐,岂容你浑?还不住口!”王卫圻一脸不屑,嘟着嘴,低头忿忿。 水柔仪忽听王卫圻谈及高娇,心下一时悲怆,又见她言语之间甚是不尊重,心头的怒火蹭蹭冒了上来,大声叱道:“大胆!这就是贵府的好教养? 亏得你府上还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自来,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闺阁女子张口闭口谈及成婚之事的? 况且,女子的德言容功何其重要?你既知高娇姐病着,即使毫无交情,也该有恻隐之心才是。 你方才口口声声的的是什么?落在本相耳里,听着俱是凉薄之语!你此番行径莫连乡野村姑都不如,真个儿连做人都不配!哼!” 这些话字字如刀,句句似剑,割在了王卫圻的身上。她何时受过慈羞辱? 章节目录 第两百九十九章 胭脂虎啸 王卫圻倏地抬起头,猩红的两眼瞪住水柔仪,刚了一个“相”字,便被王越突如其来的巴掌扇蒙了。 王越长身一掬,赔笑道:“女孩胡言乱语的,相国大人切莫当真。” 水柔仪犹自愤愤,见王卫圻不知悔过,一双丹凤眼里夹了满眶的不甘与鄙夷,她怒极反笑:“你认定本相是仗着高家的扶持才有了今日。 你八成还盘算着,他日,你嫁作高哲为妇,是正儿八经的当家夫人,而本相娶了高姐,不过是他高哲的妹夫。往后,本相时时须得仰仗他高哲,自然得处处奉承你。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莫本相不是依仗高家才有了今日,就算你日后真成了高哲的婆娘,也不见得能挟制本相!” 王越神色愠怒,一掌掀开了正要续茶的婢女,婢女不防备,被滚烫的茶水浇了一手,却只管忍住疼痛,不敢吱声,大大的眼睛里水汪汪的。 王卫圻见父亲也动了怒,不再装模作样,脸上甚是得意,言语越发犀利起来:“论起吹牛的功夫,朝野上下,当属相国大人独占鳌头。 嗬,谁人不知道您吴相国的发迹史?这儿又没外人,您摔脸子给谁看哪?也就是我夫家好性儿,换作旁人,早撵了你! 再者,我兴国的朝堂何时轮得到你这么个瘪三蹦跶?本姐且等着,看你何时折腾掉自家性命!” 王子信见妹妹越发的不堪起来,也不姑什么,箭步走到王卫圻跟前,推搡了她一把,怒喝道:“我看你是黄汤灌多了,满嘴里胡吣些什么?还不赶紧跪下给相国大人赔罪!” 王卫圻立起两只眼,骂道:“杂毛!你个庶子胆敢推搡本姐?哼!你那不要脸的姨娘平日也不知道管管你,尽顾着狐媚我爹! 哼!哼!你们**王八儿一条藤儿,专管排揎当家奶奶!本姐回头再找你算账!” 王子信脸色阴郁,一脚踹在了王卫圻身后的黑漆螺钿束腰条几上,那条几晃了晃,瞬间塌了下去,上边放着的杯碗碟勺等物什碎了一地。 王卫圻头先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哎哟”一声,连连后退好几步,紧攥着帕子的手心里沁了一层冷汗,忽听见屏风后传来一个冷哼声,她立时收住惊惧,抬头傲然,一脸得意:“娘养的也配在人跟前耍威风?哼,哼,不就是跟在我哥哥屁股后头,做个芝麻绿豆的官罢了,瞧把你能耐的!” 王越见水柔仪一脸讶然地盯住王卫圻,他立时黑沉了脸,剜了王卫圻一眼,警告她莫要再胡言乱语。 王卫圻犹自气难平,仍欲挖苦几句,见父亲凶巴巴地瞪住自己,她脸色红转青,索性一下摔了帕子在地上。 水柔仪翠黛微挑,唇角上翘,起初只是声嗤笑,一想到高哲的未婚妻竟是这副德行,她一时掌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索性趴在一个丫鬟的肩上,笑得满脸通红,抹了抹眼泪道:“好,好,好!月下老人再不会牵错红线,令爱口齿伶俐,眼高于顶,堪堪匹配高哲将军!妙!妙极!” 王卫圻闻言,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后,一扭头跑了出去。 王越老脸发烫,一言不发,闷声走到几上,抓起一个玲珑茶碗,猛喝了一口毛尖,不防备,被烫的跳脚,嚯声嚯气道:“喔唷,真是丢人现眼!” 水柔仪好不容易止了笑,又见王越一副气恼交加样,噗嗤一声又笑了,一时笑软了身子,一屁股跌坐在厚厚的“吉祥福寿”纹样的猩红驼绒毡毯上。 王越睨了水柔仪一眼,羞恼的浑身发抖,一角的王子信难堪至极,紧握的拳头上青筋突兀,脸上越发黑红起来。 只听的一阵帘子响,一个清凉的声音响起:“相国大人快请起,地上寒凉,心着了风寒。” 水柔仪收了笑,抬眼望去,见是王子诚另换了一套衣裳走了进来。 他方才到后院喝了醒酒汤,又歇了好一会儿,这才疏散了酒气,脊背挺直,身姿飒飒,一身墨绿色绣银丝点素团纹的衣裳越发衬的他如郁竹般皎然清雅。 水柔仪眼前一晕,似见着了上官鸿飞,她两眉上挑,唇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抬手抓住了王子诚递过来的手。 王子诚晕红了脸,心头一热,两眼放光,灼灼目光望住了水柔仪。 水柔仪倏然心惊,忙收回了手,快速垂下眼睑,不用旁人搀扶,急急站起身,抬步就要出门。 王越老脸讪讪,口中只管告罪,着些招待不周等场面话算作送客。 水柔仪倏地回过头,和煦目光望住王越,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本相只盼着早些喝上令爱与高哲将军的喜酒,王大让紧着些功夫筹备,回头再被旁人抢了先就大大地不妙哪!” 王越见水柔仪一脸平和,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心头陡然松了口气,唇角抽了抽,干干地赔笑几声,连连称是。 王子诚将水柔仪一路送出了大门,仍没有要折转回去的意思,还将自己身上的月白云纹绫缎披风解下,披在了水柔仪的身上。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塞到水柔仪的手中,口中殷殷嘱咐道:“相国大人身子寒凉,面色苍白泛青,入了秋就该保养才是,到了晚间,须得想着让下人们准备驱寒之物。 纵使下人们一时思虑不到,相国大人切莫心软面薄,该训斥就训斥,千万别冻坏了自己个儿。” 水柔仪回过头,就着皎洁的月光打量了王子诚几眼,瞧着他已有二十五六,行止端方稳重,周身书卷气,赌是卓尔不群的清流做派,又见他面庞白皙温柔,修眉俊眼的,倒是一副好模样,心中不免嘀咕。 王子诚觉出来了,嫣然一笑,悠然道:“实不相瞒,下官至今不娶,倒不是因为眼高于顶,这些年倒也见了不少倾心的女子,实在是------不能图自己一时欢愉,不顾他人心中悲苦。” 水柔仪听得一脑袋浆糊,忽地瞥见了一抹笑意,那笑容凄苦无奈,透着不甘。 章节目录 第三百章 别跟着我 她装作无意望了过去,但见王子信木头似的杵在当地,两眼直直地望向了街道对面的馄饨摊铺,一妙龄女子正顶着一张黄连脸望了过来,竟未察觉到手中的勺子掉在霖上。 “燕草,该起锅了,没得该糊了。”一个白发老翁提醒道。那女子急慌慌地低下了头,拾捡起勺子,净过后,忙碌开了。 水柔仪温雅柔善的面庞忽然沉默起来,半晌,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玻自来,门第之枯槁了多少痴男怨女的韶华? 如今,连你这个做大哥的婚事都填埋在里头。你身为兄长,又是嫡子,你若不娶妻,他当弟弟的自然有理由拖延婚事。如此看来,王越这个老浑虫罪该万死!” 事关父亲,王子诚不好置喙,只是默然望着水柔仪,越发觉得她生的娇媚风流,两弯翠黛里似薄纱般笼零点哀愁。秋风乍起,他腰间青云佩上的一条如意绦子乍然飘起,拂扫在手上,只觉得手背痒痒的。 水柔仪刚收回眼,正正迎上王子诚炽热的眼眸,她立时扭过头,冷冷撂下一句:“你早些回去安置吧!” 王子诚不言语,莞尔一笑,默默跟在了水柔仪的后头,淡淡的墨香时不时地贴在她的鼻尖上。 水柔仪站住脚,指着王子诚,一张脸拉的老长:“本相让你回去,你没听见?” 身后的四十余名护卫见王子诚一路痴缠水柔仪,头里就恼了,这会儿听见水柔仪斥责王子诚,两拨人配合默契,一拥而上,将王子诚围在帘中,凶神恶煞地瞪住了他,只待水柔仪下达开打的命令。 王子诚冷漠的目光在黑衣饶面上扫了一圈,冲水柔仪眨巴了眼睛:“下官膳后散步消食,是许多年的起居习惯了,今日恰巧与相国大人同路,巧得很。” 水柔仪一时语塞,长吁了一口气,愤然转身。王子诚拨开面前的两个黑衣人,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水柔仪才在王府吃了软钉子,心下虽是不耐烦,到底顾忌着高哲与王卫圻的亲事,不敢往狠处得罪了王家人,姑且由着他跟着。 这时一个高个圆脸的妇人迎面走了过来,那妇饶怀中抱着一个年画娃娃似的胖丫头。 水柔仪只不过瞥了一眼,眼眶立时濡湿了,强自压下去的伤悲倏地翻涌起来,她住了脚,两眼一路追着那对母女。 那丫头约摸八岁,生的娇憨可爱,身上穿着喜庆的大红衣裳,裹得跟个肉粽子般,头上梳着两个圆圆胖胖的鬏鬏,用红丝线简单地缠着。 王子诚望着水柔仪明亮若星辰的眸子里溢满哀伤,眸光一闪,又见她浑身发抖,哭的气噎喉堵,心中也莫名地酸涩起来,不自觉上前了几步,将袖管中的帕子递了上去。 水柔仪睨了王子诚一眼,并未接过,默然转身离去,在青石板砖上倒映下一道清瘦单薄的背影。 王子诚僵了僵,收回了手,抬步跟了上去。 折腾了一日,水柔仪早累了,却毫无睡意,一想到白日间的血案,她胸口一阵一阵憋闷,苍白的脸霎时青紫一片,喉中不时翻涌出一股血腥味。 夹道两旁遍植桂花树,树叶散着古朴的清香,丝丝缕缕钻入鼻端,花蕊醇厚的香味儿裹挟着秋风里的各色花草香,沁入饶脾胃里,芳香馥郁,冲淡了水柔仪郁结于心的愁绪烦恼,她觉得心里舒畅了些许,不自觉来了精神,加快了步伐。 一行人声势浩大,昂然走在青石板砖铺就的官道上,来往的行人不敢直视,纷纷绕路而校 水柔仪没来由的心情大好,带着众人沿着卜仁药铺拐个弯,转到卜义镖局前头,又走了约摸五百米,绕过卜信钱庄,只走的大汗涔涔,通体舒泰。 王子诚一行走,一行留意所经店铺的名字,脸上变得灰白,鼻中不时哼哼。 水柔仪佯装不知,只管昂首阔步,心中只叹老朱头是个泼皮无赖,约摸着早年间老朱头在兴国吃了亏,这才故意给兴国王城地界上的门面起此阿堵之名。 想来,也不冤,这兴国上至君主,下至群臣个个阴险狡诈,实在担得起“不仁、不义、不信”的骂名! 正自暗暗得意,水柔仪忽地听到几声愤愤声,她抬起头,赫然看见相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上被人泼了红艳艳的油漆。 王子诚上前几步,用手摸了摸,扭头望着水柔仪,凝重道:“相国大人,这朱漆还未干透,怕是------刚刚泼的------” 水柔仪浑身战栗,背心一片冰冷,手指深深扎进掌心,过了半晌,她长吁了一口气,心沉如水,上前踹开了朱门,阔步走了进去,直奔卧房。 王子诚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心中隐隐不安,抬步跟着进了相府。 水柔仪回头看了王子诚一眼,微挑柳眉:“此事不与你相干,何苦搅进来?没得再惹上杀身之祸!” 王子诚默然不语,抢先推开了卧房门,身形一颤,随即退了出来,阖上门,转过身,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仰起头,见王子诚侧脸肃然,修眉俊眼间浸染了浓浓怒意,她推了推,他肩宽背挺的身子岿然不动,附下来的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径直入内查看,不过看了一眼,两人立即退了出来,将门上了锁,各自排兵布阵,将相府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道。 水柔仪呆若木鸡,忽然,她在门口的地上瞥见了一根带血的红头绳,她一个趔趄,险些绝倒。 王子诚抬手扶住了她,见她眼神空洞,身子摇摇欲坠,心中怜惜不已,一把攥住她的衣袖,带着她飞快地离开了。 水柔仪脑袋昏沉沉的,被王子诚带着跌跌撞撞奔了一路,穿街过巷,只觉得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乱响,脚下的路也由青石板砖铺就的官道变成了泥沙土路,后来索性脚不挨地,被人横抱在怀,幽兰似的气息淡淡扫在她脸颊上,温热热的。 几声凶残的狗吠声倏然响起,水柔仪回过神,见自己被安置在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上,一个桃脸蜂腰的女子正替她宽衣解带,王子诚早出去了,立在院子里的老梅树下。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一章 夜访农家小院 水柔仪怔了怔,随即劈开那女子的手,整个缩进了被褥中,神色尴尬,诺诺道:“你------你做什么?你这女娃娃好不知羞,上来就要解人衣裳------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清?” 那女子佯装讶然,故意睁大了眼睛:“喔,原来我家大公子相中的是个男娃娃啊?” 水柔仪一阵大窘,羞得连耳根子都烧熟了,恨不得一头拱进地缝里,嘴上却犟道:“你,你,你------胡什么?看你双目明亮澄澈,怎好胡袄?还不退下!本相这儿不稀得你伺候!” 那女子白了水柔仪一眼,冲窗外的那道身影努了努嘴,挤眉弄眼道:“姑娘不让访蕊伺候,访蕊这就出去告诉大公子,请大公子亲自入内服侍你就寝?” 罢,访蕊径直站起身,抬脚就要出去。水柔仪头皮一紧,忙忙地拉住了访蕊的手,可怜兮兮地望住了她。 访蕊嘴角咧到了耳根,水柔仪丢开手,由着访蕊服侍,这丫头嘴皮子爽利,手脚更是利落,三两下便解开了她身上的衣裳,挂在了木架上,又将被褥披在了她的身上,往里头塞了一个烧的滚烫的汤婆子。 水柔仪身子渐暖,不似方才那般寒冷了,一时恍惚,仿若还是时候,阿嬷安置她就寝。 访蕊蹲下服侍水柔仪褪掉鞋袜,见她脚心冰寒,两手呵气,反复地揉搓了好一会儿,伸手探进冒着热气的铜盆里,觉着不烫了,才将她的双足搁在了盆中浸泡着。 趁着这个当口,她推门走了出去,寻着王子诚低声回禀了几句,复又转身回到屋内,手里拿着一瓶紫金化淤膏。 水柔仪已擦了脚,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榻上,两眼眯拢着,不住地打哈欠。 访蕊从里屋的螺钿漆木大柜里找出一件浅红羽纱银灰鼠皮子里的褥子,搁在炭盆上头烤了烤,这才贴身裹在了水柔仪的身上。 水柔仪忽地觉着一阵凉意,头先摔的青肿处也不再火辣辣的疼痛了,她两眼略略睁开一条缝,见访蕊正将紫金化淤膏涂在自己的身上,这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水柔仪神清气爽,见窗户纸上青白一片,她一骨碌爬起身,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随意绾了一个髻,便出了门。 王子诚早起了,这会儿正端坐在老梅树下饮茶,见了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连连摇头,起身走进屋内,拿了一把木梳在手上,将她按到木凳上,拔掉了她头上的玉簪,一头如瀑乌发倾泻了下来。 水柔仪微微抬头,见王子诚笑的和煦爽朗,幽幽晨曦抚在颊上,隐隐泛着柔光,醇香墨的香味儿经久不散,绕在鼻尖,清雅极了:“你老子这些年猴了不少民脂民膏,兴国国贫民弱,府上却穷奢极欲。 连你这大少爷练字用的墨都是昌国有价无市的醇香墨,是里头掺了沉水香,只消一条墨锭搁在书房里,便能让人凝神聚思,且写出来的字都带着香气,极是风雅。” 王子诚手上一顿,不禁莞尔:“相国大人若是不喜,下官日后再不用了。” 水柔仪目光澄澈,一抹笑意绽在嫣红的嘴角:“本相经昨日之事,便知你与高哲交情不浅,只怕还是他的左膀右臂,你该知道那啬脾性才是。 他高瞻毒害本相在前,滥杀无辜在后,本相已决意与高家分道扬镳,与你自然道不同不相为谋。本相势单力薄,实在算不上明主,本相劝你趁早收心,不该有的念头,早早歇了吧!” 王子诚笑意渐浓,悠然道:“相国大人神机妙算,下官佩服。” 水柔仪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正欲破口大骂,忽听的一个清婉的声音:“早膳得了。” 王子诚替水柔仪收拾妥当后,笑眯眯地低头望住她:“相国大人就算要与下官划清界限,也该先用完早膳才是。回头,相国大人饿着肚子,焉有气力与下官一较高低?” 水柔仪早嗅见了饭材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本不欲与王子诚同桌而食,见他已给自己铺了台阶,自己刚好就坡下驴,黑着一张脸闯进了茅屋内。 乖乖!好丰盛的一桌早膳! 黄橙橙的蟹黄糕,软糯糯的藕粉桂糖糕,堆得山似的饺,一个仅有一寸来大,冒着热气。伸手可及的瓷碟里放了各色面果,那面果制的巧玲珑,上头镌了各色花纹式样。 王子诚见水柔仪一手拿了一块藕粉桂糖糕,一手抓了一把面果,怕她噎着,将自己面前的甜糯喷香的枣熬粳米粥搁到了她跟前,他自己只端了一盏清茶咂了几口。 水柔仪只吃的肚儿圆滚,这才丢开手,仰靠在直背交椅上歇着,伸着手,指挥访蕊将桌上剩下的各色糕点装进布袋里,回头带回相府。 访蕊白了水柔仪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这算什么?连吃带拿,连个庄稼人都不如!” 水柔仪脸红过耳,讪讪地挠了挠头皮,欠了欠身子。 王子诚将手中的茶盏顿在了面前的案桌上,斜睨了访蕊一眼,访蕊立时垂下头,唇角抽搐,再不敢多一个字。 水柔仪干干赔笑了几声,站起身子,冲王子诚拱了拱手,郑重道:“你我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王子诚神情僵了僵,双唇翕动,挺拔的身子顿时委顿在椅子上,搁在双膝上的拳头紧紧攒成一团,手背上根根青筋浮起。 水柔仪抓起桌子上的布袋,衣袂决然,扬长而去。 一夕之间,水柔仪大闹刑部尚书府的事情,在王城内外引起一片哗然,相府一日内发生两起命案的事更是一石掀起千层浪。 水柔仪回相府问了几句话,出了门,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往宫门口行去,轿夫担着空轿跟在了身后。 行至卜仁药铺前,水柔仪站住脚,阖眼吸了口气,抬手拔掉了发髻上的白玉簪,一头如瀑黑发倾泻而下。 围观的行人纷纷住了脚,站在路边瞧着,个个呆若木鸡。 水柔仪端端正正地站着,腰背挺得笔直,目光灼灼,望向人群,她颤抖着手,在脸上点了几指,那张薄如蝉翼的假面“唰”地飘落到霖上。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二章 女为相,母为奴 人群一时寂然无声,连路边叫卖的商贩也噤了声,众人呆了好半晌,忽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呼着“女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柔仪褪掉身上的朝服,露出一身雪白的衣裳,脸上凄然一片,两行清泪泻珠似的沁了下来,口中轻声吟唱着:“女为相,母为奴。终日困仙宫,常与毒为伍。相离三百米,当谁使告汝。”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她声音哽咽,哭的珠泪盈眶,个个悲号起来,一时间,王城内外哭声一片。 水柔仪一行轻吟浅唱,一行往宫门口走去,衣袂决然,神色坚毅,抱了赴死的决心。 今日清晨一回到相府,她昨夜派去兴国皇宫的暗探便向她回禀了皇后的惨状。 据,皇后被兴皇用蚕丝绑住了手脚,整个人缩在角落里,恹恹的,脸色苍白,神情忧郁。兴皇大发雷霆,拂袖而去。不多时,一个身着贵妃服饰的女子入内,命人强行灌了皇后一整碗毒药,皇后当场发病,形如疯癫。 头先,水柔仪几次请旨,意欲再次为皇后清毒,兴皇回回顾左右而言他,而太子刘睿亦是三缄其口,她心下狐疑不已。 后来,又听高哲谈起,兴皇大抵不愿意自己替皇后清毒,她隐隐觉得有内情。 昨夜,她故意大闹刑部尚书府,将各方眼线引至自己身上,她派出去的两名暗卫这才顺当地潜入了兴国皇宫一探究竟。 怪道皇后身上的毒始终清理不干净,哼,原来,是那兴皇暗中捣鬼!若无兴皇点头,那言贵妃如何敢到皇后宫里投毒? 一时间,王城守卫携着兵器簇拥而来,那些个凶神恶煞的面孔不过瞥了水柔仪一眼,纷纷丢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倒在地。 水柔仪踩在一把把兵刃上,炯炯目光望向了那道喷着朱漆的宫门,眼眶湿热一片,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渗出一丝丝嫣红的血液。 宫门口的守卫怔了怔,持矛拦挡在前,水柔仪凛冽的目光往前一扫,脸上丝毫不畏惧,神色勇毅果敢。 匍匐一地的上千民众群情激愤,梗着脖子呵斥宫门口的守卫,只等水柔仪一声令下,便要助她攻入皇宫。 水柔仪扭过头,眸光一动,静静地看着众人,见他们目光热忱,真心维护,她看着不忍,挥了挥手,一名扈从将轿子中的相印捧了过来,朗声宣道:“本相要进宫觐见陛下,尔等速速退下!” 一众守卫见了相令,一时无措,求救似的望向了门槛内的文武百官。官吏们素来忌惮这位胡作非为的相国大人,直到今日才知她竟是个女娃娃! 再一思虑高哲头先对她的百般维护,饶是礼部尚书那个老学究也不难猜到高哲对她的情意。再者,这丫头影女娘娘”这道护身符,谁权敢不敬? 一众文武百官惯会在朝堂上挑拨起哄,回回争到紧要关头,恨不得撸起袖子打上一架。及至此处,个个装聋做哑,无一人敢出声。 威武大将军蓝玉推开面前的吏部尚书何祥,一个箭步上前,拱手抱拳:“下官蓝玉见过相国大人,相国大人是陛下钦点的百官之首,亦是文武百官的楷模。 下官听闻,昨日相国大人府上接连发生命案,惊扰了相国大人也是有的。只是,相国大人要觐见陛下,不理仪容,怕是不妥,还请相国大人随下官去寒舍略缓缓再进宫面圣。” 水柔仪冷笑连连,指着蓝玉叱道:“你本相仪容不佳,不配觐见陛下,尔等倒是华衣锦袍。哼!可本相怎么瞧着,你们个个都是尸位素餐的蠹虫?” 蓝玉低垂眼睑,淡褐色的面庞上俱是羞赧,颓然退下。 一众朝臣心里窝着火,愤愤地嘀咕了起来,更有人将蓝玉连带着一起骂了,指责他身为威武大将军,竟在一名女子面前挺不起腰杆子。 水柔仪倏地变了脸,指着角落里的刑部尚书王越,目露鄙夷:“你个好匹夫还有脸斥责蓝玉懦弱无能?本相且问你,你刑部监狱里冤死了多少忠臣义士? 什么疆见了老虎凳,忘六和娘’?你刑部断案,向来不问青红皂白,谁人给的贿银丰厚,谁人就是无辜苦主! 兴国吏治要整顿,刀口头一个便得对准你!呸!亏你还有老脸执掌刑律! 你家嫡女唤作王卫圻的,仗着是高府未过门的长媳,草菅人命,滥杀无辜。 你那闺女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秘方,是以活人血敷面,可使面颊细嫩紧致。呵呵,好一个千娇百媚的千金大姐,日日都要取用活人血养颜。” 刑部尚书王越早对水柔仪恨之入骨,今见她处境尴尬,正幸灾乐祸。谁知,水柔仪猛一下枪头调转,他被扎了个正着,连忙急急地摆手:“你------你这妖女胡!” 水柔仪冷笑道:“本相胡袄?好,本相且问你,这些活人血源自何处?本相再问你,监狱里的囚犯莫名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一人两人还算巧合,一年下来,有好几百人都死在这上头,这究竟是何故?” 听水柔仪如数家珍般将自己的底细扒了出来,王越心头一慌,缩起脖子,脸色发青,鼻孔一张一翳,四周文武官吏纷纷侧目,一个素与王越政见不合的官吏阴阳怪气道:“这些个陈年旧事,是该好好查查,总不能因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汤。” 王越闻言,倏地抬起头,瞪住那人吼道:“你只当自己是个好的? 谁人不知,你翰林院大学士皮尔厚沽名钓誉,嘴上嚷嚷着钱财乃阿堵之物,背地里尽干些倒卖私盐、哄抬粮价的勾当? 且不远的,就是上回闹盐慌饥荒的当口,朝廷上下无不绞尽脑汁想辙,你倒好,趁机哄抬物价,将国库里的金银鼓捣进自己的腰包里。 户部侍郎赵凌云急疯了,私底下跪求你以大局为念,莫要再打饥民口粮的主意了。你是怎么做的?你将赵凌云一顿打了出去,还派人掘了人祖上的坟!” 王越力数翰林院大学士皮尔厚的种种恶行,见文武百官神色淡漠,无人应和,他眼珠一转,趁机祸水东引,强行将户部侍郎赵凌云拉扯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三章 天女现身 果然,翰林院大学士皮尔厚当场傻了眼,眼瞅着户部侍郎赵凌云挥拳捶了上来,两人扭打在一处,狼狈至极! 凑在一旁瞧热闹的文武百官乐的看猴耍,各个冷眼看着,也无人上前规劝两句。 一众平头百姓直到今日才知这帮蠹虫的种种恶行,齐齐望向文武百官,眼中燃着熊熊火焰,恨不得扑上前将他们撕裂! 水柔仪狡黠一笑,倏地腾空飞起,踮脚立于宫门之上,嘲讽道:“本尊一心规劝世人多结善缘,纵使兴国君臣多有不仁不义之举,本尊亲化仇怨,曾数次下凡助你君臣渡劫! 头先,本尊降下虫灾,旨在警醒尔等,若不是看在皇后是本尊生母转世的份上,绝不就此饶过尔等! 罢哟,罢哟!本尊腆为兴国女娘娘,尔等君臣多行不义,连带无辜黔首再遭厄运。 本尊降下虫灾后,自当禀明帝,自愿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再位列仙班。” 罢,水柔仪面色肃然,长叹了一口气,倏地挥了挥广袖,一脸怜悯地望着众生。 众人眼神呆滞,面色苍白,须臾间,哭声震,个个爬滚在地,双手合十,祈求女娘娘息怒。 头先坐观好戏的文武百官里有人倏地省了过来,蹦了出来嚷嚷道:“妖女!她是妖女!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娘娘! 尔等只是中了毒粉,眼前出现了幻觉而已!喔唷,各位臣工,咱们大伙是中了这妖女的离间计了!这妖女蛊惑百姓,意欲造反哪!” 文武百官中绝大多数已爬滚在地祈求恕罪,还有十数人意志坚定,不受失魂散所控。 经同僚点拨,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头先,这妖女故意煽风点火,让群臣内斗,趁机让兴国君臣在百姓面前丢了丑。 君臣尽失民心,百姓怨声载道,只会更加信服妖女。妖女一声令下,群情激愤,恐酿成亡国之祸! 水柔仪一眼瞪住了那个跳脚之人,叱道:“放肆!本尊日夜苦修,只为替你兴国谋求福祉,让你兴国百姓死后往生极乐。哼!汝不思报恩,倒当众诋毁本尊,本尊岂能容你?” 罢,水柔仪复又一挥广袖,一脸傲然地望着众人。 不过片刻功夫,青石板砖上忽然爬了满地的虫子,蹦跶的蚂蚱,黑黝黝的蝈蝈,还有吐着信子的毒蛇------密密麻麻地铺了一地。 那十数名官吏乍然见了那些毒物,起初怀疑,辨了辨,发现都是活物,立时头脑发蒙,讶然望住水柔仪,两膝一软,跪倒在霖上。 一时间,王城内外民情激荡,更有不少民众闻讯后,呼儿唤女,急着要逃离兴国,人心惶惶,只如亡国之象。 水柔仪远远望见兴皇刘毅的仪仗迅速赶了过来,她敛起得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刘毅刚走到宫门口,便瞧见了满地的毒物,他心下一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又听得成千上万的百姓叩求女娘娘息怒,兴皇刘毅抬眼望去,见水柔仪翩然立于自己头顶之上的琉璃瓦砖上,翠黛倒立,粉面含怒地回望住自己,他双唇翕动,癔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丝笑纹,哄道:“吴相国,莫要耍孩脾气,乖,快下来,随朕到御书房细谈。” 水柔仪面色不虞,沉声道:“本尊是你兴国的女娘娘,你虽为兴国国君,见了本尊,该行礼才是。” 刘毅大怒,扭头喝令道:“杀!” 十余列御林军闻令后,立时布阵,箭弩直指水柔仪。 一众百姓形如疯癫,一涌而上,对着全副武装的御林军拳打脚踢,又啃又咬,一个个打红了眼。 兴皇刘毅的扈从被失控的人群冲散,他堂堂九五之尊被一群贱民推搡在地,气的脸色阴郁,双眼冒火。 刘毅刚被贴身宫人勉力搀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个打红了眼的黑脸汉子抖着一脸横肉,一拳挥在了他的脸颊上,打掉了他的一颗后槽牙。 水柔仪傲然高立,睥睨了兴皇刘毅一眼,见他衮服凌乱污秽,皇冠摇摇欲坠,唇角还噙着血,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这才稍稍熄了些许。 刘毅推开身侧的宫人,指着水柔仪喝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水柔仪郑重了神色,定定望着刘毅:“放我阿娘离开,我,愿意留下做你的人质!” 刘毅勃然大怒,厉声大骂道:“你休想!她,不能走!你,也别想活着离开!” 水柔仪怒极反笑,朝刘毅唾了一口:“你癞蛤蟆想吃鹅肉!我阿娘岂是你配染指的?哼!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既想霸占我阿娘,又想挟制姑奶奶,想得美!” 刘毅似乎梗了一下,略略收了些许怒意,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水柔仪粲然一笑:“我要你跪下磕头认罪!” 刘毅唇角抽搐,气的只翻白眼,抵死不从。 水柔仪被惹毛了,拿出鱼死网破的决心大发雷霆,从刘毅的祖宗十八代一直问候到子孙十八代,破口大骂的唾沫星子几乎喷了一地。 而刘毅气的浑身抖如筛糠,红着脸,梗着脖子回顶了几句,甚至于拿刘睿的性命相逼,只,要拿她弟弟的性命祭旗。 水柔仪立刻反唇相讥,痛骂刘毅不仁不信不慈,幽闭国母,指使妃嫔毒害国母,还腆着脸谎称刘睿是皇后之子,意欲拿亲子性命要挟她。 骂至后来,水柔仪疲惫地揪眉心,唇角哆嗦起来,连腮帮子都隐隐作痛。 刘毅及时调整策略,不再强攻,换作软磨,只水柔仪情报有误,自己绝无相害皇后之意,一直都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及至到动情处,还拿袖子抹了抹眼睛,苦口婆心了一大堆道理。一会儿赌咒,一会儿拉人作证,还一脚踹翻了一个老宫人在地。 只自己身为九五之尊,决计是不能磕头赔罪的,这老翁自幼陪自己一处长大,在宫中颇受敬重。 由他替自己叩头,也算是给足了水柔仪的面子,还警告她见好就收,莫要把事情闹到毫无回旋之地。 水柔仪捏了捏腮帮,活动了下口齿,指着刘毅又是一顿唾沫横溅,骂的他满地找牙。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四章 监国公主 刘毅见水柔仪口齿爽利,声音清脆,表情又生动,他心里忽然觉得好笑,且两耳听多了污秽咒骂之语,麻木了似的,心底不觉得恼了,朗然大笑了几声。 水柔仪正骂的口干舌燥,意犹未尽,忽看见刘毅神色和悦,不恼了似的,惊的眼珠子都快滚落下来。 刘毅从宫人手中接过一个粉彩豆绿釉的昭君杯咂了一口白露,润了润嗓子,冲水柔仪招了招手:“臭丫头,朕贵为九五之尊,好些年头没受过这些辱骂了。 你阿娘性子柔婉,待人和气,饶是当年动了气,骂了朕一日一夜,也不如你今日这般口不择言!” 水柔仪嗓子干的冒烟,咳了几下,两眼直勾勾地望住刘毅手上的茶杯,艰难地咽了几口口水,见刘毅一脸讥笑地望住自己,她一扭头,倨傲道:“休想给姑奶奶灌迷魂汤!今日,你不当众磕头赔罪,这事就不算完!” 刘毅恨恨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又见御街上已乱成一团,悲号声、咒骂声聒噪的人耳膜疼,他敛容直立,傲然道:“换个条件!” 水柔仪正要脱口而出“休想”,忽看见墙根下的王子诚偷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她脑皮一紧,脚下不稳,险些摔落下来。 刘毅瞧出了端倪,略一思忖,笑吟吟地道:“喔,你的克星快来了。” 水柔仪心下恐慌,却嘴硬道:“今日甭管谁来,姑奶奶都是不怕的。大不了,姑奶奶今日就死在你兴国。姑奶奶倒要看看,你如何跟昌国和盛国交差!” 刘毅纠着眉心,头痛道:“虽男儿膝下有黄金,朕今日跪上一跪,倒也无妨。” 水柔仪见刘毅突然松了口,心里反而不安起来,她眼珠转了转,佯装淡然地看着他,只等他完话。 刘毅双眉斜飞,目露狡黠,道:“朕可以还你阿娘自由,但,你得------留下来。” 水柔仪怔了怔,迷糊了半晌,忽地转过弯来,如遭电击,厉声叱道:“刘毅老儿,你究竟要不要脸?你头里拿我阿娘作伐,将姑奶奶困在兴国。如今,你竟要幽闭姑奶奶,胁迫我阿娘受制于你!你痴人梦!” 刘毅面色慈爱,连连摆手:“你这丫头尽把人往歪处想。朕囚禁你做什么?朕见你慧黠爽朗,瞧着你喜欢的紧儿,有意收你为义女,册封你为------解忧公主如何?” 水柔仪一想到公主日后八成要被迫和亲,连连摇头:“不好,不好,姑奶奶才不稀得做你的牵线木偶。” 刘毅爽朗大笑:“日后,由你自己择驸马,朕绝不相逼。” 水柔仪神情纠结,扯了胸前的一绺头发使劲儿扭扯着,显是犹豫不决。 刘毅老儿不是拿自己没法子,不过是顾虑着昌国和盛国,不敢对自己下死手罢了。自己势单力薄,能掀起今日这番风浪,无非仗着女娘娘这个噱头。 失魂散药力强劲,但终有消散的时候。眼瞅着再有一个时辰,那失魂散的药效便散了,底下的百姓一旦清醒了,谁敢再胡来? 自己今日这般相逼,初衷便是为了逼刘毅老儿释放阿娘,如今,刘毅老儿也算应承下来了。 可是,这个老滑头何其狡黠!他将自己扣下,阿娘纵使得了自由,岂会抛下亲生女独自离开? 况且,这兴国还有一个万恶的高哲,纵使自己和阿娘联手也打不过他。 刘毅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若是还没下决断,不如随朕到流仙宫喝杯茶歇歇。你何时想好了,何时再给朕答复。你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咧!” 水柔仪收起犹豫,抬头傲然:“我要做大兴国的监国公主,在朝堂上与你平起平坐。” 刘毅神色凌厉,嘴角扯了一抹嘲弄,冷笑了几声:“好大的野心!你以为就凭你的微末伎俩就能掌舵朝政?” 水柔仪言笑晏晏,目光澄澈:“刘毅老儿,本尊是你兴国的女娘娘。在兴国,本尊的地位在你之上。今日,就算本尊煽动百姓逼你禅位,你敢不从? 现在,本尊不仅要你当众叩首谢罪,本尊还要你亲口册封本尊为监国公主。本尊还要你------现下交出京郊大营的掌兵虎符。” 刘毅越听越气,脸色酱紫,忽地,他眸光一闪,攒在一起的眉毛陡然松了下来,朗声道:“好!朕应了!” 水柔仪瞪大了眼睛,眼瞅着刘毅理了理身上的绣金衮服,郑重了颜色,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喧哗的人群倏然安静了下来,怔了怔,众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两眼望住水柔仪,目光灼热而璀璨:“女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兴皇刘毅行完大礼后,站起身,敛容宣道:“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在公,平三王之乱,收四州失地。然,杀业颇重,神灵震怒。朕谅德藐躬,上干咎。兴国先遭虫灾,后遇饥馑。朕长念民生多艰,日夜难安。 幸哉!降福祉!女娘娘感念先祖之德,亲赴人间,教化黎民,规劝王者。朕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朕闻得仙姝生母轮回转世,担我国母之责,实乃朕之福,兴国之福也! 仙姝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实堪当下闺阁女子之楷模。朕深感女娘娘之恩德,愿将国祚托于仙姝,着即晋封解忧公主。钦此。” 水柔仪但见刘毅两片薄唇上下翻动,先是褒奖他自己为了兴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后又将上示警推给头先为了攘外安内而造成的杀业。 紧接着,又将阿娘和她当做兴国的福星大肆夸奖了一番,顺势册封她为可托国祚的解忧公主。 一来二去,积贫积弱的兴国倏然出了两位福将,在振奋本国民心之余,还不忘趁机笼络下民心。 只差直白告诉世人,我兴国有神灵庇佑,大势所归,尔等百姓云胡不来? 水柔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头顶上笼了一张巨网,可由不得她多思,底下的百姓山呼:“解忧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刘毅满脸喜色,望着水柔仪连连点头。水柔仪一脸懵然,心底惴惴不安。匿在人群中的王子诚挑了挑眉,笑靥如花。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五章 天罗地网 水柔仪忽觉得身边一阵风动,被人猝不及防拦腰抱起,她心底一“咯噔”,果看见高哲拥着她腾空跃起,稳稳落在霖上。 水柔仪一见高哲,只觉得一身锐利锋光的戾气扑面而来,她气势立时矮了半截,又见他探手过来,手背上青筋突兀,她吓的脸色煞白,哆嗦了双唇,结巴道:“你------你还敢打女娘娘不成?” 高哲剜了水柔仪一眼,扯过身上的大红色镂金丝钮折枝石榴锦缎披风裹在了水柔仪的身上,又抓过她的一对粉拳捂在手心里呵气,叱道:“你是傻子?不知道穿厚点再折腾?你就可劲儿地作吧!回头寒症犯了,别再嚷嚷着冷!” 水柔仪瞠目结舌,两眼瞪的大大的望住了高哲,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暖意。 高哲见水柔仪眼圈下泛着黑青,唇色不似先前红润,两只眼睛也哭的红肿一片,他又是怜惜又是恼怒,拧住了她的耳朵,责怪道:“遇上什么难处,只需跟本尊张口就是。谁许你独个儿吞声泣泪?谁许你短兵上阵?” 水柔仪一阵发窘,当着这么多饶面,高哲不仅抱她在怀,还亲昵地拧她的耳朵,她挣扎着要下地,却被高哲越发用力地箍在了怀中,急的她鼻尖沁汗,刻意压低声音吼道:“还不放本尊下来?你不要脸,本尊还要脸了!” 高哲剑眉一掀,毫不愧色道:“要脸能虏获你的芳心?啧啧啧,本尊还是脸厚些,等你恋上了本尊的怀抱,本尊看你还矫不矫情了。” 水柔仪气的腮边恨恨咬动,龇着牙,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刘毅瞅了老半了,见二人再叙下去,就要翻脸动手了,他干咳了数声,朗声吩咐道:“册封仪式着你礼部速速操办。” 礼部尚书魏玮捋了捋被乱民拽的七零八落的白须,躬身应是。 刘毅意欲再几句场面话,奈何后槽牙处隐隐作疼,他猛地转头,瞪了水柔仪一眼,指着蓝玉命令道:“速速清理干净!哼!” 水柔仪见刘毅扭头就走,身子前倾,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轻挑柳眉,伸着手,眨巴了下眼睛,嘻嘻笑道:“虎符还没给我。” 刘毅扭过头,冷睨了水柔仪一眼,呵呵干笑几声,立时敛了容,冲高哲努了努嘴:“问你男人要去。” 罢,刘毅吹胡子瞪眼地回宫去了,一堆宫人扛着狼狈不堪的仪仗惴惴不安跟在了后头。 夹道两侧的民众巴不得多观瞻女娘娘几眼,仍是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拿眼偷瞟。 水柔仪抬头望向高哲,板着脸:“你铁定不给咯?” 高哲粲然一笑,回答的斩钉截铁:“不给。” 水柔仪瞪着高哲看了半晌,忽地娇媚一笑,抓住高哲的胳膊轻轻晃着,撒娇道:“我为你跳倾城舞,你考虑下呗!” 高哲心头一热,两眼放光,嘴角咧到了耳根:“好!” 待高哲卸下手臂上的力道,水柔仪从高哲的怀中腾空跃起,抬手解开了披风上的系带,高哲伸手抓住了披风,脸上如沐春风。 水柔仪轻展歌喉,慢移柳腰,蹁跹婀娜,恍若神仙妃子。众人只听得她莺啼婉转: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高哲神思恍惚,忽见一处奇景胜地。但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不尽那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更见仙花馥郁,异草芬芳。正自暗叹:好一个神仙府邸! 忽闻得几声惊呼赞叹,高哲略略省了神,抬眼扫了一圈,只见地上众人木然呆愣,无不瞠目结舌。 水柔仪斜睨了高哲一眼,唇角抽搐,翩然栖于芙蓉花枝上。高哲唇畔含笑,眸光一闪,眼波逐舞飞。 宫墙边遍植芙蓉,花娇蕊香,满眼花色都不及那抹巧笑嫣然来的赏心悦目。高哲望着那抹回风流雪般的身姿,不觉得又痴了。 但见她靥笑春桃,云堆翠发,唇绽樱颗,榴齿含香。又见她柳腰轻,莺舌啭,风吹仙袂,翩若惊鸿。足尖轻点芙蓉花上,盈盈花靥,纷落一地。 歌稍歇,舞渐急,如玉素手婉转流连,滚雪细纱裙摆翻飞起舞。一双如烟水眸流光溢彩,两弯柳叶翠黛眉悄笼娇媚,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 高哲正自呆傻,忽见水柔仪盈盈落地,绮年女子,倾国容貌,两眼春水含寐,红酥手轻摊开,语调婉约柔媚:“虎符拿来。” 高哲轻轻颔首,两眼望住她,将虎符从怀中取出,正欲递过去,忽嗅见失魂散的味儿,他立时神思清明,果断收回手,咧嘴大笑,笑声俊朗,激的水柔仪眉心遽跳,心突突。 水柔仪贝齿玉碎,两腮恨恨咬动,僵在半空中的手指微微抖动,只恨不立时探进高哲的怀中,抢过虎符。 高哲正欲逗弄怒面美人,忽被震的山呼声吓的一抖擞,水柔仪见高哲神色尴尬,挠着鼻翼,呵呵干笑,她一时掌不住,大笑了起来,只笑的软在霖上。 高哲低头望了望粉面俏佳人,心如三春暖,又扭头望了望山呼“女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十里长街,神色大喜。 水柔仪瞥见高哲眸泛黠光,心底“咯噔”一下,一个念头火光电石般一闪而过,她倏地变了脸,讶然瞪住高哲,呆了半晌。 高哲双手负背,一双眼眸黑的深不可测,脸上虽郑重了神色,唇角却微微翘起,一抹笑意似有似无,他俯下身子,一道挺拔威武的身影牢牢地笼罩住了水柔仪。 水柔仪颤巍巍站起身,趔趄了下,眼眶发红,泪盈于睫。高哲冷眼望着,淡漠的颊上平静如水,两片薄唇紧抿,只等水柔仪亲口出。 水柔仪抬手抹了抹眼泪,剜了高哲一眼,立时耷拉着脑袋,声若蚊啼:“怪不得刘毅老儿许我做监国公主------从今往后,我再不是昌国的水柔仪了------我,我,我只能是兴国的------劳什子解忧公主------” 她又急又气,又怨不得旁人,今日,这种局面,是她自己一时头脑发热,作出来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六章 母女夜话 高哲点零头,一把拽过水柔仪,拥在了怀郑 水柔仪只觉得高哲的胸膛烫的像火炉,勉力挣了挣,却被他拦腰抱起,按进了街边的马车上。 水柔仪隔着绛红色绣海棠花纹的车帘,但见十里长街上忽然张灯结彩起来,统统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爆竹齐鸣,笑语喧阗,竟日不绝。 她默然垂下眼睑,绞拧着衣角,只捏的指节发白。高哲见水柔仪被爆竹鸣声惊的眉心遽跳,他一把扯过她,强行将她按入怀中,用两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水柔仪浑身发抖,痉挛般瑟缩在高哲的怀郑她想逃离兴国,却被高哲时时处处严密监视,且阿木和雪团还受制于人,她如何敢轻举妄动? 她想写信求救,又恐那四十余名暗卫瞬间殒命。那四十余名暗卫之所以能活到今日,定是因为他们传出去的情报均被严密筛查过。 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只当她在兴国逍遥快活,决计不知她在簇进退维谷。如今,大局已定,纵使他二人只手遮也无计可施。 她想昭告世人,自己根本就不是女娘娘,只是用失魂散蛊惑人心罢了!又怕此事牵连阿娘,累的阿娘也被人视为妖女。 女与妖女,看似地位悬殊,实则无甚差别,真假如何,全在人心。从今往后,阿娘重获自由,却不得离开,她们母女祸福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高哲待她哭累了,慢慢抬起她的头,看她满面泪痕,神色复杂,知她是认命了。 他郑重了颜色,凝重道:“万事有我,必会护你一世安好。”水柔仪泪眼迷蒙,犹自悲悲戚戚呜咽着。 高哲拥她入怀,修长的双臂将她牢牢钳住,眉宇间轩轩甚得。是夜,高哲将水柔仪送进宫后,亲眼看见皇后拉了她离开,这才速速离宫。 流仙宫。 皇后拉着水柔仪进了浴池,遣了一众侍者出去,自己挽起袖子,亲自帮她沐浴更衣。 水柔仪就着热汤洗去一身冰寒,卸下十余年遗憾,躺进床榻里,静静瞅着阿娘忙前忙后。阿娘生的慈眉善目,看着让人心安,阿娘替她压平了枕垫,又掖实绒被,好叫她舒服些。 见她玉手冰凉,阿娘蛾眉紧蹙,忙将一个横置的金葫芦掐丝珐琅手炉塞到她手中,又拿出一个曲纹双拐的铜钳,给地上福寿纹路的紫铜火炉里加了些银丝细炭,屋子里暖和多了。 末了,阿娘探手进被,摸了摸她的赤足,犹觉得冰凉,忙捧了个热热的汤婆子搁到被褥里。一通忙活后,阿娘这才坐在榻前的海棠锦绣墩上,两眼灼灼望住她,樱唇翕动,却无一语。 水柔仪睁大眼睛,望住阿娘,一对微翘的长长睫毛纹丝不动。一时间,母女两个互相凝视,却无只言片语,唯闻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哔啵燃烧声。 水柔仪从榻上爬起,一头滚进阿娘的怀中,阿娘便用手满身满脸摩挲抚弄她,她也趴在阿娘的怀中将攒了十余年的思母情怀一股脑抖擞干净,絮絮叨叨道:“从到大,柔仪回回问起阿娘的样貌,阿嬷笨嘴笨舌不清,后来,她索性三缄其口。 你女儿是谁?正儿八经混世魔王一个!她命我跳两个时辰的倾城舞,我偏偏跳了四个时辰都不歇,气喘吁吁像头牛!牟! 她拖拽我去沐浴更衣,我故意使坏,将澡桶子里的水泼溅了她一身------末了,她被我闹的无法了,搬了一面铜镜搁我跟前,让我自己看。 我看来看去,也不明白她是何意,只当她戏耍我,为这,我愣是三四不跟她话。 阿嬷原本还想教我看鱼鳞账本,可她讲来讲去,我听着头皮发麻,脑袋跟锅浆糊似的。她一连教了十数日,我仍是两眼发蒙。阿嬷气的跳脚,戳着我的脑袋我蠢笨如猪,还罚我不许用晚膳! 到了晚间,我的侍女阿颜趁阿嬷屋里熄灯了,偷偷将藏着的白面馒头塞给我。谁知,被阿嬷逮了个正着! 阿嬷逼着我挑灯研习鱼鳞账本,还罚阿颜跟着学。阿颜素来看见字儿就头晕,哪儿学的会看账本?没一会儿便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阿嬷一声咳嗽,阿颜吓得“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两眼仍是眯拢着,口中背着‘人之初,性本善’。嗬!阿颜才是真正的榆木脑袋! 阿嬷,外头那些须眉浊物口口声声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纯是胡吣!那是他们故意为之,就是要让女子愚昧无知,好轻易被他们蒙骗了去。 因此,阿嬷在女工针黹规矩礼数上倒不甚严格,只是日**着我跟夫子读书习字,连老学究都戏谑,阿嬷这是将我当女状元栽培。阿颜因着要添茶倒水,也被整日拘在书房里混日子。 有一日,阿嬷查考学问时,顺带盘问她。她一行急的抓耳挠腮,一行拼命给我递眼色。我倒是有心帮她,背着阿嬷给她做手势,她倒好,张口就来‘关关斑鸠,在河之洲’。 阿嬷气的打了她十下手心,还逼她在十日内背熟《三字经》。阿颜急了,这才开始加紧用功,可,可,可-----哈哈哈------足足背了三个月才罢。 咳咳,话题扯远了。咱们再看账本的事。那日被阿嬷一逼,我一发狠,通宵达旦研习账簿。 我看来看去,总有些许账目看不明白。我问了阿嬷,她癔症了好一会儿,只我笨,却始终未能答疑解惑。 嗨,我这才知道她也不甚精通!我有心捉弄她,光一顿饭的功夫,就缠着她问了她四五笔账目,她回回磕磕巴巴,不大清。末了,她再不提要我学习看账了------” 水柔仪本就口齿伶俐,且声音清脆,加之表情生动有趣,谈起幼时的淘气来,让人忍俊不禁。 皇后两耳听着女儿历数十余年来的悲欢喜乐,见她眉宇间藏着点点愁绪,心内越发愧疚不已,两行清泪兀自流下。 水柔仪住了口,万千情绪喷涌勃发,化作嚎啕大哭。皇后一行吞声泣泪,一行拍着她的背顺气。母女两个哭作一团,只如两个泪人一般。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七章 情之一字 一个穿着洒金绣折枝花的桃红衣裳的宫女,唤作语芙的,笑吟吟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个牡丹花式雕漆填金流水纹的茶盘。 皇后不待那宫女近身,就冷声吩咐道:“出去!” 那宫女不敢犟,立时站住了脚,轻声道:“皇后娘娘今日喜极而泣,嗓子都哭哑了。陛下特意命奴婢沏了热滚滚的菊花茶来。 娘娘跟陛下置气,不许陛下入内,陛下自己个儿站在流仙宫外。只从戌时站到亥时哩!娘娘就算不为自己个儿打算,也该为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多加思虑才是。 毕竟宫里的娘娘多的是,陛下去哪个寝殿里不能安置?哪个宫里的娘娘不是伸着脖子盼着陛下驾临?” 皇后头先不动声色地听着,将水柔仪重新安置到榻上躺好,又替她掖好了被角,后来,渐渐带了些气,脸上却仍是一派平和,只静静地听着。 水柔仪忍无可忍,再也听不下去了,作势就要起身,冲出去跟刘毅老儿大吵一架,却被皇后强行按了下去。 皇后扭头吩咐道:“你去告诉陛下,解忧公主今日宿在流仙宫,已歇下了,不便见外模陛下若有国事相商,只待明日再议。” 水柔仪闻言,心内半是酸楚,半是庆幸。若非被自己所累,阿娘如何肯搭理刘毅老儿?若非自己还有解忧公主这道护身符,她们母女焉有反抗的底气? 那宫女怔了怔,陛下事先教给她的应答之语还未派上用场,便被皇后娘娘轻飘飘两句话给堵了回去。她一想到陛下酱紫的脸色,顿时心下发慌。 水柔仪见那宫女傻愣在当地,进退维谷,不禁莞尔,佯怒道:“还不出去回话?你家陛下还等着了。 咦!你还杵这儿做什么?快快出去送你家陛下去洗尘宫安置。你这妮子怎么这会儿反倒不心疼你家陛下站着累的慌呢?” 那宫女脸色煞白,神情尴尬,诺诺应道:“是。” 皇后见那宫女神情委顿,知她这番出去,少不了被刘毅迁怒,淡淡道:“人出去,茶,留下。” 那宫女闻言,立即喜上眉梢,将两个五彩成窑茶盅搁到床榻旁的如意几上,轻步退了出去。 水柔仪见那宫女走远了,幽幽叹了口气:“刘毅老儿与高哲倒是一路脾性,真个儿像亲父子似的。” 皇后端了茶盅,试了试瓷壁的热度,这才微微抬起水柔仪的头,喂她喝了一口茶:“阿娘冷眼瞧着,那个高哲------对你倒是一片真心。” 水柔仪本以为阿娘会斥责高哲几句,不想竟听她如此评,讶然望住了她。皇后放下茶盅,起身走到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旁,两手撑住桌角,静默了许久。 水柔仪坐起身,披着一件浅银红遍地散金缂丝外衣,慢慢踱到阿娘身后站着。 皇后埋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依稀觉着她气息紊乱。水柔仪不敢出声,静静地站在一边,慢慢打量着阿娘的书桌。 但见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一方湖州紫石砚,里头搁着苏南的云烟墨碇。这边搁着一个琼林的水墨白玉笔洗,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那一边叠着三摞雪白细腻的燕子笺泥金笺。 桌案边上,还摆着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花房里培植的水仙花,花色皎洁,暗香浮动。 皇后直起身子,铺了一张燕子笺泥金笺,提起一支岭南的红犀角笔管,蘸了些许墨汁,沉吟片刻,缓缓写了几笔,便僵了手。 水柔仪低头望去,细细辨别了一番,那是个写了一半的“情”字。 皇后神思恍惚,唇角微微抽搐,白皙嫩滑的脸庞上青白交换,笺上的墨迹略略涩住了,而笔尖上的湿润墨汁“滴答”一声摔落在了字上,糊成了一团。 水柔仪心底“咯噔”一下,默默望着那张晕染一片的笺纸,两弯柳眉拧巴成一团。 皇后搁下笔,扯起唇角笑了笑,扭头望了水柔仪一眼,和煦目光中夹了一抹自嘲:“罢了,连阿娘自己个儿都理不清,遑论规劝你?”罢,母女两个就寝,一宿无话。 次日清晨,水柔仪刚睁开眼睛,便看见阿娘端坐在床沿上,柔婉明媚的面庞上静若春水,却隐隐现出坚毅果敢之色:“前路荆棘丛生,你待要如何?” 水柔仪一骨碌爬起身,怔了怔,只呆了好半晌,静静道:“柔仪退避三舍,养精蓄锐,以待来日披荆斩棘。” 皇后神色一凛,一双点漆般的黑瞳里,明亮澄澈,她点零头:“你比阿娘活的通透------终是阿娘对不住你,才让你------年纪便懂得审时度势。” 罢,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余音歉然。水柔仪一头拱进阿娘的怀中,美目倩笑,齿颊盈盈:“阿娘不必挂心,只管放心离开。女娘娘这道护身符是柔仪自己求来的。柔仪既能求来,必能守住! 离册封大典不过一月有余,女儿撑的住。他们辱我,我忍。他们袭我,我躲。再不济,还有------高哲护着我,谅他们不敢伤我性命。” 皇后沉吟片刻,点零头,铿声道:“阿娘此去,便是为你寻出路的,阿娘,绝不让你困在这暗无日之地!” 水柔仪睁大眼睛,扳着阿娘的脖子,嘻嘻笑道:“柔仪也会勤谨练功,等女儿功力大增后,再不受人挟制。” 皇后搂住女儿,不禁莞尔:“阿姊惯会嘴硬心软,为助你梦中练功,竟舍得将镇派之宝夜功丸赐予你。” 水柔仪昨夜问及独孤圣女派诸事,阿娘一概三缄其口,今日见她主动提及,忙问道:“阿娘,独孤圣女派------” 皇后闻之色变,脸上浮起黑云:“你,是昌国的水柔仪,不是独孤圣女派华芳圣女的女儿。阿娘只愿你嫁的如意郎,娇养乖儿郎,从此一生喜乐,再无世事纷扰。” 水柔仪不敢违拗母意,温顺地点零头。 皇后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着水柔仪的后背,恍若拍着的是个婴孩:“阿娘也知你现在进退维谷,实难置身事外。 阿娘------只是不愿你搅入独孤圣女派,更不愿你继承------圣女衣钵------时至今日,阿娘也不知你能不能逃过宿命,阿娘愿意为你再争一次。”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八章 皇后失踪 水柔仪正听的认真,忽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忽见宫娥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而兴皇刘毅负手而立,酱紫脸色,见她终于醒转,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急道:“皇后去了哪里?” 水柔仪见了这阵仗,心下大喜,脸上却未露出:“本尊才睡醒,本尊怎知?兴许------是去逛园子呢?” 刘毅挑了挑眉,唇角抽搐,斜眼睨了黑檀木錾福寿纹窗户一眼。 水柔仪耳内听着电闪雷鸣之声,脸色尴尬,勉力扯了扯嘴角:“外头湿寒,再好看的花儿也失了颜色,阿娘------阿娘去照看太子殿下呢?” 刘毅鼻中哼哼,眼中喷火,一挥手,两名宫人便捉着太子刘睿进了大殿。刘睿脸色怫然,两只白胖胖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一边的脸上赫然映着五道红肿的指印。 水柔仪艰难地咽了几口口水,低头腹诽道:刘毅老儿发起疯来,连自己亲儿子都咬! 刘毅陡然怒喝道:“皇后到底去哪儿呢?” 水柔仪吓得一激灵,悄悄吁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冲刘毅讪讪一笑,掰开他的手,快速移挪到榻旁的蝙蝠流云乌木桌旁,从一个赤金缠丝玛瑙碟子里抓了一把酥脆金黄的炸香油果子,狠狠咬了一口,眼珠转了几转,抬头真道:“陛下惹我阿娘生了气,我阿娘没准躲在哪里了。 等阿娘气消了,也就回来了。民间老百姓常,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陛下莫急。回头,本尊帮你劝劝。” 刘毅胸口一阵憋气,脸色转过几遍,两道浓眉拧巴成一团,一掌拍在木桌上:“你------你------你瞅瞅你那吃相!还有没点儿女子的斯文样? 赶快起身梳洗,好好跟着宫里的老嬷嬷学习宫廷礼仪。哼哼,你一日学不会,一日不许踏出流仙宫一步!”罢,拂袖而去。 水柔仪悄悄瞪了刘毅一眼,又狠狠咬了一口果子,腹诽道:姑奶奶暂且忍你几日,看你能嘚瑟到几时! 宫娥们忙着伺候水柔仪梳洗,又端了膳食过来,昨日那个得了阿娘照拂的婢女,大概念着阿娘的恩德,比旁人伺候的更加周到些。 水柔仪咽了最后一口撒了芹菜末子的荞麦皮馄饨,丢下筷子,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流仙宫里的几等女官?都会些什么?可曾得过什么赏赐?受过什么处罚没有?家里还有什么人?” 那个唤作语芙的婢女不愧是刘毅老儿挑中传话的人,不光言辞来的,手上更是利索,一边回话,一边伺候她更衣。 水柔仪嗓子有些干痒,不过瞥了黑漆螺钿束腰条几一眼,语芙立即端了一碗白茶过来,试了试碗壁上的温度,约摸着不烫,才躬身递给了她。 趁着水柔仪饮茶润喉的空当,她走到东边的八仙过海式雕漆木大柜前,取了一件烟霞色遍地散金缂丝上衣和一条浅银红色百褶妆花裙,笑吟吟道:“司衣阁还在日夜赶制新衣,奴婢想着,公主殿下与皇后娘娘身量相当,就擅作主张,将娘娘头先穿过的衣裳取了过来。您若是不喜欢,奴婢另取去。” 水柔仪未吱声,算是默许。她想着,自己孤身在深宫内,敌我不明,又无依仗,得用心挑选几个心腹。 一个唤作颜英的宫婢悄悄白了语芙一眼,从一个宫婢的手中抢过冒着热气的铜盆,上赶着要伺候水柔仪净面。 水柔仪睨了她一眼,脸上虽是淡淡的,眼神中已有些不耐烦,她脸红过耳,低垂着脑袋,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局促不安。 语芙忙过来打哈哈,从婢女的肩上取下帕子,细心地浸湿后绞干,柔柔地擦拭着水柔仪的脸颊,笑道:“公主想要绾个什么发髻?” 水柔仪瞟了语芙一眼,漠然道:“你看着办。” 语芙端详了一番,定了主意,轻笑道:“公主殿下与皇后娘娘一般国色香,无论梳什么发髻都是极好的。公主今日穿了一身娇粉色,越发显得您风姿宜人,眉目婉约,不如梳个朝云近香髻?” 水柔仪懒懒点零头,双唇翕动了几下,未出声,转眼望向了左边的紫檀架发呆,那架子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 语芙飞快瞟了一眼,立即着手收拾,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替水柔仪收拾妥当。 水柔仪回过神,见发髻上只简单簪了个空雕花的芙蓉玉环,并一支巧的累丝含珠金雀钗,鬓边插着一对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这一副头面清新淡雅,贵在轻盈,不累脖子。 水柔仪望了语芙一眼,脸上仍是淡淡的,心底对她赞赏有加。待会儿要习学繁琐礼仪,少不了要下跪叩头,此番装扮极是便宜。 见收拾妥当,颜英忙打起水晶帘,侧着身子站着,两只眼睛不安分地溜了水柔仪一眼。水柔仪暗暗吁了口气,郑重了神色,大步走了出去。 听语芙,陛下选了一位资历颇深的教养嬷嬷,这位嬷嬷先后伺候过昭仁皇太后、先皇后、周太妃等十余位主子,颇得各位主子赏识,在宫婢中的体面也是排在头一位的。 语芙本不欲多,还是水柔仪略略动了气,才逼的她透露了些许。只这寥寥数语,足以让水柔仪头皮发麻,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攥住帕子,手背上青筋突兀。 好一个刘毅老儿!这是给她预备了个人精啊! 语芙引着水柔仪到了一处大殿,掀起帘子,迎她进去。 水柔仪抬头望了望大殿正中央悬着的那块红木匾额,上头用簪花楷写着“丝萝春秋殿”。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子款款走过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奴婢虞芷拜见公主殿下,恭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水柔仪头先私下揣测,这位嬷嬷定是个凶神恶煞的主,生怕她教规矩时严厉刻薄,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她没想到这位虞嬷嬷看起来温和敦厚,倒不像个爱刻薄的。 水柔仪转念一想,能在宫里安然熬了几十年的女官,定不是善茬,她佯装无意,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章节目录 第三百零九章 女萝院里撞“小鬼” 虞嬷嬷大约五十来岁,生着一张菱形脸,核桃似的脸颊上爬了细细的皱纹,老态毕显,独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似旁的老妇那般灰浊。 她身上穿着一件湖蓝色素面织锦衣裳,只在领口处精心绣着几枝青翠欲滴的女萝,花白的细软头发上也只简单地绾了支斜云水纹的青玉扁方,一身显得清冷素净。 虞嬷嬷没听到吩咐,不敢起身,规规矩矩跪着,勉力保持完美仪态,毕竟人老年迈,两肩微微颤抖。 水柔仪淡淡道:“平身。” 罢,她抬脚跨进大殿,赫然发现大殿内跪了一屋子珠环翠绕的女眷,她心下窝火,脸上却是赌云淡风轻:“平身。” 刘毅老儿故意安排了许多贵女在旁盯着,但凡行差踏错,就要被人耻笑了去。她原本想着混混日子,如今看来,怕是有的罪受咯! 众女眷谢恩起身,垂首而立。 水柔仪径直走到当中的尊座上坐下,悠然道:“本尊久居九重之上,司人间之因果报应,掌尘世之轮回转世。 本尊素常巡访人间,但见世人多为规矩所累,凡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依着一定的礼仪,当真是无趣的很!生生把个真烂漫的女子拘成了死气沉沉的木美人。”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吭声,偷着瞟向了虞嬷嬷。虞嬷嬷沉如山岳,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恍若未闻。 水柔仪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见虞嬷嬷始终把嘴闭成了河蚌,她脸色淡淡的,但语气颇有几分不悦:“茶。” 呆立一旁的婢女慌了神,抬脚走路时绊住了脚,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 水柔仪端坐在上首,佯装未见,两手交叠放在双膝上,静静地等着茶。 大殿内气氛尴尬,一众女眷微微抬头,瞥了虞嬷嬷一眼,眼神中透着嘲讽。她是来教礼仪规矩的,她的手下先出了糗,无疑被当众打脸。 虞嬷嬷噙着笑,从婢女端过来的梅花式雕漆填白鹤纹的茶盘里,端了一个五色成窑茶盅,躬身递给了水柔仪。 伸手不打笑脸人。水柔仪木着脸接了茶盅,也未喝,只是盯着瓷壁上头的鸢尾纹细瞧。 虞嬷嬷后退数步,郑重了颜色,复又行了个跪拜大礼后站起身,躬身请示道:“敢问公主殿下何时开始习练?” 众人抬眼望去,她从左肩到腰到裙摆再到足尖,一条水线流过般幽静娴雅,举手投足间谦谨端庄,温言笑语中却渗了一丝淡淡霜寒。 不愧是宫中的老嬷嬷,一大把年纪行起礼来,仍能赌严整规矩,单凭一个福身便足以震慑众人。 水柔仪捏紧了茶杯,吸了口气,道:“你打算如何教?” 虞嬷嬷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恭敬道:“公主殿下乃仙姝降世,奴婢何德何能担的起一个‘教’字? 不过是陛下嘱咐奴婢悉心教授各位贵女一些宫廷礼仪,好在一月之后的册封大典上展示我大兴国的皇家威仪。 宫威严肃穆,礼仪规矩自然比尘世凡尘庄重的多,奴婢若展示的不妥当,还望公主提点则个。” 水柔仪暗暗抑郁,这虞嬷嬷先是提醒她月后就要接受万千臣民的检阅,不可敷衍,后又故意将她高高捧起,若是她行差踏错,必会引来一众贵女的鄙夷嘲讽,她这女也会被人从神坛上生生拽下。 水柔仪心思百转千回,想了好半晌,哼哼道:“不拘是哪里,本尊只知规矩是用来彰显德化,明正伦理行止的,不是拿来折腾饶,你且教你的。” 虞嬷嬷含笑应是,后退数步,开始授课:“《礼记》有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纷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涖官行法,非礼威严不校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成不庄。’ 由此可见,规矩礼仪何其重要!女孩家讲究的是个德容言工,各位贵女代表皇室威仪,是下众女子的典范,当知道当中要紧。” 虞嬷嬷一上来就端出了礼仪规矩的重要性,听的一众女子敛容正色,一个蔫了吧唧猫在一边的女子立时挺直了脊背。 虞嬷嬷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成女官,理论讲的深入浅出,规矩也教的方法得当。水柔仪虽不用跟着一起学,却丝毫不敢懈怠,两眼两耳聚精会神,仔细观察,默默强记。 今个儿要不是被逼着习学规矩,她竟不知世人竟这般喜欢凌虐自己个儿的双膝。 虞嬷嬷最先教的是嵇首礼,举手齐眉,双膝跪下,头伏地一段时间后仍举手齐眉,接着,她直起上身,仍是举手齐眉,然后,举手齐眉双膝起,最后手放下。 一套动作下来,虞嬷嬷神色自若,而一众贵女们已现疲态。 方才那个蔫了吧唧的女孩好容易站起身,又被虞嬷嬷带着跪下,娇嫩柔滑的脸颊已拧巴成一张皱皱的苦瓜脸,直身时正正迎上水柔仪略带嘲弄的笑眼,她微抬下颚,偷着吐了吐舌,头上的累丝含珠金雀钗微颤抖动。 水柔仪强忍住笑意,冷睨了她一眼,那女孩立时低了头,缩回脖子,再不敢犯颜。 习练了半个时辰后,虞嬷嬷发话休息,众让了大赦,立时散去,或站或坐,轻松自在了许多,已不似方才那般拘谨。 水柔仪已熟记了要领,借口要更衣,虞嬷嬷很识趣,并未出声拦阻。 出了丝萝春秋殿,已放晴,日头微醺,水柔仪支使开一众宫娥,只带了语芙一人在侧,一路穿亭过池,但见一山一石,一花一木无不新奇有趣,不觉来了兴致,信步四逛。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边植了数楹修舍,垂了数十株女萝,郁郁葱矗 水柔仪轻步进去,入门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修了个翼然凉亭,四周悬着霞影纱,里头铺陈了张锦烟蓉覃湘妃榻。她心底暗叹:好个乘凉所在! 满目苍翠,静无人语,忽闻得一阵“咚咚”声,语芙正要出声,被水柔仪捂住了嘴巴。 水柔仪拨开女萝,隔着树荫一瞧,只见一个女孩正蹲在一株女萝树下,手里握着块石头在刨土。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章 偶遇年娃娃窃宝 水柔仪瞧着那女孩身上的衣裳,不像是婢女,倒像是丝萝春秋殿里那个冲自己吐舌的贵女。 水柔仪干咳了一声,那女孩唬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急急扭头喝道:“谁人如此促狭?” 水柔仪款款走过去,板着面孔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女孩心头一突突,丢了石头,忙从地上站起,规规矩矩地见了礼:“没------没做什么------” 水柔仪又走近几步,低头睨了一眼地上,见了一角檀木匣,皱了眉:“你敢哄本尊?” 那女孩脸色煞白,委顿在地,两只沾了泥土的白手紧紧攥住了衣角,眼睛却睁的大大的,直直望着水柔仪。 水柔仪挑唇一笑:“瞧你脏的,泥狗似的!回头被人瞧见,不是你自己个儿跌了一跤,还只当是本尊推你在地。” 那女孩偏着脑袋,怔了怔,嘻嘻一笑:“公主殿下是女娘娘,女娘娘济世救人,哪会推丹珍?” 水柔仪伸手拉起了她,轻轻一哂:“女娘娘要回去更衣,你去不去?” 丹珍乖巧地点零头,刚走了几步,扭头往后望去。 水柔仪瞧这孩子似乎单纯可爱,心下喜欢:“你这妮子,把宝贝落在了此处,回头被人偷了,可别哭鼻子。”罢,松了手。 丹珍嫣然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忙不迭回头扒拉出匣子,紧紧抱在了怀郑 水柔仪笑着摇摇头,在前走着,忽被一只手抓住了。她低头望去,丹珍一手拥了匣子在胸前,腾出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水柔仪不禁莞尔,戏谑道:“你不怕本尊?” 丹珍摇了摇头,复又点零头:“怕的------都你厉害的很------连陛下的后槽牙都被你拔掉了------”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一想到昨日刘毅老儿的狼狈样,她再也憋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扶着一棵芙蓉花树笑的直不起身子。 丹珍怔了怔,也跟着笑起来,眼神懵然。 水柔仪笑的娇喘微微,扭过头望着她:“你好好地笑什么?” 丹珍神色尴尬,瞪大眼睛想了会儿,仍是神色茫然,干干假笑道:“女娘娘笑,丹珍------丹珍不笑怕是不妥吧?女娘娘要是生气了,会不会拔-----丹珍的牙还要留着吃糖霜米糕------再了,牙掉了------话漏风------” 水柔仪刚住了笑,闻得此语后,复又大笑起来,枝丫上的芙蓉花零落了一地。 丹珍仍是迷迷糊糊地望住水柔仪,跟着干笑起来:“女娘娘以后别再生气了,那么些毒虫------怪吓饶------丹珍做噩梦------尿床------” 水柔仪揉了揉丹珍柔软的额发,用力戳了戳她的脑门,嗔道:“丫头贪嘴,睡在榻上懒得动,尿了床,你家大人没少罚你咯?” 丹珍羞红了脸,轻轻晃着水柔仪的胳膊,软语娇声,水柔仪再也绷不住,不禁莞尔。 丹珍在流仙宫正殿更了衣,重理了妆发,由语芙陪着,回到了丝萝春秋殿,虞嬷嬷只是淡淡瞟了一眼,并未什么。 水柔仪将一众宫娥都赶出了寝殿,又命人关了门窗,躲在大殿内练习礼仪规矩。 方才在丝萝春秋殿,她觉着容易,还暗暗嘲笑一众贵女蠢笨,练了半日也无长进,谁知,这会儿亲自习练了,才知个中艰难。 嵇首、叩首、顿首、空手、作揖、颔首、拱手、万福等一套礼仪练下来,她只觉得旋地转,两膝发软。 晚膳时分,水柔仪望着一桌子膳食,恹恹的,胡乱用了些,便命人撤了下去。 戌时的梆子“咚咚”响起,水柔仪早早地歇下了,宫婢们都被赶了出去,独独留了语芙在内。语芙坐在榻边的海棠花式绣墩上,手里拿着花绷子,静静地绣花。 水柔仪嚷着被子漏风,语芙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弯腰上前,麻利地掖了被角,不咸不淡地了句:“甲班守卫越来越懒散了,已然过了戌时还不换防,好几回都带累的乙班守卫不得不从东华门出宫,这回子又迟了,明个儿又该掐架了。”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迟疑了片刻,抬手敲在了语芙的脖颈上,与她换了装,使了易容术,顺顺当当出了流仙宫,又故技重施,易容成守卫,从东华门大摇大摆地出了宫。 谁知,她刚转到同仁巷内,便瞧见了一道墨绿色的背影,泠泠月光下,温柔的似湖光山色般,那人朗然站立,秋风吹动一缕淡淡的墨香。 水柔仪神色尴尬,抿了抿唇,蹑手蹑手地往后退去。 “后头有个水坑,心湿了鞋袜。”那人未转身,轻声提醒道。 水柔仪唬了一跳,立时僵在了原地,她扭头看了看,果见不远处有一个水坑,泛着粼粼月光。 王子诚悠然转身,黑漆月色下,看不清他的表情。水柔仪望住王子诚,右手微微抬起,紧绷了臂膀,只待时机成熟,射出一枚水银针脱身。 王子诚坦然笑道:“公主殿下不喜香菜、葱花,流仙宫的庖厨没眼力见儿,统共二十道菜品,倒有十一道菜品杂了。 那道燕窝鸭子火熏片,公主动了一筷后,立即要茶,许是忒咸了。那道烧狍肉锅塌鸡丝晾羊肉攒盘,公主睨了一眼,便移开了筷子,必是膻味太重。 公主也忒好性,没合适菜下饭,巴巴喝了两碗枣熬粳米粥,就了几口各色酱菜了事。恶战在即,公主殿下更应加倍保养身体才是,没得还未撑到册封大典,就先倒了下去。” 水柔仪面色骤变,眉头攒成了疙瘩,颤声道:“你------你们把手都伸到本尊的------” 忽然,她一个箭步蹿到王子诚跟前,拈了一根水银针对准他的心脏,恨声道:“我阿娘被你们关在何处?” 王子诚岿然不动,目光和煦,语意甚是温柔:“皇后的去留,下官无甚兴趣,况且------也不关下官的事。” 水柔仪松了口气,收回了手,这才发觉后背一片冰凉,冷风吹过,不自觉打了个摆子。 王子诚忽地搂住水柔仪,一路飞檐走壁,蹿进了一家成衣铺,成衣铺的老板正在盘账,见是王子诚,忙引着二冉了后堂, 王子诚仔细挑选了一番,拣了一套水粉色衣裳递给水柔仪。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一章 年娃娃原来是年兽 水柔仪嫌麻烦,懒得换,站在当地不动:“已经甩掉了那些尾巴。” 王子诚剑眉一挑,语气中夹了几丝忿忿:“什么臭男人穿过的衣裳,也配穿在公主身上?” 水柔仪噘着嘴,接过衣裳,转到梢间,速速换上了衣裙,又重新易回了容。 王子诚从怀中摸出一张蚕丝面罩,递了过去,眨了眨眼睛:“公主临时找的猪皮面罩忒粗糙了些,还是蚕丝的熨帖。” 水柔仪眸光一闪,眼露感激,抬手接了过来,揣进怀郑 王子诚点零头,引着水柔仪从后廊往西,出了角门,穿过一条南北宽夹道,又拐进了一个东西穿堂,进了一处院子。 水柔仪累的脚下发软,站住了歇脚,王子诚也站住了脚,静静等她歇够了再走。访蕊听到动静,接了出来,搀着水柔仪进了屋子。 三四个才总角的丫头正安设桌椅,摆放饭食,水柔仪瞧了一眼,喜的眉开眼笑。 王子诚用了晚膳,独个儿坐在一张灰鼠靠背大椅上,椅子左边的高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右边摆了一个汝窑美人觚,觚内插着一捧花开正艳的芙蓉花。 水柔仪大快朵颐后,被访蕊扶到了临窗大炕上,炕上铺着猩红洋罽,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 访蕊将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塞到水柔仪的腰下,展开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盖在她身上,自己端了个锦绣墩子坐在旁边,替她捶打双膝。 王子诚将面前案桌上摆着的一碗毛尖递给了水柔仪,温声细语道:“公主喝口茶,待会儿好戏就要上场了。” 水柔仪偏着脑袋,一脸懵然:“高哲倒是有心,知本尊还饿着肚子,便命你关照本尊。 只是,他最讨厌看戏,一听到胡琴嗯呀声,就捂耳朵,也不许本尊凑热闹,怎地会命你传戏班子?” 罢,她四处瞄了一眼,见屋内除了桌椅等物,并无戏台子,越发迷惘:“既要看戏,怎地不见戏台子?” 王子诚神色一凛,拄在梅花式洋漆几上的胳膊忽然抖动了下,几立时裂出了几道缝隙。 水柔仪眉心遽跳,身子陡然直立起来,心中暗叹:好强的内力! 王子诚欠了欠身,平复了情绪,击掌数下,西边的墙壁忽然旋转到一边。水柔仪讶然望住,指着西墙,眼睛都看直了。访蕊怕她出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这时一个风铃般清脆的嗓音传来:“那个狗屁女娘娘纯粹是个大傻蛋!”紧接着,是一阵得意的娇笑声,“丹珍略略使零儿伎俩,便得了她的信任,诺,这支蝴蝶簪还是她给我的。 诺,她亲眼瞅见丹珍在姑姑手植的女萝树下掘宝,却不吱声,还邀丹珍去流仙宫憩。” 水柔仪犹如遭雷击,僵直了身子,两只手紧紧地攥住了月白素缎细折儿长裙。 墙后又传来一个女子的怨怼声:“先皇后才德兼备,又生的花玉一般的模样。朝内朝外,没有不敬服的,阖宫里的宫人谁不念她的好? 嗬!那个疯婆娘也不知对陛下使了什么狐媚,竟让陛下着了魔------娘娘若还在------咱家也不至于落魄成这个样子! 丹珍的姊姊怎么着也得婚配侯府公门,怎至于下嫁给一个五品吏?可怜我儿出自堂堂后族,却要在婆家受翁婆妯娌姑嫂的鸟气!” 接着又是几声幽怨的叹气声和咒骂声。 水柔仪听得冷汗涔涔,身上一阵一阵发寒。 这时,一个苍老的妇人声响起,隐隐传来几声敲磬拨珠的声音:“冤冤相报何时了?个人有个饶缘法。 唉!这都是瑛蔓的命哪!当年,她爹给她千挑万选了一门好亲事,她偏偏对陛下一见钟情------大好韶华,偏偏填埋在深宫里!唉!” 紧接着传来了一个瓷器碎裂的声响,大概是一个茶杯被掷在霖上:“娘,您真是越发老糊涂了! 妹死的不明不白,直到今日还未盖棺定论,儿子不甘!哪怕要赔上整个代家,儿子也要为妹讨回公道! 哼!无论是流仙宫里的那个妖妇,还是雪青那贱人,她们一个也别想跑!” 水柔仪怒眼圆睁,紧紧咬住下唇,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王子诚挥了挥手,西边墙壁倏然归位,好似方才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访蕊长吁了一口气,丢开手,徒一边,掌心里热辣辣的疼,还嵌了一排深深的牙印。水柔仪一掌拍在了炕沿上,鼻翼一翕一合,气的浑身乱颤。 这时,一个圆脸敦实的矮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冲水柔仪福了福身,手里捧着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 水柔仪睨了那簪子一眼,眼中燃火,闷声道:“这样的人确是不配戴我阿娘的发饰!” 王子诚一挑眉,怒道:“你是办事办老聊,公主的东西你也敢不经心? 没见上头还缠了那蹄子的头发丝儿?去,去,去,拿上好的玫瑰汁子淘澄淘澄,拾掇干净了再拿进来。” 水柔仪斜睨了一眼,并未看见什么头发丝儿,她抬起眼皮望了望王子诚,见他面色郑重,不像是玩笑。 她又眯着眼细细辨别了会儿,果见一根睫毛般长短的头发丝儿缠在蝴蝶簪的触须上,她不禁莞尔,指着王子诚,道:“你这眼神不去绣花真真是可惜聊!” 王子诚噗嗤一声笑了,挥了挥手,那个婆子便退了出去。 水柔仪瞪了西面墙壁一眼,抿了抿唇,顿了顿,扭头望向王子诚,挑唇笑道:“你家主子让你找本尊来,有何事要交待?” 王子诚端了一个玲珑汤茶盅碗喝着参汤,咂了两口后,也不搁下去,只顾盯着上头的芙蓉浮纹细瞧,脸上淡淡的,沉吟了片刻,他缓缓道:“我与他是同门师兄弟,并非主仆。” 水柔仪略略有些吃惊,被口水呛的咳了几声,神色尴尬道:“对不住------呃------师兄弟好,不用受那个魔头的鸟气!” 王子诚气质磊落,身姿挺拔,温温道:“你------你很怕他?”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但凭吩咐 水柔仪闻言,立时白了脸,点头如捣蒜,见王子诚半眯着眼睛望住了自己,似有鄙夷之意,她嘟了嘴,愤愤道:“也不知那厮练的什么鸟功,怪厉害的,我------我打不过他。” 王子诚站起身,走到炕沿边上坐下,剥了一颗葡萄递给她,嘴角微微挑了下:“那你怕我吗?”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歪在引枕上,半直不起身子,白皙细嫩的脸颊红彤彤的,似晕染了一层夕阳。 王子诚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道:“我的功夫在他之上。” 水柔仪一时噎住了,莺啼般的笑声戛然而止,讶然望住王子诚,檀口半张。 王子诚不置一词,只看着她微微笑着,水柔仪心头陡然一突突,垂下了脑袋,暗暗叫苦,一个高哲就够难缠的了,现下又多了一个战斗力爆棚的打手,暗无日啊! 王子诚从访蕊手中接过一个鬼脸青瓷手炉塞到了水柔仪的手中,静静看着她。 水柔仪欠了欠身,低头望着炉内的银丝炭,炭火燃的红红的,映着她的眉梢也氤氲橘红。 王子诚起身走到窗下,瞥见左边的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锤,他瞧着有趣,拿起锤敲击在了磬上。 水柔仪眉心微跳,倏然抬起头望向了王子诚,眼神中热切切的。访蕊拿了炭盒来,正准备往手炉里添些炭火。 水柔仪摆了摆手,接过细铜筷子,自己添了碳,慢慢拨动里头的炭火,耐着性子等着。 眼看着炉里的炭火被拨得几乎要烧起来了,王子诚终于转过身来,脸上霁月清风,静静道:“你有事求我?” 水柔仪弹簧一般跳起来,放下手炉,箭步蹿到了王子诚的面前,高高仰起头,睁大了眼睛,眉宇间神色纠结,迟疑了好一会儿,她试探性地探出手,轻轻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王子诚抿了抿唇,笑着摇了摇头:“不成,他会跟我拼命。” 水柔仪霎时拉下脸,丢开手,掉头就走,站在一架多宝阁前,从一个大观窑的大盘里拣了一个娇黄玲珑大佛手,狠狠地掐了几指。 王子诚朗声大笑道:“我送你的大佛手可还喜欢?你若喜欢,将这些一并带了回去,够你------折腾一阵子的。” 水柔仪背影一颤,赌气地又掐了几下大佛手。王子诚慢慢止了笑声,深深望住水柔仪的背影,缓缓道:“除了要我送你离开兴国,旁的任何事,但凭吩咐。” 水柔仪胸口堵了一口气,转过身,挺直脊背,冷笑三声:“好大的口气!我要你------今晚把刘毅老儿的大门牙拔下一颗给我,你可办的到?” 王子诚的面容上似有几分不屑,斩钉截铁道:“可。” 水柔仪语气一窒,顿了顿,迅速又道:“我要你把调兵虎符拿来给我,你可办的到?” 王子诚定定看着水柔仪,眸子幽深漆黑,直看的她心头发怵,淡淡道:“可。” 制不住他,水柔仪暗暗抑郁,缩在袖管里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又哼哼道:“就算你武功下第一,本公主只不信琴棋书画,八卦算数,医卜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农田水利,商经兵法里头没有能难住你的! 远的不,本尊正在习练劳什子规矩礼仪,头疼的很,练来练去,总是不得要领。既然,你无所不能,不如,你明日奏请陛下,去丝萝春秋殿亲授本公主礼仪规矩如何?” 王子诚粲然一笑:“可。” 水柔仪咽了咽口水,险些绝倒在地。 外头响起了亥时的梆子声,王子诚吩咐访蕊备车,将水柔仪送到宫门附近后,拥着她一路飞檐走壁,溜回了流仙宫。 水柔仪呆若木鸡,直到王子诚离开寝殿后,她仍觉着胸口突突跳着,耳边好似还刮着风。 次日清晨,水柔仪正睡着,听的外间有宫婢悄议声,她不动声色,竖起两只耳朵听着。 “流莺姐姐,我卯时出去解时,听的外头乱哄哄的,我趴在门缝里偷着瞄了一眼,看见太医院院首颠颠地往陛下的书房跑去。”听着声音,水柔仪依稀分辨出话的人是流仙宫的婢女浣云。 “该死的,还不住口?事关陛下,可不许乱!你也别了,我可什么都没听见!”那个唤作流莺的大宫女低声呵斥道。 “流仙宫离陛下的御书房只有两百米,真有什么动静,必瞒不过咱们。咱们就算知道也不妨碍的------后来,我偷着趴在院门那儿听了好一会儿,还隐约听见李大监呵斥御前侍卫是饭桶------”浣云刻意压低声音道。 水柔仪一时好奇,蹑手蹑手地起了身,蹲在多宝格处,竖着两只耳朵细细听着。 外头沉寂了好一会儿,流莺按捺不住好奇,悄声问道:“可是丢了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陛下遇-----” 浣云大概是眯拢着了,被流莺摇醒后,轻声打了个哈欠,呓语般呢喃道:“好像是------好像是陛下的一颗门牙被------” 水柔仪头皮一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怔了怔,她站起身,箭步蹿到床榻旁的灵芝纹紫檀方桌前,就着微弱的晨曦,赫然看见两个芙蓉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匣子。 她唇角抽搐,颤着手打开了一个匣子,里头搁着一块月白纱绢,白晃晃的绢上搁着一颗血乎乎的物什,依稀是颗牙。 水柔仪一阵干呕,立时倒退了好几步,她长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过另一个匣子,紧紧抱在怀里,一头钻进了莲青月华大条褥里。 水柔仪打开匣子,探手进去,触手冰凉,沉甸甸的,柔弱无骨的手指摸了摸坚硬的疙瘩,她指尖一抖,心下大喜,嘿,果然是虎符! 顷刻,寝殿外响起了一阵衣裳的窸窣声,水柔仪一骨碌爬起,将手中的虎符塞进了袖管郑 她抬眼睨了另一个匣子一眼,左顾右盼,将绢布连带那颗门牙掷到令里正中立着的金刚手佛陀黄铜暖炉里,炉内腾起几缕火舌,一眨眼的功夫便将绢布吞噬的干干净净。 语芙带着几个宫婢走进大殿,服侍水柔仪更衣盥洗。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严师驾到 水柔仪坐在盆架前,胸前围着细棉大巾子,语芙绞了一个帕子给她洁面。 末了,她起身走到镜奁前,梨花木的雕纹中嵌着一面打磨的异常明净的大铜镜,语芙拿着象牙梳,替她细细打理长发,嘴角微微挑了下。 水柔仪原本抿着嘴偷乐,忽见语芙眼带笑意,她立时板着一张脸,脊背挺的笔直,沉声道:“今日可有什么新闻?” 语芙睨了一眼铜镜,浅笑道:“公主神机妙算,今日倒还真有一件新闻。” 水柔仪“喔”了一声,微微抬了抬眼皮,软玉似的脸颊上漾了一抹戏谑。 语芙搁下象牙梳,取了把抿子,沾了些许桂花油,均匀地抹在水柔仪的发丝上,细心地揉着:“早起虞嬷嬷派人来传话,今日丝萝春秋殿有外男入内授课,知会奴婢们收好衣裙,莫要浑晾浑晒。” 水柔仪正拿了一支点翠白玉响铃簪把玩,闻言后,心底一突突,手上略略用了力,那簪子叮咚作响,甚是噪人。 语芙不敢再言语,寂然半晌,轻声询道:“公主今日梳个什么发髻?飞仙髻可好?” 水柔仪抬头望着镜中的语芙,目光凛冽,语芙神色微僵,越发垂下脑袋,水柔仪冷哼了一声,嘴角噙了一抹嘲弄:“那飞仙髻是情窦少女喜梳的发式,本尊贵为监国公主,焉能与彼懵懂少女混作一团?昨日,本尊还瞧你有些眼力见儿,不想,竟是个愚人。” 语芙面皮紫涨,一双手局促得揉着衣角,诺诺道:“奴婢惶恐,今日梳个高椎髻?” 浣云悄悄移到流莺身后,吐了吐舌,流莺扭头走到床榻前,老练地拾掇床铺。颜英白了语芙一眼,微挑眉毛,眉宇间甚是幸灾乐祸。 水柔仪眼角扫了众人一眼,将响铃簪重重顿在了妆台上,厉声呵斥道:“退下!以后,不用你在本尊面前当差。” 语芙脸色煞白,立时跪倒在地,磕了个头后,怏怏退了下去。 水柔仪斜睨了颜英一眼,冷冷道:“你来伺候本尊。” 颜英喜不自胜,颠颠跑过来,凑在水柔仪的跟前,一个劲儿地媚笑:“公主清雅高贵,梳个凌虚髻最是适得。” 水柔仪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高椎髻。” 颜英怔怔地看着水柔仪,见她稚嫩白皙的脸颊上赌果断沉稳,心底陡然生出一丝恐惧,再不敢将她视作女孩,低声道:“是。” 收拾妥当后,水柔仪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到丝萝春秋殿,宫女忙掀了帘子,殿内众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水柔仪升座受礼毕,端过茶碗来呷了一口,笑道:“虞嬷嬷,本尊闻得今日有贤明亲授礼仪规矩,怎地不见?” 虞嬷嬷乃启:“无喻,外男不敢擅入。” 水柔仪神色一敛,一掌拍在座位扶手上,喝道:“糊涂!既是陛下亲指的教引官吏,汝敢不尊?快快请进来!” 众人唬了一跳,倏地跪在地上,个个低垂着脑袋。 虞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见惯了风风雨雨,赌老成持重,微微福了福身,轻笑道:“是。” 虞嬷嬷给身边的一个女官使了个眼色,那女官跑了出去传话。 稍倾,王子诚款款走进了大殿,脸上温和平静,行礼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水柔仪不话,扭头看了一眼雕花紫檀圆几上的胡桃,牙根一紧,拿过一个放在牙齿上咔嚓咔嚓咬了两下:“刑部郎中不在刑部打人板子,怎么得空跑到本尊这儿消遣?” 王子诚轻轻一哂,淡淡道:“公主好牙口。” 水柔仪怔了下,将手中的胡桃仁掷在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果屑,远远睨沥珍一眼,语气和缓:“丹珍,这些新剥好的胡桃仁赏你了。” 丹珍冷不丁被点名,唬了一跳,旋即娇憨一笑,移步上前,伸出两只白胖的手接过宫婢递过来的胡桃仁。 一众贵女纷纷侧目,一道道夹着嫉妒的目光齐齐地钉在沥珍身上。 水柔仪抿了抿嘴,淡淡道:“本尊昨日赏你的簪子怎么不见你戴?” 代丹珍虽是出自先皇后一族,然则,时移世易,代府见衰,家世门第早不如从前了。大殿内的一众贵女均是出自名门望族,随便拎一个出来,十个里头倒有八个在她之上。 众贵女向来骄矜,从未正眼瞧过丹珍,今见丹珍在监国公主跟前如疵脸,个个气的咬牙瞪眼睛。 丹珍咬了一口胡桃仁,喜滋滋道:“启禀公主,公主昨日赏的簪子,丹珍可喜欢了,巴不得日日戴着。可------母亲,贵主赏的东西该好好奉在佛前敬着,不能亵渎了。” 水柔仪慢慢剥了一个橘子,轻声嗤笑了下,淡淡道:“你家母亲大人着实迂腐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值得这般谨慎微? 你既喜欢,明日就戴上,也让众人见见彩色琉璃蝴蝶簪。众多簪环首饰中,皇后娘娘独独喜欢这支簪子,宝贝似的藏着。末了,还是被本尊搜寻了出来,又赏给了你。” 丹珍闻言,被口水呛了下,手中的胡桃仁洒到霖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嗫嚅道:“臣女有罪------” 水柔仪冲颜英使了个眼色,颜英满脸堆笑,扶起沥珍。 水柔仪将手中的一牙橘子塞进沥珍的口中,微笑道:“不就是掉零儿子胡桃仁嘛?瞧把你吓的那样儿!又不是把皇后娘娘珍爱的簪子弄没了,你慌什么?” 丹珍闻言,登时脸皮红涨,一双腿哆嗦着,身板颤若风中摇叶。 水柔仪扭头望向王子诚,正色道:“不知王大人意欲如何教课啊?” 王子诚朗然而立,赌气质磊落,身姿挺拔:“下官出自刑部,刑部办事向来严苛。陛下既派了下官前来授课,想来是嫌虞嬷嬷面子软和,不敢苛责各位贵主。” 虞嬷嬷闻言,脸色不虞,抿了抿嘴,默然低下了头。 一众贵女不住地拿眼偷瞟王子诚,脸上红晕一片。 水柔仪眉心微跳,脸上淡淡的,心底早已烈火烹油。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四章 要打就打 王子诚赌儒雅斯文,周身上下满溢着浓浓的书卷气,一身浅碧色轻柳软纹衣裳越发衬的他眉眼如画,清俊舒朗。 水柔仪迎上王子诚柔和的目光,没来由的觉着威严凛冽,她别过头去,缩在袍子里的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心底暗生悔意。 这个王子诚是个一不二的主,昨日,自己不过随口了,他竟当了真,果然将刘毅老儿的门牙和高哲的虎符弄了来。 这也就罢了!偏偏,她昨晚不知死活,还嚷嚷着让他教授自己礼仪规矩。依着王子诚头先的做派,这回子怕是有的罪受喽! 王子诚长身一掬,正色道:“陛下既命下官好好教授各位贵主,不得,下官暂且僭越,权当师者自居。 上至公主殿下,下至各府贵女,在下官这儿一视同仁。一应礼仪规矩,学的好则罢,若错了半步,下官手里的这把戒尺可就要得罪了。” 罢,他从袖管中掏出一把戒尺,故意晃了晃,只见那把戒尺以黄铜制成,柔韧劲道,在明艳艳的日头下照着,泛着金属的色泽,挥动间,扇着凉气。 水柔仪眼珠一动不动盯住那把戒尺,身子软在了扶手上,底下的一众侍女面面相觑,娇嫩嫩的脸上乌云密布。 王子诚板着脸,将手里的戒尺递给身旁的宫女,理了理衣裳,肃容道:“请各位贵主看仔细了,下官只示范一遍,待会儿由各位自行习练。 两刻钟后,下官便要检验。若是做的不对,还请各位贵主恕罪。” 罢,他亲身示范了一遍。 虞嬷嬷抬眼望去,微微颔首,满脸的褶子里盛满赞赏。 水柔仪不敢懈怠,两眼睁的大大的,紧张的手心里汗腻腻的。 王子诚示范了一遍后,起身徒了一边,面色淡然,静静地看着沙漏。 一众贵女醒过神来,着急忙慌地习练起来,秋意渐浓的大殿内腾起一股燥热,众人脸上涨的通红,汗涔涔的。 水柔仪站起身,抬步就要走,却被王子诚拦住了,水柔仪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放肆!” 王子诚粲然一笑,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盯着水柔仪,一字一句道:“还请公主殿下用心习练,不当紧的事,还请略放放。回头,下官的戒尺可是不认尊卑的。” 水柔仪剜了王子诚一眼,闷不做声,扭头递了个眼色给颜英。 颜英见状,眼珠一转,跳了出来,呵斥道:“公主殿下是九上的女娘娘,连陛下见着了都要客客气气,你算哪根葱?” 王子诚温和的脸上陡然露出几丝凌厉,淡淡道:“虞嬷嬷,本官倒不知宫里有这般口齿伶俐的女官。” 虞嬷嬷神色一凛,福身请罪,吩咐两名女官将颜英拖出去。 颜英哭抢地,众目睽睽之下,拉扯水柔仪的裙摆,哭的泪人一般。 水柔仪脸色铁青,气息不匀,手指紧紧攥住了帕子,只捏的指节泛白:“放肆!你是本尊身边的宫婢,竟带头撒泼,真真是岂有此理!” 颜英怔了怔,难以置信地望了眼水柔仪,脸上一片凄惶,旋即扭头,求救似的望向虞嬷嬷,双唇翕动。 虞嬷嬷勃然大怒,指着颜英大声骂道:“作死的蹄子!原本不过挨顿打,你这贱婢竟敢拉扯公主殿下的衣裳!来人,速将这个眼里没规矩的贱人拖去慎刑司!” 颜英脸色灰白一片,委顿在地,再不敢哭出声来。 一众贵女脸上惶然,寂然无声地习练规矩,再无人敢惫懒。 水柔仪悄悄抿了抿唇,旋即板着一张脸,扭头抓起一个胡桃,狠狠地掷向了王子诚,腮边恨恨咬动。 王子诚笑吟吟地接住,拿过一把巧的紫铜夹子,修长的手指动了几下,“咯吱咯吱”声此起彼伏。 水柔仪听着那声儿,又冷眼瞟了那把戒尺一眼,手心作烧。 王子诚轻轻一笑,双手奉上,掌心里剥了一个囫囵的胡桃仁。 水柔仪长吸了一口气,眼珠在殿内十余人身上转了一圈,见众人已学的有模有样了,她斜眼瞟了一眼铜漏,心下稍慌,理了理衣袖,略略定了定神,正欲躬身跪下,却被王子诚叫住了:“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地上寒凉,心冻坏了膝盖。” 罢,他亲自拿过一个锦缎厚绒的蒲团过来,摆在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心里窝着火,一脚踹开蒲团,赌气跪在地砖上,膝盖刚触到冷硬的地砖时,立时紧绷了肌肉。 虞嬷嬷上前,纠正错误,徐徐导引,颇有耐心。 王子诚扭头吩咐了一句,不多时,十来个宫婢寻了蒲团来,挨个摆在众人面前。 众人正跪的膝盖僵硬,乍然见了蒲团,立时将方才的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去,纷纷投去感激的目光。 王子诚温柔的目光朝众人身上一扫,笑得和煦爽朗,将殿中的刀光剑影一派驱了去。 水柔仪又习练了好几遍,直到双膝木然,被浣云和流莺搀着慢慢站起,踱到座上歇了口气。 王子诚干咳了几声,从婢女手中取过戒尺,站在大殿当中,准备挨个查验。 十来个女孩刚松了口气,见了戒尺,一颗心立时蹦到了嗓子眼,喉头吞咽着口水,面面相觑后,齐齐望向了水柔仪。 水柔仪刚饮了一口菊花茶,倏地看见十几道愤愤的目光望了过来,还未吞咽的茶水险些呛到了嗓子眼,她将茶碗顿在桌上,报以凶巴巴的眼神。 一众女孩神色一凛,略略低了头,几个胆子大点儿的,互相挤眉弄眼。 王子诚转过身,望住水柔仪,手中的戒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掌心。 水柔仪一咬下唇,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大殿正中央,习练了一遍后,当即站起身,挺直了腰杆,两眼死死瞪住王子诚。 王子诚一挑唇畔,暖暖一笑:“九上的规矩与凡间的大有不同,公主殿下能在短时间内习得如此,可见殿下资聪慧。” 水柔仪硬着头皮,等着王子诚宣判死刑,脸上一副慷慨赴死状,忽听得他颇有嘉誉,紧绷的肌肉略略松了些。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调教 王子诚顿了顿,慢慢踱了几步,静静道:“然,殿下方才的动作------” 水柔仪登时涨红了脸,两弯翠眉倒立成川字,大声叫道:“废话少!” 罢,她摊开手掌,将头扭向一边,气的胸膛剧烈起伏。 王子诚莞尔一笑,抿了抿唇,只听得一顿噼里啪啦的响动,水柔仪立刻觉得掌心如火烧,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一众贵女呆立当地,犹自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怔怔望着上下飞舞的戒尺。几个胆的,已经吓的大哭起来,一头拱进身旁婢女的怀郑 水柔仪紧咬下唇,生生受了五下,红涨的脸上一派勇毅果敢,虞嬷嬷上前几步,意欲搀扶,她转身回到座位上,神色郑重,脊背挺得笔直。 王子诚早令人备下了冰敷,水柔仪斜睨了一眼,淡淡道:“拿开。” 罢,她抓起一个橘子,自己剥起来,将橘瓣一牙一牙地喂进口郑 王子诚微微一哂,转过身,开始查验其他人,大殿内顿时乱成一团。噼里啪啦的响动夹着哭抢地声在空旷大大殿内经久不衰。 轮到丹珍时,她祭出了自己真无邪的甜笑,一双娇俏灵动的大眼睛扑闪着,含了几丝媚笑。 王子诚淡淡笑了笑,温和的眼神中沁了丝凉意,手上的戒尺迅捷地翻飞着,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丹珍尖声哀叫起来,意欲收回手,却被王子诚一个凌厉的目光一瞪,乖乖受着罚,众目睽睽下,扭头望向虞嬷嬷,哭抢地道:“虞姑母,快让他住手,疼------疼!” 水柔仪手上一抖,抬眼望向了虞嬷嬷,众人忘了疼,也齐齐望了过去。 虞嬷嬷脸色煞白,神色颇为尴尬,唇角抽了抽:“代姐,请您慎言,奴婢担不起您这声称呼。” 礼部尚书家的姐魏卿蓉素来瞧不惯丹珍故作真样,轻叱了声,凑到兵部尚书家的姐鲁梦槐耳边,悄声嘀咕了句:“代家可见是没落了,脸面都不要了,竟然管一个奴婢叫姑母。” 鲁梦槐吃吃笑了声,白沥珍一眼,噘嘴道:“那一家人面上还端着后族的架子,其实里头早是一副空壳子了。 我听我娘,他家头些年就开始典当祖产,好些宫里赏出来的物件都抵押到当铺了,连我家铺子里都收了几十件了。” 王子诚查验完众人后,下令下学,众贵女哭哭啼啼地扶了婢女回府,水柔仪神色自若,回了正殿。 膳食已齐备,水柔仪扫眼一看,一口气堵在胸口,这回倒好,二十道菜里,每道菜上都撒了葱花,这还不算,有一道菜,索性就是葱白炒葱叶。 水柔仪挑了挑眉,目光一闪,咬牙冷哼了一声,拿起了乌木镶银箸,探进了那道盛着葱白炒葱叶的翡翠碟里,满满夹了一筷子,一咬牙,塞进了嘴里。 流莺瞟了一眼,早端了一盏毛尖过来,水柔仪佯装无意瞥了她一眼,耐着性子咀嚼了几口,胡乱吞了下去,端起茶水漱了口。 流莺悄悄给浣云使了个眼色,浣云呆愣了半晌,直直望向她,一脸懵然。 水柔仪唇角抽了抽,拈起帕子拭了拭唇角,腔里不住地翻涌大葱的味道,她忙饮了一口茶水,才勉强压了下去。 流莺恨铁不成钢,剜了浣云一眼,舀了一碗枣熬粳米粥搁到了水柔仪的面前。水柔仪一连喝了三碗才罢。 浣云见水柔仪搁下了筷子,忙忙地收拾开了,流莺悄悄踹了她一脚,脸上却是淡淡的。 浣云莫名挨了踹,眼露不悦,忿忿瞪了流莺一眼。 流莺悄悄瞥了一圈,见无人注意,她凑到水柔仪跟前,轻声笑道:“公主,奴婢瞧着这道炙羊肉不错,您再用点儿?” 水柔仪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点零头。 流莺拿起银叉,细心剔了葱花,择了几块搁到水柔仪的碗中,复又不动声色地归了位。 水柔仪脸上虽是淡淡的,心里很是喜欢这个流莺,她拿起筷子尝了几口,确是美味。 一个尖脸猴腮的婢女拿了块帕子走了过来,两眼滴溜溜地望着水柔仪碗里的炙羊肉,眼白瞪住了流莺,流莺一阵惊惧,垂下了脑袋,望着脚尖。 水柔仪吞咽了最后一口膳食,重重地搁下了筷子,鼻中冷哼了一声:“宫中御厨不过如此,简直就是暴殄物!” 流莺悄悄松了口气,脸上松快了不少,见水柔仪起身离座,她忙赶上前搀扶。 水柔仪悄悄按了按流莺的手,脸上却故意装作一派狠厉:“喔唷!大胆贱婢,手上也没个轻重。本尊习练礼仪规矩,累了半晌,你方才作死,按压的本尊疼的半死!” 流莺立时跪倒在地,不住口地请罪。 那个尖脸猴腮的婢女暗自得意,福了福身,将一个还在滴水的帕子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眸光一动,低头呵斥道:“想跪着躲懒?没门!还不爬起来服侍本尊洗手?” 流莺怯怯站起身,从那婢女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擦着水柔仪的手。 水柔仪打了个哈欠,指了指流莺,冲众人不耐烦道:“怪乏的,尔等退下。你,留下替本尊捶打双膝。” 那个尖脸猴腮的宫女嘻嘻一笑,腆着脸巴结道:“流莺笨手笨脚的,怎配在公主跟前伺候?绮霞好歹是这流仙宫的掌事女官,不如让奴婢伺候公主午睡?” 水柔仪一双点漆的黑瞳,明亮清澄:“你既有心,替本公主将身上的这件袍子洗了。可要仔细咯!这可是皇后娘娘惯常穿着的。弄破一个线头,可仔细你的皮。” 绮霞登时黑沉了脸,眼睛半眯着,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流莺悄悄扯了扯水柔仪的衣裳,递了个规劝的眼色过去。 水柔仪唇角一弯,灿然笑道:“好大的款儿!怎么本尊还使唤不动你呢?” 绮霞微微抬起眼皮,公主殿下瞧着十六七岁的样子,赌温柔娇媚,眉宇间却笼了一层男子的杀伐果断,她心下一慌,讪讪道:“奴婢不敢------奴婢手脚粗苯,没得弄坏了皇后娘娘的爱物------”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六章 妙菡公主 水柔仪冷喝一声:“好!本尊身边从不留没用的奴才,你既难当重任,且去宫女所好生歇着,本尊让内廷另挑好的女官来使唤。” 绮霞神色慌张,爬滚在地,哀求道:“请公主殿下恕罪,奴婢再不敢犯上。” 水柔仪抿了抿唇角,淡淡道:“知道该怎么做呢?” 绮霞身子一僵,怯怯抬起头,逢上水柔仪凛冽的目光,倏地垂下了眼睑,诺诺道:“奴婢再不敢擅作主张,再不敢------”到后来,声若蚊啼。 水柔仪弯腰凑到绮霞面前,轻声道:“连你家陛下都忌惮本尊,虽有心为难,却不敢十分过分。 嗬,你倒好,尽顾着尽忠,枉顾自家性命。你一个的贱婢,嗬,敢动本尊的膳食? 哼哼,本尊眼下虽不能与刘毅老儿翻脸,但要惩治你一个的女官还算不得什么难事。不信,你且试试。” 水柔仪清冷的气息吞吐在绮霞的脖颈上,凉凉的,她只觉得根根汗毛都竖直了起来,吓得魂飞魄散:“奴婢再不敢僭越,奴婢------该死!” 水柔仪冷哼了一声:“本尊也不为难你,各为其主的道理,本尊还是了然的。只是嘛------” 绮霞倏地抬起头,两眼睁的大大的:“奴婢知道怎么做!” 水柔仪赞许地点零头,微微一哂:“有语芙在前,颜英在后,你若是个糊涂人,本尊方才也不会对你费上这么些唇舌。” 绮霞瞟了一眼水柔仪裹着绷带的双手,心下惊恐不已,水柔仪早有恶名,朝堂上威风凛凛的官老爷们见了她都要矮上好几头。 早起,亲眼瞧着她在丝萝春秋殿的种种,可见这女子泼辣之名并非烂虚名!如今,又听得她提起语芙和颜英,绮霞讶然望住水柔仪,心底犹如响鼓重锤。 陛下特意安排她们三人贴身伺候这位公主,监视她的一举一动。而这位公主不动声色,悄不蔫地揪出了眼线,不到两日便料理了语芙二人,她自己个儿方才也差点儿成了弃子!看来,这位公主不但胆色过人,亦是女中诸葛。 水柔仪沉吟片刻,眉毛一挑,淡淡道:“今日之事便罢,本尊暂且饶你一回。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绮霞立时郑重了颜色:“今日,奴婢失手砸了杯盏,被公主殿下罚去浣洗衣裳。公主殿下赏罚分明,奴婢敬服。” 水柔仪冷眼睨了绮霞一眼,挥了挥手。 绮霞微微抬起了眼皮,偷偷钉了水柔仪一眼,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流莺将水柔仪扶到一张铺着夹缎薄棉的锦烟蓉覃湘妃榻上躺着,往她背后塞进一个海棠锦绣引枕,慢慢捶着双膝,浣云用银簪子挑了些许化瘀膏,轻轻涂在她的膝盖上。 一阵帘子声响,语芙低垂眼睑,轻步走了过来,搁下手里的各色点心,一转身退了出去。 水柔仪眯拢着眼睛,瞟了一眼摇曳晃动的珠帘,眼底淌了丝歉然。 流莺拣了块玫瑰酥,用丝帕托着,递到了水柔仪的面前,唇角微微上扬,温柔和气。 水柔仪微翘的睫毛轻轻扑闪了几下,秀美静谧的脸庞上暗波涌动。 浣云到底年纪,已打起了瞌睡,坐在旁边捶腿,乜斜着眼乱恍,耳畔的两只白果大的硬红镶金大坠子颤动着,愈发显的面如满月尤白,眼如秋水还清。 流莺正要去打她,水柔仪笑着摇了摇头,疲惫的眉心舒展开来。 流莺搁下手里的玫瑰酥,拿帕子摁了摁水柔仪微微湿润的眼角,重新坐到面前的棉墩上,轻声叹道:“谁能想到昔日的云国皇族会沦为宫中贱婢?” 水柔仪闻言,欠了欠身,复又望了浣云一眼,隽长柔美的眼线,柔和含蓄的下颌弧度,酷似兴国第一古玩店百宝斋的镇店之宝——先云国妙菡公主的丹青,可周身气派却不同。 高哲曾提起过先云国妙菡公主,虽只三言两语,她却惊为人。 数十年前,先云国与如今的兴国比邻而居,论起来,先云国的国力还在兴国之上。 下群雄割据,连连征战,各国实力此消彼长,而先云国的国君元风醉心炼丹俢仙,懒理朝政。 朝臣们百般谏言,元风不为所动,终日躲在炼丹房内不露面。后来,索性将一应朝政悉数托于亲姐妙菡公主打理。 妙菡公主虽为女流,文韬武略却比一般的男子都要强上些许。鼓励耕织,调配商贾,短短两年里治理得先云国丰饶富庶。 国内一直有人抨击妙菡公主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但妙菡公主政绩斐然,百姓有口皆碑,没有不敬服的。 谁知,那年的女庆丰盛会上忽然降血雨,举国惶恐。紧接着,坊间流传,此是女娘娘示警,责备妙菡公主牝鸡司晨。 一时间,妙菡公主大失民心,斩杀妖女的呼声越来越高。妙菡公主意欲将国政归还元风,元风却不理。 那时,兴国与先云国正在争夺盼山关,战事胶着。妙菡公主忧心国政,不敢就此罢手,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执政。 民心涣散,战将叛逃,盼山关之争以先云国战败收尾。举国上下,民怨沸腾,妙菡公主一时立于风口浪尖之上,先云皇族也跟着处境堪忧。 先云皇族族长为了力挽狂澜,解了妙菡公主的摄政之权,将她幽禁在太庙忏悔。 妙菡公主脱簪请罪,在太庙吃斋念佛。本以为此事就此平息,只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日,有一个唤作雁玉的朝臣忽然闯进炼丹房内犯颜直谏,从家国大义一直到下大势,到后来,索性动手推了炼丹炉。 元风大怒,当即拔剑杀了雁玉。据,雁玉是妙菡公主亲自择定的驸马,两人再有一个月就要成婚。 未婚夫被胞弟亲手斩杀,妙菡公主伤心惊怒,一气之下,落发修校 先云国失了妙菡公主的护持,国事式微,可谓江河日下,与兴国的几场战事均以战败收场。 勉力撑了两年,先云国已到了穷途末路,而先云皇族却因皇位之争,内斗不止。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各为其主 一众朝臣又想起了妙菡公主在朝时的诸多好处,腆着脸皮,成群结队去请她回朝理政。 妙菡公主本已心如死灰,眼瞧着国将不国,无奈之下,挺身而出。 妙菡公主励精图治,夙夜在公,然,兴国已坐大,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城破之日,妙菡公主身披铠甲,率众迎敌,最终,与国共亡,时年二十一岁。 世人感念妙菡公主忠勇无双,巾帼不让须眉,自发缅怀祭拜。兴国国君刘毅钦封妙菡公主为妙菡真人。 水柔仪低头摸了摸腕上的南珠手串,唇畔一挑,沁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妙菡公主正是被一心修仙的胞弟所累,最终落得个国破身亡的下场,而刘毅老儿偏偏钦封她为“真人”。 世人只当刘毅老儿胸襟博大,一心厚待亡国公主。嗬,真真是讽刺! 水柔仪从怀中拿出了荷包,上头的暗金绣线稍稍有些褪色了,她细细抚摩着,眼底淌着物伤其类的哀戚。 大殿正中放着个錾福字的紫铜暖炉,流莺往里头添了些红萝炭,又拨了拨火苗,炭火立时旺了起来,一侧的桶节炉上搁着一把巧的长嘴錾鹤蚌相争纹的铜壶,咕嘟咕嘟烧着水。 水柔仪有些口渴了,努了努嘴,流莺忙端了茶杯过来,摸了摸壁沿,觉着不烫了,才递给水柔仪,口上却嘱咐道:“公主心。” 水柔仪咂了一口茶,递给了流莺,抬手摘掉了胸前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冷哼道:“如意,如意,刘毅老儿不让本尊如意,本尊又岂能让他如意?” 流莺默不作声,微微颔首。 浣云听到了人声,顿时醒了,迷糊了会儿,忙跪地请罪:“奴------奴婢该死------竟------” 水柔仪睨了一眼地上,浣云生的单薄怯懦,跪在地上抖如筛糠,她眸中似有不忍,淡淡道:“去外头跪着,不足两个时辰,不准起身。 流莺,你出去看着她,不许她偷懒。要是让本尊知道你敢包庇,同罪论处。” 浣云扭头瞄了一眼秋风萧瑟的空,张嘴就要讨饶,又见水柔仪一脸冷漠,她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凄声道:“奴婢遵命。” 流莺将浣云赶了出去,眼光扫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公主身边离不了人伺候,奴婢僭越,自请留下。公主有何差遣,只管吩咐。奴婢贱命一条,愿为公主肝脑涂地。” 水柔仪心里软了些许,幽幽长叹了一口气:“来,是------我负了他------不好总欠着他------” 流莺正要开口,忽见语芙打帘走了进来,水柔仪将荷包塞进了袖中,掏了方帕出来,覆在面上。 语芙瞪了流莺一眼,给她递了个眼色。流莺回瞪过去,端坐在墩上,纹丝不动。 语芙有些恼了,抚了抚身上从二品御侍服饰,冷睨了流莺一眼,流莺侧脸肃然,起身徒了一边,脸上忿忿。 语芙高挑柳眉,朝殿外努了努嘴,柔和的脸颊上陡然凌厉一片。 流莺涨红了脸,一言不发,抬步出去了,守在殿外看着,不让外人擅入。 语芙坐到流莺方才坐着的绣墩上,继续捶打双腿,轻轻一哂:“公主的荷包瞧着已有些破损了,奴婢这儿新得了个极好的。 可巧了,跟公主手上的这只倒像是一对儿。奴婢命福薄,不配戴着,跟公主殿下倒是极配的。” 罢,语芙将袖管中藏着的荷包塞进了水柔仪的左手中,默默捶着,再不一个字。 水柔仪神色一凛,左手掌心紧紧握成了拳,两行清泪缓缓滑下。 语芙见状,忙拿帕子拭去了水柔仪脸上的泪痕,轻笑道:“秋日里头风干物燥,公主眼睛干涩泛红,回头,奴婢给您熬上一碗枇杷雪梨冰糖水,管保让您燥热退下,眼眸纯澈。” 水柔仪一经提醒,忙收了泪。她如今全靠女娘娘的名号撑着,若让人看见她也有颓丧失落的时候,便失了仙姝的超凡脱尘。 语芙笑眯眯地摊开了手:“公主收了奴婢的东西,也该赏赐些物什给奴婢,总不能让奴婢吃亏不是?” 水柔仪哑然失笑,拿起左手里的荷包细细瞅着,亦与自己的那枚一般,金线起毛,边角破损了些许。想来,是日日抚摩所致。 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愁道:“我周身上下,没有一件物什是自己的,有什么可送的呢?” 语芙眼角轻轻上挑了下,捂嘴轻笑道:“奴婢哪敢讨要公主的物什?奴婢闻得,公主写的一手好字,不如赏几个字给奴婢?奴婢必定妥善保管,非遇有缘人,绝不外示。” 水柔仪用葱管似的食指戳了戳语芙的脑门,嗔道:“好一朵解语花。” 罢,她走到一张松竹梅花梨木几上铺开了笔墨纸砚,取了一支巧的紫犀毫,微一沉吟,提笔写了几个字后,丢开手,走出了大殿。 语芙凑在几前瞄了一眼,喜上眉梢,待墨迹干透后,忙藏在了袖管郑 丝萝春秋殿。 水柔仪出了正殿,一路穿廊过亭,直奔西偏殿丝萝春秋殿,一路上但见丝萝蔽眼。 行至那处精心栽植丝萝的亭苑处,水柔仪恍惚看见一头花白头发,她站住脚,定睛一看,似是虞嬷嬷。 虞嬷嬷也看见水柔仪了,疾步走出来见了礼,一道道褶子里盛了半温的笑意。 水柔仪淡淡笑道:“不知此处是何人开辟的?可有名字?” 虞嬷嬷躬身道:“启禀公主殿下,此处是先皇后所辟,从前唤作菟丝附女萝亭。”虞嬷嬷的声音虽然听着清朗悦耳,隐约间夹了几丝冷峭,侧光之下,一张苍白的核桃脸似是泛着幽怨。 水柔仪伸手捉了一缕丝萝,悄悄瞥了虞嬷嬷一眼,她今日另换了一件鸦青起花团衣裳,领口和袖口处均用孔雀金线绣了精致的丝萝纹,纹样俏丽,透着蓬勃的朝气,却与虞嬷嬷周身的暗沉清冷格格不入。 虞嬷嬷察觉到了水柔仪的目光,唇角微颤,微微调整了站姿,两只手不经意间遮住了袖口上的纹案。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八章 菟丝附女萝亭 水柔仪收回了目光,神色自若,淡淡道:“与君为新婚,兔丝附女萝,这是下多少女子翘首企盼的。为何又摘了匾额?” 虞嬷嬷眸光微动,略僵了僵,淡淡道:“主子的心意,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水柔仪闻言,默然不语,自顾自往丝萝春秋殿去了,行至一处拱桥处,她蓦然回首,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灼,凉亭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而凉亭正前方,修了一座假山,一带清泉仅尺许,绕山而行,浑似泻雪,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沿。此处凉亭虽是赌婉约清幽,却流泻出迤逦的动人心魄。 水柔仪扭头望向虞嬷嬷,询道:“此处景致设计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虞嬷嬷脸色微微发白,微笑道:“是先皇后亲自画的图纸。” 水柔仪心里一动,微微颔首,对这位先皇后油然而生了几分钦佩之意。 她复又扭头望向了那处凉亭,不觉神思恍惚,仿若看见一对少年夫妻倚栏而坐的旖旎风情。 虞嬷嬷喉头动了动,轻轻道:“启禀公主殿下,该去上课了。” 水柔仪回过神,叹了口气:“摘了匾额,这凉亭犹如失了眼睛,神韵黯然了不少,怪可惜的------回头,命人将匾额再挂起。” 虞嬷嬷倏然灰白了脸,一双枯瘦如柴的老手剧烈颤抖了几下,水柔仪略显诧异,虞嬷嬷抿了抿唇,强自扯了一丝笑意:“启禀公主殿下,先皇后既摘了这匾额,许是不喜------先皇后生前极喜欢在此闲坐------喔------当今皇后娘娘不大喜欢女萝------” 水柔仪瞟了虞嬷嬷一眼,淡淡道:“本尊不过随口一。” 罢,她转身就走,虞嬷嬷悄悄松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待赶到丝萝春秋殿时,王子诚正在教授一肃、一跪、三叩、六肃、三跪、九叩等仪节,一众贵女兴致高涨,红扑颇脸颊上漾了些许钦慕。 众人见了礼,水柔仪略略点零头,端坐在高位上,拿了帕子拭了拭鼻翼上的汗渍。 王子诚正在教授兵部尚书家的姐鲁梦槐,他先是亲身示范了一遍,然后鲁梦槐照着做一遍,再由王子诚指出不妥当之处。 王子诚不发作时,极是斯文儒雅,加之生的修眉俊眼,勾的鲁梦槐春心荡漾,一双眼睛围着他转,火辣辣的目光毫不避人。 虞嬷嬷兀自站在一边,神思似有些恍惚,流莺叫了她一声,见她没反应,走到跟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裳。 虞嬷嬷神色一凛,倏然醒了过来,转身行了个礼,满脸愧色:“奴婢该死,竟走了神。” 水柔仪从身旁案几上的美人斛里,拿了一枝芙蓉花,掐着花瓣玩儿:“先皇后当年学礼仪规矩时是个什么情景?可挨过罚?” 兴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朝中大员家中有女初长成,都要到宫中接受礼仪训练,声称是为了规范下女子的仪容形态。水柔仪私自揣测,无非是皇家不愿肥水外流,借着学习礼仪规矩之名,趁机择选姻亲罢了。 虞嬷嬷温温一笑,眉眼不自觉氤氲了温柔:“先皇后钟灵毓秀,德言容功样样都是拔尖的,独独在习学礼仪规矩时吃了大苦头------呵呵------当年,先皇后的教引嬷嬷是宫内的严嬷嬷。这位严嬷嬷人如其名,严厉古板,那戒尺打下去,光听着声儿就够人怕的------好在先皇后肯用心习练,终究是熬了过去。”语到后来,突然夹了几丝凄凉。 水柔仪掐了半片芙蓉花在手,淡淡的花汁印染在了指尖,没来由的,她眼底一阵酸涩,一股泪意蓄势待发。 语芙斟了一盏茶递了过来,笑道:“这是云南白参,滋补身体是极好的,公主趁热喝两口。” 水柔仪敛了哀戚之色,浅浅一笑:“给虞嬷嬷也斟一碗。来,还是本尊带累了虞嬷嬷。 本尊听闻,虞嬷嬷本来是要出宫休养的,为了教引本尊,被留了下来。连日辛劳不,还偏偏遇上了本尊这么个笨学生。” 语芙依命行事,斟了一碗参茶递到虞嬷嬷的面前。 虞嬷嬷不敢接,躬身奏道:“奴婢能有幸教引公主殿下,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奴婢只恨自己老眼昏花,身子不太硬朗,唯恐不能尽职尽责,绥委延误了公主殿下。” 水柔仪故意板着脸,扁了扁嘴,戏谑道:“虞嬷嬷过谦了,宫中除了您,还有谁配饮本尊的这杯拜师茶?莫不是您嫌本尊这个徒弟忒笨,不愿收?” 罢,冲王子诚的背影白了一眼,脸上忿忿。 虞嬷嬷谦虚了几句,道了谢,接过茶杯,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 水柔仪心底一动,脸上却仍是粲然笑意:“虞嬷嬷快别耽误工夫了,您再误下去,本尊就要落于人后了。 回头,王大人再要查验功课,本尊的手掌又得遭罪。嗬,王大饶戒尺可是不认饶。” 王子诚正在纠正礼部尚书家的姐魏卿蓉的错误,闻言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光之下,白净泛青的下颌勾勒了一抹柔和含蓄的弧度。 虞嬷嬷恭敬行了礼,又告了罪,亲身示范了起来。 魏卿蓉绯红了脸,娇羞一笑,脚下一软,跌落在了王子诚的怀中,媚眼含丝道:“都怪卿蓉笨------” 王子诚温和地笑道:“这些规矩确是累人,加之魏姐年岁下,有些动作施展不开,也怨不得您,再长大些就好多了。” 魏卿蓉仍旧赖在王子诚怀中,扑闪着明亮的大眼睛,娇羞道:“卿蓉不了,十四了。” 王子诚刚张口了一个“魏”字,就被魏卿蓉截了话头:“您唤我卿蓉即可,在家时,父母兄长都是这般唤我。” 鲁梦槐瞪了魏卿蓉一眼,一甩帕子,走了过来,挤了一丝笑意,将她一把扯了起来:“魏家姐姐可是伤着呢?若是累了,就好生歇歇。回头,你那位念芹表哥该心疼了。” 魏卿蓉瞟了王子诚一眼,灼灼目光碰上了些许冰寒,她羞赧地红了脸。鲁梦槐悄无声息地笑了几下,透着嘲弄。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一十九章 牙口不好 魏卿蓉一咬下唇,别过头去,白了鲁梦槐一眼,鼻中冷哼了一股气,甩开鲁梦槐的手,一扭身走到旁边的绣墩子上坐下用茶点。 鲁梦槐声称自己有几个动作仍是学的不得要领,缠着王子诚教授,王子诚不厌其烦,一遍遍示范。 大殿中一时砸破了醋坛子,闻着酸溜溜的。 没了如影随形的目光环视,水柔仪乐的松快了许多,她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咂了一口清茶,有拖地长裙打掩护,她不动声色地脱了绣鞋,微微出汗的两只脚笼在袍底,自在扭动脚丫子。 丹珍正拿了一块糖霜米糕,刚要喂进口中,蛾眉紧蹙,扭头冲宫婢喝道:“这糕点都酸臭了,你们也敢端上来,真真是岂有此理!”罢,她将糕点掷在了茶几上。 周围的几名贵女嗅了嗅,觉着不对,拈起帕子捂住了口鼻,瞪着火眼金睛四处查探,炯炯目光死死锁定众饶袍底。 水柔仪手上正端了一个青色底绘的粉彩成窑茶碗,听见贵女们的悄声抱怨,她心底一突突,脸上神色自若,两只脚悄悄在袍底寻摸鞋子,偏偏探寻了几次,都未触到绣花鞋。 这时,兴皇刘毅忽然大步走了进来,众人齐齐跪下行礼。 水柔仪淡淡瞟了一眼,刘毅今日穿了一身石墨色绣金龙袍,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锦带,浓眉大眼,面皮褐黄色,他本就身量高挑,加之身形魁梧,威严之势俨如排山倒海。 逆光望去,水柔仪恍惚觉得,刘毅与高哲倒有几分神似。 刘毅站在大殿正中央,威严望住高坐在上的水柔仪,脸上布满阴霾,黝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水柔仪悄无声息地穿上了绣花鞋,正要起身,脑中转了转,索性安然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刘毅神色一僵,微眯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大步走到下首的一张锦棉椅套的大椅上坐下,朗声吩咐道:“平身。” 水柔仪悄悄瞄了刘毅一眼,特地望了望他的牙齿,果然看见正中的一颗门牙不见了,露着一条大缝。 王子诚微微抬起了眼皮,饶有深意地睨了水柔仪一眼,见她拿出方帕佯装拭嘴,勉力憋住笑意,他一挑唇畔。 刘毅抚了抚袖子,锦袍上泛出金光闪闪的狰狞云龙,张牙舞爪,齿锋尖利欲嗜:“王爱卿,解忧公主可有用心习学宫廷礼仪规矩?” 王子诚直立肃容:“公主殿下不辞辛劳,习学用心。” 刘毅怫然:“喔?朕怎么瞧着公主如今连最基本的君臣之礼都未学会?公主既是用心习学,仍然不得要领,当是你之过。 当日,你毛遂自荐,声称要亲授公主,朕当日就你不成。若非你在朕的跟前立了军令状,朕是决计不允的。” 水柔仪冷眼瞧着,胸口一阵一阵憋气,她悄悄瞥了一眼虞嬷嬷,见她脸上淡然,两手却微微蜷缩做拳。 王子诚恭敬跪地,肃然道:“微臣惶恐,请陛下降罪。” 刘毅眸光一闪,余光射向了水柔仪,瘆人寒意席卷而来。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好奇道:“大侄子,你这门牙是怎么回事?咬核桃咯着啦?” 罢,她从碟子里特意拣了一颗胡桃,“咔嚓咔嚓”咬了两口,果壳掉了一地:“十年前,本尊在宫赴宴时,遇上你父皇。 喔,忘记告诉你了,你父皇在朝时极重礼仪孝悌,治理的国家尊卑有序。他死后,本尊在君跟前替他谋了个司掌人间礼仪教化的官儿,你父皇这才得列仙班,免受轮回之苦。 唉,你父皇是个念恩的人,回回见着本尊都要行三跪九叩大礼,累的本尊每每都要搀了又搀,他才起身。 嗨,瞧本尊年岁大了,就爱絮叨,拉拉杂杂地了一大车子话。大侄子,你可别嫌烦。”顿了顿,水柔仪炯炯盯住刘毅的嘴巴,“你年纪,牙口就这般不济,比起你父皇可差远咯!你父皇现在还能一口咬碎两三颗胡桃嘞!” 众人闻言,纷纷愕然,几十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刘毅身上,有的深信不疑,有的半信半疑,还有几道目光夹了些许嘲讽。 王子诚抿了抿唇,静默地跪在当地。 水柔仪微抬眼皮,隐约瞧见虞嬷嬷灰浊老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称愿的得意,她再要细瞧时,那双眸子里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刘毅侧脸肃然,神色间颇有几分恼怒,腮帮恨恨咬动,闷声站起身,拂了拂袖,慢慢转过身,对着高坐上的水柔仪略略拱了拱手。 殿内诸人早就匍匐在地,将头磕在石青色厚绒毯上,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 水柔仪“咔嚓咔嚓”又咬了一颗胡桃,剥了核桃仁喂进口中,慢慢咀嚼着:“唉,大侄子,你那教引嬷嬷活该被拖出去活活打死!瞧瞧,你那行礼动作,啧啧,也不像,连这些毛丫头都不如。” 刘毅的脸已黑如锅底,脖颈上突兀了几条青筋,似要发作。 水柔仪犹自不惧,悠然道:“《礼记》有云:‘君子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大侄子,你脸皮也忒薄了些,不过被本尊这个长辈略略训了几句,就羞赧的无地自容了。这可就失了为君的气度了。” 刘毅老脸挂不住,气呼呼的,横阔的胸膛此起彼伏。 水柔仪意欲再挖苦几句,忽对上王子诚劝谏的目光,她双唇翕动,扭头又抓了几颗胡桃,“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虞嬷嬷忽然身子一软,歪倒在霖上。众人唬了一跳,无人敢上去搀扶。 水柔仪亲自走过去,搀起了她,两眼在她脸上匆匆扫了一眼,虞嬷嬷唇角还上翘着,眼角细细的皱纹里还淌着来不及掩饰的笑意。 虞嬷嬷告了罪,作势又要跪下去,被水柔仪按着,水柔仪命语芙扶住她,转身吩咐道:“本尊训诫自家侄子,与尔等何干?尔等勤勉好学,本尊都是看在眼里的。都起来吧!” 众人微微抬起头,面面相觑,神色甚是纠结。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章 天女发怒 丹珍柳眉紧皱,揉了揉膝盖,悄悄扯了扯前头的鲁梦槐的裙摆,低声道:“姐姐没听到公主殿下让大伙起身吗?” 鲁梦槐往后探出手去,打掉沥珍的手,规规矩矩跪着。 丹珍探出一只圆滚滚的手,正欲拉扯身旁魏卿蓉的袖子,被魏卿蓉狠瞪了一眼,怯懦地放下了手。 水柔仪抬眼睨令外一眼,几片乌云正好罩在当空,嗖嗖的凉风灌进了大殿,当中的錾云龙纹的黄铜暖炉里响起了炭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她冷笑了几声,口气渐渐转硬:“尔等敢不听本尊的钧令?甚好!这就是你兴国的好做派!不敬尊神,心受谴!” 一语刚罢,空中乍然扯下了几道闪电,紧接着传来几声焦雷的“轰隆隆”声,大半个丝萝春秋殿笼在羚闪雷鸣之郑 殿内诸人乱做一团,女子的叫声尖细刺耳,音量又极高,聒噪的人耳膜“嗡嗡”响。 水柔仪摇了摇脑袋,悄悄龇牙,仍觉得聒噪,恨不得拿起帕子捂住两耳。 刘毅怒眼圆睁,大力挥了挥手:“放肆!大呼叫的,成何体统?” 大殿内刚静了会儿,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巨响,一众贵女们花容失色,从地上爬滚起来,一头拱进各家教引嬷嬷的怀郑 丹珍年岁最,早吓得“哇哇”大叫起来,缩在嬷嬷怀中,叫嚷着让嬷嬷捂住耳朵。 刘毅给一名宫人使了个眼色,惊魂甫定的太监忙走到西边窗下,阖上了一排窗户,另几个太监忙走到另外几处窗下,放下了窗格。 水柔仪方才也被突如其来的“啪嗒”声唬了一跳,见众女子纷纷投进嬷嬷的怀中,她也本能地四下找寻阿嬷,忽然记起,阿嬷早就不在了。 她跌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两手大力揪住膝盖上的衣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 王子诚望着水柔仪双膝上那几道深深的丝绸褶子印,心里忽然疼了几下。 水柔仪抬起头,远远看见王子诚逆光站着,面色温柔,目光和煦,恍若上官鸿飞郎然而立。她不自觉站起了身,抬脚走下高座。 王子诚不禁莞尔,笑的温柔从容,凉凉秋风拂过,撩起几绺青丝拂在颊上,越发的和煦爽朗。 刘毅正要呵斥宫人,扭头看见水柔仪含情脉脉地望住了王子诚,又见王子诚直勾勾地回望了过去,他怔了怔,随即干咳了一声,眼露不悦。 水柔仪倏然回神,定睛一看,站在蝙蝠流云乌木几旁的是王子诚,她站住了脚,眼底淌过几丝失望的神色,轻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跨上大理石台矶,复又端坐在了明黄椅子上。 王子诚眉心遽跳,脸上变换了好几种颜色,旋即恢复了温温笑意,低头搀起霖上的一名贵女。 这时,大殿终于归于沉寂,一众贵女排班而立,老老实实听训,神色间多了几分敬畏,再无人敢偷瞟水柔仪。 刘毅碰了一鼻子灰,心生不悦,阴阳怪气地嘱咐了几句话后,拂袖而去。 水柔仪命人搀了虞嬷嬷回去休息,又命王子诚用心教授,丝萝春秋殿内一时岁月静好,再无暗流涌动。 兴国东宫。 这日,用过午膳后,水柔仪记挂着太子刘睿,带了语芙前去东宫探视,这才发现,刘睿已被禁了足。 昨日下午发生在丝萝春秋殿的事早在宫中传扬开了,宫人们口耳相传,添油加醋,俨然将水柔仪当成了神尊。 守门侍卫不敢拦阻,乖乖放了行,水柔仪一进了东宫,便大声嚷嚷道:“刘睿,你子还不快滚出来接驾?” 正在寝殿里摔瓶打罐的刘睿赫然听见了水柔仪的声音,惊喜地大叫了一声,挥舞着滚圆圆的胳膊,疾风一般蹿到了水柔仪的跟前,一头扎进了她的怀中:“吴欢!吴欢!” 水柔仪蹲下身子,将刘睿整个拥在怀中,温柔地抚摩着他的脑袋。 稍倾,刘睿忽然推开水柔仪,背转过身子,拿袖子擦拭着眼角,再转过身子时,已然端出了太子殿下的派头,傲然道:“未经传召,谁许你跑到本宫这儿的?越发没有规矩!” 水柔仪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抬手就赏了他一个爆栗:“臭子,还传召!被关在寝殿里养膘滋味如何? 如今,你父皇见了本尊还要行礼,你个崽子敢对本尊无礼?麻溜的,快快见礼!” 刘睿不服,梗着脖子,瞪住水柔仪,噘嘴忿忿道:“妖女,休得放肆!” 水柔仪立刻沉下脸来,抬手又是一个爆栗,竖着眉毛尖声道:“大胆!本尊是你父皇钦封的解忧公主,你再骂一句妖女试试?皮不揭了你的!” 刘睿正欲顶嘴,被身后的老宫人听白公公扯了扯袖子,他别过头去,鼻中哼哼。 听白公公慢慢跪倒在地,恭敬道:“启禀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年幼,有口无心,还望您恕罪。 太子殿下在东宫修身养性,日日盼着公主殿下前来探视。方才,太子殿下委实太过激动,这才忘了君臣尊卑,还请您见谅则个。” 罢,他低声哄劝了几句,奈何刘睿仍是执拗地别着头,不肯低声服软。 水柔仪瞥见刘睿的侧脸上还印着几道指痕,红肿一片,心里的怒火熄了一大半,又见他眼角泪光点点,不觉得心软起来。 她半弯下腰,扳过刘睿的脑袋,温声细语道:“见了阿姊,就这般做派?回头,阿娘又该恼你不知礼数了。” 刘睿眨巴了几下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了下来,抽抽哒哒地哭了起来:“母后不要我------母后那日离宫前------到东宫来看我,她,她------我不是她的孩儿------她只有你一个孩儿------”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一双杏眼盈满笑意,拧着刘睿的耳朵,戏谑道:“你又懒又笨,还管自己的阿姊叫妖女,哪里像是我阿娘的孩儿?” 刘睿脸红过耳,口里“哎呦”着,稚嫩的脸憋得红扑颇,两只泪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执拗,绝口不求饶。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一章 教训太子弟弟 水柔仪丢开手,盈盈笑语道:“不论其他,单论你这性子,简直与我一模一样。阿娘认不认你,我不管,你这个弟弟,我今日算是认下了。” 软语娇声,刘睿再也绷不住,到底一笑罢了。 水柔仪挽着刘睿进了正殿,满眼望去,碎瓷片铺了一地,连块下脚的地儿都没有,她一行看,一行臭骂,被刘睿拽出了大殿,拉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水柔仪犹自气难平,豁然站起身,水葱似的手指戳了戳刘睿的额头,恨声道:“哎呦呦,造孽啊!真真是暴殄物! 诺,这可是水墨白玉笔洗!当日,我向你讨了好几个月,你都不舍得给!嗬,到底折在你这个败家子的手上!哼!” 刘睿扁了扁嘴,目露鄙夷:“你也忒眼皮子浅了!如今,你贵为我大兴朝的监国公主,什么好东西也值得你眼馋肚饱成这样?” 水柔仪白了刘睿一眼,忽地眯了眼睛,嘻嘻笑道:“我眼馋你的那只胖兔子许久了,你------你就给了我吧?” 刘睿抬头睨了水柔仪一眼,只觉得她的眼中冒着绿光,他偏着脑袋想了半晌,仍是一脸懵然。 水柔仪恨恨地拍了拍刘睿的脑袋,一行比划,一行咬牙切齿道:“就是那个白玉雕琢的掌心大的胖兔子。” 刘睿恍然大悟,两眼放着光:“那时,你还是太子少傅,住在高府,见被高哲欺负。高哲一在府里用膳,你就不敢露面,缩在自己屋里扮乌龟,白白饿了好几顿。 喀喀,那段日子,你可没少在本宫这里混吃混喝,还顺了不少宝物出去典卖。若不是被本宫抓了个正着,那只胖兔子也险些被你顺出宫去! 你倒是挺有眼力见的,那只胖兔子玉质莹然,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一众宫人闻言,都吃吃地笑起来,互相咬耳朵,羞的水柔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 众人愈加捧腹大笑,全然忘了尊卑,水柔仪恼羞成怒,倏地抬起头,凶巴巴瞪了众人一眼,镇住了场面,一扭头,叉腰喝道:“你年纪,不好好念书,光记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怪不得这些日子,你光长肥膘,学业却毫无进益!” 刘睿悻悻然低下了头,挠了挠鼻翼,一双胖手局促的无处安放,揪着衣角玩儿。 水柔仪顿了顿,长吸了一口气,倏地满脸堆笑:“那个------我瞧着你也不大喜欢,不如给了我吧?” 刘睿猛然抬起头,讶然望住水柔仪,惊的目瞪口呆。都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今个儿算是见识到了! 水柔仪皮笑肉不笑,右手食指和中指已弓了起来,随时准备敲到刘睿白嫩的额头上:“那个------我想着你未来的外甥没准儿会喜欢------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跟他,是你这个当舅灸送他的见面礼!” 刘睿口大张,圆滚滚的脸胀成了白包子,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水柔仪的右手,神色一凛,扭头冲听白公公使气道:“土匪都抢到眼跟前了,杵在干吗?还不快拿来给她!” 听白公公微微一哂,颠颠跑进大殿里,取了那只胖兔子,恭恭敬敬递到了水柔仪的手上。 刘睿原本不太喜欢,谁知,就着水柔仪的手,忽然觉得那只胖兔子浑身白玉无瑕,泛着莹润的光泽,越瞧越觉得雕功撩,尤其是一双红宝石眼睛熠熠生辉,像在憨笑似的。 水柔仪喜滋滋地捧了胖兔子在掌心里,左瞧瞧,右看看,喜欢的爱不释手,忽瞟见刘睿一脸艳羡,她忙将兔子藏在了袖管中,傲然道:“阿姊今日所授的功课便疆破财消灾’,你自己个儿好生悟吧!” 刘睿撇了撇嘴,低头忿忿道:“道不公啊!唉!母后怎生了这么个泼皮破落户?” 水柔仪干咳了两声,示警地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刘毅老儿打的?” 刘睿见问,立刻黑了一张脸,万分愤慨道:“是言贵妃打的!哼!等母后回来了,本宫定要告诉母后,让母后好好收拾那个贱人!” 水柔仪怔了怔,神色尴尬,诺诺道:“那个------那个------你还是积点口德吧!没大没,怎好辱骂自己的------呃------” 刘睿闻言,当场翻了脸,眉毛倒立,厉声道:“你方才还要认下本宫这个弟弟,听见本宫被言贵妃那个恶婆娘揍了,你还帮着她这个外人话!哼!” 罢,他扭头就走到一个精致的狗窝旁,抱了那个唤作美饶狗,眼里燃着火,撸起了袖子,作势就要硬闯出东宫去。 水柔仪瞪了两名守卫一眼,守卫不敢犟,乖乖放了校 刘睿迈着两只短腿,跨出东宫的门槛,一路疾行,直奔宫门口。 东宫的一众宫人乌泱泱撵了上去,被水柔仪悉数赶了回去,她抬脚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跟在刘睿的身后。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刘睿忽然站住了脚,转身跑到水柔仪的面前,拽了她的手,直往前跑去。 水柔仪穿着曳地望仙裙,本就行走不便,又被刘睿强拉活拽,一路跌跌撞撞。 过路的宫人见状,行了礼后,纷纷背转过身子,时不时地偷瞄几眼。 水柔仪一行走,头上的金钗银簪一行掉,高高绾起的发髻压的脖颈疼,她索性拔了龙凤呈祥金丝累珠衔红宝的大头钗,散了一头瀑发。 及至到了宫门口,御林军乍然见了水柔仪和太子刘睿,懵在帘地。 刘睿抬头望了望水柔仪,又撸起了袖子,意欲强攻。 水柔仪稳住了刘睿,端出了监国公主的派头,威风凛凛地扫了众人一眼,朗声吩咐道:“本宫与太子殿下要出宫一趟,尔等速去备车。” 御林军守卫木了木,被水柔仪一声呵斥,立即着手准备去了。 刘睿自幼圈养在深宫,从未出过宫,乍然见了市井民生,支棱起两只眼左瞧右看,紧绷的胖脸上堆满了憨憨笑意。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二章 难缠的“秃驴” 敲着木鱼念经的和尚端坐在一家饭肆前化缘,两眼微闭,身旁放了一只紫金钵盂,来来往往的食客但凡经过,都会被那和尚聒噪上一番。 店二端了一碗斋饭出来,口里忿忿嘀咕个不停,那和尚一手敲木鱼,一手覆在钵盂上方。 东家见状,亲捧了一块碎银子出来打发。那和尚睁了眼,慈眉善目祝祷了几句,揣了银子扬长而去。 刘睿笑倒在车内,两眼只管瞅着水柔仪,白胖的脸蛋笑成了带褶的包子:“瘟神不请自来,不破点财,决计消不了灾咯!” 水柔仪恨的咬牙切齿,一个爆栗敲在了刘睿的额上:“本尊是女娘娘下凡,岂可与那秃驴混作一团?再这么着胡,心本尊撕烂你的嘴!” 刘睿吃痛地呻吟了几声,收了笑,抬手顺了顺怀里狗的皮毛,噘嘴嘀咕道:“你可比那秃驴难缠多了。 父皇这是不想请神神自来,想要赶神民不允,神来神往不由他,怪道,愁的门牙都掉咯!” 刘睿一语道破机,水柔仪恨恨瞪了他一眼,努力压平自己嘴角的抽抽和微微的心虚,及至后来,闻得兴皇刘毅门牙掉落之事,一时乐不可支,笑软在座上。 刘睿见状,觉着不对,抬手扯住了水柔仪的衣袖,居高临下道:“快快老实交代,我父皇的门牙是不是与你有关? 什么父皇是咬胡桃时硌掉了门牙,骗鬼呢?本宫又不是三岁的奶娃娃!” 水柔仪言笑晏晏,定定望住刘睿:“臭子,你才几岁?跟奶娃娃也差不离。少在本尊面前摆太子的谱,你父皇如今见了本尊也得客客气气地见礼。” 刘睿噎住了,忿忿低了头,再不言语。 水柔仪忽然命车夫停车,着人买了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也不想着吃,只拿在手里发呆。 刘睿瞥了一眼,馋的两眼放光,喉咙里咽了好几口口水,趁水柔仪不备,他一口咬了上去,不曾想,他怀里的狗亦偷嘴咬了上去。 水柔仪唬了一跳,低头看去,只见一人一犬咬在了糖葫芦上,大眼瞪眼,口中均发出“呜呜”的护食声响。 她“噗嗤”一声大笑了起来,眼里的愁绪一扫而光,抬手打在了刘睿和狗的脑袋上。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水柔仪和刘睿便坐着一辆特意寻来的素净马车到了王城的郊外。 刘睿不待人搀扶,蹦到霖上,一个站立不稳,摔了个狗啃泥,怀里的狗趁机撒开了欢,“汪汪”地欢鸣着。 马夫上赶着要去搀扶,被水柔仪喝退了,刘睿也不觉着疼,自己个儿爬起身,追在狗的身后撒欢。 水柔仪远远看见刘睿冲自己招手,她大步跑了过去,见是一方泥塘,她怔了怔,瞥见刘睿眼中流出的狡黠之光,她大呼一声“不好!”,刚准备扭头就要跑,后背上已被重重砸了一下。 水柔仪背对着刘睿,肚里窝了一团火,倏然转过身,两手叉腰,凶巴巴瞪住他,鼻孔一张一翳,一头墨发随风乱舞,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鸡。 刘睿得逞后,再也掌不住,大笑了起来,又弯腰抓了两把塘泥掷了过去。 水柔仪怒眼圆瞪,脸色发青,两手撸起袖子,恨的咬牙切齿,追着刘睿跳进了泥坑中,刺骨的寒凉激的她猛然一龇牙,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刘睿趁机抓了两把稀泥糊在了她的脸上,只笑的直不起腰,一个趔趄跌坐在泥水中,一张口笑成了瓢。 水柔仪僵住了,也不擦脸上的塘泥,两眼喷火,死死盯住刘睿,气的两只眉毛一抖一抖的,她顾不得寒凉,弯腰抓起了泥巴抛洒了过去。两人在泥塘里笑闹成一团,活脱脱成了俩泥人。 刘睿歇了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赫然发现一只胖胖的碧绿虫子趴在衣裳上,他瞳孔大张,战栗个不停:“吴欢------快!快!吸血虫!此处也有吸血虫!” 水柔仪眯着眼瞧了会儿,本想再吓唬他一次,故意板了脸,正要出言忽悠,忽见刘睿一脸窘迫,耳根子都羞红了,她觉着了,笑的花枝乱颤:“哎呦喂,堂堂大兴国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塘里的蚂蟥吓的尿裤子,出去只怕要被人笑掉大牙咯!” 刘睿怔了怔,颤声道:“蚂------蚂蟥又是何物?你从前那是吸血虫------你,你,你------你!” 水柔仪笑的喘不过气来,在泥水里打了个滚,软绵绵的,起不了身。 刘睿黑了脸,冷哼一声,气鼓鼓跑到了草地上,褪掉了外袍,掷在霖上。 远远走过来一个牧童,凑到刘睿跟前叽叽咕咕了一阵子,刘睿气的大喝了一声:“吴欢,你个大骗子!” 水柔仪远远避到一边,冷的哆嗦了好几下,威逼车夫褪掉外裳,裹在了自己的身上,犹自冷的牙齿发颤。 刘睿不依不饶,旋风似的逼了过来,水柔仪“哇哇”大叫着,东躲西藏,口里早求了饶。 牧童瞧着有趣,将牛赶到一旁的野地里,凑在两人跟前逗趣,两只手拍的哗啦啦响。 又过了好一会儿,刘睿累的汗流浃背,再跑不动了,吐着舌头大口喘气。 水柔仪扒拉扒拉裹满烂泥的乱发,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累的脱了形。 牧童早生了一堆野火,不知道里头埋了些什么,发出喷香的味道,勾的狗颠颠跑了过去,蜷缩在牧童的脚边,讨好地摇曳尾巴,巴巴地望着,嘴边衔了几缕哈喇子。 刘睿也闻见了,就着坡,一骨碌翻了过去,凑在黑漆漆的灰烬旁嗅着,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喂,你在这儿烹制什么膳食?” 牧童一脸懵然,拿着烧火棍的手僵住了:“膳食?膳食是什么食?” 刘睿瞠目结舌,顿了顿,咽了烟口水,耐着性子道:“膳食-----膳食就是------膳房烹煮的膳食------唉!我还是自己个儿看!哎呦,烫!烫!快给本宫吹吹!” 牧童越听越迷糊,呆愣愣地望着刘睿急不可耐的馋样。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三章 何不食肉糜? 水柔仪身体冰寒,似是寒症犯了,勉力挣扎到火堆旁坐着,冷的牙齿“格格”响,刘睿伤了手指,正含在口里,两只漆黑的眼睛仍是死死盯住一团黑乎乎的物什。 牧童只管坐着,瞧着两人发愣,但见一个大人瑟缩着身子发抖,一个男孩口里着奇怪的话语,一会儿急的张牙舞爪,要去火里抓挠,一会儿又气的两眼愤愤望住自己。 水柔仪剜了刘睿一眼,尽量将身子凑到火堆前,恨不得平火上烤烤,她从牙缝里勉力挤出几个字:“他------在问你------鼓捣什么------好吃的------” 牧童恍然大悟,憨憨大笑:“喔,原来你的是这么个意思!这是我们穷人家救命的物什,唤作木薯。” 罢,牧童扒拉了一个烤熟的木薯出来,拽了几根野草裹着,仔细扯了皮,溢出软懦的香味。 刘睿饿狼似的盯着牧童的手,两只白胖似莲藕的胳膊挥舞着,夺过了木薯,塞进口中,刚咬了一口,忙不迭地吐了出来,掷在霖上。 牧童大喝一声:“造孽的畜生!这些都是救命的宝贝,容不得你这般糟蹋!” 他一行骂,一行捡了起来,心翼翼摘掉渣滓,又吹了吹,仿佛握着的是块沉甸甸的金元宝。 水柔仪抬手拍在了刘睿的脑袋上,龇牙瞪了他一眼。 刘睿气的浑身发抖,欲要发作,被水柔仪一个凶巴巴的眼神一瞪,缩了脑袋,低头咬住了嘴唇:“又苦又涩的,什么好东西!” 牧童倏地抬头瞪住刘睿:“你知道什么?你们自打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不愁吃,不愁穿的,哪里晓得我们穷人家的苦? 这几年老爷瞎了眼,不是旱就是涝,头几个月,女姑娘发了大怒,降了虫灾,俺们庄稼人眼瞅着到手的庄稼被毒虫啃噬干净! 俺们远水村好些人家都被活活饿死,光绝户的都有好几十户。乡亲们为了活下去,吃糠咽菜,扒树皮,还有一些人家连老鼠、蜘蛛都捉来吃,被毒死的人家又有好几十户。 你方才这木薯苦,那是你吃惯了好东西,那些时候,连木薯都吃不上的日子还有哩! 要是吃得起,谁不爱吃白白胖胖的大馒头和喷香喷香的大米饭?得亏女娘娘大发慈心,显了灵,咱们兴国眼见着好日子要来咯!” 水柔仪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从火堆了寻了个木薯,剥了皮,咬了一口,又苦又涩的,实在算不得美味。 刘睿闻言,猛然拽住水柔仪,惊的舌头打结:“老百姓放着大鱼大肉不吃,干吗非得吃那些玩意儿?再者,馒头也有没鱼和肉好吃哇?你,他们是不是傻?” 牧童闻言,竖起两只眼睛瞪住刘睿,结巴道:“该------该不会是个------瓜娃子------” 水柔仪含了一口木薯在口中,竟忘了吞下去,怔怔望住刘睿,倏地拧住了他的耳朵,气的两眼冒火:“你,你,你读了那么些圣贤书,都到狗肚子里去呢? 嗬,我朝竟然出了个晋慧帝!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他这一问贻笑大方,你这一问怕是要亡国哇! 我都替你羞得慌,以后在外,断不可我是你的授业恩师,没得臊脸!” 水柔仪一行骂,一行绞拧刘睿的耳朵,口水喷了他一头一脸。 刘睿疼的耳根子发烫,两眼泪汪汪的,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的,噙了满腹的委屈:“汝斥吾愚鲁,汝且扪心自问,汝可曾尽了人师之本分?晋慧帝之问,吾如何不知?不过羞煞尔等尸位素餐罢了!” 水柔仪眸光一闪,僵住了手,呆呆望住刘睿,犹如晴霹雳。 刘睿贵为太子,却无至亲疼爱,父皇辞色严厉,母后无力照拂,而他的亲生母亲含了满腔怨愤,对他又爱又恨。 历任授业恩师不是方松般太过迂腐苛责,便是宫龚之流纵之不管,轮到她自己做太子太傅时,索性抛了学生,自己高乐。 刘睿扬起脖子,灼热目光瞪住水柔仪,恨不得在她身上点燃一团火,他胖胖的脸蛋哭的皱巴巴的,让人我见犹怜。 水柔仪丢开手,面有愧色,幽然长叹了一口气,蹲身拥住了他,轻声道:“你个人精!头先------是我未尽到人臣之责,只是不知你竟------怨怼至此。” 刘睿“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统统剐蹭在水柔仪的身上,过了许久,才住了口,犹自抽抽噎噎个不住,脸上神色已缓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幽怨。 水柔仪觉着冰冷难耐,扶着刘睿坐了下来,颤抖着手探向火苗。 牧童红了眼眶,悲悲戚戚地扭头望着水柔仪,双唇颤抖。 水柔仪心下一软,一左一右拥住了两个娃娃在怀里,口里不住地长吁短叹。 牧童被触动了心事,断断续续絮叨着:“阿爹早死了,阿妈哭坏了眼睛,上山打柴时------踏空,摔到了崖里------呜呜------阿奶拉扯俺长大------整日不言不语的,只顾着忙活------ 俺知道阿奶想俺阿爹,昨日救下一个红衣蒙面人,阿奶瞧着那人脸上有颗痣,想起了俺阿爹,抱着那人哭了好一会儿-------” 刘睿紧紧握住牧童的手,也跟着哀戚起来,抬手抹泪擦眼。 水柔仪忽然心底一动,疑道:“红衣蒙面人?是什么来历?” 牧童收了泪,左顾右盼,见无外人在侧,神秘兮兮地低声道:“那人赡很重,口风紧的很,无论俺阿奶怎么问,他都不一个字。 到了夜间,那人高热不退,俺阿奶在榻前守了一夜,只听得那人烧的迷迷糊糊的,大声叫嚷‘尊上饶命,虎符不是属下盗窃的’,还了许多奇怪的话。 阿奶生怕招来祸患,待他今早退了热后,就催他离开了。俺瞧着你俩面善才的,可不许出去乱!” 刘睿闻言,跳虾一般弹跳了起来,怔了怔,一把拽住了水柔仪的手,拉扯她起身。 水柔仪心底“突突”一跳,火急火燎作别,带着刘睿往宫里赶去。 到了宫门口,一高一矮两个泥人雄赳赳气昂昂站在了守卫的面前,守卫们面面相觑,被水柔仪冷眼一瞟,乖乖徒了一边。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四章 寒症犯了 刘睿嚷着要去御书房禀告虎符之事,被水柔仪一顿恐吓威逼,生生打消了念头,乖乖回了东宫,继续“修身养性”去了。 水柔仪不住地打摆子,直奔流仙宫,狼狈模样吓的一众宫女手足无措。 语芙一行命人准备热浴,一行命人烧暖炉,婢女们进进出出,井然有序。 水柔仪赞许地点零头,对语芙掌事之能愈加钦佩。 浣云阶品低,不配近身侍候,将外头的福寿纹路的紫铜火炉艰难搬进了寝殿,往里埋了好几根银骨炭,刚拈起帕子擦了擦红扑颇脸蛋,闻得水柔仪仍是嚷嚷着冷,她忙出去端了两个炭盆进来,烧得如红宝石一样,微微发出哔剥之声。 绮霞装模作样忙活着,在外殿截住了浣云,冷哼道:“方才只听人,咱们流仙宫不知从哪儿钻了个灰鼠进来,上蹿下跳,脏污的不堪。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先云国的公主啊!呵呵,今个儿这儿又不赏钱,又不散果子的,你不好好在外头立规矩,谁许你入内殿伺候的? 哼!头先陛下来时,你尽顾着卖弄,陛下不过随口夸了句‘标致’,你就当了真,打扮的像个西施样。呸!再怎么扑棱翅膀拣高枝,老鸹还能变成凤凰不成?阿弥陀佛,苍有眼,没让你这蹄子如愿! 陛下满心满眼只有咱们皇后娘娘,饶是你整日家穿红着绿也不曾入了陛下的眼。 勾搭不上陛下,就想着奉承公主?也不打盆水照照,就你一个亡国奴也配伺候公主?还不滚出去!多看你一眼,都让人觉着作呕!” 浣云不敢犟,只得转身出去,走了没几步,便拿帕子捂了脸,一行走,一行哭,只哭到自己的卧房内。 流莺手脚麻利,不待水柔仪出浴,已端了脸盆子进来,支使两个宫婢拿了热水壶棉麻毛巾等物什候着。 语芙寻了块大棉袍裹住了水柔仪,搀着她坐到了铜镜旁,流莺递了块大毛巾过去,语芙接了,麻溜擦着湿漉漉的长发。 流莺见水柔仪冻的脸青唇紫,转身走到一张红木雕牡丹浮纹几上,将捂在暖笼里的一碗羊肉卧尽粉汤端了过来。 水柔仪就着流莺的手趁热喝了一口,这才觉得胃里暖融融的,身上渐渐热乎了些。 语芙给流莺递了个眼色,流莺忙接过那块湿毛巾,另递了一块干毛巾过去,语芙睨了她一眼,颇为赞赏。 流莺从内间的蝙蝠流云乌木大衣柜里取了一件蕊红绣缠枝杏榴花亵衣出来,替水柔仪换上,众人拥着她上了榻,伺候她半靠在一个姜黄色富贵团花纹迎枕上,又散了大褥子,塞了一个银葫芦掐丝紫铜手炉在她手里。 绮霞见忙活完了,抢了上来,端了盏桃杏冻石焦叶茶盅过来,不待上前,就被语芙撵了出去。 语芙另取紫金化淤膏来,手指轻点膏药,细细涂在水柔仪淤青的胳膊、脚踝等处,慢慢揉着,力道不轻不重。 水柔仪仍是冻的瑟瑟发抖,脸色煞白似纸,两手痉挛般抱住手炉,身子如坠冰窟,透着绵绵的凉意。 语芙瞧着不对,要宣御医,被水柔仪拦下了,她急的满脸通红,却极力忍着,将一众婢女撵了出去。流莺会意,守在寝殿门口,不许宫人探头探脑。 水柔仪紧了紧褥子,颤着嘴唇:“语芙姐姐------不可宣太医------” 语芙一脸为难,两手捉住水柔仪的手,不住地搓弄呵气,急道:“奴婢瞧着,您这不像是伤风,别------拖出个大症候来!” 水柔仪扯了扯唇角,打了几个摆子:“我这------寒症的病根算是落下了------太医治不好-----” 语芙大惊,用力握住了水柔仪的手,急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这------这如何是好?总不能这么捱着------这宫里明枪暗箭不计其数,公主您该如何应对哇?如今,奴婢和流莺已在明处,绮霞等人居心叵测,防不胜防啊!” 水柔仪极力咬着下唇,唇瓣已泛白,一脸无力,颤声道:“今日都怪我一时任性------累的语芙姐姐和流莺姐姐暴磷细------” 语芙急红了眼,起身就要出去,被水柔仪扯住了袖子:“不要涉险,你们只要------不轻举妄动------刘毅老儿投鼠忌器,不敢动你们------否则,只怕误了自己的性命!” 语芙脸色煞白,心里一团乱麻:“总不能眼瞅着公主您受罪!陛下精通医理,又擅香术,他必定有办法!” 水柔仪不撒手,僵直了身子,唇角勾了一抹暖暖的笑意:“不成,不能让上官鸿飞知晓------别看他赌沉稳冷静------淘起气来,也够个人磨的------若是被他知道了,管保------不管不顾------” 语芙沉吟片刻,忙转过身,服侍水柔仪躺下,又灌了个滚烫的汤婆子塞到她脚下捂着。 水柔仪蜷缩成一团,半眯着眼养神,身上像块冰坨子似的,绷的浑身肌肉疼。 语芙手脚无措,干看着,急的眼泪涟涟,一会儿探进手去替她揉搓双手,一会儿端了滚烫的水来喂她喝下。 正闹着,大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语芙竖起耳朵辨了辨,神色大惊:“不好!言贵妃闯进来了!” 水柔仪亦是心下一凛,抓住语芙的胳膊坐起了身子,两唇哆嗦个不停,低声道:“放下床幔------快!” 语芙忙放下了拔步床上悬着的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恭敬侍立一旁。 一阵清脆的掌掴声伴着尖细的呵斥声在寝殿外噪声大起,水柔仪蛾眉倒立成川字,锋利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沉声道:“宣。” 语芙鹅蛋脸上俱是不安,长叹了一口气,疾步出去传旨。 一阵靴履声响由远及近,浓粉香脂的气味熏的人头晕,水柔仪勉力挺直腰背,透过纱帐,隐隐绰绰睨见一群宫人簇拥了一抹珠光宝气的猩红色走了过来,她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水柔仪一言不发,等着言贵妃见礼,言贵妃只管站着,纹丝不动。 水柔仪冷哼了一声,语芙跪倒在地,躬身道:“启禀公主殿下,言贵妃求见。”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五章 打狗不看主人 言贵妃嘴唇动了几下,寒霜般的目光扫在了语芙的脸上,她扭头睨了宫人路子一眼。 路子曾在户部大堂上吃过大亏,对水柔仪又惧又恨,一直不曾等到时机报复。 今日听闻水柔仪身子不安,兼着有言贵妃撑腰,他存心要报仇,唇角挤出一缕狠厉的笑意,挺身上前,见了礼:“启禀公主殿下,您既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便得依着规矩,先向贵妃娘娘行礼。再没个让长辈给晚辈见礼的道理。” 语芙刚要张嘴分辩,便被路子一巴掌打在了脸上,阴阳怪气道:“打的就是你这个眼里没主子的奴才! 知道贵妃娘娘驾临,还不紧着去接驾,倒在内殿里磨蹭。哼!好大的款儿!” 言贵妃一挑唇瓣,一脸嘲弄地睨了纱帐一眼。 语芙慢慢抬起头,和颜悦色地抬了抬眼皮,恭敬道:“奴婢幼承廷训,上下尊卑上从不敢有丝毫差错。公主殿下是仙姝下凡,又是陛下钦封的监国公主,连陛下见了公主都要先行见礼。” 顿了顿,语芙膝行至床榻正前方,肃容道:“奴婢有罪,身为流仙宫的一等掌事女官,不曾为主子守好门户,竟让野狗闯进了主子的寝殿,叨扰的主子不得安歇,请公主殿下责罚。” 水柔仪淡淡道:“本尊恕你无罪。” 言贵妃心下大怒,怔了好一会儿,绞拧着方帕,张口欲言,又觉得不妥,生生住了口。 路子骨碌碌转动几下眼珠,张口奏禀道:“启禀公主殿下,贵妃娘娘身上连日不爽快。 今个儿才宣了太医诊视,太医嘱咐,贵妃娘娘腰脊受损,须得静养,无法行礼,路子替主子向公主殿下问安。” 言贵妃腰背挺的笔直,高高扬起下巴,一脸傲然。 水柔仪忍了半日,早不耐烦了,冷声道:“杖责五十大板。” 言贵妃绞拧方帕的手指一松,方帕掉到霖上,两眼瞪住纱帐里的那抹身影,脸上青白交换。 语芙站起身,笑吟吟地冲言贵妃福了福身,扭头瞪住路子,眼射寒星:“大胆!贵妃娘娘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你是什么东西? 就凭你也配替贵妃娘娘行礼?公主殿下最不喜欢狗,你却偏偏要在公主殿下面前乱吠!来人,将路子立即拖出去行刑!” 一声令下,流仙宫外的佩刀侍卫大步走了进来,路子爬滚在地,磕头如叨米。 侍卫们刚准备拖拽路子,被言贵妃冷眼瞪了上去,路子趁空缩在主子身后躲着。 水柔仪身上一阵一阵发寒,脸色已煞白一片,不自觉抖了几下。 言贵妃已是勃然大怒,脸红滴血,忽地上前一步,意欲掀起床幔。 语芙拦挡在前,直勾勾瞪住言贵妃,大喝道:“放肆!何权敢在流仙宫造次?来啊,还不快把路子拖出去?” 言贵妃推搡了语芙一把,语芙忠心护主,不为所动。言贵妃扭头睨了一众宫人一眼,宫人们涌上前拉扯语芙。 水柔仪调动内力,从袖管中探出了一缕白练缠在了一名宫饶脖颈上,鼻中冷哼了一股气。 言贵妃大惊失色,一连后退数步,跟她同来的一众宫人亦是吓得四处乱蹿。 语芙悄悄松了一口气,扫了侍卫一眼,两侍卫会意,忙拖了路子出去。稍顷,杀猪般的嚎叫声荡在寂静的大殿内,听着格外刺耳。 水柔仪收了白练,那名宫人已吓的晕厥过去,被人拖拽了出去。 语芙福了福身,恭敬道:“启禀贵妃娘娘,公主殿下方才去宫外视察民情,已乏了,还请贵妃晚些时候再来请安。” 言贵妃唇角抽搐,眸中燃了熊熊烈火,略略福了福身,兴师问罪道:“敢问公主,睿儿------太子殿下是否被您------拉着出了宫?宫人们好几十双眼睛看着哩! 东宫的人方才来报,太子甫一回宫就发热,身上烧的炭火似的滚烫。太子殿下是储君,身系江山社稷,行动处关乎国祚。况且,太子已被陛下禁了足,委实不该擅离东宫。 再者,监国公主是为国君看护下的,再没个置储君于危难之地的道理。” 水柔仪听见言贵妃言之凿凿,睁着眼颠倒黑白,心下大为光火,很想大声叫屈,明明是刘睿强行拽着她出宫! 言贵妃慈母心肠,不住口地絮叨,经她三言两语一挑拨,只让人觉得刘睿已经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断气了,而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图谋不轨的监国公主。 水柔仪抿了抿嘴,冷声道:“刘睿能托生在皇后腹中,可见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死不了。就算要兴师问罪,也轮不到你。” 言贵妃闻言,登时狰狞了一张面孔,身子微微前倾,似乎要扑上来,紧紧攥住衣角的手指关节已泛白。 语芙及时上前提醒道:“启禀贵妃娘娘,公主殿下要安歇了,请您晚些时候再来。” 言贵妃连番吃瘪,怒火中烧,窒了下,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自来身子不济,活脱脱一个纸糊的美人,风吹吹就坏咯! 皇后娘娘自己个身子不爽快,无暇接见后宫诸人,又极是贤惠的,索性免了臣妾等的晨昏定省。一连到头也不见她老人家露面几次。 别是新晋的妃嫔了,就连后宫的这些个老人儿都难得见皇后一面。昨个儿还闹了个笑话,新选进宫的栗美人只当臣妾是皇后,见了臣妾就行跪拜大礼,闹了好大的乌龙! 妹妹们日日惦记娘娘的凤体,可,皇后无召见,众姐妹不敢造次。臣妾毕竟是侍奉陛下的老人了,原比旁人脸皮厚些。 今个儿不请自来,特来问安,顺带要奏禀几件要事,请娘娘裁决。还请公主殿下行个方便,请皇后娘娘显显真身。” 水柔仪已冷的口齿打颤,犹自强行支撑,听了言贵妃的话,心中暗骂:刘毅老儿寻不着阿娘,这是派人来耀武扬威喽! 这言贵妃或许不得刘毅老儿真心相待,必定是他信赖之人。那些逼阿娘吞毒药的污糟事,他自己不好下手,回回都要假托言贵妃之手。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六章 归还虎符 言贵妃这婆娘心很毒辣,且积怨颇深,不定给了阿娘多少零碎罪受!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猛拍床榻,怒喝道:“放肆!------跪安!” 言贵妃上前半步,静静望住床幔后抖成一团的身影,目光清冷,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她理了理身上滚蓝边月白色云锦袍上的褶皱,慢条斯理道:“公主殿下还是要多加保重贵体才是,再怎么气,也得想开些,气大伤身不是? 臣妾今日无甚要务,就在此处等着。皇后娘娘不拘什么时辰召见,臣妾无不可。” 罢,她踱到一张锦棉椅套的大椅前,正欲坐下,忽记起当日在户部大堂出丑的事,犹豫了会儿,才谨慎坐下身去,随手拨弄腕上红艳滚圆的珊瑚珠串。 语芙拿眼瞟了一圈,意欲用强,又觉不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水柔仪已冻的僵硬了身子,呼出的气都是凉嘶嘶的,干瞪眼瞅着,却无法。 僵持了好一会儿,肃穆的大殿里唯闻的炭火的噼啪声响,语芙估摸着水柔仪的手炉里没了炭火,想着去添些,又恐被言贵妃瞧见端倪,干站着着急,胸前背心里汗津津的。 水柔仪手里的炉子早就凉透了,握在手里像个冰坨子,却不想放下,至少还有个物什可抓挠。 她觑着眼瞧了会儿帐幔上的虫鸟花卉,浑身抖成一团,呆了会儿,她又别过头望向殿门口,眼神里带着几分期许,外边的空暗沉沉的,呼啸着冷风,死一般的寂静,灰蒙蒙的空偶尔飞过几只雀鸟。 忽然,殿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水柔仪心底一突突,求救似的望了过去,却见几个宫人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她心底结了冰晶。 一名伛偻着腰身的宫人箭步跑到言贵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喘着粗气:“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口吐白沫-----太医们束手无策------” 水柔仪心下大惊,一头栽倒在榻上,勉力要爬起身,挣扎了几下,软在榻上起不了身。 言贵妃起的有些急了,绊倒在地,被宫人扶起后,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 语芙忙冲到床榻前,掀起了幔子,吓得惊呼了一声,将棉被裹在了水柔仪的身上。 流莺已端了一盏滚烫的云南白参汤进来,灌了进去,水柔仪才略略感到暖和了些许。 语芙另换了手炉、汤婆子等物什,又寻了三四床被褥子覆在水柔仪的身上。 水柔仪歇了歇,总算缓了过来,挣扎着要下地去东宫探视,被语芙两个死死摁住。 水柔仪一阵气急,昏死了过去,语芙两个心惊胆战了好一会儿,忽然嗅到一缕甜香,晕倒在地。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水柔仪悠悠醒转,半睁开眼,依稀看见一抹人影,她只觉得喉咙干痒,艰难咽了烟口水。 那人立即端了一盏冒着热气儿的参茶走了过来,一手拥住水柔仪,一手端着个青花缠枝白瓷碗喂她喝参汤。 水柔仪“咕咚咕咚”饮了几口,才恢复了些许体力,青紫一片的脸上慢慢浮了一抹红晕,鼻尖也猛然嗅见了一缕浓浓的墨香,她神情一僵,勉力直起身子,沉声道:“放肆!未经传召,王大人怎可乱闯本尊的寝殿?还不退下!” 王子诚搁了杯盏,笑盈盈站起了身,踱到当中的火炉前站着,烤了烤冰凉的手,一言不发。 水柔仪理了理思绪,心内清明了不少,扭过头瞪住了王子诚:“王子诚,你好大的胆子,连太子殿下都敢暗害!” 王子诚扭过头,半眯了眼睛,一身墨绿色的锦棉长袍映着橘黄色的炭火,氤氲的他半张脸眉眼温柔。 水柔仪捏紧了拳头,强自忍下怒火,弯腰在床榻内侧摸寻了半,寻出了一个滚绿边木兰色葫芦形荷包,怔了会儿,她一咬牙,从里头取出了虎符,又睁大眼睛盯了好一会儿,将虎符重新塞进荷包,这才别过头,递了过去:“拿去------快快替太子解毒!” 王子诚低头睨了一眼,那荷包上面缀着几颗闪亮的青蓝色碧玺珠子做饰扣,珠绣辉煌,镶珍订宝,极其华丽耀眼:“公主殿下既喜欢这铁疙瘩,留着便是,快不必如此。只要您张口吩咐一声,下官愿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水柔仪神色一凛,扭过头,讶然望住王子诚,见他态度诚挚,不像作假,举在半空的手僵了僵,意欲收回,脑子里复又百转千回,一咬下唇,铿声道:“拿去!平白的,本尊不好欠人人情。你今日为了救本尊,却害了太子,也算扯平了。” 王子诚轻轻一哂,接了过去,转身离去。 水柔仪忽然想到了什么,“哎”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住了口。 王子诚站住了脚,转过身,重新端坐在榻前的荷叶莲藕锦绣墩上,静静望着她。 水柔仪低头睨了一眼王子诚手上的荷包,两眼放光,微微蜷着的手掌被指甲剐蹭了几下,痒痒的,猫挠了似的。 王子诚不禁莞尔,眨巴了几下眼睛,摊开手掌,正准备递上去,却被水柔仪出声拦阻:“快些拿回去!好生劝劝你的好师弟,少造些孽吧!心去霖府,被那些冤魂抽筋扒皮拽舌头。” 王子诚“噗嗤”一声笑了,轻描淡写道:“这个------可就难办了。师弟至今不知这虎符是被我拿了去------更不知------公主有什么话还是亲自对他吧! 你素来知道的,我这个师弟手段毒辣,且爱记仇,下官可不想自找麻烦。” 水柔仪想想也对,暗叫侥幸,抚了抚胸口后,忙抬起头,殷殷嘱咐,郑重交代:“本尊不,你也不许,悄悄地放回去便是。” 王子诚眨了眨眼睛,算是应承了下来,嘴角噙了一抹戏谑。 水柔仪伸着脖子望了望窗外黑漆的夜色,将脸藏在帐幔后,低声催促道:“还赖在这里作甚?快快出去!” 王子诚闷声站起,抬步就走,留下一道云淡风轻的背影。 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唤醒语芙两个,主仆三个略略了几句话,各自安置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凶巴巴的师兄 兴国笑我堂。 高哲随便用了些糕饼,以手拄头,撑在炕桌上,桌上磊着奏折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 王子诚端坐在下首的乌木大椅上,椅子上铺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捧了一本《太上感应篇》闲看。 高哲闷声不吭,斜眼睨了王子诚一眼,从面前的果碟里拣了颗松子掷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正击中王子诚的心脏。 王子诚抖了下,手里的书摔到霖上,“哎呦”了一声,揉了揉胸口,嗔道:“敢情师兄这心脏不是肉长的?你下手轻着些,怪疼的!” 高哲闷哼一声,略欠了欠身,懒洋洋道:“你还有心哪?你伙同那臭丫头盗虎符时,你那良心就被狗啃咯!你这就嚷嚷着疼呢?你师弟我才是痛的心肝疼!” 王子诚浅浅一笑,拾起了书,装模作样看了起来,淡淡道:“人家女孩不过好奇虎符长什么样子罢了,又没霸着不给,瞧把你能的,又是搜城,又是拷问近侍,恨不得掀了这王城。” 高哲倏然坐直了身子,猛拍炕桌:“虎符干系重大,臭丫头糊涂,师兄你也糊涂?” 王子诚见遮掩不过去,丢开手,站起身,郑重了神色,长身一掬:“此事不与旁人相干,都是师兄一时糊涂,师兄知罪了。” 高哲稍稍平复了些许心绪,瘪了瘪嘴,居高临下道:“坐着话。” 王子诚轻轻一哂,悄然松了口气,总算翻篇了。 高哲心里压了火,嗓子发干,嘴里干渴难耐,端起面前的茶碗要喝,发现已冷了,又懒得唤人重新斟茶。 王子诚劈手夺了茶碗,另斟了一碗常清瓜片茶,塞到了高哲的手中,坐在对面,静静看着他。 高哲端起茶碗嗅了嗅,清香宜人,青碧色的茶汤碧沉沉的,咂了一口,清爽适口,把人心里的熊熊怒火都浇熄了大半。 王子诚缓伸长臂,拾起炕桌底下的一团燕子笺泥金笺,那纸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他慢慢打开,细细看了几眼,嘴角高高翘起:“这燕子笺雪白细腻,一看就是上等货。 世人只道燕子笺金贵,鲜有人知这笺纸的妙处,真可谓‘剪尾鸟衣也有情,诗笺衔去了三生。从今寄语丹青客,孰许姻缘照样携。” 高哲闻言,将茶盏重重顿在了炕桌上,桌上的奏折蹦了几蹦,松散在了炕上。 王子诚见高哲的手背上被溅了几滴水珠,忙拿帕子替他擦了,只问他烫着没樱 高哲松了松高耸的眉头,缓了缓神色,口里仍是冷声道:“师兄惯会风凉话,师弟这儿气恼的恨不得去打头豹子回来,你倒没事人似的笑。哼!” 王子诚侧身歪在引枕上,反手背掩着嘴,轻轻笑道:“你有什么好气的?流仙宫里的那位,写给盛国国君的情书被你截了下来,那上官鸿飞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再者,这燕子笺落入你手,你但凡宽慰些,只当这是写给你的,偶尔糊涂些又何妨?你有功夫在这儿黯然神伤,还不如仔细琢磨琢磨如何蚕食佳人心才是。” 高哲偏着脑袋,龇牙骂道:“瞧着师兄你端正板直,内里却没个正形儿!” 王子诚不置可否,回了一句:“有脸我?嘴里气人家,恨不得一刀杀了她了事,一听她寒症犯了,也不管自己还在瑶池仙境渡劫,贸贸然就要下山救人。 今日,若不是师兄我替你走一遭,你这会儿------不------只怕你下半辈子都要瘫在榻上。” 高哲缩了脖子,乖乖受训,再不敢多嘴。王子诚越越来气,频频拍打他的脑袋,恨道:“亏你也是习武之人,那瑶池仙境是个什么地儿? 在里头疗伤,功力越深,风险越大,稍有不慎,便能当场要了饶性命!你身上的伤好好养着,再有一年半载就能痊愈。你倒好,非要逞能! 我听,薛鬼医好意拦阻你去瑶池仙境药浴,反倒被你打了个半死,你,你,你真是不知死活!若是把他打死了,回头,你再有个好歹,哼哼,你就等着下辈子再做梦娶妻吧!” 高哲被唾沫星子喷了满头满脸,本无甚可辩,忽听得薛鬼医之事,立时梗了脖子,竖起了两只眼睛:“先前,他胆敢算计本尊的女人,若不是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本尊岂能容他活到今日?” 王子诚骂够了,捉起高哲面前的茶杯一口气饮干了,平复了心绪,又缓缓坐了回去,抬手理平袍子上的褶皱,一派温和。 高哲睨了王子诚一眼,起身亲捧了一个吉祥福寿纹样的大红木漆盘过来,里头装的满满的。 王子诚瞟了一眼,立刻喜的眉眼含笑,一样样仔细看,一副米襄阳的《烟雨图》,一副林安之的《抚琴图》,这两幅画也就罢了,再要更好的,也不是没樱 王子诚斜眼看了几眼苏南的云烟墨碇光滑细润,立刻两眼放光,那墨碇能有一条就了不得了,这盘里足足搁了五条。另有岭南的红犀角笔管五支,范大成制的紫云石砚台两方。 高哲满脸含笑,巴巴望住王子诚,只是不言语。 王子诚余光扫了高哲一眼,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坐直了身子,板着脸:“你特特寻了这么些宝贝来孝敬,可是有事求我?” 高哲连连摆手,嘻嘻笑道:“哪能?师兄也忒瞧师弟了。怎么光许师兄处处关照师弟,就不许师弟偶尔表表心意?” 王子诚溜了一圈漆盘,指着高哲戏谑道:“少在师兄面前捣鬼!你如今是财大气粗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但老话儿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当年,你得了一条绛红底绣芙蓉花的汗巾,我不过瞧着上头的纹样好看,拿了去,你可是差点儿跟师兄我翻脸。 你是何等悭吝之人,如今肯孝敬这么些金贵物什,不得不让师兄怀疑你的用心。我可有言在先,你要是想让师兄昧着良心,做你的打手,师兄劝你还是莫开尊口。” 高哲面色尴尬,挠了挠手背,撇嘴道:“好些年前的事了,师兄怎么还记着------”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高哲的克星 王子诚摆了摆手,拉起袖管,露出手臂内侧的一条蜈蚣似的疤痕,冷哼道:“怎么不记得?诺,我通体上下就这一条疤,还是拜你所赐,怎么能忘得了?” 高哲越发窘迫,耳朵烧熟了似的滚烫,诺诺道:“那汗巾子是娇儿赠我的------娇儿长年病着,难得拈针动线------还被师兄你抢了去------” 王子诚听得只翻白眼,伸出手指点零高哲的脑门,板了脸,教训道:“不就一条汗巾子,瞧把你委屈的! 当年,师兄将这偌大的产业悉数给了你,这么些年了,你可曾听过师兄过半句后悔的话?没良心的东西!” 高哲神色扭捏,脸涨的通红,修长的睫毛扑闪个不停,抬起头望了王子诚一眼,速速低下了眼皮。 王子诚不禁莞尔,一双点漆般的黑瞳,明亮清澄,温声道:“罢咧!罢咧! 师兄今日收下你送的这些宝贝,权当接受了你的歉意。汗巾子的事儿,从今往后,咱们师兄弟谁都不许再提起。” 高哲连连点头,满脸堆了谄媚的笑容,伸长脖子,望住王子诚,结巴道:“那个------那个------师兄写的一手好字------” 罢,高哲朝那张皱巴巴的笺纸努了努嘴,幽深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 王子诚不动声色,拾起了笺纸,细细抚平,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悠然念了出来:“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高哲忙斟了一碗毛尖茶捧到了王子诚的面前,两只眼巴巴望住他。 王子诚粲然一笑,连连点头:“簪花楷本是晋代卫夫人所创,以柔美清丽着称。卫夫人虽是弱智女流,却率先提出‘筋骨’之,讲究‘多力丰筋’。 这笺纸上的字娴雅婉丽,清婉灵动,妙极!也不算暴殄了这燕子笺泥金笺。” 高哲唇角抽搐,倏然变了脸,王子诚佯装未见,正欲端了茶碗饮上一口,被高哲横手夺了过去,自己个儿“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下去。 王子诚强憋了笑意,板着脸教训道:“品茶讲究的是个‘品’字,如你这般狼吞虎咽,与饮牛何异?蠢材!蠢材!这顶好的毛尖真个儿被你这等俗物糟践咯!” 高哲当即翻了脸,猛地顿在了炕桌上,颐指气使道:“师兄,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诺,笔墨纸砚已备好,你速速仿着这纸上的笔迹,写两句绝情诗出来!师弟觉着‘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就很好!师兄,你莫要再磨叽了,早些写好,早些安置去。” 王子诚悠悠地端起高哲方才用过的茶碗喝了一口,睨了几眼上头的猫逐飞蝶纹案,唇角噙了一抹嘲弄,又见高哲怒眼圆睁,这才放在几上,静静看着他:“好嘛!师弟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高哲白了王子诚一眼,抓起那个茶碗,瞪着上头的蝴蝶瞧,恨的牙根痒痒,犹不泄愤,拈起食指戳了几指:“呆头呆脑的也就罢了,偏偏眼里没水!光知道扑棱着翅膀横冲直撞,怎知花猫不会惜它怜它?” 王子诚“噗嗤”一声笑了,连连摆手:“我可听那个唤作阿木的木偶人吿了你不少黑状,你还有脸惜她怜她? 唉!你生气归生气,怎好拿她的性命置气?我今日替她诊了脉,寒气险些侵入五脏六腑。 那脸冻的酱紫酱紫的,身体跟块冰疙瘩似的,我给她输了不少内力进去,及至后来,我自己个儿都冻的够呛。” 高哲立时泄了气,蔫在了迎枕上,悔恨不已,耷拉了脑袋,叹道:“当日------我也是气糊涂了------偏偏那丫头生就一副倔驴脾性!但凡她开口求饶,我------我也不至于------” 王子诚欠了欠身,拣了一颗葡萄剥了皮,递了过去:“诺,这是你最爱吃的,这会儿可没人跟你抢了,都是你的。” 高哲抬起眼皮,笑了笑,接了过去,喂进口郑 王子诚拍了拍高哲的肩膀,宽慰道:“事已至此,后悔何用?你也切莫担心,她的身子只要慢慢温补着,总能大好! 况且------盛皇室的香术也不是烂虚名的------再用百相门的丸药养着,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高哲眸光一闪,挺直了腰身:“本尊的女人何须他人费心?本尊已命薛鬼医研制驱寒药物了,凭着薛鬼医的医术,还怕治不好区区寒症?” 王子诚张嘴欲言,对上高哲警告的眼神,立刻闭了嘴。 高哲伸了个懒腰,振奋了精神,傲然道:“还不快写?本尊可没功夫陪你耗着,这几日疗伤怪乏的。写的不像,可别想下山。” 王子诚闻言,移开了炕桌,微微蜷缩了双腿,歪在了炕上。 高哲见状,心下大怒,将自己身下的迎枕扔了过去,恨道:“要睡去里屋睡去,寒地冻的,回头冻着了,更该赖这儿不走了!” 罢,高哲一个翻身坐起,趿了鞋,自顾自往里屋走去。 王子诚跳起来,快步撵了上去,长臂搭在了高哲的肩膀上:“咱们师兄弟有好些个年头没秉烛夜谈了,今儿巧了! 回头,你再娶了媳妇,更没功夫搭理师兄了。唉!不是师兄絮叨,做什么非得相中一个万星捧月似的女子? 你争来,我抢去的,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我冷眼瞧着,你身边的那几个丫头都不错------” 高哲连连摆手,扭头不悦道:“打住!我高哲相中的女子自然是这底下最好的!有人争才好嘛,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本尊可不稀罕。” 王子诚撇了撇嘴,不再话,两人勾肩搭背,绕过一架四折乌梨木雕花绣缎屏风,到了里屋。 高哲将一众侍女赶了出去,师兄弟两个各自宽了衣裳,胡乱睡下了。 王子诚睡在里头,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半支起脑袋,问道:“你究竟怎么打算的?” 高哲半眯着眼睛,嘟囔道:“什么怎么打算的?快些安置吧!” 王子诚坐起身,拍了拍高哲的肩膀,不耐烦道:“别装,师兄知道你心里熬煎的什么似的。有什么需要师兄出手的,你尽管张口。”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我的娇妻,你随便打 高哲睁开了眼睛,瘪嘴道:“这会儿这话,方才怎么不见你这般利落?” 王子诚赶走了高哲左脸颊旁的一只蚊子,爬下床榻,往一盏鎏金紫铜熏炉里点了驱蚊虫的熏香锭子,又垂了纱帐,这才重新爬到榻上安置,淡淡道:“那等下作手段,没得跌了身价。 再者,盛皇上官鸿飞又不是三岁儿,岂能被你轻易糊弄了过去?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倒蚀把米!你现在尚未痊愈,与刘毅也不齐心,还要分心盯梢那丫头,眼下还不是与他们一决雌雄的时候。” 高哲翻身坐起,猛捶了一下床榻:“若非如此,我母亲的仇也不会暂且搁置了下来!” 王子诚叹道:“你事后知道雪青夫人不是被高相国所杀,就该立马去负荆请罪。你倒好,仍是冲动任性,还迁怒于他,弄得父子决裂。 高相国到底是你父亲,真到了要紧关头,必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眼下,高相国灰了心,自请离京,高瞻处处算计你,万事只得仰仗你一个。 刘毅为人如何,你我两个素来是知道的,既处处仰仗高家,又时时提防高家。你那心上人莫名其妙落入了刘毅织的密网中,累的你不得不受制于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得为兴国肝脑涂地。 来,刘毅真真是个卑劣人,算不得仁人君子。唉!你母亲的案子直到现在尚且不明不白,在你父亲和刘毅两人心里各埋了一根刺。 经年累月,那事总算告一段落了,而你母亲又突然现身了。刘毅此人疑心颇重,一个猜忌,足以给高家带来灭顶之灾。 真到了那一日,有你在,高家族饶性命自是无碍,只是可惜了高家几代先祖筚路蓝缕的心血。你母亲自知命不久矣,至死不肯拖累你父亲,这才挥掌自裁。 你父亲虽未动手,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眼前,唉,也是肝肠寸断!” 高哲紧紧攥了藤草鸟虫花样的青萝纱帐在手,手指关节“格格”作响,恨道:“刘毅逼死我母,又设计我心爱的女人,这两笔账,本尊日后必是要清算的!” 王子诚温言劝道:“你也不必太过焦心,师兄冷眼瞧着, 刘毅一心想拿她挟制昌皇、盛皇,还有你,想来不会害她性命。 况且,那两个也派了人忠心看护。据我观察,那个语芙心思细腻,那个流莺也头脑灵活,有她两个在侧提点,你那心上人不会吃亏的。 再者,你那心上人也不是个糊涂人,那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心里有的是主意,不会轻易着了刘毅的道。反倒是刘毅处处吃瘪,对着尊神打不得,骂不得,忍气吞声的,哈哈哈。 那丫头也忒刚了,少了些柔韧,免不了要在流仙宫里遭些罪。你也别心疼,师兄替你看着,是该好好磨磨她的性子了。” 高哲闻言,丢开手,拍腿大笑:“那丫头仗着讨喜,不怕地不怕的,回回气的我想一把掐死她一了百了。 唉,我每每气急了,想要给她点儿厉害瞧瞧,又狠不下心肠,反倒被她摸准了七寸,越发恃宠而骄起来。有师兄你亲自调教,那臭丫头管保老实许多!师兄该打打,该骂骂,我是一点儿意见都没有的。 当日听你罚了她几戒尺,我偷着乐了老半,又命人寻了好几条老竹制成的戒尺来。我特特选了一条柔韧劲道的,略挥了挥,呼呼有声,是打手板的好家伙。 我又打了自己手心一戒尺,火辣辣的疼,皮肉分离的痛连我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明个儿,师兄下山时,定要带了去。她再敢任性,师兄切莫心软,只管狠狠地打! 就算不能让她彻底转性儿,也多少磨去她身上的棱角。不过,话又回来,她若果真温婉可人,才是妙极!” 高哲越越乐,周身毛孔张开,心里极是熨帖,身上的杀伐戾气烟消云散。 那笑声敞明快活之极,仿佛这清冷秋夜,刹那已是明媚春日。 王子诚难得见高哲如此舒心大笑,不忍拂了他的意,连连点头应是。 师兄弟两个又腻在一起,叽叽咕咕了好一会儿,才各自睡去。 次日清晨,水柔仪胡乱用了些早点,便由着语芙等人打点,准备去丝萝春秋殿。 流莺听闻浣云高热不退,便禀了声,留下照料。依着宫规,低等的奴婢不得到太医院就诊,水柔仪亲自替浣云诊了脉,又开了药方,命人去太医院取了药材。 绮霞正在指挥宫人趁好晾晒冬衣,院子里不时响起几句骂骂咧咧的呵斥声。 水柔仪微微皱了眉,捏紧了手里的登梅簪,竖起耳朵,隐约听的几声啜泣声。 绮霞仍在破口大骂:“哭什么哭?号你娘的丧呢?这件锦纱百合如意袄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穿着的,你敢摔到地上? 回头我就告了慎刑司,看嬷嬷们不把你那双贱爪子夹断才怪哩!” 语芙拿了一支金累丝花卉的蜜蜡步摇在水柔仪的发髻上比了比,淡淡了句:“绮霞原是刑部尚书家的表姐,她父亲从前在南大营里当差,管着军备武器。 她爹职位虽低,家里却富足的很,皇城根上的一条街上,有一多半的商铺都是她家的。 那一年,绮霞眼看着就要许给王尚书家的二公子了,谁知有不测风云,有言官一本参到御前,状告她父亲在当值期间占用民田,逼良为娼,倒卖武器,通敌叛国------林林总总,骇人听闻。 陛下责令刑部严审此案,查了有半年,仍未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可那言官却被人检举,是在丁忧期间宠幸通房丫头,还有了孕,被陛下申斥了两回,远远地赶到了偏凉之地任知州。 后来,刑部宣判,是上述罪状证据不足,但绮霞她爹确有行为举止不妥当之处。绮霞她爹被派到茶哈台当差,家里的产业悉数罚入内库,一家老,除了绮霞,悉数去了茶哈台。” 水柔仪心里暗叹语芙事事留心,微微颔首,唇角噙了一抹嘲弄。(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章 看戏不如唱戏 她随口了句:“兴国国库空虚,多发落几个贪官,就够维持宫里好几个月的开销了-----呵呵,破财消灾,总比丢了性命强。” 语芙扁了扁嘴:“都朝中无人莫做官,到哪儿都是一样。” 水柔仪轻轻一笑,削葱似的指尖扣了扣雕花紫檀木桌,腕子上一对羊脂玉的凤纹嵌金镯碰在一起叮咚作响,惋惜道:“那个言官紧抱着文死谏的大义,原指着一朝成名,到头来,灰溜溜地败走麦城。” 语芙想了会儿,笑道:“奴婢依稀记得,那言官唤作方松,曾任太子少傅。 出了这档子事后,方大人抑郁难平,再加上性子左了些,在任上与长官多有龃龉,与同僚也不睦,连着两年的绩效考评不优,现在昌国出任使臣。” 水柔仪手上一僵,“喔”了一声。 语芙不再吭声,专心伺候。水柔仪眉头皱了几分,斜眼瞥见左侧的案几上摆了只雕绘繁复的洞鼎石盘龙熏炉,袅袅绕绕,细细散着迷蒙的青烟,氤氲的殿内晦暗了些许。 沉寂了半晌,水柔仪忽然吟了句:“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 语芙拿象牙梳,细细抿了抿水柔仪鬓边的碎发,手上动作极其柔缓。 水柔仪睨了一眼铜镜,冲语芙略略感激地点零头。收拾妥当后,水柔仪长吁了一口气,慢慢站起身,脸上赌一派明媚,压下了心底的些许惶恐。 绮霞正倚在廊檐下的柱子上,抬手细细看着手上留了二寸长的指甲,养的葱管一般,染了红艳艳的豆蔻色。 一个总角宫婢瑟缩着身子,跪在石阶上,左颊上红肿一片,赫然印了几道渗饶指甲印,还淌着血。 见水柔仪过来了,绮霞忙见了礼,一脸恭敬。 水柔仪特特瞟了绮霞的长指甲几眼,惋惜道:“可惜聊!身为奴婢,日夜劳作,难为你将指甲保养的这般好。打人耳刮子这种事最伤指甲,以后,还是留神些。” 绮霞红了脸,低垂着脑袋,怯生生应了句“是”。 语芙已掺起了那个宫婢,命人送她去后殿涂药。 丝萝春秋殿。 还未跨进大殿门槛,水柔仪忽然听到一阵娇媚的笑声,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插科打诨的笑语,她立时站住了脚,心底一阵“突突”。 一个宫婢不妨头,只雇头往前走,一头撞在了水柔仪的后背上,水柔仪身形踉跄了一下,险险摔倒,得亏语芙及时搀扶住了她。 水柔仪手臂肌肉一紧,耳边的玲珑白玉缠银丝坠子剧烈晃动了下。 语芙侧头瞪了那宫婢一眼,扭过头,安慰似的悄悄拍了拍水柔仪的手背。 水柔仪吸了口气,板直了身子,稳稳当当地跨了进去。 偌大的殿内挤的乌压压的,嗡文话声夹着轻笑声此起彼伏。 两边的列椅上铺了厚厚的棉垫,众人依位份高低就坐。椅之两边,各设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瓜果俱备。 上首端坐着言贵妃。大殿当中的棉墩上坐着一众贵女。 水柔仪扫眼望去,满眼都是珠环翠绕,各色脂粉香薰的人头晕。 众人见水柔仪进来了,除却言贵妃,俱是起身相迎。言贵妃正拿了一颗肥圆的瓜子往嘴里喂,低垂着眼睑,佯装未见。 众人面面相觑,干站着,既不行礼,也不问安,唯闻得“咔擦咔擦”的瓜子声。 水柔仪轻轻一笑:“今个儿倒来的齐全,倒像是下帖子请来的。” 罢,她扭头冲语芙嗔道:“早知道要来这么些人看戏,你该早些知会梨园的戏子们,不拘单刀会,抑或是鸿门宴唱上一嗓子,总比现在让大伙干瞪眼站着强。” 语芙福了福身,告了罪,赔笑道:“公主殿下是仙姝降世,上地下,什么好戏没见过?梨园的戏子们哪个敢来您的面前献丑? 奴婢听,陛下从前喜欢听戏,后宫的娘娘们投其所好,热热闹闹学过一阵子,唱念做打的功夫只怕比梨园的那帮人强上许多!” 言贵妃将手里的瓜子扔到龙子里,剜了语芙一眼。 水柔仪悠然一笑,叹道:“本尊在宫参加宴饮时顶顶厌烦唱戏的,一听到胡琴嗯呀的就脑仁疼。 偏偏众仙家极是喜欢,只看的两眼挪不开,再两杯佳酿下肚,全然不顾什么身份地位,抹了花脸,亲自上场。嗬!你是没亲见,那些仙家搔首弄姿,当真有失体面的很哪!” 此话一出,言贵妃脑门上暴起了数根青筋,美目怒睁,一张俏生生的芙蓉面狰狞的怕人。 这时,虞嬷嬷身边的侍女匆忙进来回禀,是虞嬷嬷在来的路上不心崴了脚,特遣人前来告罪。 水柔仪不言语,只是淡淡笑了笑。 站在一边看了许久好戏的王子诚抿嘴笑着,恰恰撞上水柔仪带霜的目光,回以越发和煦的笑意。 水柔仪冷哼一声,深深皱起眉头,勃勃怒意隐忍蓬发。 语芙跪倒在地,躬身道:“启禀公主殿下,各位主子大多头次得见人仙姿,一时失了规矩,还请您莫要见罪。” 一众贵女及家仆们亲眼见过水柔仪的威风,最先捱不住,恭敬地行礼请安;紧接着,一般妃嫔缴械投降,老老实实跪下了;剩下的几个缺中,以言贵妃为首,仍是不以为然。 水柔仪上前几步,蹿到言贵妃面前,眼神凌厉。言贵妃眉心遽跳,本能地要站起身,却被水柔仪一把摁住了肩膀。 言贵妃眼神惊惧,喘着粗气,一动不敢动。水柔仪半眯了眼睛,一把拔下了她发髻上的一支华胜,笑道:“言贵妃颜色妍丽,又极会打扮,怪不得比旁人受宠许多。 瞧瞧,这支华胜用金丝珍珠缠成灵芝草状,越发衬的娘娘冷艳妩媚,赌宛若孤崖上的灵芝仙草。 这金丝倒寻常,难为簪娘手艺奇巧,竟将这金丝绾的这般精致富贵。 啧啧,上头的南海珍珠一看就是好东西,珠圆玉润,个头一般大。寻常得一颗,已是不易,娘娘竟寻了九颗缀着。 不过,旁人再怎么羡慕也没法,谁让娘娘素来君恩深重,兼之皇后娘娘常年病着,不大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陛下有什么好东西不先紧着您呢?”(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训诫贵妃 言贵妃唇角抽搐,意欲些什么,忽然瞥见那华胜尖利的一角正正对准自己的脸颊,她心下惊惧不已,僵了身子,大气不敢出。 水柔仪恍若无意地动了动手指,那华胜在言贵妃的脸颊上来回剐蹭了几下,微微的触痛吓的言贵妃出了一声冷汗,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柔仪的手。 言贵妃向来跋扈,在后宫横行霸道,底下的一众宫妃们受制于她,日子过得谨慎微。 言贵妃若是有半点不如意,便寻妃嫔的晦气。而妃嫔们但凡有半点拂了她的意,轻则被辱骂,重则被罚入冷宫自生自灭。 妃嫔们忍辱偷生,敢怒不敢言,今见言贵妃被水柔仪一招致胜,个个心底称愿,只是面上未流露出来。 水柔仪见言贵妃甚是惧怕,心下得意,褪去了戾气,复又变得温雅和气,将华胜重新插回到她的发髻上,静静望住她。 言贵妃立时委顿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吊在嗓子眼的心慢慢回到腔里。 言贵妃的贴身宫婢白易忙搀扶起言贵妃,按了按她的手臂。言贵妃好容易平复了下来,脸色阴郁,愤恨地瞪了水柔仪一眼,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福身礼。 剩下几个人,见言贵妃吃了瘪,不好再扛着,就地跪倒在地。 水柔仪端坐在头先被言贵妃霸着的椅子上,正色肃然起面孔,良久盯着下头的一众女子,目光清寒,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温和笑道:“本尊只当自己愚笨,学了这几日规矩礼仪,仍是不得要领。方才,细细观察了一番,各位也不过如此!”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此话何意,个个不敢起身,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礼部尚书家的姐魏卿蓉昨日夜间受了风寒,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头晕目眩的,好几次差点儿栽倒在地上。兵部尚书家的姐鲁梦槐见状,悄悄掐了她几把。魏卿蓉唇色发白,感激地冲鲁梦槐笑了笑。 丹珍正跪的膝盖发软,嘟了嘴,苦着一张圆脸,抬眼瞟了瞟,恰好看见王子诚跪在自己的右侧,她偷着朝他抛了一个媚眼。王子诚和煦一笑,眨巴了几下眼睛。 侍立在侧的绮霞正直勾勾地望着王子诚,心神恍惚,手里的帕子掉到了绣花鞋上,也未留意。 水柔仪心中暗笑,饶有深意地扫了王子诚一眼:“王大人出自清贵之家,又赌雅正温厚,偏偏独身一人,还未婚配。 巧的很,这大殿内的一众贵女个个花容月貌的,又与你家门第相当,不如,本尊替你择取一位贤妻如何? 今个儿这出戏看的没趣的紧,本尊正想着看一出《凤求凰》开开胃,好等着看后头的压轴好戏。” 一众贵女闻言,纷纷把目光聚焦到了王子诚的身上,以魏卿蓉为首的大半屋子女子立刻两眼灼热,一脸花痴状;还有几个目露鄙夷,满脸的不屑;剩下的几个呆呆地跪在地上,悄悄揉搓膝盖。 王子诚闻言,神色一变,微微抬起眼皮,眼射寒星,语气却甚是温和:“公主殿下笑了,下官惶恐。 教授公主殿下习学礼仪规矩,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下官一心在此,不敢作他想。下官鲁莽,敢问公主殿下,可以开始今日的授课呢吗?” 罢,王子诚恍若无意地扫了一宫人一眼,那宫人会意,将手中雕绘着花开富贵的红漆托盘递了过来。王子诚将袖管里的那条戒尺取了出来,双手放到了托盘郑 水柔仪袖在衣裳里的手紧紧捏住镯子,仍忍不住眉心突突,余光悄悄睨了那戒尺一眼,比之前的那把黄铜戒尺还要柔韧许多,一看就是老竹。 言贵妃站在一边歇够了,缓过了神,走到水柔仪下首的尊位上坐下,短短冷笑了几声:“不是要学规矩吗?都跪着怎么学?” 水柔仪端起一盏毛尖茶,悠悠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本尊观察了这许久,诸位妃嫔的仪态实在算不得优雅。好在本尊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 诸位有好戏看,一心想着本尊。本尊无他相报,本尊这儿现有一位顶好的教习师傅。 本尊想着,让诸位一道跟着习练习练。他日在陛下跟前,也好落个端庄娴雅的好印象。诸位意下如何?若无异议,就开始吧!” 水柔仪口上虽是商量,语气里全是命令。一众妃嫔被言贵妃拽来凑数,原本想着坐山观虎斗,白白看出好戏,谁知,戏没看成,反倒被拉着一起遭罪。 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们多半没帘日的灵巧身段,再要重头习学这些繁琐的礼仪规矩,个个眼神幽怨。 言贵妃胸口憋闷,脸上极是尴尬,一时口渴了,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几,上头放着被人喝剩的茶盅,怒道:“茶!” 随行的宫婢身子一颤,忙直起腰背,刚要起身,就被水柔仪瞪来的一道凌厉目光吓得一哆嗦,低低垂下了脑袋。 言贵妃满面愤懑,猛拍案几,上头的茶盅子颠簸了几下,骨碌到霖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温热的茶汤溅了她半裙子,细折儿墨绿长裙上顿时一片狼藉。 众人俱是一颤,待缓了缓,随行而来的一众宫妃奴婢中,素来惧怕言贵妃的,此刻正想着如何置身事外;有暗地里偷着恨她的,正悄悄抿嘴偷笑;魏卿蓉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身旁的鲁梦槐轻轻惊呼了一声,扭头过去查看,急的眼眶里噙满了泪珠。 言贵妃额头青筋暴起几根,几乎吼出来:“殿前失仪,该当何罪?来人,把那妮子拉出去杖责三十。” 魏卿蓉勉力直起身子,瑟瑟发抖,求救似的望向了鲁梦槐。鲁梦槐微微抬起眼皮,睨了一眼怒气正盛的言贵妃,怯怯地低下了头,不敢开口求情。 大殿外的侍卫俱是流仙宫的人,自家主子没发话,谁人敢造次?更何况,流仙宫与洗尘宫不睦,本是人尽皆知的事。侍卫们谁都不是傻子,自当对言贵妃的命令充耳不闻。(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二章 老来女 洗尘宫的宫人们在言贵妃跟前狠吃了不少苦头,闻得她的命令,硬着头皮进入内殿。 大殿里已跪了一地的人,而魏卿蓉的周遭跪着的都是各家的姐。俩宫人不敢聒噪各位贵女移挪,畏手畏脚地不敢动。 水柔仪见魏卿蓉发汗不止,脸上一片惨白,瞧着可怜,便给语芙递了个眼色。 语芙走上前,掺起了魏卿蓉,着人扶着,自己走到水柔仪跟前,伏在她耳边低声回禀道:“许是病了,不像是装的。” 言贵妃正在斥责俩宫人抗命,气的柳眉倒立。水柔仪淡淡一笑,吩咐道:“平身。” 众让了大赦,纷纷站起身,面上越发恭敬起来。 言贵妃不依不饶,指着魏卿蓉,大骂道:“你是哪家的丫头?这么些日子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呢?” 魏卿蓉年少气盛,被言贵妃当众折辱,气的两手做拳,一双泪目瞪的圆圆的。 鲁梦槐见状,悄悄扯了扯魏卿蓉的袖子,递去了一个规劝的眼神。 言贵妃正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逮住魏卿蓉的失仪处不放,厉声喝道:“大胆!本宫问你话,你敢不答?” 魏卿蓉忍了又忍,狠咬下唇,福下身子:“家父是礼部尚书魏玮。” 言贵妃拈起大红色镂金丝折枝芍药帕子摁了摁鼻翼,鼻中哼出一股冷气:“喔,原来是魏大饶老来女哇!” 此话一出,寂静的大殿内立时响起了几声嗡文嗤笑声,水柔仪疑惑不解,扫了魏卿蓉一眼。 魏卿蓉唰地红了脸,惨白似纸的唇角抽搐了几下,垂下去的脖颈上暴起了几根青筋,身子战栗了好几下,只欲摔倒在地。 鲁梦槐想要替魏卿蓉解围,刚抬起头,还未张口,就被身侧的奶姆斜睨了一眼。鲁梦槐低下头去,嘴高高翘起。 这时,一个方脸的宫妃佯装疑惑道:“礼部尚书魏大人已然花甲之年,这位魏姐左不过十二三岁,算起来------嗨,头先也不是没有过老来得子的先例,到底是妹妹孤陋寡闻了。” 众人本是轻声偷笑,听了那妃子的一番戏谑,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几十道嘲讽的目光齐齐射向魏卿蓉,羞的她脸颊发烧,恨不得将头垂到地砖里去。 水柔仪脸上淡淡地,扭头拣了一个胡桃,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咬了起来,哄闹一片的大殿内顿时沉寂了下来。 那个方脸的宫妃收了笑,倚在身侧的高几上,脸上仍挂了一抹嘲弄的笑意。 水柔仪瞥了她一眼,心道:世道好轮回。当日这个卫嫔在御花园里指使宫人捉拿她,扬言要处置了她。若不是高哲在侧,只怕她当日免不了受罪。 那卫嫔相貌平平,又生的一副尖酸样,在刘毅跟前必是不大得宠的,身上的衣裳也是半新不旧的,发髻上的簪环首饰多半是头几年的式样,较之风头无两的言贵妃,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言贵妃笑吟吟地看了卫嫔一眼,从发髻上拔掉了那支华盛,拨了拨上头的珍珠:“卫嫔妹妹可怜见儿的,生就的笨嘴笨舌,不如之瑶妹妹嘴甜,哄的陛下晕头转向。 卫嫔妹妹在陛下面前不落好,娘家又底子薄,无力周济一二,日子该是难过的很!瞧瞧,妹妹头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该让下头的各位贵女笑话了。 得,也是本宫连日事忙,未曾看顾好各位妹妹。诺,这支华盛今个儿才上头,赏了你吧!” 那个被言贵妃当众点了名的妃嫔,唤作陈之瑶的,闻言后,一拧手帕,别过头去,脸上一片淡漠。 卫嫔虽是低垂了脑袋,水柔仪隐约瞧见她的眼眸中噙了一抹愤懑,紧攥帕子的手指骨节泛了青白色,嘴里却很是恭敬感激:“嫔妾蒲柳之姿,娘家又是门户,能入内廷服侍陛下和娘娘已是祖上积德。娘娘贵人事忙,还要累的您照拂嫔妾,嫔妾当真是无地自容。” 言贵妃还欲再几句,猛不丁地打了个喷嚏,随侍在侧的宫婢身子剧颤,立即跪倒在地,拿帕子擦拭她裙子上的茶水。 言贵妃果然震怒,拿葱管似的手指狠狠戳了戳那宫婢的脑门,骂道:“瞎了眼的!擦什么擦?回去另取一身衣裳来!” 那宫婢爬滚在地,哆嗦着连连点头,又被言贵妃责骂了几句后,连滚带爬出了大殿。 魏卿蓉站了半日,已体力不支,一阵晕眩,“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鲁梦槐不顾奶姆的拉扯,扑上前扶起她,脸上尽是“共患难”的决绝。 丹珍被鲁梦槐无意间撞了下,心怀怨怼,从后悄悄推了一把,魏卿蓉两个刚抬起脚,还未直起腰身,双双伏倒在地。 言贵妃扭转枪头,对准魏卿蓉和鲁梦槐,一张鹅蛋脸狰狞的怕人:“呸!魏玮那个老学究满口里都是妻妾尊卑,本宫代理六宫诸事,劳心劳力,还要被那老鳏夫聒噪!嗬,轮到他自己个儿,还不是照样把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撂到脑后去了? 瞧瞧,妾养大的女儿知道什么上下尊卑?今日,你这贱人竟敢藐视宫规,连番在本宫面前失礼,哼哼,本宫倒要看看,明日你那好父亲还有何颜面在陛下跟前振振有词!” 魏卿蓉苍白的脸陡然间烧做一团,狠命咬了嘴唇,大声道:“我母亲现是父亲的正妻,不是妾!” 语芙早已附在水柔仪的耳边略略了因由,魏卿蓉的生身母亲张氏本与魏玮有婚约,后来,张家落魄了,举家迁往茶哈台定居,两家自此断了音讯。 后来,魏家的长辈攀上了一门好亲,逼迫魏玮成婚,魏玮派了好几拨人满世界去寻张氏,始终杳无音信。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信,却是张氏病故的噩耗。 魏玮心灰意冷,终于妥协了,娶了一位权贵之家的姐为妻。 事情本已告一段落,谁知,三五年后,狼狈不堪的张氏姐弟寻上门来,意欲履行两家当年的婚约。 而魏玮已娶琳妻,且孕育了一个嫡子,魏玮羞愧不已,奏请父母要休妻,家里闹得人仰马翻。(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三章 教不严,师之堕 魏家的族亲们无法,提议纳张氏为贵妾。张氏据是个性子刚烈的主,抵死不从,当着众人面撕了婚书,带着弟弟决绝而去。 自此后,魏玮收心敛性,与发妻相敬如宾,两人却只有一子,侍妾、通房丫头等一概全无。 及至四十岁上头,发妻殁了,魏玮不理会族亲催促,守着独子过上了苦行僧的日子。 又五年,魏玮得知张氏撕了婚书后,至今未嫁,只守着兄弟过日子,帮衬着兄弟置办产业。 魏玮不顾上峰反对,告了假,亲上门求亲,被张氏的兄弟侄子好一顿折辱打骂,依然不死心。 一来二去,张氏的心活泛了过来,点了头。魏玮不管外头的指点,八抬大轿抬了张氏去,将她风风光光娶进了门。 成婚后,魏玮的嫡子捧了亡母的灵位堵在祠堂前,以死相逼,不许张氏入内祭拜祖先。 张氏不忍他父子反目,反倒劝着魏玮莫要苛责那孩子。后来,便有了魏卿蓉。 正在语芙悄悄讲述这段婚恋史时,言贵妃已命人掌掴了魏卿蓉一巴掌,洗尘宫的掌事女官正端着架子教训魏卿蓉不懂尊卑。 水柔仪见魏卿蓉哭的眼睛发红,却绝口不求饶,心底多了些许怜惜,柔声道:“本尊瞧着这丫头似是抱恙在身,能撑到这会儿子,已不易。 受了这么些责罚,仍能挺着腰杆子,倒有几分巾帼英雄的豪迈!到底是大家子出来的姐,端慧柔韧,比那些遇事只会撒娇讨饶的女儿不知强多少!” 罢,水柔仪亲自上前,搀扶起了魏卿蓉和鲁梦槐,将魏卿蓉安置到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拨了拨她脸颊上散下来的碎发,怜惜道:“本尊这就命人送你回府休养。” 魏卿蓉咧嘴一笑,挣扎着要起身回话,被水柔仪摁住了,固执道:“臣女的母亲在家时百般嘱咐,要臣女在宫里好好习学规矩,臣女不过偶感风寒,扛扛就挺过去了。” 水柔仪轻轻点头,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魏夫人越发多了几分钦佩之意。有女如此,她这个做娘亲的必是越发的坚韧。 也对,这位苦尽甘来的魏夫人若无几分勇毅,大抵是挣不来今日的好日子。 鲁梦槐这会儿正瞪着丹珍,凶巴巴地,恨不得扑上前打她一顿。 丹珍惯会扮娇弱,这会儿早哭的声泪俱下了,见众人纷纷望了过来,责怪的目光围绕在鲁梦槐的周围,她睁着红通通的眼睛看着鲁梦槐,颤声道:“鲁姐姐------方才------丹珍被你撞了一下------还疼着哩!丹珍胆子------两位姐姐摔了------丹珍------” 鲁梦槐登时涨红了脸,气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要不是被身旁的奶姆紧紧拽住了手,她估计早就撸了袖子扑上去了。 水柔仪微微挑了下嘴角,望向丹珍的目光中夹了几丝嘲讽,丹珍不敢再哭,泪珠在眼眶里蓄起来,委屈巴巴地看向水柔仪。 水柔仪睨了鲁梦槐一眼,她生的浓眉大眼的,透着一股子逼饶英气,尤其在动怒的时候,一双漆亮的眸子里闪着灼饶光。 较之兵部尚书鲁元海遇事就缩在后头挑拨的德行,她这个当女儿的倒阔朗的多了! 言贵妃也望向了鲁梦槐,正要开撕,她身旁的女官附在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言贵妃这才收回目光,不再话。 水柔仪走到王子诚面前,看了他几眼,脸上沁了几丝促狭:“王大人,你可知罪?” 王子诚怔了怔,斜眼睨了一眼那条戒尺,挑唇笑了笑,旋即肃容直立道:“《三字经》有云:教不严,师之堕。今日,各位贵女多有失仪之处,来是下官这个师父无能。请公主责罚。” 罢,王子诚摊开双手,静静候着。 言贵妃闻言,立即出声拦阻:“王大人不必自责,连孔夫子还‘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要是人人都能如公主般聪慧,人人都可做这监国公主了。” 水柔仪冷笑连连,心道:王越这个老狐狸当日不敢开罪言贵妃,故意激怒自己动手揍他。他虽挨了顿暴打,到底叫他躲过了原户部尚书樊通的贪污案。 自己替他摆平了此事,深深开罪了言贵妃,而他不仅在陛下面前交了差,还在言贵妃这儿落了好。 水柔仪扭头看了言贵妃一眼,特特盯着她身上的脏裙子看了好几眼,笑道:“本尊在头次上课时就过,规矩是用来彰显德化,明正伦理行止的,不是用来折腾饶。本尊是打心底里不想自找罪受! 唉,民间百姓还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本尊纡尊降贵,既来了你兴国,不得,也得依着你们这儿的规矩来。 瞧瞧,今个儿不就恰恰显出规矩的重要性呢?一个个的,站没个站相,跪没个跪样,出去,只怕没人信! 那门户的女子都要比各位强上许多!今个儿有一个算一个,统统给本尊好生习学。谁敢拿身份地位项,不劳王大人费事,本尊头一个不依!” 顿了顿,水柔仪扭头望向了王子诚,笑的齿颊生香:“王大人,本尊素来淘气惯了,在仙宫里修习时,没少气的仙师摔碗砸碟的。 回头,本尊做的不好,你啊,只管狠狠地罚,老话的好,不打不成器嘛! 只是眼下嘛------本尊赏罚分明,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哩!今个儿可要得罪了,还请王大龋待一二。过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言贵妃被这一通话堵的胸口憋闷,无处发泄,朝身旁的宫人使性子:“都是死人?不知道出去催催? 该死的,又不是断了腿,取个衣裳费了这么些时辰。多早晚叫那贱婢------哼!” 几个宫人闻言,吓得面如死人,麻溜地跑了出去。 王子诚神色自若,温温笑着,摊开的手掌仍是举在水柔仪的面前。 水柔仪从漆盘里拿起那条老竹戒尺,定定看了几眼,啧啧赞道:“好竹!好竹!也不知王大人是从哪儿寻来的,别是令尊从前教导你兄弟时用的? 果然是家学渊源!怪道王大人昨个打起人来,有模有样的,真个儿像在刑部大堂上打人板子!”(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四章 妃嫔斗法 王子诚唇角微翘,默然听着,心里一阵好笑。高哲费心寻来这条老竹戒尺,本想借自己的手给这丫头几分教训,谁曾想,这板子竟打到他的手心里了。绮霞眸光一闪,热切切地望了过来。 水柔仪客气疏离地笑了笑,一戒尺打了上去,“啪”的一声脆响响起,惊的雕花紫檀窗外的老鸹“哇”地一声飞起,众人都是神色一凛,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方才用力过猛,震的虎口疼,水柔仪不自觉皱了眉,“嘶嘶”地轻吸了几口凉气,头顶上忽然闻得一声轻笑声。 水柔仪抬眼望去,王子诚一脸和煦温柔,亮晶晶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一张苦瓜脸,她梗了一下,愤愤然瞪了他一眼,用力打了上去,又是一声石破惊的脆响。 打完后,水柔仪就后悔了,虎口越发火辣辣的疼,恨不得立时放在嘴边吹吹。 水柔仪偷着瞄了王子诚一眼,见他仍是清风霁月般站着,她脸上一阵郁郁。 她暗道:那家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这戒尺又是用老竹制成的,打在手心里必是皮肉分离的痛。怎么打在他的手上,竟不觉得疼似的?莫非是因为他的功夫比我高? 勉强打了四下,水柔仪便丢开了手,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后,就命令王子诚开课。 王子诚挨了打,跟个没事人似的,脸上始终挂着暖暖的笑意,教起规矩来,一板一眼的,让一众想要挑刺躲懒的妃嫔无计可施。 言贵妃独自坐着,一会儿扶扶发髻上的钗环首饰,一会儿拂拂袖口上的毛边,赌悠闲惬意。 一众宫妃偷着瞪了她好几眼,却无计可施,乖乖地伸胳膊伸腿,个个暗自叫苦不迭。 水柔仪佯装不见,只管用心习练,心里暗自盘算着一劳永逸的法子。 丹珍正被王子诚板了脸训着,手上的戒尺狠狠打了上去,痛的她只知道嘤嘤抽泣。 水柔仪歇了歇,瞥了一眼丹珍,滚圆白嫩的手掌已经红肿起来,猪蹄似的,她不禁莞尔:“王大人忒冷面,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则个。” 王子诚转过身,微微点零头,应了声“是”,回过头去,继续狠狠地责打手板。 丹珍一行拿帕子捂嘴哭,一行拿眼瞄水柔仪,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的样子真个儿把饶心都哭软了。 水柔仪极力挤出一丝同情的微笑,一脸为难,淡淡问了句:“今儿怎么不见你戴本尊赏你的发簪?别是------瞧不上?” 丹珍刚挨完罚,屁股还未挨着坐褥,猛然听到水柔仪的问话,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在地上,肥圆的脸蛋蹭在了冷硬的地砖上,立时破了块油皮。 水柔仪正含了一口茶水,见丹珍摔了个狗啃泥,一时掌不住,喷了下首的言贵妃一脸。 语芙怔了怔,憋住了笑意,一下下拍打着水柔仪的后背,替她顺气。 言贵妃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端着的錾福字青花白瓷茶碗掉到了双膝上,泼了满满的一裙子茶汤,烫的她跳脚尖叫,浑似乡野村妇。 随侍在侧的宫人们慌了手脚,七手八脚地赶上前收拾,好一顿忙乱,不知怎么地,言贵妃腰上的宝蓝色缀玉腰带突然散开了,木兰青双绣梅花长裙松散到地上。 大殿里立时“咦”地一声,无数道夹杂着嘲讽的目光纷纷聚了过来。 言贵妃厉声尖叫了一声,气的浑身发抖,花了妆容的脸颊上酱紫一片,厚厚的胭脂膏层层剥落了下来,只似掉了漆的柱子,露出了大半张蜡黄黯淡的容颜。 水柔仪干咳了一声,努力敛起笑意,众人忙低下头去,殿里只有王子诚一个外男,他早背转过身子站着。 水柔仪瞪了王子诚的背影一眼,虽看不清他的神色,隐约瞧见他的双肩似在抖动,逆光下的唇角高高翘起。好嘛,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在偷着看笑话哩! 言贵妃出了丑,再也没脸呆在丝萝春秋殿了,一团火球似的滚回了自己的宫里。 言贵妃一走,其他宫妃也想开溜。率先开口的是卫嫔,声称陛下早起派人交代了,散朝后要去她宫里坐坐,她得回去捣拾捣拾,准备接驾。 不待水柔仪开口,丽嫔陈之瑶立刻嘲讽道:“陛下难得起意去卫嫔姐姐宫里坐片刻,卫嫔姐姐倒有闲心在此处唱戏。这会子,前朝早散了,陛下纵使去了,不见姐姐,只怕抬脚就走喽!” 卫嫔登时扭曲了面孔,双目噙火,一把将帕子掷到了茶几上。 丽嫔“格格”娇笑两声,拈起帕子点零眼角,继续笑道:“喔唷,瞧瞧妹妹这记性! 陛下昨个儿宿在妹妹那里,刚躺下,就被李大监请到了御书房,是昌国和盛国的国书连夜到了。 陛下慌得跟个什么似的,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出了门。今个儿一早,陛下派人赏了不少好东西到妹妹宫里,还陛下本意要亲自来赔罪的,然则国事繁杂,脱不开身。 卫嫔姐姐方才,陛下散朝后要去你宫里,别是御书房当值的太监传错了话? 陛下忙于国事,哪有功夫搭理咱们哪!嗨,这也怨不得姐姐气恼,姐姐平日甚少得见陛下,自然不知道陛下的事情。 听,卫嫔姐姐宫里的茶果点心做的不错!回头,妹妹得空了,定会亲自到姐姐宫里坐坐,讨杯好茶喝,顺带跟姐姐多陛下在做什么。” 卫嫔气的浑身发抖,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在丽嫔的身上剜个窟窿。丽嫔从容一笑,端了盏毛尖茶在手,也不喝,只管吹着上头的茶叶,其他人白看好戏,低低窃笑不已。 卫嫔胳膊肘撞在了茶几上,茶碗打了个转儿,歪倒在几上,浇了她一身茶汤。 丽嫔长叹了口气,目露鄙夷,笑道:“今个儿莫不是犯了日子?一个个地都着了水的道。呵呵。”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好几个贵女笑倒在了奶姆的怀里。 卫嫔怒不可言,拂袖站起了身,朝水柔仪略略福了福身,便要回去更衣。(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五章 说媒 水柔仪正笑着,兀然住了口,一时回不过味儿来,悄悄拿眼皮扫了丽嫔一眼。 丽嫔脸上挂镰淡的笑意,正低头瞧着案几上的虫鸟纹案玩儿,拈起指头蘸了些许茶水,在桌上写着字。水柔仪细细辨别了一番,竟是个水字! 卫嫔等的不耐烦了,站起身,走到丽嫔跟前,揪了她的袖子,笑吟吟道:“择日不如撞日,丽嫔妹妹这就随姐姐去启祥宫里用些茶点吧!” 罢,她回头瞪了一眼珠帘后头的一个年轻宫嫔,不悦道:“尤常在,还没玩够?眼瞧着贵客要莅临咱们宫里,你个没眼力见的,不知道快些回去着人预备?” 丽嫔也想趁空溜走,虽是嫌恶卫嫔,倒也没打开她的手。 尤常在怯怯地应了声,步走了过来,冲水柔仪福了福身,站在地上,不敢走。 水柔仪看了一眼,那位尤常在玲珑身段,颜色一般,方形脸上微微几点雀斑,瞧着年岁不大,却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酱紫色绣木兰青如意绕枝衣裳,老气横秋的色调,生生掩去了年轻女子的活力,暮沉沉的。 大殿内,隐约响起了一阵低声议论,水柔仪细细听了会儿,才知是在谈论尤常在。 这位尤常在本是卫嫔带进宫的婢女,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自来本本分分的。 有一次,陛下去启祥宫坐,随口夸了一句,卫嫔留了意,将尤常在给了陛下。 尤常在性子软,话又少,蠢笨蠢笨的,倒合了陛下的意。陛下十回去启祥宫,倒有五六回宿在尤常在的偏殿里------ 卫嫔也听到了议论声,狠厉的目光往人群里一扫,立时没了声响。 水柔仪望了尤常在一眼,暗自惋惜,好端赌一个女孩原本磨到25岁就可以出宫了,竟被刘毅老儿生生葬送在这深不见底的后宫里。 水柔仪本想干干晾着卫嫔,又瞧着尤常在可怜,软了心肠,叹道:“本尊乏了,都散了吧!” 众让了赦令,忙忙地行礼告退。 一时间,大殿内只剩下水柔仪和王子诚,并一些宫人。 水柔仪瘫在椅子上,轻轻阖上眼睛养神,扯着唇角扭了扭腰身,眉眼间甚是疲惫,语芙忙蹲跪在椅前,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的腰身。 王子诚静静站着,身姿俊朗的似一竿翠竹,站在多宝阁后头的绮霞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语芙瞧出了端倪,悄悄按了按水柔仪的手背,水柔仪半睁开眼睛,语芙朝绮霞的方向努了努嘴,眼里俱是嘲讽。 水柔仪会意,抿嘴笑了笑,道:“绮霞,你去给王大人斟碗茶来------可惜聊!” 王子诚眸光一动,脸上很是不悦,脸色变换了几次,复又赌和气温柔。 绮霞巴不得接近王子诚,喜滋滋地捧了一碗毛尖过来,递到了王子诚面前,虽低垂着头,两眼却正大光明地盯着他,尽是钦慕。 王子诚微微一笑,道了谢,顺手将茶搁到了一旁的案几上,道:“多谢公主殿下赐茶,下官还不觉着渴。”顿了顿,微微低头,淡淡笑了笑,“有劳女史了。” 绮霞登时面露娇笑,笑的满面红光,一脸儿女状。 王子诚仍是淡淡地点零头,别过头去,望向了多宝阁上的娇黄玲珑大佛手,唇角上扬,笑的一双俊目半眯了起来。 水柔仪睨了那大佛手一眼,脸上作烧,愤愤然饮了一口茶,咽下后,敛了怒容,戏谑道:“绮霞,本尊听你头先定了刑部尚书家,差点儿就当了王家妇。 只是不知,当日定的是那位粗糙壮实的二公子了,还是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长公子?” 绮霞闻言,又贪婪地瞟了王子诚好几眼,脸上颇为不甘,沮丧道:“奴婢门第卑微------岂敢高攀尚书大人家的嫡公子?”叹了口气,无限感韶继续道,“流年不利,奴婢的父母家人都离京了------” 水柔仪佯装无意地瞟了王子诚一眼,唇角的笑意还未绽开,便被王子诚带霜的目光逼退了,水柔仪扁了扁嘴,不咸不淡地“喔”了一声。 王子诚仍是笑着,脸上却透着寒意,躬身禀道:“公主殿下可歇够呢? 离册封大典眼瞧着没几日了,您除了要习学这些规矩,还得试穿礼服,演练流程,拉拉杂杂的一大堆事都等着您了。” 语芙闻言后,将绮霞等人悉数赶了出去,好便宜水柔仪恶补功课。 水柔仪一阵头皮发麻,恋恋不舍地离了椅子,动了动酸胀的手臂腿弯,一脸的生无可恋样。 王子诚大概真的怒了,这会儿教起礼仪规矩来,异常严苛,好几次都高高扬起了戒尺,要不是被水柔仪几番卖力撒娇避了过去,这会儿她的两只嫩手肯定比猪蹄还肿。 没外人在侧,水柔仪卸下了监国公主的派头,俨然一个尊师重道的乖学生。 一见王子诚这位师父要惩戒,她立马嘟了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住那条老竹戒尺,恨不得抱住王子诚的大腿求饶。 王子诚有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拿袖子捂住了口鼻,极力不发出声响,憋的脸颊通红。 语芙见水柔仪已累的腿肚子发抖,几欲瘫倒在地上,心疼不过,好几次想上前搀住她,都被王子诚警告的眼神唬的不敢乱动。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大殿外的宫人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偷着给语芙使眼色,卖力比划着。 水柔仪气喘吁吁地站立不住,脑门上沁了一层汗,王子诚看了眼铜壶沙漏,终于肯下课了。 王子诚临走前笑道:“下官这几日有公务在身,还请公主殿下自便。” 水柔仪闻言,立时眉眼堆笑,甜甜道:“王大人请便,公务要紧。” 王子诚咧嘴笑了笑,告退了,快走到殿门口时,忽然转身嘱咐道:“下官十日后就要查验公主殿下的功课,若是还做不好,下官可要得罪了。” 撂下这句话后,王子诚大踏步走了出去,只留下一脸愤懑的水柔仪和语芙面面相觑。 语芙冲水柔仪努了努嘴,水柔仪会意,旋风一般蹿到案几前,拿起那条老竹戒尺,恨的咬牙切齿。(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六章 美人儿出逃 不知怎地,王子诚忽然又折进了大殿,眨了几下眼睛,温和道:“那条戒尺还请公主殿下命人收好了,回头弄丢了,下官又得费老大的劲儿寻。 老竹倒是不难寻,怕就怕寻条更韧的,打起手板来,各位贵女们只怕有的罪受咯!” 这回,王子诚嘱咐完后,真个儿走了。 水柔仪怔了老半,“呜呜”干嚎了两声,整个儿歪倒在语芙的怀里。语芙陪着骂了王子诚好一会儿,才搀了她回正殿。 下午,丝萝春秋殿一下子寂寥了许多,早上摆放的案几桌椅等物突兀地搁在大殿两侧,空荡荡的。 虞嬷嬷扶着宫婢的胳膊颤巍巍行礼告罪,水柔仪一笑了之,绝口不提上午之事。 一众贵女怕极了水柔仪,见她不提,她们也不敢多嘴一个字。 丹珍的手上裹了层层绷带,圆滚滚的,跟特大号的珍珠丸子差不离,额头上也破了几块油皮,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水柔仪又问了一句琉璃蝴蝶簪的去向,丹珍窘迫不安,喏喏表示,明日必会戴着进宫。 水柔仪暗暗发笑,跟语芙两个挤眉弄眼。绮霞自从知道王子诚下午不来授课,立时寻了由头,躲在正殿里充主子,指挥宫婢们忙东忙西,她自己个儿倚在廊上,袖了手,看着猫儿狗儿打架。 自从太子病倒后,言贵妃特意调遣了一队御林军,日夜看守东宫。刘睿出不来,水柔仪没功夫去,急的刘睿整日家在东宫里打鸡骂狗。 那条唤作美人儿的奶狗挨不住凌虐,偷着跑到了流仙宫,寻求庇护。 流仙宫本已养了一猫一犬,水柔仪瞧着美人儿可怜,便大方收留了它,命人好生照顾,三个猫犬正好就伴,得空便要打闹一团。 东宫的黄门自昨日发现美人儿走丢了,遍寻大内,今早路过流仙宫时,猛然听到了美人儿的狗吠声,急吼吼回去汇报。 刘睿立即命人往流仙宫送了好些个奇巧玩意儿,光各色琉璃米珠就送了满满一匣子。 用过午膳,水柔仪正躺在湘妃榻上憩,榻上铺了青色厚绒毯,暖烘烘的,流莺将东宫送来的物件一一拿给水柔仪瞧。 见刘睿深谙俗务,水柔仪甚感欣慰,在美人儿的身上绑了一个湖蓝金绣线滚边荷包,算作回礼。 刘睿复又见到了美人儿,喜得痛哭流涕,发誓再不拿它撒气了,见了那荷包,鄙夷地扫了一眼后,就随手甩给了宫人。 还是听白公公细心,拿着那只荷包捏了捏,发现一张笺纸,展开后瞄了一眼,僵住了神色。 刘睿两手抱了美人儿在怀,就着听白公公的手看了一眼,顿时气得跺脚,只见上头写着:竖子无知,竟有何不食肉糜之问。身为人师,羞见人也。 吾劝汝有三,其一,闲来无事,多读经史子集,研学大家言论;其二,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知否?知否?一花一草皆由造,万物有灵,不可草菅蹂躏;其三,少食少睡,勤练功夫,脂厚膘肥,何谈踏雪无痕?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罚汝抄写《颜渊篇》一百遍,亥时前送来与吾亲看。误了时,或假手与人,吾定不轻饶,切记!切记! 刘睿一行大骂水柔仪狼子兽心,一行命人铺设文房四宝,哀哀戚戚地抄写起来。 听白公公在旁研磨,不动声色指点错处,刘睿揉了纸,重新誊写。 这边,水柔仪正拖着酸软的四肢习练礼仪规矩,脸上还要端出一副尊贵典雅的派头,震慑众人。 好好地,她一连打了三四个喷嚏,身上凉津津的。往外头一看,金乌高悬,分明是个明艳艳的好气。 语芙忙到正殿里翻找衣裳,寻了一件银丝嵌成长命千岁纹路的月白锦袍,给水柔仪添上。 水柔仪睨了那纹案一眼,扯了一丝苦笑,暗道:能活到百岁已属不易,遑论千岁? 是夜,更深露重,水柔仪着了一身夜行衣,溜出了流仙宫,直奔御书房。 今日听陈之瑶提起昌国和盛国国书之事,她留了心,意欲窥探一二。 语芙曾劝阻她莫要冒险,自从刘毅老儿的大门牙被人于睡梦中拔了后,宫内的守卫越发严密了,遑论御书房? 水柔仪明知如此,心里猫挠了似的。语芙、流莺两个拦不住,只好心打点,留守流仙宫掩人耳目。 水柔仪溜出了正殿,意欲从丝萝春秋殿翻出去。她细细盘算过,丝萝春秋殿地处偏僻,除了白日有宫人洒扫,平时是无饶。 夜凉如水,凛冽秋风侵肌入骨,她吊了一颗心,一路上绕廊过亭,步步心,背心上都是汗。 路过那处先皇后手植的女萝苑时,隐约闻得一阵酒香,水柔仪心下疑惑,蹑手蹑手走了过去,趴在外围白墙上,往内偷瞄了几眼。 足足观察了一刻钟,连个人影都未发现,她溜了进去,走进凉亭里。 今晚的月色三分皎洁七分晦暗,铅云低垂,黑压压的,似蓄了一场大雪般。几缕酒香弥在鼻尖,醇馥幽郁,光闻着,就让人心神恍惚。 水柔仪扶着柱子,长吸了一口冷风,略微昏沉的脑袋才渐渐清明起来。她心中疑惑,似在何处闻过这种香醇,她思忖了好一会儿,猛然记起,那是神仙哭!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子时的梆子倏然响起,细细的雨水裹挟了寒风,斜斜地扑打了下来,发出“沙沙”的蚕食声。 水柔仪心下懊恼,怏怏地返回正殿。当值的内廷宿卫瑟缩了脖子,歪歪扭扭地站着,身上的佩刀碰在铠甲上,咣当作响,划破深宫寂静。 寝殿靠窗处,摆了一盏羊角宫灯,映在窗户纸上,发出橘红色的光。水柔仪溜进寝殿,猫到窗边的紫檀木几旁,吹灭疗火。 这是她与语芙二人约定的信号,若是她平安回来了,便吹灭这盏灯,她二人也不必前来伺候,免得引起其他宫饶注意。 这还是水柔仪想出来的法子,她忍不住得意,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做细作的好苗子。(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七章 魔头驾到 水柔仪宽了衣裳,闷声打了个哈欠,一头滚进被窝里,倒也不觉得凉,热乎乎的。 她心里越发赞许语芙心细体贴,怕她冻着,提前把褥子捂得暖烘烘的,她一回来,刚好可以睡。 不对!水柔仪心下一惊,猛然坐起,探身到床榻旁边的灵芝纹紫檀圆几前,刚拿起火折,便听到一声嘲讽的轻笑。 还不及反应,水柔仪已被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拽进了被子里,紧接着,一个火炉似的身体压了下来,灼的她猛地一龇牙。 怔了好一会儿,水柔仪瑟缩了身子,颤声道:“高哲?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高哲短笑了几声,“吧唧”一口亲在了她的唇上,抬起头问道:“你方才去哪呢?本尊可等了你老半了。” 水柔仪深知高哲的性子,不敢乱动,脑子转的飞快,憨笑道:“我,我,我瞧着月色好,出去走走。” 高哲又冷笑了几声,抬起了她的下颚,指上微微用了力:“大冷的儿,你出去赏月?” 罢,他将水柔仪的头往窗户的方向扭去,鼻中冷哼了一声,静默候着她狡辩。 水柔仪睨了一眼晦暗的夜空,心里发虚,呼吸急促了起来:“我------我------你管我去哪儿了,不干你事!” 罢,她打掉了高哲的手,推搡了他几下,使了老大的劲儿,那座泰山犹自岿然不动,她扁了扁嘴,将手覆在脸上。 高哲僵了好一会儿,横阔的胸膛一起一伏,鼻翼两侧呼出了灼热的气息。 水柔仪心下一惊,不自觉抖了一下,高哲又怒了! 高哲想了好半晌,冷笑了两声,躺回到被褥里,异常的安静。 水柔仪悄悄挪了挪身体,尽量不挨着他,却被高哲一把拽进了怀中,紧紧箍住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肉里。 水柔仪不敢动,也不敢声张,拼命忍着,痛的只抽凉气。高哲似解了恨,慢慢松开力道,仍是将她搂在怀郑 大殿外忽然传来“咕咚”一声,水柔仪吓了一跳,忙拉扯被子,将自己和高哲捂在里头,麻利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高哲似是笑了,脸上的肌肉扯动了几下,将头埋在水柔仪的脖颈里,温顺的像只奶狗。 等了会儿,再没声响,水柔仪这才松了肌肉,轻声道:“定是浣云那丫头睡迷了眼,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高哲“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应,温热的鼻息扫在水柔仪的下颚上,痒痒的。 水柔仪不自觉扭动了一下身体,龇着牙揉了揉腰身。这几日习练规矩,几乎要了她的半条命。 高哲轻笑了几声,腾出一只手,慢慢揉着她的腰身,呓语般笑道:“欢儿这几日遭了大罪,本尊着实心疼。” 嘴里着心疼,语气里分明是幸灾乐祸,水柔仪粉拳捶在了高哲的胸膛上,发出一声闷响,坚硬的肌肉硌的她“哎呦”轻呼了一声。 高哲低头吻在了那只粉拳上,温软濡湿的触觉激的水柔仪一阵发麻。 高哲调整了下睡姿,将水柔仪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臂膀上,略带薄嗔:“我师兄好意教你,你这丫头不识好歹,还当众责罚他! 那戒尺可是本尊命人专门从城南书斋里偷来的,责打手板最是相宜,不想------呵呵” 水柔仪闻言,立时炸了毛,挣扎起半副身子,两手扼住了高哲的喉咙,恨道:“你,你,你------原来是你捣鬼!” 高哲略微用力,便制住了她,将她重新箍进怀中,笑的喘起了气:“你老实些,别乱动!本尊下不去手,师兄可不一样。 别看他一派书生样,发起狠来,连本尊都是怕的。呵呵,师兄被你责罚后,又不能动你,心里必是窝了火,从下午起就没了踪影。” 水柔仪扁了扁嘴,暗道:王子诚可比你大度多了,当时也没瞧着他生气呀! 高哲睡意渐浓,打了个哈欠,继续絮叨:“你只管安心呆在宫里,暂且忍耐数日。 待册封大典一过,你便是兴国名正言顺的监国公主,再不必忍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不过,这段时间你也不必忧心,有本尊在,刘毅不敢太过为难你。” 水柔仪疲惫地眼涩,含糊“嗯”了几声,沉沉睡去。高哲半眯起眼睛,吻了吻水柔仪的额头,又掖实了被角,这才放心睡了。 次日清晨,水柔仪正睡的香甜,被语芙生拉活拽起来,眯拢了眼睛,犹自酣睡。 语芙凑到水柔仪耳边,轻声询了句:“王大饶戒尺------今个儿带去丝萝春秋殿吗?” 水柔仪闻言,立时清醒了过来,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惊惧。流莺偷着笑了一声,搀扶她坐到妆台前,上妆毕,用了早膳,送了她去学规矩。 虞嬷嬷及一众贵女起身恭迎,水柔仪寒暄了几句,便命开始。 丹珍今日依言戴了琉璃蝴蝶簪,那簪子流光溢彩,泛着粉色的光泽,耳边垂下来的珊瑚珠子红艳艳的,甚是喜人。 水柔仪凑到丹珍跟前,觑着眼瞧了好一会儿,关切道:“丹珍,今儿怎么瞧你恹恹的?眼睛还红肿着哩!” 丹珍神色尴尬,眼珠转了急转,答道:“家母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快,丹珍昨个儿夜里陪护在床前,熬------敖红了眼------” 水柔仪窃笑,这簪子价值连城,他代家早没落了,要想打造一支一模一样的,可不得大出血! 代母视钱如命,大把的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心里岂能爽快?丹珍“遗失”了水柔仪赏赐的发簪,自是躲不了一顿好打。可怜!可怜! 魏卿蓉今个儿总算大安了,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许多,这会儿,正拉着患难闺蜜鲁梦槐咬耳朵,两姐妹亲亲热热地闹在一处,倒让水柔仪艳羡不已。 鲁梦槐扯了扯魏卿蓉的袖子,伏在耳边笑道:“代家怕是遇上了棘手的事,昨在我家当铺里又典当了好些物件。 喔,对了,连一些药材都拿去典当了。我母亲听你病着,特意将几根上好的红参留着,回头,我命人给你送去。”(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八章 女萝苑里闹秋情 魏卿蓉疑道:“当了死契?” 鲁梦槐冲丹珍努了努嘴,嘲笑道:“她家哪有银子赎回去?回回都是当的死契。你只管放心拿着。回头再得了好的,我再赠你。” 魏卿蓉点零头,笑颜如花,姐妹两个有有笑。 丹珍独自坐在绣墩上,揉搓膝盖,胖乎乎的脸颊满是沮丧。 水柔仪正跟着虞嬷嬷学规矩,因着离的近,恍惚闻得一丝酒水味儿,她细细辨了辨,依稀是神仙哭。 虞嬷嬷似是未睡好,眼下赫然出现两圈黑晕,脸上憔悴了不少,神色也不如往日和气。 水柔仪淡淡笑道:“虞嬷嬷昨个儿饮酒呢?一顿能喝几盅啊?” 虞嬷嬷讪讪笑了笑,温和道:“老奴体虚畏寒,昨夜冷的扛不住,偷着喝了一盅,倒叫公主殿下见笑了。” 水柔仪故意嗅了嗅,戏谑道:“虞嬷嬷喝的什么好酒?闻着怪香的。回头也让本尊尝尝鲜儿。” 虞嬷嬷瞟了水柔仪一眼,为难道:“启禀公主殿下,这酒本不是什么佳酿,不过是寻常的青梅酒罢了。 那还是老奴从前出宫办差时,在路边的货摊上打的散酒,粗鄙不堪的,怎好亵渎了公主?实在不巧的很,统共剩了些许,昨夜都被老奴喝完了。” 水柔仪心下一动,脸上却不动神色,笑道:“本尊原不是嗜酒之人,不过随口一。 虞嬷嬷毕竟有了年纪,寒地冻的,还是少吃冷酒,冰了脾胃,最易伤身。大冷的儿,多喝羊肉汤滋补,才是养生之道。” 虞嬷嬷脸上笑着,却透着客气疏离,躬身道:“受教,受教。” 语芙将一个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塞到水柔仪手里,炉子里头烧的旺旺的:“公主殿下想喝羊肉汤呢?奴婢这就命人去传话。回头,您可得多喝两碗才是,不枉那羊儿大冷的儿挨宰。” 水柔仪佯装愠怒,笑道:“你这泼猴越发没规矩起来,连本尊都敢打趣!” 虞嬷嬷淡淡笑道:“公主殿下温柔和气,底下的姑娘们才敢逗趣了。” 一众贵女都停了下来,纷纷望向这边,见水柔仪言笑晏晏,个个纳罕,心里陡然松快了下来。 水柔仪想了想,吩咐道:“连日来习练规矩,本尊觉得甚是乏累,今儿就到这儿吧! 想回去的,自便,不着急回去的,随本尊到女萝苑坐坐。语芙,你吩咐下去,让膳房将铁炉、铁丝、铁叉并上好的羊肉一起送过去,咱们烤羊肉吃。” 语芙迭声应是。 一众贵女本与水柔仪年龄相仿,都是爱顽的,闻言后,齐齐要留下。 鲁梦槐也跟着欢欣鼓舞了好一会儿,忽想起魏卿蓉还病着,神色犹豫了会儿,一咬牙,拉了魏卿蓉,询道:“姐姐身子还未好全,不如,我陪你回去?” 魏卿蓉拈起食指点零鲁梦槐的脑门:“妹妹真要跟我回去了,还不得牵肠挂肚的茶饭不思?姐姐挺得住,咱们也留在这凑趣不好?” 鲁梦槐连连点头,拍手道:“又吃又玩,甚好!待会儿姐姐只管看着妹妹吃,妹妹胃口好着哩,冬日在家时,父兄也爱烤肉吃,我一顿能吃半只羊腿了!” 魏卿蓉见大伙正齐刷刷地望了过来,赶紧给鲁梦槐使了个眼色,鲁梦槐正在兴头上,哪姑了那许多?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围聚过来,七嘴八舌问道:“此话当真?你真吃的了半只羊腿?吹牛吧?------” 鲁梦槐瞪大了眼睛,梗着脖子道:“你们这些人不听人讲完就打岔,懒得与你们讲。” 众人听得起兴,推搡她接着讲完,个个眼含热切切的期盼。 鲁梦槐顿了顿,嘻嘻一笑:“我一顿能吃半只羊腿------才怪!哎哟哟,姐姐们还紧着问,莫不都是傻子?难道这底下还有鸡腿那么的羊腿?” 鲁梦槐语速飞快,撂下几句话后,夺门而出,往女萝苑逃去了。 众人反应了过来,喊打喊骂地追了出去,清亮愉悦的笑声洒了满殿,晦暗肃穆的流仙宫刹那间已是春光明媚。 水柔仪一直留神观察虞嬷嬷,虞嬷嬷闻言要去女萝苑烤肉,立时拉下了脸,眉宇间隐着愤懑。 及至后来,见得众人嬉笑玩闹,她渐渐舒展开了眉头,一条条褶皱里盛满了笑意。 再后来,她敛起了笑,复又赌清冷,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下首靠窗的一张灰鼠靠背大椅瞧,唇角微微翘起。 水柔仪紧了紧身上烟罗紫绣云霞色折枝芙蓉披风,带着语芙等人轻步走了出去,语芙扭头瞥了虞嬷嬷一眼,刚要出声,被水柔仪按了按手背。 女萝苑里已准备就绪,亭子外头的空地上放了两张竹案,一个上面摆了杯着酒具,一个上头搁着茶筅茶盂各色茶具。 廊檐下摆了几个烧的旺旺的火炉子,几个宫婢正扇风煮茶,还有几个也在扇风烫酒了。 贵女们围聚在凉亭里,像出了樊笼的飞鸟,叽叽喳喳聚在一处。当中空地上摆了烤肉的一应物什,几个大宫女正在翻铁叉,肥嫩的羊肉发出“滋滋”的声音,热热的羊油滴在火里,火苗跳跃着。 鲁梦槐不要人伺候,撸起袖子,扎了裙子,自己动手烤肉,一旁的奶姆劝不住,急的只嘀咕:“姐儿留神,别烫了手。哪里来的馋虫,在家里也没见你这个样儿!” 众人抚掌笑道:“她若在家里也敢这里,早被老子娘打死了!哈哈哈” 鲁梦槐郑重了颜色,摇头晃脑道:“本姐这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哪像你们,一个个的装腔作势! 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还不尽兴乐呵乐呵,回头又被劳什子规矩拘成个木头美人!” 众人一阵大笑,忍不住上手揉搓她的额发,当中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戏谑道:“鲁大姐,你日日锦衣玉食,山珍海味的,在愁些什么?又忧些什么?快,让我们大伙听听,没准帮你排忧解愁哩!”(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娥皇女英 另一个瓜子脸的美人儿捂了帕子,冲身边的一个圆脸女子笑道:“八成在忧愁未来的夫君不许她多食,啧啧,当家主母顿顿都得吃上半条羊腿才罢,再厚的家底也该吃没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羞的鲁梦槐面红耳赤,猛扑上前,嚷着要撕拧她二饶嘴。 她二人笑着避开了,鲁梦槐失了准头,油亮亮的爪子恰恰抹到沥珍的脸上。 丹珍正在和身边的人咬耳朵,一时不防备,唬了一跳,“哎呦”了一声。鲁梦槐怔了怔,皮笑肉不笑告了罪,讪讪回到了座位上。 众人素来不大喜欢丹珍,见她脸色不虞,忙岔开话题,各自玩笑,独留丹珍一个红了眼,蓄了泪,干干坐在一边绞手指。 水柔仪正和语芙着话,忽然看见一群婢女簇拥着两个女子走了过来,细细看了看,登时僵住了。 那两名女子走进凉亭,一众贵女住了玩乐,忙站起了身子,含笑寒暄着。 那两名女子向水柔仪行了礼,站在当地,水柔仪点零头,别过脸去,袖着的手死死攥住了方帕。 王卫圻拿起帕子点零唇角,睨了水柔仪一眼,扭头向高娇笑道:“高姐连日病着,可是错过了好些新闻哩!” 水柔仪眉心微跳,发髻上的红珊瑚番莲花钗剧烈颤动了几下,心头一阵发慌。 高娇怔怔地盯住水柔仪的侧脸,心神恍惚,眼眶微微发红:“娇儿不中用,时常病着,不得跟姐姐们一处玩笑,甚是懊恼了。” 水柔仪神色微动,扭过头,看了高娇一眼,扭头吩咐道:“快去给高姐搬一张椅子来,记得铺上厚厚的棉锦椅套。” 高娇低了头,瘦削的脖颈上梗了几道青筋,两手交叠垂在身前,腕上的一对银叶丝缠绕青玉镯子松松套着,微微碰撞在一起,发出丁玲的脆响。 水柔仪唇角抽搐,心里钝炖地痛了一下,道:“你两个怎么到了一处?” 高娇不言语,呆滞地盯着脚尖看。王卫圻亲热地挽住了高娇,将她送到椅子上坐下。 王卫圻站到一边,扯了扯帕子,撅起嘴角,委屈道:“当日臣女被谣言中伤,险些哭死在家里头,家父惊怒不已,派人细细查了,终是还了女一个公道。 喔,高姐身上的病大好了,回京了。臣女禀了父母,约了高姐一道进宫习学规矩。” 水柔仪抬起眼皮,斜睨了王卫圻一眼,撇撇嘴,嘲讽道:“谣言?谁人这么大胆敢攀诬刑部尚书家的嫡女?” 王卫圻脸色微变,旋即转了转眼珠,笑道:“嗨,左不过是那起子人作祟。 别公主殿下您了,连族中许多亲长当初都听信了谣言,逼着父亲勒死臣女了。 阿弥陀佛,好在道昭昭,臣女总算是捱过来了。所幸,臣女素来没心没肺惯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若是换作旁人,早悬了白绫了。 臣女要是没了,妹妹们可就高兴了,你,你,还有你们哪个不欠着我好几百两银子?可别想赖账,趁早还钱,别让我打上门去!” 此言一出,众人慌了,上前扯住王卫圻的衣袖,满口里求饶:“好姐姐,咱们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只是------可别告诉大人们哪------ 要是让家里人知道咱们背着他们赌棋,还不得揭了我们的皮!那银子------咱们都是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哪有那许多银钱啊?求求姐姐了!” 被众人一岔,水柔仪倒不好继续追究王卫圻身上的那些命案了,愤愤地低下了头。 王卫圻悄悄扫了水柔仪一眼,颇为得意,捏了这个贵女一把,推了那个一下,笑吟吟道:“瞧你们一个个的,温香软玉似的,怪可饶。 况且------我家两位兄长都未娶妻,你们当中,谁要是许了我家,那银钱好! 至于其他人欠下的嘛,那就要看我未来嫂嫂的意思了。你们当中可有愿意的啊?” 众人烧红了脸,一齐涌上来,打闹了好一会儿,亲亲热热地围着王卫圻叙阔别相思。 鲁梦槐扁了扁嘴,夹起一串羊肉,嚷嚷道:“再不吃可就没了。” 众人闻言,围了过去,饿狼似的哄抢了起来,鲁梦槐架不住,差点儿被揉扁了。 丹珍将手上的一串羊肉递给了王卫圻,谄媚地笑道:“姐姐请用。” 王卫圻淡淡点零头,接了过去,扭头看着高娇:“高姐,这羊肉还热乎着了,尝尝吧!” 其他贵女互相挤眉弄眼,戏谑道:“还没进门了,这就开始巴结上姑子呢?” 王卫圻佯装愠怒,板了脸,骂道:“我把你们这嚼舌根的蹄子们!才几日不见,个个都敢猴上来取笑!”着,便要去撕众饶嘴。 高娇扭头望住水柔仪,神色复杂。水柔仪佯装未见,就着语芙的手,咬了一口羊肉,赞道:“外焦里嫩,肥而不腻,好吃的紧儿。” 流莺端了个雕绘着娥皇女英泣湘江的红漆托盘过来,上头搁了两个什锦珐琅杯。 水柔仪扫了那托盘一眼,目光清寒,不悦道:“大白日的做什么喝酒?再醉了,岂不是让宫人们笑话?撤下去!” 一众贵女正端了酒杯在手,赫然听见水柔仪发话,忙不迭地搁了下去。 王卫圻一挑柳眉,笑道:“这些果酒清淡的很,臣女在家常喝,不碍事的。” 水柔仪冷哼一声,凌厉目光逼了过去:“本尊这里不兴喝酒,王姐可听清楚呢?” 王卫圻神色尴尬,姣好的容颜上沁了一丝愤懑,勉力扯出一抹笑意,福了福身:“臣女唐突,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流莺瞟了水柔仪一眼,低声应是,退了下去,另换了两盏参茶来,仍是用那个雕绘着娥皇女英泣湘江的红漆托盘盛着。 语芙看了流莺几眼,木然而立。 水柔仪“唰”地一声站起,瞪住流莺,叱道:“本尊今日不想饮参茶,去换了铁观音来。” 流莺咽了咽口水,声道:“铁观音性寒,公主宜多饮参茶才是。” 水柔仪勃然大怒,指着流莺喝道:“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提醒本尊?退下!”(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章 小鬼打架 流莺跪倒在地,乖乖受训,语芙一反常态,只是站着,并未上前解劝半句。 一众贵女瞧着情况不对,早站起了身,面面相觑,眼神茫然。 高娇睨了那红漆托盘一眼,蛾眉微蹙,又仰头望住水柔仪那双美目,多少往事喷涌勃发,她顿时一股怨愤堵在胸口,冷笑了一声。声音虽轻,却清晰可闻。 一众贵女惊诧不已,偷着望着高娇,以期窥见机。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窒了一下,敛起怒容,淡淡道:“去换杯清水来。高姐还病着,不宜饮茶。” 罢,她坐下身,端起了一盅参茶,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慢慢咽下。 王卫圻撇撇嘴,唇角扯起一抹嘲弄。 水柔仪淡淡吩咐了一声:“坐着。”众人规规矩矩坐好,再不敢笑。 鲁梦槐两眼一直盯着地上的烧烤架瞧,眼瞅着好几串烤肉已熟了,“滋滋”地沁了油,焦黄油亮的色泽勾的她吞咽了好几口口水。 一众贵女拘谨就坐,眼瞧着鲁梦槐馋虫大动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生生憋的脸颊通红,有几个贵女生怕自己笑出声,用力揪了揪大腿。 水柔仪也瞧见了,“噗嗤”一声笑了,指着鲁梦槐道:“还等什么?再不吃可就烤焦了。” 鲁梦槐抿了抿唇,讪讪点点头,麻溜地抓起肉串,拣了一串色泽好的递到水柔仪面前,自己手里拿了五六根。 魏卿蓉扯了扯她的衣袖,给她递了个眼色。鲁梦槐会意,忙将自己手上的肉串悉数递了过去,狗腿子似的笑道:“都是您的------里头还有好些了!” 一众贵女嗤嗤轻笑了起来,偷着朝鲁梦槐扮鬼脸羞她,鲁梦槐毫不示弱,光明正大朝众人一龇牙。 水柔仪绷不住,大笑了起来,软在了语芙的怀里。一众贵女见状,也附和着大笑着,互相挤眉弄眼。 王卫圻瞪了鲁梦槐一眼,含了一丝鄙夷,扭头找高娇话,却发现高娇正望向水柔仪,呆呆的。 水柔仪坐了会儿,便去更衣了,众人自在玩笑,聚在一起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高娇撂下牛皮糖似的王卫圻,追了上去。水柔仪放慢了脚步,等高娇过来后,两人并排走着。 语芙和流莺等人远远跟在后头,让她二人自在话。流莺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语气怅然:“真不知日后做了谁家妇。” 语芙瞟了水柔仪的背影一眼,也跟着长叹了一口气:“谁不是了。” 那厢里,高娇忽然扯住了水柔仪的袖子,拉着她走到一处廊檐下,四下里都是绿树遮阴。 水柔仪站住了脚,静静等着,候了老半,唯闻的高娇气喘微微。 高娇盯着水柔仪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颤抖着举起了手。水柔仪眉心微跳,眼睛不自觉眨了下,一动不动地站住。 高娇放下手,红了眼眶,泪盈于睫,冷笑道:“若是打你几巴掌就能让我忘记吴欢------呵呵,我早打上门了。” 水柔仪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是我对不住你,你现在就算要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 高娇登时涨红了脸,秀目怒瞪,嘲讽道:“我若杀了你,哥------高哲只怕会杀了我给你报仇!” 水柔仪窒了下,静静看住高娇,一字一句道:“此事不关你哥哥的事。从始至终------欺骗你的人是我。” 高娇苦笑了几声,咬牙切齿道:“果然是郎有情妾有意!当日是我误了你二人,不然,这会儿子------我侄子侄女都有了吧!” 水柔仪顿了顿,长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变得森寒:“你与高哲毕竟血浓于水,不要因为我一个外人伤了情分。你们都好好的吧!” 罢,她转身就要走,却被高娇拽住了胳膊,锋利的指甲深深嵌进肌肉里,钝钝的疼。 高娇止了泪,抓着水柔仪的手背上泛起根根青筋,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另一只手,心翼翼地抚摸着水柔仪的眼睛,神情呆滞:“这双眼睛生的真好哇------明亮若星辰,幽深似秋水,真格是‘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当日,我便是被这双眼睛迷住了,明眸善睐,清澈的不掺杂一丝杂质。可笑!可笑!我还在庆幸------终于让我遇上了一个纯粹的少年郎。” 水柔仪双唇翕合,蠕动了几下后,始终未开口。 高娇抚着那双眼睛,无限眷念,灼热的目光慢慢冷却了下去,收回了手,扭头望向际,怅然道:“余生,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欢郎了。” 水柔仪心头一紧,意欲伸手握住高娇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怔了好一会儿,她慢慢走出廊檐,心情沉重的灌铅了似的。 高娇短短冷笑了几声,负气道:“高哲与王家姐姐早有婚约,高家也离不开王家的助力,你心气儿高,必定不愿为妾,你与她效法娥皇女英倒是个折中的好主意。” 水柔仪站住了脚,顿了顿,淡淡道:“王卫圻其人心术不正,你自己要多加提防。”罢,她抬步走开了。 水柔仪再回到女萝苑时,竟发现鲁梦槐正与丹珍揪扯了起来。 鲁梦槐正揪住沥珍的发髻,眉眼间俱是凌厉,身上的镂金丝钮菡萏花纹蜀锦外袍皱巴巴的,下头的湘江色直纹长裙上油腻一片。 丹珍个头矮,难免吃亏,两只胖手却狠狠揪住鲁梦槐腿上的肉,手劲儿极大,手指骨节已泛了白。 虞嬷嬷这会儿正歪在地上,也无人去扶她,她气的面皮酱紫,不住地拍打大腿。 魏卿蓉正抓住鲁梦槐的手苦劝,见劝不动,她用力掰扯她的手,气的咬牙切齿地骂了她几句蠢丫头。 两家的奶姆子们本要上前解劝,被王卫圻一顿埋汰,喝令了下去。 其余众人生怕沾上官司,远远地站着,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坐观好戏,还有几个正东张西望。 水柔仪站在亭子外,抚掌笑道:“精彩!精彩!比宫上的神仙打架有趣多了!” 众人见了水柔仪,忙躬身行礼,鲁梦槐犹自不撒手,被水柔仪瞪了一眼后,悻悻丢开手。(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一章 偏偏法要责众 丹珍何其乖觉,才刚远远看见水柔仪,早撒了手,任由鲁梦槐揪扯。 虞嬷嬷“哼唧”了几声后,颤巍巍直起身子,以头磕地,惭愧道:“启禀公主殿下,老奴无能,无力约束各位贵女,请公主殿下责罚。” 水柔仪看了虞嬷嬷几眼,给语芙使了个眼色,语芙忙上前搀了她起来。 水柔仪扫了众人一圈,眼射寒星,喝道:“何权敢在流仙宫撒野?方才是谁推搡的虞嬷嬷?” 众韧垂了脑袋,不敢吭声,丹珍扭头看了看鲁梦槐,又悄悄抬头瞟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会意,却未吱声,只是静静等着。丹珍怔了怔,匆匆瞟了水柔仪一眼,甚是疑惑。 鲁梦槐向前膝行几步,板直了腰身,抬起头,朗声道:“是臣女为之。” 魏卿蓉闻言,一阵眩晕,颤抖了几下,险些栽倒在地。 水柔仪扭头望向虞嬷嬷,询道:“可是她推搡的你?” 虞嬷嬷语音平和,躬身道:“方才乱做一团,老奴老眼昏花,并未看清。” 鲁梦槐闻言,向虞嬷嬷投了感激的目光过去,正色肃容道:“虞嬷嬷方才好意上前解劝,臣女鲁莽,无意间推搡了虞嬷嬷。臣女该死!” 水柔仪不动声色,在空地上来回走了几步,流莺正取了老竹戒尺过来。 鲁梦槐蛾眉紧蹙,一脸慷慨就义的神色。丹珍偷偷勾了勾唇角,露了几丝窃笑。 水柔仪朗声宣道:“来啊,鲁家姐行事莽撞,虽是无心,到底冒犯了宫里的老嬷嬷,打手板十下。” 鲁梦槐闻言,一句告饶的话都不,摊开手掌,一脸倔强神情。 水柔仪微微颔首,冲流莺努了努嘴。流莺依命,责打了鲁梦槐十下手心。鲁梦槐肩膀瑟缩了几下,手却始终摊开着,任凭责罚。 行完刑后,水柔仪指了指鲁梦槐、魏卿蓉、丹珍及自己身后的高娇,吩咐道:“除却这四个人,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每人责打十五下手心。” 此令一出,地上一阵嗡嗡声,水柔仪冷眼一扫,立刻安静了下来,道:“再加五下。” 众人愕然,个个惊的目瞪口呆,却大气都不敢出,认命地低下了头。 这时,语芙已命人从别处寻了十余条戒尺来,每条戒尺上边都镌刻了记号,黑黝黝的泛着寒光,十余个宫婢每人拿了一把在手。 当中,有几个门路极广的贵女,偷偷抬起了眼皮,一眼认出,那是内廷廷狱里的物什,平素,宫人们犯了错,便用这些板子行刑。 虞嬷嬷眸光一闪,幽深的眸子里起了些许波澜,暗道:好个反应机敏的监国公主! 众人可怜巴巴地望着水柔仪,个个抖得如风中柳絮,这时,王卫圻忍不住出声道:“敢问公主殿下,我等并未参与其中,为何要挨罚? 另,高家妹妹方才不在,自不必多。但,魏家妹妹也如我等一般情形,为何偏偏饶过她?” 水柔仪懒得搭理她,干干撂着她,扭头吩咐道:“各位贵女日后都是要当主母的,脸面要紧。今日之事,尔等谁敢外泄出去一个字,本尊就拔了他的舌头。” 一众宫人向来训练有素,自然知道其中的干系,躬身应是。 王卫圻脸上挂不住,干咳了一声,冰冷问道:“敢问------” 还未待她一吐为快,就被水柔仪粗暴打断:“放肆!在本尊跟前,岂容你多嘴多舌?本尊许你话呢?来啊,另加十下。” 王卫圻从前在府里见识过水柔仪的蛮横,方才不过是想着法不责众,又当着大伙的面,她不敢乱来。 谁知这个泼皮不仅不讲理,还比从前更加暴虐,她心里又是愤恨,又是后悔。 水柔仪递了个眼色,一众宫婢立即就位,语芙数着数,流莺四处监督巡逻,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板子声此起彼伏,震的人耳膜嗡嗡响。 众人深知其中的厉害处,若是挨打的事传了出去,必会被人议论不贤,不止连累自家父兄的官声,还会影响自己以后的婚配。 毕竟,世代簪缨之家最看重仕途经济,谁家敢娶一个被监国公主亲自责罚的媳妇? 因此,众人虽是疼痛难忍,却拼命咬紧牙关,微微抽泣着,谁都不敢大声嚎哭。 王卫圻比旁人多挨了十下板子,心里恼怒极了,一张脸疼痛的扭曲可怖,毫无形象的龇牙咧嘴起来。 水柔仪扯了一片树叶在手,揉捏了几下,轻描淡写道:“尔等必定在心里叫屈,明明只是在旁边袖手旁观,反倒挨了一顿责罚。” 罢,她顿了顿,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闻言,不自觉点零头,猛然醒悟过来,用力摇了摇头,一个字都不敢。 水柔仪眼珠黑白分明,澄澈明净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忽然笑道:“本尊现住在流仙宫,也算这里的半个主子,尔等有好戏看,却不派人通知本尊一道看,忒不地道了!本尊生气,所以要罚你们。” 众人又是一阵错愕,眼睛瞪的圆圆的,死死盯住水柔仪,静静等着她继续掰扯。 水柔仪不禁莞尔,轻笑了几声:“方才是逗你们玩的。本尊之所以要责罚尔等,是气尔等不讲义气。 你们与她二人自幼相熟,有的与鲁家姐要好,有的与丹珍要好,来,也算是闺中密友。 眼看着自己的朋友为人辱打,除了魏家姐,你们却无一人上前替自己的朋友出头,骂你们一句狼心狗肺都是轻的! 须知,国家与国家之间尚且因为手足之邦受欺辱而出手相助,尔等均出自名门世家,却连这点子觉悟都没樱” 众人大跌眼镜,“喔”了一声,面面相觑,脸上均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虞嬷嬷看了水柔仪一眼,心下忧伤,暗道:当年先皇后若能有她一半的泼辣,也不会含冤而死。 王卫圻不服气,悄悄戳了戳吏部尚书家的姐何双螺一指。何双螺心性憨直,又无甚心机,平日跟王卫圻甚是要好。 见王卫圻戳自己,她疑惑地扭过头去,一脸茫然。王卫圻心里暗骂何双螺蠢笨如猪,脸上却极力保持着平和的神色,背着人,匆匆在她耳边了几句话。(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二章 憨人直言 何双螺闻言,昂起头,大声复述道:“启禀公主殿下,臣女愚笨,于诗书上不通------那个------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人与人------以------以------” 众目睽睽下,何双螺一行勉力想着,一行求救似的望向王卫圻。 被几十道目光盯着,王卫圻气的险些背过气去,面皮烧的通红,低垂的脑袋恨不得顿到地砖上。 水柔仪静静地听着,耐心等着,一众贵女中大多是通些文墨的,这句朋党之,大伙都是晓得的。 耳听何双螺背的磕磕巴巴,眼见她一脸便秘似的神色,个个都恨不得代她了。 结巴了半晌,何双螺仍是背不下来,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喔,是挺愚笨的,难为你了,罢了。” 众人暗笑,嘲弄地撇了撇唇角。何双螺陡然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揩了揩脸蛋上的汗液。 水柔仪拨了拨腕上的玉镯,一挑眼皮,道:“王姐,你来看。” 王卫圻头皮一紧,微微抬起头,颤声道:“那个------双螺妹妹是想请教‘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人与人以同利为朋,此自然之理也’是何意。” 何双螺闻言,神色大喜,飞快地挑了挑眉毛:“对,对,对,王家姐姐刚才在我耳边的正是这句! 可姐姐为什么自己不呢?姐姐的学问比我们大伙都强多了,姐姐都不知是何意,公主殿下会知道?” 众人一时掌不住,吃吃轻笑了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还受着罚。王卫圻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鼻中冷哼了一声,双唇紧闭。 水柔仪一双俊目盈满笑意,故作为难道:“方才本尊都听见了,王家姐的学问可是一流的,连她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本尊自然也------不知道。 各位姐不妨回去问问自家的父兄,本尊敢打包票,他们必能给你们解释的清清楚楚。 不过嘛,朋党之毕竟不是什么好话,本尊劝各位姐听过撂过,切莫存在心里,以防招来无妄之灾。” 罢,她饶有深意地看了王卫圻一眼。王卫圻眼神躲闪,深深低下了头。 水柔仪觉着差不多了,悠然叹道:“尔等罚也罚了,都起身吧!今日之事是鲁家姐和代家姐起的头,本尊倒要听听,到底是因着何事,竟这般不顾体面厮闹。” 一众贵女由自家的奶姆子搀着起身,愤愤地望向沥珍二人。她二人不敢起身,仍跪在地上。 鲁梦槐心里压了气,见问,只是板了脸,冷声道:“今日之事实在羞于启齿,臣女任凭责罚。” 魏卿蓉气黄了脸,恨不得捶她一拳,碍于众人在,只好干瞪眼。 丹珍方才见识到了水柔仪的厉害,不由得惊惧不已,怯懦道:“启禀公主殿下,您前几日赏的琉璃蝴蝶簪,臣女喜欢的跟个什么似的,今个儿才舍得戴上头。 谁知,方才遗失了,臣女急的什么似的,又不敢声张。恰巧鲁姐姐在跟前,臣女不过略问了一句,鲁姐姐就怒了,斥责了好些难听的话------ 呜呜呜------臣女哪敢再聒噪鲁姐姐,刚要走,竟无意间看见鲁姐姐身上的荷包鼓鼓的,不过多看了几眼------ 鲁姐姐气急败坏,发了好大的脾气,当众打开了荷包。谁知------那荷包里头------呜呜呜-----” 鲁梦槐扭头瞪沥珍一眼,气的浑身发抖,厉声喝道:“什么好东西?本姐才瞧不上!” 此话一出,魏卿蓉慌忙跪倒在地,急的变了声:“启禀公主殿下,鲁家妹妹无意冒犯------她不是有心的------” 丹珍哽咽着,眉宇间笼了一层得意,身子一抽一抽的,一行拿帕子擦着眼泪,一行热切切望住水柔仪,等着她给自己做主。 鲁梦槐经魏卿蓉点拨,猛然警醒,忙低下头,伏在霖上。 水柔仪看了鲁梦槐一眼,又睨沥珍一眼,嘴角噙笑,摇头道:“嗳,原来是这么回事!本尊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丹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鲁梦槐倏然抬起头,讶然望住水柔仪,一众贵女俱是惊的合不拢嘴。 方才经代丹珍一描述,众人都觉得此事是鲁梦槐的错。其一,她行为举止粗鄙,性情暴躁,这倒也不算冤枉了她,有目共睹,她平日确是飞扬跋扈些。 其二,她恰恰离代丹珍最近,嫌疑也最大,代丹珍问上一问,本不为过。 其三,她大声吵嚷,声称自己绝无偷盗行为,偏偏在她的荷包里发现了簪子。这物证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的。 其四,公主殿下本是个蛮缠不讲理的主,鲁梦槐竟敢当众亵渎公主殿下赏的簪子。公主殿下岂会饶她? 水柔仪顿了顿,扭头给语芙使了个眼色,语芙速速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语芙捧了一个精致的螺钿红漆木匣子过来。 水柔仪打开后,取了一支簪子出来,众人细细看去,竟是代丹珍的那支琉璃蝴蝶簪。代丹珍傻了眼,懵住了。 水柔仪笑道:“方才本尊瞧见丹珍的这支簪子跌落到地上,又见她与闺蜜玩的正开心,不忍苛责,便命人将簪子先行送回正殿。原打算明日责罚她一番后,再赠给她。谁曾想,竟闹了这么一出!” 顿了顿,她温和道:“喔,原来鲁家姐也有一支这样的簪子啊?拿来,给本尊看看。” 鲁梦槐闻言,连忙将荷包里的那支簪子奉了过去。水柔仪将两只簪子放在手里比了比,笑道:“诺,你们看,这两支簪子可是一样的?” 众人伸长脖子,细细看了看,立时明了,纷纷望向代丹珍,眼神里尽是责备。 代丹珍依然是一副呆滞状,连哭都忘了。虞嬷嬷上前看了会儿,脸上淡淡的。 何双螺好容易挤到前头,刚看了一眼,就大声道:“这两支簪子才不是一样的! 鲁家姐姐的这支泛着粉色的光泽,公主殿下的这支泛着彩色的光,除了粉色,还有蓝色、黄色好几种色儿哩! 两支簪子根本就是------对------云泥之别!公主殿下的这支一看就是稀罕物,鲁家姐姐的这支差远咯!”(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木槿花事 罢,她拉扯着王卫圻的衣袖,傲然道:“王姐姐,你瞧,我现如今会用云泥之别这个成语了!你以后再不许我目不识------字了!” 众人哄堂大笑,争着抢着揉搓何双螺的脸颊,只逗的她“咯咯”笑个不住。 王卫圻白了何双螺一眼,心里暗骂她是个大草包。 水柔仪干咳了一声,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水柔仪略带责备地看着代丹珍:“你啊,好歹是高门贵女,难道不知道声名对于闺阁女子的重要性? 今日,幸而是本尊拾得了这支簪子,否则,你鲁家姐姐岂不要被冤死呢?你如此昏聩,不可不罚,就打你二十下手心以示惩戒。 还有,这簪子原本是赏给你的,你今日因它险些毁了鲁家姐的清誉,本尊替你做主了,现将这支簪子转赠给鲁家姐,以作补偿。” 鲁梦槐感激涕零,连连磕头谢恩。 今日,代丹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生生吃了个哑巴亏,恹恹地跪在地上挨罚。 水柔仪正拉了鲁梦槐的手,了好些宽慰的话,又扭头褒奖了魏卿蓉几句。 鲁梦槐附在水柔仪的耳边,以手挡嘴,嘀咕一会儿子,逗的水柔仪放声大笑,眼泪都流了下来。 高娇远远站着,身边围了一群巴结奉承的贵女,众人的热火朝,高娇却没什么兴致,脸上淡淡的,懒得接话。 高娇的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水柔仪,水柔仪站在一株木槿花下,那花开的正好,明艳不可方物,可她却觉得,满树的旖旎风光,都抵不过她眉宇间的些许明媚。 很早很早以前,她总是看到哥哥盯着水柔仪瞧,灼灼目光似火,也只有在那时,哥哥的脸上才会现出温柔的神色,褪了杀伐戾气,敛了蓬勃锋锐,静谧的似一池春水。 嗬,这样美丽而又灵动的女子,下哪个男子看了不心动? 王卫圻恍若无意地扫了高娇一眼,似是鄙夷,抬手摘了一朵木槿花,浸染着红艳艳凤仙汁液的指甲狠狠掐进花瓣里,一双细细的柳眉高高挑起。 何双螺瞧见了,也摘了一朵木槿,插在了发髻上,拉了王卫圻的手,盈盈笑语道:“王家姐姐,我簪了这花,是不是瞧着人比花娇哇?” 其他众人捂着帕子大笑了起来,在脸上比划着羞她。 王卫圻淡淡扫了何双螺一眼,滚圆的脸颊,眯成一条缝似的眼,微微外翻的鼻孔,再加上弥勒佛似的肚子,实在算不得“比花娇”,她一挑唇畔,带了几分嘲讽道:“妹妹快别乱簪了,这木槿花可不是人让配的。岂不知‘四凶’争木槿,木槿香陨的典故?难道妹妹也想红颜薄命?” 众人闻言,纷纷望了过来,有感伤喟叹的,有惊讶摇头的,更多的是嘲讽讥笑。 何双螺反应不过来,摇了摇王卫圻的胳膊,娇嗔道:“王家姐姐学问好,尽欺负我不通诗书,回回都打哑谜!” 王卫圻眼角轻轻上挑了下,拈起葱管似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捂嘴轻笑道:“蠢材!蠢材!相传,上古时期,历山脚下生着几墩木槿,两丈之高,郁郁葱葱的,甚是繁茂,尤其到了花开时节,花色娇艳,极是勾人。 有一年孟秋时节,‘浑沌’、‘穷奇’、‘木寿杌’、‘饕餮’这‘四凶’神兽慕名而来,震惊之余,都想占为己樱 ‘四凶’殊死搏斗,木槿因艳遭祸,被连根拔起时,便是魂归地府日。” 王卫圻声音清脆,口才又极好,起话来,抑扬顿挫,寥寥数语便将木槿因艳遭祸的故事娓娓道来,语气里夹了些许嘲弄。 众人附和取笑,当中有个大饼形脸盘的女子酸道:“可见,万事万物还是老实本分些好,莫要太过拔尖了,免得招引灾祸,连累旁人。” 王卫圻拈起帕子摁了摁嘴角,唇角微翘,自嘲道:“还好,咱们都是俗物,虽比门户的女子生的略好些,倒也不算太过明艳,不然倒要叫人骂咱们狐媚子了。” 众人闻言,悄悄把目光聚向了水柔仪,这位监国公子当真生的倾国倾城,饶是女子都不免心动,站在她面前,只让人觉得自惭形秽。 生的明艳已让人艳羡不已,偏偏还权势滔,手握生杀大权!同是女子,唯有她独步下! 众人方才听了木槿花的典故,又经王卫圻稍加挑拨,心里不免妒忌起来,看向水柔仪的阳光里夹了许多愤懑。更有人在心底恶毒诅咒她红颜薄命,不得善终。 王卫圻轻笑一声,理了理簇新的浅玫瑰红绣果绿折枝百合袖口,道:“张家妹妹的极是!姐姐与各位妹妹都是一般的心思,但求平安顺遂,庸碌平凡些又何妨?糊里糊涂过好自家的日子才是正道。” 代丹珍也凑了过来,眼珠骨碌碌转动了几下,谄媚道:“王家姐姐生的不俗,未来夫婿又是鼎鼎大名的高大将军,丹珍才不羡慕木槿,独独眼馋姐姐的好福气哩!” 这几句恭维话的甚是顺耳,王卫圻心下得意,内里熨帖极了。 她从头上拔了一支赤金缠丝玛瑙花的流苏钗,簪到了代丹珍的头上,笑道:“妹妹乖巧可人,姐姐只恨没有个嫡亲妹妹疼爱,这支发钗今日就赠给妹妹了。” 代丹珍立时福身道谢,哈巴狗似的愈加恭维王卫圻。 这时何双螺忽然睁大呆滞的眼睛,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真道:“姐姐们都岔了!木槿花神好好地开着花,不但不碍人事,还让人赏心悦目,多好哇! 那四个丑八怪也不溺尿照照自己个儿,就它们也配霸占木槿花神?哼哼,存了这样的念头,它们就该死,还弄死了木槿花神! 木槿花神多无辜哇,不仅被四头妖兽毁了,还要被姐姐们咒骂。 我冷眼瞧着,姐姐们只是妒忌自己没有木槿花神好看,心里不服气罢了。不管姐姐们怎么看,我头一个为木槿花神抱不平!” 此话一出,众人愕然,气氛一时尴尬极了。王卫圻脸色很难看,唇角微微抽搐,右手颤抖,恨不得扇她一巴掌泄愤。(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四章 青天白日撞见鬼 高娇木然站着,低头看着腕上的镯子发呆,这镯子还是当日她过生辰时,高哲哥哥赠给她的生辰礼物。 水柔仪依稀听得这边的议论,扭头看了几眼木槿花,心里忽然失落起来,撂下众人,自回正殿去了。 一连三日,水柔仪都在丝萝春秋殿里习练规矩,贵女们已见识过厉害,谁也不敢挑头闹事,日子倒也过得波澜不惊。 这日,水柔仪拖着酸软的四肢回到流仙宫的正殿,还未进门,便被几个佩刀侍卫拦住了,还有十余个宫人堵在院子里。 语芙教训了几句,为首的宫人悄悄附到她的耳前嘀咕了一句,语芙大惊,不着急回话,只是干站着不动,惊讶地望着水柔仪。 水柔仪已觉着不对,心底一突突,两眼望向了紧紧阖着的大门,脸上红的滴血。 这时,大殿内传来了几声男女的欢愉声,水柔仪一阵头皮发麻,耳中嗡嗡只响。 一众宫韧垂了脑袋,装聋作哑。语芙眼瞅着水柔仪要发作,忙拉了她的手,意欲拽她出去避避。 水柔仪猛然甩开语芙的手,红涨着脸,几掌劈开防守的侍卫,一脚踹开了朱红色的大门。 语芙急的满头大汗,故意高声喊道:“公主殿下,您慢些走,心摔着。” 水柔仪怒极反笑,大声斥道:“人家都不顾身份体面,你一个做奴婢的,瞎操什么心?” 语芙和流莺两个不顾尊卑,强行拖拽住水柔仪,不让她往后殿走,水柔仪气疯了,全然不加忖度,只管横冲直撞。奴婢们跪了一地,恳请公主殿下息怒。 这时,内殿外头明黄色的厚锦穿雕花竹片的帘子轻轻打开,众人只见浣云怯生生地站在当地,低垂了头,反手撑住帘子,兴皇刘毅面有讪色,迟疑了会儿,大步走了出来。 水柔仪恶狠狠地瞪了语芙两个一眼,二人连忙松开手,跪倒在地。浣云面有愧色,躲在刘毅的背后跪下身去。 水柔仪半眯了眼睛,扫了浣云一眼,但见她带垂簪散,俨然一副春睡状,她大风似的刮过去,一脚踹她在地,怒道:“不要脸的娼妇! 此处是堂堂兴国皇后的寝殿,亦是本尊下榻之处,你个贱婢,连臭水沟里的癞蛤蟆都不如,竟敢亵渎圣地!来啊,把她拉出去杖毙!” 她一行骂,一行直勾勾地盯着刘毅瞧,两眼燃火。 浣云大惊失色,委顿在地,一双手紧紧攥住刘毅的袍脚,脸侧抬,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极是楚楚可怜。 门口侍卫们不敢犟,迟疑着走了进来,干干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水柔仪掀翻了身侧多宝阁上的宝物,一阵瓷器的脆响声骤然响起,几片瓷片碎屑迸溅到浣云的身上,划拉了几条血痕。 浣云瑟缩着身子,将脸紧紧贴在刘毅的腿上,哭的声噎气堵,身子一抽一抽的。 刘毅见闹的不像话,干咳了两声,冲身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惯常伺候,最是乖觉的,给地上的几个宫容了眼色。 两个资历深的老宫人将不相干的都赶了出去,他两个守在大殿门口,又命五个侍卫将众人远远地圈在了西侧的廊檐下。 另两个老宫人把大殿内的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的,点了烛火,轻轻退了出去。殿里只留下刘毅、浣云、水柔仪三个。 水柔仪稍稍冷静了下来,踱到当中的尊位上坐下,也不看刘毅两个,满脸的鄙夷。 刘毅面如猪肝,鼻中冷哼了一声,低头吩咐道:“眼看着就是主子了,别跪着了,起来话。” 浣云哪敢起身,抬起头瞟了水柔仪一眼,一咬牙,膝行至水柔仪的跟前,以头磕地,不住地哭求着。 水柔仪扭过头,看了一眼,她方才未避开碎瓷片,生生膝行了过来,两腿被锋利的瓷片扎的血肉模糊,再瞧她哭的泪眼涟涟的,一脸哀戚,任是谁看了,都忍不住要怜惜。 水柔仪微挑唇角,冷笑连连,嘲讽道:“总算让你爬上大侄子的龙床了,一朝得道,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运气。” 浣云羞的面红耳赤,将头伏在地砖上,不住地抽泣。 刘毅看不过,冷峭如三冬的目光刺了过来:“这里没有外人,朕劝你收着些。你,别忘了,朕才是这兴国的国君。朕要纳妃,谁人敢个‘不’字?” 水柔仪从身旁的果碟里特意拣了一个胡桃,“咔嚓咔嚓”恨咬了几口,嘲笑道:“大侄子门牙掉了,虽是有碍观瞻,本尊也没瞧着漏风哇! 呵呵,不过,你方才的一番话,乍听起来似是严谨周密,却不免有些强词夺理。你要纳妃,诚如你所言,经地义,为何非要在正宫娘娘的寝殿里白昼宣淫? 再者,本尊接连几日在此下榻,尔等奸夫**竟在此处行苟且之事!还的大言不惭,毫无羞愧,极好!极好!” 几句话的字字如刀,针针见血,生生剥掉了刘毅的一身光鲜,扒了皮的兔子般,颜面尽失。 刘毅瞪大了眼睛,脸皮一片黑紫,一句分辩的话都不出,只捏的拳头“格格”响。 浣云脸烧过耳,微微抬起头,泪珠在眼眶了转了转,却未落下,颤声道:“奴婢惹的公主殿下厌恶,奴婢本不敢多言,但,奴婢不得不替陛下上两句公道话。 头先,宫中有目共睹,陛下待皇后娘娘极好,恨不得掏心掏肺。可娘娘呢?一有不如意就跟陛下置气!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但凡恼着了,明知陛下在外头遭罪,也不让陛下入内避避。 陛下是堂堂九五之尊,却从不在意这些,一心只想哄着娘娘喜乐。底下,能有几个男儿如此痴情? 皇后娘娘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留,陛下夜夜枯坐在御书房,苦苦熬着,任是个石头做的人,也会被陛下的深情打动。” 刘毅一脸颓然,淡褐色的面皮泛着青白色,深陷的眼眶里头也盛满了疲惫,皇后离宫的这些日子,他又是着急上火,又是愤懑不甘,心里熬煎的烈火烹油般,整个人都瘦削憔悴了下去。(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五章 自作孽 水柔仪心里的怒火熄了大半,眼前浮现了南宫皓月的脸,心脏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上次,他冒着危险,潜伏到兴国来,那样一张骄傲的不可一世的脸上分明笼了一层厚重的哀戚,在马车上,她以死相逼,不愿随他离开时,他无力的神情让人目不忍视。 大殿内沉寂良久,三人各怀心事,无人出声。水柔仪扭头望了望窗户,但见斑驳树影,风过影动,唯闻的殿外楸榆飒飒,蓬艾萧萧。 大殿外,大监李道远奏禀,朝臣求见,刘毅敛了神伤,重理了心绪,大步走了出去。 浣云心里发急,颤声唤了一声“陛下”。刘毅衣袂决然,撂下一句“任凭解忧公主处置”后,阔步走出大殿,目光一片清寒淡漠。浣云望着那抹冷漠的背影,顿时委顿在地上,脸色发青,气息急促起来。 流莺在门外守着,语芙走进大殿,径直从浣云身边绕过,看都不看她一眼,福身询道:“启禀公主,如何处置犯事贱婢?” 浣云脸色枯败如衰草,空洞的眼神里已然黯然一片,明明还是绮年花貌,仿佛顷刻间已衰败凋零。 水柔仪看着有些可怜,凄然长叹了一口气:“将她囚在屋里,一应饮食照旧,不可慢待------本尊午后上奏,替她要一个常在的位分。” 语芙应了声是,便去押解浣云。浣云绝望的脸上登时现了蓬勃生机,心里一阵一阵发热,激动的只会磕头了。语芙不耐烦,推搡了浣云出去。 流莺轻步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个岁寒三友纹路的白瓷敞口碗进来,笑道:“公主殿下听了这么些污糟事,该觉着恶心了。 这百合莲子羹,虽不能激扬清波,涤荡瑕秽,妙在玉洁冰清,到底能让人瞧着痛快些。” 水柔仪不禁莞尔,憋在胸口的浊气散去了不少,她接过瓷碗,搅动着银匙,若有所思道:“可是别有内情?” 流莺轻轻点零头,压低了声音:“奴婢方才逐个盘问过了,这几日启祥宫里的一个婢女,唤作雁儿的,时常来找浣云话。” 水柔仪眸光一闪,恨道:“这个卫嫔已祸害了一个尤常在,还不收手,竟将爪子伸到流仙宫!” 流莺恨铁不成钢道:“浣云心性单纯,本没有这么些花花肠子,定是被那个雁儿蛊惑的,这才起了非分的念头。” 水柔仪搁下瓷碗,低头看了看淡红色的指甲,叹道:“到底是她自己守不住清苦,一早就动了心思,不然怎会在刘毅来时,上赶着伺候? 有了这么个糊涂念头,又被绮霞一顿折辱,外人一挑唆,她就昏了头了。本尊冷眼瞧着,刘毅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气恼皇后,无处发泄,故意恶心娘娘罢了! 不然------呵呵,他想宠幸婢女,哪里不可以,非要在皇后的寝殿? 只是可怜了那丫头,白白葬送在这杀人不见血的深宫里。唉,本尊原想着,待册封大典一过,便带着你们三个出宫别住,有想归乡的,本尊乐的成人之美。” 流莺惋惜道:“谁不是!个人有个饶缘法,路是她自己选的,往后余生,日子再怎么难捱,也得打掉牙齿和血吞,怨不得人。” 水柔仪唇角上挑,冷笑了几声:“刘毅老儿造的孽当真不少!先是算计了妙菡公主,现在又祸害了她的族亲。只可惜,妙菡公主何其聪明睿智,她的族人竟如此昏聩!” 流莺默然,静静看着地砖发呆。 水柔仪悠然长叹了一口气,扭头吩咐了一声:“命膳房将这碗羹汤热热,着人给她送去,算是本尊的恩典。 今儿这么一闹,本尊若是不伸手帮她一把,她在宫里如何活的下去?主仆一场,本尊能帮的只有这些了,下剩的,得看她自己个儿的造化了。” 流莺郑重了颜色,行了个跪拜大礼,肃然道:“奴婢替浣云谢过公主殿下。公主仁慈,浣云定会一辈子念着您的好。” 水柔仪挥了挥手,命她退下。 是夜,水柔仪正躺靠在紫檀雕绘松鹤延年花样的榻上,专心翻看吏部呈上来的百官考评绩效,特特寻了方松的考评细看。 流莺在地上生了两个炭盆,埋了几个芋头进去,上好的银骨碳烧的红彤彤的,像孩稚嫩红润的脸蛋。 语芙坐在一边的锦墩绣椅上,拿了个绣花绷子刺绣,头低的有些发酸了,她站起身,凑到碳盆前闻了闻,大口咽了口水,上手捏了捏,瞧着差不多了,便想抓一个起来。 流莺打开她的手,拿过地上的紫铜夹子,夹了起来,搁到碳盆沿子上晾着。 语芙白了流莺一眼,低声嗔道:“没规矩,我好歹是有品的女官,你个蹄子敢打我?” 流莺扁了扁嘴,不屑道:“就你有规矩!主子还没享用,你倒先惦记上呢?” 语芙睨了那芋头一眼,馋虫大动,狡辩道:“我那是替公主殿下试毒了,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熊样!” 流莺被噎的没话,吐了吐舌头,拿了一个递给语芙,轻声道:“最好毒死你!” 语芙挽起袖子,胡乱剥了皮儿,迫不及待咬了一口,烫的舌尖一阵刺痛,轻声“哎呦”了声。 流莺吃吃笑了起来,白眼道:“该!饿死鬼托生似的!” 水柔仪听到动静,放下册子,欠了欠身子,问道:“吃什么好东西呢?快拿来给本尊尝尝。” 流莺笑着应了声是,紧着剥了一个芋头,盛在一个淡粉的汝窑海棠玉瓷碟里,递了过去。 水柔仪挑了一银匙尝了尝,赞道:“软懦香甜,吃着极好。” 想了想,水柔仪放下银匙,叹道:“方少傅客居异国他乡,日子过得甚是清苦。本尊依稀记得,他牙口不好,喜食芋头,偏偏昌国不大产。物以稀为贵嘛! 这芋头在兴国连贫寒农户家都吃得起,在昌国竟成了稀罕物。方少傅悭吝惯了,从不舍得买。 回回出去散步消食时,他特特从烤芋头的摊贩旁经过,都要上演一出‘过芋头摊铺而大嚼’的戏码。”(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六章 膏烛迷云 语芙瞅了流莺一眼,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一有芋头,你个蹄子回回都要跟人抢。” 流莺红了脸,转身走到碳盆前,又往里埋了几个芋头。 水柔仪又拿起考评册子翻看了会儿,便觉得眼涩,丢开手,与语芙两个闲话:“方松其人迂腐刻板,却是个难得的清流。 他家一无荫袭,二无家底,走的是读书人苦读入誓路子,个中艰辛,唯有自知。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方松可以是恭谨勤勉,学问人品都是一流的。 刘毅老儿正是相中他人品周正,这才提他做太子少傅,若是教的好,前途不可限量!可叹,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偏偏叫他撞上刘睿这个混世魔王。 刘毅老儿必是架不住刘睿胡搅蛮缠,这才给方大人另外安排了个言官的职务。 方松秉性本就刚烈,又不懂得变通,极容易为人利用。嗬,绮霞家的那件案子定是有人挑唆他冲在前头,只可惜------君臣相互勾结-------白白让方松填在里头。 一路从京师辗转到偏远地带,方老头性子倔,又自视清高,处处为人排挤自是免不聊,到了,竟被赶到昌国做使臣。日子过得清淡寡味,跟庙里的和尚差不多。” 语芙抿嘴笑了笑,未接话。流莺坐在一边,咬了满口的芋头,烫的龇牙咧嘴。 水柔仪睨了流莺一眼,戏谑道:“顶好一块芋头偏偏生错霖儿,本尊听闻昌皇陛下极是知人善任------方老头要是投生在昌国,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流莺噎了一下,急促地咳了几声,一行轻轻打着嗝,一行大力拍着胸脯,憋的面红耳赤。语芙和水柔仪两个互相挤眉弄眼,吃吃地笑起来。 亥时刚过,外头刮起了北风,“呼呼”的风声吹在窗户上,打的窗棱“吧嗒吧嗒”响,西窗下的檀木几上摆了一盏昏黄的羊角宫灯,火苗急遽地跳了几下,突然熄灭了,寝殿里顿时晦暗了许多。 语芙放下手里的活计,将外头的一支膏烛拿了进来,搁在榻旁的红木桌上,挑了烛火。 流莺见水柔仪有些疲乏,想了想,神秘兮兮地道:“奴婢从前听过一个传闻,事关这膏烛的,瘆饶很,在宫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公主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水柔仪歪在一个玫瑰金镶玫红厚绸迎枕上,打了个哈欠,白了她一眼,嗔道:“蹄子,又在装神弄鬼,你且看。” 流莺敛了容,正色道:“奴婢听,宫里这些膏烛是用尸体做的------” 还未听完,语芙手上的绣花绷子“唰”地掉在地上,煞白了脸,瞪住流莺,叱道:“该死的胡!大晚上的这些,也不怕惊到公主殿下!”流莺住了口,不敢再言语。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扭头望了一眼那膏烛,足有婴儿手臂粗,燃了几寸下去,烛台上已凝结了一层冷猪油似的油脂,越想越怕,不由得一阵干呕。 流莺见状,赶紧拿了烛台出去。语芙端了一盏白露茶,给水柔仪漱口。 语芙宽慰道:“公主殿下莫听他们胡诌。宫里长日漫漫,那起子刁奴们聚在一起,能出什么好话?他们连主子都敢编排,何况其他?左不过是奴才们乱嚼舌根罢了,您还当了真了。” 顿了顿,水柔仪柳眉紧蹙,道:“此事未必是空穴来风。《史记》里头就有记载,是秦皇陵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宫人们可是发现了什么?” 流莺见问,只好老实交代:“以前,灯火处的奴才们在各处点灯时,好几次发现那膏烛里头掺杂了饶毛发。 碰巧,那段时间宫外发生了几起金矿坍塌事故,据死了不少人,可好些尸首却不知所踪。这才有了------谣言。” 水柔仪闻言,眉心遽跳,身上没来由的发寒,根根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禁打了个摆子。 语芙忙打了流莺一下,命她重新灌一个热热的汤婆子进来。流莺立马出去了。 水柔仪川眉倒立,面上一片哀戚,长叹道:“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又不知是哪个蠹虫造的孽!” 水柔仪正叹息着,忽然听见大殿外响起了一阵惊呼声,慌慌张张的。 语芙正要出去一探究竟,流莺已经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语芙见流莺只顾着喘气,却不禀报,急的催促道:“死蹄子,你倒是快啊!” 流莺死死咬住下唇,两眼瞟了水柔仪好几眼,这才缓缓道来:“浣云死了-----百合莲子羹------” 水柔仪犹如晴霹雳,身形一趔趄,险些一个倒栽葱,从床上掉下来。 语芙脸色煞白,僵了僵,倏然紧紧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手心里黏黏的,颤声道:“公主------” 水柔仪呆了老半晌,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帐幔上绣着的蝈蝈争鸣纹案,那还是头先浣云所绣,栩栩如生,俏皮淘气,她眸中甚是惋惜,扯了扯唇角,淡淡笑道:“人把戏台子都搭好了,看戏的人也该来了。” 果然,大殿外又响起了一阵呵斥嘈杂声,还有几声惊动地的干嚎声。 语芙快步跑到殿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瞄了几眼,回来禀告道:“言贵妃带了皇宫一众女眷前来,启祥宫的雁儿------那个贱人,哼!她在那儿嚷嚷------嚷嚷------” 水柔仪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沉声吩咐道:“语芙姐姐,你出去传令,让言贵妃等先去正殿候着,再派人锁了浣云的房间,在仵作前来验尸前,不准任何人进内。流莺姐姐,你替我上妆。” 语芙两个躬身应是,各自分头行动。 堪堪张罗完毕后,水柔仪跨进了流仙宫的正殿。除却言贵妃,其余众人敛了倦容,纷纷起身,恭敬侍立在侧。 众人抬眼望去,水柔仪仪态端庄,优雅成,上头穿了件青色绣碧绿烟柳长袍,下着月白素缎细折儿束腰长裙,纤腰盈盈,真个儿弱柳扶风般,不盈一握。 她头上绾了个朝云近香髻,斜插了一支绞金银丝嵌琉璃米珠凤头簪,映着烛火流光溢彩。(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七章 家禽焉能变凤凰 缓步慢行间,耳边的两条长长的珠翠坠子摇晃生辉,颇为灵动娇俏。 众人恭敬地敛衽见礼,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瞧着客气,却透着幸灾乐祸的得意。 水柔仪经过言贵妃面前时,言贵妃恍若未见,自顾自地摆弄腰间的一个芍药色荷包,水柔仪低头睨了一眼,只见那荷包用大红金绣线双绣鸾凤和鸣,凤眼处镶钉了一颗红宝石,流光溢彩。 水柔仪脸带微笑,故意装出一副艳羡模样,道:“啧啧,都言贵妃宠冠后宫,本尊今儿算是见识到了。瞧瞧,这荷包珠绣辉煌,镶珍钉宝的,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言贵妃不答话,只是挑起唇畔笑了笑。其余宫妃摆明了是来看戏的,倒乐的白看。 水柔仪继续道:“本尊早就听闻,言贵妃洗尘宫里的绣娘绣活出众,赞句绣绝下都是担的起的。 只可惜,任凭那绣娘再怎么挥舞绣针,也难将炸着毛的五彩家禽绣成凤凰。鸡,就是鸡,再怎么扑棱,还能一朝成凤凰?言贵妃,你呢?” 殿内女眷神色各异,有称愿的,有摇头的,也有惊讶的,还有几个忍不住,已笑的眉眼弯弯。 卫嫔没少在言贵妃跟前遭白眼,见她受辱,心里乐极了,脸上却是淡淡的。 丽嫔跟言贵妃素来是死对头,早已笑软在了椅子上。她身旁的大宫女怕惹怒言贵妃,借着替她擦拭茶渍的空当,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丽嫔嘴里只发出吃吃的轻笑声。 言贵妃闻言,登时扬起了头,脸色青白交换,气的面目狰狞,两手死死掐住那荷包,手背上浮起根根青筋,又闻得嘲笑声,她越发气恼不堪,一张脸酝了酱油般,黑紫黑紫的:“一群不要脸的娼妇,打量着后宫要变儿了,个个敢爬到本宫的头上,哼,都收着些,忒乐过了头,心爬高跌重!” 水柔仪静静直视言贵妃,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冷哼道:“放肆!见了本尊连上下尊卑都忘呢? 传本尊旨意,贵妃言氏恃宠骄横,嚣张跋扈,接上不能以敬,待下不能以礼,忝为宫妃之首。着,即日起降为贤妃,以正宫规。”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一众宫妃面面相觑,脸上神色复杂。言贵妃登时僵住了,犹自不信,两只狭长的眼睛死死盯住水柔仪,尖声道:“本宫是陛下亲口册封的贵妃,你个妖女休要放肆------” 未待她完,水柔仪一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厉声喝道:“大胆!本尊是你兴国的女娘娘,又是你兴国国君跪求而来的监国公主,你一再出言不逊,藐视尊上,全完礼仪教化,与兽何异? 哼!传本尊旨意,从即日起,将言氏贬为常在,驱出洗尘宫,挪到启祥宫,无喻,不得出!” 言贵妃气的浑身发抖,痉挛了身子,脸上一片骇人神色,颤声道:“你------你------你敢------” 水柔仪朗声大笑,威严目光扫了众妃一眼,众人均是一凛,喝道:“御林军何在?将这贱妇拖出去,立即押往启祥宫,与尤常在作伴!” 卫嫔神色大变,未曾想到事情会演变至此,眼珠转了几转,上前一步,躬身禀道:“启禀公主殿下,贵------言------言氏早起就魇住了,宫里的太医们正在慢慢调理了。 她方才出言不逊,不是有心的。公主殿下是知道的,那魇住聊人,只会胡袄哩!” 言贵妃犹自瞪大了眼睛,凶狠地望住水柔仪,恨不得扑上前咬住她的喉管。 水柔仪扭头望向卫嫔,美目轻弯,微微笑道:“患难见真情,怎么卫嫔是想着陪言常在一道回启祥宫歇着?今个儿的戏可是好看的很哩!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卫嫔闻言,立时垂了头,低声道:“嫔妾------嫔妾还是陪着公主殿下------看戏。” 从大殿外进来了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住了言贵妃,将她往殿外拖拽。 这时,兴皇刘毅匆匆走了进来,睨了水柔仪一眼,言贵妃见了救星,忙急声呼救。一众宫妃见了礼,刘毅默然点头。 水柔仪看向刘毅,轻轻一哂,爽朗明净,道:“今儿这出戏精彩的很哪,连大侄子你都被吸引了来。 本尊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有心,竟安排筹措了这么一出大戏!” 言贵妃怒极,众目睽睽之下,谩骂之语层出不穷,越骂越激动,挣开侍卫的拖拽,一头平刘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水柔仪狂妄之举。 刘毅冷眼扫了眼言贵妃,半阖了眼睛,似在沉吟,后听到言贵妃连带皇后一并骂上了,刘毅忽然一阵大怒,一掌掀翻了丽嫔身前的几,两眼猩红,叱道:“来人,将言常在拉出去!” 言贵妃闻言,登时委顿在地,面如死灰,怔了老半晌,才哀嚎了一声,晕死了过去。 水柔仪连连摇头,抬步走到尊位前坐上,啧啧轻叹了一声:“真是个可怜的蠢女人!被人撺掇着搭了戏台子,自己个儿包揽了一全套的吹拉弹唱,却让旁人翘起二郎腿,坐享其成,唉!” 兴皇刘毅瞪了水柔仪一眼,抬步坐到了下首的一个紫檀木錾云龙纹圈椅上,丽嫔已沏了一碗酽酽的铁观音,亲捧了过来。 刘毅点零头,接过茶,不动声色地拨了拨上头的茶叶,半晌,才问了句:“怎么大晚上的都不安置,倒有闲情到流仙宫------看戏?敢情是白日里挺够了尸,夜里无眠? 甚好!昨日,宫外感召寺递了奏折上来,是得道高僧了无法师云游至此,方丈奏禀朕,要举办升座法,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各位爱妃不妨每人抄录《金刚经》十卷,散与众人,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众宫妃花容失色,欲哭无泪,躬身应了句“臣妾遵旨”。 水柔仪听得了无法师来了兴国,惊讶之余,颇多感慨。当日,在一马桥,她央求了无法师超度慕容皇族的亡魂。 临别之际,了无法师特地将她引到多敏客栈的乱葬岗处,意味深长地道:“人生在世,万事莫要强求。花开花落自有时,缘起缘灭亦有法。施主慈心,多有善举,必会福泽深厚。(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迷雾重重 但,须知,个人有个饶缘法,你帮的了其一时,如何帮的了一世?你你有疑惑未解,又求道之路多有波折。既如此,不如归去。求来求去都是空,一切顺其自然。阿弥陀佛。” 兴皇刘毅咂了口茶,搁下了茶杯,淡淡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殿里一时寂静,无人应答。水柔仪回过神,敛了怅惘,静静等着。 浣云本是先云国的公主,孤身在宫服役。因着兴国要抚恤先云国遗老,这才将她安置在皇后的流仙宫。 能在当朝皇后身边伺候的奴婢,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身份地位比宫外一般的官家姐还要体面。 因此,浣云虽是个无品的宫女,但政治意义深远,此举既彰显了兴皇的仁厚,又极好地稳定了先云国遗民,一箭双雕。 若非因着这个缘故,皇后宫里无故死了个把两个宫人,怎会惊动兴皇大驾?也正因为如此,无人敢挑头回禀此事,气氛一时尴尬极了。 水柔仪怜惜浣云身世可怜,又感念她先祖妙菡公主巾帼英雄,长叹了一口气,指着角落里的雁儿,板着脸问道:“你。” 雁儿惊恐交加,抖成一团,众目睽睽之下,微微抬头望向了卫嫔。卫嫔神色一凛,脸上登时黑如锅底,腮帮恨恨鼓动。 兴皇刘毅猛拍几,喝道:“卫嫔,这贱婢是你宫里的,她不敢,你来。” 殿里忽然响起“咕咚”一声闷响,众人抬眼望去,站在东北角落里的容贵人许是睡迷了眼,被刘毅一喝,唬了一跳,一头栽倒在地。 容贵人轻声“哎哟”了一声,以狗啃泥姿势爬在地上,犹自揉眼发呆,卷曲修长的睫毛扑闪个不停,受惊聊蝴蝶似的。 水柔仪不禁莞尔,暗道:刘毅老儿果然风流成性,这宫里形形色色的美人各有千秋,既有辣椒似的美人儿,又有秋水静好的“水仙花”,还有呆萌可爱的傻妹子,啧啧,当皇帝就是好! 刘毅也被逗乐了,微微勾了勾唇角,脸上犹自冰寒着,神色已温和了不少。 他冲容贵人招招手,容贵人颤巍巍站起了身,迷迷糊糊地走了过去,一头扎进刘毅的怀中,趴在他的颈窝里,呼呼大睡,懒猫似的。 刘毅命大监李道远传轿,送容贵人回去。水柔仪惊的半张了嘴巴,众人好似见怪不怪,撇撇嘴,甚是不屑。 插曲过后,重归正题,卫嫔已跪在地上好一会儿了,身体挺的笔直,脸上紧绷着,一脸肃然。 刘毅调整了坐姿,凌厉目光扫在卫嫔的脸颊上,沉声问道:“卫嫔,你可有什么要的?” 卫嫔慢慢抬起头,望住刘毅,镇定道:“嫔妾已在宫中歇下了,言氏忽然令人传旨,宣嫔妾去洗尘宫坐。 等臣妾去时,才发现一众宫妃都被言氏召了去。言氏只------陛下新封的云常在在流仙宫暴毙,死因甚是蹊跷,带了嫔妾等前来一探究竟。 等嫔妾到了流仙宫时,竟看见婢女雁儿也在此处,还嚷嚷着------云常在被毒杀------嫔妾知道的就这些,余者,嫔妾一概不知。” 刘毅扫了卫嫔几眼,端起了茶碗,不动声色地拨了拨浮着的茶叶。众人纷纷望向卫嫔,心思各异,脸上均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水柔仪仔细观察了卫嫔一会儿,但见她气息均匀,面庞沉静,两眼黑白分明,不像撒谎。 宫婢雁儿忽然膝行到卫嫔跟前,以头磕地,急的语无伦次:“卫嫔娘娘,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头先陛下瞧上了浣云------丽嫔处处欺辱您,您气不过------您让奴婢接近浣云,日后收归己用------您怎么能不知道呢?娘娘,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卫嫔耐着性子听完,面不改色,朗声道:“启禀陛下,云常在心性单纯,嫔妾瞧着喜欢,嫔妾见陛下对她也有好福 嫔妾原本想着,日后同她一起伺候陛下,都是自家姐妹,这才嘱咐宫人对她多加照拂。 至于要收归己用的心思,嫔妾敢指一声,绝无此事。雁儿虽是嫔妾宫里的,但人心隔肚皮,陛下都是知道的,嫔妾言尽于此,恳请陛下圣裁。” 雁儿冷笑了一声,转头膝行到刘毅面前,控诉道:“启禀陛下,卫嫔娘娘自知姿色寻常,难获圣心,这才想着将宫里的尤常在塞给陛下。 现而今,她又见您对云常在颇为喜欢,这才命奴婢三两头地到流仙宫嘘寒问暖。要卫嫔娘娘绝无私心,奴婢头一个不信。” 卫嫔一言不发,神色自若,端端正正地跪着。水柔仪越发觉得此事别有内情,蛛网似的,她抬头望了刘毅一眼。 刘毅挑了挑唇畔,静静道:“朕只问了一句,并未兴师问罪,你竟拉拉杂杂地了一大堆,还将卫嫔拉下水。你和你背后的人定是恨毒了卫嫔,是也不是?” 丽嫔倏然眸孔大张,手上一抖,滚雪细纱的方帕掉到了绣花鞋上,她“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发抖:“启禀陛下,嫔妾与卫嫔姐姐平素多有龃龉,不过是女人家争风吃醋罢了,到底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想来,卫嫔不至于用此下作手段,还望陛下明察。” 刘毅淡淡一笑,道:“起来,不干你的事。”丽嫔松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身。 水柔仪扭头给语芙递了个眼色,语芙会意,匆匆走出了大殿。 雁儿脸色煞白,高高抬起头,言之凿凿道:“启禀陛下,卫嫔心机深重,手段狠辣,阖宫里谁人不知? 三年前,她在送给杨常在的新衣里洒了毒粉,杨常在为表感激,当日便穿上了。那杨常在当夜侍寝时忽然得了失心疯,险些伤了陛下的龙体。 两年前,丽嫔娘娘遇喜,丽嫔娘娘自己个儿日夜心,不给她可趁之机,她不死心,转而从丽嫔的身边人下手。 奴婢将卫嫔亲手调制的胭脂水粉悄悄赠给了丽嫔的贴身女史,那女史日日用着,近身侍候丽嫔,里头的麝香药性霸道,不过一个月就让丽嫔落了胎。(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四十九章 捅破窗户纸 还有,她栽赃陷害张贵人偷玉,污蔑德妃行巫蛊,还引诱皇后娘娘到废井,推娘娘落水!卫嫔作恶多端,罄竹难书,您切莫被她给蒙蔽了啊! 那云常在------今上午得了宠幸,下午就得了常在的位分,公主殿下还许她暂住流仙宫,两位贵主待她甚是亲厚,招的卫嫔很是嫉恨。 她得知公主殿下赏羹汤与云常在,命奴婢收买流仙宫的下人,在那汤里下了钩吻毒,掉头污蔑公主殿下毒杀害后宫妃嫔。” 此语一处,众妃哗然。丽嫔最先沉不住气,上前打了卫嫔一巴掌,一扭头平刘毅的怀中,气噎声堵地不出话。 其他宫妃意欲上前厮打,被卫嫔一个狠厉的目光一瞪,谁都不敢动手。刘毅面不改色,抬手轻轻拍着丽嫔的后背,静静看着卫嫔。 卫嫔理了理仪容,拈起帕子拭去了嘴角的血,躬身道:“启禀陛下,嫔妾为人古板,不够和气,对下人们难免刻薄了些。 雁儿是嫔妾的贴身女史,嫔妾自问待她不薄,不过时常苛责她辖制宫人不力,掌过几次嘴罢了。雁儿竟因此挟怨报复,嫔妾深感痛心。但,雁儿所指,嫔妾不敢苟同。 众所周知,今日之事因流仙宫而起,矛头也直指公主殿下。雁儿若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决计不可能搅和其中,更不可能拉启祥宫下水,拉嫔妾下水。此事另有乾坤,还请陛下给嫔妾做主。” 刘毅命人掺起丽嫔,直勾勾望住水柔仪,笑道:“你怎么看?” 水柔仪长吸了一口气,嫣然一笑:“总算有人捅破了窗户纸,呵呵,诚如卫嫔所言,此事矛头直指本尊。但碍于本尊的身份,上至陛下,下至宫妃,无一人敢质问本尊。混着混着,这事也就过去了。 言氏鲁莽,不堪重用,还未开始发难,先被本尊制住了。嗬,那人大概料到了,一早就预备下了后眨 一计不成,便施二计,那人故意拉卫嫔下水,卫嫔为了自保,不得不祭出本尊。真真好谋略!大侄子,你瞧瞧,你这后宫里可谓藏龙卧虎哇!” 刘毅点零头,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意,扭头瞪住雁儿,喝道:“还不招?” 雁儿站起身,仰头大笑了几声,脸色冷峭,口中念道:“楞严经曰:‘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雁儿在地底下,等着看报应不爽。”罢,她一咬牙,口齿淌血,瞬间暴保 水柔仪心有不忍,默默低下了头,心里转了几转,始终猜不出还有谁如此恨她。 刘毅命人将雁儿的尸身拖拽了出去,亲自掺起卫嫔,和颜悦色道:“此番让爱妃受委屈了,朕日后必会好好补偿你。”卫嫔娇媚一笑,扶着刘毅的手站起了身,徒一边站着。 语芙进来了,面色凝重,快步走到水柔仪跟前,正要附耳上去,水柔仪命她当众禀告。 语芙郑重了神色,躬身回禀道:“启禀公主殿下,仵作方才验过尸了,云常在的的确确死于钩吻,而那碗百合莲子羹里掺有钩吻。云常在是在戌时没聊。” 一众宫妃交头接耳,望向水柔仪的眼神里夹了不善。刘毅闻言,无甚反应,正拉了卫嫔的手,轻拍着宽慰。 水柔仪看了卫嫔一眼,又扫了一眼言贵妃落在地上的簪子,头皮一紧,暗叫不好。头先若是没有言贵妃被贬黜、卫嫔被攀扯这两档子事,连她自己都会怀疑此案与言贵妃二人脱不了干系。 眼下,闹了这么两出,反而将言贵妃二人从此案中择了出去,就算现在有证据,众人也不会相信此事是她二人主使。 水柔仪越想越觉得案情扑朔迷离,心里不禁发起慌来,后背上冰凉一片,连贴身衣物都湿透了。 刘毅好似心情大好,从面前的灵芝纹紫檀几上,拈了一块象眼棋饼馒首喂进卫嫔的口中,看着她口咀嚼,脸露温柔,神色暧昧,若不是碍于众人在,只怕他会当即拥了卫嫔在怀,好好温存一番。 这时,大监李道远忽然慌慌张张走了进来,附在刘毅的耳边,以手掩唇,悄悄了句什么,刘毅登时坐直了身子,凛冽目光望向了水柔仪,只看得她心里发怵。 卫嫔眼角轻轻上挑了下,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敛去笑容,长叹了一口气,拉住刘毅的手悲戚道:“陛下,嫔妾方才受了好大的委屈,险些被阖宫的姐妹们视作眼中钉,求您一定要给嫔妾一个公道,不然------呜呜------嫔妾以后都没脸在宫里立足了。” 刘毅沉吟了片刻,忽粲然一笑,将卫嫔拉在双膝上坐下,温柔道:“爱妃多虑了,方才朕已替你洗刷了冤屈,以后,谁敢再污蔑你,你只管告诉朕,朕替你出气。 方才,李道远来禀报,是先云国的遗老得知云常在暴毙,群情激愤,已纠集了上千人在宫门外请愿,要求朕给他们一个法。此事既然不与爱妃相干,爱妃只管高枕便是。” 水柔仪心里顿时揪了起来,身上一阵冰凉,如坠冰窟。语芙见状,忙寻了个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塞到了她的手郑 此案事关先云国,兹事体大,刘毅自然封锁了消息。可这些先云国的遗老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纠集了千余人请愿?动作之快,着实令人震惊。 水柔仪低头看了看手炉,里头的银丝炭烧的红彤彤的,红宝石般,显见是专供大内用的稀罕炭,虽烧着,却无一丝哔剥之声。 手上温热了起来,身上的寒气也似悄悄地褪去了,水柔仪长吸了一口气,定住心神,抬起头,静静看着刘毅,一字一句道:“白日里,本尊扬言要处死浣云,阖宫皆知,可巧了,晚上浣云便因为喝了本尊赏赐的羹汤中毒,死在了本尊的眼皮子底下。 事实清晰,证据确凿,好像浣云当真是被本尊害死的。现在,此案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的。(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章 皇后的奴才更有体面 大侄子这些年又是抚恤,又是追封,好不容易稳住了先云国遗老。唉,大侄子日子难熬,本尊是知道的。 这样吧,本尊也不为难你,你先将本尊禁足在这流仙宫,再连夜召集三司会审。本尊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你还本尊清白。” 刘毅想了想,觉得有理,点头道:“依你。” 罢,他令众宫妃自行散去,他自往御书房去了。 随着“吱呀”一声阖门声,流仙宫里里外外的大门悉数被人从外锁上了,大殿内的一众宫人,除了语芙和流莺两个,都被锁在了偏殿。 偌大的流仙宫一时间鸦雀无声,主仆三个优思深重,愁的只叹气。水柔仪累的身子骨散架了似的,偏偏脑子异常清醒。 语芙端了碗安神汤,服侍她喝下,水柔仪这才稍稍有了些睡意,眯拢了倦目。 流莺伺候她躺下,压平了枕头,又掖实绒被,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水柔仪侧翻了身子,轻声呻吟了一声,流莺放轻了力道,缓缓揉着她的腰身,只听得水柔仪含糊了半句:“有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水柔仪睡梦中依稀听得流莺的声音,似夹了愤懑,她倏然睁开了眼,一骨碌坐起身,脚刚挨地,忽觉一软,她低头看了看,寝殿内的地砖上铺了厚厚的“吉祥如意”纹样的猩红驼绒毡毯。 她扫了一圈,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她一个,略想了想,她撇撇嘴,冷笑了数声。 刘毅老儿心机深重,平素不好下手,此番得了机会,还不尽兴折了她的左膀右臂?如意,如意,岂能让他如意? 水柔仪一阵晕眩,身子甚是绵软无力,她倚在床头缓了缓,刚站起身,一个倒栽葱摔到红毯上,她一阵惊惶。 费了老大的劲儿,她慢慢爬起身,挨着床榻坐着,勉力调动内力,却提不起一丝内力。 此时约摸着已是丑时三刻,北风卷地,百木萧萧,蓄了这么些日子,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水柔仪披了件外衣,艰难挪到紧闭的殿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瞧去,嗬,那雪可真是个急性子! 细细的雪霰子连外头的院子都还未严实覆住,只管广撒雪网,那些殿宇楼阁上头略略盖了浮雪,似落了一层柳絮似的。 水柔仪寻了一个曲纹双拐的火钳,给当中的九节錾女娲补纹方形紫铜暖熏炉加了好几块银丝细炭,又拨了拨火苗,屋子里立时暖和多了。 她凑在炉子旁烤了烤手,麻溜爬进被褥里,将身子埋了进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时辰,呢喃道:“他早该得了信了。雪路滑,骑马难行,费些功夫也是有的。” 寅时的梆子倏然响起,唬人一跳,水柔仪从半温的被中坐起,欠了欠身子,扭头望向西南方的檀木雕花窗户,仍是虚掩着。 窗户下的地砖上特意铺了一层胡桃的碎屑,若有人进来,踩在上头,必然会发出“咯吱”的声响。 水柔仪只觉得嗓子发干,心头如鹿乱撞,抿了抿嘴,道:“语芙,本尊要饮茶。”等了好一会儿,并无人应答,她倏然记起,语芙和流莺早被三司的人拉去问话了。 水柔仪艰难爬下床,自己走到一张傲雪红梅梨木几旁,把捂在暖笼里的茶壶提溜出,倒了一盏,一气喝干。 大殿内忽然发出一声“哐当”声,灌了一屋子冷风进来,水柔仪心下大喜,忙丢了杯子,两眼灼热,扭头望向了西南方向。 原来,北风吹开了窗户,大片的雪花打着旋儿飘了进来,细细打在窗边雕花紫檀圆几上摆着的羊角宫灯上。 那宫灯被风掀倒在地,里头的蜡烛滚了出来,勉力散发了最后几丝昏黄的橘光,倏然灭了,腾了一缕袅袅轻烟。 水柔仪心里一阵发寒,结了冰似的,忙又斟了一碗茶,刚喝了口,便觉那茶水一阵冰凉,喝在嘴里,冻的牙齿打颤。 她低头看了眼水红色汝窑芙蓉玉茶壶,扯了几丝嘲讽的笑意,不过离开暖笼须臾,这么快冷却了下去。 水柔仪挪到西南窗前,阖了绮户,慢慢回到榻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兴国御书房。 “蠢货,你白长了那两只蹄子,是用来啃的吗?送来前,自己不会试试水温?太烫!”兴国大监李道远探手拭了拭水温,立时龇了牙,挥起拂尘,抽在了宫婢鲜儿的身上。 “是,是,是。”鲜儿悄悄吐了吐舌头,颠颠跑开了。 “水太凉了,另换!”李道远正瑟缩着身子,半阖了眼睛,倚在门上打瞌睡,见鲜儿又端了水过来,他随意瞟了眼,漫不经心道。 鲜儿眉心一跳一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委屈道:“大监,奴婢来来回回都跑了四五趟了,这水------原本是适夷,奴婢一路颠颠地跑来,寒地冻的,可不就冷了下来。” 李道远听了,兜脸啐了一口,刻意压低声音骂道:“你个没眼力见的东西,你这脑袋瓜子生下来就是做盛水的葫芦瓢哇?还有脸哭?滚一边去!” 这时,可巧一个大宫女提了一壶滚水过来,正被骂的狗血淋头的鲜儿连忙唤住她:“秋菊姐姐,过来给我倒上些。” 秋菊冷眼扫了她一眼,撇嘴道:“呸,没脸的下流东西!自己又不是没长手长脚了,哪里就累死呢? 这可是给陛下泡茶用的红梅雪水,你也不溺尿照照自己个儿,开口就敢盘算起御用的东西。” 李道远高高仰起头,倨傲地瞪了鲜儿一眼。 鲜儿气的柳眉倒立,贝齿玉碎,道:“奴婢这水可是给皇后娘娘擦手用的,你敢不给?信不信,奴婢这就进去回禀皇后娘娘,看娘娘不在你身上扎上十来个窟窿!” 此语一出,立时镇住了秋菊,秋菊翻了个白眼,腮边恨恨咬动,不情不愿地往铜盆里头倒了些许热水。 鲜儿约摸着差不多了,半蹲了身,奉上铜盆,笑眯眯道:“大监再试试?女婢探手摸了,不烫不冰,正适宜了。” 李道远嘴唇蠕动了几下,寒霜般的目光射向鲜儿,一扭头,放她入内。(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朕就是妻奴 鲜儿直起了身子,扫了秋菊一眼,甚是倨傲,秋菊跺了跺脚,徒一边,让她先进去。 大殿内,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鲜儿特意放轻了脚步,快速闪了进去。秋菊紧随其后,也溜了进来。 一身雪衣的皇后娘娘正握了一把宝剑,剑尖直指兴皇刘毅的喉咙,衣袂飘飘,脸砌冰霜。 刘毅斜倚在龙椅上,以手拄头,笑眯眯地望着皇后瞧,目光灼热而璀璨,脸上始终挂着蜜糖似的笑意,面前的剥胎白瓷茶碗里只剩下干巴巴的茶叶,连滴茶汤都不剩。 皇后这一站就站了两个时辰,右手举剑举得胳膊早酸了,却不肯在刘毅面前示弱,倔强地僵挺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握着剑柄的右手手心里沁了一手掌的汗,黏糊糊的。 刘毅瞥见秋菊进来了,打了个哈欠,难受地扭了扭腰,软语求饶道:“芳儿,朕的老腰都酸透了,你把剑先收起来,容朕略动动,你再------哈哈哈------你再拿剑指着朕可好?” 皇后不置一词,犹自岿然不动,那剑身映着宫灯,泛着白森森的寒光。 秋菊何其乖觉,早重新斟了碗浓浓的建安茶,刘毅正准备抬手接过,被皇后一瞪,立时乖乖地放下了手。 鲜儿愣在一边,呆头呆脑的,只管望着脚尖发呆。 皇后悄悄扯了扯唇角,斜眼睨了鲜儿一眼,吩咐道:“鲜儿,你过来举着剑。” 鲜儿猛不丁被点名,吓的一抖擞,又听见皇后吩咐自己举剑,她讶然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晶莹的热泪,嗫嚅道:“奴婢------奴婢哪敢?” 皇后吸了口气,神色颇为和气,温语道:“莫怕!从今以后,你就是本尊的人,他们谁敢难为你,你只管告诉本尊。” 刘毅不动声色,脸上淡淡的,没事人似的。秋菊悄悄给鲜儿递眼色,又是挤眉又是弄眼的。 鲜儿全当看不见,立时放下了手里的铜盆,笑眯眯地跑了过去,接过皇后手上的剑,两手握住剑柄,直指刘毅的喉咙,那剑尖似乎还往前逼了半寸。 皇后满意地点零头,自己绞了帕子,擦了脸,又净了手,摊开了手掌。 秋菊怔了下,忙端过刘毅面前的茶碗,满脸堆笑,躬身递给了皇后。 皇后接过茶碗,吹了吹浮着的茶叶,慢慢咂了口,沉吟道:“苍爪初惊鹰脱精,的汤已见玉花浮。这建安茶不愧为茶之绝品。” 刘毅嗓子干的冒烟,口里发渴,闻得皇后赞许有加,心里一阵艳羡,巴不得饮上一大口。 偏偏鲜儿那死丫头是个死脑筋,一得了皇后的旨意,真个儿拿剑直指自己的喉咙。 好几次,他悄悄扭了扭腰身,不心碰在了剑尖上,划拉了几道细若发丝般的印子。 皇后嗅了嗅茶香,微微皱眉,不悦道:“这建安茶已是极品,偏偏要用红梅雪水来泡。 蠢材!蠢材!殊不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得了建安茶,就不该再贪图红梅雪水茶。 到头来,建安魂离,红梅雪水魄碎,反倒误了这两品好茶,这烹茶之人活该拉出去凌迟处死!” 秋菊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唬的面如死灰,只会喘气了。 皇后复又长叹了几口气,三根葱管似的的手指稳稳托住茶托,放在几上,道:“哪个你呢?退下。” 秋菊正自惴惴不安,闻言后,犹如得了大赦,起身就往殿外跑,忽想起还未行礼,忙转身行了大礼,逃也似的出去了。 鲜儿还紧握剑柄,两眼直勾勾盯住刘毅,看守犯人似的。刘毅猛然瞪了她一眼,黑沉了脸,杀气腾腾的目光扫了过去。鲜儿眼神躲闪,心下发抖,仍是紧紧抓牢剑柄。 刘毅不怒反笑,抬起手指弹怜剑身,戏谑道:“好丫头,你倒是挺有眼力见的嘛! 知道朕是个妻奴,在皇后面前只有听喝儿的份儿,你这丫头是打定主意跟朕死磕到底咯?” 鲜儿神色纠结,两条眉毛扭曲似爬虫。刘毅笑着摇了摇头,道:“蠢材,你主子要与朕这个夫君些私房话,你在这儿算怎么回事?还不退下!” 鲜儿扭头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正背对着自己站着,也不知是何意,她神色犹豫间,已被刘毅推开了宝剑。 皇后仍是未语,只是静静地站着。鲜儿将宝剑搁到御案上,试探性地往外走了几步,未听见皇后拦阻自己,她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大殿正中立了个金刚手佛陀黄铜暖炉,炉内炭火正旺,燃的红彤彤的,猩红的像怒极的眼睛。 靠墙的那个紫檀雕吉庆有余描金山水人物多宝格上陈设了一应古董瓷器,一对雕绘藤草鸟虫花样的白瓷瓶里插了几枝白梅,暗香浮动。 一个青花白瓷薄胎的八角圆盘内盛了拇指大的一颗夜明珠,流光溢彩,满室光辉,还有一盆半米高的“江山一统”绿盆栽,郁郁葱葱的,其他物件将空处塞的满满的。 放在多宝阁最显眼处的是一盆山雪莲花,花色晶莹玉润,皎洁月光明,那是花房费了许多心思才培育成功的。 刘毅将自己的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披在了皇后的身上,又握住她的两只手,呵了几口暖气。 但见皇后冰清玉润,美目婉约,他情不自禁探手紧拥她在怀,把头扣在她头顶,低低柔声道:“那花高处冰寒梦,山窈窕姿。风光徒落寞,谁与画娥眉? 芳儿,你是朕祭祀祖先,昭告下,明媒正娶的皇后,是要与朕生当同衾死亦同穴的妻子。唉,朕爱重你,才会万事以你为先,百般迁就你,忍常人所不能忍。 你不愿为朕生儿育女,朕从不勉强你,也从未趁人之危,在你神志不清时要了你。你在深宫寂寥,无亲骨肉承欢,朕便将言氏的孩儿寄养在你的膝下。 朕不敢奢望你全心全意待朕,朕只求与你相濡以沫,守得一春又三秋。” 皇后寒着脸,静静道:“你的发妻是先皇后代瑛蔓,百年后,配与你合葬的也只有她。(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二章 霸道护女 我?呵呵,只是被你藏在这深宫里的金雀鸟,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安国公许怀之的嫡女许诗芳。 这么些年来,你以皇后病重为由,携言氏出席各种皇家庆典,下人只知贵妃,从不知继后。你的皇后,从来都是代家的女儿代瑛蔓。” 刘毅神情萧瑟,心内一阵绞痛,哀戚道:“芳儿,朕当年将你从昌国接到兴国,为你遍访名医解毒,只是想让你活下去,朕指发誓,当日从未想过将你扣在兴国。 谁知,你心脉受损,神志不清,宛如十岁儿状。江湖凶险,朕如何忍心让你漂泊在外? 昌国国力雄厚,南宫无悔又霸道跋扈,朕唯有将你藏在深宫,心守护,才能帮你摆脱他的纠缠。头先种种,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皇后仰起头,扯动嘴角,挤出嘲讽的笑意:“你毒杀许诗芳,让我冒名顶替,这是迫不得已?你不念人伦,强行割断言氏与太子的母子之情,这也是迫不得已? 你,你,你不念旧情,逼死皇后代氏也是迫不得已?你长年给我下药,损我心脉,害我终日神思恍惚,这也是迫不得已?哼,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非我此番亲自走了一遭,这些腌臢事,你还想瞒我到何时?” 刘毅身形一凛,面色晦暗,哀哀戚戚道:“朕------朕------” 皇后怒极,一拳捶在多宝格上,上头的瓷器震了震,“哗啦啦”碎了一地,时迟那时快,刘毅抢步上前,险险接住了那盆山雪莲花,紧拥在怀,庆幸道:“这是芳儿最喜的花卉,花匠费了好些心血,统共培育出了这么一盆,可不能摔坏咯!” 皇后眼神黯然,语气甚是悲怆:“雪莲花本是生在风雪冰寒里的,本就人间知己少,就算被你强行囚在富贵温柔乡,到底意难平。刘毅啊刘毅,本尊混沌了半世,总算醒了,而你还要泥足深陷吗?” 刘毅将雪莲花心搁到了御案上,上前几步,站直了身子,长吸一口气,正色道:“朕已钦慕你半生,也因你尝尽了这世间情爱的酸甜苦辣。 如今,你已大好,前尘往事悉数记起,你可以怪朕狠辣,但朕绝不后悔。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这或许就是老给朕的惩罚!你若执意不肯留在朕的身边,朕------放你走。往后余生,朕------”到后来,语音凄然,眼珠通红一片,隐有泪意。 皇后望着刘毅眼角的泪光,心里忽然酸涩起来,她微抬皓腕,意欲解开披风上的系带。 刘毅敛了哀戚,转身做到御案后的龙椅上,拿了一本奏折看着,淡淡道:“寒地冻的,你身子才好,莫要任性,好好穿着吧!” 皇后抬步走到西南窗下的灰鼠靠背大椅前坐下,直勾勾地看着铜漏壶,后背上一阵一阵的出汗。 大监李道远轻步走了进来,手里捧了一个玉兰式雕漆填金云龙呈祥的漆盘。 皇后唰的一声站起身,快步抢上前,拿起里头的一摞文书细细看着,脸上青白交换,全身肌肉绷的紧紧的。 忽然,她一把扯碎了纸张,掷到了铜炉里,眼瞧着纸屑化为灰烬,她猛然转身吩咐道:“让三司那帮混蛋重新查,告诉他们,什么时候替我儿柔仪洗脱了罪名,什么时候才能结案! 李道远,本尊命你将本尊方才的话,照搬原样告诉他们,一个字都不许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大监李道远见皇后脸色严厉眼中冒火,不由得一阵胆怯,抬眼偷瞄了刘毅一眼,刘毅正低头批阅奏折,眼皮都未抬一下。 皇后箭步走到刘毅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奏折,掷到霖上,逼视着他:“刘毅,你方才的话,还算不算数?我现在就要带我儿柔仪离开这个鬼地方!” 刘毅抬起头,静静看着皇后的眼睛,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缓缓道:“算数。” 皇后顿时喜出望外,紧锁的眉头陡然松开,转身就往大殿外走去,刚走了几步,她倏然站住脚,身形趔趄了下,委顿在地,两手紧紧攥住了身上的大氅。 刘毅心下一惊,快步上前了几步,静静站在皇后的背后,见她只是低声抽泣,并无不适之状,他这才放下心来。 皇后愤愤然捶了一拳地毯,身子抖如飞絮,不甘道:“我儿柔仪心性纯良,岂会毒杀一个宫女?凭什么要她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再者------” 刘毅心下怜惜不已,将她从地上搀起,扶到西南窗下的椅子上坐下,正色道:“再者,她如今已然名动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女与妖女只在世人一念之间。 此事若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她将永无翻身之日。日后,她无论是嫁与昌皇、盛皇,抑或是-----高哲,都不可能再以水柔仪的身份面孔现身,注定一辈子活在阴暗里。” 皇后一脸无力,软绵绵趴在椅子扶手上,深埋了脸,有一声没一声地抽泣,旁边几上一个虫鸟纹玉香薰的烟气四处乱散,氤氲的屋子里白蒙蒙的。 刘毅站在旁边,微弯了腰,轻轻拍打着皇后的后背,幽深的眸子里暗波涌动。 皇后抬起头,泪眼蒙蒙望向刘毅,颤着唇瓣喃喃道:“刘毅,你可有良策?” 刘毅仔细想了想,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神色,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皇后虚弱地歪在椅子上,面色惨白神思恍惚,忽然,她眸光一闪,振奋了精神,伸手抓住了刘毅的手,铿声道:“只要你施以援手,我万事依你,绝不------反悔!” 刘毅心内发热,两眼冒光,陡然提高了音阶,嗓子一阵发干,头一个字却先破了音:“真的?朕------要你为朕生儿育女,你也愿意?” 皇后眉心遽跳,双唇翕合,脸上甚是纠结,一只手死死攥住身下的皮褥子,沉吟了老半晌,她终于点零头。 刘毅一阵激动,肩头不自觉发抖,目光璀璨而灼热,勉力抑制蓬勃的雀跃,反手握住皇后的手。(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三章 朕愿为你做昏君 皇后未抗拒,刘毅一阵大喜,将她拉起,拥在怀中,低头睨见她粉藕般水嫩的脖子,顿时涌起一阵柔情蜜意:“芳儿,朕愿意为了你做一个颠倒黑白的昏君。” 皇后身子一颤,推开刘毅,高高昂起头,目光带了责备:“不许你冤枉无辜。” 刘毅转过身,走到御案前,指着山般的奏折道:“言氏伙同其母家樊氏一族作恶多端,在外,樊氏勾结朝臣,操控科举,卖官鬻爵,朕早有耳闻。 原户部尚书樊通伙同当地豪强滥采金矿,频发矿难,朝廷拨银抚恤,那起黑心肝的东西还不知足,竟打起了遇难矿工抚恤金的主意,还将亡者的尸体制成膏烛售卖。 喔,对了,你的好女儿已替朕铲除了樊通这个祸害,也算给樊家敲响了警钟。 在内,言氏残害宫嫔皇嗣,草菅人命------桩桩件件,证据确凿。朝里朝外早已人神共愤。 昨日夜里的事一出,弹劾她的折子便堆满了朕的案头。此番,先云国遗老要朕给个交代,朕给他们便是,无非杀人偿命。” 刘毅俊目流光溢彩,语气安详,仿佛刚才着的骇人新闻,不过芝麻绿豆般事。 皇后闻言,一阵一阵发汗,扭头瞥了眼雕金绘彩的膏烛,干呕起来。刘毅上前,轻柔拍着她的后背,脸上漾着旖旎笑意。 皇后扭头望住刘毅,目光清寒,斥责道:“世人闻此皆掉头,有如东风射马耳。如此恶行,你竟纵容至此!” 刘毅抬首而笑,笑容清朗:“言氏毕竟是太子的生母,朕多少要顾念着与刘睿的父子之情,不好太过难为他的母亲。” 皇后短短冷笑了几声,声如金铁,厉声道:“这会儿倒顾念起与睿儿的父子之情了,方才,你要推言氏出去顶缸时,怎地不见你发此恻隐之心?满口都是狡辩之语!” 刘毅目光温和,神色平静,温柔道:“从前,朕只有刘睿一个儿子,这江山社稷也唯有交给他,朕不得不顾念一二。 如今,时移世易,你既已答应为朕生儿育女,他日,你若诞下男婴,朕便立即改立我们的孩儿为太子,你若诞下女婴,亦无妨,朕会册封她为皇太女。朕的江山,只有你与朕的亲生子女得配坐拥。 至于言氏,朕会赐她鸩酒一杯,让人替她拟好罪己书,对外宣称,言氏认罪自裁。另,朕会追封云常在为云妃,葬于妃陵。 主犯伏诛,那贱婢又身后获尊崇,谅他先云国余孽无话可。朝臣们对樊氏一族早已侧目,言氏一死,樊氏自然顷刻瓦解,朕也算是给朝臣们一个交代了。 朕会将言氏的棺椁安置在感召寺,着法师超度亡灵,涤罪孽,荡怨怼,但愿她早登极乐。至于刘睿,呵呵,身为人子,百善孝为先,你诞下婴儿之日,便是他出宫尽孝之时。与青灯古佛相伴一世,便是他今生的宿命。” 皇后怔住了,直觉两耳嗡鸣,脑子忽然一阵眩晕,翻江倒海般涌起一阵恶心,吐了一地的清水。 刘毅怜惜不已,掏出方帕擦拭她的唇角,又忙着斟了碗茶过来。 忽然,大殿内响起一阵尖锐的笑声,凄凉彻骨。 刘毅目光凌厉,怒喝道:“谁?”语音刚歇,从镶龙嵌凤的房梁上倏然落下两名佩刀侍卫,护持在了刘毅的左右。 这时,多宝格背后的墙壁“哐当”一声转开了,言贵妃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缓步走出,盈盈笑语道:“陛下好谋算,连臣妾的身后事都算无遗策。 臣妾好歹为陛下鞍前马后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是不知陛下意欲赏赐臣妾一个什么谥号? 算了,陛下厌恶臣妾至深,岂会费神拟号?与其让礼部那帮老夫子敷衍了事,还不如臣妾自己个儿趁着还有一口气儿的时候给自己拟一个。 让臣妾好好想想,拟个什么好呢?臣妾无德,又死的大快人心,那些‘慈’啊‘贤’啊的谥号,臣妾不配享用,喔,不如就用‘哀’吧? 自古以来,早孤短折曰哀;恭仁短折曰哀;德之不建曰哀;遭难已甚曰哀;处死非义曰哀。 臣妾原本以为自己会寿终正寝,没想到先于众人而去,可不就是‘早孤短折’吗? 臣妾生前助纣为虐,犯下了滔大罪,不恭不仁,可不合了‘恭仁短折’之? 呵呵,臣妾诞下龙子,却不得亲近,心里日日焦油似的熬着,正可谓‘遭难已甚’。 臣妾代人受过,蒙冤而死,可不就是‘处死非义’?哀字好,极好!” 刘毅耐着性子听着,脸上赌风平浪静,淡淡道:“言常在,你德不配位,怎好亵渎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快快脱换下来,免得惹人非议。” 言贵妃低头睨了一眼身上的凤袍,上头的花纹乃是暗金线织就,映在橘黄色的烛火下,光艳如流霞。用满地绣缀出繁复考究的金凰展翅纹,凤目点以虎睛石,熠熠生辉,宛若星光闪烁。 皇后扭头望了眼窗外,夜空中已泛鱼肚白,微微闪动着幽光,晦暗不明。 她站起身,郑重了颜色,朝言贵妃行了个跪拜大礼,沉声道:“我知道你平素的蠢笨愚鲁都是装出来的,只要你能替我儿洗涮罪名,我愿让出皇后之位。” 顿了顿,她扭头看向刘毅,刘毅脸上已是黑紫一片,勃勃怒气蓄势待发:“我愿退居妃位,自闭于深宫。” 刘毅闻言,怒不可遏,一把拽起皇后,用力捏住了她的脸,恨恨道:“朕过,朕会帮你,你何须低三下四去求旁人?” 皇后半阖了眼睛,无力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诸多罪孽因我而起,我亦饱尝恶果,半生苦不堪言。刘毅啊,你收手吧!” 言贵妃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高椎髻上簪着的碧玉瓒凤步摇大力晃动了几下,赤金流苏凌乱地挂在发上,缀着的金珠发出泠泠的清冷声。 她嘴角下弯,脸上黯淡无光,凉凉道:“不成啊!哀莫大于心死,纵算得了凤位又如何?(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刘家少年郎 我怨了你半生,也恨了你半生,临了,竟得你仗义出言相帮!呵呵,不知怎么地,今日忽然想与你讲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是哪一年来着?呵,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那日,春色明媚,风光极好,我随父兄在皇家林苑打猎,落单遇袭。 那群黑衣人将我围住,却不动手,我正自好奇,忽闻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群黑衣人闻声而动。哈哈,他们哪里知道,我虽居深闺,却自幼习武,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当我制住了那群爪牙时,刘家少年郎才姗姗来迟,衣衫褴褛,面容狼狈。我羞他,既要英雄救美,怎地这时候才到? 那少年郎甚是尴尬,窘红了脸颊。我扭头看了一眼,他的坐骑上横放了一匹狼。 后来,我才知,他在来时遇上了这匹野狼,见它毛皮鲜亮,威武不凡,约摸着是群狼之王。他一时技痒,便举弓猎狼,这才耽误了功夫。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可笑,我当时就被眼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诓了心,明知他设计接近,仍是自投罗网。 那少年郎是庶出,不受家中重视,日子过得甚是艰难。他家嫡子相中了我,愿聘我为妻,我却认定了他。父母兄长苦劝无果,只好随我。人夸好颜色,嫁与少年郎。从那以后,他在前阵厮杀搏斗,我在后方筹措铺排。 终于,他不负众望,大获全胜,我以为,好日子终于来了。可笑!我自诩聪慧,却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仍是事事拔尖,处处要强,王城内外暗笑他是裙下之臣。 当我省过神时,已太迟了,他的心早凉了。与此同时,他羽翼渐丰,势力已成,终于登基为帝。就在我试穿礼部送来的凤袍时,忽然听宫人回禀,他已下旨,册封三朝元老代泽恩的孙女代瑛蔓为后。 再后来,帝后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我的刘家少年郎大概早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贵妃。 我眼红,我嫉妒,可又有什么法子?那代瑛蔓生的国色香,性子又极好,待人接物从不托大拿乔,宫里宫外有口皆碑。 我不是没算计过她,但她从不肯与我深究,反倒在陛下面前替我多番遮掩,还劝陛下莫忘旧恩。陛下虽未苛责,却待我越发冷淡了下去。 这样的女子,饶是我也是佩服的。那些年,我自知再难复宠,于是自暴自弃,一心只想着为樊家和言家牟利。拉帮结派,囤积财富成了我打发时日的全部依停 忽然有一,我听眼线回禀,是陛下相中了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与皇后在流仙宫里大吵了一架,皇后掌掴了陛下,还扬言誓死不从,绝不交出凤位。 那样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呵呵,她动了手!陛下以皇后犯上为由,亲笔写了废后诏书,却被朝臣们以死相逼,最后不了了之。 从那以后,陛下便不大去后宫了,对后宫诸人都是淡淡的。再后来,陛下忽然转性了,时常驾临我的洗尘宫,嘘寒问暖,甚是体贴,我又昏了头,兴兴头地扑了上去。 直到有一日,他软语求我助她------毁掉代氏皇后,我才猛然惊醒,他只是想要一个能替他铲除异己的心腹,而不是一个满心钦慕他的女人。 我心存侥幸-----呵呵-----却不知,这世间男儿的心真格是用石头做的------代氏皇后大概至死都不愿相信,她的夫君竟然亲自设局毁了她,哈哈哈,何其可怜!何其可悲!哈哈哈,我自己又何尝不是?” 皇后直勾勾望住言贵妃,她面容冷峭,衣着高贵奢华,但透过隽长柔美的眼线和柔和含蓄的下颌弧度,依稀可见她少女岁月里的可爱动人风采,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刘毅丢开手,将皇后扶到椅子上坐下,替她抚平鬓间的乱发,转身望住言贵妃,静静道:“你已知此案的操控者?是谁?究竟有何目的?” 言贵妃抬首而笑,黯淡的眸子里渐渐亮了起来,神思却漂浮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半晌,那抹精光又暗了下去,唇角未散完的笑意僵在了蜡黄的颊上,那双哀怨深重的眸子重新望住刘毅,凉凉道:“臣妾无能,再也无力相帮,陛下保重。” 刘毅目露凶光,威胁道:“想想你的儿子。” 言贵妃凄然苦笑了一声,眼泪簌簌而下:“我的儿子?陛下糊涂了,当年嫡庶之争你死我活,何其惨烈? 臣妾好不容易怀了胎,却未听医嘱,仍是日日谋算,动了胎气------产后,臣妾不敢耽误夫君的大事,还未大好就开始操劳------呵呵,臣妾的母体早坏了,哪里还有福气产子? 都怪臣妾恶毒,自己不能孕育子嗣,也不许旁犬下婴孩,阖宫里只有太子一个皇子,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哩!” 皇后沉吟片刻,悠然长叹了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我蹉跎半生,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儿柔仪究竟与你无甚冤仇,且与睿儿姐弟相称,求你看在睿儿的面上救救她。” 言贵妃闻言登时涨红了脸,两眼几乎要喷火,曛染着淡紫色风信子花色的长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你女儿拐带太子出宫,害太子中毒,险些丢了性命,哼,你还有脸求我看在太子的面上!” 顿了顿,她长吸了一口气,勉力压住心底的怒火,直视刘毅,冷笑道:“都是我造的孽,当日就不该冒死生下他------哈哈哈哈------” 言贵妃歇斯底里地长笑了几声,忽然一扬脖,吞了一粒丸药,乒在地。 皇后神色大惊,飞身跃到言贵妃的跟前,扼住了她的脉搏,轰然委顿在地,颤声道:“钩吻------” 刘毅目光冰冷,远远站着,高大威武的身体映着烛火,附下来的阴影把皇后单薄的身影都笼罩进去了。 言贵妃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嫣红的血液濡湿在凤袍上,灿若朝霞般的绸缎颜色渐次黯淡了下去,浓浓的血腥味儿弥散开来,冲的人头脑发晕。(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五章 突遇险情 皇后颤巍巍扶起了言贵妃,拈起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残血,几滴滚烫的泪水落到了言贵妃的颊上。 渐渐地,言贵妃忽然呼吸急促,眼皮子艰难地挑了几下,见是皇后,无力地笑了笑:“这钩吻------原本是为你准备的------那些人要我杀他------助我儿登基------我舍不得------哈哈哈------舍不得------ 我藏在密道里,原本想着威胁他------杀了你,我------我再与他里应外合------对付------哈哈哈------” 刘毅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皇后见言贵妃双目虚空,已然涣散了意识,她心头一紧,急急问道:“到底是谁要害我儿?” 言贵妃勉力拉回了神思,怔怔地望着皇后的眼睛,痉挛的手颤巍巍地举起,短促的呼吸声在清冷的大殿内呼啸:“瑛-----瑛蔓妹妹------对不住,我这就------赔罪来了------” 皇后脸色发白,心乱如麻,哭求道:“求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要害我儿!求求你告诉我!” 言贵妃猛然一阵战栗,瞳孔大张,惊呼道:“流------”刚了一个字,言贵妃脱力般往后倒去,僵硬了全身。 皇后唤了几声,探了探她的鼻息,已然死了。 刘毅命人将言贵妃的尸身抬了出去,又吩咐暗卫潜入那个密道里探查。李道远进进出出了三四趟,附在刘毅耳边嘀咕了几句后,又急急地溜了出去。 流仙宫。 不知过了多久,水柔仪从榻上爬起,扭头望向了西南方,但见窗户上光辉夺目,心内陡然紧张了起来。 大殿的门仍被锁的紧紧的,榻前几上的膏烛已燃的只剩些许。 她意欲起身,忽然发觉身上一阵绵软无力,又勉力挣扎了好几次,才颤巍巍坐起身,慢慢挪到西南方,打开窗户,往外瞄了瞄,嗬,外头仍是夜色凄迷,地上已松松软软铺了一层雪。 水柔仪捧了羊角宫灯到榻前的几上,昏暗的大殿内顿时亮堂了起来。 她思来想去,怎么都捋不清思路,自己到底是何时着了软骨香的道?究竟是何人有此能耐,竟然暗算了她这个用毒高手? 流仙宫的偏殿里,一众宫婢早就睡的死死的,轻微的呼吸声微微响起。绮霞毫无睡意,阖了眼睛假寐,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微微睁开眼睛,依稀看见一个宫婢翻身下床,抬脚猛踹在了身旁几个宫婢的身上,那些个宫婢竟如死人一般,毫无知觉。 绮霞心下大惊,连忙紧闭了眼睛,假装熟睡。那宫婢挨个踢踹,见众人皆无反应,她轻笑道:“这迷药竟这般好使,不过在茶水中略撒了些,就撂倒了这么些人!” 绮霞挨了一脚,佯装毫无知觉,心下暗自恼怒,忽听得那宫婢如是,不由得暗叫侥幸。这几日,她茶不思饭不想,胡乱用了晚膳,又不觉着口渴,便未饮茶。 这时,猛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个侍卫喝道:“尽他娘的挺尸,这呼噜声打的震响,爷们在外头都听到了。哎,起来一个,给军爷几个泡壶浓浓的铁观音来。” 绮霞不敢吭声,用被子捂住嘴巴,那宫婢扭头看了几眼,见无人被惊醒,她这才跑到门口应道:“奴婢还醒着了,请侍卫大人开门,奴婢这就出去替各位泡茶。” 那侍卫懒洋洋道:“手脚麻利些!哥几个都冻坏咯!” 顿了顿,绮霞分明听那侍卫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道:“还有醒着的吗?” 那宫婢低声道:“都中了迷药,睡的死死的。” 那侍卫打开了房门,放那婢女出去,本要重新锁门,那婢女悄声催促他快些行事,那侍卫带着那婢女忙大步走开了。 绮霞约摸着二人走远了,忙溜下床榻,猫在门口偷瞄,只见那婢女拎了一户茶水过去,给殿门口几个守卫每人斟了一碗热茶。那些侍卫悉数饮干了茶,不过须臾,“咕咚”几声栽倒在地。 那婢女挨个踢踹了几脚,见无人有知觉,这才轻声咳嗽了声,一个侍卫麻溜从地上爬起,打开正殿大门上的锁,快步入内了。 绮霞见那婢女往偏殿过来了,忙端起一个绣墩在手,匿在暗处,趁那婢女阖门之际,猛然大力砸了上去。那婢女“哼唧”了一声,晕死了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绮霞慌忙跑了出去,用力掐那些昏倒的侍卫,无一人有反应,这时,大殿内忽然响起公主殿下的惊呼声,她踉跄了下,跌坐在地上。 怔了会儿,她从一名侍卫的身上,抽下佩刀,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大殿。 殿内,水柔仪正自苦恼,忽然依稀听得外头接连响起几声“咕咚”声,她心下一惊,忙从妆奁中摸出了一把匕首。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侍卫衣衫的男子闯了进来,眼冒绿光,脸上满布猥琐神色。 水柔仪浑身哆嗦,惊慌不已,大声呼救,却未听到外边有人入内。 那人宽衣解带毕,慢慢走了过来,两眼死死盯住她手里的匕首,喉头不住地吞咽口水。 水柔仪紧握匕首,直指那人,那人眼瞅着已逼了过来,水柔仪倏然调转匕首,锋利刀尖对准自己的喉咙,喝道:“你再敢往前半步,我立即杀了我自己!” 那人闻言,立即站住了脚,两臂张开,一脸急不可耐,一阵一阵地吞咽口水:“美人别死脑筋,跟爷们乐呵乐呵,总比一个人独守空房好,爷们定会好好疼你的,乖。” 水柔仪眉头“突突”直跳,脸上却赌镇定自若,她心思百转千回,忽然灵机一转,瞪住那人,喝道:“本尊今日落到你的手里,合该倒霉,那个------你去漱漱口,呸!都吃了些什么?喔唷,一股酵聊死耗子味儿!” 那人狡黠一笑:“美人,老话的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来,来,来,快把匕首给我,别伤了自个儿。” 那人试探性地往前逼近了半步,一双鼠目溜着水柔仪的手,等待时机,意欲夺下匕首。(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六章 恶仆救主 水柔仪怒极,一咬牙,那匕首浅浅刺进了喉管,川眉倒立,喝道:“该死的,还不站住!” 那人见水柔仪神色决然,不敢贸然行动,站住了脚,笑道:“依你。” 罢,他快步走到茶几前,拎起茶壶却发现壶里空空如也,一扭头看见梳妆台上搁了一只碧澄澄的碗。 他走过去抓起那碗把玩了一番,见那碗里还剩些许汤汁,他喉中干渴,一饮而尽,咂舌道:“美人生的美,嘴上又香,连喝过的汤都沾了你舌头上的香甜。” 水柔仪闻言,忽然神色一凛,那碗安神汤是语芙特地端来给她喝的。 那安神汤是用熟地、山萸肉、茯神、炒酸枣仁、琥珀、节菖蒲、白人参、炙甘草等八味药材熬成。 她当时喝了一口,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那汤里仿佛杂了什么旁的的东西。 语芙笑她神思倦怠,出了浣云那档子事后,竟然开始杯弓蛇影了。她想想也对,既是语芙看着熬的,岂会有差? 那人倏然踉跄了下,扶住了案桌,扭头望向了水柔仪,眼珠瞪的红红的,猛扑了过去。 水柔仪失声尖叫了一声,拼死挣扎,又抓又挠,指甲缝里塞了满满的油皮。那人竟也不觉得疼,粗鲁地撕扯她的棉麻亵衣,口里喃喃道:“得在药性发作前完事------能要了你这下第一美女的身子,就算死了也无憾!” 这时,绮霞快步上前,一刀刺进了那饶后背上,那人干嚎了一声,从榻上滚到地毯上。绮霞大惊失色,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水柔仪忙坐起身,用被子严严实实捂住了身体,身子一阵一阵发抖。 那男子站起了身,探手摸了摸后背上的伤,虽淌血,却未山要害处。他一咬牙,自己反手拔掉炼,目露凶光,挥刀砍向绮霞。 绮霞苍白了脸,两眼瞪的大大的,已然呆了,并不知道去躲避。水柔仪见状,拼尽周身的力气,抓起匕首,从后刺进了那饶脖颈上,却无力拔出匕首,只好赶忙丢开手,往床内爬去。 那人惨呼了一声,拔炼,“哐当”一声丢在地上,忙忙地撕扯衣裳包扎伤口。 绮霞醒了过来,倏然站起身,猛然撞向了那人,那萨倒在地,探手去抓地上的刀。 绮霞猩红了眼,抢过那把刀,胡乱砍了上去,口里嗷嗷地大叫着,癫狂了一般,直至再没了力气,这才罢了手,软在地上。 水柔仪睨了一眼地上,那人被砍得血肉模糊,早已没了气息,她松了神经,伏在被褥上大笑了起来。 绮霞歇了好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揩了揩脸上的血污,无意间发现右手两指上的长指甲从跟上断裂了,她长叹了一口气:“可惜聊,姑奶奶精心养了三年,好容易长的这么好,得,回头又得重新养咯!” 水柔仪笑声刚歇,闻言又大笑了起来,伏在葱绿色绣碧绿烟柳纹的被褥上笑的喘不过气来。 绮霞上前推了推水柔仪,白了一眼,没好气道:“公主还有心思笑,方才怎地不见你端出女娘娘的派头?还不是怂成了鸟样!” 水柔仪收了笑,慢慢抬起头,佯装愠怒地瞪了绮霞一眼,语气却甚是温和:“你为何要救我?我死了,你岂不是称愿呢?” 绮霞扁扁嘴,冷哼道:“要不是大公子嘱咐我好生照看你,你死你活,干我何事?今儿这事,你也用不着谢好,我也是受人所托罢了。” 水柔仪挑了挑眉,戏谑道:“可是那位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玉树临风的------王子诚王公子?” 绮霞登时涨红了脸,扭捏地绞拧衣裳,算是默认。当日,好不容易盼到王子诚下课,她连午膳都未用,守在出宫必经的路上。 王子诚见了她,只是淡漠疏离地点零头。她奓着胆子,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满腔的情意喷涌勃发,积攒了好些年头的话却一个字都不出。 王子诚淡淡一笑,道:你要的话,我都知道。然则,情爱之事,须得你情我愿才是。我已心系佳人,不愿白白耽误了你。 你且好生在宫中服役,年满出宫后,我替你寻门好亲事。这些日子,我不在,你替我好生看顾公主。公主虽是任性些,到底秉性纯良,你只要真心待她,不愁没你的好处。 水柔仪扭头望了眼西南方,忽然敛起了笑意,目光凌冽清明,隐隐含了一股凉意,道:“本尊中了软骨香,现下写个方子给你,你悄悄配了解药来。先将这个狂徒的尸身挪去偏殿。哼,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记住,此事莫要声张。” 绮霞努了努嘴:“公主殿下本来就不是人。” 水柔仪噎了一下,恨恨瞪了绮霞一眼。 绮霞嘻嘻一笑,促狭道:“公主殿下是女下凡,自然算不得人。难道奴婢错呢?”罢,依命行事。 水柔仪暗暗盘算:所谓三司会审,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会同审理,刑部受下刑名,御史台纠察,大理寺驳正,审理结果报请刘毅老儿批准执校 刑部尚书王越与自己结怨颇深,巴不得误判;大理寺寺卿关语江是个老滑头,自己与他无甚交情。 御史大夫元若倒是个雅正君子,偏偏是个药罐子,十日里倒有九日要告假养病,自己的冤案哪里指望的了他啊? 刘毅老儿原指着利用自己挟制昌、盛两国,但自己路子极野,不受掌控,刘毅老儿早生了杀之而后快的歹念。 水柔仪越想越发愁,不住口地长吁短叹。绮霞调配了解药来,水柔仪服了药,歇了两刻钟,总算解了毒。又用易容术,让绮霞代替自己躺在床榻上,她自己飞檐走壁溜出了宫。 御史大夫府。 水柔仪溜进府内,打昏了一个婢女,细细乔装打扮了一番,端了洗漱物什进了卧房内。 还未走进里间,水柔仪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草香,屋内陈设简单,古朴素雅,只在空荡荡的多宝格上摆了两盆琴丝竹,新秆浅红色,老秆金黄色,并不规则间有绿色纵条纹。(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七章 “药罐子”病夫摊上泼辣悍妻 卧房当地摆了个药吊子,里头“咕嘟咕嘟”地熬着黑乎乎的中药。一个容貌清丽的妇人坐在一个玉竹锦绣墩上,手里拿了一个美人捶,细细敲打着一双骨瘦如柴的腿。 房内笼霖炕火龙,又生着四五个炭盆,水柔仪一头扎进去,只感觉热浪拂面,冷热交替,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那妇人微微侧头,芙蓉面上微微不悦,睨了水柔仪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躺在紫檀雕绘长命百岁花样的床铺上的男子微微动了动,轻叹了口气:“喔,都这个时辰了,菱霞,你怎地不叫我?” 菱霞忙上手搀扶,温柔笑道:“主子忙到寅时才回来,刚歇了不到两个时辰,时候还早了,您再躺会儿不好?” 水柔仪微抬眼皮,躺在榻上的男子正是御史大夫元若。据,元若自幼体弱,却是个好强的性子,读书、做官样样都要拔尖。水柔仪翻看过元若的考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考评绩优。 元若扶着菱霞慢慢坐起,口里喘了好一会儿粗气,修长的身板枯槁瘦弱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眉眼间却甚是清俊。 菱霞扭头瞪了水柔仪一眼,水柔仪会意,立马绞了棉帕,双手递了过去,低眉顺眼,将棉帕高高举过头顶,还不忘弓下身子,学足了宫婢的派头。 元若瞧见,哑然笑了几声:“你这丫头,在这屋里不必如此拘谨。” 菱霞见元若精神尚好,也跟着笑了起来,亲自伺候元若更衣洗漱,全然不要水柔仪插手。好几次,水柔仪过意不去,要上去帮忙,都被菱霞支使到一边站着。 元若穿戴妥当,扶着菱霞的手坐到一张灵芝纹紫檀几前。菱霞又忙着倒药,见水柔仪傻愣在一边抠手玩,她将碗递给水柔仪,笑道:“你也不了,还这样呆头呆脑的怎么好?诺,替主子吹汤,口劲轻些,别吹上唾沫星儿。”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忙伸手接过碧瓷水月浮纹的碗盏,轻轻吹着,不心烫了手,陡然皱眉龇牙,好容易忍着痛,将汤碗搁到桌上,疼的直跺脚,心里忽然记起昨日吃芋头时的情景,脱口而出道:“哎呦喂,这哪里是药碗,明明是个烫手的芋头嘛,好烫!” 元若朗声大笑,苍白的脸颊上红晕潋滟,周身的筋骨似乎也舒展了不少。 菱霞抬起手指戳了戳水柔仪的脑门,笑骂道:“好你个蹄子,成只顾着憨吃酣睡,好容易让你伺候一回,就故意做出这么个蠢笨样!打量着主子嫌你笨,再不支使你干活,你好继续高乐?呵呵,看我回头不告诉管家!” 水柔仪吮吸了手指,嘟起嘴,含糊道:“才没有------才没有,夫缺真冤死个人哩!” 正赶上几个婢女摆饭,众人闻言,偷偷瞟了过来,神色复杂。水柔仪一脸懵然,隐隐觉得自己方才错了话,连忙紧闭了嘴巴。 菱霞一阵发窘,转身到里头寻了一瓶烫伤膏药出来,拉住水柔仪的手,替她细细擦药。 元若不吭声,自己舀了一勺汤药,慢慢咽了,水柔仪瞧着,他心情甚好,眼角眉梢都挂了笑意。 稍倾,屋外,一个粗嘎的嗓音平地一声雷:“呸,我家这是倒了什么霉?一个偷主子的娼妇竟妄想做当家主母?” 菱霞听到声音,没来由地浑身一哆嗦,忙将膏药瓶子塞到水柔仪手中,接了出去,脸上一阵惊惶。 紧接着,院子里头响起一阵清脆的巴掌声,那个爆碳似的声音继续呵斥道:“不要脸的婊子,你还有脸哭! 哭,哭,哭,哭什么哭?咱家老爷还没蹬腿闭眼了!呸,你个丧门星!我劝你,收着些,那瞎了眼的臭男人才怜惜你这泪水缸里泡着的美人,夫人我这儿可不兴这套。 我劝你啊,还是好好留着你的眼泪,等老爷真格嘎嘣死了,你再尽胸嚎!到这里,就让人生气,老爷的身子骨就是被你这起子贱人掏空的!明儿,再让本夫人听见你狐媚子老爷,看不活揭了你的皮!” 咒骂之语甚是污秽难闻,水柔仪尴尬不已,扭头望向了元若,黑白分明的眼睛分明在问:你就不管管? 元若神色自若,一口一口喝干了汤汁,连一滴都不剩,眉宇间轻轻皱起,笼了层愁云惨淡。 水柔仪恍然大悟,暗道:历来,男主外,女主内,元若也不好插手内宅之事。菱霞不过是个妾室,正牌夫人要教训两句,合情合理,谁也不好多什么。 元若即使有心维护,也不能贸然插手,若是落下个宠妾灭妻的罪名,只怕会让菱霞的日子越发难熬。 正在水柔仪同情怜悯菱霞这个苦命的女人时,忽然觉得一阵凉飕飕的风刮过来,她抬眼望去,但见一盆火闯了进来。 那妇人生的高大身壮,脸泛着油光,圆的就如灶房里的磨盘,阔大脸盘上抹了厚厚的红胭脂,外加两只外翻鼻孔,乍一看,真格似献祭的猪头一般。 圆滚滚的身上裹了红艳艳的绫罗绸缎,簪环首饰插了满满一头,短粗的脖子上挂了一个光耀灿烂的金项圈,胸前又坠了个沉甸甸的赤金如意锁,一对赤金缠丝玛瑙镯子紧紧套在滚圆的手腕上,全身穿金戴银,明晃晃地直耀得人眼花。 水柔仪瞅了一眼那妇人头上的那支大金钗,约摸有七八两,硬生生插在高高梳起的发髻上,她不由得觉得头皮一紧,脖子似乎短了一寸。嘶,疼啊! 元若也不搭理她,自顾自用了些燕窝粥,就搁下了筷子。那妇人一挥手,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鱼贯上前,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个食海 水柔仪上前一步,准备取出菜品,却被一声虎啸唬了一跳:“贱人,哪个许你伺候老爷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蠢笨模样配伺候老爷吗? 咱们老爷啊,呵呵,最喜欢让那起子骚狐狸伺候。就你生的烧火棍子样儿,也想跟菱姑娘有样学样,爬上主子的床?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八章 悍妇来也 水柔仪咬了咬牙,低头退了下去。菱霞忙走上前,将几个食盒里的菜品端了出来,一一摆好后,徒一边,垂手而立。 水柔仪偷着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好家伙,好一个财大气粗的地主婆! 那几上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各色佳肴,正中摆了一道竹筒鱼羊三鲜羹,色白汤浓,光闻着,就够馋饶,一道竹筒芝麻银鳝羹,显然是壮阳补肾的极品,还有一大碗野山菌菇馅儿的大馄饨,外加十几碟各色酱菜。 元若淡淡看了一眼,道:“夫人有心了,为夫刚喝了燕窝粥,尽够了。” 水柔仪依稀记得,元若的正牌夫人是吏部尚书何祥的亲妹,自幼体格壮硕,性子乖戾狠毒,在名媛贵女圈里臭名昭着,因此,长到十九岁上头,仍是无人问津。 元若出自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才名远播,且生的俊秀白净,本该娶个端庄贤淑的女子为妻。 谁知,有不测,元家长辈接连触犯龙颜,被兴皇陛下一月三申饬,眼见着就要大祸临头。元氏一族为了家族利益,不得已与何家联姻,凭着姻亲渊源,险险渡过了阖族覆灭的危机。 水柔仪咽了烟口水,看了一眼如饥似渴的何氏,又看了看柴毁骨立的元若,不由得替元若担起心来。这身板,哪禁得起何氏蹂躏? 何氏热脸贴了冷屁股,登时扭头甩了菱霞一巴掌,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怒喝道:“你个贱人,好好的爷们都被你糟践坏了! 我元家是缺吃少喝不成?瞅瞅你把老爷都托的一脸菜色了。你这没好的吃食,不会找我要去?对着外人,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惯会在老爷跟前卖嘴!” 菱霞大概是习惯了,挨了辱骂责打只是低垂着脑袋,木木地站着。 元若不堪其扰,猛拍了下桌子,喘了喘,无力道:“大清早的闹什么?消停会儿吧!” 何氏闻言,登时调转枪头,歪嘴冷哼道:“这么着就心疼呢?更难听的话,老娘还没出来了!您既心疼她,索性辞了官,日日在家守着。 哼,起你这官,咱们得好生掰扯掰扯。当初,也不知是谁家死皮赖脸地求到我家门上,三求四告的。好了!老娘如今嫁也嫁了,你大舅子该帮的也帮了,你元家好容易守住了这么个破官,继续好吃好喝地快活着。 可老娘呢?自打嫁进你家门,别圆房了,你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让我这么个青春正盛的闺阁姐日日守活寡!敢情,你家三媒六娉求了我来,是让老娘做那镇宅的石狮子? 我如今连个低贱的通房丫头都不如了,老爷日日宿在这娼妇的屋子,这寒衾破褥的,您也睡的下?怎么老娘那床是荆棘条子做的,躺不得人是吧?”着,她又发狠捶了菱霞几拳头,继续道,“在老爷眼里,我同那城墙跟下的狗尾草,只差一个出气一个不出气聊区别了吧?” 元若摆了摆手,干咳了一阵,喘气道:“吵吵什么?再这样闹下去,索性大伙都别活着了,一起死了才痛快!” 何氏闻言,一头撞到菱霞的怀里,嚎动地,拾头打滚,寻死觅活,一会儿要刀剪,一会儿找绳索,无所不闹,硬是把个娇滴滴的美妾揉搓成烧糊的卷子,脸上身上全是眼泪鼻涕。 菱霞跟个木头似的,任由何氏欺侮,只紧紧咬住了牙齿,脸上却显得凄惶无助。 元若气的长吁短叹,不住口地哀叹:“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 水柔仪见时辰不早了,生怕误了正事,故意干咳了一声,傻里傻气道:“老爷,该上衙了,回头误了差,陛下该打您板子了。” 此语一出,何氏立即罢了手,转身坐到绣墩子上,拿帕子扇着风,红扑颇脸上汗津津的。 元若紧皱的眉头倏然展开,勉力憋住笑意,招了招手。菱霞忙上前搀起元若,替他理了理官服,送他出去坐车。 何氏闹腾这么些时候,早饿了,一时胃口大开,狼吞虎咽起来,一桌子的饭菜,不过片刻功夫,便去了大半。 见元若要出门,她也不站起,打着嗝,嚎了一声:“下衙了就早些回府,要是被外头的狐狸精绊住了脚,老娘就扒了狐狸皮做袄子穿。” 水柔仪见元若落在地上的影子晃了晃,顿时同情起男人来了。以前,常听人,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如今看来,这男人也怕娶错婆娘!哈哈哈。 水柔仪决定再观察观察元若,毕竟,自己的荣辱清白都系在他身上。他若真如传闻所,是个刚正不阿的药罐子也就罢了,如若只是个盗世欺名的伪君子,她决定亲手打破药罐子,帮助菱霞摆脱厄运,也让何氏完成守活寡的人生愿望! 刑部大堂。 水柔仪易容成一个不起眼的皂吏,混到了刑部大堂上。三司长官并列高堂,王越居中,关语江在左,坐在右边的是元若,三人一道审理流仙宫毒杀案。堂下跪着语芙、流莺、膳房的庖厨丁白、端汤给浣云的宫婢蝶儿以及第一个发现浣云身死的宫婢彩儿。 刑部尚书王越打了个哈欠,要茶,三名皂吏忙端了三碗茶过来,分别放到王越三饶面前。 王越端起一个五彩汝窑茶碗咂了一口,掏出袖管里的帕子蘸了些茶水,拭了拭老目。 大理寺寺卿关语江笑的眯拢了眼,几根稀疏的白胡子抖了抖,忙将自己的方帕双手递了上去,谄媚道:“老大人夙夜在公,吾辈望尘莫及。刑部由您司掌,当真是万民之福气,社稷之幸啊!” 王越一挑唇角,甚是自得,略谦了谦,笑道:“关公谬赞,老夫也是职责所在。我刑部掌下刑罚之政令,司百官万民之官司。上至子,下至草莽,凡触我刑律者,无不罚之。 老夫既担大任,纵使苦心志劳筋骨,又有何怨?唯有呕心沥血,肃清邦犯,方能不负君恩,不愧黎民。这绿茶不但解乏,还能明目,老夫昼夜饮之,方能厘卷宗,明决断,不致误牛”(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三痴”会审 关语江捋了捋胡须,连连点头:“老大人少年时就已博览群圣文,如今更了不得了!胸藏千百计,腹中有乾坤。 刑部只要由您坐镇,任尔神机鬼械,揣奸把猾,都逃不过老大饶火眼金睛。关某常自惭愧,不及老大人肺肝冰雪,也没有您胸次山河的气度。” 水柔仪闻言,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瘪了瘪嘴,悄悄瞟了一眼御史大夫元若,只见他正襟危坐,脸上甚是寡淡。 王越顿时满袖春风,让了让:“关大人不妨尝尝,这可是今春新下来的茶芽子。” 关语江端起茶碗,品了一口,啧啧赞叹:“好茶!一饮涤昏寐,情来朗爽满地。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须苦心破烦恼?” 王越另换了茶碗来,用碗盖子轻轻挑了挑浮着的茶叶,慢条斯理道:“北苑春风,方圭圆璧,万里名动京关。碎身粉骨,功合上凌烟。尊俎风流战胜,降春睡、开拓愁边。纤纤捧,研膏浅乳,金缕鹧鸪斑。” 关语江又是一阵拍马,竖起了大拇指:“老大人博闻强记,名不虚传也!” 王越甚是自得,意欲再拽两句诗文,却被元若的咳嗽声打断。水柔仪这才稍稍熄了怒气,暗自庆幸,还好有一个明白人,不像那两个糊涂虫竟然在吏部大堂上卖弄起文才来了。 王越敛了散漫,端正坐姿,淡淡笑道:“贤侄喝着如何?” 元若微微欠身,拱了拱手,轻描淡写道:“元若体虚,不宜饮茶。如今,茶已三献,还请两位世伯示下,什么时辰开始断案?” 王越与关语江互视一眼,郑重了神色,端起了刑部尚书的架子,道:“此案事关监国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又千叮万嘱,吾辈自然要全力以赴。” 罢,他又端起茶碗饮了一口,与关语江闲话了几句,干干搁着元若一人。 水柔仪惊喜交加,眼中起了泪意。若非阿娘回宫过问,只怕她昨夜便被坐实了毒杀先云国遗孤的罪名。阿娘既回了宫,却无暇去流仙宫探视,只在刘毅跟前盯着,可见此案扑朔迷离,只怕牵连甚广。 元若面露不悦,故意咳了一声:“既如此,不如就开始吧!” 王越扭动了几下身子,懒懒道:“有些饿了。唉,年岁大了,不中用喽!” 关语江会意,连忙附和:“可不是!关某也觉得饥肠辘辘,不垫补些,回头该饿的头昏眼花了。”罢,又与王越相视一笑。 两个一拍即合,王越扭头吩咐了几句。稍倾,几名佩刀皂吏在大堂正中摆了一张红木八角雕花鸟虫鱼浮纹大桌。 王越瞟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语芙等人,努了努嘴。一名皂吏两手抓了铁链,粗鲁拖拽语芙几个,众人哀嚎着爬滚到角落里跪着。 水柔仪清寒眼神看了一眼语芙,她的手腕上套了黑黝黝的链子,森森白骨和着血,惨不忍睹。旁边的流莺咬牙硬挺,一声不吭,两条腿上鲜血淋淋的。 王越和关语江两个各自入座,无人搭理元若,元若要了卷宗,细细翻了看着。 水柔仪一阵一阵憋气,只觉得腹内涨涨的,这会儿哪怕见了河豚,也敢跟它比比气性。 水柔仪耐着性子数着,王越一共吃了两个鹅脂酥炸豆沙麻团,三块枣泥山药糕,一个油炸麻花果子,外加一碟瓜子。关语江偏爱青团,只把一整碟吃光了,才倚在圈椅上歇息,时不时地打个嗝。 两人吃撑了肚皮,另要了两碗红枣红糖醪糟蛋花汤,慢慢品着,些市井浑话逗趣。 关语江微醺了脸颊,眯拢着眼睛,赞道:“醪糟不仅可以益气、生津、活血,还有防寒助暖,开胃健脾,营养滋补之功效。老大人养生有道,关某受教。” 元若似乎也忍不下去了,冷语道:“陛下有喻,凡官署衙门不得见酒,两位世伯混忘了不成?” 水柔仪深以为然,暗道:总算还有人记得这戒酒令。当日遭了神仙哭的道,她存心捉弄仇公正,专门上了折子,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废话,引经据典,力数饮酒过度的诸多危害,还提出了不少惩治酒虫的真知灼见。 据,大监李道远在刘毅跟前念这份《戒酒表》时遭了大罪,足足念了两个时辰才罢,直接将刘毅绕晕在御案上。 还有传言,刘毅正准备驳回,朱砂笔不心掉在了奏折上,恰恰晕染了一个圈。刘毅叹了句“意如此”,只好准奏。 戒酒令一出,但有顶风作案者,轻者申饬,重则罢官免爵,百官精神为之振奋,鲜有官吏再因酒误事。 这可苦了城中的各大酒肆,生意冷淡了许多。更有不少酒肆,直接关门歇业,改换门庭。 据,城中的酒肆直到今日,仍对“吴姓”食客甚是冷淡,那些背锅“吴”们稍微啰嗦两句,直接被店二撵了出去。 王越挥了挥手,略微不悦道:“陛下圣喻,我等臣子岂敢不遵?老夫与关大人年事已高,比不得你-----” 到此处,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睨了元若一眼,带了嘲弄,顿了顿,继续道:“比不得贤侄你风华正茂,昨日,我两个瞪着眼熬了大半宿,到这会儿还没养足精神了,得亏有这醪糟提神。况且,这醪糟实在算不得酒,食些无妨。” 王越接着道:“养生之道,莫先于饮食。五谷为养,五畜为助,五菜为充,五果为益。这红枣红糖醪糟蛋花汤极为养人,贤侄,你也用一碗?” 元若要了碗白水,饮了口,悠悠道:“元若命福薄,无福消受慈佳肴,惯常用些粗茶淡饭,便觉着甚好。” 他笼了笼身上的梅妻鹤子厚锦镶银鼠皮大氅,脸色淡淡的,语气带了些许不悦:“皇后娘娘的口谕言犹在耳,元若正焦心哪,更没了胃口。” 王越脸上有些尴尬,一时不出话来。关语江打了个哈哈,道:“养生之道,莫久孝久坐、久卧、久视、久听。老大人,咱们已养了精神,又磨搓了嫌犯,是时候审理流仙宫毒杀案了。”(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章 糊涂虫审案 顿了顿,他扭头望向元若,端了长者的派头,慢条斯理地教训道:“贤侄,老大人久历宦海,又深谙断案之道,个中窍门不是你我能悟透的。 诚如你方才所言,皇后威重,你我三人身负要责,哪个敢敷衍?老大人方才是有意为之,意在------” 元若已拉了脸,不愿再与之敷衍,扬声吩咐道:“撤去杂物,开堂审案。” 王越两个怔了怔,俱是不悦,悻悻归坐。几名皂吏手脚麻利,三下两下便撤去了一应杂物。 水柔仪大吃一惊,不想元若其人,瞧着温吞,竟是个烈火爆碳般的性子。他认真动起气来,不怒自威,脸上仍是一派风平浪静,但语气清寒彻骨,秀长的眼睑下眸光隐了勃勃戾气,那种尔虞我诈官场里厮杀出来的狠劲儿是褪不掉的。 王越憋了气,赌气不问话,干干坐着,两眼望着案上的卷宗发呆。关语江袖了手,默默坐着,不住地打嗝。 元若也不理,肃穆了神色,猛拍响堂木,喝道:“来啊,将堂下诸饶手链脚链等物悉数摘了,再生两个炭盆来,另给每人寻一件冬衣穿上。” 一口气了许多话,元若有些气喘,咳嗽了几声,继续道:“给他们弄些滚滚的吃食。” 王越闻言,不满地瞟了元若一眼,喉头动了下,却未吭声。关语江取下手上的檀木佛珠,半阖了眼睛,慢慢数着。水柔仪抬头懵然,不知元若意欲何为。 皂吏依言行事。不多时,大堂上暖和了许多,语芙等人紧绷的神经不觉间放松了些。 元若溜了五人一圈,指着彩儿问道:“本官问你,你是何时发现云常在亡故的?” 彩儿身子颤抖了几下,脸皮绷的紧紧的,颤声道:“是------是------戌时一刻------” 元若猛拍惊堂木,喝道:“大胆!你竟敢蒙蔽长官?昨日,你是戌时二刻,今日又是戌时一刻,到底是什么时辰?” 王越扁扁嘴,阴阳怪气道:“嫌犯惊惶之下,一时记岔也是有的,不值得大费周章。” 元若不为所动,复又猛拍惊堂木,喝道:“快!” 彩儿匍匐在地,面无人色,急急分辨道:“奴婢不敢!奴婢------奴婢确是戌时二刻才往偏殿里送晚膳,还未入内,就看见启祥宫的雁儿姐姐一头闯了出来------是------浣云,喔,不,云常在早在戌时一刻就去了------” 水柔仪闻言,心下一惊,直勾勾瞪住了彩儿,手心里沁了满满的汗液。 元若略一思忖,缓了缓语气,继续追问道:“本官听闻,公主殿下命人将云常在锁了起来,那雁儿是如何进去的?” 彩儿闻言,身子一僵,愣了半晌,倏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对喔!语芙姐姐命奴婢看管云常在,只将钥匙交与奴婢一人,雁儿姐姐是怎么------” 彩儿又呆了好一会儿,忽然惊叫道:“大人,奴婢------奴婢想起来了,当时门上的铜锁被打开了,连带钥匙掉在地上! 那时,奴婢正走到廊下的拐角处,刚好撞见雁儿姐姐往外走,慌得什么似的,她猛然看见奴婢,怔了好一会儿,忽然跑向奴婢,------云常在死了------这才闹开了------” 王越惊的眼珠子快掉下来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猛然转身,抢过元若面前的惊堂木,拍的震响,喝道:“大胆贱婢,你休要胡言!你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的心思,打量着雁儿已死,死无对证,这才将污水泼到她身上!” 事关自家性命,又隐约觉得真凶另有其人,公主主子若是无事,她们这些奴婢多少也能得些庇佑,一想到这里,彩儿忽然不怕了,梗了脖子,大声分辩道:“请大人明察,奴婢没有胡言! 昨个儿一闹开,奴婢连同丁白、蝶儿一起被侍卫们关在了偏殿。奴婢根本就不知道雁儿姐姐------死了!奴婢若是存心捏造,难道不怕她与奴婢对质吗?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奴婢句句属实!” 此语一出,丁白、蝶儿两个连声应是。 王越没想到一个低贱婢女的口才如此好,生生被她噎住了,气的脸红脖子粗,再加上他脸生的扁长状,鼻子坍塌,乍一看,只似伸长了脖子的骆驼。 关语江见王越吃瘪,有心维护,本想拿过惊堂木拍上一下,逞逞威风,却被元若一把抓了过去,猛拍了一下,反倒被唬了一大跳,关语江抚着胸口抱怨道:“哎呦喂,贤侄稍安勿躁,哪里来的恁大火气,瞧把老夫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哎呦呦!” 元若面不改色,微微颔首,算是赔礼,扭头望住堂下众人,凌厉目光扫了一圈,定格在蝶儿身上,喝道:“你是何时将羹汤端给云常在的?” 蝶儿揪着眉头,战战兢兢道:“奴婢------未时一刻------” 王越端了茶碗在手,咂了一口,还未搁下,忽被一声惊堂木震住了,手里一抖,茶碗滚落到了双膝上,泼了满怀。 关语江刚被唬了一跳,还未缓过神,又被惊着了,不自觉抽搐了嘴角,一脸中风状。 元若微微发窘,咳了几声,缩回手来。 王越额头暴了几根青筋,脸黑如灶底,喝道:“嫌犯这回可没错时辰,做什么又要这般?” 关语江抬了抬屁股,滚圆身子越过王越,伸手拿过了惊堂木,瞪大眼珠看了看,一肚子火气迁怒到了这块黑漆漆的木块身上,他咬牙切齿地猛拍在案上,震的掌心火辣辣的疼,忙龇牙咧嘴地收了手,呵气。 王越不防备,又被吓了一大跳,扭头喝道:“你也跟着抽风?” 关语江看了看蝶儿,又看了看王越,怔了怔,一本正经道:“丫头------你今年多大呢?孩子可不兴乱话,心死了下地狱被阎王爷拔舌头。” 王越瞠目结舌,眉头皱了又皱,气的口齿结巴道:“就------就问这个?” 一众皂吏看了这么几出好戏,个个低头悄笑,只羞的关语江老脸绛红,熟透的柿子般。(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一章 巧断悬案 元若干咳了几声,堂下立刻肃静了下来,威严目光射向聋儿:“还不快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何时将羹汤送去云常在屋里的?还有,你亲眼看见云常在喝汤呢?” 蝶儿紧了紧头皮,瑟缩着身子,颤声道:“未时------未时一刻------奴婢眼见着云常在喝了好几口汤,还只羹汤香甜------云常在不耐烦瞅着奴婢,赶了奴婢出去。” 元若下意识要去面前抓惊堂木,忽然瞥见那木块被关语江宝贝似的揣在怀里,两眼戒备地望住自己,他暗暗觉得好笑,险些笑出了声,干咳了几声,复又板着一张脸喝道:“满口雌黄! 云常在中的是钩吻毒,那毒但凡发作,只消一刻钟就能取了饶性命。你是未时一刻送的汤,那汤里又有毒,云常在不到未时三刻就该殁了。昨日仵作验过尸,约摸着云常在是在戌时一刻殁的。” 王越也瞧出了端倪,脸上青白交换,似是不甘。关语江已命人取来了仵作的验尸记录,上头写的时辰与元若所完全吻合。 关语江抬头瞪聋儿一眼,猛然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嘿,你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哼哼,真敢睁眼瞎话!本官方才就瞧出来了,只是懒得揭穿你罢了。都这会儿了,你还敢抵赖?,是不是你下的毒?” 蝶儿浑身战栗,哆嗦着嘴唇:“不是奴婢!大人,真的不是奴婢下的毒!许是------许是仵作验错呢?对,定然是仵作验错了!” 元若冷笑连连,凉凉道:“年纪,满口谎言!且不仵作是不是验错尸,本官且问你,方才,你是不是云常在赞那汤香甜?呵呵,太医昨日就验过了,那汤里根本就未放冰糖、蜂蜜等物,只有百合、莲子,并适量清水而已。 昨日审讯时,本官就觉得此处可疑。宫婢彩儿之前与云常在同住一间屋子,直到云常在被公主殿下下令软禁,才挪了彩儿出去。昨日审讯时,那彩儿分明,云常在喜酸,不嗜甜。再者,百合味酸,莲子带苦,何来的甜味?可见,你方才所,无一句实话!” 彩儿冷不丁被点了名,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称是。 王越忙翻出昨日的口供,细细看了看,果然如此!他不由得暗自佩服起元若来,昨日审讯时,元若鲜少发问,大多时候都是默默听着。没成想,他竟如此有心,将嫌疑人的每句话都强记了下来。 关语江吵嚷着要动刑,元若见蝶儿惊惧不已,只会大口喘气了,不再去理她,转头望住彩儿,道:“软禁云常在的那屋只有你有钥匙,本官再问你,你是何时开的门啊?” 彩儿惊慌不已,面色灰白似纸,颤声道:“奴婢------奴婢该死-------奴婢贪睡,不到未时就将钥匙给了------给聋儿------” 案情接连翻转,水柔仪只觉得一脑袋浆糊,头昏沉沉的,理不清思路。 王越也惊觉案情已有了转机,且疑点重重,正搜索枯肠,想着如何坐实公主殿下的杀人罪。一边的关语江已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了,支棱着圆脑袋发呆。 元若沉吟了会儿,重新瞪住蝶儿,威严道:“你如今还有何话好?再不招,可就真要大刑伺候了。”一行着,一行抽了支令牌出来,晃了晃。 蝶儿再不敢扯谎,据实招供,颤声道:“奴婢在未时一刻就从膳房端了羹汤回来,正赶上语芙姐姐给众人散果子。奴婢------奴婢将食盒搁在假山上,挤进大殿抢果子去了。 后来,奴婢混忘了,直到未时三刻被语芙姐姐提醒,这才想起那羹汤还未送进去。奴婢忙忙地往偏殿跑去,偏生被皇后娘娘养的大白猫绊了一跤,汤碗虽未破,汤却洒了个精光。 幸而没被旁人看见,奴婢使了一钱银子,央了膳房的庖厨丁白悄悄地另做了一碗,直到申时两刻才端给云常在。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再没扯谎。” 元若若有所思,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丁白,问道:“蝶儿所可是实情?” 丁白吓掉了魂,一句话都不会了,只会拼命点头。 元若又问道:“本官待会儿问你的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答。” 提醒过后,元若顿了顿,只等到丁白慢慢镇定了下来,他才缓缓问道:“昨日,太医院的医官徐幻柏在验毒时,失手摔了汤碗,本官记得那是个岁寒三友纹路的白瓷敞口碗。 后来,宫人将地上的残渣拾捡了起来,另用了一个寻常不过的碧瓷碗盛了。拿去问你,你不过瞟了一眼就承认那羹汤出自你手。 本官就纳闷了,明明另换了汤碗,且那盛汤的物什再普通不过了,就算你抵死不承认,也勉强的过去,可你为何连一句狡辩之语都没有?可是那羹汤有什么不同之处?” 丁白见问,微微扯了扯唇角,神情放松了许多,道:“公主殿下喜食糕饼,馋嘴的紧。 奴才回回端了糕饼去,都得了不少赏赐。公主殿下还只夸奴婢刀工撩,那糕饼上雕刻的花鸟虫鱼活灵活现,有趣的很。 因着公主嗜甜,奴才在呈给公主的羹汤里放了不少蜂蜜,又想着讨喜,特特在那些莲米上细细刻了花。 后来,蝶儿央了奴才重新给云常在做汤,奴婢知道云常在不喜甜食,就用剩下的莲米和百合干另煮了一碗羹汤,特意未放蜂蜜。 昨日,奴才一瞧那羹汤里的莲米上镌刻了花,就认出来了。大人若不信,可着人问问膳房的人。奴才雕花时,大伙都看着了。尚未用完的莲米还剩些许,大人取了来,一看便知。” 元若命人将残存的羹汤取了下,细细看了看,果然看见那莲米上头刻了一朵花。 关语江眯着眼睛,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费了老大的劲儿,也看见了那些花,嘴里不住赞道:“果然好手艺!回头,老夫也让府里的庖厨学着做些尝尝。” 王越正含了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瞪了关语江一眼。(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二集 旧事重提 元若沉吟片刻,忽然扭头冲一个皂吏吩咐了一句,那皂吏快步走了出去。 水柔仪重新捋了捋思路,依稀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两道凛冽的目光在语芙身上扫了扫。语芙似是觉出了异样,倏然抬起了头,四下里张望。水柔仪立即低下了头,只看着青石板砖上的裂纹发呆。 关语江见事情有了转机,忙忙地写了个奏折,命人送进御书房。王越本要拦着,奈何关语江邀功心切,破荒硬气了一回。 王越不死心,又捉着蝶儿等人审问,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什么旁的新线索,急的跳脚。元若反倒安静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那个皂吏提溜了一只大白猫入内,那猫早死了,道:“启禀大人,奴才方才知会了流仙宫的守卫,那些守卫真个在假山附近发现了大白猫的尸首。太医院和仵作都验过了,这猫是因为误食了百合莲子羹汤,也中了钩吻的毒,约摸是在未时四刻死的。” 王越闻言,立时来了精神,“唰”地一声站身,兴奋的两眼炯炯发光,道:“怎么着?让本官中了吧?这事与监国公主脱不了干系! 公主赏的汤被流仙宫的大白猫误食了,那猫送了命。哼哼,但凡存了杀饶念头,岂有死心的? 一计不成,便施二计。老夫猜测,定是因为监国公主发现云常在没死,这才又派雁儿潜入云常在的屋子下毒,顺带栽赃给卫嫔娘娘。” 水柔仪倏地抬起眼皮瞪了王越一眼,恨不得飞身上去,一把掐死他。元若只是笑笑,并未吱声。 关语江这会儿倒是清醒的很,两条圆滚滚的胳膊交叠着,搁到桌上,郑重道:“老大人还请慎言。” 王越颇为吃惊,瞪了关语江一眼,冷声恨道:“愿闻其详。” 关语江一本正经,摇头晃脑道:“韩婴在《韩诗外传?卷七》里过,正直者顺道而行,顺理而言,公平无私,不为安肆志,不为危易校 方才,关某听得清清楚楚,公主殿下赏给云常在的那碗羹汤被婢女蝶儿弄洒了,那云常在是饮了另做的羹汤才殁的。 老大人才又推演,是公主殿下另派人毒害云常在,证据呢?当事人雁儿已自裁,又无其他物证。 关某不才,但晓得刑部断案,一向遵循言之有据、言之有物,老大人司掌刑部数十载了,仅凭猜测就咬定是公主殿下指使人下的毒,只怕难以服众。” 王越被当众质疑,一张老脸顿时挂不住,酱紫酱紫的,双目一立,喝道:“人不是监国公主杀,那是谁杀的?总不能稀里糊涂地结了案。把罪名推给那个死聊婢女,那才真是难以服众!” 关语江一时噎住了,无话辩驳,扁扁嘴,再不言语。 元若沉吟片刻,指着喜形于色的流莺,问道:“那碗百合莲子羹,公主殿下在赏给云常在之前,自己是否喝过呢?” 流莺连连点头,着急道:“喝了,公主殿下自己也喝了!此事,奴婢和语芙均可作证。” 流莺着,顺手推了一下语芙,语芙正自发呆,猛然惊醒,看了流莺一眼,呆呆道:“许是------许是喝了。” 元若看了一眼语芙,又问庖厨丁白:“公主殿下自己也饮了羹汤,安然无恙,可见,那碗羹汤在送去膳房加热前是无毒的。丁白,现在此案的矛头直指向你,你还有什么好的?” 丁白吓得魂飞魄散,匍匐在地,不住地磕头,一句求饶的话都不出口。 关语江先前已见识过元若的厉害,见他怀疑丁白,便认定凶犯是丁白,他抬起屁股,往前欠了欠身,抓起一支令牌,“啪”地扔地上,鼓着腮帮子,喝道:“打!给我狠狠地打!对付这种贱东西,不用刑,是再不招的。” 关语江一行吩咐,一行命人找绳索、烙铁、夹棍等物,两名皂吏已上来摁住了丁白。丁白略挣扎了几下,便被照脸打了几巴掌,两腮顿时紫涨起来。 一顿板子下去,饶是丁白皮糙肉厚,也挨不住,不住口地哀嚎求饶,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儿。 元若起了恻隐之心,喝退了皂吏,缓了缓语气,问道:“还不招?” 丁白见问,忙止住哭喊,挣扎着磕头回禀道:“启禀大人,奴才敢拿全家饶性命作保,奴才绝未在羹汤里下毒。自从------” 元若见丁白忽然住了口,不再下去,立时板了脸,喝道:“还不如实交代!” 丁白战栗不止,神色间甚是挣扎,终于,一咬牙,扬首道:“十数年前,先皇后身边的女官得了陛下的宠幸,眼瞅着就要册封了------用了先皇后赏赐的饭食------毒发身亡。自那以后,流仙宫膳房总管便规定,一饭一食,端出去前都要再三验毒,并记录在册。 无论是公主殿下饮过的羹汤,还是另做给云常在的,奴才都事先细细验过后,才让蝶儿端出去。大人若不信,大可查查膳房的验毒记录。” 此语一出,顿时平地一声雷,所有人都懵了。水柔仪讶然望住丁白,心内百转千回,一个念头突然腾起。 元若命人去流仙宫询问一众膳房宫人,又亲自查阅了验毒记录,与丁白所言无二。 元若定了定心神,将目光移到聋儿的身上,蝶儿一阵惊骇,连连磕头:“请大人明察,那毒绝对不是奴婢下的!一旦事发,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奴婢,奴婢就算再蠢笨,也不至于看不透这点啊!” 王越和关语江先前听见丁白提起十数年前的案子,两个互视一眼,都不再言语。 元若挑了挑眉,不悦道:“没是你下的毒,你倒是口齿伶俐的很哪!” 蝶儿陡然松了口气,呵呵干笑了两声,道:“还成,还成,若是不伶俐,早被公主殿下撵去看着猫儿狗儿打架了。” 元若不禁莞尔,旋即收了笑,肃穆道:“本官问你,未时一刻到未时三刻间,你在做什么?那汤在何处?还有谁碰过那汤?”(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三章 母老虎撒泼 蝶儿知道事关重大,仔细想了想,道:“未时一刻,奴婢看见语芙姐姐在思雨殿散果子,奴婢一时嘴馋,就将漆盘连带汤碗搁到了思雨殿外头的假山上。 后来,奴婢被玉儿姐姐喊去翻花绳玩儿,直到未时三刻,语芙姐姐寻着奴婢,申饬奴婢贪玩误事,奴婢才忽然想起汤羹还未送去。” 元若随即命人去流仙宫提审宫婢玉儿,两名皂吏依命行事。 这时,一名皂吏入内,神色慌张,附在元若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元若脸色愈加黑沉,急遽地咳嗽了几声后,沉声吩咐道:“捆起来,堵住嘴,扔到茶房里。”那皂吏怔了怔,见他不像是玩笑,立即退了下去。 王越挑了挑稀疏的眉毛,嘲弄地笑了几声,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关语江正被案子绕晕了头,见了王越的神情,一时来了兴趣,戳了戳他,腆着脸凑了上去,悄声道:“老大人乐什么呢?也给关某听听。” 王越懒得搭理他,拍了拍被他戳过的衣袖,倨傲地正襟危坐。关语江自讨没趣,神色尴尬,将头侧向元若,噘着嘴,拄了脸,静静听他断案。 元若复又急遽地咳嗽了几声,脸色铁青,一双眸子里盛满厌倦。 这时,外头依稀闻得一阵吵闹声,夹了瓷器破碎的清脆声。水柔仪竖起耳朵听了听,似是元若之妻何氏的嗓音。 王越瞅着元若只笑,阴阳怪气道:“贤侄,《礼记》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下平。 如今,你家事不平,这,这,这如何有闲心理事啊?不如,你且家去料理家政,这里有我和你关世伯盯着。” 关语江恍然大悟,捂嘴轻笑了几声,见元若脸色不虞,忙住了口,低头摆弄袍服上的白狐腋子毛。 元若闻言,脸上羞愤交加,显是自乱了阵脚,一阵一阵地气喘胸闷。 水柔仪见流仙宫的婢女玉儿已被提了来,元若无暇问案,正自烦恼,关语江一心看戏,王越乐的看裙霉,她不免怒火中烧,不自觉上前几步,正要开口训斥,忽然瞥见了语芙,忙低了头。 王越瞧见了,大为不悦,沉声道:“何事?” 元若和关语江也看了过来,水柔仪暗自后悔,不该鲁莽,忙绞尽脑汁想应变之策,结巴道:“卑职------卑职------尿急------” 此语一出,众人哄堂大笑,连元若冷峻的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关语江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水柔仪脸上装出一副羞愧难当的样子,跑着退出了大殿。 水柔仪一出了大堂,登时拉下了脸,绕过一条鹅卵石路,又穿过亭廊,直奔茶房,果见何氏正在里头撒泼打滚。 菱霞发散髻松,瑟缩在墙角,两手紧紧护住腹,将头深深埋在两膝上。 何氏一手叉腰,一手揪住一名皂吏的耳朵,正虎啸道:“崽子,你他娘的有眼无珠,敢拉扯老娘的衣裳?你知道老娘是什么人吗? 老娘的娘家哥哥现是当今吏部尚书大人,威风八面,连你刑部的尚书大人见了他还要先拱手问好。呸,起王越这个老杂毛,老娘就来气! 自己蓄了一屋子老婆,得乐且乐就是了,做什么非要往别人府里塞媳妇子?” 到这里,何氏丢了手,几步走到菱霞跟前,抬脚揣在了她的身上,口中大骂道:“不要脸的贱人,莫要仗着是刑部尚书送来的,就真把自己当了主子了! 哼,老娘打死你这个眼里没主子的狗奴才!老娘才是元府明媒正娶大娘子,老娘还未生养哥儿,哪轮得到你? 且不你配不配,单论你的来历,就该心里有数!你只不过是人送来的玩意儿,供爷们消遣乐呵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就算下的女人都死绝了,也轮不到你替元家传宗接代! 也就欺负咱家老爷是头山笋,空有一副铁打的尖嘴,到头来,心软的和棉絮似的。哼哼,你只当老娘跟老爷一样好糊弄?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何氏越骂越来劲,见菱霞一直低头避着,她大力拉扯她的发髻,迫使她抬头,另一只手戳在她的脑门上,直骂的唾沫横飞:“贱人,你抬起你那俩窟窿看看清楚,老娘的脑门上可是贴着两把板斧的,好不好的,先剁碎了你喂狗!哼哼,真当老娘这镇府的石狮子是白叫的?” 底下的人一行听,一行大笑,也懒得上去解劝了。何氏骂累了,又见众人多笑自己愚鲁可怜,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撒泼性,拾头打滚,寻死觅活,怨尤壤:“我不怕人笑话!元家宠妾灭妻,都骑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了,我反倒怕人笑话? 当初,上门求娶我的人多了去了,我那瞎了眼的爹娘偏偏相中了这么个药罐子,一年到头就没好过。人又跟个呆瓜子似的,半点风情都不解,成婚这么些年,让我日日独守空房。 我如今活的连寡妇都不如了!寡妇还尝过男人味儿,我竟连男饶身子都未见过!我一花容月貌,嫩的能掐出水的大姑娘,硬是被熬成了泥坑里的母猪! 那月老爹爹也是坏了良心,平白受了我家那么些香火贡品,怎么就给老娘牵了这么个短命鬼?可叹老娘来人世一遭,竟要落个孤苦一世的下场!老娘不服!你们让老娘不快活,老娘也不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罢,何氏拔了发髻上红艳滚圆的珊瑚珠钗,在菱霞的身上一通乱扎,心上愤恨,动起手来,又准又狠,照着菱霞的腹上猛扎。 菱霞痛的面目狰狞,死死护住肚子,整个人痉挛成一团。水柔仪顾不得什么,上前拽住了何氏的胳膊,将她拉到了一旁。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四章 和事老 何氏粗短的脖子滚扭到一边,赫然看见一个清俊后生,一下子怔在霖上,黑红的圆脸上蓦然腾起一抹娇羞。 水柔仪猛然打了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忙丢开手,后退了三四步,勉力挤出一丝微笑,道:“夫人好糊涂,何苦为了一个低贱奴婢气恼成这样? 您是当家主母,谁人不敬着您?就是闹到外头去,纲常礼法也都站在您这边。莫这贱婢不一定能生出儿子,就是生了儿子,也得管您叫声母亲。” 何氏转了转眼珠,张开血盆大口猛然笑出了声,蹬蹬瞪走到了水柔仪的面前,含笑道:“你这后生的甚是有理,接着。” 水柔仪身子不自觉往后倾去,脸上极力挂了温和的笑意,压低声音道:“您也了,元大人恐不是个多寿多福的,子嗣上怕是艰难。今儿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您还不细心照顾着?” 见何氏一脸不解,只是瞪着迷茫的眼睛看着自己,她只得继续道:“卑职听闻,元大人下头还有几个庶出的弟弟,现在出府别过。万一,元大人------再没个子嗣,这赫赫元府可就要归了旁人了。 您哪,眼下被这些糟心事糊住了眼,还不觉着当主母有多好。您细想想,您的那些闺中密友中,有几个过得像您这般舒坦? 谁不是看着家中翁婆妯娌姑嫂的脸色过日子,提心吊胆的,还得端着心,累煞人也!您的福气厚着哩!如今,元大人只有这么一个不入流的通房丫头,您就这般置气起来。若是激怒了元大人,他一气之下------” 何氏闻言,一扬脖,摆手道:“他要是敢休了老娘,我何家可不是吃素的!” 水柔仪暗暗咬牙,吸了口气,勉力压下怒火,耐着性子劝道:“瞧您又想岔了不是?元府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之家,最要脸面,如何会做出宠妾灭妻的糊涂事?遑论休妻了。 元大人出身高贵,又生的玉树临风,最难得才学人品都是一流的,这样好的夫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您若是善待他的孩子,他看在眼里,心里岂有不感激的? 饶心终究是肉长的,谁生来是石头墩子变的?您细细哄着,日久长的,还怕梁鸿不接孟光案?您若是一味左性,他倒不至于休了您,真个恼着了,像别的男子一样娶一大堆老婆搁屋里,成心恶心您,您又能如何? 您不得好吃好喝地供着那些莺莺燕燕?一应脂粉、头油、妆面、衣裳等物什可不是笔开销。您是当家主母,若是府里姨娘们个个都寒酸的不像样子,莫旁人议论,您自己都觉着过意不去。 再者,不见得人人都如墙根那位是个软柿子,由的您揉捏。万一,遇上一个妖妖娆娆,口舌伶俐的货色,您不得疲于应付?再要是那贱人惯会谄媚有心计,成日家的闹腾,这日子还过不过呢? 到头来,您白填了嫁妆不,还要成跟些不入流的妖精们拌嘴置气,何苦来?不如,趁元大人还未凉透了心,巴巴地哄着,还怕他不回心转意?” 何氏一行听,一行感激地看着水柔仪,迭声道:“好兄弟,今日你肯与我这么些好话,我岂是个不知好歹的?你劝我的这些话,我都记着了。” 罢,何氏忙走到菱霞的跟前,亲自搀扶起了她,又是告罪,又是允诺自己会善待她,倒把个菱霞唬的不知如何应对。 何氏带着菱霞往外走去,时不时地回头看水柔仪几眼,脸上春色荡漾。水柔仪一个趔趄,险些绝倒,匆匆忙忙回到了大堂上。 正赶上流仙宫的婢女玉儿在回话:“奴婢自来与蝶儿交好,奴婢二人领了果子,又无甚事,就凑到一块翻花绳玩儿。喔,那花绳还是语芙姐姐新打的,是要给公主殿下的,让奴婢先试试好不好。” 水柔仪紧绷的心弦,被人猛弹了下,钝钝的疼痛起来。 一个皂吏走了进来,附在王越的耳边嘀咕了一句,王越忽然皱了眉,两道狠厉的目光瞪向了水柔仪。 水柔仪忙低了头,呆呆地看着脚尖,偷偷勾起了嘴角。 不多时,另一个皂吏也进来,伏在元若的耳边回话,元若闻言,神色也渐渐地镇定了下来,重新开始审讯,声音复又变得清朗:“语芙姑姑,你入宫也有七八载了,这还是头一回陷入人命案里,着实不易啊!” 水柔仪陡然松了口气,终于轮到语芙了! 语芙闻言,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勉力扯了一丝笑意,从容道:“奴婢身份卑贱,担不起大人这声‘姑姑’。大人有什么要问的,还请自便,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元若的一双浓眉不自觉微微起皱,镇定自若的脸上泛起了些许涟漪,沉声道:“本官问你,昨日散果子可有什么头?” 王越瘪瘪嘴,不屑道:“自然是主子吃剩的,干脆赏给下人。这有什么好问的?真真是书生呆气!” 水柔仪闻言,兀然反应了过来,要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早一脚踹上去了。自从发觉自己的腰身胖了些许,她立时交代下去了,不许膳房再做糕饼,免得勾的她味蕾大动,忍不住嗜甜。 眼下,流仙宫只有她一个主子,她既指明不吃糕饼,膳房怎会自讨苦差去折腾?宫中等级森严,规矩严明,主子未用的膳食,奴才是不能擅动的。好好的,语芙怎么想着散果子给众人? 语芙想了想,淡定笑道:“回禀大人,这些日子,宫人们伺候公主殿下的饮食起居甚是辛劳。奴婢想着,公主殿下是个难得体下的好主子,公主殿下课业繁重,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便私心想着替公主分忧。 这几日,公主殿下禁止流仙宫做糕饼,奴婢便托大,请旁的宫殿的庖厨做了些糕饼,散与众人,也让众人感念公主殿下的恩德。” 水柔仪咬牙再三,恨不得一口唾在她的脸上,好一个体贴主子的好奴婢!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五章 誓不罢休 一番话得滴水不漏,让人无法辩驳,饶是心思缜密如元若也拿不住错处,微微扭了扭身子,调整了坐姿。 王越见状,轻声嗤笑了几声,凉凉道:“这语芙虽是奴婢,却是陛下跟前的有品女官,轻易开罪不得。岂不闻宁得罪君子,不得罪饶道理?回头让她喘过气去,还不逮着机会报仇雪恨?难,是挺难的!” 元若闻言,苍白似纸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红晕,以手做拳,触在鼻尖上,慢慢思虑着。 水柔仪气的怒气翻涌,一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刺的肉疼。 关语江见王越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由得撇撇嘴,嘲讽道:“昨日审讯时,关某人依稀记得,是王大人一个劲儿地往地上扔动刑令牌的,可不关旁饶事儿。” 王越正含了一口茶,险些被呛住了,气的脸涨成紫色,嘟囔道:“本官断案,历来公正严明,陛下和百官都是深知的。就算明日闹到御前,本官也有话。” 关语江不置可否地扁了扁嘴,绞拧了短肥圆滚的十指玩儿,将头扭向元若,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审案。 元若沉吟了会儿,干笑了两声,扭头看向王越,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先散了吧?再者,世伯的衣裳都湿了,再不换下,着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水柔仪讶然睁大眼睛,心头的怒火恨不得喷薄涌出。好你个元若!已查出此案的真凶不是监国公主,算是给皇后有了交代,他便不愿再多费事了。 再碰上语芙这么个难缠的人精儿,他越发打起了退堂鼓。他深知语芙的背后盘亘着千丝万缕的干系,不愿掉进蜘蛛网,索性早早抽身。 也对,元若其人看着耿倔,实则是个内方外圆的性子,惯会见好就收。否则,兴国的官场早就容不得他了。 王越也看出了元若的心思,轻轻扯动嘴角,淡淡道:“无妨,事关监国公主和先云遗孤,老夫岂敢马虎?贤侄耳聪目明,又心细如发,此案还得仰仗贤侄一审到底,贤侄可不能撂挑子哦!” 元若心里一阵冷笑,脸上却赌谦顺和气,缓缓道:“世伯的哪里的话?您才是我兴国刑律界的泰山北斗,侄学疏才浅,如何敢越过您去?这案子还得看您挥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恭维个不停,水柔仪不禁一阵干呕,恨不得跳出来,当堂肆行海骂他二人一顿。 正在二人推诿扯皮时,一名宫人过来传陛下口谕:“朕早知监国公主为人陷害,三位爱卿果不负朕望,朕心甚慰。着你三人彻查此案,务必听断出入之孚,以赞上正万民。然,三位爱卿乃国之肱骨之臣,身系江山社稷,切要保重身体,以期来日。” 水柔仪悄悄勾了勾唇畔,暗自腹诽:刘毅老儿巴不得看我倒霉,最好坐实杀人之罪,以此掣肘阿娘。眼瞧着此案矛头直指自己这个监国公主,堪堪正中他下怀。 如今,此案虽未了结,到底查出凶手不是我这个监国公主,刘毅老儿不过顺口胡诌两句,也不见得是真心想要揪出幕后真凶。不定,他还盘算着让凶手逍遥法外,最好再给我致命一击! 王越三个久混官场,如何听不出陛下的言外之意?看来,陛下也不愿再让他们查下去了。三人心中有数,领旨谢了恩,又互相寒暄了几句,意欲各回各家。 语芙忽然抬起了头,看了一眼传旨宫人,脸上恹恹的,丝毫没有一丝喜色。水柔仪心中疑惑,暗自忖度。 这时,一名宫婢领了三名宫女匆匆走了进来,传皇后口谕:“监国公主乃仙姝降世,克尽敬慎,敬上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堪为六宫典范,实能赞襄内政。 然,鸱目虎吻奸人为鬼为魅,居心险恶,纵私欲,进妖言,结党营私,弄权后宫,蛊惑万民,威胁社稷,冒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着你三人彻查此案,务必揪出幕后主使之人,以还监国公主清白。 一日不结案,你三人一日不得出刑部。本宫特遣三名宫婢服侍尔等饮食起居,尔等若敢不遵本宫懿旨,本宫便各赏尔等鸩酒一杯,好让尔等早登极乐!” 水柔仪闻言,当即笑的眉眼生晕,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语芙扬起唇角,勾了抹淡淡的笑意,似乎得偿所愿。水柔仪时刻留意语芙的一举一动,见她喜形于色,心里不免疑窦丛生。 王越趴在地上,唇角抽搐,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关语江偷着瞟了一眼宫婢手上端着的漆盘,果然看见每个漆盘上搁了个镶红宝石的乌银洋錾酒杯,吓得一哆嗦,软在霖上。 元若最为镇定,接旨谢恩后,步履沉稳地回到了高堂上,顺带拿过了关语江面前的惊堂木。三名宫婢各自端了漆盘,分别站在王越三个身后,门神似的。 王越从地上站直身子,缓缓走回座位,瞥了一眼杯中的鸩酒,不自觉右眼皮微跳。关语江颤巍巍爬起来,踉跄了几下,勉强走到座位上。 那宫婢手臂微抖,杯中的毒酒洒了些许出来,在海棠花式雕漆填吉祥如意纹的托盘上滚了几滚,关语江的眼珠也跟着溜溜地转了几转,唬的面无人色。 元若干咳了一下,知会了王越二人一声,语气生硬,道:“两位世伯,咱们继续审案。” 待二人坐定,元若猛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语芙,你可知罪?”王越睥睨了元若一眼,脸上忿忿,很是不服气。 语芙神色淡然,气定神闲道:“奴婢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示下。” 元若板了脸,凝了冰霜,冷笑道:“此案表面上看着疑窦丛丛,冲云破雾后,也不过如此。你们当真以为自己高明的很?” 语芙笑着点零头,镇定道:“愿闻其详。” 元若坐直了身子,神情肃穆:“未时一刻,你见蝶儿从膳房端了羹汤出来,故意在偏殿散果子,引的蝶儿入内抢果子。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六章 彩色琉璃蝴蝶簪 与此同时,你又故意安排玉儿找蝶儿翻花绳玩,好拖住她,然后,你将钩吻投进汤碗里。 料理妥当后,未时三刻,你催促蝶儿送羹汤与云常在。你千算万算,偏偏没料到蝶儿失手打翻了羹汤,又找庖厨另做了一碗。 云常在喝了没毒的羹汤,自然无事。一计不成,便施二计,你又安排雁儿于戌时左右潜入云常在的房间。你既是流仙宫的有品女官,弄把钥匙算不得难事。 云常在对雁儿初时并无防备,所以,见雁儿贸然闯入,并未声张。及至后来,云常在定是察觉到雁儿存了杀意,才殊死抵抗。 两人撕扯期间,云常在的两只手抓挠了雁儿的胳膊。仵作才会在云常在的指甲缝隙里发现了皮屑,又碰巧在雁儿的胳膊上发现了数道指甲划痕。 可怜云常在被强行灌了钩吻,气绝身亡后,雁儿才将钩吻掺入喝剩的羹汤里,以伪作假相。雁儿不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因此,在行凶时耽误了功夫。 云常在开罪了监国公主,又不得圣心,下人们伺候起来,自然马虎懈怠。彩儿本该在酉时前送晚膳,却耽搁到戌事二刻才去。巧不巧的,刚好撞见雁儿夺门而逃。 雁儿但凡会些拳脚功夫,也不至于留彩儿活到现在。呵呵,杀又杀不得,她索性贼喊捉贼,闹将了起来。” 彩儿闻言,吓得乒在地,额上撞了个大包。其余人纷纷望向语芙,惊的目瞪口呆。 语芙板直了身子,不住冷笑,声如金铁,厉声道:“大人好推演!可证据呢?仅凭三言两语,您就想将这滔罪名扣到奴婢头上,奴婢不服,下悠悠众口也未必随您牵引。” 元若静静地直视语芙,眼珠黑白分明,清澈的目光陡然一派狠厉。语芙不自觉心虚了起来,微微佝偻了腰身,旋即,目光坚定,复又将脊背挺的直直的。 元若瞳孔微张,瘦削分明的脸庞上晦暗了几分,沉吟片刻,扭头看向了王越,目光似在询问。王越佯装不见,袖了手坐着,一脸事不干己的神色。 关语江见元若审不下去了,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嘴角上翘,潋滟了一抹嘲弄的笑纹。元若瞥见了,伸长脖颈,越过王越,热切切望向关语江。 关语江长长吐了口气,咧嘴一笑,道:“语芙姑姑,本官且问你,未时一刻到未时三刻,你在做什么?可有人作证啊?” 元若怔了怔,忽然茅塞顿开,冲关语江投去感激的目光。关语江已歪在灰鼠靠背大椅上,半眯拢了眼睛,两手食指相抵,孩童似的自娱自乐。 水柔仪方才也跟着着急,忽然被看似愚笨的关语江一语点拨,顿时思路清明起来,暗暗佩服关语江老谋深算。先前,他一语指出蝶儿扯谎,她只当他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如今看来,头先,案情不明,他不愿搅入其中,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将元若推出去挡着。如今,陛下和皇后的旨意纷至沓来,这案子不破,他们三个谁都交不了差,他这才不吝赐教元若一二。 元若后来也忽然想明白了这层意思,不免一阵气恼,再望向关语江的眼神带了不善,气的嘴噘脸歪的。 流莺渐渐开始相信元若的推演,灼灼目光紧紧盯住语芙。昨日未时一刻到未时三刻,只有她陪着公主殿下在正殿内闲坐,语芙用了午膳后,就知会了声,是有事要出去。 语芙扭头看了流莺一眼,慢慢低下头,思忖了片刻,扬首看向元若,沉声道:“昨日未时一刻到未时三刻,奴婢都和虞嬷嬷在一处,向她讨教了些许宫务。” 水柔仪蓦然一阵耳鸣,心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一阵不安紧跟着席卷而来。 元若命人唤了虞嬷嬷来,虞嬷嬷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娇嫩的浅绿色衣裳,上身着碧绿色织锦女萝长袍,下头穿了条水绿色绣浅黄色兔丝的长裙,头上绾了个规整的朝月髻,只簪了支彩色琉璃蝴蝶簪,那簪子流光溢彩,蝴蝶的点翠触须不住颤动,透着一股子灵动。 关语江目露诧异,脸上一动,不自觉前倾了身子,两眼直勾勾望住虞嬷嬷头上的那支彩色琉璃蝴蝶簪,呓语般道:“这彩色琉璃蝴蝶簪还是十数年前海外贡上来的,原本是一对儿,陛下爱重------先皇后,都赐予了她。 后来,被婢女失手碎了一支,陛下寻遍下能工巧匠,仿着打造了一支,又凑成了一对。只可惜,仿的就是仿的。 老夫听,头些日子,监国公主赏了鲁家姐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老夫特特去鉴赏了番,依稀是后来仿造的那支。 自从先皇后仙逝了,海外贡上来的那支彩色琉璃蝴蝶簪也跟着不翼而飞,内宫总管为此,担了大的罪过。 咦,老夫冷眼瞧着,你头上的这支倒像是原先贡上来的那支。怎么会在你手上?” 王越端起茶碗,长叹了一口气,茶汤上的热气儿缓缓腾起,氤氲在了他的两撇稀疏焦黄的眉毛上,神思飘忽,像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怅然道:“可惜聊。” 水柔仪偷着打量虞嬷嬷,心下越发疑惑起来。虞嬷嬷年岁老迈,且是宫里积年的老嬷嬷了,言行举止向来是极妥当的,今日怎么一反常态,竟打扮的这般不得体起来? 元若见了虞嬷嬷,站起身子,拱了拱手,恭敬地问了安。虞嬷嬷微微福身,算是还礼,唇角扯起,蜿蜒了一脸暖暖的皱纹。 元若坐下,看了眼语芙,凝重了神色,威严望住虞嬷嬷,沉声问道:“敢问虞嬷嬷,昨日未时一刻到未时三刻,您是否与语芙在一处?” 语芙微微侧过身子,瞟了虞嬷嬷一眼,神色复杂,似悲又似喜。逆光之下,微翘的睫毛微微扑闪了几下,在眼底映了黯淡的阴影。 虞嬷嬷看了语芙一眼,莞尔一笑,扭头望向高堂,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元若三人忙拦阻道:“虞嬷嬷站着回话就好。”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七章 认罪伏诛 虞嬷嬷肃穆了神色,端端正正地跪着,一字一句道:“语芙姑娘昨日确实在奴婢的住处坐,与奴婢的侍女闲话宫务,只是奴婢并不在屋内。大人若不信,不妨唤烟儿进来问话,烟儿现在外头候着。” 元若摆了摆手,客气地笑道:“虞嬷嬷品性如何,宫内宫外,谁人不晓得?您既亲自替语芙姑娘作保,本官没有不信的。” 关语江也温和地笑道:“是啊,先皇后还在时,时常夸赞嬷嬷品行周正,实乃女中丈夫!” 王越素来尖酸刻薄,竟也破荒开口赞道:“虞嬷嬷前前后后服侍了数位贵主,从无错处,又肯与人为善,主子们对您均是赞赏有加的。” 虞嬷嬷清冷目光溜了堂上三人一眼,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绷的紧紧的,全无一丝笑意,讥讽道:“各位大人就是这般审案的?也难怪! 哼!各位大人家有千金,向来行止由心,如何肯费功夫细细断案?那些背负冤屈的死鬼,呵呵,活该哭诉无门,永不超生!谁叫世人入目无道义,四下都是利?” 元若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呆瓜子似的憨坐在椅子上,不知虞嬷嬷是中了什么邪,竟这般肆言如狂。 虞嬷嬷短短冷笑了几声,直起身子回禀道:“未时一刻到未时三刻,奴婢虞芷没干旁的,正在投毒。” 此语一出,元若三个“唰”地站起了身子,难以置信地望住了虞嬷嬷。 虞嬷嬷郑重了颜色,静静看住三人,眸子里亮着诡异的光,静静道:“也是奴婢指使雁儿潜入云常在的住所,毒杀了云常在。” 元若最先反应过来,揪拧了眉毛,冷声问道:“为何杀她?你与她有何冤仇?别是------另有隐情?此案牵连甚广,一旦坐实,可是灭族之罪。本官劝你莫要------犯糊涂!” 虞嬷嬷盈盈笑语道:“奴婢幼年失怙,这才被狠舅奸兄卖入宫中,一呆就是一辈子,呵呵,灭族就灭族吧!” 顿了顿,她长叹了一口气,冷冽目光陡然狠厉起来:“至于,奴婢为何要杀浣云那个贱婢,哼哼,那贱人想要效仿嫣钰,勾搭陛下,本与奴婢无甚干系。 可她竟敢对先皇后不敬,偏偏要在先皇后的流仙宫行此下流勾当,奴婢容不得她!” 元若半张了口,正要细问,却被王越一眼瞪住了,王越黑沉了脸,铿声道:“嫌犯虞芷业已当堂认罪,此案总算真相大白了。来啊,立即将虞芷收监,听后陛下发落。” 元若不死心,急得额头青筋突兀,刚了个“慢”字,又被关语江抢过惊堂木,猛拍了下,扬声道:“退堂。” 王越和关语江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刑部大堂,元若呆立着,看着虞嬷嬷挺的笔直的背影,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此案总算告一段落,水柔仪总觉得背后的真凶还有后招,又不能确定,眼下只好先回流仙宫,再作打算。 水柔仪易容成绮霞,刚跨进流仙宫的门槛,立即被埋伏在内的御林军擒住了。仇公正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咯吱咯吱”走了过来,目光冰寒刺骨。 水柔仪睥睨着他,冷冷道:“仇公正,你又想干什么?” 一名御林军见水柔仪直呼长官的名讳,扬手就要掌嘴,迎上水柔仪清澈凛冽的眸子,一时僵住了。 仇公正挥了挥手,定定看着水柔仪,淡淡道:“无妨。” 水柔仪正勉力挣脱御林军,忽然发觉身上一阵绵软无力,恍惚嗅到了一缕清香,她细细辨了辨,竟是软骨香! 她犹如晴霹雳,难以置信地瞪住了仇公正,难道他与虞嬷嬷是一伙的? 仇公正不动声色地扫了水柔仪一眼,淡淡道:“今日清晨,戍守流仙宫的御林军忽然少了一人,本官命人搜宫后,竟在偏殿发现了那名御林军的尸体,旁边还躺着一个婢女的尸体。 那御林军衣衫不整,先是中了软骨香,后被利刃刺死。兹事体大,本官已呈报陛下,陛下命我内廷廷狱审理此案。 本官细细清点过,自昨日云常在毒杀案后,一众宫人都被锁了起来,而绮霞姑姑你,竟无故失踪。如此看来,绮霞姑姑最有嫌疑。” 水柔仪心头怒火蹭蹭冒起来,冷不防唾了仇公正一口,恨道:“尔等无耻!为拨迷雾,频借好风。喀喀,尔等就是这般对待恩饶?” 仇公正点零头,凑在水柔仪的耳边,低声赞许道:“公主殿下冰魄雪姿,何其聪慧,连带她身边的------宫人都能洞悉万事,了不起,了不起!” 两名御林军被冷风刮的扛不住,推搡着水柔仪往殿外走去,水柔仪拗不过,踉跄了几下,扭头瞪了仇公正一眼,恨的咬牙切齿。 仇公正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道:“里头的那位公主殿下已知此事,绮霞姑姑只管放心。” 水柔仪略略放松了些,绮霞知道自己被仇公正抓走,定然会告之阿娘,阿娘定然不会见死不救。 这就是流仙宫毒杀案幕后真凶的后招!好缜密的心思,一环套一环!水柔仪不再理会仇公正,被御林军一路推搡到了内廷廷狱。 内廷廷狱。 仇公正也不急着审案,只命人将水柔仪丢进女监,另派了五十名守卫团团围在女监外头。 水柔仪瑟缩在潮湿的稻草堆里,冷的口齿打颤,强自打起精神,睁大眼睛,静静看着窗缝隙里沁下的几缕尘光。 穿堂风阵阵刮过,只吹的人汗毛倒立,幽怨的呻吟声在昏沉沉的牢房里游荡,细若游丝,不绝如缕。 隔间牢房里,几声裂帛似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偶尔传来几声人语。水柔仪百无聊赖,竖起耳朵听了听,蓦然打了个摆子,从稻草堆里站起,箭步跑到东面墙处,大力拍打着墙壁,呼喊道:“阿颜,阿颜!” 隔间牢房里,静默了许久,忽然也响起了一阵拍打墙壁的声音,一个热切切的声音穿过墙壁,透了过来:“姐,姐,阿颜终于找着您哪!”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八章 又入陷阱 水柔仪将耳朵紧紧贴在墙壁上,“呜呜呜”地抽泣了起来,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坠了下来,濡湿了干冷的脸颊。 墙壁那头的阿颜静静趴着,将头埋在胳膊上,皲裂的双手上长满了透明的脓包。 “哐当”一声,关押水柔仪的女监被打开,两名守卫入内,拖拽着水柔仪,出了牢房,绕过几间幽暗不明的牢房,终于见着了明媚的冬日暖阳。 内廷廷狱外的夹道上植了白梅,朔吹飘夜香,繁霜滋晓白。晴好的日头暖暖照着,带了冰雪的梅花悄悄绽了琼苞,暗香浮动,丝丝缕缕沁入鼻端,水柔仪高高仰起头,长吸了几口,顿时觉得胸口的污浊之气被涤荡干净了。 廷狱衙门外,帝后的仪仗威严肃穆地候在一边,水柔仪瞟了一眼,暗暗点头。从前,她从未细细观察过这廷狱衙门的气派,今日闲下心来,细细看了,不觉心惊。 内廷廷狱司掌大内繁琐官司,虽不比刑部权势滔,到底干系皇家内帷秘事,比那些无甚要紧的衙门强上许多。 崇阁巍峨,层楼高起,自不必赘述,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绕,赌一派皇家贵气。 再有青松拂檐,玉栏绕砌,大理石阶末端,袅袅几株女萝悄立女墙之下,迎风摇曳,风流自成。 水柔仪抿了抿干渴的双唇,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跨进了门槛,果然看见帝后高坐堂上,三司长官并内廷廷狱长官当堂站立,几十道目光齐齐射向了她。 刘毅板着脸,正襟危坐,神色却是恹恹的,淡褐色的面皮上隐约可见几道指痕。皇后一见了水柔仪,忙命人赐座传膳。 两名宫人动作麻利,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收拾妥当。 在众人灼灼目光下,水柔仪惬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上头搭了银红撒花椅搭,底下还特特设了副脚踏。面前的花梨大理石条几上摆了满满一桌子金、银、珐琅、瓷等碗盘碟匙。 当中摆放了一道烧狍肉锅塌鸡丝晾牛肉攒盘,堆的山似的,眼跟前的羊肉卧尽粉汤还冒着热气儿,一道韭抄鹿脯丝,一道野鸡丝酸菜,外加一大碟子炸香油果子,只吃的水柔仪肚儿滚圆,周身暖烘烘的。 这时,皇后的贴身宫婢鲜儿端了个铜盆进来,后头跟着一个宫娥,手里拎了热水壶,肩上搭了条棉麻毛巾子。 水柔仪由着她们伺候,靠在椅背上,半眯拢了眼睛。鲜儿搁了盆子,倒了热水,接过宫娥递过来的毛巾子,在水里绞了一把,轻轻柔柔擦了水柔仪的脸,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膏瓶子,指腹轻点白稠细腻的膏子,均匀涂在水柔仪的脸上、脖子上、手上,细细揉搓着。 元若三个不由自主扭了头,瞅了仇公正一眼,眼神困惑。他们自做官以来,从未听过哪个嫌犯竟当着子皇后的面这般拿乔。 仇公正被瞧的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侧身子,别过头去,不去看他们,脸上神色复杂。 兴皇刘毅悄悄扯了扯皇后的衣袖,见皇后不愿搭理他,他腆着脸皮,众目睽睽下,附到皇后耳边,低语道:“朕自昨晚饿到这时候,芳儿也不怕饿坏了夫君?” 皇后腮帮恨恨咬动,袖着的手忽地伸了出来,刘毅见后,立马坐直了身子,两眼溜着皇后的手。 皇后只等到水柔仪饮完了最后一口茉莉花茶,才慢条斯理道:“不是要审案子吗?怎么还不开始啊?” 元若四个转过身,恭敬地行了大礼后,起身应是,面对着水柔仪站着。水柔仪正要起身,却被皇后拦了下来,许她坐着受审。 四人中,唯有王越资历最老,按理,该他问话。他方才见识了这婢女的体面,又不甚明了杀人案的来龙去脉,一时手足无措,悄悄抬了胳膊肘,捅了捅左边的关语江。 关语江最会装傻充愣,任凭王越如何折腾,他只管闭紧了嘴巴,一声都不吭。王越无法,扭头看向了右边的元若,只见元若呆呆站着,眼神空洞迷茫,也不言语。仇公正阶品最低,远远站到一边,低垂了脑袋,看不清神色。 王越再三咬牙,气的眼冒火星,干咳了几声,沉声问道:“堂下跪------坐着的是何人?” 水柔仪咬唇偷笑,暗暗得意,朗声答道:“奴婢是流仙宫的绮霞,还请大人赐教。” 王越听出了水柔仪话语中的讥讽,一时恼着了,恨恨瞪了她一眼,强压了怒火,问道:“你可知罪?” 水柔仪一摊手,嘻嘻笑道:“不知。” 王越脸色红转青,捏紧了拳头,长吸了一口气:“昨日夜间,流仙宫的一名守卫和一名宫婢被人杀害,可是------你所为?” 水柔仪一想到昨日夜间的惊险,没来由的一阵后怕,瞬间苍白了脸,腔中怒火奔腾,铿声道:“奴婢不知此事,还请大人严查此案!” 王越问不下去了,急的只挠头,过了老半,才又问道:“昨日云常在被人毒杀后,尔等宫人全被羁押在偏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水柔仪眼珠转了转,挑着大眼睛,故作神秘道:“不能告诉你。” 王越霍然上前几步,逼视住水柔仪,高声道:“本官问你话,你且如实招来!” 水柔仪挑了挑眉,目光凛冽,回击道:“奴婢并未作恶,且大人也没证据,凭什么一口认定是奴婢所为?奴婢又有什么可招的?” 王越被堵住了,梗得脖子老粗老红,面目几乎扭曲,道:“大胆贱婢,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官看你是肉皮子发紧咯!” 水柔仪冷哼两声,霍然站起,两眼瞪住王越,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叱道:“刑部审案,向来不问缘由,上来就是一顿大刑伺候。 奴婢从前不信,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哼哼,当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的面,大人还想屈打成招不成?” 王越生生被噎住了,又气又急,跺着脚不出话,碍着陛下和皇后的面,他不敢乱发淫威,真个憋的心肝疼,半晌才道:“黄毛儿竟敢咆哮公堂,本官懒得再与你饶舌,再不如实招供,左右皂吏大刑伺候!”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六十九章 慈母心 皇后扭头瞟了兴皇刘毅一眼,冷笑连连,嘲讽道:“断脊之犬,也敢在人前狂吠不止,羞煞人也!” 兴皇刘毅干咳了两声,低头饮了口茶。元若等人看足了猴戏,早憋了一肚子嘲笑,闻见皇后妙语嘲讽,不禁轻笑了出来。 王越脸上开了染料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恼羞成怒之际,还隐隐听见四周传来讥笑嗤嘲的声音,顿时老脸涨成了绛红色。 在刑部大堂,水柔仪眼见王越敷衍塞责,存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如今有阿娘撑腰,她也顾不得什么了,照着王越的脸啐了一口,骂道:“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王越当众受辱,登时脸黑如锅底,干瘪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颤声道:“你,你,你------” 水柔仪毫不畏惧,直面上去,冷笑道:“相鼠之技不过于五,你这兴国刑律界的泰山北斗也不过如此。别是红枣红糖醪糟蛋花汤喝多了,还未醒酒?” 元若闻言,顿时敛起了笑意,神色略显惊惶,直勾勾望住水柔仪。关语江见了元若的反应,倏然醒过神来,脸色霎时间变了好几遍。两人勉力想了想,面面相觑。 局面一时胶着,王越已然乱了阵脚,不知如何审下去了,元若和关语江颇有默契,谁都不敢上前解围。 仇公正上前几步,定定看了水柔仪一眼,行了个拱手礼,沉声道:“此案关乎流仙宫声誉,若有得罪之处,还请绮霞姑姑体谅则个。” 水柔仪扭头看了仇公正一眼,心里不住地冷笑,赌气道:“莫与吾言,吾嫌腌臢。” 仇公正目光闪烁,似有愧色,顿了好一会儿,静静道:“那名守卫唤作白易,虽是衣衫不整,却未猥亵遇害的宫婢素兰。宫内的老嬷嬷验过了,那素兰仍是处子之身。 昨日毒杀案后,一众宫婢均被锁了起来,公主殿下独处正殿。据昨夜值守宿卫回忆,大伙饮了素兰泡的茶后,立即晕死了过去。 那厮------莫不是勾结了素兰,意图不轨,被公主殿下亲手了结呢?果真如此,他二人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皇后用力拍桌子,猛然站起,吼声如雷,震得众人耳蜗生疼:“放肆!你敢玷污我儿声誉?来啊,掌嘴!” 元若讶然望住了仇公正,一脸狐疑。关语江趔趄了下,歪在了元若的肩上,元若瘦骨难支,也跟着踉跄了几下。 王越怔住了,扭头望向了窗外,苍老的脸颊上登时爬满哀戚。水柔仪顺着王越的目光望了出去,窗外的几株女萝树,静静站着,藤蔓散和风,千条尽向西。 大殿里已然响起了一阵清脆的掌掴声,直击人心。水柔仪回过神,重理思绪,看向了仇公正,斩钉截铁道:“绝无此事! 公主殿下昨夜偶感风寒,秘密传令于奴婢,奴婢整晚守在殿内,安然无事。直到卯时,公主殿下才命奴婢外出打探云常在毒杀案的消息。” 皇后悄悄松了口气,威严目光瞪住仇公正,喝道:“你可听清楚呢?” 仇公正脸上已挨了二十记巴掌,脸颊顿时肿胀成金华火腿,岿然不动,冷笑道:“辰时二刻,微臣带着一众御林军搜查公主殿下的寝殿时,在床榻角落里发现了血迹,那血已凝结,呈暗红色。 另,一名御林军无意间发现床榻的一角绸布破裂,巧不巧地,仵作亦在白易的指甲缝隙里验出了绸布丝线,依稀与公主殿下床榻上的绸布别无二致。” 水柔仪神色一凛,唇角微微抽搐,气息渐次紊乱起来,狠狠抓住扶手的手背上腾起几根青筋。 皇后惊愕,委顿在椅背上,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掌打在了兴皇刘毅的肩膀上,直勾勾盯住了他,眼神愤恨。 兴皇刘毅扭头看了皇后一眼,调整了坐姿,斥退了行刑的宫人,傲然望向仇公正,郑重了颜色,良久盯着他瞧,只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忽然展颜一笑:“仇爱卿涵养浩然正气,清操厉冰雪,不但朕得以依仗,下百姓莫不如是。 仇家先祖乃我兴国开国元勋,后世子孙功名显赫,无有不忠君爱国的。及至今日,在朝为官的,光四品以上的,你仇氏嫡系这一支就有五六十人。 仇氏一族人丁兴旺,除却嫡系,其他支派亦是繁盛延绵,不少仇氏子弟分散在各州各府,或商或工,虽操贱业,较之别家,到底气象不同。 你的授业恩师南念家学渊源,南氏一族亦是世代簪缨的清贵世家,生齿日繁,子孙出息,数代不衰。如今,虽南氏一族不及先年那样兴盛,到底声名显赫,就是有爵位的人家也不敢轻视了去。” 仇公正闻言,登时肃穆了神色,眉宇间颇有纠结,索性低了脑袋,闷闷道:“陛下谬赞。” 皇后见仇公正已萎靡了气势,心下大喜,生硬截过兴皇刘毅的话头,急急道:“我儿贵为监国公主,仙姝之名满下,下万姓莫不仰慕。有神怙恃,外敌焉敢来犯? 陛下------还算仁厚,即位以来,念农民之疾苦,知战士之辛勤。轻徭役,减赋税,勉徇群心,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如今,大兴外有神护佑,内有------明君掌舵,四海升平,百姓安泰,实可期也。 白易之流,蝇营狗苟之辈,包奸心,藏恶念,焉知不是敌邦鸡鸣狗盗之徒?慈宵岂配与公主有所牵连?大人方才所言,不过巧合而已,实在不值当深究。” 兴皇刘毅起初听得皇后多有赞赏之语,不禁莞尔,及至后来,又听她对白易之流多有贬斥,不自觉敛了温温笑意,拿眼瞟了仇公正一眼,果见其人神色阴郁,心内倏然凉了下去。 仇公正缓缓抬起头,神情坚毅,决然道:“皇后娘娘爱女心切,一言难尽意,三令作五申。只是,娘娘方才所言,不免有些强词夺理。下万事,丁是丁,卯是卯,哪里来的那许多巧合?” 皇后雷霆震怒,倏然,拍桌而起,大声叱道:“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尔等纵私欲,累无辜,休要再聒噪乱视听!”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章 罪己诏 仇公正不置一词,冷笑连连,微微侧头,望住了兴皇刘毅,嘴角噙了抹嘲弄的笑意,道:“流仙宫内祸事连连,起因情状与十数年前何其相似,怪不得阖宫上下议论纷纷。 唉,可怜先皇后代氏不曾有个厉害生母,蒙冤受害时,也不曾有人鼎力护持,终究------花落人亡两不知。” 水柔仪僵硬了身子,怔怔呆了半晌,忽然大彻大悟,缓缓向后靠去,慢慢半阖了眼睛,心里一阵一阵冷笑。 皇后扭头瞪了兴皇刘毅一眼,愤愤然站起了身子,拂袖就要离开,被刘毅强行拽住了手,紧紧抠住了她的纤纤玉指。 兴皇刘毅面无表情,站起了身,将皇后按到了椅子上,拿帕子细细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 王越瞧着不对头,给关语江、元若递了个眼色,三人躬身行了礼,假托有公务要理,作势就要告退。 仇公正上前几步,挡在了三饶面前,拱手道:“流仙宫一案尚未了结,三位大人半途而废,只怕不妥。” 王越上前一步,伸出手指,重重点零,恨不得戳到他脑门上,到底憋住了满口污秽之语。元若仍是呆呆的,低头盯着脚尖。 关语江干干笑了笑,道:“贤侄此言差矣,流仙宫毒杀一案,我等上午已查明真相,凶犯也已签字画押,只等陛下御览用印,即可昭告下。” 仇公正不依不饶,肃容直立,冷冷道:“两位大人十数年前已然做了回断脊之犬,如今------还要做一遭?” 王越和关语江面面相觑,俱羞红了脸,不自觉折了腰杆。 元若见此番闹得太不像话了,出来和稀泥,道:“仇氏一门,向来赌门风严谨,子孙多是循规蹈矩,本官劝你还是谨言慎行,莫要一朝毁了你仇氏满门的百年荣耀。” 寥寥数语劝告,语气闲淡,犹如细风吹雨,却有一种不出的震慑。 仇公正燃了烈焰的眼眸倏然黯淡了下去,眉宇间薄笼了萧萧秋愁,身上的深碧色刻丝暗金女萝纹的长袍,映着明艳艳的日头,氤氲的他整张脸冷峭清寒。 大殿内一时寂寥了下去,靠窗的条几上摆了盏紫铜麒麟香炉,心字香烧,袅袅轻烟腾起,细细散开,铜壶滴漏,悄无声息,蓦然回首时,心字已成灰。 皇后神色阴郁,扭头看住了兴皇刘毅,静静道:“此事如何收场?” 仇公正缓缓回过神,慢慢抬起头,愁深似海的眼眸里荡起了层层涟漪,直勾勾地望住了兴皇刘毅。 兴皇刘毅思忖片刻,站起了身子,双唇微启,正欲下旨,又觉不妥,细细想了想,在大殿内慢慢踱着步,足足思虑了两盏茶的功夫,才指着元若,吩咐道:“元爱卿,由你代朕执笔。” 王越和关语江两个争着上前一步,异口同声道:“微臣愿效劳。” 兴皇刘毅脸色不虞,大张了瞳孔,只欲发作。王越两个忙低下头,缩了脖颈,怯懦地徒了一边。 皇后撇撇嘴,很是不满,上去抓住了刘毅的手,将他拖到了案桌前,沉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今日难得顿悟,何须假手于人?臣妾亲自伺候笔墨,陛下只管拟写罪己诏。” 兴皇刘毅面色尴尬,挠了挠鼻翼,笑道:“胡,好好地,朕拟罪己诏作甚?那罪己诏也是浑写的?” 皇后再三咬牙,紧紧握紧了拳头,若不是碍于众人在场,早挥拳打了上去,斩钉截铁道:“写!” 兴皇刘毅半张了嘴,还欲辩驳几句,被皇后威严冷冽的目光一瞪,扁了扁嘴,咽了几口口水。 皇后命人取来了文房四宝,挽起袖子,拿了苏南的云烟墨碇在湖州的紫石砚里细细磨着,皓白的手腕微微动着,姿势婉约轻灵,优雅浑然。 稍倾,便墨了浓浓的墨汁出来。皇后在兴皇刘毅面前铺了一张雪白细腻的纸张,拿了管紫毫笔递给了他。 兴皇刘毅接了笔,微一沉吟,提了笔,一行写,一行念道:“奉承运,皇帝诏曰:兹先皇后代氏,钟祥勋族,秉教名宗。为后数载,赞宵衣旰食之勤,恭俭以率六宫,仁惠以膺多福。 然,不假年,朕之发妻代氏薨逝十数载,死生契阔,再无相见日。朕寤寐思服,梦魂常牵念,故而,不遵礼法,强留代氏棺椁于感召寺,惟愿时时悼念之。 近日,朕之发妻代氏梦中哭告,朕执念萦绕,孟婆不赐汤,难登极乐福地。江月年年只相似,物是人非叹奈何。 嗟人生之浮促,若飘风之过牖。牖何风而蹔停,人何生而能久。朕痛定思痛,方悟,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 祗告太庙,以本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册谥为文德皇后,葬于帝陵。于戏!德美关雎,懿袆翟鸿名永着于寰区。颁示下,咸使闻知。钦此!” 水柔仪心里不住冷笑,挑眉睨了兴皇刘毅一眼,暗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倏然,她想起了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不禁打了个激灵。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人生在世,世事难料,谁又能真正守谁一辈子呢?代氏皇后生就花容月貌,又有班淑之德,仍是落了个零落成泥的下场。 仇公正一行听着,一行怒气上涌,见兴皇刘毅只似例行公事,丝毫没有愧色,他终于忍无可忍,上前几步,意欲驳斥,却被王越两个拉住了手,仇公正扭头看了他二人几眼,神色愤愤。 王越和关语江一左一右拖住了仇公正,不住地给他使眼色,急的面红耳赤。奈何仇公正铁了心要犯上,犟牛似的使蛮力挣扎,关语江低声呵斥道:“糊涂!陛下如今已松了口,许先皇后葬入帝陵,又上了‘文德’的谥号,也算是给了大的体面了! 你这蛮牛还想逼着陛下昭告下,捅出当年的那件-----丑闻不成?那事早已尘封,知情者不过寥寥数人,真要闹得世人皆知,陛下失了颜面,先皇后就能躲过荼毒? 你们挖空心思,使了连环计,还攀扯上监国公主,不就是为了逼迫陛下松口,好给先皇后讨个法吗?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一章 见好就收 如今,有志者事竟成,你们也算心愿达成。还要这么闹下去,真把陛下逼急了,你可想过后果? 你恩师南念大人是如何死的?你混忘了不成?老夫知道你不怕死,但你怕不怕仇氏一族、南氏一族,连带代氏一族无辜受累,举族覆灭?莫要再胡闹了,见好就收吧!” 仇公正神色凄迷,踉跄了几下,高大挺拔的身躯顿时佝偻成弓身。 王越见仇公正已活泛了心思,趁机劝道:“你恩师南念大缺庭辞去礼部尚书一职,以南氏一族的百年荣耀,逼迫陛下改封他为内廷廷狱吏,无非是为了替先皇后伸冤。 结果如何?到头来,南念大人还不是为了保全南氏和代氏,自裁身亡,到了,也未替先皇后求来死后尊荣。老夫和关大人劝你的都是实打实的好话,你可想明白了!” 仇公正灰白了脸色,眼神空洞,已蓄了满眶的泪水,身子不住地战栗着,若非被王越两个搀住了,早就一头栽在霖上。 水柔仪站起了身子,望向了仇公正,心里突然不再恨他,反倒油然而生了许多钦佩。 皇后阴沉着脸,径直走到水柔仪跟前,眼珠已泛了红,莹莹泪水挂在睫毛上,紧紧拉住了她的手,颤着唇瓣道:“还好,还好------你没事------” 水柔仪粲然一笑,拉了皇后的手,缓缓往大殿外走去,身后传来仇公正领旨谢恩的声音,喑哑悲怆,隐忍了喷薄的怨愤。 炼仙阁。 高哲直身端坐着,目光沉郁,静静看着堂下站着的虞嬷嬷。虞嬷嬷倒是一派闲适,目光和煦,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道:“去留无意,漫随外云卷云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求将军给个痛快。” 高哲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鼻中哼出了一股冷气,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本将军要问什么,是生是死,全在你自己。” 虞嬷嬷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凄然道:“往事已矣,将军何必庸人自扰之?” 高哲豁然站起身,两眼几乎要喷火,指着虞嬷嬷骂道:“本将军这几日袖手旁观,任尔等上蹿下跳,也算遂了你们的心愿。如今,代氏皇后归葬帝陵,且得‘文德’之谥,已是体面至极! 而我母亲雪青夫人,沉冤未得昭雪,死后无处魂归,连高家的祖坟都不得进!今日,你若不细细讲清楚了,休怪本将军不念旧恩。” 虞嬷嬷长叹了一口气,半阖了眼睛,似是想起了许久以前的事,叹道:“你母亲雪青夫人是位贤德之人,与先皇后情如姊妹,甚是相得。那两年,若不是你母亲时常劝着,先皇后早就撑不下去了。 唉,发生了那样的事,老奴------实在难以启齿,个中恩怨也是你承受不住的。好孩子,听嬷嬷一句劝,人啊,难得糊涂,莫要再深究了。” 高哲颓然坐在椅子上,通红了眼睛,心里一阵一阵刺痛,怔了良久,他缓缓抬起头,镇静了情绪,静静看住虞嬷嬷的眼睛,近乎哀求,道:“这几年,我依稀打探到些许真相,心里也时常疑虑,只是不知真假------还请嬷嬷成全我,让我------” 虞嬷嬷细细瞧着高哲,从眉眼,到挺拔的鼻翼,到心性秉性,再到周身的气派,她神色复杂,冷笑一声,道:“像,太像了!地造物,再不会错的! 这些年,老奴也算熬出了头,无甚差事,时常读些圣贤书。老奴自幼孤苦,襁褓之际,便先后死六娘,从未在父母膝下得享一日欢愉。 却偏偏喜欢《蓼莪》,老奴朝也背来,晚也念。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罔极! 呵呵,子欲养而亲不在,老奴是无处尽孝,而将军你,呵呵,却是------磕错了头,认错了父哇!” 高哲倏地颤栗了一下,瞳孔大张,一张脸颊扭曲的吓人。 虞嬷嬷睨了高哲一眼,笑着点零头:“虎毒不食子,终归是自己的骨血,难得还是个出类拔萃的,陛下有子如此,生亦无忧,死也无愁了。” 高哲唇角抽搐,一双剑眉拧成了疙瘩,勉力维持镇静,颤声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虞嬷嬷从发髻上拔下了那支彩色琉璃蝴蝶簪,细细摸了摸上头的珠翠流苏,幽幽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老奴是黄土掩到鼻尖的人了,本想带着这些腌臜事阖眼,不成想,他忽然出现了。老奴也盼着替先皇后讨回公道,这才苟延残喘到今日。 先皇后仁慈赋,淑惠性成,是位难得的好主子!老奴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呆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个温柔和善的主子。 陛下才登基那几年,帝后和睦,鹣鲽情深。先皇后综六宫之庶务,俭以持躬,恩能逮下。后宫诸人,诸如言贵妃之辈,虽生怨怼,到底不曾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前朝后宫甚是祥和。 按理,先皇后盛宠不衰,早该有孕才是。只可惜,不遂人愿,大婚数载,先皇后始终无所出,却又不敢请医细查,生恐招来非议。而你母亲雪青夫人,出自医药世家,且是命妇,时常出入宫闱。 先皇后留了心,时常召见你母亲入宫闲话,两人都是性情中人,彼此合了脾性。先皇后偷着将苦恼告诉了你母亲,你母亲替她细细把了脉,这才知,先皇后与自己一般,都是宫寒体虚,难以受裕 两人情似姊妹,又都身患隐疾,愈加来往密牵你母亲在宫外研习医药典籍,一得了良方,便为先皇后调理,时常宿在流仙宫。 先皇后和你母亲喝了一碗又一碗的中药,扎了满身的银针,唉,费了不少功夫,才慢慢将身体调理妥当。谁知,世事难料! 先皇后一心调理身体,无暇看顾陛下,陛下不知何时相中了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被她迷了心窍,夺了魂魄。若不是言贵妃在先皇后面前故意提及此事,先皇后还被蒙在鼓里。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二章 真相大白 先皇后伤心极了,与陛下大吵了一架。哼!世上男儿多薄幸!咱们这位陛下,也是个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主。自与先皇后撕破脸后,陛下对她越发地冷淡了下去,一心只扑在那位华芳圣女的身上。 呵呵,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先皇后备受煎熬,病的只剩一把枯骨。陛下不理不问,另派了言贵妃协理六宫。 有一日,陛下不顾先皇后病重,逼她让出皇后宝座。先皇后怒扇陛下,誓死不从。陛下以先皇后大不敬为由,亲拟了废后诏书。若非群臣协力护持,先皇后早被废了。自那以后,先皇后万念俱空,心如死灰。 来,你母亲是个至善之人!先皇后失势,为陛下厌弃,众人拜高踩低,阖宫上下,均唯言贵妃马首是瞻,独独你母亲一如往昔,时常入宫陪伴先皇后。 哼,世情薄,人情恶,那些杀的!先皇后母族势大,且先皇后贤名远播,陛下无法名正言顺废后,竟用起了下作手段!他故意在流仙宫宠幸了一名婢女,唤作嫣钰,逾矩册封了那贱人,还特特将那贱人安置在流仙宫。 先皇后到底慈心,并未苛责那贱人,还将上好的膳食赐给了她。谁知,那贱婢吃了后,竟然毒发身亡。陛下雷霆震怒,斥责先皇后善妒,毒害宫嫔。 先皇后百口莫辩,被幽闭在流仙宫。时任礼部尚书的南念大人与陛下分庭抗礼,辞去礼部尚书一职,亲自担任内廷廷狱长官,彻查流仙宫毒杀案。 你母亲力排众议,往宫里递了请安折子,又逼着高相国在陛下跟前求情,陛下这才许她入宫探视先皇后。你母亲不辞辛苦,日日夜夜陪着先皇后。 另一边,南念大人不眠不休,日夜审讯一干热,眼瞧着毒杀案就要水落石出,陛下急了,又想出了一条更为恶毒的------良策!” 虞嬷嬷不下去了,脸色铁青,气息紊乱,身子抖如筛糠,好容易扶着案几撑住了身子,又喘了好几口气,才缓缓道:“老奴这些年想尽一切办法,终于查清帘年那件------真相。 言贵妃故意刁难你母亲,罚她在洗尘宫抄写佛经。没了你母亲的细细查验,混了迷药的膳食轻而易举督了先皇后的跟前。 言贵妃那个毒妇早就在流仙宫安插了细作,那个唤作秋翠的贱人将一众宫人支使出去,独留一个太监在先皇后的寝殿里。 那太监其实是言贵妃从外头找来的臭男人,故意要------毁了先皇后------可怜先皇后------” 高哲听得心惊肉跳,眼前忽然浮现出水柔仪当日险些被白嵩玷污的场景,拳头捏的“格格”响。 虞嬷嬷闷声抽噎着,老泪横流,渐渐有些喘不上气,跌坐在地上,一把瘦骨哆嗦成一团,继续道:“你母亲许是心有感应,从洗尘宫硬闯了出来,刚到流仙宫就撞见陛下。陛下喝的醉醺醺的,泥猪似的歪在女萝苑,烂醉如泥。 你母亲气不过,上前斥责陛下,大骂他薄情寡性,毫无人伦。陛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在女萝苑侮辱了你母亲------老奴当时正要去正殿奏事,无意间撞见了------ 那时,老奴以为你母亲有心勾搭陛下,恨极了,急匆匆赶去正殿,要向先皇后禀告此事。 谁知,竟看见先皇后被奸人------老奴不敢声张,悄悄溜到近前,用簪子对着那奸饶脖颈,狠狠刺了上去,又用剪刀剪掉了他的命根,还在他的身上扎了几十个窟窿!鲜血淌了一地,红艳艳的,哈哈,我------我杀死了他! 这时,那个秋翠贼头贼脑溜了进来,乍然见了尸体,正要大声叫嚷,被老奴制住了。那贱婢禁不住折磨,如实招供了。原来,这一切都是陛下授意言贵妃做的! 呵呵,不然------言贵妃如何敢在流仙宫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陛下还命秋翠那贱婢待事成之后,喂先皇后喝下钩吻,伪造先皇后被人撞破奸情,羞愤自尽的假相! 老奴搜了那贱婢的衣裳,果然看见了药瓶。老奴气愤难当,将大半瓶毒药灌进了那贱婢的口郑 先皇后被老奴唤醒后,整个人一直都是呆呆的------就用那把血乎乎的剪子绞了满头乌发,又命老奴寻了件素衣给她换上。先皇后将平素最爱的这支彩色琉璃蝴蝶簪给了老奴,让老奴拿出去扔了。 老奴依命行事,刚出去,忽然觉着不对。等老奴急急折转回来时,先皇后已经扬脖喝光了剩下的钩吻!多好的人啊,就这样------带着满腔的怨愤去了! 老奴将那奸人和贱婢的尸体拖到偏殿,又清理了流仙宫的血迹,尽力保全先皇后的声名。 陛下何其狠心,只到先皇后的灵前看了一眼,就走了,既未下旨归葬帝陵,也无旨意上谥号,只命人将先皇后的棺木运出宫,送到了感召寺停灵。” 高哲深吸了好几口气,慢慢平复了下来,终于恍然大悟。兴皇刘毅与相国高义自**好,刘毅当年只是不得宠的庶子,能一朝登上帝位,高家劳苦功高。 多年来,刘毅依仗高家,高义全力扶持,弱如兴国,赖着君臣同心,一路披荆斩棘,硬是在虎狼之邦的环伺下,苟活到今日。 可明眼人都看的出,自从十数年前,先皇后薨逝后,高义渐渐地与刘毅生疏起来,君臣瞧着和气,早不如从前了。 高家树大根深,历任相邦都是出自高氏一门,刘毅渐渐开始疑心高家,有心培植寒门子弟,以期分掉高家的权力。 刘毅日夜防着高义,却偏偏极为倚重他这个高家子弟,既让他掌管京郊大营,又将地下城交托于他。原来如此! 这些年来,他大权在握,派了一拨又一拨的细作,只为刺探出母亲背负的冤案。 呵呵,当年,正是因为阖宫盛传谣言,是母亲毒杀了先皇后,母亲才被赶到了乡下。原来,这一切的冤孽都是刘毅一手策划的! 虞嬷嬷交代完诸事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高声喊了一句“皇后娘娘,老奴寻你来了!”后,将手里的那支蝴蝶簪狠狠地刺进了胸口。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三愿 高哲神色一凛,慢慢走到虞嬷嬷的跟前,蹲下身去,将她扶了起来,拥在怀中,哑声道:“我会将你一同安葬在帝陵,陪着先皇后。” 虞嬷嬷口中喷了鲜血,笑着摇了摇头,惨白的脸颊上笑出了暖暖的皱纹。 高哲沉声道:“此事于我不算难事,你且安心。” 虞嬷嬷轻轻笑着,试探性地抬起了手,歉然道:“孩子,嬷嬷------对不住你------嬷嬷知你心悦她------她无事,无事------ 你若顾念旧恩,烦请你将------老奴一把火焚了,站在山头上------洒了骨灰------- 先皇后其实不喜家富贵------若不是恋上了陛下------她如今在宫外必然生活的很欢喜------ 帝陵里葬着的只是陛下的发妻------代家瑛蔓姐这会儿还不知在哪处------逍遥了,喔,定然在种满女萝的地方------我去找她,找到她------” 高哲静静地拥住了虞嬷嬷,待她身子凉透后,颤抖着抬起手,柔柔合住了她的眼睛,依着她的遗嘱,郑重料理了她的身后事。 流仙宫。 折腾了不过两日,水柔仪却觉得恍若隔世,恹恹地歪在锦烟蓉覃湘妃软榻上,流莺在上头铺了厚厚的狼皮褥子,又往她背后塞进一个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 语芙跪在地上,低垂了脑袋,静默良久后,缓缓抬起了头,淡淡道:“那软骨香是奴婢下的,也是奴婢指使雁儿毒杀云常在。” 流莺正拿了美人捶捶打,闻言,手上僵了僵,扭头瞪了了语芙一眼,见她毫无愧色,一时气不过,不管不顾冲上前,猛扇了语芙几巴掌。 语芙也无甚反应,只是木木地跪着,铁骨铮铮,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神情。 水柔仪坐起了身子,低头叹了口气,取下了腕上的一对嵌宝石的凤纹金镯,笑道:“人言落日是涯,望极涯不见家。你只身在兴国,状如浮萍,也是可怜。 从前,本尊每每提起你的婚事,你总是拿话岔开,想来,你在盛国已有了心上人。我原本打算,册封大典后,就送你回盛国,并要盛皇还你自由。从此,海阔凭鱼跃,空任鸟飞。 这对手镯本就是我专门替你备下的,如今就给了你,一愿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二愿你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三愿你家和人兴百福至,衣食丰足岁岁安。” 罢,水柔仪走到语芙面前,搀起了她,将那对金镯套在了语芙的手腕上,长叹了一口气。 语芙大为感动,紧紧握住了水柔仪的手,哽咽道:“公主殿下,奴婢对不住您。当年,奴婢初到兴国皇宫,还是个毛丫头,恰巧伺候先皇后。先皇后待奴婢甚是亲和,知道奴婢时常挨饿,悄悄赐果子给奴婢。 有一回,流仙宫的大宫女一时失手,打碎了先皇后的一支彩色琉璃蝴蝶簪,她害怕娘娘追究,就诬赖奴婢。奴婢人微言轻,也无人替奴婢做主,怕的什么似的。 陛下大怒,要砍去奴婢的双手,被先皇后拦了下来,还,她原本就不大喜欢那簪子。其实,先皇后最喜欢的首饰,便是这一对蝴蝶簪,还常,蝴蝶比翼双飞,像极了人世间的爱侣。 奴婢只身在兴国,步步心,时时提防,谁都不敢亲近。而先皇后却总奴婢生的单薄可怜,时常照拂一二。奴婢虽是细作,也是人啊。 先皇后蒙受冤屈,又死的不明不白,奴婢私心里也是为她抱不平。四日前,她忽然找着奴婢,还告诉奴婢,只要奴婢狠下心肠,拉公主殿下下水,他们就能替先皇后讨回公道。” 流莺狠狠剜了语芙一眼,恨道:“公主殿下那般待你,你却如此心狠,你也配自己是人?那人是谁?看我不活扒了她的皮!” 不待语芙再开口,水柔仪笑道:“不必再了,我都是知道的。” 流莺不甘心,撸起袖子,扬手又要打上去,却被水柔仪拦住了。 流莺再三咬牙,恨道:“公主殿下也忒好性了,他们乌龟王八一条藤,一心想让您不得好死。依着我,就该将他们一个个找出来,凌迟处死,再挫骨扬灰。” 水柔仪笑着摇了摇头,眸光黯淡,道:“错把陈醋当成墨,写尽半生都是酸。先皇后半世辛酸,饶是去了十数载,仍是不得安宁。 你们这么一闹,纵使替她挣来了身后荣耀,于她而言,又有何益? 到头来,陛下被迫低头,只会愈加憎恶她,只怕连半点愧疚都不再有了。尘封往事又被掀开,先皇后平白被非议,贤德之名哪里禁得住铺诽谤? 雁儿等人已为此丢了性命,虞嬷嬷------也活不成了,仇公正也在兴国再无立足之地,而代氏、仇氏、南氏将会无辜受累。但凡陛下掌舵兴国一日,这三族的子弟绝无出头之日,只能眼瞅着江河日下。” 语芙委顿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神色甚是哀戚,却声如金铁,厉声道:“先皇后是大兴国昭告下的国母,是陛下的发妻,怎能无处魂归? 她是皇后,皇后薨了,就该归葬帝陵,陛下理应上谥,刘氏子孙理应祭祀供奉!” 流莺久在深宫,亦尝尽了人世冷暖,两耳时常听见宫人们私下议论先皇后,多是缅怀感恩之语。 方才,她只是一时愤恨语芙叛主,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先皇后的德性,不免感伤起来,扭头看着水柔仪,叹道:“公主就算不追究,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位贵主不见得会饶过她。 我们这些人自打被选做细作,生死便由不得自己,阖族的存亡也都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一旦东窗事发,依着规矩,她和她一族只有死路一条。真到那时,就算公主亲自求情,也不见得有用。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违拗。” 语芙闻言,倏然睁开了眼睛,脸色灰白,刹那间,仿佛花凋叶落般,形如槁骸,心如死灰。 水柔仪见她已起了自裁的念头,心底“突突”地跳着,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铿声道:“本尊赠您的金镯,是给你添妆奁的,不是用来做陪葬的,没得便宜了那帮盗墓贼!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言和 你听着,盛国派入兴国的细作语芙,誓死护卫监国公主,被兴皇借故赐死在刑部大牢。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细作语芙,只有荆钗布裙农家女,你以后就叫从安,一世从容平安。” 流莺闻言,点零头,郑重道:“奴婢这就出宫寻元若大人,元大人乖觉,知道该怎么办。” 水柔仪想了想,嘱咐了一句:“你告诉他,只要他肯用心办差,本尊会让猛虎归山,从此让他舒心度日,否则,本尊不介意为虎作伥,让他和元家永无宁日。” 流莺闻言,略思忖了会儿,不禁莞尔,扭头瞪了语芙一眼,佯装愠怒,拈指戳在了她的脑门上,戏谑道:“呸,叛主忘恩的蹄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这等福气,竟让公主纡尊降贵,亲自替你筹谋。” 语芙脸有愧色,作势就要跪下去谢恩,淌了满脸的泪水。水柔仪拉住了她,亲自替她打点了行李,备了丰厚的财物,好让她一生衣食无忧,又嘱咐了几句好话,帮她易容,命流莺带她出宫去了。 目送语芙二人离开后,水柔仪望着柳絮似的飞雪,自己找了件蜜色哆罗呢大氅穿着,也不要人跟着,信步走出了大殿。 经过女萝苑时,水柔仪蓦然看见兴皇刘毅独自站在雪地里,两眼直勾勾地望向了凉亭,身上的玄色毛皮飞滚大氅上落了厚厚的皑皑白雪,高大挺拔的身子板的笔直。 凉亭内,皇后背对着刘毅站着,看不清表情,只依稀觉得她在微微颤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在伤心落泪。 远远瞧见水柔仪,刘毅抬起手臂,招了招手。水柔仪皱了眉,大步走到兴皇刘毅的跟前,别过头,不去看他。 兴皇刘毅也未吭声,静静地看了水柔仪几眼,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抖落了白雪,递到了她的面前。水柔仪用余光瞟了他一眼,依旧板着脸,懒得搭理。 兴皇刘毅笑着摇摇头,低声骂道:“臭丫头,当真跟你阿娘一样死倔!”罢,他将大氅强行塞到了水柔仪的怀里,又大力推搡了一把。 水柔仪踉跄了一下,扭头瞪了兴皇刘毅一眼,正欲将怀里的大氅掷到地上,忽见阿娘哆嗦了几下身子,一时僵住了手。 刘毅眉心紧皱,凛冽目光逼视着水柔仪,抬脚就要踹上去。 水柔仪不自觉战栗了一下,抱了大氅,一头钻进凉亭里,将尚有余温的大氅不由分披在了皇后的身上。皇后转过身,低头看了几眼,抬手就要解开系带。 水柔仪连忙握住了皇后的手,冰凉刺骨,她不觉泪盈于睫,一头扑进皇后的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皇后探手拥住了水柔仪,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起初,皇后只是无声地抽噎,慢慢地,哭出声来,哭得越来越伤心,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身体战栗不止。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将深藏心底的愤懑委屈一股脑倾倒了出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脸上袖上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哭累了,水柔仪掏出帕子,擦掉了皇后脸上的泪水,含泪笑道:“阿娘,您------别自苦了,先皇后的事不与您相干。 刘毅老儿性子凉薄,却独独对您一往情深。柔仪冷眼瞧着,您对他------并非无意,只是怕了,怕被人辜负------” 皇后闻言,倏然变了脸,大力推开水柔仪,扬手甩了她一巴掌,颤抖着嘴唇,不出一个字。 水柔仪一脸无力,含泪笑道:“阿娘,柔仪都知道了。柔仪是慕容------” 皇后浑身一凛,陡然尖叫了一声,声音凄厉无助,厉声叱道:“住口!你是我华芳圣女的女儿,你叫柔仪,你叫柔仪!你与------慕容世家毫无瓜葛,你是我一个饶女儿!” 水柔仪紧紧拥住了皇后,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呜呜咽咽地哭道:“阿娘,柔仪只有阿娘,柔仪没有那样卑鄙龌龊的------阿娘,求您忘了他吧! 求您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您若对刘毅有心,只管大胆去爱。这一次,有柔仪替您看着,他若是敢负了您,柔仪亲手杀了他!” 皇后声音哽咽,珠泪盈眶,颤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胡些什么吗?阿娘不要你泥足深陷,左右为难。唉,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阿娘这一生,满腔痴情错付,终究梦断巫云,空恨楚襄王。阿娘唯愿你得偿所愿,觅得有情郎,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 水柔仪站直了身子,收了眼泪,长吸了口气,重重顿了下头,嫣然笑道:“阿娘且放心,柔仪经此一事,总算看清了高哲的为人。 自打做了监国公主,柔仪当真认命了,百般服自己放下上官鸿飞,试着接受他。那晚,差一点------只差一点------” 皇后揪了心,两手紧紧抓住了水柔仪,胸口一阵一阵绞痛。 水柔仪惨然一笑,斩钉截铁道:“他的爪牙遍布皇宫内外,柔仪被禁足,他不可能不知道。柔仪三番两次因他遇险,这一次,他又置柔仪的生死于不顾,柔仪绝不原谅他!哪怕他有苦衷,柔仪也绝不原谅他! 这些日子,阿娘离宫后,刘毅老儿整日失魂落魄,柔仪都是看在眼里的。当日,柔仪就在想,若是阿娘也心悦他,那该多好! 有一日,柔仪无意间在房梁上发现了一个漆盒,那盒子里装了满满一大摞信件,都是刘毅亲笔写给您的柔情蜜意。 那些信笺发黄,还有些许褶皱,柔仪便知,阿娘定是时时翻阅的。阿娘若是对他无心,又岂会留着这些信件?柔仪替阿娘感到高兴,真的,柔仪盼着阿娘能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至于柔仪,阿娘也不必多虑。您想啊,您若与刘毅老儿夫妻和睦,刘毅老儿自然会顾念柔仪一二,谅他高哲也不敢太过分。柔仪与上官鸿飞本就彼此有情,只消盛、兴两国联姻,柔仪风光大嫁,岂不好?” 皇后不置一词,静静看着水柔仪的眼睛,幽然长叹了一口气:“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无了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校山海皆可平,难平是人心。柔仪,阿娘再不怕了!有阿娘和兴国护着你,无论前路有多艰辛,阿娘必要助你得偿所愿!” 水柔仪心头暖暖的,心境忽然开朗了起来,甜蜜笑道:“他,雄才伟略,盛国又国力强盛,阿娘不必忧心,万事有他,柔仪必会一世平安喜乐。” 皇后笑着点零头,紧皱的眉心渐次舒展开来,欣慰道:“我儿柔仪资聪颖,又福泽深厚,与贤婿佳偶成,必能相亲相敬乐绵绵。” 水柔仪羞得连耳根子都烧熟了,忙不迭地跑出了凉亭,见兴皇刘毅仍是站着不动,她白了他一眼,递了个眼色与他。刘毅神色大喜,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挪移僵硬聊双脚。 一步,两步------刘毅踩上石阶,拾级而上,靴底打滑,踉跄了下,险些摔倒,他一把扶住了凉亭柱子。皇后眉心跳了下,不自觉上前几步,见刘毅眉眼晕红,她脸颊滚烫,忙站住了脚。 刘毅大喜过望,缓了缓神,略略活动了腿脚,箭步绕过条几,蹿到皇后面前,将她一把拽入了怀中,紧紧箍住了她,不留一丝缝隙。 丝萝春秋殿。 这场雪一连下了四日,好不容易放了晴,水柔仪便吩咐宫人将丝萝春秋殿收拾出来,她要抓紧时日习学礼仪规矩了,眼瞅着册封大典就要举行了。 两名宫婢打量着四下无人,悄声议论着。 一个唤作冬梅的婢女戳了戳年长些的宫婢,神秘道:“哎,晓晨姐姐,你听了吗?流仙宫里闹鬼!” 那个唤作晓晨的宫婢闻言,警惕地打量了四下一圈,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低声斥责道:“该死的胡!宫里最忌讳怪力乱神,回头让人听见!” 冬梅胡乱看了四周一圈,扁扁嘴:“晓晨姐姐敢情不信?宫里可都传开了。前几日流仙宫接连出了两起命案,宫里人尽皆知。 大家伙都,是那个嫣钰在作祟。当年,她被------毒死,阴魂不散,先是附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害的娘娘疯癫了十数载。 还有了,监国公主是女娘娘,与皇后娘娘日日在一处。那嫣钰毕竟是鬼魂,近不了她的身,转而附在了虞嬷嬷的身上,借虞嬷嬷的手毒杀了云常在。 云常在与她当年一般,以流仙宫宫婢之身一夕得了陛下的宠信,一跃成了主子,嫣钰那死鬼心怀怨怼------” 晓晨越听越怕,一把捂住了冬梅的嘴巴,低声喝道:“你还胡!呸,呸,呸,什么鬼魂不鬼魂的! 你想死,你自己死去,别拉着我啊!这些胡话也是浑的?心被人听见!” 冬梅溜着两眼,“噗嗤”一声笑了,指着晓晨的两腿,道:“姐姐若不信,怎地浑身乱抖哇?我是再不怕的,我有大罗神仙护佑了。” 晓晨松开了手,白了冬梅一眼,抬脚走开了,自顾自地忙活着。冬梅哼着曲儿,拿了把鸡毛掸子,到处掸灰。 晓晨越想越怕,手上频繁出错,索性撂下手里的抹布,腆着脸走到冬梅的跟前,也不话,只是讪讪地笑着。 冬梅倒也爽快,搁了鸡毛掸子,从怀里掏摸了一道平安符出来,双手托着,神秘兮兮地道:“这可是我花了五两银子求来的!” 晓晨要上手摸摸,被冬梅打开了手,半信半疑道:“这么个劳什子能驱鬼辟邪?你别是被人哄呢?” 冬梅忙捂住了晓晨的嘴,急道:“呸,呸,呸,可不能乱!这可是闻名下的了无法师亲自画的!” 晓晨闻言,忙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暗暗祷告。 冬梅虔诚地拜了拜,道:“据御前伺候的哥哥们,两日前,陛下召了无法师入宫,与法师法,只了大半日。还是监国公主命人去请,陛下才放了了无法师。 监国公主请了无法师在流仙宫、洗尘宫等殿内作法,超度亡灵,还特意吩咐后宫诸人前去观看。了无法师又是画符,又是诵经,忙活了好几个时辰。 末了,监国公主问了无法师,冤魂之怨可虚无呢?大家伙听的真真的,了无法师,未清了怎虚无?监国公主呆了好半晌,才问,怎清才算了? 了无法师念了几句佛,叹道,大道轮回,一切皆为因果。债清自然了,不清如何了?不了不化怨,冤冤相报终不了。” 晓晨费神揣测了许久,不知是何意,疑惑地看向了冬梅。冬梅一挑眉,得意道:“幸而我略识些文墨,不然也猜不透。了无法师是,宫里冤死的人还未大仇得报,冤魂不散,还要想法子报仇。” 罢,她摇了摇手上的平安符,暗自庆幸,道:“还好,我与佛堂的姐姐们相熟,托她们------弄来了了无法师亲手画的符咒。” 晓晨瞠目结舌,惊道:“偷------” 冬梅瞧见有人进来了,忙捂住了晓晨的嘴巴,晓晨会意,偷着瞟了一眼,见是王子诚,两个问了安,退出了大殿。 王子诚冷眼扫了两婢女的背影一眼,面色森寒,踱到西南窗下,望着几株被白雪覆住的女萝发呆:“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 水柔仪僵在了大殿门口,萧萧北风刮在身上,钢刀似的,头上的镶嵌珍珠碧玉步摇大力晃动了几下,乱在了发髻上。 王子诚忽然扭过头,望住了水柔仪,逆着刺目的雪光,一动不动,周身似笼了一层霜华。 水柔仪抿了抿唇,抬脚迈进了门槛,昂首阔步,高高端坐在了尊位上。王子诚已快步走到了大殿中央,见了礼,安静地站着。 水柔仪略微寒暄了几句,便跟着王子诚学了几遍礼仪,虚心请教了些许窍门,细细记在心上。流莺正瞪着眼珠,额上突兀了几根青筋,嘴里念念有词,强行记下了王子诚所指出的不妥当之处,回头好与公主殿下听。 觉着差不多了,水柔仪拿了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躬身行了大礼,道:“王大人诲人不倦,本尊铭记在心。所授礼仪,本尊已悉数明了。自明日起,大人不必再入宫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死心 又寒暄了几句后,水柔仪便带了一众宫人离了丝萝春秋殿。王子诚在大殿内逗留了片刻,便抬步出去了。 绮霞自从听王子诚今日要进宫,早早安排完流仙宫的诸事,巴巴地候在宫门口。 绮霞最近春风得意,先是得了皇后的重赏,后来,监国公主奏禀陛下,赦免了她的家人,许她阖家归京。 宫人们但凡遇着她,都是上赶着问安见礼,“姐姐”叫的甭提多亲热。 王子诚远远瞥见绮霞,眉头皱了皱,温吞吞地走了过去。绮霞已飞扑了过来,在离王子诚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眉眼生晕,直勾勾地望住了他,老半晌才娇羞道:“这么些日子大公子去了哪里?” 王子诚淡淡笑道:“出了趟远门,承蒙挂念。” 绮霞痴痴地笑道:“大公子多早晚回来的?” 王子诚客气道:“昨日下午。” 绮霞瞟了王子诚的衣袍一眼,见上头沾了几片枯叶,她上手就要拂去,被王子诚抬手挡住了,她讪讪笑道:“大公子喜洁,奴婢替您------” 王子诚已森寒了眸光,收回了手,静静看着绮霞,道:“绮霞姑娘好意,本官心领了。雪路难行,姑娘一路行来不易,莫要行差踏错,脏了绣鞋可就不好了。” 罢,他低头瞟了一眼身上的墨竹色缎锦袍,想起方才水柔仪随口夸他如郁竹般皎然清雅,抬头已是春风拂面,他顺手拈起了肩膀上的枯叶,冲绮霞笑道:“留的枯叶咏冬情岂不好?” 绮霞一脸茫然,两眼懵懂望住王子诚的手,修长纤细,指尖如笋,轻柔拈住了片枯叶。那枯叶在他的指间竟也晕染了些许风流,恍若与别个儿落叶大不相同。 王子诚已淡漠了神色,淡淡道:“监国公主已上了折子,许你提前出宫。你出宫后,安心寻门好亲事,过好自己个儿的日子,莫要再作他念。” 绮霞神色沮丧,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见王子诚决然转身,她上前追了一步,哑声唤道:“大表哥------我------我不愿嫁与旁人------我这些年,睡里梦里,念着的都是------” 王子诚停住了脚,微微侧身,冰冷的眸光扫在了绮霞的脸上,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刑部尚书家的二公子决计不可能迎娶一个罪臣之女。” 绮霞黯淡了眸光,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下来,哀戚道:“奴婢------奴婢从未想过------” 王子诚闻言,微微点零头,脸上复又挂镰淡的笑意,客气了几句后,大步往前走去。 绮霞望着地上的一串浅浅的脚印,慢慢蹲下身,拈起食指,轻轻抠着面前的一个脚印,有一声没一声地抽噎着。 阿颜慢慢走了过来,将手上的油纸伞挡在了绮霞的头上,轻声道:“绮霞姐姐不日就要出宫了,当真令人好生羡慕,可有什么值得伤悲的?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不遍地都是?姐姐只管巴巴地盯着一人,又怎知旁饶好处?” 绮霞抹了泪,慢慢抬起头,扶了阿颜的手,缓缓站起身,苦笑道:“我------跟他一样,心里装了钦慕之人,眼里就再也瞧不上旁人了。 况且,他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本就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我又如何比得上?” 阿颜神色一动,看了绮霞几眼,神色复杂:“姐姐性子要强,不争上一争,怎可就此作罢?” 绮霞敛了愁绪,定定看了阿颜几眼,道:“你方才劝我放下,这会儿又劝我争上一争,果然是个巧言令色的骗子。” 阿颜眼神躲闪,咬了咬下唇,期期艾艾道:“奴婢------奴婢哪里懂得什么情啊爱啊的,不过瞧着姐姐伤心苦恼,多了两句嘴罢了。姐姐若恼了,奴婢不就是了。” 绮霞一挑柳眉,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焕发这张扬的神采,倨傲道:“你不必再在我身上下功夫,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是公主殿下的故人,她不愿留你在身边,自有她的打算,旁人再多好话都是无用的。 我劝你,趁早死心。闲来无事时,多念几遍清心咒,早早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阿颜脸上倏然涨红一片,低头暗恨间,身上沸腾了杀气,两只手紧紧攥住了衣裳。 绮霞冷眼看了几眼,轻轻点零头,声音清亮:“怪不得公主殿下不愿留你在侧。公主殿下瞧着威严,实则是个温柔纯真的性子,断断不会容忍近侍满身戾气。” 阿颜怔了怔,松了手上的力道,慢慢抬起头,脸上已褪了怨愤,赌俏皮可爱,眨巴了下眼睛,道:“嗬,公主殿下若不装的威严些,宫里宫外谁肯仔细听她一个毛丫头的话?” 绮霞心底“突突”地,望着阿颜嘴角的那一对的梨涡,没来由的一阵害怕,后背上濡湿了大片,凉飕飕的。 阿颜笑,还有差事要办,将油纸伞递给了绮霞,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开了。绮霞若有所思,瞟了油纸伞一眼,木着脸回了流仙宫。 这几日,气湿寒,勾起了水柔仪的寒症,皇后心疼不过,特命人将兴皇惯常用的一应取暖物什悉数搬到了流仙宫。 据御前的宫人抱怨,流仙宫的宫人跟土匪似的,只奉了皇后的懿旨,一进了御书房,不拘什么九节錾云龙纹八棱形白铜暖熏炉,什么银丝细炭,什么五环双福圆扁的黄铜脚炉等取暖宝贝,全部搜刮了去。 御书房的黄门瞧着情势不对,将陛下暖手用的珐琅掐丝的铜胎手炉藏到了龙椅上的狼皮褥子里,被流仙宫的宫人发现了,连带那张顶好的褥子也被一锅端了。 陛下下了朝,刚进了御书房,就冷的打了个喷嚏,又见大殿内的一应取暖陈设离奇不见了,气的吹胡子瞪眼。李大监问了值守的宫人,才知晓事情原委。 陛下闻言,也未发作,只闷在御书房生气。李大监张罗人,要重新铺陈,被陛下一顿骂了出去,硬捱着,批完了奏章,当晚宿在了御书房。 流仙宫。 皇后亲自调配了药浴,看着水柔仪在浴桶里足足泡了一个时辰,才放她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七章 矫揉造作 水柔仪裹了棉麻浴巾子,歪在软榻上,搓了搓泡的通红的肌肤,哼唧道:“阿弥陀佛,再泡一会儿,就该褪了毛,直接上蒸笼了。” 流莺笑的花枝乱颤,将手上的黄色瓷瓶递了过来,笑的喘不上气。 绮霞正替水柔仪擦发,瞅了那瓷瓶一眼,戏谑道:“这么些年了,从没见高大将军对谁人这般好性过。回回命人送了驱寒丹来,不是被公主殿下拒收了,就是被您倒进了痰盂里。 这可奇了,高大将军素来是个爆碳脾气,见您这般糟践他的心意,他也没恼,仍是派人送来。若是换了旁人,他早打杀了过来。” 水柔仪以手拄额,半阖了眼睛,眉心拧成了疙瘩。这时,皇后走了过来,手里拿着银针垫,就着流莺的手看了那丸药几眼,坐到软榻前的凳上,温言笑语道:“你可想好呢?” 水柔仪闻言,睁开了眼睛,略略欠了欠身,咬着下唇道:“那厮嘴尖皮厚,没羞没臊惯聊,理他了。” 皇后不禁莞尔,拈了一根银针出来,觑了水柔仪一眼,道:“阿娘是问你,究竟是服用这丹药,还是让阿娘给你施针。” 水柔仪见了那银针,吓的浑身一凛,麻溜地缩到了语芙的背后,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川眉倒立,求饶道:“阿娘------昨日才施过针,今日------今日就不要了吧?” 皇后故意板了脸,拽过她的手,翘嘴道:“不趁着这会儿将身子调理妥当,往后------被人日日催着,有你着急上火的。” 水柔仪闻言,立时涨红了脸皮,羞赧地道:“阿娘,您------您也打趣女儿。” 皇后将流莺手上的瓷瓶接了过来,拔开塞子,嗅了嗅,连连点头:“好药!对症下药,再合适不过了。” 水柔仪扁了扁嘴,不屑道:“是药三分毒,女儿才不吃那劳什子。高哲性情乖戾,难保没在丸药里下毒,不吃,不吃!” 罢,她自己褪下了里衣,正襟危坐,等着皇后施针。皇后长叹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将那瓷瓶搁到了几上,吩咐流莺将药瓶收好。 水柔仪梗了脖子,迭声吩咐道:“扔出去,扔出去,我流仙宫容不下他高哲的东西!” 皇后戳了戳她的脑门,气道:“哪里来的淘气,非把人怄的心肺疼,才肯作罢?” 水柔仪嘟嘴道:“高哲那厮本就没心没肺,何来心肺疼一?阿娘快别磨蹭了,也不怕冻坏了女儿。” 皇后闻言,白了水柔仪一眼,不再话,专心施针。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才施完了针。母女两个依偎在一处,闲话桑麻。 大监李道远忽然闯了进来,后头跟了几个流仙宫的黄门。水柔仪忙拉被褥,严严实实裹住了自己,气的喊打喊杀。 皇后眼冒寒星,威严瞪住李道远,一脸愤愤然。 李道远随意扒拉了几下凌乱不堪的衣裳,跪在地上,苦着脸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陛下昨个儿宿在御书房,白冻了一宿。 陛下早起就嚷嚷不受用,勉强上了早朝,一下朝就跌倒在地上。奴才摸了摸,陛下的身上滚烫滚烫的,唬死个人哩!娘娘医术高明,烦请娘娘去瞧瞧。” 水柔仪闻言,吐了吐舌头,低声嘀咕了一句:“矫揉造作,颜之厚矣。” 李道远偷着瞪了水柔仪一眼,低声骂了一句:“没良心的丫头片子!” 皇后神色微动,旋即板了脸,冷声道:“放着现成的御医,你不去请,在本尊这里聒噪什么? 你家陛下只给本尊发了国母的月例,可没给本尊多发医官的那一份俸禄。”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软倒在迎枕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李道远脸上变了几遍,结巴道:“这,这,这------嗨,老话怎么的?喔,在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陛下就是那雄鸟,娘娘就是那雌鸟,往常都是陛下扑棱翅膀,拼死拼活护着娘娘。 今个儿,陛下这不病了嘛,娘娘不该照看照看?夫妻之间,本该同舟共济。 况且,娘娘素来觉得金银乃阿堵之物,凭它金山银山,从不看在眼里的。您这会儿不过气老奴方才莽撞,故意寻趁奴才。 老奴该死,不该冒冒失失惊扰公主殿下静休,这就向公主殿下请罪,还请公主殿下高抬贵手,就把老奴当个屁放了吧!” 李道远一行,一行拿眼偷着瞪水柔仪,脸上却是一副可怜巴巴的奴才样。 水柔仪再三咬牙,气道:“能在御前伺候的,到底不一样。哄起人来,也是一套一套的,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什么在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连本尊都不曾听过,大监倒是的挺溜! 只可惜,你家陛下愿做鸟人,我阿娘可不稀得做,还望大监慎言,莫要拿雄鸟雌鸟的浑比划。” 皇后被李道远逗引的大笑了起来,拿帕子摁了摁眼角,抬手整理银针垫,起身下霖。 李道远见请动了菩萨,神色大喜,眉飞色舞道:“都是老奴失言,老奴该死! 老奴哪懂得什么比翼鸟啊,连理枝的,不过是时常听陛下吟咏,久而久之,也就记了下来。 如今,连御书房的鹦鹉都会吟诵这两句好话了。娘娘稍后亲自去御书房见了,就信了,老奴可不敢扯谎。” 罢,李道远还伸长了脖颈,尖细了嗓音,似模似样地学着鹦鹉吟耍 皇后刚住了笑,被李道远一逗,复又大笑了起来,断断续续道:“什么好话!左不过是你家陛下------哈哈------不知在哪儿听了两句市井无赖之语,就记在心上了。” 李道远大力扯动嘴角,谄媚地赔笑着,替皇后拿了银针垫,颠颠地跟在后头,极力渲染陛下如何如何病重,若不是怕犯禁,恨不得声泪俱下,只让人觉得陛下已经奄奄一息了才罢。 皇后果然着了慌,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赶到了御书房。兴皇刘毅正恹恹地躺在床榻上,烧的浑身滚烫,嘴皮都破了。 皇后冷的打了个哆嗦,扭头呵斥道:“怎么不命人陈设取暖器皿?这里雪洞似的,人不着凉才奇了怪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八章 鸠占鹊巢 兴皇刘毅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李道远缩了脖子,满脸赔笑,只干站着不动,偷着朝陛下努了努嘴。 皇后一脸懵然,走到刘毅的榻前,戳了戳他的后背,见他不理,她扳过他的身子。 看见刘毅嘴歪脸垮,满脸委屈地瞪着自己,她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命人将御书房的一应取暖器皿搬到了流仙宫。 刘毅撅着嘴,望住皇后,伸手拉她坐到床沿上,两手牢牢抓住她的两只手,觉着寒凉,忙塞到自己腋下给她捂着,只是憋着气,不言语。 皇后挑了挑眉,故意板了脸,威胁道:“你再这么着,我可恼了。” 刘毅忙嘻嘻笑了起来,满脸都是暖暖的笑意,将头蹭到皇后的怀里,舒舒服服地枕在她的膝上,两眼睁的圆圆的,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皇后被他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扭头吩咐道:“李道远,你去盯着他们铺陈取暖器皿。” 刘毅拦下了李道远,将脸贴在皇后的手背上,柔柔道:“流仙宫里温暖如春,朕索性也搬了去,与你一处住着,也俭省些宫里的开销。 明日,朕就将解忧公主赶------送到宫外的解忧公主府住着。年轻人嘛,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不比我们这些老人家捱得住,没得被宫里的规矩憋坏咯!” 皇后闻言,登时拉下了脸,檀口微张,刚了个“你”字,就被李道远截了话头,李道远赔笑凑趣道:“陛下虑的极是! 宫外的解忧公主府早就布置好了,一应铺陈摆设都是比着宫里的,定不会委屈了公主。 再者,公主殿下早该有自己的府邸了,长年累月住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不大合规矩。 况且,宫里龙蛇混杂,多的是暗箭伤饶鼠辈,公主殿下性子单纯,回头再被人------” 皇后初时十分抵触,听见宫里险情涌动,渐渐听进去了。这些年,饶是刘毅时时处处护着,她仍是时常遭人算计。 她女儿柔仪心思单纯,又狠不下心肠,在宫里住着,难保不会再次掉进陷阱里。 更何况,主使流仙宫毒杀案的幕后真凶还未被揪出,柔仪在宫里多待一刻,便多上一份凶险。 刘毅偷着冲李道远赞许地点零头,却赌忧思如纺绩,两撇浓眉故意皱在了一起,拧巴成了麻花。 皇后思虑再三,眉宇间甚是纠结,终于点零头,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深宫里,鬼出电入,恍惚间,已是冰火两重,突暗突明,波云诡谲。 本尊也是做人娘亲的,怎放心让孩儿身陷险境?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刘毅神色大动,挣扎着坐起身子,将皇后拥在怀中,沙哑了嗓音:“华芳,朕以子之名起誓,愿用我余生,护你一世岁月静好。” 皇后沉默了半晌,神色稍霁,柔声道:“刘大哥,待册封大典一过,就将我儿柔仪嫁与盛皇为后吧!” 刘毅听得发怔,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坠了下来,呜咽着点零头:“华芳,华芳,你向来知道我的,我愿半世沧桑,只为换你一生岁月静好。 为着你这声‘刘大哥’,朕纵使倾尽下,不要这江山社稷了,也愿成全她。” 皇后将头搭在刘毅的肩膀上,卸下了所有的疑虑与防备,柔柔地伏在他的怀中,泪盈于睫,无声欢喜着。 次日,晴雪初好,温气暖,宜搬家。 水柔仪还在床榻上赖着,睡得两眼迷糊,已被李道远催促着起身搬家。 她爬起了身,揉揉眼睛,脸上、额上还留着隐隐的枕头印子,呓语道:“呃------搬家?谁要搬家?那个------我阿娘在流仙宫住的好好的,要搬去哪儿?” 李道远已命令流莺伺候水柔仪更衣,尖着嗓音笑了几声,脸上颇有些得意,嘻嘻笑道:“公主殿下想岔了,不是皇后娘娘要搬家,是您要搬到宫外的解忧公主府去。老奴在这儿,先给您道喜了。” 水柔仪闻言,倏然睁大眼睛,看着李道远让志的神情,心里勃然大怒,猛拍了下床榻,凶道:“刘毅老儿想撵本尊出宫去?不能够!本尊这就告诉阿娘去!” 李道远也不拦阻,没事人似的挥了挥拂尘,盈盈笑语道:“皇后娘娘正在御书房照顾陛下了,您前脚搬出去,陛下后脚就要移进流仙宫住着。” 水柔仪正乱着更衣,闻言,愕然抬起头:“我阿娘也让我搬出宫去?” 李道远微微抬起下巴,得意洋洋地点零头:“皇后娘娘晨起吩咐了,命公主殿下及早出宫,一刻都不许耽搁。公主殿下,您快着点收拾吧!” 水柔仪犹自不信,扭头看向了流莺。流莺抿了抿嘴,低垂了脑袋,算是回应。 水柔仪见状,立时泄了气,霜打过的茄子似的,蔫不拉几地坐着,任由宫人服侍洗漱、上妆,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被李道远轰出了流仙宫。 水柔仪带了流莺并几个宫婢,前脚刚出了流仙宫,李道远后脚就命人阖上了大门。 水柔仪依稀听见李道远尖着嗓音,放肆大笑了一阵子,还十分称愿地感叹了一句:“阿弥陀佛,可把瘟神赶出去咯!咱家陛下的好日子------嘿嘿------总算盼来了!” 水柔仪意欲折身回去,被流莺强拉活拽着,摁进了马车里,内里甚是宽敞,饶是水柔仪气的在里头打了个滚,也翻滚的极是顺溜。 流莺佯装不见,只管赞叹这车驾珠翠装点,描金绘彩,极是富丽堂皇。水柔仪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只管胡乱捶打身下的姜黄色富贵团花褥垫。 一行人快走到宫门口时,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响起车夫的呵斥声:“大胆贱婢,车内现坐着监国公主,你有几个脑袋,胆敢冲撞公主殿下?还不快滚开!” 流莺掀起一角车帘,往外头瞅了一眼,神色微变,立即放下了帘布,只管安静坐着不话。 车驾停在原地,无法前行,车夫还在训斥,声音渐次大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七十九章 樱红芭绿,物是人非 水柔仪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把掀起车帘,赫然看见阿颜板着身子,跪在车驾正前方。 水柔仪心里一阵绞痛,丢开手,委顿在坐褥上,眼角沁了两行清泪出来,轻声吩咐道:“流莺姐姐,你------去劝劝她。” 流莺瞟了水柔仪一眼,默默点零头,下了马车,喝退车夫,走到阿颜的面前,冷冷道:“公主殿下不会留下你,我劝你想开些,涯海角,各自珍重。” 阿颜抬起头,看住流莺,冻的紫红的脸颊上淌了倔强,斩钉截铁道:“阿颜与姐一处长大,姐在哪里,阿颜就在哪里。今日,姐若是不带上阿颜,阿颜唯有以死明志。” 流莺俯瞰了阿颜一眼,瞳孔大张,没来由地一阵战栗。阿颜勾了勾唇畔,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娇俏道:“雪地里冷,流莺姐姐还是快回车上去吧!” 流莺望了那酒涡几眼,又是一阵心惊,神色稍稍慌乱,转身回到了车内,两手袖在了袍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 水柔仪心里百转千回,脸上也是晦暗不明的,想了想,一咬牙,吩咐道:“阿颜,你随我一起出宫。” 流莺心底一阵“突突”,前倾了身子,意欲劝两句。阿颜已钻进了马车,静静蜷缩在车角,将头埋在膝上,冻猫似的瑟缩了身子。 水柔仪给流莺递了个眼色,流莺会意,寒着脸,从暖笼里取出了茶壶,斟了碗滚烫的茶水,递给了阿颜。 阿颜微微抬起了头,再三看了几眼后,颤抖着伸出了双手。 水柔仪佯装无意,瞟了一眼,但见阿颜的双手肿的馒头似的,亮晶晶的,泛着白色。 她心里一阵悲恸,濡湿了眼角,又见阿颜手腕处赫然现了一大块刀疤,依稀是一块皮肉被剜了去,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你这手腕是怎么回事?是何时受的伤?是不是高哲赡你?”水柔仪一把抓住了阿颜的手,声音渐悲伤起来,眼泪簌簌而下,急急追问道。 阿颜闻言,两眼发光,心头发热,滴溜溜转了转眼珠,一颗颗豆大的眼泪坠了下来,把头埋进胳膊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流莺轻轻挑了挑眉,不屑地睨了阿颜一眼,将水柔仪的手从阿颜的手里抽了出来,悄悄按了按她的手背,笑道:“公主不必忧心,日后不派活计给她,只让她细细养着就是。” 水柔仪连连点头,哽咽道:“这两年苦了她了,回头------不必指着她做活,索性辟个院子出来,再挑两三个毛丫头照顾她。” 流莺略略思忖了下,点头应是。阿颜忙抬起了头,往前倾了倾身子,急的脸皮涨红:“姐,阿颜要日日陪着姐,再不与姐分------” 不待她完,流莺白了她一眼,冷笑道:“我劝姑娘一句,做人啊,莫要贪心。你方才以死相逼,公主殿下这才允你出宫入府。怎么,这会儿就开始忤逆主子呢?” 阿颜暗暗咬牙,脸上砌了悲戚,道:“流莺姐姐教训的是,是阿颜僭越了。” 阿颜一行呜呜咽咽地抽泣,一行拿眼偷瞄水柔仪,见她面有不忍,越发哭的珠泪横流,哽咽道:“姐,阿颜终于又见着了姐!阿颜------这些日子,日日想着你,姐------” 水柔仪定定看了阿颜几眼,她脸上虽是悲戚,声音里却透着生硬,泪水涟涟的眸子里朦胧了一层戾气,她不免一阵揪心,口里莫名一阵苦咸。 阿颜眉心微跳,苍白了脸颊,溜了几眼果碟,特意拣了一块玫瑰酥,递给了水柔仪,娇嗔道:“姐从前最爱吃玫瑰酥了,回回都把一整碟抢了去。诺,姐快尝尝。” 水柔仪闻言,心底涌起了些许暖意,微寒的眼神重新有了温度,褪去了戒备,笑吟吟地伸出了手。 流莺抿了抿嘴,拣了一块蜜枣糕,递给水柔仪,柔柔笑道:“公主殿下喜欢吃语芙做的蜜枣糕,诺,奴婢笨手笨脚的,学着做了些,您快尝尝。” 水柔仪伸了手,正要接过阿颜递过来的玫瑰酥,闻言,忽然手指微颤,僵了僵,收了手,淡漠道:“好花难种不常开,少年易过不常来。 唉,不过匆匆几载樱红芭绿,而今已是物是人非。阿颜,你难道不知你我再也回不去呢?” 阿颜瞬间铁青了脸,手上一抖,那块玫瑰酥跌落到褥子上,碎成了渣滓,她无限哀戚道:“姐,我------我------离不开你------”到后来,语音凄然。 水柔仪接过流莺递过来的滚雪细纱素帕,摁了摁眼角,伤感道:“从前心事难忘却,纵使沧海桑田也枉然。你我------谁都跨不过那道坎------” 阿颜眼神有些躲闪,强颜欢笑,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我都忘了------姐,我真的都忘了!” 水柔仪吸了吸鼻子,望着阿颜亮晶晶的眸子,心里一阵一阵发寒,她缓缓拿起一块蜜枣糕,细细看了看,迟疑着喂进嘴里,将甜而不腻的糕饼含在口中,惨然一笑:“可是------我忘不了。” 阿颜脸上变了几遍,依稀有些恼了,恨恨咬了下唇,直咬的舌尖尝镰淡的腥味,她慢慢低下了头,脖颈上突兀了几根青筋,轻声道:“阿颜会让姐忘记的。” 流莺捧了痰盂过来,伺候水柔仪吐出了口里的糕饼,替她拭了唇角,巧笑嫣然:“都怨奴婢粗心大意!公主殿下早前吩咐过,再不食甜点了,奴婢竟忘了这茬。” 阿颜怔了怔,缓缓抬起了头,见水柔仪眉宇间似笼了一层秋水薄雾,朦胧胧的,再不复从前的骄阳似火,心里忽然钝钝地疼了几下。 水柔仪漱了口,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叹道:“向后光阴促,从前事意忙。此去经年,应是三更人不寐,挑灯闻奏事了。呵呵,再没有个贪食胡闹的光景咯!” 流莺微启了双唇,意欲些什么,又看见阿颜正心打量水柔仪,她不觉皱了眉,扭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致,暗暗焦心。 水柔仪静静地直视阿颜,目光陡然锐利明澈,只看的阿颜一阵心虚,深深低垂着脑袋。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章 天降祥瑞 水柔仪敛起万般思绪,赌威严肃穆,问道:“阿颜,我见你最近与绮霞走的颇近。你既要离宫,怎不见你绮霞姐姐来送送?” 阿颜见问,倏地烧红了脸,微微抬起眼皮,正正对上水柔仪微怒的眸子,她脸上甚是尴尬,微微侧身,别过头去,不去看水柔仪,喉咙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颤着嘴唇道:“阿颜不知。” 流莺冷哼了一声:“公主离宫事出突然,若无人相告,你怎么赶得及在宫门口挡驾?” 水柔仪静静看着阿颜,神色复杂,胸口一阵一阵憋气,倏然大喝一声:“停车!” 车夫得令,吁停了马。水柔仪一把掀开帘布,跳下马车,将一个侍卫赶下马,她翻身跃上马背,一扬马鞭,疾驰而去。 阿颜这才反应了过来,作势就要下车,被流莺拦住了。阿颜逼视着流莺,眸中沁寒,生硬道:“还请姐姐让开。” 流莺冷笑连连,森寒的面容上似有几分不屑,斩钉截铁道:“好生坐着!”罢,她吩咐车夫继续赶车。 阿颜睁圆了眼睛,紧了紧拳头,再三咬牙,终是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流莺不屑与阿颜话,只管紧盯她的一举一动,两眼似两把钢刀,狠狠刮在她的身上,只看得阿颜浑身不自在。 又十日,烟霏霏,雪纷纷,终于捱到了监国公主册封大典之日,放眼望去,地间苍白一片,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水柔仪在礼官的唱喏声中,叩头行礼,抬首起身之际,匆匆打量了几眼。 但见四处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奢华富贵,时时细乐声喧,她渐渐有些头晕,趁空定了定神,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地,唯见得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兴皇刘毅亲自上前,半躬了身子,做出了个“请”的姿势,文武百官排班跪地,一时鸦雀无声,唯闻的簌簌碎玉声。 水柔仪远远看了眼御阶之上,两把龙椅并排放着,黄澄澄的光泽映着漫漫雪光,晕染的地生辉,万物溢彩。 她不觉有些心惊,腕子上一对三四两重的龙凤赤金镯碰在一起叮咚作响,身上的淡粉色妆花缎月白云纹望仙裙贴在双腿上,数百颗大一致的蔷薇晶石与虎睛石点缀其上,触手之处,只觉得冰寒刺骨。 刘毅见水柔仪只管怔怔站着发呆,他微微直起腰身,干咳了一声。水柔仪倏然醒过神来,扭头睨了刘毅一眼,面无表情,微微颔首,一步一步往御阶上走去,坐在了一张龙椅上。 龙椅上头虽铺了暖和的明黄色厚褥子,被风欺雪刮良久后,不免寒凉冷硬,水柔仪坐在上头,耳里听着众朝臣山呼万岁,身上却冷如寒铁。 刘毅坐在了水柔仪旁边的一张龙椅上,悄悄把玩着腕上的一串碧玺珠串,唇角上翘,淡褐色的脸庞上神采飞扬。 水柔仪一阵艳羡,阿娘半世沧桑,终是得了一心人。刘毅老儿不是不曾荒唐过,自打遇上了阿娘,从此,入目无别人,四下都是阿娘。 她又想起了上官鸿飞,这个曾经许诺她“四海升平,楫轻舟入五湖”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一想到刘毅对阿娘用情至深,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她便没来由得怨愤上官鸿飞一分。 同样都是权倾下的君王,刘毅可以为了阿娘袖手下,百般隐忍,蛰伏了满腔野心,甘愿偏居一隅,庇佑她平安喜乐。 而上官鸿飞贪恋鱼与熊掌,一手拉住了她,另一手却紧紧握住权柄,一颗心也跟着分成了两瓣,只将一半的心给了她。 水柔仪正自黯然神伤,忽然听得刘毅轻声了句“盛国的结盟诏书两日前就送来了。”她一阵愕然,犹自不信,扭头看住了刘毅,激动的瞳孔大张。 刘毅默默点零头,脸上不动声色,顿了顿,道:“昌国的结盟诏书也来了。” 水柔仪闻言,登时苍白了脸,神色一阵阴郁。刘毅低下头,转了转滚圆的碧玺珠子,幽然长叹了一口气:“他已出关,官拜相国。” 水柔仪倏然两耳轰鸣,唇角不自觉抽搐了起来,她只觉得浑身乏力,身子往下坠去,探出了纤纤玉指,意欲抓住龙椅扶手,却发觉十指早已僵住了,痉挛着,手背上浮现了根根青筋。 “快看,那是什么?” “狐仙啊!是女庆丰盛会上的那只狐仙!” “------” 水柔仪闻言,猛然抬起了头,果然看见雪团风驰电掣而来,恰似一团圆滚滚的雪球自下而上,沿着石阶,腾跃而起,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八米、五米、三米------ 雪团忽然慢了速度,渐渐停止了飞跃,一步一步攀着石阶,姗姗走来,距离龙椅三米处时,它索性停了下来,两只眼睛里汪了两股清泉,“唧唧”地轻叫了两声。 水柔仪霍然站起身,快步跑了过去,身上的簪环首饰叮当作响,她蹲下身,伸手抱起了雪团,将它紧紧地拥在颈窝里。 雪团“唧唧”叫了几声,探出带刺的温软舌头,轻轻舔着水柔仪的脖颈,几颗奶牙柔柔剐蹭着她的肌肤,喷了温热的呼吸在脖颈上,逗引的她乐不可吱。 忽然,众人惊喜连连,山呼万岁:“降五谷,万民受惠哇!好兆头!好兆头!监国公主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水柔仪心底“咯噔”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呆若木鸡,但见稻、黍、稷、麦、豆等物从而降,茫茫无边,溶溶不测。 她将信将疑,弯腰拾起几粒粟米喂进口中,咬了几下,细细嚼了,惊的僵住了身子。 兴皇刘毅正襟危坐,俯瞰着众人欢欣鼓舞的神色,紧皱了眉头,万分愤慨道:“这个败家子! 朕抠搜了两三载,就存储了这么些战备粮食,饶是国内饥馑难捱,朕都舍不得拿出来应急,这倒好,一朝被他挥霍干净咯!” 水柔仪扭头瞥了刘毅一眼,忽然大笑了起来,跌坐在地上,满头满身都是五谷。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为你花开满城 水柔仪笑道:“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也得亏是陛下,旁人还真没有这泥燕口夺食的本事!” 兴皇刘毅闻言,气的圆睁怒目,双唇翕动了会儿,无可辩驳,只好仰着脖子哑声。 两刻钟后,这场“五谷雨”终于停了下来,水柔仪重新端坐在龙椅上,板直了身子,两眼直直望向御阶尽头,严阵以待,笼在袖管里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刘毅瞟了水柔仪一眼,散漫地靠在椅背上,阴阳怪气道:“你在害怕?” 水柔仪被中心事,一时语塞,气息渐渐紊乱,长吸了好几口气,强词夺理道:“野哉,由也!本尊有什么好怕的?本尊受命于,高地阔,唯吾独尊,区区高哲,何足一提哉?” 刘毅扁了扁嘴,以手扣椅,不屑道:“汝乃仙姝,何不扶摇直上九万里?朕何时提过高哲只言片语?倒是你,不打自招!” 水柔仪脸黑如锅底,双唇蠕动,怔了半晌,不悦道:“喂,你到底是哪头的?你别忘了之前答应我阿娘的话,我阿娘都告诉我了。” 刘毅瞬间敛去了散漫,肃穆了神色,正襟危坐,苦大仇深道:“岂不闻夜夜琴挑凤求凰,寂寞春闺虚掩门? 高哲那个臭子到底年轻气盛,弯不下腰,舍不出脸。朕若也如他这般,岂能抱得美人归?唉,眼瞅着好花落别家,朕心已溃,如崩如坠。” 水柔仪险些被口水呛着了,鼻孔里哼出一股气来,轻蔑地看着刘毅,道:“君有疾,不治恐入膏肓,何故弃之?” 刘毅别过头,一脸茫然。水柔仪笑着咬牙,一字一句道:“阁下颜厚,蒸不熟、煮不烂、捶不扁、炒不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是痴傻疯癫,又是何疾?悲哉!悲哉!吾本良善之辈,究竟所犯何罪,竟遭谴至此? 尔等无耻之徒污我目,辱我耳,偏偏害我身陷樊笼,无可脱身。唉,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已不正,下梁岂不歪?” 刘毅也不恼,斜倚着身子,短短地冷笑数声,静静看着水柔仪,眼神渐变凛冽:“你已知此中渊源,就该放下执念,不如留在我兴国做------皇后。如此皆大欢喜岂不好?” 水柔仪正要回嘴,忽然听见阿木嚷嚷着“臭丫头!臭丫头!”她震惊之余,袖了雪团,快步奔下御阶,朝阿木跑去。 阿木迈着两条短腿,兴冲冲地迎了上来,两手紧紧抱住水柔仪的腿,嚎啕大哭起来:“臭丫头,臭丫头------阿木终于又见着你啦!臭丫头,阿木听你的话,将臭狐狸养的白白胖胖的------呜呜------” 水柔仪喜极而泣,也跟着伤感起来,蹲下身,搂了阿木在怀,一大一两个人哭的泪眼涟涟。 雪团探出了脑袋,瞅了瞅四周的宫墙,拿爪子拍了拍阿木的脑袋,“唧唧”地尖叫着。 阿木抬起头,瞪了雪团一眼,不耐烦地呵斥道:“臭狐狸,你又皮痒痒呢?” 雪团又拍打了阿木几下,吐了吐粉红的舌头,乖巧地缩在了水柔仪的袖管里。 水柔仪理了理身上黑乎乎的衣袍,低头瞅着地上的颗颗黑色球子,嫌弃地撇了撇嘴:“阿木,你能不能不要再哭呢?瞧你,又弄了我一身污秽!” 阿木忙止了哭,挠了挠头皮,讪讪笑道:“阿木,阿木不是故意的。” 御阶两边站立的朝臣正瞅着水柔仪三个,暗自称奇,忽然有人惊呼了一声:“快看,百花盛放!” 水柔仪唬了一跳,寻声望去,果然看见四面墙根底下的木槿花树、海棠花、桃花等忽然绽放,满眼望去,梨花淡白新桃红,木槿开时红胜火。 水柔仪正暗自纳罕,忽然瞥见高哲昂首阔步而来,身着一件绛红色的织锦长袍,自双肩往下绣着金丝凤凰团花,腰系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披了蓝灰色哆罗呢大氅,金冠束发,赌是英姿飒爽,高大威武之极。 高哲每踏上一级石阶,两侧朝臣躬身见礼,水柔仪远远站着,眯眼瞧了几眼,但见一抹绛红顶着风霜寒气,逆光而来,广袖飒飒,若飞流泄玉,衣袂飘飘,若曳霜华。 水柔仪心头一阵肉跳,紧紧咬了下唇,她忽然抓住阿木的腕子,转身往御阶之上走去。 高哲见状,飞身跃起,行云流水般落在了她的面前,伸过来的手上捧了一大束各色鲜花,默默看着她的眼眸,不置一词。 水柔仪唬了一跳,身形一颤,被高哲的另外一只手抓住了胳膊,她再三咬牙,猛然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大力甩掉他的手,灼灼目光望住了他。 高哲眉心微跳,剑眉倒立成川字,怔了老半晌,轻声道:“浮世三千,吾独爱你一人。吾愿为汝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争下,逐鹿中原。吾也愿为汝繁华落尽,晨钟暮鼓,共醉一盅,流年与卿立黄昏。” 水柔仪微微挑了挑眉,睥睨了高哲一眼,淡漠道:“高相国,你僭越了。” 高哲眉眼生晕,莞尔一笑,就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行了叩拜大礼,不待水柔仪吩咐,自行站起了身,挺拔如松,赌顾盼神飞,温柔笑道:“所爱琼宇高台上,甘做石榴裙下臣。” 水柔仪愤愤然剜了高哲一眼,等了一会儿,见他并无退下去的意思,她贝齿玉碎,绕过高哲,三步并作两步,往御阶之上走去,绣花鞋底踩到了黍子,脚下打滑,被高哲从后拥住了腰身。 水柔仪粉面涨红,腮边恨恨咬动,叱道:“高相国,你僭越了。” 高哲咧嘴笑了笑,剑眉一挑,威胁道:“欢儿,你若执意与我生分,别怪我------” 水柔仪瞳孔大张,迫而察之,但见他正色肃然,黝黑深邃的眸子里盛了狂狷邪魅,逆光之下,绛红衣袍映着他的两弯剑眉,氤氲了触目惊心的璀璨。 水柔仪一颗心砰砰乱跳,她略微动了动,就被高哲紧紧箍在怀中,丝毫不得动弹,她神色慌乱,期期艾艾道:“你------你休要胡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监国公主之令 高哲神色一动,越发森寒了眸光,“嗯”了一声,静静看着水柔仪,浑身上下满溢了危险的气息。 水柔仪阵脚大乱,一颗心堵在了嗓子眼儿,想了想,自知不是高哲的对手,她长吸了几口冷气,勉力稳住心神,艰难咽了一口口水,颤着嘴唇道:“高哲,有话好,莫犯左性。” 顿了顿,见高哲仍是岿然不动,依旧用猎人凝视猎物的目光看着自己,水柔仪咬了咬下唇,扯动唇角,勉力挤出一丝笑意:“你今日送我的贺礼,我很喜欢。五谷丰登,花开满城,意头甚好!甚好!” 高哲闻言,这才敛起了威严肃穆,温柔了眉眼,两手一勾,轻轻松松抱起了她,大步往御阶之上走去。 水柔仪唇角抽搐,恨恨瞪住高哲:“喂,姓高的,你------你,你,你出尔反尔,算什么君子?我方才已经------已经让步了!” 高哲邪魅一笑,眨巴着眼睛:“反应迟钝,你该不该罚?” 水柔仪气的浑身发抖,张开了口,露出两排瓠犀白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若非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高哲眯着眼睛,笑道:“为送你满城花开,本尊昨日亲自安排人手,在城里城外铺排布置炭火烘烤,沾了一身一头的炭火气,你若不怕被熏着,只管咬,可劲儿地咬,看看跟你平日吃的烤鸡可有二致。” 水柔仪嘴唇咬的煞白,直愣愣地瞪着高哲,被他抱到龙椅上坐着后,气的扭头剜了兴皇刘毅几眼。 刘毅揪拧了眉毛,叠叠叹气道:“兔崽子,又糟践了朕好些柴薪炭火!” 册封大典上,众目睽睽之下,高哲当众紧拥水柔仪在怀,宣示主权之心,昭然若揭,此举到底有失体统。兴皇刘毅却视若无睹,只管可惜炭火靡费,水柔仪险些背过气去,舌头打结,结巴道:“你,你------你们------狼狈为奸,欺人太甚!” 高哲正往御阶下走,闻言,倏然转过身,定定瞅着水柔仪瞧,只看的她心里发毛,怯怯往后瑟缩身子。 刘毅面无表情,轻描淡写道:“做我刘家妇,只消春赏百花冬观雪,万般诸事都有夫君顶着,这是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且惜福吧!” 高哲瞟了刘毅一眼,脸上虽是森寒,眸子里却沁了些许暖意。刘毅端起一碗碧螺春,慢条斯理地饮了口,扭头看了李道远一眼。 李道远拂了拂拂尘,尖着嗓音,朗声宣读圣旨:“奉承运,皇帝诏曰: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在公,平三王之乱,收四州失地。 然,杀业颇重,神灵震怒。朕谅德藐躬,上干咎。兴国先遭虫灾,后遇饥馑。朕长念民生多艰,日夜难安。幸哉!降福祉!女娘娘感念先祖之德,亲赴人间,教化黎民,规劝王者。 朕感激涕零,无以为报!朕闻得仙姝生母轮回转世,担我国母之责,实乃朕之福,兴国之福也!仙姝柔嘉居质,婉嫕有仪;动遵图史之规,步中珩璜之节,实堪当下闺阁女子之楷模。 朕深感女娘娘之恩德,愿将国祚托于仙姝,着即晋封解忧公主。钦此。” 水柔仪挑眉笑道:“好嘛,与先前在宫门口的圣喻一字不差,陛下倒也有心------敷衍!”兴皇刘毅不置一词,恍若未闻。 一众朝臣排班站定,恭肃行了叩拜大礼,山呼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水柔仪端坐龙椅之上,俯瞰群臣,忽觉一阵晕眩,恍惚觉得龙椅上罩了樊笼,画地为牢,让人进退维谷,欲出愁无计。 高哲率先站起了身,傲然扬起头,望住水柔仪,目光灼热而璀璨,高高翘起的唇角两侧绽了溶溶笑意。一身红衣映着皑皑白雪,他就那么笔直地立在当中,皎如玉树临风,地万物瞬间失了颜色。 刘毅斜睨了水柔仪一眼,言笑晏晏,眉宇间颇有几分得意:“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何其幸哉,有儿若此!” 水柔仪登时羞红了脸,收回目光,扭头白了刘毅一眼,闷哼道:“刘毅老儿,你且好好想想如何跟我阿娘交差吧!” 罢,她霍然站起,几步上前,朗声道:“本尊游幸尔兴国,偶见贪官横行,污吏暴虐,以致人共愤,民不聊生。 本尊心有恨焉,先降虫灾,后鞭笞尔君臣。兴皇彻悟,跪求本尊佑你兴国国泰民安。本尊乃一散仙,素来落拓不羁,本不愿身陷樊笼,奈何尔万民祈愿求之,本尊勉为其难。 本尊今为监国公主,身系江山社稷,必夙夜在公,万事以你兴国为念。然,尔等文武百官须知吾意,吾意有三:其一,本尊旨在涤奸荡佞,肃清朝堂污秽腌臜诸务,彼时再犯,本尊铁面无私,绝不饶过。 尔等诚若悔过,立意洗心革面,从此以后,兢兢业业,以国家大计为念,本尊网开一面,自会既往不咎。其二,造万物不拘一格,本尊用人,一不看出身门第,二不论男女老幼,惟德惟贤惟能。 自明日起,着高相国携御史大夫元若,并刑部郎中王子诚等人于三日内拟出考评细则,呈于本尊。四日后,筛查各部各衙门,凡世袭罔替者,逐一校阅,能者上,庸者让。 着高相携刑部尚书何祥,于二十日内草拟选拔文案,昭告下,三月之后,我朝广纳贤士。凡我大兴子民,及寓居大兴十载及以上者,不论侯门公府、草芥寒士,还是巾帼女流之辈,均可在当地州府报名考试。成绩优异者,得入殿试,本尊一一校验,依才授官。 其三,止戈为武,以和邦国。下为公,惠及万民。追根溯源,昌、盛、兴三国同出一脉,理当和为贵。止戈散马、止戈兴仁,吾之所愿,下万万人之所盼。今,昌、盛两国各遣使,呈盟书,贺盛典,颇有和合之意,吾心甚慰。 鸿恩宜被于寰区。更赖将相王公同心协力,共裨寡昧,以致升平。钦此。”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三章 请公主指教一二 水柔仪将连日来的所思所想,一股脑倾倒了出来,胸中顿时豁然开朗。一众朝臣面面相觑,一时无措,纷纷望向帘中的高哲。 水柔仪扭头看了兴皇刘毅几眼,刘毅面无表情,看不出决断,她一时有些心虚,一颗心“突突”地跳着。她一咬牙,直直望住高哲,眼神含了期盼热切,袖着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高哲细细听着,沉吟片刻,挑唇一笑,复又跪倒在地,朗声道:“微臣遵旨。”一众文武百官见状,纷纷应和。 兴皇刘毅睨了高哲一眼,若有所思,微微颔首,侧身吩咐了一句,大监李道远朗声宣道:“礼成。陛下回宫。” 一众文武百官山呼万岁,恭送陛下回宫。水柔仪携了阿木等回了宫外的解忧公主府。 解忧公主府。 水柔仪前脚刚进了公主府,高哲后脚就追了进来,故意缠着她问东问西,讨要考核要义。水柔仪谎称要沐浴更衣,将他干干撂着。高哲倒无谓,一个人坐在大殿里,静静候着。 水柔仪沐浴更衣毕,随口问了句:“那厮可走呢?”流莺噘嘴抱怨道:“茶已三献,高相国只是坐着不走。” 水柔仪长叹了一口气,歪在床榻上,捧了吏部送来的百官履历,细细看了会儿,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眼睛只发酸,揉了揉两鬓,询道:“可走呢?” 流莺替她捏着胳膊,沮丧道:“高相国吃了两碟胡桃,直嚷嚷口渴,又命下人斟茶续水,这会儿又在嗑瓜子了。” 水柔仪看了看窗外,已是酉时,恹恹丢了履历册子,随意用了碗燕窝粥,吩咐道:“去告诉他,本尊今日疲乏的很,不得空见他,让他明日到户部寻我。” 流莺不敢去传话,派了个婢女前去。水柔仪躺在褥子上,以帕捂脸,吊了一颗心,不安地候着消息。那婢女回来复命,水柔仪睁开一只眼睛扫了眼,那婢女神态平和,不像被责罚过,她略略有些吃惊。 流莺也暗暗称奇,拉了那婢女的手,急急问道:“怎么?可是走呢?” 那婢女声答道:“奴婢去时,高相国已在椅子上睡着了,奴婢不敢惊扰。” 水柔仪闻言,翻身坐起,自己穿了鞋,也未绾髻上妆,披散了头发,着了一身月白色家常衣裳,一盆火似的往大殿冲去。 流莺不敢拦着,忙去里间,从螺钿红漆木大柜里找出一件粉红羽纱银灰鼠皮子里的墨狐大氅,急急撵了上去。 水柔仪肚里窝了火,憋着一口气,脚下如风,将跟着的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她自己一头扎了进去,正正与高哲撞了个满怀。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水柔仪的额头撞上了高哲结实横阔的胸膛,只觉得头晕目眩,往地上摔去。高哲一把拥住了她,咧嘴笑了笑,抬手细细揉着她的额头。 水柔仪龇牙咧嘴地推开高哲,愤愤然瞪着他,喝道:“喂,你怎么还不走?我公主府可没山珍海味款待你!”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细细打量着她,一张俏脸洗尽铅华,半点脂粉未施,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赌清水出芙蓉。 水柔仪见他疏朗一笑,两只星眸里熠熠生辉,她忙低下了头,耳根烧的通红,忽发觉自己身着寝衣,她急急背转过身子,双手环住了自己,颤声道:“你且回去,有事明日再议!”罢,拔腿就要跑。 高哲哪里会放她回去,从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将脸紧紧贴在她的颈窝里,嗔道:“公主殿下命本相在短短三日里拟出考核细则,本相愚昧,还望公主殿下指点一二。” 水柔仪正挣扎着掰扯高哲的手,忽觉身子腾空而起,急忙去看时,只见高哲一个急旋转,飞脚踹令门,朱色大门“哐当”一声阖上了,唬的姗姗来迟的一众宫婢失声尖剑 一众宫婢向来畏惧高哲,又见门被关上了,个个识趣,退避三舍。饶是流莺护主心切,也不敢贸然入内,只急的在外头转圈想辙。 水柔仪被高哲横抱在怀,怔了好一会儿,耳边仍似风声呼动。直到高哲戾气退潮,复又温柔浅笑,她才醒过神来,扑腾了几下腿,叫嚷道:“高哲,你快放我下来!” 高哲眼神滚烫,腔子里的心“咚咚”地跳跃着,震的水柔仪的耳膜一阵麻痒,她心下大惊,不敢再乱动,匆匆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高哲仰头长吸了一口凉气,慢慢镇定下来,咽了口口水,声音略带沙哑:“本相勤勉惯了,做事又不喜拖沓,今日便要理清头绪,还请公主殿下不吝赐教。” 水柔仪捏紧了拳头,再三咬牙,勉力挤出一丝假笑:“那个,那个------高相国夙兴夜寐,忙如燕,呵呵,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本尊着实钦佩!” 高哲微微翘起唇角,邪魅一笑:“公主殿下还未示下,究竟是诲人不倦还是------逐客出堂?公主殿下是知道的,本相素来心高气傲,又生了一副毛躁脾性,万一恼着了,发起火来,再唬着人就不好了。” 水柔仪恨恨咬了咬牙,嘻嘻笑道:“看到高相国如此勤勉,本尊自愧不如。只是,眼瞅着日色将尽,月明欲素的,该是用膳的时辰了。我公主府今日未备晚膳,就不虚留高相国了。” 高哲挑着剑眉,咧嘴笑道:“本相方才已用了茶果,此刻不觉着饿,刚好与公主殿下商议国事。” 水柔仪语气窒了下,抿了抿唇,谄媚笑道:“惭愧!惭愧!高相国高风亮节,只似人间惊鸿客,与高相国一比,本尊连那檐上三寸雪都不如了。本尊贪图享乐惯了,熬不得夜,且夜风寒凉,这大殿里滴水成冰------” 高哲闻言,眸子一亮,不待水柔仪啰嗦完,他爽朗一笑,道:“这个好,本相这就带你去个好去处!” 罢,不由分,高哲抱了水柔仪,直奔寝殿,将她放到了床榻上,自己坐在床沿上,静静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私心 高哲目光虔诚,等着她赐教。流莺等人瞠目结舌,一窝蜂涌进了寝殿,却不敢上前聒噪,远远站着。 水柔仪紧贴里侧墙壁,拥被坐着,两眼恨恨瞪住高哲,用力攥住了木兰青双绣梅花帐幔,咬牙切齿道:“世袭罔替者,大多尸位素餐,空占其位,却庸碌无为。 庸者当道,能者空有一腔抱负却不得大展其才,奔波为生计,辗转昌、盛两国,长此以往,国内万马齐喑,兴国朝纲岂能不乱? 本尊虑此计,并非真的要大费周章校验群臣,本意是让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为寒门子弟腾挪位置。本尊之意,昭然若揭,那些靠着祖宗福荫庇佑者,若是识趣,就该自行腾位。否则,本尊三日两申饬,管保让他如坐针毡。” 高哲不置一词,眼含笑意,脸上浮了些许嘲弄。水柔仪恼着了,板直身子,冷哼道:“至于如何甄别贤者和庸者,里头的门道,呵呵,高相国可比本尊熟识的多。” 高哲仍是一言不发,眼神里多了丝玩味,眨了眨眼睛。水柔仪转了转眼珠,笑道:“本尊命高相国出面,是看中你震慑群臣的威势。只要高相国稍微点拨那些蠹虫一番,谅他们不敢聒噪。 况且,此番只是清理纨绔子弟,又未真正撼动他家族利益。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无甚大过,本尊看在他家祖宗长辈的份上,也不会太过难为这些猴崽子。” 高哲“喔”了一声,斜倚在绕丝绣缠枝玉兰花的粉红色迎枕上,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瞅着水柔仪轻笑。 水柔仪一阵心虚,眼神躲闪,干干赔笑了几声:“呵呵,那个,那个,呵呵,本尊自然也是有私心的。本来嘛,本尊空有监国之名,手里却无甚权力,万事还要仰仗陛下和高相国,多有不便。 本尊有心重振朝纲,须得培植自己的势力,选贤令一发,贤者云集,本尊从中择取几个亲信,嘿嘿,替补空缺。对不住,对不住,本尊也是没法子。 虽,这些被清理掉的蠹虫,大多是高家的势力。但事关国家利益,本尊相信高相国必能以国本为念。” 高哲抚掌而笑,赞道:“公主殿下冰雪聪明,本相自叹不如。” 水柔仪一阵心虚,讪讪笑了几声:“哪里,哪里。” 高哲翻身坐起,拈指抬起了水柔仪的下巴,深邃的眸子里泛着狡黠:“不论是昌国还是盛国,清流和权贵基本平分秋色。 那两国岂无世袭罔替者?呵呵,那两国的纨绔子弟大多赖着祖上的荫袭,在清水衙门挂个虚衔,又不指着那点子微末俸禄过活,不过混混日子,落个清闲度日的好去处罢了。 而清流贤士凭才能上位,指点江山,大展抱负,不仅国君得靠,下读书人无不精神振奋,就连我兴国的不少贤能异士也被吸引了去。 放眼望去,三国之中,唯有兴国墨守成规,任人唯亲,不少勋爵子弟庸碌无才,却能跻身六部衙门,误国误民。 陛下早就有意裁撤冗官,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施为,毕竟都是老几辈子的大门大户了。” 水柔仪正听的入神,高哲忽然住了口,只管盯着她的双唇瞧,已渐渐有了些许失态。她神色大惊,猛然打掉他的手,干咳了两声,扬声道:“高相国怎么不呢?” 高哲挑唇一笑,继续道:“论起世袭罔替,兴国最大的世袭罔替者当属高家。自刘氏发迹起,高家就誓死效忠,历代高家子弟都是刘氏一族的左膀右臂。及至兴国建立,历任相国均出自高家-------” 水柔仪闻言,连连挥手,纠正道:“吴欢可不姓高,还不照样做了相国?” 高哲睨着水柔仪一脸肃然的样子不禁莞尔,温柔道:“吴欢是高家的------儿媳,算来,也是高家人。” 水柔仪登时涨红了脸,双唇蠕动了几下,忙低垂了脑袋,脸红的滴血。 高哲复又懒懒倚在迎枕上,温柔了剑眉,继续道:“老话的好‘擒贼先擒王’。你要作法开端,本应拿高家祭旗,却不敢贸然动手。 因此,你今日故意命本相出面,以本相威势,替你未来的亲信腾位置。到头来,本相自断左膀右臂,你渔翁得利。待你监国公主势力大成,再反过来与本相斗法。哈哈哈,你个丫头片子真是好心机!” 水柔仪被道破心事,惊惶地颤栗了一下,忙抬起头,干干赔笑了几声,狡辩道:“高相国多虑了,本尊哪里想的到那般深远。本尊只不过-------只不过------” 高哲欠了欠身,认真看着水柔仪的眼睛,憋笑问道:“只不过什么?” 水柔仪咬着下唇,顶着一张黄连脸,期期艾艾道:“本尊只不过有些不服气,不想处处受制于人,没想过------当真没想过要------要与高相国作对。况且------本尊纵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高哲故意郑重了神色,定定地看着水柔仪,眸子幽深漆黑,直看得她心头发毛,静静道:“受制于人?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出来,本相替你收拾他!” 水柔仪气的怒气翻涌,只死死忍住,暗道:我时时处处被你控制,你倒是去收拾去啊! 高哲不打算就此轻松放过她,仍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候着她开口。 水柔仪死死咬住下唇,两条柳叶眉拧成疙瘩,觑了高哲几眼,翻肠搅肚地想了又想,忽然,她眼珠一转,咧嘴笑道:“本尊处处被你岳家欺侮,你倒是替本尊好生收拾他。” 高哲不动声色,故意思忖了片刻,见水柔仪一脸得意,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惊道:“喔,你是陛下?这个嘛,这个嘛,陛下是君,本相是臣。 自古便是君君臣臣,做人臣子的,怎好犯上?不过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相既答允了你,不好食言。你,你想让本相如何收拾他?是拔掉他的一颗门牙,还是干脆取了他的调兵虎符?”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装糊涂 水柔仪讶然望住高哲,惊的目瞪口呆,暗道:乖乖,他怎知那件事的?难道是王子诚泄露出去的?不对,不对,王子诚又没发疯,怎会自寻死路? 转念一想,她猛然反应过来,气的眼冒金星,一拳捶在高哲的胸膛上,痛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咬牙切齿道:“你胡扯什么?本尊的是刑部尚书家!那王卫圻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少在本尊面前装糊涂!” 高哲一把抓过水柔仪的手,替她轻轻揉着,温柔道:“这才是本相心悦的欢儿,胡搅蛮缠,泼辣爽利,没得学人家装腔作势作甚?” 水柔仪被噎住了,大力抽出手,虎啸道:“我胡搅蛮缠?我泼辣?丫丫个呸的!高哲,你是眼瞎了吗? 哼!我从前只知你性子乖张,蛮横霸道,这也就罢了,到底是富家子弟,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啧啧,从前是我错看了你,未知汝乃如此之人哉! 你结党营私,放纵亲信胡作非为。那些蠹虫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也得亏你岳家下的去手!还有你那位美娇娘,美则美矣,却是个盗拓秉性。 视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我在她家,亲见她辱骂庶出兄弟,那张狂劲儿,较之你,亦差不离!哼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那未婚妻心狠毒辣,草菅人命,竟拿囚犯的活人血来养颜护肤,光听着就够个人怕的。 如今,人还未过门,便已张狂至此,也不知待你二人成婚后,又是个什么光景咯!本尊只盼着你夫妇和美,三年抱俩,五年抱四,让那位蛇蝎美人整日家给你奶娃娃,莫要再出来祸害人。” 高哲软在迎枕上,以手背轻掩嘴,嗤嗤地笑着,白齿编贝,双唇激朱,眉目婉约温柔,敛去了宦海沉浮的阴狠戾气,俨然一个居家和煦的少年郎,他轻笑道:“大鸡昂然来,鸡竦而待。 峥嵘颠盛气,洗刷凝鲜彩。高行若矜豪,侧睨如伺殆。精光目相射,剑戟心独在。既取冠为胄,复以距为镦。时得清寒,地利挟爽垲。磔毛各嘌痒,怒瘿争碨磊。果然是好诗!” 水柔仪叫骂了半日,忽觉自己扑棱着两手张牙舞爪,梗了脖子,瞪圆了眼睛,一头乱发蓬头鬼似的,活活一个糟着毛的斗鸡。 她神情一僵,尴尬地抿了抿唇,胡乱捋了捋乱发,犹觉得蓬乱,索性一头拱进了被褥里,羞的不敢见人。 高哲朗声大笑,一把掀了被子,将她整个拎了出来,箍在怀中,贴面调笑道:“你之前与本相同床共枕数月,打嗝、呓语、踢踹人,什么丑样,本相没见过?本相又什么时候嫌弃过?还不是照样心悦你?” 水柔仪又羞又恼,两只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脸色发青,恨恨道:“你,你,你休要胡!” 高哲两眉一掀,傲然道:“在京郊大营,你与本相宿在一个大帐里,睡在一张床上,共枕一个枕头,可有假?还有,在流仙宫-------” 候在寝殿门口的众人闻言,纷纷大吃一惊,流莺闻言,一个趔趄,险些绝倒。水柔仪心底直“突突”,一把捂住了高哲的嘴,急的满脸涨红,威胁道:“你再胡袄,我就拿针将你的臭嘴缝起来!” 高哲高挑了双眉,眉眼淌了温柔缱绻,忽然轻柔吻着水柔仪的掌心,濡湿温软的双唇呵着热气,丝丝缕缕,钻进她的肌里,激的人骨酥身软。 水柔仪神色慌乱,忙忙丢开手,挣扎着推开高哲,被高哲反扣住了手。高哲扭头望向一众侍女,冰寒目光落在流莺的身上,叱道:“没见主子要就寝?一个个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流莺心头一颤,惊惧地低下了头,随一众侍女出去了。走至水晶帘幕处,她偷着回头瞟了一眼,但见高哲正拉了水柔仪的两手,替她细细搓着,时不时地呵着热气暖着。 流莺忧心忡忡,前脚刚出了寝殿,后脚就板着脸嘱咐众人,不许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句,否则拔舌头下油锅。众人都是宫里的老人了,焉能不知规矩,个个点头应是。 众人出去后,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闷哼道:“看客都散了,高相国还搅肚翻肠地唱个什么劲儿?色不早了,你该跪安了。” 高哲眸色一动,敛起了玩笑,郑重道:“若非如此,怎能让昌皇陛下死心?昌皇不比盛皇,他幼承庭训,学的都是帝王之术,他比谁人都拎的清江山社稷与儿女私情孰轻孰重。 况且,大昌国的创业先祖筚路蓝缕,几代先人备尝艰险,无不克勤克俭,才有了这份家业。远的不,只他父皇,自御极以来,发了宏愿,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 在位期间,他父皇孜孜汲汲,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数十年来殚心竭力,有如一日,此岂‘劳苦’二字所能概括耶?苦心人不负,他父皇宵旰临朝,万几靡倦于躬亲,四海方成于开泰,于三国中,实力最盛。 及至他这一朝,也算是位明君了。他自幼长在军中,熟识军务,性子坚毅果敢。不到弱冠之年,他父皇就召他回朝理政,几经磨炼,也算少年老成。 呵呵,南宫一族何其幸哉!这位昌皇陛下生在锦绣富贵乡,却未沾染纨绔习气。他性子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常念农民之疾苦,又知战士之辛勤,恭谨节俭,惠爱民物。自他重振朝纲后,乾坤朗朗,群臣百姓无不赞赏有加。 他南宫一族志在江山,一心称霸下,自然不会受情爱牵绊。只要你心意坚定,嫁作人妇,他所求无望,自然罢手。” 水柔仪双手叠放在膝盖上,沉吟片刻,缓缓抬起头,将信将疑道:“果真?” 高哲高高挑起剑眉,撇了撇嘴,不屑道:“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颠倒众生?嗬,与他昌国的江山社稷比起来,你嘛,不值一提。”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好痛 水柔仪睁圆了眼睛,想了想,渐渐黯淡了眸光,耷拉了脑袋,“喔”了声。 高哲悄悄扯了扯唇角,沁了一丝得意的笑意,动手宽衣解带。水柔仪一阵惊愕,上手去拉他起身,她气呼呼吼道:“喂,你做什么?要睡回你相府睡去!” 高哲已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榻上,伸手去扯被子,阴阳怪气道:“做戏要做全套,岂能半途而废?公主殿下,还请细想想。” 水柔仪犹豫了会儿,一咬牙,松了手。高哲也不客气,手一勾,裹了一整床被子在身上。水柔仪恨恨瞪了高哲几眼,伸着脖子乱瞄了一圈,再无一床褥子。 她向来体恤婢女辛劳,不愿在夜间惊动值守的婢女,踢了踢高哲,不耐烦道:“男子火力旺,不畏寒,你把褥子让给我。” 高哲闻言,扭了扭身子,又扒拉扒拉被角,麻溜地裹紧了褥子,口里嚷嚷道:“冰雪地的,哪有不冷的?冷,冷,冷死本相了。” 水柔仪恨恨地踹了几脚“肉粽子”,扯着嗓子喊流莺,喊了好一会儿,外头并无人应答一语。高哲打了个哈欠,迷糊了一句:“别费力了,没本相的命令,她进不来。” 水柔仪冷哼了一声,从床里侧爬到床沿上,趿了鞋子,披上了高哲的大氅,在寝殿里寻摸了三五圈,硬是没寻到一床褥子。 婢女们不曾料到影外客”来访,自然只准备了一床褥子和一只枕头。水柔仪瑟缩着身子,跑到寝殿门口,意欲出去叫人,竟发觉大门从外锁上了。 她一阵一阵气堵,气势汹汹地折转回去,见高哲正睡的香甜,气的两眼冒火,扑上前拉拽褥子,饶是她手脚并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那褥子仍老老实实地裹在高哲的身上。 高哲有心假寐,故意两眼紧闭,却时不时地偷瞄,见水柔仪瘫坐在床沿上,累的气喘吁吁,一行吐舌头散热,一行以手作扇,他不禁“噗嗤”一声笑了,缩了脑袋在被子里,闷声大笑起来。 水柔仪气极,牙齿咬得“格格”响,眼珠一转,她起身冲到外间,将手浸在冷水里好一会儿,也不擦手,龇着牙,折转到里间,将两手探进高哲的里衣里,故意贴到他身上。 果不其然,高哲猝不及防,叽哩哇啦乱叫起来,欣长的身子痉挛成一团。水柔仪笑的软倒在石青色厚绒毯上,眼泪都飚了出来。 大殿外忽然传来毒龙的惊呼声:“尊上,您怎么呢?” 高哲已镇定了下来,翻身坐起,冲水柔仪挤眉弄眼,扬声答道:“无事,你不懂,这是------闺房情趣。” 水柔仪舒朗的笑声戛然而止,仰着头,张大了嘴巴,怔怔看着高哲,过了老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解了大氅,蹬了鞋,跳上床榻,一把抓过褥子,滚了进去,八爪鱼似的紧紧卷了整床被子,趁高哲吃惊之际,趁空拽了枕头过去。 一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且反应敏捷,大大出乎高哲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她要与自己就“闺房情趣”这个话题好好唇枪舌战一番,谁知,她竟一心一意惦记着褥子。 高哲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不留神,一个倒栽葱从床上掉下来,只听得“咕咚”一声闷响,高哲摔了个狗啃泥,王八似的,趴在霖毯上。 水柔仪瞧见了,拥着被子爬起身,笑的花枝乱颤,不住地拍打枕头。 高哲听着水柔仪清脆的笑声,不禁心情愉悦,心里不出的舒服熨帖,干脆就地来了个罗汉躺,满脸温柔,静静看着水柔仪。 但见她菡萏色的面庞细润瓷白,眉目婉约柔艳,一双星眸泛着莹然光华,潋滟了动人心魄的笑意,高哲一阵心醉,恍惚饮了顶好的葡萄美酒,迷离缥缈了眼神,颊上漾着柔情蜜意。 水柔仪见了高哲的醉汉状,神色一变,敛去一身的淘气,忙不迭拥了被子躺在里侧,背对着高哲。 高哲爬上了榻,携了风霜寒气,一头拱进了褥子里,亲亲热热地紧贴在水柔仪的后背上,直呼:“好冷,好冷。” 高哲的身子像块冰疙瘩,贴了过来,水柔仪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嘶嘶”地呻吟着,蜷缩了身子,往里侧翻滚了下。 高哲癞皮狗似的粘了上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水柔仪的颈窝里。水柔仪浑身一阵酥麻,心里像被猫抓挠了似的,连连翻滚了几下,直至撞到墙壁上,才嚷嚷着“哎呦,好痛”,停了下来。 高哲扳过水柔仪的肩膀,拉她入怀,轻轻揉搓着她的额头,板着脸教训道:“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前头学的行止规矩都忘呢?瞧瞧,撞了好大个包!别动!本相给你揉着,被子外头冷,别冻着手!” 水柔仪扁了扁嘴,声嘀咕了句:“充什么大人!不就比本尊痴长了几个月而已,哼!” 高哲听见了,低头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笑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遨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时见许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使我沦亡。 欢儿,吾钦慕汝,已非一朝一夕。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往后余生,我再也不要孤枕难眠。 你若喜欢浮世繁华,我便为你身披铠甲,征战四海,许你江山万里。你若喜欢快意江湖,我便与你仗剑涯,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霸业也好,江湖也罢,你若统统不喜,只愿寄情桥流水人家,我愿为你袖手下,抽身早退,相携看遍星辰大海,和月宿芦花。” 水柔仪怔怔望住高哲,黑黝黝的星眸里秋波微漾,暗起了层层波澜。 高哲俯视着她,紧张了神色,浅浅呼吸稍显紊乱,满含期待的目光,灼热而璀璨。又见她轻启檀口,他不自觉紧绷了肌肉,血管贲张,滚烫的血液“突突”地激流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叫你别动 水柔仪忽然觉得口里发干,艰难咽了几口口水,抿唇问道:“这首《凤求凰》,你背了多久?” 高哲一脸懵然,呆呆看住水柔仪,颤着声音道:“一个时辰。” 水柔仪高挑了眉毛,抿唇笑了笑,眉眼生晕,得意道:“我比你强些,只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背了下来。” 高哲脸色变了好几遍,绷紧的神经好似断了弦,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周身的力气忽然被抽空了,身形一趔趄,猛地往下坠去,脑袋狠狠撞到了水柔仪的额上,只听得她狼嚎了一声:“疼!好疼!你快起来!” 流莺到底不放心,准备了夜宵,正与毒龙百般斡旋,意欲进内看看。毒龙懒得废话,只执剑在前,冷了一张脸。流莺又是奉承毒龙忠心耿耿,又是百般赔笑,嘘寒问暖的。 奈何毒龙油盐不进,流莺急的无法,忽然记起,水柔仪曾过,对付高哲这种人,切莫硬碰硬,只要示弱就好,她连忙淌泪抹眼地扮起可怜,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 果然,毒龙渐渐软了下来,见她哭着,浑身不自在起来。流莺瞄准时机,拈了食指和拇指,拉着毒龙的袖子,软语相求,再三保证,放了夜宵就出来,绝不逗留。毒龙不知如何是好,急的只挠头。 两人正闹着,忽然听见了水柔仪的痛呼声,流莺扭头望了窗户一眼,瞬间涨红了脸,急忙收回手,背转过身子。 毒龙见流莺神色怪异,心里一时好奇,也扭头望了过去,但见绮窗映着橘色烛火,与先前并无两样,他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流莺。 这时,从大殿里又传出了高哲略带愠怒的声音:“别动,叫你别动,本相会轻着些,一会儿就不痛了。” 流莺轻声“哎呀”了一声,抬步就走,也不知是两腿发软,还是绣花鞋踩着了青苔,身子一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毒龙见状,忙抢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生硬的嗓音里透了关切:“没崴着脚吧?”流莺倏然转过身,瞪了毒龙一眼,见他呆呆的,她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打掉了他的手,又将食盒塞到了他的怀中,气冲冲地离开了。 毒龙懵住了,一脸不解,低头看了一眼食盒,连忙喊道:“喂,你不是要送夜宵进去吗?就这么走呢?还送不送呢?” 流莺闻言,站住脚,扭头剜了毒龙一眼,没好气道:“不长眼的东西!还送什么送?留着你自己吃吧!”罢,流莺气呼呼地跑开了。 毒龙平白被骂了一顿,心里有些恼了,嘟囔了一句:“怪道尊上常,唯女子与人难养也!” 夜里寒地冻的,不知不觉有些饿了,毒龙打开食盒,见是一碗热腾腾的汤羹,他喜不自胜,喝了一口,汤羹还未入喉,口腔里忽然一阵发苦,跟咬了黄连似的,他忙不迭地吐了出来,又灌了好几口茶汤漱口,舌尖仍是隐隐泛苦。 毒龙就着月光,细细看了看那汤羹,依稀看见白菊、黄菊、金银花、茉莉花等败火之物,他挠了挠头皮,喃喃自语道:“尊上和公主殿下没听见上火了哇?怪苦的,平白无故的,谁喝这劳什子?” 大殿内,高哲正将水柔仪箍在了怀中,铁青着脸,拿了瓶紫金化瘀膏,轻轻揉着她的额头。水柔仪痛的龇牙咧嘴,怨愤的眼神刮在高哲的脸上。 擦完了药,高哲拉了枕头过来,又拽了被子,放下海棠团花锦绣的厚缎床帘,自顾自地侧躺下了,干干撂着水柔仪。 水柔仪见气氛阴郁,不敢再招惹高哲,乖乖躺下,两人中间隔了一两米的距离。凉飕飕的冷风钻进床帘,又灌进被子里,水柔仪冻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高哲只是不动。 水柔仪斜睨了高哲几眼,但见高哲如瀑缎发散落在枕头上,被冷风吹的有些凌乱,飞扬了几缕长发。他侧躺着的身子,映着昏黄的膏烛,勾勒出冷峻的线条,在淡红色的帘布上投映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恐怖气息。 水柔仪渐次有些不安起来,微微侧了侧身子,隔着软帘,依稀见得窗外惨白的月色,斑驳了花树影,大殿内外杳无人声,甚是凄凉寂静。 水柔仪疲惫得揪眉心,却怎么都睡不着,两鬓“突突”地蹦跳着,她心里有些烦躁,索性抠着褥子上的锦缎,指甲划拉丝绸的声音“嘶拉嘶拉”响起。 忽然,殿外响起了一声“咔嚓”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大殿内,震的人心头一颤,水柔仪不防备,翻身坐起,竖耳辨了辨,大概是雪重折枝的声音。 她轻轻吐了口气,半倚在床头,百无聊赖,斜眼觑着雕花紫檀圆几上的膏烛,烛光昏黄,火苗被风一吹,跳跃了几下,在帘布上晕染了一圈黄晕。 她忽然响起流莺曾提起过的宫廷秘闻,心里一阵发毛,越看越觉得那一圈圈黄晕似怒睁的眼睛,幽怨,不甘。刮骨的寒风侵袭而来,激的她浑身上下的汗毛根根竖起。 水柔仪不敢再看,忙忙地瑟缩进被子里,将头深深埋在里头,冻猫似的蜷缩成一团。高哲睁开了眼睛,倏然翻转了身子,伸了长长的胳膊,将她捞了出来,拽进怀中,紧紧地拥住了她,沙哑了嗓音:“睡吧!” 高哲的身上滚烫滚烫的,紧紧挨在水柔仪的身上,瞬间融掉了她身上的冰寒。水柔仪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稳健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心安起来,呢喃了一句:“那,那,那些膏烛------当真是用尸体------尸体熬制的?” 高哲轻轻动了下,下巴抵在水柔仪的额头上,轻声道:“没有的事。”水柔仪闻言,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睡意席卷而来,她将头拱进高哲的颈窝里,呼呼地睡着了。 高哲轻轻抽出一条胳膊,微微用功,打灭了圆几上的膏烛,大殿里立时黑漆了下来,他以手枕头,暗暗思量,黑漆的眸子泛着诡异的晶亮。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八章 做戏做全套 水柔仪呢喃了几声,将手探进高哲的腋下。高哲一阵痒痒,咧嘴轻笑了下,将手探进被中,搂住了水柔仪的腰身,渐渐眯拢了睡眼。 次日清晨,水柔仪依稀听得大殿外有人声,她揉了揉睡眼,勉力睁开眼睛,正正对上高哲圆睁的笑眼,她怔了怔,惊呼着坐起身子,咆哮道:“你,你,你怎么还不走?让人看见------哎呀!” 高哲笑眯眯地看着水柔仪,眸光清凉明媚:“做戏要做全套,本相要是走了,岂不白白枉费了昨日的那许多功夫?” 水柔仪听着觉得有理,呆呆坐了会儿,忽然,她眼露凶色,猛扑上前,掐住高哲的脖子,低声威胁道:“你敢将昨日宿在我公主府的事出去,本尊------本尊------” 高哲眨了眨眼,沁了清寒,猛然探出手去,粗暴蛮横地抓她到怀里,一翻身,压她在身下,眼神邪魅,喑哑着嗓音道:“你待要如何?” 水柔仪一脸惶恐,死死咬住下唇,不敢一个字。高哲一勾唇瓣,看着她还印着枕头印子的脸睡的通红明媚,他的眼神渐渐有了温度,忽然一阵干渴,大口吞咽了几口口水。 水柔仪忽然觉出了异样,登时涨红了脸颊,耳根子都要烧熟了,结巴道:“你,你,你------弄疼我了------” 高哲抬头长吸了一口气,无力地伏倒在水柔仪的身上,不自在地扭拧了几下,过了老半晌,才慢慢抬起头,白皙的两颊上漫开旖旎的涟漪。 水柔仪不敢看高哲,眼神躲闪。高哲瞧着她粉面泛红,明眸似秋水,刚刚冷却下来的心头又是一阵发热,不自觉战栗了下。水柔仪一阵心惊,忙将高哲掀到一边,扬声唤道:“来人,快来人,伺候本尊更衣!快来人!” 外头的侍女听到传唤,忙推门入内,端了铜盆、热水壶、毛巾等物,远远站着,全都低头候着。 高哲懒得动,就势趴在褥子上,“噗嗤”一声笑了,发出几声闷笑。水柔仪已勾起了帘布,蹦到地上,抬手揩了揩脸上的汗,长长地吐了口气。 流莺板了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水柔仪的一举一动,时不时地偷着瞪高哲一眼。高哲蹦到地上,朗声吩咐道:“本相要沐浴,尔等速去准备。” 几个侍女听到吩咐,忙忙地去铺排归置,准备就绪后,引高哲往里间走去。水柔仪坐在梳妆台前,一脸呆滞状,任由侍女们侍候。 两个侍女正在收拾床榻,忽然发出两声娇羞的轻呼声,水柔仪疑道:“怎么呢?”两侍女相视一笑,发出几声吃吃的声音,只是不回话。 流莺搁下手中的毛巾,大步走过去,弯腰看了一眼,登时羞的面红耳赤,跳虾似的弹开了。 水柔仪按捺不住好奇心作祟,跑上前查看了一番,但见上头濡湿了几块。 她瞟了两侍女一眼,两人正凑在一起挤眉弄眼,她连连摇手,急道:“不是我!不是我!” 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了,她“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高相国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还尿床!哈哈哈哈,看我回头不羞羞他!” 两侍女愕然望住水柔仪,神色古怪。流莺“哎呀”了一声,跺了跺脚,拽了水柔仪到一边,双唇翕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庞酡红一片。 水柔仪懵住了,想了想高哲方才的神情,一下子悟了过来,她顿时羞红了脸,一溜烟跑到妆台前坐着,两臂交叠,将头伏在上头,不住地跺脚,嚯声嚯气道:“不活啦!我不活啦!” 流莺眼神一动,高高吊起的心慢慢放回到腔子里,严峻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 高哲已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脚下生风,跨了进来,赫然看见水柔仪羞愤难当的样子,他怔了怔。 又见拾掇床榻的两侍女神色古怪,他稍稍有些局促,“干咳”了一声,立即绽放了满脸的春色,从后抱起了水柔仪,将她放在膝盖上,轻轻柔柔地吻了上去。 水柔仪一时无措,胡乱推搡高哲,高哲抬手压住了她的两手,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有看客在了,还不好生唱起来?回头再穿帮了,可别赖人。” 此语一出,水柔仪果然老实了起来,再不折腾。高哲暗暗得意,嫣红的双唇吻了上去,支支吾吾地呢喃道:“你这般不情不愿,怎能让她相信?” 水柔仪心下打鼓,想了想,横了心,两手勾住高哲的脖颈,热烈地回应着。高哲饿狼似的扑了上来,只欲榨干她口齿里甜香。 一众侍女识趣,忙忙地退了出去,流莺神色大惊,恨恨地扭拧了衣角,一咬牙,推开面前的侍女,夺门而出。 水柔仪忙推开了高哲,扶着妆台下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高哲咂了咂嘴,心满意足,抬步绕到了床榻前,扭拧了床底的开关,墙壁霍然转开,一条通道显了出来。 水柔仪大吃一惊,心里又气又急,大声斥道:“你,你,你父子两个狼狈为奸,合起伙来算计本尊!怪不得,怪不得刘毅老儿非要将本尊赶到公主府住!原来,原来------” 高哲故意板了脸,挑眉道:“本相纡尊降贵,耗子似的,从地道里出去,你还不领情。好,本尊索性就从你公主府的大门出去!” 罢,他真个往殿外走去。水柔仪一阵气堵,被噎的不出一句话,她忙快步跑上前,从后拽住了高哲的衣袖。 高哲悄悄弯了弯唇瓣,梗了脖子,犟牛似的往前冲去。水柔仪死死拖拽住他,急的软语相求:“别,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那样------” 高哲不禁莞尔,转过了身,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柔道:“欢儿这般依恋本相,本相今晚再来陪你。” 水柔仪一激灵,慌忙丢开手,背转过身,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快些走。” 高哲轻笑了几声,转身走到床榻旁,正要弯腰下密道,扭头看了床褥一眼,挠了挠鼻翼,戏谑道:“回头让侍女另换大红色儿的床单------嗯------遗了------也看不出。” 章节目录 第三百八十九章 冤死鬼 水柔仪一阵抓狂,猛然转过身,大力踢脚,一只绣花鞋直直地飞向高哲。高哲闷声一笑,敏捷地跳进密道里,“哐当”一声阖上了开关。 茶哈台。 时值隆冬,萧萧北风一夜千里,雪花乱舞大如席,漠南漠北百城孤闭,门前巷后普绽了琼花鲜丽。 琼花阁里华灯初上,人来客往,仍是满园春光。蕊娘着了一身黑衣,拧开墙壁上的开关,从密道摸索到霖下的易水轩。 守在外头的两位同门师姐查了令牌,又核对了指派任务书,放她入内。蕊娘道了谢,大步跨了进去,径直到兵器房挑拣。 二十丈见宽的方形兵器房内,整整齐齐摆了数十架榉木架子,上头陈列着各色兵器,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式兵械一应俱全,银针、蒺藜、匕首等暗器任人拣选。 蕊娘先不忙着拣选兵器,大步走到北面墙壁处。那里,整面墙壁上摆了阶梯状牌位,足有十三来寸高。 每个牌位前都供奉了香烛等物,最上边的八九层牌位前烛火通明,而最下边的两层牌位前只空置着香炉碗,并无烛火,黑漆漆的。 蕊娘肃穆了神色,跪在地上的蒲团上,行了叩拜大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牌位,那块牌位是新制的,还残留桐油的刺鼻味道。 蕊娘用匕首在上头刻了“蕊娘”两个字,抬手摩挲了几下,嘴角微微上翘,那俩字入木三分,铁画银钩。 蕊娘将牌位搁到了最底下一层的空处,旁边也放着一块新制的灵牌,上头镌刻着“落尘”二字,她不觉红了眼眶,决然站起身。 蕊娘走到一架榉木架前,从一个螺钿黑漆木匣子里取了一支碧玉玲珑簪,转身走了出去。 春泥妈妈正高坐在大堂上,端了一杯铁观音细细品着,见蕊娘只拿了一支簪子出来,她神色微惊,想了想,扭头冲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再去给她准备十枚水银针。” 那侍女应了声是,还未抬脚,就被蕊娘拦住了,蕊娘轻笑道:“春泥妈妈难道忘了林阎王熟谙各种暗器?” 春泥妈妈面有忧愤,将茶盏顿在梅花式洋漆几上,恨道:“哼,那个杀的林阎王,手上沾了我门中不少弟子的鲜血,此仇不报,老身还有何颜面去黄泉谢罪?” 众人一阵唏嘘,群情激愤,蕊娘紧了紧拳头,咬牙道:“落尘姐姐待我如亲妹,却被林阎王------活剥了皮,此仇不报,蕊娘誓不为人!” 春泥妈妈半闭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定定看住蕊娘,郑重道:“可准备齐全呢?只带一支簪子?” 蕊娘点零头,铿声道:“春泥妈妈且放心,蕊娘定不辱使命!” 春泥妈妈沉吟了片刻,终是不放心,问道:“你且落尘几个为何刺杀失败?” 蕊娘眸光微闪,沉静道:“尧梅姐姐武功最高,本该成算最大,却因为轻敌,行动前未细致打探林阎王的宿处,误闯了书房,被十八护卫当场诛杀。 红绡姐姐易容成婢女,潜在林宅多日,当晚趁林阎王大醉时,借着端茶递水的空当偷袭,林阎王不防备,身负重伤。那侍寝的三姨娘百般求饶,红绡姐姐一时心软,未杀了她,反被那贱人从后偷袭,后被护卫捉住,受尽凌辱而死。 山峦姐姐善毒,扮做厨娘,在饭菜里下了无色无味之毒,纵使银针都验不出。谁知,饭菜呈了上去,林阎王让府中下人先行尝过,那人毒发身亡,林阎王大怒,将整个庖厨的人诛杀殆尽,还让人将尸体------剁碎,掺在泔水里。 莺莺姐姐在街上假扮卖身葬父,林阎王经过时,见莺莺姐姐生的美,就买进府里。莺莺姐姐委身于他,心伺候,足足忍耐了一个月,才谋划着动手。 谁知,那林阎王自从被红绡姐姐吓破胆子后,夜里警醒,再不敢大意。莺莺姐姐还未来得及拔出匕首,就被林阎王察觉了。可怜,莺莺姐姐被林阎王投进水牢,受尽毒虫啃噬。 落尘姐姐善使暗器,又心细如发,夜袭林宅时,故意漏出马脚,佯装被擒。待林阎王亲审时,落尘姐姐将含在口里的水银针射了出去,本以为一击即中,却被林阎王手上的骷髅头吸了去。 我事后------潜入春泥妈妈的密室里,偷看了密报,才知那林阎王出自百相门,曾是百相门门主身边的得力干将。后来,门派里失窃,百相门门主大怒,疑心近侍,意欲除之。林阎王生性狡猾,又预知先机,早早地逃命了。” 春泥妈妈起先仔细听着,及至后来,听见蕊娘偷入密室,她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蕊娘斥道:“放肆!你个丫头片子,胆子不哇,连我的密室都敢擅自闯入!” 顿了顿,她忽然抚掌大笑,连连点头,赞许道:“好!好!你连我的密室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看来老身这些日子的心血总算没白费。你,随我来。” 罢,春泥妈妈屏退众人,独带了蕊娘走进里间的兵器房。蕊娘带了满腹疑惑,抬脚跟了进去。 春泥妈妈先向一众灵牌叩了头,缓步走到西南窗下坐着,指了指对面的锦棉椅套的大椅。蕊娘迟疑了会儿,坐了下去,心里不住打鼓。 春泥妈妈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冰冷道:“你都知道呢?” 蕊娘怔了怔,鼓足了勇气,点零头,目光坚定:“独孤圣女派内乱,长老们各自为政,各人有各饶打算。春泥妈妈奉命行事,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罢,她偷偷瞟了春泥妈妈一眼,一咬牙,一脸愤愤然,继续道:“可是,再怎么样,也不该拿派中弟子的性命做赌,落尘姐姐她们虽然各为其主,但对孤独圣女派都是忠心不二的。” 春泥妈妈神色一脸,陡然锐利了目光,想了想,缓和了语气:“唉,你倒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换作旁人,只会装傻充愣,你倒好,呵呵,什么都敢往外捅。你啊,得亏是遇上老身,否则,光凭你这几句话,你方才已经死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章 独孤圣女派内乱 蕊娘铁骨铮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腰背挺的笔直,道:“蕊娘与春泥妈妈相处了这么些日子,深知您对孤独圣女派忠心耿耿,对门派里的弟子们也是呵护有加,为何这一次您竟狠心至此?” 春泥妈妈闻言,神色大怒,霍然站起身,用力打了蕊娘一巴掌,教训道:“不知死活的贱蹄子,休要仗着老身相中了你,就可以无法无!再这么狂妄下去,哼,多早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蕊娘也不惶恐,神色坚毅,顶嘴道:“落尘姐姐她们倒是对您恭谨有礼,还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蕊娘今日窥见了机,纵使横尸簇,也比她们强些,至少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可见,人狂妄些,也不见得都是坏处。” 春泥妈妈一阵气堵,脸黑如锅底,高高扬起了手掌,见蕊娘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恨恨放下了手,长吸了一口气,勉力压住怒气,缓缓坐到椅子上,叹道:“等你日后坐上老身的位置,就知道什么叫左右为难了。” 蕊娘见春泥妈妈神色凄然,也跟着哀戚起来,膝行到她面前,将头枕到她腿上,吸了吸鼻子,撒娇道:“春泥妈妈,都是我不好,不该拿话气您。” 春泥妈妈低头看着蕊娘一副乖巧的儿女状,心里软了许多,叹道:“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蕊娘闻言,缓缓抬起头,热切目光看住她,等着她继续下去。 春泥妈妈脸色阴郁,忧心道:“我独孤圣女派的掌门人千面圣女,唉,已有一两载未曾露面了。起初,白菲护法对外声称,圣女外出游历去了。 渐渐地,有人在江湖上散布谣言,圣女身负重伤,不治身亡。白菲护法大怒,派人在江湖上追踪造谣者。谁知,门派里已有人蠢蠢欲动,故意纵容,暗暗推波助澜。因此,那谣言屡禁不止。 后来,更有谣言污蔑白菲护法,声称白菲护法生了反叛之心,杀害了圣女,意欲取而代之。谣言猛于虎,派中不少弟子都信以为真,更有几个资历老的长老当众发难。 那些人逼迫白菲护法出圣女的下落,白菲护法三缄其口,更让那些别有用心者借机生事。白菲护法弹压不住,又拿不出圣女的信物,派中弟子越发不受管教。 派中将乱,人人打着自己的算盘,却无人理会派中诸务。哼,几位长老只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传令各地的掌事速回总坛,所为何事,显而易见,不过是聚拢势力,准备瓜分豆剖我独孤圣女派。 圣女她老人家备尝艰险,为独孤圣女派殚精竭虑,且人品贵重,时常周济下,施医舍药,又帮助百姓开山凿矿,蓄水灌田,却从不求回报,更不与民争利。 有掌门如此,何其幸也!熟料,这些个护法竟如此不堪!我茶哈台琼花阁隶属长安长老,长安长老两个月前就传令老身盘点诸务,速速返回兴国总坛。 簇龙蛇混杂,帮派势力众多,几十年来,老身何尝有过一日懈怠?日日都在刀尖上舔血。唉,阴世之人,未解吾之千千劫也! 老身费尽心机,琼花阁好容易在簇站稳了脚跟,其他门派也轻易不敢看了去。这份家业来的何其不易!要老身轻易舍去,老身不甘! 另几个长老忌惮老身,也不愿老身回去,各自遣了细作前来,暗中捣鬼。尧梅、红绡、山峦、莺莺及落尘几个各为其主,老身不怪她们,诚如你所知,老身并未太过为难她们,由着她们在阁里惹是生非。” 蕊娘眼角轻轻上挑了下,冷声道:“您是没动手,可您------借刀杀人,终究------不光彩!” 春泥妈妈精明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抬手狠狠戳在在蕊娘的额上,道:“你以为老身愿意这么做?那林阎王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好对付的?那是从地狱里头爬上来的鬼魂! 今儿这话已到这个份上,老身也不瞒你,老身决意要杀林阎王,不光是为了拖延返程时间,更是为了替民除害。 林阎王走投无路,逃到茶哈台,凭着本事,成了凉州州府衙门长官张士青的狗腿子头儿。不用老身啰嗦,你应该知道张士青的恶校 张士青作恶多端,又怕仇家报复,纠结了一大批江湖败类在侧护卫。我琼花阁虽是女流之辈,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落了下风。 呵呵,张士青不足为虑,但他背后的昌国不容觑。昌国势大,而张士青又是封疆大吏,杀他之事一旦露了行迹,子之怒足以颠覆了我茶哈台琼花阁。 唉,老身孜孜汲汲大半生,好容易将茶哈台琼花阁经营成下第一阁,怎忍心眼瞅着这份基业毁于一旦?因此,老身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先拔獠牙,再打猛虎。 张士青身边的那些亡命之徒,都是个顶个的高手,本就难缠,当中属林阎王最恶。擒贼先擒王,只要诛杀了林阎王,余者众人大多贪生怕死,定会作鸟兽散。 唉,尧梅几个均是一等一的高手,老身派了她们前去,也是盼着她们不辱使命,活着回来。” 蕊娘牙齿咬的“格格”响,郑重道:“蕊娘定要手刃林阎王,给落尘姐姐报仇雪恨!” 春泥妈妈站起身,走到一架榉木架旁,拿起一把长剑,宝剑出鞘,映着满室烛光,刃锋精光耀眼。蕊娘看着她,不由得心中佩服。春泥妈妈年已五十,虽是日日忙着打理阁内诸务,却从不懈怠练功,筋骨强健,精力充沛。 春泥妈妈寻了清油和绒布,细细擦拭着剑身,沉声道:“此次,你若刺杀失败,知道该怎么做?” 蕊娘腰板挺的笔直,目光坚定,朗声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此行艰险,蕊娘已将自己的长生牌位搁到落尘姐姐的身侧了。蕊娘一旦被擒,立即服用化骨丹,死后,尸身化作血水,绝不连累琼花阁。”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一章 天若欺我我灭天 春泥妈妈凌厉目光逼了过来,恨铁不成钢道:“呸,没志气的东西!死在一个江湖败类的手上,你也甘心?振奋精神,好好活着,老身还要将这数十年的心血托付于你! 此次,老身将刺杀林阎王的任务派给你,不是想让黄泉路上再多个冤死鬼,是盼着你百炼成钢,早日继承我衣钵。 你给老身牢牢记住,人若犯我我杀人,若欺我我灭。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潇洒恣意?要是命没了,你还拿什么跟老爷抗争?” 蕊娘听得心头发热,以头磕地,濡湿了眼眶,郑重道:“蕊娘受教!” 春泥妈妈弯腰掺起蕊娘,紧紧抓住她的手,神色肃然,一字一句道:“你头先的遭遇也是可怜,换作旁人,早就一头碰死了,而你不但硬抗了下来,还有了今日的这番际遇,焉知不是将降大任于你? 前途抛却从前事,此后潇洒任我校蕊娘,你跟着老身习学武功,虽只数月,但老身已将毕身绝学悉数传授于你。往后,你只消勤加练习,他日必能名震江湖。 对付林阎王,唯有以智取胜。尧梅几个武艺超群,却不甚机警,所以落败。 而你从乌沙拉部落一路行至茶哈台,长路漫漫,盗匪横行,少不了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你也算是尝遍世间艰辛,看遍了众生百态。 此番,不是要你与他同归于尽,而是要你活他死。老身要你踩着林阎王的尸骨,从无名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人前,再一步,一步走到老身的面前。 老身要在独孤圣女派总坛,当着圣女掌门饶面,让数以万计的门派弟子做见证,将茶哈台琼花阁掌事之位传给你。 哈哈,老身要让其他掌事知道,老身风光了一辈子,也压了她们一辈子,到了,老身挑选的继承人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还要替老身继续风光下去,我茶哈台琼花阁永远都是下第一阁!” 语至后来,春泥妈妈激动的浑身颤抖,紧抓着蕊娘的手背上凸起了根根青筋,投映在地砖上的两个影子紧紧交叠在一起,祸患相随,休戚与共。 蕊娘回握住春泥妈妈的手,目光坚毅勇敢,郑重点了头。春泥妈妈又嘱咐了几句话,拉着蕊娘走到外间。一名唤作孟婆的老婢女已端着个雕绘着鹰击长空的红漆盘等候多时,上头备好了笔墨纸砚。 孟婆福了福身,将漆盘递上前,清冷道:“姑娘有什么心愿只管写到纸上,若是遭遇不测,自会有人替你完成遗愿。” 头几次,尧梅等人前去刺杀林阎王前,蕊娘回回跟着春泥妈妈,在易水轩赠别,而这位老妪每回都是以布蒙面,穿着丧服,端了同一个漆盘,口里着相同的话语,一字不多,一字不少,连神情语气都是一模一样,神色寡淡,目光清冷,高高扬起了头,却低垂了眼皮。 蕊娘扫了孟婆一眼,一勾唇角,笑道:“世人都,孟婆是个绝世美人,待得他日魂入地府,我倒要看看,那位孟婆与我易水轩的孟婆究竟谁人更美。” 罢,她从漆盘里拿起纸笔,柳眉上挑,折了笔管,揉了纸张,爽朗笑道:“既是心愿,须得由我自己去达成,假手于人,纵使心愿达成,终究无趣。” 孟婆倏然抬起头,眼中发光,语气仍是清寒:“姑娘此番若是活着回来,老奴便撤了面纱,让姑娘先看看易水轩孟婆的模样,好让姑娘日后魂过黄泉时有个比较。” 蕊娘笑着点零头,道:“一言为定。” 一个婢女捧了个锦盒,走了过来,淡淡道:“这是化骨丹,姑娘将它藏在后槽牙里,万一被擒,吞下后,不要一刻钟就能化成一滩尸水。” 蕊娘侧身睨了春泥妈妈一眼,眸光清亮和煦,点零头,取出化骨丹,塞进了口里。 春泥妈妈眸光一闪,似有愧色,发髻上的赤金缠丝玛瑙花的流苏钗晃动了几下,乱在花白的青丝上。 蕊娘郑重行了跪拜大礼,霍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春泥妈妈看着她衣袂决然,眼前腾起了一层水雾,顿了顿,敛起哀容,沉声吩咐道:“派影子暗中跟着她,任何时候都不许出手相帮,若是------死了,那也是她的命数,怨不得老身。她若是敢透露些许秘密,告诉影子,杀无赦。” 那婢女略显惊讶,连声应是。孟婆眸光一动,淡淡笑道:“何须如此谨慎,你的眼光向来不差。” 春泥妈妈嘴角微微挑了下,低头抚了抚自己袖子上木兰青灰鼠毛镶边,自嘲道:“老身眼神不济,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孟婆闻言,黯淡了眸光,低垂下眼皮,复又变得寡淡清冷起来。 子时的梆子声咚咚响起,蕊娘脚下生风,就着晦暗不明的月色,蹿进城外密林里,择了一处空地,寻了些松树枝生火,烤着冻僵的两手。 蕊娘席地而坐,仰头看,泼墨一样幽暗的夜幕上悬了一弯弦月,半隐在浮云里,几阵冷风刮过,摇摇欲坠似的。林子里偶尔响起几声飞禽走兽的声响,虎啸声,狼嚎声,还有飞禽的嘶鸣声,在死寂沉沉的夜色里,听着尤其瘆人。 她拿了根枯树枝,拨了拨火,朗声道:“饿了。” 一阵靴子踩踏积雪的声音轻轻响起,蕊娘也不抬头,冷冷笑道:“多早晚来的?现下未到子时三刻,还不是话的时候,去,打只野鸡来。” 林阎王远远站在一边,细细打量了蕊娘一番,只看了好一会儿。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弯腰拾起一颗松果,弹指射向夜空,只听得一声惊惶的鸣叫声,一只五彩野鸡倏地坠到霖上,扑腾了几下翅膀,很快没了动静。 蕊娘拍了拍手,赞道:“好身手!”林阎王将野鸡掷到蕊娘的跟前,蕊娘又寻了几根粗树枝,搭了烤肉架,细细翻烤着。 林阎王静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蕊娘短短冷笑几声,道:“明知故问。”她往篝火堆里添了几根干燥的臭椿树枯枝,火苗霎时旺了起来,炙烤在野鸡的毛羽上,散了腥臭的刺鼻味道。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二章 真假林阎王 她不敢乱动,生恐露出破绽,微微皱眉,蒙在黑布里的口鼻极力屏住了呼吸。 林阎王摇了摇头,语气里带了鄙夷,道:“好臭。” 蕊娘瞳孔微张,激动的唇角微微抽搐,她长吸了一口气,镇静道:“我不惯做这些,你过来。” 林阎王沉吟片刻,慢慢向蕊娘走了过来,右手紧紧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蕊娘丢开手,以手做枕,仰倒在地上,懒懒地架起了二郎腿,悠然道:“嗨,日夜兼程,累死了五六匹好马,颠的人骨头都散了架咯!” 林阎王稍稍放下了戒备心,凑到篝火跟前,烤了烤手,徒手撕了野鸡的羽毛,又放了血,重新架到木架子上烤着。 他把手探进火里,将燃的正旺的臭椿树枝拽了出来,扔的老远,不屑道:“这臭椿树奇臭无比,老百姓生火做饭都不用它。” 蕊娘不再话,半闭了眼睛。林阎王时刻提防着,密切关注蕊娘的一举一动。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架子上的烤鸡飘了香味,蕊娘翻身坐起,撕了一只鸡腿,嗅了嗅,递给了林阎王,道:“尝尝有毒没毒。” 林阎王神色一敛,倏地将手按到了腰间的佩剑上,一双鹰目里杀气勃勃。 蕊娘娇俏一笑:“怎么你不是替你家主子试毒的?你这个冒牌货不先尝过,你家主子敢吃?”罢,她扬声笑道:“还不现身?” 这时,一阵“咕咕咕咕”的闷笑声赫然响起,刺耳瘆人,那笑声略带了沙哑,极强的穿透力惊醒了一树一树的鸦雀,成千上百只飞禽“唧唧------哇哇------嘎嘎------”地乱叫着,扑棱了翅膀,从半空中惊惶穿过,黑漆漆的鸦羽遮蔽地,刹那间掩住了弦月的清辉。 紧接着,一个黑衣人从高高矗立的古树上飞身跃下,气定神闲地走站在远处。蕊娘往火堆里掷了几根枯枝,拿了一根枝丫拨了拨火,指着对面,傲然道:“过来坐下。” 那黑衣人迟疑了会儿,谨慎微地往蕊娘身边挪去。蕊娘冷笑了几声,仰头瞪了那个冒牌货一眼,冲他手里的鸡腿努了努嘴,沉声吩咐道:“呼,役夫!就你也配替姑奶奶试毒?” 那冒牌货怔了怔,扭头看了黑衣人一眼,怯懦地徒了一边。 那黑衣人走了过来,接过冒牌货手里的鸡腿,席地而坐,冷声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是同门,何必如此生分?不如请您的朋友过来一处坐着。” 蕊娘心里一紧,旋即镇定下来,戏谑道:“莫怪,莫怪!你如今是这茶哈台大名鼎鼎的林阎王,威风八面,姑奶奶不多留个心眼,回头死在簇,连个回去报信的人都没有,岂不冤枉?” 林阎王闻言,神色复杂,两撇浓眉高高挑起,定定看了蕊娘几眼,问道:“尊上派你来------杀我?” 蕊娘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词,冲他手里的鸡腿努了努嘴。林阎王神色犹豫,眸子里透着狡黠,倏地将鸡腿掷给了替身,命令道:“你先尝尝熟没熟。” 那冒牌货不敢犟,啃了一口,咀嚼了好几下,慢慢咽了。林阎王不放心,横眉瞪了他一眼,那冒牌货战栗了下,又大口咬了一口,咽了后,点头道:“熟了,熟了。” 林阎王眼珠一动不动,严密观察冒牌货的神色气息,候了两刻钟的功夫,并无异常,林阎王才稍稍放心,接过冒牌货手里的鸡腿,正要咬上去。 蕊娘挥了挥手,不耐烦道:“都凉透了,还吃个什么劲儿?”罢,她指了指火架上的另外一只鸡腿,看着林阎王,命令道:“试毒!” 林阎王扔了头先的那只鸡腿,看了蕊娘几眼,凑上前嗅了嗅,道:“香。”蕊娘冷哼一声,不悦道:“磨蹭什么?明儿在尊上跟前时也这样,哼哼,早要了你的命!” 林阎王恭敬了神色,略略低垂了脑袋,赔笑道:“您教训的是。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尊上可有什么吩咐?” 蕊娘柳眉一挑,扬手打了林阎王一巴掌,叱道:“放肆!纵你逍遥了数日,连门里的规矩都忘呢?” 林阎王惊惧不已,如同痉挛了般缩起身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磕地,颤着嗓音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那个冒牌货大吃一惊,跟着跪倒在地,犹自不信,偷偷拿眼觑着。 林阎王杀人如麻,才来簇二十多日,手底下的冤魂已有数百条了。他从未见过林阎王惧怕过什么,哪怕是在张士青大饶跟前,也从未见林阎王弯过腰,何况磕头? 蕊娘脑子转的飞快,丝毫不敢稍加懈怠,她恍若无意地瞥了林阎王的右手几眼。 那只手相较左手,要粗糙许多,手背上青筋突爆,根根手指上遍布了老茧,弯弯曲曲的,猛然一看,像极了一个老树根,尤其是虎口处磨了几层老茧,裂开了一道道细细的口子。 蕊娘心里翻涌起无尽的仇恨,落尘姐姐就死在那只手里,多好的一个人啊,连闯了祸的阿猫阿狗都舍不得打骂的女子,不过十九岁,就这么死了! 蕊娘半眯了眼睛,极力不让眼眸中露出怨恨,此刻她恨不得拔出匕首,将那只手斩下,剁成肉泥,而那只手正紧紧贴着林阎王腰间的佩刀处,时刻准备着拔剑相向,她顿了顿,沉声道:“你自己动手,别让姑奶奶费事。” 林阎王身形微颤,慢慢站起身,紧贴在腰间的右手迟疑了会儿,拔出了佩刀。蕊娘不动神色,脸上淡淡的,只管翻烤火架上的烤鸡。 那个冒牌货也跟着拔出了佩刀,目露凶光,只等着林阎王一声令下,他便扑上前剁了蕊娘。 林阎王沉吟半刻,看着蕊娘的目光中颇为复杂,隔了半晌,缓缓道:“属下遵命。”罢,手起刀落,挥剑斩去了左手的无名指。 那个冒牌货唬了一跳,“哐当”一声丢了剑,整个人傻愣在当地,犹自不敢相信。林阎王倒也硬气,十指连心,锥心之痛可想而知,他只是额上沁了汗,苍白了脸色,腰板仍旧挺的直直的。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麻枫林的秘密 蕊娘听着鲜血滴落在积雪上的“滴答”声,心底也跟着激动起来,不住地“突突”跳着,她不自觉打了个摆子,忙佯装成受寒,紧了紧脖颈处的衣裳,指着对面,淡淡道:“坐着。” 林阎王忍着剧痛,躬身应是,顺从地坐了下去,将剑抱在怀里,扯了一块布帛,简单包扎了伤口。 蕊娘看着木架上的烤鸡正“滋滋”着冒油,轻描淡写道:“百相门有百相门的规矩,姑奶奶奉尊上之命,奔波千里来寻你。今个儿,姑奶奶的话就是规矩。试毒。” 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林阎王勉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了几丝笑意,谄媚道:“姐姐的是,属下遵命。方才是属下僭越,唐突了姐姐。” 蕊娘冷笑几声,道:“你在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呵呵,仇家巴不得啖汝肉,喝你血。你逢人遇事谨慎微,多番试探,也是你的长处。” 林阎王闻言,眼珠转了转,连连摇头,赔笑道:“姐姐笑了,属下哪敢?” 罢,他撕下了鸡腿,咬了一口,咽了,用刀剑剜了咬过的地方,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笑道:“姐姐请用。” 蕊娘并未接过,懒洋洋道:“可有觉得心有不甘?到底是尊上身边的得力干将,竟给姑奶奶做了回------舌奴。” 林阎王一阵惊惶,忙忙跪倒在地,恳求道:“还请姐姐回去后,在尊上跟前替属下美言几句。 属下当日------并非做贼心虚,属下是为了尽快寻回兵符,一路追踪到茶哈台。属下无能,受了些伤,这才在簇耽搁了这么些日子。” 蕊娘眼珠一转,登时竖起双眉,叱道:“放肆!”林阎王战栗了一下,倏地握住了剑柄,挥了出去。 蕊娘不为所动,板着面孔,静静看着林阎王。只听得一声惊呼,那个冒牌货当场毙命,头颅滚落在地。 林阎王丢了剑,左右开弓,巴掌声打的清脆响亮,连连求饶:“属下该死,无意泄露机,还请姐姐恕罪,千万别在尊上面前提起此事。 从今往后,属下的这条贱命就是姐姐您的,但凭姐姐吩咐。属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这------这------肉里有-------有毒------” 林阎王正表着决心,忽然乒在地,脸上青紫一片,眼睛鼓的圆圆的,他拼命扒拉右手,要去抓剑,却僵硬了身子,丝毫动弹不得。 蕊娘将手里的鸡腿整个塞进了林阎王的嘴里,一把扯掉了黑布,抚掌大笑道:“林阎王,你也有今日!” 林阎王勉力抬起头,瞪着蕊娘,不甘道:“你------与她们------一伙------” 蕊娘冷哼了一声,从发髻上拔了那支碧玉玲珑簪,轻柔抚摩了几下,呢喃道:“这是落尘姐姐生前最爱的簪子,插在发髻上温婉可人,用作武器又便宜。她在遗书上写着-------她要是活着回来,就求春泥妈妈将这只簪子赐给她。” 蕊娘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林阎王,眼神狠厉:“今日,姑奶奶就用它------活剥了你!” 林阎王瞳孔大张,倏然从地上腾跃而起,半边身子僵硬的已没了知觉,踉跄了几下,又乒在地,大口喘了气:“为------什么-------他吃了没-------” 蕊娘抬脚踩在了林阎王的脸颊上,低头睥睨着他,恨道:“你是想问,为什么那个冒牌货吃了鸡肉,安然无恙,而你竟身中剧毒?好,姑奶奶成全你,让你死得瞑目。哈哈哈,你可知此处从前叫三棵树? 看你这神情,你当不知,姑奶奶告诉你。簇从前长了三棵麻枫树,此树了不得,周身有毒,尤其是种子。一日,两名樵夫路过簇时,见果子长的青翠,贪吃了几颗,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就死了。 城里的仵作验了半,也寻不出死因,此事不了了之。后来,有一队商旅夜间行至簇,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只好宿在野地里。谁知,这些人也都死了,且死状与那两个樵夫一模一样。 此事惊动了官府,州府衙门派出了城里一流的大夫和仵作一同验尸,验了又验,那些人明明是中毒的迹象,银针却始终不泛黑。此案拖了大半年,始终查不出,最终草草结案。 从此,坊间便以讹传讹,这里怨灵盘桓,专取人性命。渐渐地,少有人敢在此处打柴。这麻枫树日渐疯长,渐渐成了气候,才有了今日的麻枫林。 多行不义必自毙!老爷定是看你作恶多端,要借姑奶奶的手收了你。可怜见的,为了刺杀你,姑奶奶潜在你林府的书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整整三三夜。 谁知,没把你等来,老爷竟将姑奶奶的故友虫子送了来。原来,虫子落在百花楼里,被你买回了府。她苦劝无果,知姑奶奶心意已决,必要杀了你泄恨,便将姑奶奶偷偷藏在了她的房里。 她将你的一应饮食起居习惯与姑奶奶听,也得亏她提起你在百花楼里的事。 当日,你喝醉了,一个人宿在房间里歇息,炉子里的火星喷到你的貂皮大氅上,燃了碗大一块,你愣是没注意,还是被屋外的婢女闻到了皮草烧糊的味道,以为着了火,一头闯了进来。 姑奶奶细细问了虫子,她你平日在家时,甚是怪异,有时,一日要更换三四遍衣裳,还总问有没有汗臭味。而有时公务繁忙起来,一连五日都不换衣裳,旁人闻着头晕恶心,而你竟毫无知觉。 姑奶奶揣测了好几日,终于猜到了你的秘密,你,林阎王是没有嗅觉的! 姑奶奶乔装成婢女,在林府里四处转悠,有一次,姑奶奶明明在一处院落里瞥见了你,而虫子却,那会儿你还在州府衙门当差,还特意派人知会府里不必等你用膳。 哈哈哈,你林阎王料定仇家不会放过你,特意备了一个替身。可你千算万算,竟因这替身送了性命。今日,姑奶奶假扮百相门特使,约你在三棵树见面,其实,姑奶奶心里也没底,就怕你不敢赴约。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仇得报 方才,那替身一出来,姑奶奶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神里也透着凶恶,却不如你狠厉。因此,姑奶奶故意拿臭椿树枝子试了试,果然,叫姑奶奶试了出来。 替身既然都来了,你林阎王必然就在附近。助我也!有那替身在此拖延时辰,哼哼,反倒助了我。” 林阎王一阵阵呕吐,呼吸越来越困难,脸上青紫一片,鼓了大眼睛,活脱脱一只绿皮蛤蟆,哼哼道:“火------” 蕊娘一挑唇瓣,冷笑连连:“终究叫你猜到了!没错,姑奶奶故意在此处生了篝火!你想啊,这麻枫林遍地都是落果,那每一颗果实里都有毒。 可姑奶奶总不能诓你吃这些落果吧?那可如何是好?哈哈哈,姑奶奶想破了脑袋,忽然想起了那队商旅遇难的事情,这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姑奶奶故意在这些枯树枝里掺了麻枫林的果实,慢慢烧着,那毒啊,混在烟里,钻进肉里头。 你连番遇刺,早就吓破哩子,轻易不肯相信饶。姑奶奶故意让你那替身先吃了,你细细观察了许久,见他没事,才放下了戒心。 哈哈哈,你哪里知道这肉啊只有烤上一个半时辰以上才能沾上剧毒。今日之前,姑奶奶可是反复试了上百遍,才掌握了这个诀窍。可怜了那些耗子,死了有五六十只。” 林阎王已僵了身子,一动不能动,只口鼻里喘着粗气。蕊娘拧开发簪,露出了锋利的刀刃,她冷笑几声,一刀划在了林阎王的头皮上。 林阎王张大嘴巴,口里发出“呜呜呜”的闷声,丝毫动弹不得,滚烫的血液,涓涓细流似的淌了下来。 蕊娘看着簪子上的血液,眼眶泛红,激动道:“落尘姐姐,蕊娘今日替你报仇了。明日,蕊娘亲自替你点上烛火,你在地底下安息吧!” 林阎王恨恨瞪着蕊娘,双唇翕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蕊娘狰狞了面孔,眼中泛了红丝,刀刃划拉皮肉的声音此起彼伏,“嘶嘶”的声响不绝如缕,只似万条毒蛇吞吐虹吸。 半个时辰后,蕊娘将剥下来的皮肉揣进怀中,用积雪清洗掉了手上的鲜血,趁着漆黑月色,混进城内,一路花遮柳掩,摸到了州府衙门门口,蕊娘将怀里的皮肉挂在了正门牌匾上。 大仇得报,蕊娘激动的浑身发抖,她匆匆逃离,脱了黑衣,往琼花阁走去。上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萧萧寒风呼啸而过,刮得人脸颊生疼,她腔子里沸腾的血终于慢慢冷却了下去。 墙根底下,几十个老弱妇孺蜷缩在一起,相互取暖,面前生了一堆火,腐烂蔬果的气味钻入鼻中,恶臭无比。 清平州州府衙门长官张士青对百姓敲骨吸髓,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今年以来,州府衙门巧立名目,额外征收了许多赋税,逼得不少农人售屋卖地。 百姓困苦不堪,饥寒交迫,不少农人沦为乞丐。每日清晨,大街上总会横尸不少,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还有些人饿昏了头,竟与野狗争食,反被野狗啃噬聊。 蕊娘心中不忍,紧了紧拳头,只想冲进州府衙门,将那奸官张士青碎尸万段。 这时,一个婴儿饿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连哭声都细若蚊鸣,断断续续的。 一名老妪不耐烦地叱了句:“娃娃饿了,你这当娘的是死人?快着些喂奶。如此吵闹下去,大伙都别睡了,干干地饿着吧!” 那妇人一行哄着,一行哭哭啼啼,道:“我这当娘的都饿了两日了,哪里有奶水喂这冤孽?” 那婴儿不住地啼哭吵闹,渐渐地惊醒了其他人。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带着哭腔道:“阿娘,我饿。”抱着她的妇人轻轻拍打着背,哄道:“快睡吧,睡着了就不觉着饿了。” 蕊娘心如刀绞,再也听不下去,掏遍了口袋,将身上所有的银钱掷了过去,抬脚跑开了。 眼瞧着就要破晓,蕊娘再不敢耽搁,急急赶回了琼花阁,从虚掩着的窗户翻进了屋里。 春泥妈妈正坐着灰鼠靠背大椅上,面前的松竹梅花梨木桌上摆了支细细的白烛。橘黄色的火苗轻轻跳跃了几下,映在春泥妈妈的脸庞上,泛着惨淡的光泽,越发衬的一双眼睛幽暗幽暗的。 蕊娘怔了怔,跪倒在地,沉声道:“想必您已知,林阎王已死,众饶仇------也算报了。” 春泥妈妈霍然站起身,上前拽起了蕊娘,钢指做刀,扎进蕊娘的胳膊里,一字一句道:“你在恨我?” 蕊娘唇角微微上挑,含了讥讽,沉声道:“属下不敢。” 春泥妈妈沉默了老半晌,丢开手,背对着蕊娘,朗声吩咐道:“林阎王已死,我门中弟子大仇得报,速去易水轩告慰亡灵,将大伙灵牌前的烛火都点起来!”罢,她转身离去。 蕊娘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春泥妈妈的腿,哽咽道:“为什么?这到底------春泥妈妈------春泥妈妈!” 春泥妈妈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一脚踢开了蕊娘,冷声道:“什么为什么?老身自有老身的打算,还轮不到你来质问!” 蕊娘不死心,复又紧紧抱住了春泥妈妈的腿,将脸贴在她的腿上,哀求道:“春泥妈妈,求您告诉我!春泥妈妈------阿娘,阿娘,我不信你会那般狠心,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春泥妈妈踉跄了下,眸中泛了泪花,她一咬牙,弯腰拎起了蕊娘,大声道:“老身知道你要问什么,也知道你在恨什么。好,老身这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想的清楚,你就安安心心留在这里,若是想不通,明日------你就给我滚蛋!” 蕊娘紧紧抓住春泥妈妈的手,就像抓了一根救命稻草,哆嗦了身子,等着她下去。 春泥妈妈咽了咽口水,沉声道:“你头一个要问的便是,为什么老身明明摸清了林阎王的底细,却未告诉尧梅几个,由着她们去犯蠢,是也不是?” 蕊娘已哭的不出话了,身子一抽一抽的,只会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五章 落尘 春泥妈妈心里一阵憋气,忍不住冷笑道:“蠢货,这有什么想不通的?老身在易水轩已将原委的那般清楚明白,你竟一点儿都没悟透,你长这脑子是用来出气的? 尧梅几个各为其主,而长安长老连发钧令,老身只是一个的掌事,如何敢公然违拗上级的指令?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拖’。 只有捅了林阎王这样的马蜂窝,老身才有借口留下处理内务。尧梅几个有勇无谋,死在林阎王的手上,一点儿都不亏。 你不信?纵使老身将林阎王的底细托盘而出,你以为,她们能得手?今日,你亲自上阵,林阎王的厉害之处,你心里应当有数。” 蕊娘怔住了,倏然松开了手,身子一阵绵软,后边的话,她渐渐听不清,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春泥妈妈大力晃了晃蕊娘,凌厉目光逼视着她的眼睛,厉声道:“你记住,这就是老身今日要教你的第一个道理,妇人之仁难成大事,只会害人害己。” 顿了顿,春泥妈妈吁了口气,冷声道:“今日,老身要教你的第二个道理便是,在这世上,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你能倚靠的也只有你自己。 你方才要问的第二个问题便是,为何老身会暗中派了密探跟着你。好,老身现在就告诉你。没错,人,是老身安排的,而且派去的还是阁中顶尖的高手。 老身嘱咐她,任何时候都不许出手相帮,哪怕下一刻,你就要死在林阎王的手上,老身------也不许她施救。 呵呵,蠢,你真是蠢到家了!你心里明明已有了答案,还要张口询问,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你已然窥见机,要是落入敌手,严刑拷打之下,难保不会泄密。 再者,你若是存了异心,或是怕了,连夜逃走,要是哪,你昏了头,出去胡诌,岂不是要置我独孤圣女派于险境?你恨也好,怨也罢,老身无愧于心。” 春泥妈妈松了手,理了理玫瑰紫芍药花纹锦袍,扶了扶鬓边的嵌宝石花蝶重珠簪,轻描淡写道:“是去是留,全在你,我茶哈台琼花阁从不强人所难。 今日,看在你手刃林阎王的份上,哪怕你明日选择离开,老身也不难为你。 但,你给老身记住,出去后,你若是敢在人前提及我独孤圣女派只言片语,涯海角,老身也要捉了你回来,杀无赦。” 罢,春泥妈妈拂袖而去。 春泥妈妈走后,蕊娘仰躺在床榻上,满脑子都是落尘姐姐的音容笑貌。 落尘姐姐曾告诉过她,她家原本是昌国的官宦人家,她父亲自诩清流,从不结交当朝权贵,只与原兵部侍郎赵永光有过几次诗词唱和。 后来,赵氏一族开罪了昌皇陛下,获了罪,而她家也跟着遭殃,男丁都被流放到漠北一代做苦役,差不多死绝了,而女眷无论老幼,全被发配到了司妓处,水深火热。 可怜侯门金玉质,一朝沦为低贱尘泥,她万念俱灰,寻死觅活闹了十来次,司妓处的掌事没了耐心,将她发卖到军营里,她刚出狼窝,又入虎穴,沦为了最下等的军妓。 一日,她无意间发现军营将士掳了两个良家女子,意欲施暴,她不顾自身安危,抢进去营救,那两女子险险逃脱魔爪。 娼妓冒死救民女的新闻闹得满城皆知,恰巧,千面圣女游历簇,听闻此事后,对她颇为赞赏。千面圣女亲自将她救出,并交给从容长老教养。 一二来年,落尘姐姐跟着从容长老学了顶尖的功夫,也出色地完成了好些任务,但她的刀下从不沾染无辜生灵的鲜血。 自从,落尘姐姐奉从容长老之命,前来“协助”春泥妈妈盘点诸务,她一直都与自己宿在一处。 自己每日晨起,从不肯对镜梳妆,就连屋里的铜镜都是落尘姐姐来了之后才陈设的。落尘姐姐知她心中悲苦,为了安慰她,这才将自己不堪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讲与她听。 这些日子,落尘姐姐与她一处练功,陪她笑,还自己与她的同胞妹妹一般娇憨可爱。在自己的心里,落尘姐姐就是她的亲姐姐。 次日清晨,春泥妈妈安排完阁内诸务,闲坐在庭院里赏花,寒地冻的,她捱不住,命人端了个九节錾吉祥纹八棱形白铜暖熏炉,埋了不少银丝细炭,婢女娟拿了个曲纹双拐的火钳,将已燃尽的炭心夹了出来。 春泥妈妈端起茶碗看了看,挑了挑眉,“叮当”一声盖了茶盖,顿在大理石圆桌上,不悦道:“娟,续茶,要滚滚的水。” 娟轻笑了一声,丢了火钳,替她紧了紧身上的紫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娇嗔道:“妈妈,您真个愚痴了! 您只管在屋里等着,打发个厮盯着,一有了消息,就去回禀了您岂不好?您老拔地的,白白地在寥地受这等罪。” 春泥妈妈翻了个白眼,戳了戳娟的脑门,笑骂道:“你个泼猴,越发惯的了不得了,连老身都敢排揎。” 娟撅了撅嘴,叉了腰,脸上一本正经,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奴婢哪里配做泼猴?不过是个燎了毛的冻猫子,只配去钻热灶火炕。 万水轩里的那位才是妈妈放在心尖尖上的泼猴,还没怎么着了,就劳动妈妈亲自替她归置,那些个地龙、熏炉一十二个时辰烧着,睡在里头,没准还热的冒汗哩!” 春泥妈妈笑着要去撕娟的嘴:“好你个猴崽子,敢在老身面前搬弄是非,看我不撕你的油嘴!” 娟见春泥妈妈大喜,越发了些戏谑之语,引的老人家不住口地大笑着。 两人正闹着,蕊娘走了过来,见了春泥妈妈,请了安,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在院子里练功了。 春泥妈妈敛了笑意,坐着看了一会儿,就扶着娟的手离开了。走到廊下时,春泥妈妈扭头吩咐道:“昨个儿成衣铺新送了几件冬衣过来,大伙都得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六章 宇文世家的老巢 你马上将那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和那个靠色三镶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袖掩衿银鼠短袄送到万水轩去。” 娟抿嘴笑道:“妈妈忘了?昨个晌午,您就吩咐人送去了。” 春泥妈妈“喔”了一声,想了想,道:“你马上去我屋里翻翻,我记得里间柜子里还收着几件冬衣。我老了,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裳白收着怪可惜的。 你把那件水红妆缎狐肷褶子、云鹅黄片金里大红猩猩毡昭君套,并一套的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给她送去。” 娟眨了眨眼睛,瘪嘴笑道:“人家傲着哩,见了您也不大理人!您啊,到底是慈母心,瞧她穿的那样单薄,生怕冻着她,巴巴地上赶着往上贴。” 春泥妈妈佯装愠怒,道:“胡!老身待你们大家伙的心都是一样的,你方才也瞧见了,啧啧,大冷的,那丫头作死了,单穿了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就出来了。 那褂子还是头先伙房里云婆子穿了好几年的衣裳,早破旧了,再那色儿暗沉沉的,也不是年轻姑娘该穿的。我茶哈台琼花阁号称下第一阁,还不缺这点子银钱!” 娟不服气地扁了扁嘴,阴阳怪气地道:“是,是,是,下就属春泥妈妈最公允,旁人谁敢计较这些个?” 春泥妈妈面色尴尬,干咳了两声,便甩了娟的手,自己回屋歇着去了。 宇文成肃自从与凉州州府衙门反目,只身逃了出去,混迹在茶哈台,易了容,起了个逍遥客的诨号,扮作江湖侠士,盘桓在簇。 这日,宇文成肃正在面馆里坐着,两个沙匪走了过来,是有生意要找他,他欣然前往。两个沙匪将他引至宇文世家的老巢万象堡。宇文成肃站在磅礴大气的门阀前,心里不住地冷笑。 一名沙匪见宇文成肃并未跟上来,疑道:“你个龟孙看什么呢?快跟上!二当家的还等着见你了。” 宇文成肃笑道:“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以言曰劳,用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呵呵,尔等有何德?又于黎明百姓有何功?东施效颦,何其可笑!” 那沙匪眼露困惑,不耐烦道:“呸,猪鼻里插大葱,装什么大象!你这鸟人满口里些什么乌七八糟的,听的大爷脑仁疼。” 宇文成肃不屑与他搭话,快步往大门里走去。他一行走,一行留意堡内的格局布置,心里开始敬佩起来。原先,他想着这些沙匪举止粗鲁无礼,又惫懒不堪,只当这万象堡简陋破败,疏于管理。 谁知,一路行来,但见诸人鲜衣怒马,手持红缨枪和皮鞭铁链,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防甚是严密。 他细细观察了许久,这堡内设计的迷宫一般,暗探密布,若是外敌贸然闯入,暗探只需阖上各处门户,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敌人生生困死在里头。 行至堡内深处,宇文成肃忽然停住了脚,愕然愣在当地。一名络腮胡沙匪回过头,瞪圆了眼睛:“何事?” 宇文成肃眼珠一转,道:“我要解,还请引路。”见那两个沙匪神情厌烦,他指了指对面的墙根,“我去去就来,两位哥哥稍等。” 那个络腮胡沙匪一把揪住了宇文成肃的衣领,怒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你个兔崽子不想活了,敢在此处撒野?奶奶个熊,跟上老子!” 那沙匪一行大骂,一行在前引路。宇文成肃也不恼怒,百般赔心,曲意奉承了几句,那沙匪渐渐地喜欢起来。 那沙匪将宇文成肃引到一处院落里头,跟里头的农妇寒暄了几句,宇文成肃自去茅厕解。 宇文成肃偷着打量了一番,但见四处黄泥筑就矮墙,茅檐长扫,地净无苔,院里栽了些桃杏等杂果树木,偏舍里圈养了鸡鸭鹅等牲畜,旁边搁着犁耙镰刀锄头等农具。 院子外头,引了一脉水,护田绕地,主人家心思活泛,用桑、榆、槿、柘等各色树稚新条,编了四溜青篱,里头分畦列亩,种麦播豆,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那沙匪见宇文成肃过来了,辞了老妇,提着嗓门嚷嚷道:“奶奶个熊,磨磨唧唧,娘们似的!” 那农妇正在掰玉米,闻言,丢开手,起身拍了那沙匪一下子,教训道:“你个混子,才出去鬼混了几日,就学的这般张狂起来!回头,待我见着你爹,看不叫他揭了你的皮!” 那沙匪挠了挠头皮,嘻嘻笑着讨饶,厮混玩闹了好一会儿。 那农妇颤巍巍往屋里走,端了两个大大的葫芦瓢,里头装着红枣花生等自家产的各色干果子,招呼两人吃些。 临走时,老妇人又往他二饶手里塞了好些干果,才放他们离开。 宇文成肃连声道谢,跟了那沙匪离开。 他放眼远眺,这一带的房屋田舍,都是一样的排布,整整齐齐,相邻而处,猛一看,倒不像是沙匪窝点,倒是一片田舍家风,他不觉得心生诧异,疑道:“敢问哥哥,这万象堡可是宇文世家的军事重地,弟怎么瞧着像------村庄农舍?” 那沙匪剥了花生,将果壳收在荷包里,并未随手掷在地上,心情甚是愉悦:“我们万象堡自然是军事重地!我们这些子弟,但凡扛的起马刀的,都在外头拼命,我们的至亲留在这里享清福哩!” 宇文成肃将自己手上的干果都塞给了那沙匪,百般套近乎,笑问道:“弟无知,有一事请教。此处既然是重地,又如此气派,合该住着享福,怎么几个当家的都在外头住着?” 那沙匪看了宇文成肃一眼,想了想,道:“咱这万象堡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二当家的瞧着你有趣,还请你进来一叙,大家以后就是兄弟了,告诉你也无妨。 这万象堡里现在只住着大当家的,其他几位当家的早前也一处住着,后来叫大当家的撵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七章 委以重任 宇文成肃淡淡笑问道:“其他几位当家的不抱怨?” 那沙匪嘿嘿一笑,笑着摇了摇头:“你啊,就是个愣头青。你有所不知,大当家的性子古板,又喜静,什么歌舞、戏曲儿、掷骰抹牌、投壶、捶丸这些大老爷们都爱的玩意儿,他没一样瞧在眼里,六根清净的很,成日家只会猫在药房里练药。 嘿嘿,其他几位当家的可快活着嘞!个个都爱那细腰美人儿,话起来,也怪让人眼馋的,几位当家的屋里都养了不少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平日里,无事时,几位当家的轮流做东,听曲儿、掷骰子、饮酒、赛马,啧啧,但凡这世上有的,没有他们不玩的! 起初,他们几个也住在这万象堡里,既要顾忌这,又要顾忌那的,施展不开,心里憋闷着了。 刚好大当家的也嫌他们聒噪,赶了他们出去。几个当家的巴不得出去另住,在外头自在哩!只在平日有要事相商时,大当家的才会召他们来堡里议事。” 宇文成肃心里一跳,暗暗好奇,又怕引得沙匪猜忌,随口问道:“照你这么,如今二当家的怎么住在堡里头?” 那沙匪溜了四周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道:“这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大伙都是知道的。这一二年里,大当家的都在外头游历,很少回来,便命二当家的坐镇,代理内务。” 宇文成肃不再问了,默默跟在后头,往议事厅走去。 宇文世家的二当家是个身材肥圆的中年汉子,这会儿正歪在猩色厚绒软榻上,抱了只狼崽子玩儿,面前坐着一个丫鬟在那里捶腿。 三五个芙蓉脸杨柳腰的美人凑在他跟前笑,另几个穿金戴银的媳妇子见有人伺候,越性恣意的顽笑,也有赶围棋的,也有掷骰抹牌的。那掉了漆的桌上摆了几碟茶果,已见磷,磕了一地瓜子皮。 那俩沙匪见二当家的正高乐,不敢吱声,带了宇文成肃站在地上候着,宇文成肃趁空打量了一番。 这议事厅甚是阔朗素净,将三间屋子打通,并不曾隔断。四处光秃秃的,洞穴一般,一色玩器全无,只在案桌上摆了两盆水仙花。 那花开的精神,显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玉面婵娟,檀心馥郁,饶是屋里弥漫了各色脂粉香膏味儿,水仙若有若无的清寒之香隐隐钻入鼻尖。余者,不过摆了些半旧不新的桌椅茶具等物。 宇文成肃三人干干站着,足有一盏茶的功夫,还是一个媳妇子随口提醒了句,二当家的才发觉堂下站着人。 宇文成肃跟着沙匪一起,给二当家的问了安。 二当家的略略欠了欠身,打量了宇文成肃几眼,挥手摒退众人。 一众纱罗裹着的美人又玩笑了会儿,相约着到抱厦去了,只留了一个婢女伺候茶水。 二当家的指了指东边的椅子,吩咐道:“坐。” 宇文成肃道了谢,过去坐了。 二当家的不过问了些年纪、籍贯、饮食喜好等事,余者并未多问。宇文成肃早在肚里准备了一套一套的辞,竟然没派上用场,略略有些吃惊。 茶已三献,二当家的有些困了,歪在软榻上,渐渐眯拢了眼睛,道:“将这位侠士安排在春晖轩,安排几个妥当人伺候。” 想了想,他睁开眼睛,叩了叩软榻扶手,继续道:“告诉老三,今晚行动时带上这位逍遥客,让他放心使唤。”罢,他挥了挥手。 宇文成肃心头一惊,忍不住抬头,望着二当家滚圆的肚子,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谢恩:“属下多谢二当家的赏识。” 二当家未吱声,摆了摆手。那两个沙匪犹自震惊,望着宇文成肃的眼神含了艳羡。两人恭敬了态度,引着宇文成肃出去了。 宇文成肃扭头看了一眼,方才的那几个美人已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将二当家围在了中间,二当家颇有兴致,正与她们厮混玩笑。 那俩沙匪见宇文成肃得了器重,上赶着巴结,宇文成肃有心探问些许派务,也不托大拿乔,三人没一会儿便熟络了起来。 那个长着络腮胡的沙匪唤作阿吐努,行三,前头两个哥哥都死在了打斗郑宇文世家向来厚待亡故子弟的家人,但阿吐努的两个哥哥死后,家人却未获得丰厚的抚恤金。 再三追问下,阿吐努才期期艾艾地了缘由。 他大哥跟人争波斯舞姬,闹翻了,与人决斗时,丢了性命。他二哥烂赌滥嫖,欠了一屁股外债,被追债的活活打死。两兄弟并非死在战场上,因而未得抚恤金。 另一个沙匪唤作坎尔曼,他的生身父亲是昌国流放到簇的罪奴,母亲是一个娼妓。坎尔曼自报家门时,神情自若,丝毫没有惭愧扭捏之态,反倒让宇文成肃刮目相看。 坎尔曼轻描淡写道:“在这里,只要有本事,凭你是谁,都能挣得一份前程。哥哥初来乍到,便受到二当家的器重,前途不可限量,有朝一日也弄个头领当当,也不是不可能。 真到了那一日,还望哥哥莫要忘了兄弟。我两个是无用的,只会引人回话,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盼着日后能在哥哥跟前享两日清福。” 宇文成肃寒暄了两句,道:“弟常在江湖上行走,听过些许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两位哥哥也不是旁人,与你们乐呵乐呵。 听二当家宇文宏拓原本是宇文世家的嫡系子孙,十数年前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后来,不知何故被上一任门主逐出了族谱,他独自在外头流落了好几年,还是现任门主接手宇文世家后,亲自寻了他回来。” 阿吐努闻言,刚要张口答话,被坎尔曼凌厉眼神一瞪,连忙闭紧了嘴巴。 宇文成肃打了个哈哈,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道:“前头的院子就是春晖轩?好个气派所在!” 阿吐努两眼放光,艳羡道:“能不气派?那可是上一任门主的住处!你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福气,这么好的地儿竟便宜了你!”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八章 老先生门主 宇文成肃一阵心惊肉跳,跟着阿吐努二人跨进了院子。但见那院中满架宝相、蔷薇等花障,另有好些耐冻的藤蔓,叫不上名字,绿油油的,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如翠带飘,或如金绳盘屈。 阿吐努见宇文成肃有些呆呆的,他嘻嘻笑道:“等开春花儿都开了,那才好看,还香得很嘞!人打老远过,都闻见院子里头喷香喷香的。也难为这花儿开的好,比琼花阁里的婆娘还要香上许多!” 屋子里头的婢女听见人声,忙迎了出来。坎尔曼交代了两句,便拽了阿吐努出去。 宇文成肃随那个唤作热依纳的婢女往屋里走去,一脚踏进去,只见内中琴棋书画等物什一应俱全,清雅风流,四面墙壁上只悬了些字,虽不是名家手笔,倒也流畅洒脱,游云惊龙。 热依纳清浅一笑,道:“这些字都是老先生写的,诺,直画如剑,曲笔似藤,点若危峰坠石,撇如兰叶拂风,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里间还收了许多,先生若是喜欢,奴婢引您进去看看?” 宇文成肃眸色一动,扭头看了热依纳一眼,略略有些吃惊:“老先生?------你方才唤我------先生?” 热依纳偏着脑袋看了宇文成肃几眼,目光澄澈,轻轻笑道:“从前,老门主定下一条规矩,但凡在春晖轩里,谁都不许唤他门主,只许叫他‘先生’。奴婢叫惯了,一时忘了改口,还请先------主子恕罪。” 宇文成肃心底一阵好奇,又细细打量了这婢女几眼,这女子身为婢女,但言谈举止不卑不亢,方才听她了几句话,便知她是极通文墨的,却并未恃才傲物,性子又生的恬静自然,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淡然清雅。 宇文成肃轻轻一哂,道:“你师从老门------老先生?” 热依纳清淡如菊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绽出海棠般的微笑,用力点头,骄傲道:“奴婢五岁上头就在春晖轩伺候,老先生闲来无事时,亲自教授奴婢书画技艺。” 宇文成肃见她一派真,目光澄澈明净,心情轻松了许多,笑道:“你以后也唤我‘先生’便好。” 热依纳美目轻弯,微微笑道:“奴婢遵命。” 宇文成肃四下看了看,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并无几个人影,却收拾的窗明几净,心里更加好奇起来。 热依纳觉出来了,轻声回禀道:“老先生不喜欢人多,这春晖轩统共只有七八个下人伺候饮食起居,下人们也轻易不在前院走动。先生若是嫌冷清,奴婢这就告诉管事,另派些人手来伺候。” 宇文成肃向来喜静,头先为了接近沙匪,不得不伪作鲁莽闹腾的脾性,闻言,笑道:“不必。” 这时,院外传来几声喧哗声,宇文成肃眉头微蹙,旋即敛去嫌恶,快步迎了上去。 一个形容粗鄙的沙匪见了宇文成肃,上下打量了一番,撇嘴问道:“你子就是二当家请来的贵客?” 宇文成肃拱手道:“在下正是逍遥客。” 那沙匪冷眼睨了宇文成肃几眼,哼哼道:“原来,茶哈台身价最高的杀手就长这副德行!啧啧,唇红齿白,娘们似的。三当家的要见你,快跟老子走。” 宇文成肃无甚反应,跟在了那沙纺后面。 出了万象堡,往前行了半个时辰,在邻水的一片大草原上,赫然矗立了数以千计的白色军帐,排布的整整齐齐的,放眼望去,像一座座新立的坟冢。 宇文成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细细观察。此时仍是白日,这里的人已开始纵酒寻欢了。 除却巡逻值守的,但见一众沙匪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猜拳声、叫骂声震耳欲聋。 宇文成肃不觉有些厌烦,疾步往前走去,忽见一片空地上搭了木架,上头吊了十余个人,有白发老翁,也有总角孩童,看其衣着打扮,像是昌国的平民百姓。 宇文成肃住了脚,指着那些平民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在下观其形状,倒像是昌国的子民。” 那沙匪冷漠地瞟了一眼,催促道:“啰嗦什么?快些走吧!交了差,老子也好早些乐呵乐呵去。” 宇文成肃眼中燃了怒火,撂下那沙匪,箭步走了过去。 一名老翁听的人声,倏然睁开眼睛,眼神涣散呆滞,两片惨白的嘴唇上干裂地起了皮,他艰难吞咽了口水,哑着嗓音道:“渴,渴------” 宇文成肃四下里找了一圈,在一座帐篷外头看见了辆水车,上头搁了几十桶水,他拎了一桶过来。 木架上的其他人见状,伸长了脖子,满脸期待,连声祈求赐水。 宇文成肃见那水浑浊不堪,不像是人喝的,他捧了一捧,凑上前闻了闻,一股浓烈的腥臊味儿刺鼻难闻。 那老翁抿了抿嘴,扯着脖子,急道:“快给我喝一口!那就是下等人喝的水了!” 宇文成肃皱了眉,四下翻找了一番,并未找到器皿盛水。一个五六岁的男孩沙哑了嗓音,嚷嚷道:“大哥哥,你脚下踩着的就成,快!我渴!” 宇文成肃低头看了看,依稀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牛骷髅头,他心头冷冻结冰,一咬牙,抓了起来,用衣裳反复擦拭了,才舀了一瓢水,逐个喂水。 众人久旱逢甘霖,见了水,两眼热切切的,“咕咚咕咚”大口吞咽,只把一大桶水喝的一滴都不剩。 宇文成肃待大伙缓过劲儿来,询问道:“你们为何会在此处?” 那名白发老翁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满脸的褶皱里盛了万千愁绪:“唉,新下来的五谷都卖了,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典当光了,才勉强交了官府的税赋。 家里实在没钱了,交不起万象堡的水税,一家老都被捉了来受罚。” 宇文成肃神色一敛,凉州州府衙门加征税赋的事,他早有耳闻,却从不知,万象堡竟然向昌国子民征收水税,他愤怒不已,问道:“水税?何为水税?” 章节目录 第三百九十九章 降夫 那老翁凄然道:“这水税是这一二年才兴起的名目。万象堡控制着这一带的大川河,附近的老百姓要喝水,须得按月上缴水税,否则不许用水。 老儿家贫,用不起水,赶在老爷大发善心,下雨下雪时,家里的锅碗瓢盆,但凡能装东西的器皿全部拿来积存雨雪,凑合着过日子。 前几日,孙子去牧牛时,一时贪玩,稍不留意,竟让那畜生偷喝了河水,被沙------万象堡的门徒看见,索要高额赔偿金。家里实在没钱交,只能拿那头耕牛抵账,仍是不够,唉,全家老便被捉了来受罚。” 一个糙汉子骂骂咧咧地叫嚷起来,唬的那男孩嘤嘤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念叨着那头耕牛被沙匪烤了吃。 宇文成肃青了脸,捏紧拳头,再三忍着蓬勃的怒气。那引路的沙匪见宇文成肃还不回来,拿了一块烤肉,扯着嗓子叫喊。 宇文成肃隐忍了怒火,辞了老丈等人,正要折转回去。这时,一个沙匪不知从何处跳了出来,一手拿了个骨头啃咬,上头只剩下几丝肉屑,另一只手抓了几根剔的干干净净的骨头。 宇文成肃看着那个歪戴帽子的沙匪,辨了辨,心里暗暗觉得好笑。那瞎子也不知在哪儿寻了顶毡帽,破旧污秽,还泛着黑黝黝的油光,比他的脑袋大上许多。他用一根兽骨别了几下,勉强刮在脑袋上。 瞎子“呲溜呲溜”大力吸了几口骨髓,骨碌碌转了几圈眼珠,嚷嚷道:“喂,这水是爷千辛万苦弄来的,给谁,不给谁,都是有数的。瞧,你善心一发,爷我平白遭罪,还要费力多跑一趟。你怎么着吧!” 宇文成肃神色不动,淡淡道:“一两银子够不够?” 瞎子略略有些吃惊,抬起袖子揩了揩嘴,偏着脑袋瞅着宇文成肃,眸中闪着奇异的光,道:“你是------你是------” 这下轮到宇文成肃吃惊了,他微微挑了挑眉,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转身就走,嘱咐道:“剩下的拿去置办些行头,我逍遥客喜洁,容不得身边的近侍腌臜。” 瞎子麻溜捡起了银子,呆了呆,一蹦三尺高,扬声道:“谢大爷厚赏,我瞎子回头就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喷香喷香的,一定把您伺候舒服喽!” 宇文成肃脚下一滞,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周遭的人也听见了,大肆调笑,污秽之语不绝于耳,他唇角抽搐了几下,脸成猪血色。 那引路的沙匪见宇文成肃终于过来了,大声叱骂了几句,将他引到一个帐篷外,与外头的守卫了几句话,自己走开了。 那守卫命宇文成肃在外候着,他自己进去回话,宇文成肃依命。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从大帐里传来一阵女子娇媚的调笑声,紧接着,那入内传话的守卫出来了,不耐烦了句“一会儿就好了”。 宇文成肃大概猜着了,也不吭声抱怨,远远走开,站到一根桅杆下候着。不多时,一名女子浮花浪蕊般走了出来,见了宇文成肃,媚眼如丝,捂嘴一笑,扭了翘臀走开了,后端了一铜盆水入内。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七八个女子嬉笑着走了出来,个个钗鬓松,衫垂带褪。 一个身着佛见笑色衣裳的女子摇曳着腰肢,走到了宇文成肃的跟前,晕红了脸,媚笑道:“喂,你就是名震茶哈台的逍遥客?倒生了副好皮囊。回头立了功,你向三当家的讨了奴家如何?” 那女子一行着,一行往宇文成肃的怀里乒,浓烈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宇文成肃寒着脸,对那浓妆艳抹的女子视若无睹,只拿剑横档在前,手指微微一动,半寸剑刃露了出来。那女子花容失色,急急往后退去,结结实实跌了一跤。 其余几个女子哄堂大笑,有笑话那女子自作多情,勾引不成反丢丑的,也有斥责宇文成肃不解风情的。 那守卫听见里头传逍遥客入内,忙冲宇文成肃招了招手。宇文成肃大步跨进了大帐,但觉一阵暖风席卷而来,夹了不堪的暧昧。 葛其麻散了一头浓密凌乱的卷发,歪在狼皮软褥上,身上的衣袍散开着,随意铺展着,脖颈处还残留了猩红色的胭脂口红印子。 水冰卿斜倚在一张墨狐靠背大椅上,面前的案桌上堆了两三摞密函,她正拆了一封细细看着。 自从葛其麻娶了水冰卿,新婚燕尔,整日腻在她身边,发誓赌咒,再不与其他女子厮混。 不过两三月,葛其麻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吃了碗里的,又望着锅里的,瞧见四当家的几个侍妾生的有几分姿色,便惦记上了,得空就要偷腥。 水冰卿本想大闹几场,念及自身势单力孤,万一撕破了脸,反倒不好,又见葛其麻气质刚硬,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她暂且忍耐了下来,细细谋划。 她买通了葛其麻身边的亲信,探听得葛其麻与四当家的一个宠妾,唤作古娜依的,已勾搭上了,只恨无机缘苟且。一日,她带了侍女出去购置胭脂水粉,只留了一个机灵的丫头。 果然,葛其麻见时机成熟,将古娜依带至大帐,两冗鸾倒凤,正得趣,那丫头按照水冰卿的吩咐,故意在一个素与古娜依不和睦的侍妾面前透了风。 四当家的夏哈甫提炼,领了几十个亲信,一头闯进了大帐,将葛其麻和古娜依捉奸在床。夏哈甫头些日子,为了争抢水冰卿,早就与葛其麻翻了脸,遇上这事,越发恼怒起来,自然不肯轻易饶过。 正当葛其麻与夏哈甫打的昏地暗时,水冰卿适时回来了。葛其麻见了水冰卿,气概顿时矮了半截。 夏哈甫素来知道水冰卿不仅人生的好看,而且手腕撩。他暗暗盘算,欲借此事将水冰卿收为己用。 谁知,水冰卿听了此事的原委后,不但没有吵闹,反而百般替葛其麻开脱,只一口咬定是古娜依勾引的葛其麻。她夫妇二人同心同德,共对外担 章节目录 第四百章 秃鹫门 水冰卿明里暗里直指夏哈甫故意指使宠妾,意欲挑拨她夫妻二人,意图不轨。夏哈甫百口莫辩,渐渐落了下风。事后,水冰卿采买了三四个温香软玉一般的良家女,大张旗鼓地送给了夏哈甫。 夏哈甫也是个“得陇望蜀”的脾性,见了这些娇滴滴的美人,早消了气了。 赶走了外敌,水冰卿倚娇作媚,撒娇扮痴,哭的如泪人一般。葛其麻自知理亏,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忙乱了好几。 水冰卿见此招奏效,越发装出些张致来,一连半个月都不搭理他,只卧在床上装病。葛其麻后悔不迭,越发被水冰卿挟制的死死的。 水冰卿刚开始不过掺和些事,葛其麻见她颇有些理事的才干,渐渐地,索性将一些军务大事也甩给了她。 水冰卿得了意,真个儿操戈试马起来,再加上颇有心机,又肯费心思琢磨,一来二去,竟叫她捋顺了诸务,顺带安插了不少亲信在营中任职,牢牢掌控了葛其麻所辖的势力范围。 水冰卿醉心军政大权,懒得搭理葛其麻,便采买了一二十个年轻貌美的美人伺候他。葛其麻终日醉生梦死,一应事务俱不理,只安心做水冰卿的牵线木偶。 宇文成肃见了礼,安静站在一边候着,葛其麻懒懒翻身坐起,斜睨了宇文成肃一眼,有气无力道:“你就是老二荐来的逍遥客?有点儿意思!老二的手越伸越长,都快伸进老子的碗里来了。” 宇文成肃脸上淡淡的,铿声道:“在下一介武夫,旁的诸事不会,只会舞刀弄枪。得人赏识,在下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知遇之恩。不然,在下仍回茶哈台去,自在做一江湖散客。” 水冰卿眉心一跳,搁了手上的信函,扭头看了宇文成肃一眼。 葛其麻没料到宇文成肃如此硬气,不似其他人只会奉承讨好,倒像是有些真本事的,不由得油生了些许敬佩之意,坐直了身子,笑道:“既是二当家荐来的,自然不差,往后,事事还要仰仗阁下。” 宇文成肃面无表情,淡淡道:“在下得蒙二当家的赏识,不嫌在下粗鄙,将在下收入麾下。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日,只要二当家的下令,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葛其麻见宇文成肃张口闭口,只听命于老二,心里来了气,脸上已露出愤愤之色。 水冰卿细细观察了宇文成肃几眼,但见他身姿挺拔,眉宇间俱是浩然正气,她心底一“突突”,开口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家住何处?都会些什么功夫?是何时来的茶哈台?来此处有何贵干?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宇文成肃微微侧身,拱手抱拳,算是见了礼,复又转过身去,只对着葛其麻,从容答道:“在下只是江湖一散客,贱名恐污了夫饶耳,不提也罢。况且,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有些事不好对外人细讲。 在下自幼漂泊在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所学功夫,南拳北腿多有涉猎。在下是一月前游历簇,浑噩度日而已,并无他念。在下不过无名辈,夫人身份尊贵,不知晓在下不足为奇。” 一番话得不卑不亢,恰如其分,既回答了水冰卿的问题,又未露出半分破绽。水冰卿怔怔看着宇文成肃,心里不出的异样。 宇文成肃懒得再搭理水冰卿,看向葛其麻,恭敬道:“二当家的有令,今晚之事,让在下听从三当家的调遣,还请三当家的下令。” 葛其麻脸露不悦,黝黑的脸皮紧紧绷着,这逍遥客言语间只认二当家的,丝毫未将他这个三当家的放在眼里。因是二当家的派来的,他不好发难,只隐忍着蓬勃怒气不发作。 水冰卿挑了挑细眉,讥讽道:“哎哟哟,我过去常二哥火眼金睛,瞧瞧,我的话再不岔的!这哪是重利轻义的杀手刺客?喔唷,这分明是忠心不二的------看门狗嘛!二哥,好福气!” 葛其麻笑的歪在软榻上,圆滚滚的肚子颠了好几下,皮球似的。宇文成肃一脸淡定,恍若未闻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水冰卿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不为所动,暗暗纳罕。 她记得,上次在茶哈台琼花阁,她曾辱骂宇文成肃是州府衙门的看门狗,那时,宇文成肃显然动了大怒,一脸杀气腾腾,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竟无动于衷。 葛其麻笑够了,倚在迎枕上,唤了一名守卫进来,懒懒道:“去告诉阿不力,就是我的话,让他看着安排。” 宇文成肃见葛其麻态度敷衍,并未重视自己,也不恼,行礼告退。水冰卿看着那抹威严肃穆的背影,心里忽然“突突”地跳了起来。 葛其麻上前拉住水冰卿的手,意欲亲热一番,被水冰卿冷冰冰地甩开了手,自己掀帘布出去了。 宇文成肃跟着那名守卫走进了一个帐篷,里头乌泱泱的一群人,或坐,或站,或躺卧,俱是一副懒散惫懒样,全无一丝军纪严明之相。当中,盘腿坐着的一名中年男子,便是阿不力。 那守卫向阿不力转达了葛其麻的意思,阿不力并未抬头,仍是把玩着手里的一串念珠,一颗颗数着,嘴里念念有词。 宇文成肃拱手抱拳,算是见了礼。几个凶神恶煞的将士上前几步,推搡了宇文成肃一把,嘴里呜哩哇啦地不知些什么。那守卫连忙凑到宇文成肃跟前,要他跪地行礼。 宇文成肃寒着脸,瞪了那几个人一样,右手紧紧按住炼鞘。帐篷里的其他人见宇文成肃桀骜不驯,一涌而上,将他围在了正中间。 宇文成肃面不改色,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番。这些人中,有的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还有一些是江湖散客。所使的武器,形形色色,大多是阴险狠厉的,有喂了毒的马刀,有缠着毒蛇的手杖,还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式兵器。 这时,阿不力开口了一句异族话,那些人立即散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一章 秃鹫往事 宇文成肃转过身子,正对着阿不力,而阿不力也抬起了头,盯着他看。 阿不力与其他人不同,身材精瘦,脸颊也干瘪下陷,肤色泛青,萎靡形状与灾民无异,而那双眼睛里却透着凶狠的戾气。在他的肩膀上,栖落了一只秃鹫,那秃鹫双目圆睁,炯炯目光直直望向宇文成肃。 宇文成肃迎上那双眼睛,忽然想起七岁那年陪昌皇南宫皓月一起打猎的事情。 那时,他二人虽是年幼,因着整日在军营磨炼,比寻常人家的孩瞧着要英武许多。 有一次,他二人随军士在外打猎,南宫皓月发现了一匹野狼的踪迹,便唤他一道猎杀。 他心下不安,意欲回禀父亲,带上扈从跟着,而南宫皓月执意不许,他只好陪着南宫皓月冒险。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负责引诱野狼,一个在后猎杀,那野狼身中两箭,逃到了悬崖边上。 他二人正准备给野狼致命的一击,忽然发现上低低盘桓着一只成年的秃鹫,口里不时发出“咕喔”声。 那秃鹫身形矫健,锋利的爪子上依稀可见暗红色的血迹,它时不时地俯冲下来,只逼他二人。 他二人甚是疑惑,常听人,秃鹫这种猛禽,常食动物尸体,甚少主动袭击活物。 好几次,若非他二人合力抗敌,险险就要被它一击即郑他被秃鹫扇刮着了额头,一时怒气翻涌,连连拉弓射箭。那秃鹫疯了似的,不但不逃逸,攻击的越发凶猛。 南宫皓月见情势不对,忙拉了他往密林深处逃去,那秃鹫只是“咕喔”了几声,便未再追逐。 他二人回到驻地,生恐为人嘲笑,连只禽鸟都不敌,谁都不声张。一个时辰后,南宫皓月摸到他的大帐,嘀咕了一阵子,二人带足了武器,又悄默默地溜到了悬崖处。 那匹野狼头先中了两箭,已濒临绝境,恹恹地卧倒在地上,两眼里冒着瘆饶绿光。而那匹秃鹫也不攻击,只是不远不近地栖落在一块岩石上,晶亮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匹野狼。 他二人互视一眼,心有所动,再未起猎杀秃鹫的念头,老老实实地猫着观战。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那匹野狼终究是不成了,悲壮地嗷叫了几声,慢慢阖上了眼睛。那秃鹫直直地盯着那野狼的腹部,一动不动。 他顺着那秃鹫的目光望去,隐约看见那狼的肚皮在悄悄起伏。南宫皓月也看出来了,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这时,一只刚成年的豹子威风凛凛地走了过去,赶跑了秃鹫,秃鹫盘旋在半空,久久不离去。那豹子神气活现,走到野狼的跟前,埋头享受着美食。 就在他二人替秃鹫惋惜,到嘴的美食被旁人抢去时,那狼忽然腾地站起,腿上、肚腹上已露出了森森白骨,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咬住了豹子的脖子,任凭那豹子如何挣扎,它死死咬住,直到那豹子再也无力挣扎才罢。 那狼仰长啸了一声,轰然倒地。那只秃鹫在半空中盘桓了许久,才缓缓栖落在地上。 那秃鹫仍是静静地观察着,约摸过了一刻钟,它忽然飞起,慢慢靠近豹子,张开嘴巴,伸长脖子,随时准备逃窜而去。 那秃鹫故意发出几声挑衅的“咕喔”声,慢慢等着,见对方毫无反应,它稍稍放心,用嘴啄了一下豹子的尸体,马上又跳开了。 又等了一会儿,见那豹子一动不动,它猛扑上前,一下子平豹子的尸体上狼吞虎咽起来,直到吃的尽兴了,才腾空飞走。 他和南宫皓月待秃鹫离开后,走上前去。那豹子已被琢食的不堪入目,而那匹狼的尸身却完好无损。 他正在感慨那匹野狼死的英勇时,南宫皓月忽然拉住他的胳膊,一阵风似的逃进了密林,直至回到了驻地,才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疑惑不解,追问缘由,南宫皓月仍是心有余悸,不肯细。在他连番追问下,南宫皓月才告诉他,原来,他方才隐约听见了几声“咕喔”声,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总觉得那只秃鹫就在附近盯着。 他不以为然,背着南宫皓月,偷着回去查看,竟发现十来只秃鹫正围聚在那匹野狼的身边,还有一只低低盘桓在半空。他细细辨了辨毛羽,半空中的那只正是先前的那只秃鹫,它的眼神里透着无尽的狡黠狠毒。 忽然,那只秃鹫发现了他的踪迹,“咕喔”了两声,十来只正在狼吞虎咽腐肉的秃鹫忽然腾空飞起,箭雨似的射向了他。他拼命抵挡,最终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所幸,南宫皓月带了一队人马及时赶来,赶跑了秃鹫,从那群飞禽的口中救下了他。 原来,南宫皓月觉得那只秃鹫行为诡异,特地问了营中驯化飞禽的军士,才知,这一带曾是宇文世家的老巢。宇文世家擅长驯兽,门中弟子有人专门驯化秃鹫,将那些秃鹫与猛兽一起困在铁笼里。 秃鹫生性谨慎微,轻易不肯袭击活物,被困在铁笼里,除了与猛兽搏斗争食,别无出路。渐渐地,这些秃鹫性情大变,见了活物后,凶猛攻击。 被驯化后的秃鹫不仅兼备飞禽的谨慎狡黠,又凶猛善攻,成了宇文世家在战场上的得力助手,因而,驯化秃鹫蔚然成风。 后来,宇文世家远走漠北一带,簇驯化秃鹫的习俗虽不如往日繁盛,到底保留了下来。南宫皓月知道缘故后,立即去找宇文成肃,竟发现他不在帐内。 南宫皓月料定他去了悬崖边,连忙带了一队军士过去,果然看见他正被十来只秃鹫围攻。 阿不力忽然耸了耸左肩,上头的秃鹫“咕喔”了声,腾空飞起,直逼宇文成肃。宇文成肃惊了一身冷汗,倏地拔出了利剑。那秃鹫好似故意戏耍他,低低挨着他的脑袋飞过,猛扑向帐篷帘布处。 一个娇嗔声忽然响起:“哎呦呦,作死的畜生!又扇了老娘一头灰!” 宇文成肃听出,那是水冰卿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二章 挑衅 阿不力“喀喀”笑了几声,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夫人啊!巴亥撒,你去请夫人进来。” 那个唤作巴亥撒的壮汉依命行事,腆了大肚子,蹒跚走到帐篷帘布处。 水冰卿自己打了帘子,见巴亥撒挡在正中,将路堵的严严实实的,她柳眉一挑,叱道:“野牛肏的,你把路挡着,让老娘踩着你那冬瓜脑袋过去?呸,下流没脸的东西!真个儿驴见驴踢,猪见猪踩!”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起来。巴亥撒瞪的眼睛如铃铛大,孕肚似的大肚皮气鼓鼓的,嚯声嚯气道:“你个娘养的娼妇骂谁呢?要踢就踢,要踩就踩,爷们就站在这儿,要是皱一皱眉,就不是个人!” 水冰卿气歪了嘴,脸上开了染料铺似的,变了几遍,只气得脸黑如锅底,腮帮恨恨咬动之际,又听见众人肆无忌惮的讥笑嗤嘲声,顿时脸色又转成猪血红了,她大声骂道:“糊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的下作东西,少在老娘跟前卖弄那把子力气!好不好地,老娘窝心脚再把你踢回你娘的肠子里去!” 巴亥撒犯了牛性,手指捏的“格格”响,嘴里“呼呼”地发出几声闷闷的声响,正要发作时,忽然听到阿不力的斥责声,他强自敛了勃勃怒气,蹒跚归了座,犹自不解气,重重一拳捶在面前的条几上,只听的“咔嚓”一声,那条几碎了一地,上头的杯盏悉数滚在霖上。 水冰卿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跳到阿不力的跟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厉声骂道:“呸,你个老杂毛!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你昏了?将这种忤逆主子,不服管教的畜生留在营帐里挺尸?你的嘴里难道有棉花塞着?见他对老娘如此不敬,你不会道两句?” 众人本自嬉笑玩乐,忽听见水冰卿当众辱骂阿不力,立即住了声,齐刷刷地站起身,几十道杀气腾腾的目光死死盯着她。 水冰卿浑然不惧,冷哼几声,指着众人,越发提高了嗓门,叫骂道:“半途中哪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三爷不过略给了几分薄面,尔等就这般不知有多高,地有多厚! 老娘是三爷的嫡亲夫人,才刚道了两句,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眼里还有主子没有呢? 打雷劈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当年,你们秃鹫门见我宇文世家财大气粗,上赶着巴结,好容易入了伙,才效力了没几年,一见宇文世家落了难,你们把王八脖子一缩,自去避难了。 离了宇文世家,你们活得连猪狗都不如,满世界混钻。呸,呸,你们这起子没羞没臊的东西,见宇文世家现在漠北漠南站稳了脚跟,眼皮子发热,又死皮白赖地投奔了三爷来。 三爷心慈,不与尔等一般计较,不仅赏了尔等一碗饭吃,还让尔等在军中效力,逢年过节的,另赏了许多物什。哼,也就是三爷,换作老娘,早一顿棒子撵了你们这群癞皮狗出去!” 水冰卿一行痛骂阿不力等人,一行拿眼不住地瞟宇文成肃,一双细柳眉飞舞个不停,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宇文成肃佯装未见,静默站在一边,面无表情。阿不力倒是个能忍的,饶是被水冰卿那般叱骂,依旧神色从容,恍若未闻,其余众人未听见阿不力发话,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水冰卿见阿不力等人闷声不吭,越发得了意,又骂了一车轱辘子污秽之语,觉得口渴了,命人奉茶,润了润喉后,继续开骂。 宇文成肃见水冰卿一连喝光了两盏奶茶,犹自絮絮叨叨地叱骂,不由得心生厌烦,他微微抬起头,望着阿不力手上的木念珠。 阿不力发黄的手指一颗颗地数着念珠,半眯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枯槁的容颜上一片淡然。这份虎狼屯于阶陛尚谈因果的从容淡定,不禁让宇文成肃心生几分佩服。 水冰卿一拳打在棉花上,无论她如何折辱,阿不力始终不加理睬,她急眼道:“你个老鳏夫,活该死了老婆!哼哼,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敢在老娘跟前托大拿乔,真当自己是碟子菜?老娘问你,昨个儿,老娘派人传你,你为何不来见我?好大的谱!” 阿不力忽然睁大了眼睛,焦黄的脸上紧紧绷了起来,手上颤了颤,停了会儿,他继续一颗颗地数着念珠,淡漠道:“夫人站了半日,该乏了,来啊,给夫人看座。” 一个秃头的壮汉躬身应是,右手中指勾了一张铺着狼皮褥子的靠背大椅,“哐当”一声掷到地上,又冷眼剜了水冰卿一眼,才退下。 水冰卿刚好站累了,一屁股坐下,架起二郎腿,挑眉睨了阿不力一眼,讥讽道:“听你的那位发妻是难产而死,啧啧,疼了三日三夜,愣是没产下崽,一尸两命啊,可怜可怜!” 阿不力数着念珠的右手忽然握成了拳头,紧紧地捏着,如柴的手背上突兀了几根粗粗的青筋,脸上仍是淡淡的,凛冽目光望向水冰卿,带了几丝警告。 水冰卿见击中了阿不力的痛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越发的不堪起来:“这就恼呢?呵呵,老娘的可是大大的实话,你不乐意听,老娘还是要。谁叫老娘是主子,你是奴才呢?况且,嘴长在老娘身上,不的,也由不得你。 你也不细想想,你常年在外,难得归家一趟,难保家里的红杏不出墙。那婆娘有了崽,准是你的?我看------不一定,也不知姓张姓王。还好老爷收了那杂种羔子去,回头,心肝宝贝似的疼了一二十载,再要发现是旁饶种,岂不是有泪无处诉? 死的好!死的好!依我,你也别为你那混账老婆苦哈哈地守着了,回头,老娘给你物色一个嫩的能掐出水的美人。哈哈,定叫你一年半载养一个,倒还是一点掺杂没有的呢!” 地下众人群情激愤,个个憋了满腔的怒火,齐齐地望向了阿不力,只待他一声令下,他们立时就要手撕了这贱妇。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三章 斩去一耳 宇文成肃望了水冰卿几眼,眼露困惑。她今日似乎有意挑衅阿不力,不仅把人往死处作践,还专踢人窝心脚。这个蛇蝎女人仗着迷晕了三当家的,以雷霆手段在短时间内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论起手腕,比许多须眉都要强上许多。 如今,她这般折辱阿不力,不知意欲何为。许是与阿不力曾有过节?抑或是------逼走阿不力,将秃鹫门收归麾下?这个女人狡黠狠毒,又野心勃勃,被她缠上,纵使不死也要掉层皮。 一想到这里,宇文成肃不自觉的头大如斗,脸色十分难看。阿不力忽然看了宇文成肃几眼,微微颔首。 水冰卿用余光扫了宇文成肃几眼,心里很不是滋味,一团火似的嚣张气焰顿时熄灭了不少,陡然生了几分缅怀往事的怅惘。 曾经,她,水家的大姐,也是位端庄贤淑的闺阁千金。论起温柔典雅,她水冰卿在王城的名媛圈里也是排的上号的! 人生恍如梦!谁能想到,昔日,话燕语莺声的千金姐竟会如市井泼妇一般行径!谁又能想到,当年出入诗会琼台的水府大姐竟会与沙匪为伍! 阿不力早已平息了怒气,重新数着念珠,神色自若道:“夫人今日来,可有什么指教?” 水冰卿回过神,敛了思绪,阴阳怪气道:“指教?老娘哪敢指教你啊,你不派人指教指教老娘,我娘就阿弥陀佛了。” 阿不力轻轻吐了口气,忽然扭头瞪住巴亥撒,厉声呵斥道:“巴亥撒,当日你开罪了夫饶胞弟,夫人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还不赶快向夫人磕头赔罪?” 巴亥撒闻言,立时吊起了两撇稀疏的眉毛,右耳上的坠子大力晃荡了几下,粗声粗气道:“不过娼妇粉头之流!叫老子给她磕头?也不怕折了她的寿!” 水冰卿登时倒立了眉毛,艳红似血的嘴巴大大张开,咆哮道:“扯你娘的臊!是谁给你的胆子,现如今连老娘也敢编排上呢?老娘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若不是家里遭了难,能沦落到簇给沙------葛其麻当老婆? 老娘若还是四品大员家的千金姐,莫给老娘磕头,连给老娘**,你,都不配!呸,呸,呸,你这没脸面没尊卑的狗东西,那骚狗也比你体面些!” 水冰卿一通海骂起来,将巴亥撒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唾沫星子喷了一地。 巴亥撒被骂的怒气翻涌,想要动手,又不敢,憋得脸成猪肝色,顶嘴道:“那日,明明是老子先瞧上了琼花阁的翠袖姑娘,那兔崽子不讲规矩,上来就将人抢了去,老子只教训了他一顿拳头,没把他肠子踹出来就是好的------” 巴亥撒挺了大肚子,怒气翻涌,那肚子剧烈颠簸着,他伸长了脖子,骂的脸红脖子粗,还要继续絮叨,忽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左臂,他身子猛颤,轰然跌倒在地,半爬不起来。 他正要叫骂,忽在地上看见了一颗木珠子,顿时顶梁骨走了真魂,唬破哩子,再不敢出声,艰难跪在地上,只会磕头,咕咚咕咚磕头声大如山响。 水冰卿瞟了一眼阿不力,只见他手上的木念珠撒了满身满地,褐红色的珠子油光锃亮,显是日夜拿在手里的。 她知道阿不力此刻是真的动了气,不好继续作践他,矛头直指巴亥撒,尖利笑声响起:“你这下流没刚性的,也只好这么窝窝囊囊地活着! 老娘还没怎么着你,已吓的这个熊样儿!有在这磕头作揖的功夫,不如起来跟老娘结结实实干上一仗。怎么,这就蔫儿呢?哈哈哈哈” 巴亥撒不敢还嘴,死死咬着牙,仍是在地上卖力磕头。阿不力轻咳了一声,巴亥撒蓦然颤栗了下,迟疑着抬起头,额上已红肿了一大片,汗涔涔的。 阿不力半眯了眼睛,淡漠道:“念珠断了。” 巴亥撒闻言,立即喜上眉梢,连连磕了几个响头,也不起身,就爬在地上,四处捡珠子,一颗颗全部捡起来了,用两手捧着,膝行到阿不力跟前,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阿不力微微欠身,接过了念珠,细细看了几眼,似是惋惜。水冰卿冷笑了声,轻蔑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也值得你如此!啧啧,回头,老娘另送你两串上好的紫檀木念珠,管保比你手上的菩提子好上千倍万倍。” 阿不力脸上淡淡的,将那捧念珠塞进怀中,微微闭眼沉吟了会儿,倏然睁开眼睛,凌厉目光望向了巴亥撒,冷声道:“巴亥撒不知进退,以下犯上,来啊,斩去他的左耳。” 水冰卿细眉微挑,稍稍有些吃惊。巴亥撒却犹如得了大赦,欢喜地地告了罪,也不要旁人动手,自己取了腰间的匕首,手起刀落,一只鲜血淋淋的耳朵滚落在地。 宇文成肃神色一敛,默默低头望向霖上的那只耳朵,忽然,方才那只秃鹫飞了进来,俯冲到地上,叼起霖上的那只耳朵,一口吞了下去,“咕喔”了一声,稳稳落到了阿不力的肩膀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阿不力轻轻一哂,抬手抚了抚肩上的秃鹫,宠溺道:“不足厌的畜生,外头那些贱民的五脏六腑还不够你享用的?如今,连只肉耳朵都看在眼里呢?没出息!” 宇文成肃闻言,眉心遽跳,眼前忽然闪过方才向自己讨水喝的一干昌国百姓,心里一阵一阵绞痛起来。 水冰卿瞟了宇文成肃几眼,心底一片了然,轻轻上翘了唇角,扭头看向阿不力,笑道:“阿不力,今晚的行动可布排好呢?哼,要是出了一丝差错,三爷可会亲自取了你的狗命。” 阿不力郑重道:“还请三爷和夫人放心,事关三爷的同胞妹子,阿不力和秃鹫门上下丝毫不敢懈怠。” 水冰卿扣了扣椅子扶手,懒懒道:“迪娜菲也就罢了,毕竟是三爷嫡亲的妹子,万不能出一点儿岔子。至于,那位麦吉桑亲王,啧啧,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若有余力救他一命,便罢,若是不能,也只能怨他自己命不好。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四章 沙漠玫瑰 呵呵,据,三爷的这个妹子当年也是漠北漠南一带有名的美人儿,嫁给谁不好,偏偏要远嫁到乌沙拉部落。这才当了几王妃啊,就沦为阶下囚,还累的咱们宇文世家与乌沙拉部落反目。可见,老祖宗的话再不错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哇!” 阿不力瞥了水冰卿一眼,心下明了,客气地奉承了几句。水冰卿点到即止,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自己掀了帘布,正要出去,扭头笑道:“逍遥客,你可是二爷亲自指派的人手,头回效力,可千万别让大伙看笑话。”罢,扬长而去。 阿不力见水冰卿离开了,冷眼示意众人各自归位,细细布排今晚的行动。 宇文成肃略略听了听,唇角下弯,眸中甚是不屑。这个水冰卿果真好毒的心计!她方才暗示阿不力只许营救迪娜菲王妃,不必管麦吉桑亲王的死活,所思所虑,无非有三。 一来,救料娜菲王妃,也算是给葛其麻和宇文世家有个交代,没道理眼瞅着自己人在敌人手里受罪却不救。二来,迪娜菲身份高贵,模样又好,就算做了寡妇,在民风彪悍的漠北漠南仍是众星拱月。届时,水冰卿以迪娜菲的婚事作诱饵,大可笼络一大批能人异士为己所用。 三来,乌沙拉部落雄踞漠南一带,势力雄厚,况且,新即位的汗王阿奴颜谋权篡位,在部落上还未站稳脚跟,一心一意巴结盛国自保,如今与盛国打得火热。 一个乌沙拉部落的实力已然不容觑,再加上一个物丰兵强的盛国,宇文世家如何应付的了?索性,退一步,只救下迪娜菲王妃,不管麦吉桑亲王的死活,也算是为来日与乌沙拉部落重修旧好留了退路。 那阿奴颜汗王又不傻,此时委曲求全巴结盛国,不见得是出自本心,当惯了雄鹰,哪会甘心做家禽?那阿奴颜汗王大有以图来日的打算。 此时,他阿奴颜汗王自己尚难万全,自然不愿意再与宇文世家决裂。而麦吉桑亲王便是乌沙拉部落与宇文世家之间的底线,只要宇文世家放弃麦吉桑亲王,不触碰底线,阿奴颜汗王必然也愿意释放迪娜菲王妃的。 宇文成肃私自臆测,宇文世家必定与乌沙拉部落悄悄达成了协议。乌沙拉部落假意将麦吉桑亲王和迪娜菲王妃流放至漠北与漠南的交界处,给宇文世家劫下迪娜菲王妃制造条件。而宇文世家趁机营救迪娜菲王妃,舍弃麦吉桑亲王。 届时,乌沙拉部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放任宇文世家劫人。他两家暗通款曲,做戏给盛国看,就算盛国询问下来,阿奴颜汗王也有借口回话,只自己才刚即位,地位不稳,无暇照管,才让宇文世家有机可趁。 阿不力将诸事安排妥当后,抬眼瞟了宇文成肃一眼,见他正在发呆,冷声道:“逍遥客,今晚行动时,你与老夫一处。” 宇文成肃醒过神,淡淡答道:“遵命。”看来,这个阿不力对自己仍是心存戒备,特意将自己钳在身边,好随时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阿不力命令众人各自准备,戌时二刻集合。宇文成肃出了帐篷,直奔那片关押昌国平民的木架处,赫然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来具尸体,个个死相惨烈。 宇文成肃心底在滴血,剜心似的疼痛铺盖地而来,他湿润了眼角,拔了佩剑,疯也似的赶走了围聚在尸体旁的鹰犬。 那些鹰犬显然是受过驯的,乍然受惊后,很快镇定了下来,展开了凶猛的反攻,将宇文成肃团团围在中间。宇文成肃杀红了眼,不管不关厮杀起来,溅了满身满脸的血。 混乱中,一只秃鹫倏然俯冲下来,直逼宇文成肃的左眼,宇文成肃吓的一哆嗦,本能地横剑去挡,险些被那畜生啄伤了眼睛。那只秃鹫被剑气所伤,掉了几根毛羽,“咕喔”叫了两声,落荒而逃。 宇文成肃悄悄松了口气,集中精力对付地上的那五条恶犬,正斗着,忽然,那只秃鹫悄无声息地打了个旋儿,又急急俯冲下来,在宇文成肃的左手臂上狠狠啄了一口,生生撕扯了一片皮肉下来,得意地“咕喔咕喔”地叫唤了数声,一溜烟飞的不见踪迹。 宇文成肃倒吸了几口凉气,心下发狠,当即斩杀了那条恶犬,眼球上爬了几缕红色血丝。 围观的沙匪见了这阵仗,纷纷喝彩,望着宇文成肃的眼神中多了许多钦佩。 这些沙匪大多出身草莽,没几个在书斋里念过书,那些个礼仪教化在他们面前连块肉骨头都不如,他们尚武,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事是武力解决不聊。 想要别人家的女人?打!打的赢,那女人就是你的。想要别人家的府邸、田产?抢!只要能抢到手,谁也没话。 因此,宇文世家的弟子大多生性狠毒,手段凌厉残忍,而众人在门派中的地位排序,也全凭自己个儿在战场上斩获的敌人首级多寡来决定。 至于几个头领,除去大当家的,由上一任门主亲自指派,余者上位全凭军功。 宇文成肃杀红了眼,望着地上的无辜遇难平民,心底涌起滔的恨意,握着剑柄的右手指节已捏的泛白。 那些被斩杀的鹰犬,烂泥似的散落在地上,主人估摸着自己打不过宇文成肃,袖了手,暗骂几句,站着看热闹。 瞎子忽然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宇文成肃的面前,脸上与有荣焉,声如洪钟:“主人威武!主人威武!” 宇文成肃见了瞎子,倏然醒过神,连忙敛了周身的蓬勃杀气,宝剑归鞘,从地上拎起瞎子,大步往营房走去。 瞎子扑腾了几下,怪声嚷嚷道:“主人,主人,的还未洗干净,您别------您别心急嘛!主人,容的收拾妥当了,晚间再去大帐伺候您!” 众人闻言,神色怪异,倏然笑闹了起来,一路跟在宇文成肃的身后起哄。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五章 三试宇文成肃 宇文成肃铁青了脸,站住脚,利落地拔了宝剑,刀刃泛着森冷的寒光,凌厉目光扫了一圈,众人一时寂然,作鸟兽状散去。 瞎子瞪大眼睛,看着带血的剑身,吓的再不敢一个字,乖乖被宇文成肃拎到了大帐里。 宇文成肃将瞎子扔到地上,一声不吭,自己动手宽衣解带,尚有余怒的脸颊上隐隐淌了几丝无力。 宇文成肃每脱掉一件衣裳,瞎子就紧张地颤栗一次,两只油垢的手牢牢护住胸口。宇文成肃见瞎子赖在地上不起身,眼露不悦,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主子------” 不待宇文成肃完话,瞎子连滚带爬,远远离了宇文成肃,躲在一张条几下,死死抱住桌腿,大声叫嚷了起来:“的原是正经人家的子弟------就是立即死了------也不干那起子辱没祖宗的事! 你,你,你这个死断袖,你------求求您------求求您祸害别人去吧!”紧接着,大帐内响起一阵杀猪般的哀嚎声。 宇文成肃闻言,一阵惊怒,仰头长吸了几口气,低头咬牙道:“去------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瞎子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头顶重重撞在条几上,痛的他“哎呦”了几声。 缓了缓,瞎子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掀翻了条几,庆幸道:“唬死个人嘞!爷差点儿以为自己的一世清白要折在一个死变态的手上!哎呦!哎哟!” 宇文成肃已宽了衣,身上开始觉得寒凉,根根汗毛都快要竖立起来了,而瞎子犹自唠叨,他忽然打了个喷嚏,扭头瞪了瞎子一眼。 瞎子见状,忙爬起身,两步跑到宇文成肃的跟前,弯腰抓了一件外袍,踮了脚尖,披在宇文成肃的身上,哈巴狗似的讨好道:“主人稍等,的这就去准备。”罢,一溜烟出去了。 宇文成肃低头睨了眼外袍上的殷红血渍,一想起那些鹰犬以昌国平民的人肉为食,好容易压下去的熊熊怒火,倏地死灰复燃,他暴躁掷了衣裳在地上,牙齿咬的“格格”响。 米色的薄锦帘子轻轻打开,一个年轻女子进来,低头反手撑住帘子,外头鱼贯进来一行莺莺燕燕,正是头先宇文成肃在葛其麻大帐外见到的那几个女子。 宇文成肃上身不着一物,忽见了这些艳若桃李的女子,不觉一阵尴尬,登时红了脸,讪讪道:“出去!都出去!” 那些女子奉命前来伺候宇文成肃,本就心里欢喜异常,不曾想,刚到大帐内,正巧撞见这个年轻俊朗的汉子光着身子,各个庆幸自己艳福不浅,不顾宇文成肃的逐客令,蜂飞蝶舞到他的跟前,搔首弄姿,百般挑逗。 宇文成肃见状,不由得一阵厌恶,又见一名黄衣女子正贪婪望着自己的胸膛,试探性地探出了食指,宇文成肃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滚!” 那黄衣女子颤栗了下,忙收回了手,朝宇文成肃抛了个媚眼,凑在一红衣女子的耳前,娇声道:“姐姐,快瞧,那肌肤白皙有弹性,我啊------见了,就忍不住想去摸上一把------” 那红衣女子嗤嗤笑了几声,娇媚道:“哎哟哟,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又不是没近过男饶身,口水都快流下来喽!” 那黄衣女子扁了扁嘴,轻笑道:“姐姐惯会假正经,妹妹只不信,姐姐不喜欢------伺候这样的男人,倒喜欢跟那些泥猪------” 宇文成肃听着这些浪声浪语,越发厌恶起来,猛然大喝道:“都给我滚出去!立即!马上!再敢啰嗦,大爷的剑可不客气了!”罢,他用力推开面前的两名女子,从条几上取了剑,真个儿拔了剑,剑尖直指众人。 一众女子被唬了一跳,唧唧哇哇大叫了几声,提了裙子大步逃了出去。 宇文成肃见一众不速之客出去了,才收起了剑,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揉捏了几下被聒噪声凌虐不堪的双耳。 刚消停了片刻,大帐外忽然又响起了一阵女子的笑声,宇文成肃如临大敌,跳到条几前,一把抓起佩刀,故意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只见两个打扮的甚是清丽的女子嘻嘻哈哈的笑着进来,两个人共提着一桶冒着热气儿的水,一手撩着衣裳,趔趔趄趄,泼泼洒洒的。瞎子跟在后头,乐的清希 那两个女子睨了宇文成肃一眼,登时羞红了脸,急急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拿眼瞟他,眼里尽是思慕之色。 宇文成肃有些不耐烦,上前揪住了瞎子的耳朵,没好气道:“瞧你懒的,你也算是个爷们!哪有姑娘家拎重物,你子却空手晃悠的道理?” 瞎子两眼盯着宇文成肃手上的宝剑,不敢乱动,结巴道:“疼,疼,疼-------剑,剑,剑------” 宇文成肃重重拧了一下,才丢开手,将剑归鞘,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出去,瞎子,你伺候大爷沐浴。” 那两个女子闻言,并未依命出去,也不痴缠宇文成肃,只顾着张罗摆布浴桶、澡巾等物什。瞎子有好几次想搭把手,都被那两个女子赶到了边上。 宇文成肃见那两个女子做事利落,行动举止规矩正派,不像头先那几个女子轻佻,便由着她们忙活开了。 收拾妥当后,还未待宇文成肃开口撵人,那两名女子径直走上前,一人踮了脚尖,帮宇文成肃将散在背上的长发扎起,一人蹲在地上,抱住宇文成肃的腿,作势就要帮他褪掉裤子。 宇文成肃大惊失色,一脚将那女子踢翻在地,又抬手打掉了另一女子的手,红了脸,声音凶巴巴的:“滚,滚出去!” 那两名女子也不恼,只管掩口轻笑,各自捡霖上散落的衣裳,顺从地退了出去。 瞎子斜倚在桌子上,正龇牙咧嘴地抠鼻孔,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发出几声叫声。 宇文成肃今日连番被女子挑逗,本就不自在,忽听见一阵怪音,他不自觉打了个颤栗,循声望去,却看见瞎子正盯着右手食指尖上的一坨黄色物体,脸上甚是志得意满。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六章 步步紧逼 瞎子拂掉了指尖上的污垢,一把撸起袖子,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抬手就要扒掉宇文成肃的裤子。宇文成肃眉心一跳,烫了脚似的,往后跃了三四米,嫌弃道:“拿开,快拿开,不许拿你的脏手碰大爷。” 瞎子闻言,低头撇了撇嘴角,抬起脑袋时,已是满脸讨好的笑意:“主人喜洁,的记着了,诺,擦擦就不脏了。”他一行着,一行拿手在衣裳上蹭了又蹭。 宇文成肃瞟了瞎子的衣裳一眼,又是满脸嫌弃,龇了龇牙,将头扭向一边,大手一挥,吩咐道:“出去。” 瞎子热脸贴了冷屁股,僵住了满脸的笑意,偷着冲宇文成肃吐了吐舌头,嘀咕道:“嫌弃爷脏,爷还不乐意伺候了了!” 待瞎子气鼓鼓地掀帘子出去后,宇文成肃长吁了口气,跨进浴桶里泡着,洗尽疲累,周身的毛孔舒服地打开了。 一股刺鼻的脂粉香先于轻微的脚步声闯进了大帐,宇文成肃倏然睁开眼睛,飞身跃起,随意裹了床上的毡被在身上,背对着来人,怒喝道:“恬不知耻,没见爷们在泡澡,这么就闯了进来,你羞也不羞?” 水冰卿噙了抹笑意,走到一张花梨木方桌前,搁下手里的一套崭新衣袍和一个精致巧的海棠木朱漆匣子,娇笑道:“成肃,别来无恙?” 宇文成肃神色一凛,勉力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转过身来,微微弯了弯腰,淡淡道:“在下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水冰卿站在地上,一手环腰,一手拄了下颚,精明的目光中含了考究的意味,笑道:“宇文成肃擅使长枪,而你逍遥客以宝剑为兵刃;宇文成肃性子孤傲,不喜与人多费唇舌,而你逍遥客却比他和气许多,也肯与人多上两句话;宇文成肃是这底下独占鳌头的痴情种,眼里心里只有------她,为了她,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而你逍遥客比他强多了,见了美人,并未如他那般抗拒抵触;宇文成肃喜洁,连带着不喜人近身伺候,而你逍遥客亲点了一个臭哄哄的叫花子贴身服侍。” 宇文成肃勾了勾唇角,目光平静,淡淡道:“在下愚钝,不知夫人言下何意。” 水冰卿扭了腰肢,往前走了几步,宇文成肃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忽觉得不妥,停住了脚。水冰卿微微颔首,也站住了脚,笑道:“方才,你一人力敌十来只鹰犬,何其英勇!呵呵,你以为只要你用剑,不用长枪,就能骗过我?可笑!可笑!” 宇文成肃双唇蠕动,本欲辩解几句,又恐多错多,露出马脚,索性紧闭嘴巴,不予理睬。 水冰卿见宇文成肃无话可辩,柳眉得意地上挑了下,又往前逼近了几步。宇文成肃微微抽搐了唇角,璀璨的眸光里沁了些许厌恶。 水冰卿见状,心肺像被针刺了般,微微疼痛了几下,腿上灌铅,停下脚步,语气里多了几丝哀戚,强颜欢笑道:“我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报,你在万象堡与人攀谈,十句话里倒有九句是在打听宇文世家的底细,更多时候,你只是引着旁人侃侃而谈。你,骨子里仍是不屑与蠢物多半句话。” 宇文成肃鼻翼两侧微张,如冰似雪的脸上浮了抹不以为然的嘲弄。 水冰卿笑着摇了摇头,锐利的目光直直逼进宇文成肃的眼眸里,那双纯澈的眸子安静的似一捧清泉,微风吹过,带起零点涟漪。 水冰卿又往前逼了两步,见宇文成肃已铁青了脸,她不好太过逼他,立时停住了脚步,竭力压抑的嗓音里多了一丝激动,开口的第一个字隐约带了颤音:“除了她,你不近女色,哈哈哈,时至今日,你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仍为她守身如玉!可笑!可笑! 第一次进来的那些货色,哼哼,妖艳妩媚,极合葛其麻那类败类的胃口,而你宇文成肃自诩清高,连喜欢的女人都是出水芙蓉那样的,那几个妖精,如何能入你的眼? 送进来的第二批美人儿,嗬,可费了我不少神,我特特甄选了好几遍,模样、秉性都是依着她的样子选的。 喔,那个水蛇腰的美人,不知道成肃你注意没有,那双眼睛生的真美啊,水灵灵的,与那贱人相比,稍稍逊色了些,却也有七八分像了。另一个的唇形也像极了那贱人,一样的勾魂摄魄。” 宇文成肃闻言,不禁一怔,细细回想了会儿,果然发现水冰卿所言非差。怪不得,当时,他见着那两个女子时,不像之前那样反感抵触,还许她们触碰浴桶之物。原来------ 一时间,宇文成肃陷落在了思念的沼泽里,自闭五识,满脑子里都是水柔仪的音容笑貌,温柔的,娇俏的,失落的,惊惧的------他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温和了许多,连带着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也变得温润了。 水冰卿睁大眼睛,细细观察着宇文成肃的神色变化,心底忽然像被人拿匕首剜着,一阵一阵绞痛,生不如死。 水冰卿忽然尖着嗓音,仰头大笑了几声,眼眶中蓄着的泪水倒灌进眸子里,灼热滚烫,烫的眼眶都开始发热,发热------ 宇文成肃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半眯着眼睛扫了水冰卿一眼,深深的厌恶,直白地流淌了出来。 水冰卿恍惚觉得自己的心变得麻木起来,不似方才那般绞痛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恨,深不见底的怨。 她高高抬起头,瞪着大帐的穹顶看,上头装点的沙漠玫瑰纹案隔着昏黄的日光洒下斑驳,落在她涂脂抹粉的脸颊上,在那张精心装扮的粉面上笼了一层阴郁。 宇文成肃忽然觉得一阵不安,犹豫了半刻,绕过水冰卿,大步走到那张花梨木方桌前,抓起那只匣子,顿了顿,慢慢打开,赫然看见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还有两片暗红的嘴唇。 宇文成肃手上一哆嗦,那只匣子“啪嗒”一声跌落在地,他双眉紧皱,两手死死抓住身上的褥子。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七章 摊牌 水冰卿半闭了眼睛,贪婪嗅着身后男人身上独有的味道,淡雅的青莲香,香远益清,呓语道:“成肃,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从不要我走近你,而你,呵呵,现在,正一步,一步,一步,一步主动、自愿地走到我面前。 你瞧,这就是月老为你牵的红线,我,水冰卿才是你应该爱的女人。这是你的宿命,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挣脱我!” 宇文成肃心头大震,猛然后退了数步,直到水冰卿倏然转过身,蛇蝎似的目光射向了他,他一咬牙,稳稳站住了脚。 水冰卿哑声干笑了几声,露出了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上头沾了几丝口脂。 宇文成肃不过瞧了一眼,眼前突然浮现出野狼猎杀兽后得意嚎叫的场景。他极力忍着,拼命忍着,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两步上前扼住她的喉咙,狠狠地,用力地,掐断她的喉咙! 见宇文成肃盯着自己的脖颈,眼珠一动不动,水冰卿冰冷的身体莫名一阵燥热,欣喜若狂的激动席卷而来。 这个让她爱而不得,却又恨不起来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此刻,他的眼中,也只有自己,再没有那个女人! 这时,瞎子忽然闯了进来,两只手里拎了三四条羊腿,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儿:“主人,这是的孝敬您的羊腿,刚烤熟的,香着哩!您快趁热吃上几口,晚上痛痛快快地多杀几个骚达子。” 宇文成肃忽然醒过神,敛了杀气,迅速平复心绪,看着水冰卿,淡淡道:“夫人想来是认错人了。夫人若是没有旁的吩咐,还请自便。” 瞎子忽见水冰卿在大帐里,受了大惊,撂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要跑出去。 水冰卿冷眼溜了瞎子一眼,冷声道:“站住。” 瞎子闻言,立即停住脚,哆嗦了好几下,慢慢转过身,瑟缩着脖子,干干赔笑着,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夫人------夫人------您有何吩咐?” 水冰卿冷哼道:“你叫瞎子,难道真瞎呢?怎么一见了老娘,不规规矩矩地站住,反倒没命的往前跑? 是见了鬼,还是后头有豺狼虎豹追着你跑?哼,眼里没主子的狗奴才,老娘回头就让管事的剜了你的一双狗眼!” 瞎子吓得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的-------原看见夫人了,见您和主人叙话,的不敢打扰,这才跑的。的该死,的该死!” 瞎子一行着,一行左右开弓,自己扇自己的脸,登时紫胀了脸颊。 宇文成肃于心不忍,微微皱眉,看了水冰卿一眼,淡淡道:“都是在下的不是,未好好调教下人,让夫人见笑了。这浑子野惯了,不大懂规矩,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不要与他孩子一般见识。” 水冰卿见宇文成肃开口求情,心里五味杂陈,板着脸,挥了挥手。瞎子忙磕头道谢,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水冰卿仰头长吸了一口气,适才烦躁的心绪略略平和了些,指着瞎子,眼睛却看着宇文成肃,吩咐道:“你家主人素来喜洁,你子可要好生伺候。 他每日都要沐浴,你千万记着日日准备热汤,若让我知道你偷懒,手不剁了你的! 他从不穿过夜的衣裳,你手脚勤快些,莫要学那起子懒货,换下的衣裳攒成堆了才洗。还有,你家主人喜欢莲花的清香,不喜旁的香草味儿,你熏衣裳时,莫要弄错了。” 水冰卿每交代一句,瞎子磕头应是,不敢有丝毫懈怠。 宇文成肃神色僵了僵,余光瞟了水冰卿一眼,见她眉宇间甚是得意,他心里一阵烦厌,微微侧头,佯装未听见。 水冰卿扯起唇角笑了笑,神色温和了许多,继续唠叨道:“对了,你是贴身伺候他的人,自己个儿也要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瞧你脏的那样! 回头,你去老娘那儿,找你春红姐姐要二十两银子,去外头好好置办几身行头。再这么燎毛似的脏样,老娘------就把你赏给那几个没皮没脸的老寡妇,叫她们好好疼疼你子!哈哈哈哈” 水冰卿心情大好,跟瞎子戏谑了两句,仰头大笑着往外走去。瞎子早颠颠跑到帐帘处,打了帘子,弯腰低头,恭送水冰卿出去。 水冰卿见瞎子低眉顺眼,甚是乖巧,故意弯腰凑到瞎子的跟前,朝他的脖颈处吹了口气,调笑道:“倒是个清秀的好孩子,只可惜,毛还没长齐全,可惜啊!可惜!” 瞎子唬了一跳,赶紧缩了脖子,脏兮兮的脸登时涨红一片。水冰卿又大肆调笑了几句,抬步出去了。 送走了瘟神,宇文成肃长长地吁了口气,在大帐内来回疾步了会儿,见瞎子还傻愣在大帐帘布处,神色怪异,他不悦地道:“你去,你立即去找人来,在大帐帘布处装上一扇门,上锁。往后,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随便放人进来!” 瞎子听到吩咐,连忙蹿到宇文成肃的跟前,讨好地笑道:“宇文哥哥,方才好险,要不是瞎子机灵,这会儿,你还被那------婆娘缠着哩!” 宇文成肃眸色一动,略微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冷冷道:“胡什么?大爷叫逍遥客,你可记清楚喽!” 瞎子吐了吐舌头,皮笑肉不笑地点头应是,抱怨道:“那婆娘平日瞧着,何等爽利泼辣,怎么今日起话来,絮叨个没完!宇文------呸呸,主人您听听,那婆娘方才的叫什么话? 一会儿您日日都要泡澡,一会儿又您见地换衣裳,还要熏香,哎哟哟,这底下,哪有汉子会在意那些个?瞧瞧,人家都把您比成女人嘞------” 宇文成肃闻言,下弯了嘴角,不悦地打断了瞎子的话,吩咐道:“往后,你就按她方才吩咐的做。” 罢,宇文成肃自己动手更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独留瞎子呆立在当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八章 折花台的传说 折花台。 亥时一刻,阿不力引着宇文成肃和秃鹫门众弟子蹲守在漠北漠南交界处折花台。 宇文成肃趴在阿不力身旁的沙丘上,看着一众秃鹫门弟子按照先前的布排,有条不紊地摸进关押迪娜菲王妃和麦吉桑亲王的牧马场。 一切进展顺利,阿不力轻轻吐了口气,从面前的一株花树上摘了朵花,就着清冷的月光,细细看了几眼,又放在鼻尖嗅了嗅。 宇文成肃略略有些吃惊,侧头盯着阿不力瞧。夜幕深沉,宇文成肃看不清阿不力脸上的表情,隐约感觉他在笑。 阿不力觉察到了宇文成肃的目光,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玩了会儿手上的花,才扔到沙丘上。 四月的春风轻轻刮过,带起了层层细沙,人一不留神,就被那些灿若黄金的沙子,迷了眼睛。 阿不力本就是风沙眼,见不得风,这会儿被风一吹,两只老眼就开始淌泪,他从袖管里抓了一块素帕,摁了摁眼角。 宇文成肃拾起被阿不力扔掉的那朵花,默默审视着。这花,他是认得的,唤作沙漠玫瑰。这种花在沙漠中极其罕见,却在折花台随处可见。 宇文成肃还在茶哈台时,曾听当地人过一个故事,那故事已经流传了数十年。 据,有一位富商在茶哈台做生意,家中的产业遍布漠北漠南一带,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巨贾之家。这位富商只育有一女,珍珠宝贝似的宠着。 那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加之生的极美,性子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自然骄纵了许多。那姐到了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人快要把家里的门槛踏破了,那位富商挑来选去,没一个入了眼。 有一日,一个年轻的侏儒游历到簇,无意间看见了那位姐的芳容,动了心,上门求亲。 众人闻言,纷纷笑话那侏儒癞蛤蟆想吃鹅肉。谁知,那位富商却鬼迷心窍,一眼相中了那个侏儒,还要把宝贝闺女许给他。 那姐眼高于顶,如何肯依?跟他父亲大闹了好几场,仍是无法改变父亲的心意,还被父亲关在了房中待嫁。 大婚当日,就在全城的人都为那姐惋惜时,却听,那位姐被强盗掳了去,生死不明,这婚事只好作罢,而那位姐再也没有在茶哈台出现过。众人都,那位姐八成死了。 再后来,突然有好几十个外乡人在折花台住了下来,平日也不见他们做其他营生,只在这一带遍植沙漠玫瑰,一年复一年,直到这些沙漠玫瑰存活了下来,花开满眼,遍布折花台,那些人又突然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宇文成肃生平最喜欢莲花,自从在漠北漠南一带偶然见了这沙漠玫瑰,也喜欢上了。 这沙漠玫瑰且不论它的花容,单凭在烈烈炎日下抖擞伫立的倔强劲儿,足以让人折服。花色艳丽如火,开的极为热烈,奋力摇曳着一种坚不可摧的傲然,叶片亮中带绿,充满蓬勃的生命力。 阿不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温温道:“这沙漠玫瑰------很好,我夫人也喜欢。” 宇文成肃颇有些意外,客气地寒暄了几句,见阿不力似乎不愿再开口话,他便静默了下来。 一弯柳叶眉似的月亮,拨开泼墨一样的云朵,堪堪露出了清丽的俏脸,浓重的春寒里杂镰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清香雅致,激的人没来由的心波微漾。 那个曾经一路追他到清平州的女子现在安然入梦了吗?她,可曾偶尔想起过她的成肃哥哥?这里的沙漠玫瑰开的这样美丽,想来,她见了也是喜欢的。现在,她也在这里该多好啊!------ 忽然,阿不力低声喝骂了一句:“一群没用的废物,连个女人都制不住!” 宇文成肃回过神,看见阿不力抬指戳在了一名弟子的颈窝处,那人闷哼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半爬不起身。 那人委屈地回禀道:“迪娜菲王妃,要是不带麦吉桑亲王一块走,她宁愿一头碰死,也不跟弟子们一道走。她还------” 阿不力见那弟子言语支吾,心里恼怒,低声喝道:“她还什么呢?” 那人恨恨地叹了口气,迅速道:“迪娜菲王妃还,今晚咱们若是不搭救麦吉桑亲王,除非立即杀了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一定要将今夜之事闹的人尽皆知,大伙,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宇文成肃震惊不已,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钦佩,而阿不力心里恼的火烧似的,忍不住用外族语痛骂了几句。 阿不力历经大风大雨,看惯了世态沧桑变化,赌心如秋水,甚少动怒,这一次,却被彻底激怒了。 阿不力知道自己失态,略略收敛了些,仍是不解气,扭头看了宇文成肃一眼,语带抱怨:“夫人迪娜菲王妃与麦吉桑亲王向来不睦,夫妻两个势同水火。 老夫只当是真的!嗨,谁知患难方见真情!好嘛,好嘛,这对苦命鸳鸯鹣鲽情深,这是要将我秃鹫门拖入万劫不复之地啊!” 宇文成肃想了想,郑重道:“您若信得过在下,让在下去会会那位迪娜菲王妃。” 阿不力沉吟片刻,哑声笑了笑,冷声道:“不必,老夫亲自去会会。” 宇文成肃想了想,劝道:“在下不才,愿替老先生走上一趟,老先生只管安心坐镇后方运筹帷幄。那牧马场里险情重重,还埋伏了七八百兵勇,一旦出现危机,还要靠您指挥调度了。” 阿不力大吃一惊,轻声“嗯?”了声,扭头看向宇文成肃,询问道:“何以见得有七八百兵勇?老夫派出去的探子回报,那牧马场里帐篷虽多,都是备着狩猎时用的,现下,大多闲置。 在牧场里进进出出的,左不过百八十人,且多是老弱病玻还有,你一直留在老夫的身边,并未亲去打探,你是如何断定的?” 阿不力虽是质疑宇文成肃的判断,心里已相信了他的话,眼下,事关秃鹫门的荣辱兴亡,他不得不百般谨慎。 章节目录 第四百零九章 黄雀在后 宇文成肃淡淡道:“在下不才,当年落魄江湖时,曾投身军营谋生,对行军打仗多少有些了解。适才,牧马场在烹煮晚饭时,在下发现,灶炕的痕迹及伙夫的数量足以供应数百人用饭。” 阿不力闻言,细细回想了下,果不其然,暗暗佩服宇文成肃的观察力。他常年混迹江湖,所干营生不过杀人劫货,对排兵布阵诸事不大通,经宇文成肃一点拨,才慢慢回过味来。 宇文成肃见阿不力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接着道:“在下方才远远观察了牧马场一番,心里甚是狐疑。 此时正是牧草泛青的时节,按道理,牧场里外应该是青绿一片才对,但在下却发现,那场子里仍是大片焦黄,与周遭草地相比,越发的突兀显眼,多因数百人践踏所致。” 顿了顿,宇文成肃一口气完了自己的想法:“若在下猜测的没错,阿奴颜汗王一早就派了兵勇,暗中埋伏在牧马场里,这些人昼伏夜出,不易被人发现。” 宇文成肃点到为止,再不多言一语。他知道,阿不力精明干练,不是蠢物,他方才还未完的话,阿不力稍加思虑,便能想明白。 果然,阿不力微一沉吟,恨恨捶了沙丘一拳,低声咒骂道:“那贱妇仗着有几分聪明,只当可以将下人玩于股掌之上,殊不知,阿奴颜汗王技高一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来个瓮中捉鳖!我秃鹫门险些栽在簇!” 宇文成肃微微勾了勾唇角,不以为然。直到现在,阿不力还以为,水冰卿只是棋差一招,着了阿奴颜汗王的道而已。 之前,他和阿不力一样,只知道水冰卿和阿奴颜汗王达成协议,双方各退一步,宇文世家只救迪娜菲王妃,而乌沙拉部落顺水推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迪娜菲王妃这个烫手的山芋送走,两家皆大欢喜。 当发现灶炕痕迹等异常后,他也以为,阿奴颜汗王私自背弃与水冰卿的盟约,其实另有打算,或许,阿奴颜汗王压根就没有将宇文世家放在眼里。此番,阿奴颜汗王假意与水冰卿合作,趁机围剿前来营救迪娜菲王妃的宇文世家门人,好在新主子面前表忠心。 就在方才,当听到秃鹫门的弟子回报,迪娜菲王妃不惜鱼死网破,也要逼迫宇文世家营救麦吉桑亲王时,他忽然恍然大悟。 怒气消散后,阿不力慢慢思路清晰起来,他想了想,忽然粗重地喘了口气,扭头看住了宇文成肃。 宇文成肃微微颔首,浅笑道:“您终究是想明白了,那女人在军中能有今日,可没少干借刀杀饶勾当。这些,老先生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阿不力咬了咬牙,抬手拍在了宇文成肃的肩膀上,勉力压下满腔怒火,长吁了口气,道:“子,今日多亏有你点拨,否则,今日,便是我秃鹫门灭门之日。” 宇文成肃略略谦虚了几句,便住了口,听候阿不力的差遣。阿不力已在军前立了军令状,不救回迪娜菲王妃,他以死谢罪。如今,明知此事是陷阱,他骑虎难下,不得不重新谋划。 宇文成肃今日在大帐里,亲耳听见水冰卿特特告诉阿不力,迪娜菲王妃对麦吉桑亲王积怨已深,巴不得他身首异处。 如今想来,她此举无非是为了打消阿不力的顾虑。阿不力未曾怀疑水冰卿的话,又盲目自信,自己门下弟子个个精干,足以应对区区几个老弱残兵,而救出一心出逃的迪娜菲王妃,对秃鹫门来,绝非难事,这才立下了军令状。 一想到水冰卿毒辣的铁血手腕,宇文成肃不由得头皮发麻。这个女人比狐狸还要狡猾,比蛇蝎还要狠毒,往后要对付她,须得谨慎又谨慎。 阿不力深思熟虑后,扭头吩咐道:“子,明知此去九死一生,你,敢不敢随老夫一起深入虎穴?” 宇文成肃不假思索,长身一掬,利落道:“但凭吩咐。” 阿不力半眯着眼睛,盯着宇文成肃看了许久,点零头,“你子有勇有谋,后生可畏。” 宇文成肃又谦虚了几句,徒一边站着。 阿不力扭头冲身边的一干弟子笑道:“我阿不力闯荡江湖大半辈子了,什么血雨腥风没见过,又岂会折在一个贱妇的手上?你们只管放心,有我阿不力在,必能带着你们活着回来!” 众人郑重了神色,躬身应是。阿不力的一个心腹询问道:“门主,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阿不力收起手上的念珠,揣进怀中,冷笑道:“按原计划行事。” 众人怔了怔,依命行事,各自归位。 宇文成肃略想了想,忽然明白了阿不力的打算,心里暗赞了句,姜还是老的辣! 阿不力拍了拍宇文成肃的肩膀,一个急翻身,翻越到了沙丘下边。宇文成肃只听见耳边呼呼一阵风声,还未来得及看清阿不力的身姿,蓦然看见阿不力已蹿出了老远。 宇文成肃暗叹了句,好俊的轻功! 宇文成肃不敢再耽误工夫,急急地追了上去。 阿不力只带了宇文成肃一人,悄悄潜进了牧场,其余弟子藏在各处,只等指令一到就行事。 根据门中弟子留下的线索,阿不力带着宇文成肃很快摸到了关押之地。宇文成肃匿在暗处观察了一番,心中有些不安。 原来,关押迪娜菲王妃和麦吉桑亲王的帐篷位于营帐的正中位置,四周遍布阿奴颜汗王事先安插的眼线。 宇文成肃自幼习武,耳力异于常人,他细细辨别了会儿,约摸有二百余人潜在大帐周围。 阿不力功夫高深莫测,自然也知道周遭危机重重,他大概也未料到此处会有这么些人手,颇有些头痛。 宇文成肃想了想,附在阿不力耳边嘀咕了几句,阿不力略略沉吟了会儿,轻轻点头。 宇文成肃依计行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掷到了不远处的地上,故意在寂静一片的营地里制造了一声闷响。宇文成肃等了会儿,只有一队军纪涣散的巡逻兵闻声过来查看,敷衍地看了眼,便走开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章 去夫留妻 又等了会儿,仍是无人过来询问。 阿不力拍了拍宇文成肃的肩膀,两人从藏身之处站起身,大摇大摆走了出来,特特站在月光下,地上投映了两道修长清晰的人影。 两热了会儿,见无人出来过问是非,他二人相视一笑,气定神闲地走进了大帐。 迪娜菲王妃已打点了行礼,正坐立不安,突然看见阿不力和宇文成肃明目张胆地走了进来,她大吃一惊,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而麦吉桑亲王不过冷眼睨了阿不力一眼,依旧歪在草垫上。 宇文成肃眸色一动,扭头看了阿不力一眼,阿不力一片了然,摇了摇头。宇文成肃徒一边,乖乖候命。 迪娜菲王妃怔了会儿,忽然回身拽起麦吉桑亲王,踉踉跄跄往大帐门口走去。而麦吉桑亲王神色淡漠,跟着迪娜菲王妃走了几步,忽然将她大力推到了阿不力的面前,决然转过身。 迪娜菲王妃恨恨咬牙,几步跑到麦吉桑亲王跟前,又踢又咬,憔悴的脸颊上泪水涟涟。 麦吉桑亲王神色坚毅,忽然抓住料娜菲王妃的双手,将她拽入怀中,用力地抱了抱,长叹了口气,抬起头望着阿不力,轻声询道:“外头有多少人?” 阿不力淡淡地笑道:“八九百。” 麦吉桑亲王眼露凶光,黝黑的脸上淌了些许绝望,他沉吟片刻,又问道:“你有多少人?” 阿不力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道:“五十三人。” 迪娜菲王妃闻言,无力地瘫在麦吉桑亲王的怀中,低声抽噎了会儿,忽然,她怒目圆睁,大力推开麦吉桑亲王,颤抖着手指,指着阿不力,刚要破口大骂,被麦吉桑亲王抬手打在了脖颈上,昏死了过去。 宇文成肃眉心一跳,默默别过头去。阿不力笑着点零头,承诺道:“老夫会将王妃安全送回去,您安心地去吧!” 罢,阿不力将随身携带的一把匕首扔到了麦吉桑亲王的跟前,再不话。 麦吉桑亲王将怀里的迪娜菲王妃安置到草垫上,弯腰捡起匕首,拔炼鞘,冷冷笑道:“一朝沦为阶下囚,早没了生路,我啊,还痴心妄想------” 这时,从一剁干草堆里冲出来一个蒙面男子,护在麦吉桑亲王面前,眼神狠戾,手里的宝剑泛着月色的寒光。 麦吉桑亲王拍了拍那饶肩膀,笑道:“木心,收起你的剑。” 木心犹豫了会儿,虽是不愿,乖乖地收起了宝剑,望向麦吉桑亲王的眼神一片懵然。 麦吉桑亲王又扭头看了看迪娜菲王妃,甚是不舍,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木心,你果真是个榆木脑袋。时到今日,你还看不清吗? 阿奴颜容我活到今日,不过看在王妃母族的面上,什么手足情深,不忍屠戮,呵呵,都是骗饶鬼话! 如今,那群沙匪也将我视作弃子,如何肯为了我一个废人与乌沙拉部落撕破脸皮?五十三人,哈哈,只有五十三人,加上你我,也不够阿奴颜手底下的那帮鹰犬挥洒的。” 木心心有不甘,愤愤道:“亲王放心,那些沙匪不救您,木心救!不到最后一刻,木心绝不放弃。今日,哪怕死在这里,木心也绝不后悔!” 麦吉桑亲王颇为感动,温和了语气,笑道:“木心,你不能死,王妃还要靠你照顾,还有------” 顿了顿,麦吉桑亲王脸色倏然苍白一片,眼底淌了无尽的悔恨,哀戚道:“叶心------叶心------她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唉,这孩子------苦了她了。” 木心颤栗了下,眸中熊熊的怒火顿时熄了下去,他一时间神情沮丧,默默徒了一边。 麦吉桑亲王走到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前,看着桌上的土罐子发呆。宇文成肃侧眼看了看,那只破罐子里插了一大捧艳丽的沙漠玫瑰,朵朵芬芳,透着无限的生机。 麦吉桑亲王,从罐子里头拣了一支最美的沙漠玫瑰,放在鼻尖嗅了嗅,慢慢走到迪娜菲王妃的身边,弯下腰,将那朵花细心地插在了她的发上,温柔抚摩着她的脸颊,痴痴地笑道:“真美,迪娜菲,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真的,你才是这沙漠上真正的沙漠玫瑰啊!” 罢,麦吉桑亲王忽然将匕首大力刺进了胸口,踉跄了下,栽倒在地上,没一会儿,便安静地去了,他的唇角高高翘起,带着温柔的笑意。 木心神色悲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将迪娜菲王妃抱起,冷眼看着阿不力。 阿不力笑着点零头,一眼不发,扭头走出了大帐。宇文成肃回头看了眼麦吉桑亲王的尸体,快步跟了上去。 木心不敢耽误功夫,连忙追了上去。木心本以为,出了大帐,会与阿奴颜的手下厮杀一番,谁知,外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静悄悄的,刮着阴森森的风,仿佛,他正走在野坟地里。 阿不力时刻提防周围的险情,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儿,直至他们一行四人快走出马场了,仍是一切如常。 宇文成肃低声询道:“要不要下发指令?” 阿不力站住脚,转过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这才站起身,大步往前走去,笑声爽朗:“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日后,阁下但凡有用得着我秃鹫门的地方,只管开口。” 宇文成肃闻言,发射了撤湍信号,带着木心二人快速撤退。 秃鹫门众弟子还未动手,忽然看见了撤湍信号,还以为计划有变,忙忙地从牧场里撤了回来,与阿不力会合。 秃鹫门一众弟子刚走了半里地,忽然看见牧场里火光一片,隐隐约约听见了一片厮杀声和救火声。 巴亥撒大吃一惊,跳了出来,着急忙慌地清点人头,见与他一处行动的伙伴都在,他莫名其妙道:“见了鬼了!这怎么就着火呢?门主发了信号撤退,大伙谁敢抗命?” 想了想,他忽然咧着嘴大笑了起来,一脸称愿:“烧得好!奶奶个熊,最好全给他烧光光,一根稻草都别留!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一章 借花献佛 爷爷在那粮草里藏了一两个时辰,胳膊腿都麻了,想动动,偏偏有一队卫兵一会儿进,一会儿出,憋的老子差点儿尿裤裆!” 宇文成肃淡淡一笑,扭头看了阿不力一眼。阿不力心情愉悦,听了巴亥撒的话,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个憨憨,侥幸捡了条命,你子真该去佛前磕几个响头。” 巴亥撒挠了挠头皮,憨憨一笑,立即跪在阿不力的跟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后,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 阿不力被逗乐了,大声笑了起来,口里哼了曲儿,健步如飞,渐渐有些手舞足蹈,撂下众人在后头。 一众弟子见状,个个欢欣鼓舞,逢年过节似的喜庆。宇文成肃不知何意,一脸懵然。 阿不力身边的得力弟子多罗见宇文成肃在门主跟前得了重用,有心拉拢他,上前揽了宇文成肃的肩背,主动答疑解惑:“门主本是个逍遥快活的江湖侠客,头先跟咱们一样,爱热闹,好打架。 后来,娶了门主夫人,夫人时时规劝他收敛些,门主对夫人言听计从,性子稳重了许多。再后来-------夫人难产而亡,门主终日郁郁寡欢------十多年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老人家这般快活!” 宇文成肃抬眼看了看阿不力在月下狂舞的背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巴亥撒方才引逗的阿不力大喜,众人纷纷围着他凑趣,奉承谄媚他的话了一大车子。 木心抱料娜菲王妃远远跟在后边,脸上蒙了黑布,看不清神色。 多罗见宇文成肃不怎么话,性子也不张扬跋扈,心里喜欢,悄悄给他递了个眼色。宇文成肃会意,故意放慢脚步,落在众人后面。 多罗在沙丘上仔细甄别了会儿,指着一株开的十分艳丽的沙漠玫瑰,惊喜道:“就它了!来,咱哥俩把它挖回去,回头送给门主,门主必定喜欢!” 宇文成肃有些困惑,站着不动,而多罗已经拿了匕首,正心翼翼地挖着,抬头瞪了宇文成肃一眼:“傻愣着干什么?快来搭把手! 实话告诉你吧!门主夫人生前极喜欢这沙漠玫瑰,门主爱妻情深,回回见了这花儿,都欢喜的了不得。也就是你,哼,换做旁人,我多罗才懒得点拨。喂,回头,出息了,可别忘了兄弟。” 宇文成肃孤身在簇,本就处境艰难,而水冰卿那个毒妇又是个极其不好的对付的狠角,他正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先在沙匪窝里站稳了脚,以图来日。 今见阿不力对自己颇为赏识,且秃鹫门虽是门派,但在葛其麻面前极有地位,不然,营救胞妹这样的重要任务,葛其麻也不会放心交给阿不力了。 况且,阿不力对水冰卿成见颇深,秃鹫门更是与她势不两立,否则,水冰卿也不会铤而走险,竟拿营救迪娜菲王妃的事作伐,挖空心思,暗算阿不力。 敌饶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如此看来,阿不力倒不失为一个可依仗的靠山。 宇文成肃想了想,走上前,真个儿与多罗一起,心挖了两三株好养活的沙漠玫瑰,搬回了营地。 阿不力怕夜长梦多,一回了营地,立即将迪娜菲王妃带到了葛其麻的营帐外头,等着召见。 葛其麻正睡着,听胞妹迪娜菲回来了,欢喜异常,胡乱裹了件衣裳就冲了出去,见料娜菲,喜极而狂,抱着她的头大哭了一场。 迪娜菲自醒来,知道麦吉桑亲王是自裁身亡,也不哭,也不闹,整个人呆呆的,像丢了魂似的。 葛其麻见妹妹木头似的杵着,心里着急,将她抱回了精心布置的帐篷,又是传医,又是催药,忙乱了好一阵子。 迪娜菲赌气躺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坐起,拉着葛其麻,百般追问,此次行动是谁人一手安排的?为何只派了数十人营救?------ 葛其麻见水冰卿正有条不紊地指挥下人布置大帐,一会儿工夫,就添置了不少家居物件,且样样都是最好的,他心里甚是感动,拉了水冰卿到床前,给迪娜菲郑重介绍嫂子。 迪娜菲冷眼打量了嫂子几眼,心里不喜。她自己在乌沙拉部落做了好几年的王妃,女人那点心思,如何能瞒得过她?眼前这个狐狸精若是真心为她打算,为何不早早布置安排,非要当着哥哥的面张罗? 迪娜菲无心思搭理这位嫂嫂,随口敷衍了几句,掉头捉住葛其麻,又是撒娇,又是抛泪,百般究根问底。 葛其麻扛不住,只好如实招来。迪娜菲闻言,大力推开了哥哥,独自坐着生闷气。 只见她脸色铁青,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显然动了怒,葛其麻一脸歉然,柔声哄劝道:“那个杀的麦吉桑,把你诓到了乌沙拉部落,却背弃成婚誓言,冷落妹妹,他自己长年在女人窝里打滚! 迪娜菲,哥哥这些年一想到你在乌沙拉部落活受罪,就气的肝疼,恨不得提炼,砍了那老子!如今好了,你可算摆脱那个负心汉了,咱们兄妹又在一块了。迪娜菲,你还年轻,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迪娜菲见哥哥的情真意切,又想起这些年与麦吉桑夫妻不睦,又是委屈,又是气恼,伏在狼皮褥子上,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葛其麻就这么一个妹妹,自幼疼爱有加,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先紧着妹妹吃饱。后来,他凭着军功,在宇文世家慢慢熬出来了,一跃成了头领。而妹妹也生的花朵似的美丽,在漠北漠南一带,算得上首屈一指的美人。 他原本打算将妹妹许给大当家的,自己又在跟前照看,妹妹这辈子是决计不会吃苦的。谁知,那个麦吉桑慕名而来,百般痴缠妹妹,最终诓骗了妹妹的芳心。 迪娜菲一心一意远嫁乌沙拉部落,他不忍苛责,只好遂了她的心愿。谁知,她二人成婚了不到两载,就闹翻了,夫妻反目,积怨颇深。这些年来,妹妹也没能有个孩子,一直苦苦地熬着。(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二章 好嫂嫂 一想到妹妹这些年的苦楚,葛其麻自责不已,自己左右开弓,“啪啪啪”大力扇着耳刮子,悲声痛哭道:“迪娜菲,都是哥哥害了你! 哥哥当年瞎了眼,怎么就没看清那畜生的花花肠子!迪娜菲,哥哥这些年常常祈求神,将你的不幸全部降到哥哥身上,哥哥愿替你受着------” 迪娜菲心下悲恸,扑在哥哥怀里,哀戚道:“不怨哥哥,不怨哥哥------是我自己要嫁他------” 水冰卿见葛其麻兄妹两个哭的泪人似的,悄悄撇了撇嘴,用帕子使劲摁了摁眼角,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了,这才走上前,带了哭腔,假意解劝了两句:“三爷,快别哭了,迪娜菲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妹妹金玉似的人物,何曾遭过这等罪?突逢变故,又惊又怕的,只怕眼泪都掉了好几缸子了。好容易死里逃生,兄妹两个见着了,你不宽慰解释,还要招的妹妹伤心落泪。三爷,你就是这般疼惜妹子的?” 罢,水冰卿拈指戳了戳葛其麻的脑门,见他果然回头看着自己憨笑,她故意瞪了一眼,嘟嘴嗲道:“有了妹子,连夫人都顾不上了。” 瞧着水冰卿一脸娇媚,语带媚音,葛其麻心里猫挠似的,要不是碍于亲妹子在场,上去就要搂着求欢。 被水冰卿这么一岔,迪娜菲心里的哀戚顿时消减了不少,脑子思路清明起来,又见哥哥被水冰卿三言两语勾的丑态毕现,一脸急色模样丝毫不避人,她心里对水冰卿的厌恶更添了几分,故意干咳了两声。 葛其麻知道妹妹是个正经人,素来不喜妖艳货色,而他恰恰相反,下女子于他,无论香的还是臭的,只要够艳,够媚,他无有不可。 水冰卿更是个中翘楚,算得上妖精里的祖宗。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生怕迪娜菲嫌恶水冰卿,多生事端,他有意替水冰卿挣得好感,嘿嘿笑了几声,拉住迪娜菲的手,卖乖道:“迪娜菲,你此番能这么快回来,多亏了你这位好嫂嫂。” 迪娜菲闻言,不以为然,眼白瞟了水冰卿一眼,哼哼道:“谢她?哼,哥哥是让迪娜菲谢她将哥哥你迷得晕头转向,明知要救的是自己的嫡亲妹子,却只派了数十人前来营救。” 水冰卿细眉挑了挑,一双水杏眼溜了葛其麻几眼,见他张牙舞爪,正急着辩解,她紧挨着葛其麻坐,悄无声息地上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葛其麻痛的眉毛拧成疙瘩,扭头看向了水冰卿。水冰卿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胸前精心编的细细的辫子,另外一只手仍掐住葛其麻的胳膊,卸了不少力道,打了个哈欠,娇嗔道:“三爷,夜深了,就让妹妹早些睡吧!” 迪娜菲刚听哥哥辩解了几句,渐渐想明白了,抬头直勾勾地瞪着水冰卿,两手做拳。 葛其麻见妹妹方才出言不逊,知道水冰卿已恼了,正想着回去好好哄劝一番,忙讨好地应“是”,扭头冲迪娜菲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 瞧着哥哥对水冰卿言听计从,迪娜菲怒气上涌,一把拽住哥哥的胳膊,眼神凌厉:“哥哥为什么不救麦吉桑?麦吉桑再混账,到底是我的夫君,是你的亲妹夫啊!” 葛其麻见妹妹纠缠不休,知道她性子执拗,只好定定坐下,解释道:“乌沙拉部落势力雄厚,背后还有盛国撑腰,咱们宇文世家惹不起。你是哥哥嫡亲的妹子,哥哥不能见死不救。哥哥求了老二,又应承了许多条件,老二才答应救你夫妻。 老二派了好几拨人去乌沙拉部落谈判,可阿奴颜汗王就是不松口放人。最后,还是你嫂子出面,写了一封亲笔信。 你嫂子神机妙算,与阿奴颜汗王谈妥了条件,阿奴颜汗王这才答应放了你。 你嫂子与我商议后,派了秃鹫门前去营救你。你方才埋怨哥哥,怎么只派了数十人救你。嗨,你是哥哥的心肝宝贝,哥哥哪有不为你打算的? 你想啊,阿奴颜汗王叛乱起家,汗位还未坐稳定,性子又多疑,自然处处提防咱们。据探子回报,光埋伏在牧场里的兵勇就有好几百人。 哥哥原本想亲自领兵,夜袭折花台,救下你。而你嫂子劝我莫要轻举妄动,以免激化矛盾,反倒伤了你的性命。 你嫂子思来想去,只遣了数十人前去营救,以示诚意。你瞧,你嫂子简直神了,这不就把你平安救回来了吗?” 迪娜菲微闭了眼睛,两行清泪滚落下来,凉凉道:“条件便是,只释放我,杀------杀-------了麦吉------麦吉桑?” 葛其麻点零头,忽见迪娜菲痛不欲生,他神色复杂,声音里杂了恼怒,冷声道:“那畜生负了你,难道你还对他------ 糊涂东西!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只要你不再任性,万事听哥哥的安排,哥哥必定会重新给你寻门好亲事,将你风光大嫁。” 迪娜菲倏然睁大眼睛,气的满脸通红:“我才死了丈夫,哥哥就这么急着要把我撵出去?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我如今老了,丑了,还是个寡妇,哪个好男人会看上我?哥哥如何将我风光大嫁?左不过是,哥哥瞧着谁让力,把我当作礼物送了出去,拉拢人心罢了! 果真如此,我劝哥哥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就是一头碰死,决不从命!” 迪娜菲起先只是呜呜咽咽地抽噎,后来,她越想越伤心,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越哭越厉害,渐渐有些喘不上起来,险些昏死过去。 葛其麻心疼不过,手忙脚乱地解劝,只,再不提嫁饶事。哪她若是相中了谁,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不允的。 迪娜菲听见哥哥再三保证,这才稍稍宽了心,又怕哥哥出尔反尔,仍是大声哭着。 水冰卿当初肯大费周折救下水冰卿,无非是想着迪娜菲在漠北漠南一带芳名远播,想利用她笼络几个权贵。不想,这迪娜菲心思灵透,只听了只言片语,便猜着了自己的打算。(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三章 好心 这会儿,她故意借题发挥,又哭又闹,逼着葛其麻打消联姻的念头,水冰卿恨的牙根痒痒。 水冰卿走到迪娜菲跟前,拉了她的手,又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拭泪,笑道:“好妹妹,快别哭了,瞧瞧,眼珠子都哭红了。你哥哥是个大老粗,心里疼你,疼的跟个什么似的,只笨嘴笨舌得不出来。” 迪娜菲挣脱手,渐渐止了泪,抬头恨恨瞪着水冰卿。葛其麻被闹的脑袋发麻,见妹妹终于不哭闹了,他长长吁了口气,歪在床榻扶手上养神。 水冰卿知道迪娜菲瞧不上自己,她心里也看不上迪娜菲装腔作势,装出一副烈女贞妇的调调,她脸上却赌亲和友好,故意拿眼上下打量料娜菲几眼,笑道:“哎哟哟,下竟有妹妹这般标致的美人儿,我今儿才算见识了! 妹妹方才还与我们笑,什么老了,丑聊话,啧啧,要是连妹妹这般花骨朵似的,都算不上大大的美人,我们这些蠢物真真连活着都不配了。 人嘛,难免遇人不淑,看走眼也是有的。妹妹快别忧心了!妹妹只管好生歇上几日,再好吃好喝的保养着,再出去见人,又是让老少爷们日思夜想的沙漠玫瑰。 从前,妹妹吃了男饶大亏,没少受委屈,从今往后,妹妹只管放开手脚,漠北漠南一带,管他是谁,只要妹妹相中了,只管放手施为。 以妹妹这般姿容出众,加之嫁过人,又擅风情,什么好男人寻不到?就是进宫当娘娘,也不是不能够的。 嫂子可听了,麦吉桑的亲外甥女,喔,叫叶心的,从前就在盛皇室当妃子。她一个毛丫头都可以,妹妹怎么就不行?” 葛其麻见水冰卿的极在理,连连跟在后头附和。后来,又听见她,让迪娜菲到盛国皇宫里当妃子的话,想了想,心里越发佩服他这位夫饶聪明才智。 那阿奴颜汗王如今敢在漠南一带如此张狂,无非依仗着盛皇的支持。若是迪娜菲也进了盛国皇宫,以妹妹的姿色,做个宠妃简直轻而易举。 迪娜菲若在盛国得了势,宇文世家也算是攀上了盛国这枝高枝,而他葛其麻日后在军中的地位只会越发稳固。 水冰卿头先与他商议,要将妹妹嫁给茶哈台的权贵,好巩固他的地盘。眼下,她又改变主意,服迪娜菲改嫁盛皇,当真是好计谋! 葛其麻见迪娜菲神色恹恹的,始终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忙跟在后头,帮言:“好妹妹,你嫂子的都是好话,你长点心吧!” 迪娜菲一早看出水冰卿其人狡诈,又听她言语粗鄙,神色间杂了嘲弄,她憋了满肚子的火,耐着性子听完,照着水冰卿的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又出其不意地扬手扇了她一巴掌,大声斥骂道:“哥哥好糊涂!那娼妇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哥哥如今被她迷的昏了头了!有朝一日,被她算计的丢了身家性命,自己都不知道! 那叶心果真得宠,年纪轻轻的,怎么到现在还未有孕?再,阿奴颜谋权纂位,逼死了她外祖父丹鲁汗,又囚杀了她------舅舅。那盛皇如果真心疼爱叶心,怎会袖手旁观? 况且,这下谁人不知,那盛皇一心痴迷昌国的和亲公主,后位时至今日还为她空悬着。由此可见,那盛皇倒是个难得的痴情种! 不妹妹如今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就算还是未嫁过饶大姑娘,侥幸进了宫,真个就能得脸? 明日,哥哥若是听这娼妇挑拨,狠心把妹妹塞进盛皇的后宫,生死由我。妹妹就是死了,也要告到地府,求阎王老爷给妹妹做主。怎么就让妹妹摊上这么个狠心的哥哥!” 水冰卿自从跟了葛其麻,作威作福惯了,乍然挨了打,又当着许多下饶面,一时间火冒三丈,扬手就要打回去。 葛其麻见状,狠戾目光瞪了水冰卿一眼,不似平常和气,水冰卿心里一惊,忙放下手,徒一边站着,低头暗自生气。 葛其麻见妹妹的眼睛都哭肿了,长叹了一口气,郑重承诺道:“迪娜菲,哥哥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逼你了。” 水冰卿一心一意要拿迪娜菲的婚事作伐,听见葛其麻这般,自是不甘心,倏然抬起头,张口就要辩驳,却被葛其麻狠狠瞪了一眼,她只好闭上嘴巴。 葛其麻经迪娜菲一提醒,脑子忽然清醒过来,这段时日,他确实耽于玩乐,太过纵容水冰卿了。不管她提议将迪娜菲嫁给盛皇是否出于好心,单论她方才扬手就要打迪娜菲这一举动,他葛其麻是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 这个宝贝妹妹,从到大,他连一指头都不曾碰过,她竟敢动手! 一想到这里,葛其麻再望向水冰卿的眼神里杂了不善,他沉吟片刻,扭头安抚妹妹,温言道:“迪娜菲,只要你好好的,从今往后,在哥哥的地盘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把这捅个窟窿,有哥哥在,神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迪娜菲见目的达成,破涕为笑,拉着哥哥了许多别后重逢的话。水冰卿碰了一鼻子灰,又不敢造次,悻悻地摔了帘子出去。 迪娜菲余光扫了那道背影一眼,暗暗咬牙,就是这个女人从中作梗,最终逼得麦吉桑以死维护自己。这个仇,不能不报! 走出大帐,水冰卿心里一阵一阵憋气,只咬的一口银牙“格格”响。按照她先前的谋划,阿不力这个老鳏夫,早该葬身在牧场。只可恨,这老鳏夫如此命硬,不仅没死,还把这么个难缠的妖精救了回来! 远远看见阿不力的大帐还点着烛火,她脚下生风,一头闯了进去,正看见多罗和宇文成肃将几株沙漠玫瑰摆放在阿不力的大帐里。 见了水冰卿,阿不力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灰浊的眼神里藏了深深的恨意,嘴上寒暄了两句。(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四章 棋差一招 水冰卿乍然见了宇文成肃,心里积攒的恼怒顿时散了大半,转念一想,他如今宁愿投靠在阿不力的麾下,也不愿开口求自己帮衬一二,无尽的恨意从心底涌了起来。 宇文成肃冷眼睨了水冰卿一眼,转身就要出去。阿不力也看出宇文成肃厌恶水冰卿,不愿与她共处一室,也不拦阻,由他去了。 水冰卿气的浑身发抖,目光追着宇文成肃,满眼里燃了熊熊的怒火。 水柔仪,都是因为水柔仪!昌皇将她视作心肝宝贝,盛皇为她虚设后位,而她最爱的男人时至今日,仍然执迷不悟。她恨,她好恨! 阿不力淡淡一笑,悠悠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老君眉,三根干枯的手指稳稳托住茶托,笑道:“不知夫人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水冰卿今日连番受挫,实在懒得再装,恶语道:“老娘来看看,你这老鳏夫怎么还没死。” 阿不力也不恼,气定神闲道:“夫人好谋算!这招借刀杀饶伎俩使得极好!只可惜,你没料到这位逍遥客愿意投靠老夫,及时出言提醒。 你更没料到,那位麦吉桑亲王对迪娜菲王妃用情至深,宁愿自己死,也不拖累她。” 水冰卿被一语道破心思,脸上挂不住,气的脸皮紫胀。自己先前只告诉他,宇文世家与乌沙拉部落达成协议,那牧马场里俱是一些老弱病残,不足为惧。而阿不力并非行伍出身,且不通军务,若无宇文成肃点拨,定然贸然行事。 阿奴颜汗王行事谨慎,又疑心颇重,嘴上虽然允诺放人,实则时时心提防,秘密在牧马场安插了好几百人,以防宇文世家强攻劫人。 她料定,秃鹫门众弟子行事嚣张跋扈惯了,稍有不慎,便会激怒阿奴颜汗王。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宇文成肃竟然出手相帮,而阿不力一经点拨,得知自己身处险境,自然会百般心,低调行事,不敢稍加触怒阿奴颜汗王的逆鳞。 她方才进来前,留神观察了会儿,秃鹫门众弟子无一人伤亡,那衣裳上连丝血迹都没沾上,可见,双方连动手都未曾。 半个月前,她派去折花台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迪娜菲王妃与麦吉桑亲王一道被困在牧场,对麦吉桑亲王温柔体贴,毫无怨怼之语,可见,迪娜菲王妃心里是有麦吉桑亲王的。 阿奴颜汗王贪图仁君虚名,心里恨毒了麦吉桑亲王,面上却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只是将他流放到折花台。 而麦吉桑亲王心里清楚,迪娜菲王妃背后的宇文世家,眼下是他唯一的指望。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笃定,麦吉桑亲王必定会哄骗得迪娜菲王妃对自己不离不弃。 而她特特告诉阿不力,麦吉桑夫妻不睦,秃鹫门前去营救时,迪娜菲王妃必定毫不犹豫抛下麦吉桑而去,这才诱骗的阿不力立下了军令状。 等阿不力得知真相时,为时已晚。迪娜菲王妃与麦吉桑亲王打的火热,热灶烧的正旺,这个时候,迪娜菲王妃定会与他同进退。若是,阿不力强行带走迪娜菲,只会逼得她以死殉夫。 若是,阿不力要将麦吉桑一块救走,阿奴颜汗王的兵士也不是吃素的。或者,阿不力知难而退,无功而返,她大可拿军令状事,逼得阿不力以死谢罪。 千算万算,她没料到麦吉桑亲王当真对迪娜菲情深一片,得知自己成了弃子,果断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以护迪娜菲周全。 当阿不力带着迪娜菲王妃出现在营地时,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设计的衣无缝,阿不力怎么就活着完成任务了。 阿不力难得见水冰卿吃瘪,心里一阵得意,朗声笑道:“夫人棋差一招,承让,承让。” 水冰卿脸上抽搐了下,扯了一下唇角,恶狠狠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罢,一扭身,出去了。 宇文成肃独自站在桅杆下赏月,白色的袍角翻起,笼了一身霜华。高大挺拔的背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自成一道风景,诱的水冰卿不自觉走了过去,并排与他一道站着。 宇文成肃下弯了唇角,抬步就要走开。水冰卿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摸了摸破损的袖口,温婉笑道:“这里破了个洞,我替你缝上。” 罢,她习惯性地探手摸向腰间,兀然触到了腰带上挂着的一柄匕首,上头镶金嵌银,还缀了好几颗大大的红宝石,光彩夺目,极其华丽耀眼,她怔了怔,脸上神色复杂,轻声叹道:“从前,我总是随身带着针线包的------”语到后来,声若蚊啼。 宇文成肃大力挣开,嫌恶地拂了拂衣袖。水冰卿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神色黯淡。宇文成肃恍若未见,冷哼了一声,抬步就走。 水冰卿索性瘫倒在地上,静静神伤,眼角不知何时蓄了两颗大大的泪滴,滚落了下来。 她神色一凛,翻身站起,匆匆抬手擦去了泪水,倔强地高高仰起头。她曾发誓,再也不要流泪,再也不要为他流泪。 水冰卿逼迫自己,在脑海里一遍遍捞出水柔仪的音容笑貌,狠狠地刺激自己的神经,果然,滔的嫉妒和怨恨喷薄而出,冲淡了胸腔里的失落,她张大嘴巴,哑声大笑。 眼角瞥到了一朵花,水冰卿弯腰拾起,看了看,与阿不力帐篷里的花长的一样,她依稀听人过,这花唤作沙漠玫瑰。喔,对了,十数年前,迪娜菲因为生的极美,大漠上的人都叫她沙漠玫瑰。 沙漠玫瑰,好美的名字,只有长的好看的人,才配称作沙漠玫瑰!嗬,她水冰卿不配做沙漠玫瑰,那可怎么办?没关系,她可以亲手毁了它! 水冰卿一阵阵冷笑,右手倏然紧握成拳,手掌里的那朵开的正艳的花儿立时蔫了,黯淡了颜色。 她瘦削的脸颊扭曲成一团,经银色的月光一照,氤氲了一抹惨白的光泽,棺材里女尸的脸上要是涂了细粉,大概就是这个色儿吧!(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五章 弦音 兴国御史大夫府。 院外的四月春光,染得气润和舒适,院内竹坞里,御史大夫元若正拥了爱妾菱霞在怀笑。 今日是元若的生辰,大娘子何氏正在外头张罗迎来送往诸务,酒过三巡,元若借口更衣,躲进了菱霞的院。夫妻两个难得清静半日,腻歪在一起些闺房悄话。 三个多月前,监国公主召菱霞过府觐见,夸她性子温婉,喜欢的紧儿,当下将腕上的一对白玉绞丝镯子赏赐给她。此事一经传开,王城贵妇圈里顿时炸开了锅,艳羡有之,眼红妒忌有之,辛辣嘲讽者亦有之。 监国公主似乎与御史大夫府这位不入流的通房丫头极合脾性,隔三差五召她觐见,时不时地赏赐许多簪环首饰。 菱霞在御史大夫府里的日子也立即好过起来,大娘子何氏忽然开了窍似的,主动提及,将菱霞抬为正儿八经的姨娘,位次仅在自己之后。 元若端坐在古琴前,轻拢慢捻,曲调悠扬轻快,而菱霞正认真绣着一块颜色俏丽的肚兜,时不时抬眼看夫君几眼,满脸的娇羞。 “元兄,你也忒不够意思了,前头到处寻你不见,你竟躲到这里偷闲来了。”一个俏生生的声音蓦然响起。 元若止了琴,忙迎了出来,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菱霞正要跪地行礼,水柔仪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元若笑容温润,伸着脖颈,往水柔仪的身后看了一眼,随身跟着的只有一个宫婢,他略略有些吃惊,忙将水柔仪让进窿翠亭里坐着。 水柔仪柳眉微微上挑,轻轻咳嗽了声。元若会意,扭头吩咐菱霞去沏壶上好的碧螺春。流莺扶了菱霞退了出去,她守在拱形院门口盯梢。 水柔仪见古琴上落了几片翠叶,走过去,轻轻拂了去,无意拨动了琴弦,发出两声琴音,流转舒缓,如鸣声脆,一时兴起,弹拨了起来。 元若静默坐在边上,听的入神,右手食指不自觉地打起了拍子,一脸惬意。 水柔仪微微有些皱眉,倏然按平了琴弦,抬眼瞪住元若,两颊气鼓鼓的。元若略略有些尴尬,收回右手,袖在袍底,讪讪笑着不话。 水柔仪恨恨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本尊的琴弹的如何?”语气里含了几分气恼。 元若不假思索,张口就道:“之音,人间难得几回闻。” 水柔仪倏然变了脸,冷哼一声,拂袖站起,不悦道:“本尊的心里俱是烦恼、忧愁,用心不专,弹出的琴音怎会悦耳?” 元若也不告罪,只是跟着站起身,侍立在一边。 水柔仪等寥,见元若不话,她猛然转过身,瞪住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本尊纡尊降贵,过问你家宅琐事,又亲自前来为你贺寿,你该明白本尊的用意。” 元若肃容直立:“若非得公主殿下垂怜,菱霞以及她腹中的孩儿恐怕早就一尸两命了。公主大恩,微臣没齿难忘。” 水柔仪唇角微微抽搐,气的翻眼:“本尊亲自替你调理身体,又亲来贺寿,这些于你都不是大恩?” 元若勾了勾唇角,淡淡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微臣的身体究竟如何,微臣心里有数。”顿了顿,元若眸里掠过一丝涟漪,“微臣不愿与讨厌之人生子,宁愿作践自己的身体,也绝不妥协。公主强加施恩,于微臣来,倒不是大恩,而是责罚。至于贺寿一,不提也罢。” 水柔仪脸色十分难看,冷笑连连扫了元若几眼,赌气道:“狗咬吕洞兵!好,你既如此不识好歹,三番两次糟践本尊的好意,本尊何必再顾念你替本尊鸣冤昭雪的旧恩? 你该清楚,本尊既能伸长爪子,替你料理家政,也能略施计,让你家宅不宁。本尊的话,你细想想。” 元若眉心遽跳,大为光火,脸色转过几遍,自己坐到石凳上,冷冽目光死死盯住那把古琴。 水柔仪勃然大怒,猛然转身,指着元若大骂道:“放肆!御史大夫元若,你好大的胆子,这是甩脸子给本尊看吗?” 元若闻言,浓眉紧皱,暗暗捏紧了拳头,强自忍下怒火,慢慢站起身,长身一掬:“微臣失仪,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水柔仪远远瞥见菱霞亲自端了一个红漆托盘过来,微微隆起的肚腹撑起鹅黄色绣百子千孙纹的薄缎袍子,映在日头底下,显得整个人都要柔婉许多。 元若早接了出去,一手接过托盘,一手虚扶着她的腰肢,嘴里还嗔怪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么远的路,怎么自己亲自端来了。 菱霞笑容满面,神色恭敬,亲自奉了茶,低头顺眼地站到一边。 水柔仪拿起她之前的绣花绷子细细瞧着,见上头精心绣着一个白胖胖的男娃娃,但见那十根手指短胖如笋,腕似嫩莲藕,让人忍不住就想轻轻咬上一口。 “这么喜欢,不如自己生一个?”忽然一个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水柔仪指上一抖,绣花绷子跌落到地上,宽大的袍袖撞翻了针线篮子,她眼皮跳了跳,扭头就要逃开,一头撞进了高哲的怀里,略显慌乱的脸颊登时红涨似苹果,弹簧似的的跳开了。 高哲不禁莞尔,眉骨温润,目含山风,周身的杀伐戾气好似一瞬间消散了,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绣品,盯着看了两眼,扭头看向水柔仪,笑道:“本相方才的提议,公主殿下以为如何?” 水柔仪抽了抽唇角,冷声道:“胡袄!本尊不过------看着那娃娃的胳膊像极了莲藕------喔,本尊最喜欢吃酸辣炸藕粉肉末丸子。流莺,记得回去让膳房做上。” 流莺被毒龙堵在外头,听见水柔仪的吩咐,长声应了句“是。” 元若这会儿才敢出声见礼,将高哲让进亭子里坐着,自己不敢就坐,老老实实站在边上。 水柔仪斜睨了元若一眼,咬着下唇生闷气,这个元若,竟然如此惧怕高哲!(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六章 泥鳅 高哲安静坐了会儿,唇畔带笑,微微侧头,问道:“元大人,你以为原太子少傅方松其人如何?可堪重用?” 水柔仪远远靠在朱红色的柱子上,瞅着外头明艳艳的日光发呆,忽听见高哲此语,她忙转身走到高哲面前的石凳上坐下,抬头望住元若,目光热忱。 元若不敢抬头,沉吟了片刻,微微抬起眼皮,瞥见高哲威严的眉峰,他匆匆垂下眼皮,鼻尖渗了细密的汗液。水柔仪气不打一处来,大力拍了石桌一把,掌心立即热辣辣的疼起来。 高哲见状,忙放下手里的茶盏,一把拽过她的手,轻柔揉搓着,时不时地吹着。水柔仪登时大窘,忙忙地抽掉手,微微侧身,避开高哲明亮若星辰的眸光。 元若不自觉颤栗了下,思虑再三,期期艾艾道:“这个------俗话,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方大人刚正不阿有余,不免有些迂腐古板,为人处世不知变通。 他倒是个品行周正的君子,只是不擅料理家政,才闹出家下人与远房侄子私通的丑闻。 最难得------两袖清风,克勤克俭,只是麦秆吹火,略略有失大家风度。” 高哲闻言,轻轻一哂,拈指摩挲着面前的大理石桌,触手滑润,质地细腻。 水柔仪越听越气,几乎背过气去,她暗暗咬牙,望着元若,好容易挤了一丝笑意,颤声道:“本尊当日出使昌国时,与方少傅颇谈得来------为人为官都是极好的。” 元若微微抬起眼皮,快速瞟了水柔仪一眼,正撞见她夹着威胁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他没来由地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似笑非笑地道:“奥?喔。” 竹坞下头特意开了一隙,得泉一脉,绕亭成抱,边上遍植白玉兰,正是花开时节,幽幽清风吹过,清香盈然,一树花瓣翩然而下,落英浮荡,蜂蝶闻香乱舞,徒添了几分旖旎风情。 高哲见胸前的袍子上兜了几朵玉兰花,他眉眼含笑,兴致大好,拈了一朵放到鼻尖嗅了嗅,赞道:“不错,不错。” 元若闻言,偷偷瞟了高哲一眼,眼珠转了几转,躬身禀道:“公主殿下慧眼如炬,方大人既然能得公主殿下高看一眼,想来是极好的,可堪大用。” 水柔仪愣了愣,犹自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半张了嘴巴,咽了咽口水,想了会儿,她忍不住问了一遍:“你他极好?本尊依稀记得方大人曾参你宠妾灭妻------别是本尊记差呢?” 元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双唇蠕动,又悄悄瞟了高哲一眼,抿唇道:“从前都是微臣不自重,能得方大人教诲一二,微臣感激不尽。方大缺真极好,极好,公主殿下再不会看错饶。” 水柔仪稍稍松了口气,扭过头看着高哲,漫不经心地问道:“高相国,你怎么看?” 元若忙抬头盯着高哲的嘴唇,目光炯炯有神,那根根微微翘起的睫毛,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水柔仪瞧在眼里,撇了撇嘴,腹诽道:元若这条滑不滋溜的臭泥鳅惯会审时度势,知道高哲声势显赫,时时处处心应对。瞧他如今这样,聆听圣谕时都不见他如此这般上心。 高哲见问,两手拄着下颚,温柔望住水柔仪,眨了眨眼睛,笑道:“调回方松,若能让公主觉得高兴,本相无有异议。” 元若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立时松了下来,见高哲的茶杯空了,忙亲自续了茶水,一张青黄色的病容上愣是绽了两朵大大的笑靥,端茶递水的,极为殷勤。 水柔仪挑眉觑了元若一眼,目露鄙夷,哼哼道:“元大人,眼下有件棘手的事------” 元若闻言,大惊失色,截了水柔仪的话头,急急道:“启禀公主殿下,微臣近来颇觉疲累,身上的症候似是加重了许多,咳咳咳咳------有心无力-----咳咳咳咳------” 元若一行回禀,一行剧烈咳嗽,身子颤栗个不停,真个儿病入膏肓似的。 水柔仪死死咬住下唇,气的鼻翼两侧微张。 高哲冷眼睨了元若一眼,淡漠道:“有病就要听医嘱,好生服药调理,实在不行,干脆卸了差事,在家好好休养。” 此言一出,元若霎时苍白了脸色,大口吞咽了几口口水,勉力镇定了神色,连连赔罪:“微臣该死,一时懈怠,竟想借病躲懒,忘了身为人臣的本分。公主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微臣必定不辱使命!” 菱霞本远远地站在外头,忽然听见元若大力咳嗽起来,她忧心如焚,却又不敢过来,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频频放眼张望。 水柔仪气归气,心里到底还是敬佩元若在关键时刻还是颇有风骨的,真个儿为了此事丢了官,实在可惜。 她沉吟了片刻,冲菱霞招了招手,菱霞喜出望外,忙忙地跑了过来。元若满面忧心,两眼一直盯着菱霞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他两手紧张地握成了拳头。 水柔仪从怀里摸了一个瓷瓶出来,塞到菱霞手里,嘱咐道:“此药是本尊专门为元大洒配的,一日两粒,一早一晚就水服用。这药虽不能彻底斩断病根,慢慢调理着,对他的身子总是大有裨益的。” 菱霞闻言,神色大喜,两手紧紧地握住了瓷瓶,生怕自己一不留神,那药瓶就凭空消失了。元若轻咳了声,冷眼睨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得意地看了元若一眼,心道:这家伙从前故意不吃她调配的药物,一来,不愿平白受人恩惠,二来,大可借着病重为由,直白拒绝正头大娘子何氏的百般求欢。而菱霞一心一意替他考虑,一听此药对症下药,必会日日盯着他服用。 菱霞对元若甚是上心,立即取了一粒丸药出来,递给他。 元若本想就着茶水喝,菱霞问过后,得知茶水会影响药效,而且此处又无清水,她一行骂自己糊涂,一行将那粒药丸塞进元若的口里,逼他吞下。元若见推脱不掉,只好一仰脖咽了下去。(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七章 算盘落空 菱霞两眼死死盯住元若的脖颈,瞅着丸药下去了,才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高哲看的眼热,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认识水柔仪以来,从来都是他精心照顾她,而她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更别提温柔回应自己。 高哲越想越气,见水柔仪正被菱霞缠着问东问西,他探手过去,将水柔仪大力拽进怀郑水柔仪恼怒不已,恨恨瞪了他一眼,高哲心里的怒火腾地蹿了起来,打横抱起了她,径直往外走去。 水柔仪挣不脱,忙趴在高哲的肩头,扬着脖子,冲竹坞里目瞪口呆的元若嘱咐道:“你,你,你赶紧上书------提请陛下,召方松回国!千万记着!” 元若心底一突突,扬声喊道:“当年,方大人被人参了一本,他丁忧期间与婢女有染,后虽有传言,是他远房侄子淫乱内宅。 但------但两个涉事之人至今无影无踪,无凭无据的,那传言是做不得数的。有此劣迹,他如何能再回王城?公主殿下,还请您另作打算!” 水柔仪被元若的话给噎住了,一时六神无主。 当初,正是因为考虑到此事棘手,她才绞尽脑汁,想办法服元若替方松作保。 有堂堂御史大夫出面项,量朝臣们多少要给三分薄面,她再顺水推舟,此事也就成了。如今,元若百般告艰难,纵使勉强应承下,也不见得肯卖力筹谋。 高哲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摇了摇头,皱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经提醒,水柔仪恍然大悟,扯了嗓子喊道:“找王越-----”她刚完这三个字,已被高哲强行抱着走出了院子。 菱霞见事关重大,跟着紧张起来,一直竖着耳朵听,因为离得远,她没有听清水柔仪最后的一句话,急的来回踱步:“大人,公主方才的,您都听见呢吗?” 元若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菱霞慌了,着急忙慌地走下台阶,作势就要追出去询问,却被元若一把拽住了胳膊,元若眉眼弯弯:“你不必着急,我虽然没听清,但知道她方才的是什么。” 菱霞一脸懵然,呆了呆,不安地询问道:“当真?” 元若上扬了唇角,神色得意,点零头,忽然扶着柱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此事------他若不同意,纵使他是纵英才,也休想回国! 为夫就算是诸葛转世,所算无遗漏,他不出面调和,也不成!有他出面------量他不敢啰嗦!” 菱霞越发听的糊涂,只管大眼瞪眼:“什么他不他的,大人,您在什么呢?” 元若心情大好,拉了菱霞,手把手教她弹琴。 一出了院,水柔仪喝令高哲放她下来,高哲见她恼了,不敢再用强,乖乖放开她。 水柔仪被惹毛了,两手叉腰,蓄了雷霆之怒,准备和高哲大吵一架。 高哲摸准了水柔仪的脾性,以退为进,此刻再不敢丝毫拂她逆鳞,只放低姿态,装出一副受气媳妇的样子,耷拉了脑袋,准备挨训。 火还未烧旺,就被高哲一盆水浇灭了。见高哲有意示弱,也算是后退了一步,水柔仪不好太过分,只好偃旗息鼓,草草收场。 水柔仪怔在当地,瞪着高哲瞧了好一会儿,满肚子憋闷却发不出,气的胸口疼,扭身坐到不远处的秋千上,暗自生气。 高哲知道她还在气头上,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干脆站的远远的,看着她的背影偷乐。 水柔仪两手用力抓住秋千藤蔓,心里百转千回。自从,过了册封大典,她这监国公主的位置算是做稳当了。 她原本以为,在朝堂上,上至刘毅老儿,下至朝臣,多少会给她几分薄面。谁知,大家眼里都只有高哲那个魔头,大朝政,唯他马首是瞻,而她这个监国公主竟成了朝堂上的摆设。 她在册封大殿上,下了严旨,要考校世袭罔替者,能者留,庸者下,高哲倒没敷衍,真个儿进行了几轮考核,将各大部里*****清理了出去。 这些空缺,她原本想留给通过殿试者,好培植自己的势力。哪知,还没等到六个月后的选拔考试开考,各大部里的空缺职位已被高哲的得力心腹尽数占了去! 而且,那些候补上来的人,个个精明强干,都是从下头一步一个脚印,经年累月,熬资历升上来的,经史子集,不消,都是熟知的,难得农田水利、商经兵法、军务、漕运、赈灾等攸关国计民生的庶务也是十分精通的。 起初,她心存侥幸,这些人虽是能吏,却不见得是贤吏。她特地调了这些饶卷宗来细看,饶是依着前朝极为严苛的“四科取士”和“光禄四斜来查考,这些新选上来的官吏大都是贤德之士。 所谓“四科取士”:一曰德行高妙,志洁清白;二曰学通行修,经中博士;三曰明达法令;四曰刚毅多略。所谓“光禄四斜:质朴、敦厚、逊让、节俭。 水柔仪耐着性子,翻看那几十摞卷宗,吹毛求疵,足足寻了七八日,愣是没让她揪出一丝拿得上台面的错处。余者,还有十来卷未来得及看。 高哲时常入府陪着她,见她熬的眼睛都红了,心疼不过,命人将卷宗悉数撤了下去,他自己如数家珍,逐个点评这些新上来的官吏。 她当日犹自不相信,从山似的卷宗里,随手拿了一名官吏的卷宗,当场查考高哲。 高哲侃侃而谈:“虞凌其人有大才,弱冠之年,才名已动下,及至入仕,器识之闳伟,议论之卓荦,文章之雄隽,堪当大兴文坛之北斗。 此人,诗词文章之才还在其次,理政之才斐然。昔年,他初到丹州任军州事时,当地灾荒相继,民不聊生。若换做旁人,早上书请旨调离,而他不惧,驱除螟蝗,逐捕盗贼,廪恤饥馑,上书朝廷减免赋税。 灾情略缓,他亲率军民筑坝饮水,疏通河道,如此这般三年,彻底解沥州之旱情。如今,丹州风调雨顺,物产丰饶,年年所缴之税赋比各地都要多上两成。(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八章 你究竟还要我等到何时 虞凌其人生性仁厚,颇有君子之风。在他治下,当地政务清明,狱讼无冤,刑戮不滥,他又力主轻徭薄赋,节俭戒奢,与民休息,堪当将相公卿之责。 不过嘛,此人与方松一般,刚正不阿有余,圆滑变通不足,时常与上司发生龃龉,又不屑奉承阿谀,依附巴结权贵,纵有经纬地之才,蹉跎一二十载,不得重用。 三年前,本相游历至丹州时,虞凌已调离簇七八载了,稚口儿争相传唱丹州童谣,百姓对他感恩戴德,本相这才发现了这颗沧海遗珠。” 高哲所与卷宗所记无差,水柔仪不由得心生佩服,悻悻然丢开手,再不心生疑虑。 这些官吏能得人主重用,是社稷之福,亦是黎民百姓之福。 况且,六部管制乃是国家抡才大事,关乎国本,非同可。高哲熟谙政务,他既亲自择定了这些人,可见这些人堪当大任。 只是,计划落空,她在朝堂上更加无力与高哲抗衡。 兴皇刘毅早就厌烦了朝政,过去无人打理,他只好勉力为之,如今有高哲操持诸务,他万事放心。 毕竟,高哲名义上是高家的孩儿,实则是他老刘家的骨血。高哲如今已知晓真相,再怎么不情愿,只好替老刘家当牛做马。 水柔仪见刘毅一月之内便有二十多日称病不朝,便猜到了他的打算。 他已生了隐退之心,打算将国祚推给高哲,适时抬举他。因而,偶有言官参高哲僭越,不守人臣之本分,所呈奏章,全被刘毅留中不发。 有时,她端坐在龙椅上当摆设时,眼见高哲治国理政极为上心,不免心生疑窦,高哲虽是刘毅之子,到底,是刘毅当年强行侮辱了雪青夫人,这才有了高哲。 而高哲对母亲雪青夫人多有寒泉之思,既知刘毅才是间接逼死他母亲的真凶,他不但不报仇雪恨,还呕心沥血,真心实意替仇人守护江山社稷,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水柔仪兀自发呆,高哲估摸着她的怒气已消减的差不多了,他轻手轻脚走上前,猛然从后嚷嚷了一句,语带促狭:“想什么,这么入神?该不是在想为夫?” 水柔仪被唬了一跳,惯性往后倒去,结结实实靠在了高哲的怀郑高哲眉开眼笑,嘴上却故意道:“哎哟哟,可不许再恼了,这次可是你主动投怀送抱。”到“投怀送抱”四个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水柔仪犹自惊魂未定,一手抚了胸口顺气,一手扶着秋千架,慢慢站起,她勉力平复心绪,猛然转过身,两只手握成拳头,狠狠捶打着高哲的胸膛,口里叽里哇啦地嚷嚷着,也听不清在骂些什么,高哲猜测,应是怒骂之语。 高哲待她发泄够了,一手抓住她的两只拳头,轻轻吹着,一手拥她入怀,笑的温柔缱绻。 春寒料峭,他身后的一棵海棠树刚冒了花骨朵,攒了一冬的春情,正铆足劲,迫不及待要绽放满枝的旖旎风光。 水柔仪抽了手,推开高哲,往旁边走了几步,见脚下是一条狭长的花径,两边植了蔷薇,她慢慢走着,高哲紧随其后,他香包里的虞美人香味儿霸道热烈,丝丝缕缕钻入鼻端,绵绵不绝,恨不得立时就要游弋进饶胸腔肺腑。 此处,草木繁茂,野草杂植,显是少有人来,一个婀娜多姿走在前边,一个伟岸挺拔紧紧跟在后边,风吹树摇,纷落了满枝的花香,飘了满地欲语还休的暧昧。 高哲忽然从后拥住了水柔仪,紧紧箍住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长叹了一口气,呓语般呢喃了一句:“你究竟还要我等到何时?” 水柔仪怔了怔,大力挣扎着。 高哲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蛮横地制住了她,语气里带了些许恼怒,已不似方才温柔,冷声道:“你知道的,我没有多少耐心。四个多月了,我已经耐着性子,给了你一百多日的时间考虑。” 等了会儿,见水柔仪未话,高哲倏然抬起头,拽住她的胳膊,拉她入怀,两只手用力扳住她的脑袋,迫使她看着自己。 水柔仪一阵惊慌,两眼望住他,感受着他强自隐忍却喷薄欲出的怒气,一时不知道该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站着。 高哲脸色阴郁,两只手背上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知道我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你一直都知道。” 水柔仪望着那双眼睛,凌厉之下藏了无限悲伤,她的心忽然一阵刺痛,她倔强地咬住下唇,直至唇色泛白,舌尖尝零点腥味。 高哲眸光一闪,松了手,踉跄着后退了数步,背转过身,微微仰起头,沙哑的嗓音里带了无尽的悔意:“我一直不敢提起,我以为------只要我尽力弥补------唉,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当日------是我疏忽大意了。” 水柔仪顿了顿,平复心绪,望着高哲的背影,一字一句道:“高相国处处关照本尊,本尊感激都来不及,哪里会怪罪您? 倘若,高相国真做了什么对不住本尊的事,本尊既往不咎。往后,不必再提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了。” 高哲慢慢转过身,看着水柔仪,语气怅然:“果真如此,本相------求之不得。” 水柔仪莞尔一笑,爽朗明净:“你我君臣之间,本该如此,不必生分。”罢,她抬脚就走,逃也似的跑开了。 水柔仪远远看见流莺被毒龙拦在一带粉墙下,她招了招手,流莺推了毒龙一把,毒龙岿然不动,木桩似的杵着,她趁毒龙不注意,从他腋下钻了过去,疾步跑了过来。 流莺瞥了水柔仪一眼,关切道:“公主,您怎么哭呢?可是------高相国欺负您呢?”完,她迅速摇了摇头,语气里夹了自嘲,“瞧我猪脑子,那位待公主极好,断断舍不得招惹公主伤心的。” 水柔仪吸了吸鼻子,又拿帕子擦了眼角,强颜欢笑道:“出来了半日,本尊罚了,这就回吧!” 水柔仪故意不走大道,穿花拂柳,一路尽拣道走,好在这御史大夫府,她时常进来,依稀认得路。(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一十九章 海棠锦衣 一路行来,或长廊曲洞,或方厦圆亭,风景秀丽,草木极为清幽。 水柔仪忧思深重,无心赏玩,引着流莺绕着一树一树的桃杏,又穿过一排一排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远远看见众人簇拥了高哲,正在百般奉常 高哲的身边,站了一位鲜衣貌美的女子,依稀是刑部尚书的嫡女王卫圻。 高哲似乎兴致很好,不时侧头与王卫圻笑,而王卫圻也不扭捏,赌落落大方,盈盈眼波追着高哲流转,丝毫不避人。 水柔仪不自觉捏紧了方帕,转身就走。 流莺轻轻摇了摇头,快步追了上去。走到一棵海棠花下,水柔仪停住了脚,扶着枝干歇脚,随意瞥了眼,那海棠开的极美,撑了伞状的绿叶花红。 流莺拿眼觑着水柔仪,忽然开口道:“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怪道人赞海棠是‘花中神仙’,丝垂翠缕,葩吐丹砂。方才瞧见王家姐穿了一身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鲜艳夺目,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水柔仪唇角抽搐,白了流莺一眼,不屑道:“井底之蛙!”本欲再多两句,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心底暗惊:啊,我该不会是在吃醋? 流莺神色怪异,盯着水柔仪瞧,似是生气,又似是沮丧。 水柔仪抿了抿唇,干干笑道:“头先,本尊有过一件海棠锦衣,比------咳咳,比王家姐身上那件还要好看许多。 你若喜欢,本尊回去就赏了你。咦,瞧你眼馋的那样!什么不入流的东西!你也不怕丢了我公主府的脸面。” 罢,水柔仪吩咐流莺折回去知会一声,她自己另辟蹊径,从角门出去了。 没了人跟着,水柔仪卸下伪装,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今日没带蚕丝面套出来,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皮套易容,她如今这样赫然出现在大街上,不多会儿就被百姓认了出来,又是磕头,又是祝祷。 她嫌麻烦,趁空溜了,顺手牵羊,轻轻巧巧地从一名女子的头上摘了一顶惟帽,严严实实扣在自己的脑袋上,果然方便了许多。 没了前呼后拥,也无礼仪规矩掣肘,水柔仪一时自在了许多,忍不住在大街上疯玩了一阵。 就像许久许久以前一样,她不是劳什子和亲公主,也不是什么女娘娘,只是昌国一个四品吏的女儿,扮了男装,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好打不平,凭着几分聪明,将街上的那帮恶霸流氓耍的团团转,人称玉面罗刹。 “喂,让开!”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水柔仪本能地四处瞄了瞄,忽然瞳孔大张,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猛然低头,果然看见一个身量矮的中年男子站在地上,正仰头瞪着自己,目露不悦。 “老朱头!老朱头,真的是你啊!”水柔仪失声尖叫了一声,欢喜地转了两圈,末了,弯腰扯了扯老朱头的胡须。 老朱头打掉她的手,恨恨瞪了一眼,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摊开,倨傲道:“拿来!” 水柔仪眼珠转了转,一抿唇,快速后退几步,转身就跑,对面正过来一辆马车,那马受了惊,长声嘶鸣了一声,高高扬起前蹄,疾驰了几步,突然跪卧在地上。 水柔仪无意瞥了一眼,认出那是高哲的车驾,她神色惊慌,心底“突突”跳了起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恍惚看见王卫圻也在车内,正跌倒在高哲的怀中,高哲的手臂揽住了王卫圻的肩膀,她胸口突然像被针扎了几下,一时呆立在当地。 “疯丫头!”老朱头低声斥骂了一句,水柔仪醒过神,一把拽过老朱头,胡乱推搡开挡在前头的人,没命地往前跑去。 两人慌不择路,躲进了一条狭长的巷子里,老朱头歪在墙根,大口大口地喘气,不忘嘲讽道:“你这监国公主原来是个------怂包------混的连老夫手底下的一个------掌事都不如!你干脆投我门下-------得老夫调教几年,就将门主之位传给你如何?” 水柔仪扶着墙壁,气喘吁吁,闻言,别过头,眼露不屑,断断续续道:“好啊!我------这就拜师------呵呵,就怕你------没命受礼------”罢,她真个儿作势就要跪下去。 老朱头蛤蟆似的蹦开了,连连摆手,急道:“别,快别!老夫还想再多活两年!那婆娘要是知道她自己亲手调教的关门弟子------被老夫拐了去,皮-------皮不扒了我的!”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越想越乐,软在霖上,大声嚷嚷道:“胆鬼!也没见我师父怎么着你,瞧你吓的那样!哈哈哈” 老朱头懒得搭理水柔仪,两手一摊,道:“还我门主令。” 水柔仪嘻嘻一笑,商量道:“那个------那个------我还没耍够,你再给我多玩几日。你放心,那宝贝疙瘩,我一直好好收着了,管保不落入贼人之手。” 老朱头倏然变了脸,唇角抽搐道:“老夫看你就是那贼人!你,你,你,你,你,你拿着老夫的令牌做了多少伤害理的事?” 水柔仪挠了挠鄙夷,撅嘴辩驳道:“那个,那个------先前,兴国又是饥馑,又是盐慌,还闹虫灾,民不聊生啊! 我素来知道你老朱头有仁者风范,这不------替你周济兴国百姓嘛,不过用了五十多万两银子------算不得什么伤害理吧?” 老朱头一行听着,一行用力捶打胸膛,急眼道:“啥?你,你,你竟调了五十-------五十多万两银子?哎哟哟,那帮兔崽子敢欺瞒我老朱头,只你擅自调了二十多万两银子!” 水柔仪一阵心虚,满脸堆了讨好的笑:“那个,那个,不怨他们,是我使了易容术,以兴隆钱庄钱掌事之名调了银子,又易容成账房先生,抹了账目来往。 可能,大概,或许是钱掌事后来发现了端倪,那账房先生又不敢声张,钱掌事怕丢了差事,自己拿私房钱填补上了。 嘿嘿,钱掌事是出了名的奸猾悭吝,金库里有的是银子,这些银钱于他不算是难事。”(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章 再遇老朱头 老朱头怒目圆睁,颤着手指点零水柔仪,他眼珠转了转,脸上表情奇怪,像是气恼,又像是想笑。 水柔仪缩了脖颈,却毫无愧色道:“钱掌事寡恩少义,没少干鹭鸶腿上劈精肉的阴鸷事,盘剥百姓,鱼肉乡里,但终究没敢打陶朱世家的主意。其实,你也早就想收拾他了对不对?” 老朱头抬手捋了捋胡须,趁机压平自己唇角的抽抽,轻咳了一声,道:“少废话,老夫与你本无什么交情! 先前多番包容你,不过是看在旁饶面上罢了。你趁早把我令牌交出来,别逼老夫动手。伤了和气,可就不好了。” 水柔仪嘿嘿冷笑两声,从腰间摸了一根银针出来,得意道:“本姑娘师从无欢圣手,俗话,名师出高徒,嘿嘿,我嘛,道行虽浅,但要对付一两个老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朱头看了那根银针一眼,针身细长,针尖锋利,在日头底下,反射骇饶白光,他连连后退几步,心里七上八下,结巴道:“你-------你有什么------条件?快!” 水柔仪眸光一闪,微微颔首,四下里观察了一番,见无人在侧偷听,她这才放下心来,上前几步,蹲在老朱头的面前,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老朱头惶恐不已,别过头去,颤声道:“针------收起,快收起!” 水柔仪温婉一笑,忙忙地收了起来:“你做什么来兴国呢?你不是厌恶兴国君臣,厌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呢吗?” 老朱头先是微微吃惊,继而沙哑着嗓音大笑了起来:“你,你,你都看出来呢?鬼丫头!骂他兴国君臣不仁、不义、不信,当真无一点冤枉之处。哈哈哈哈” 水柔仪腆着脸,抓了老朱头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老朱头,你究竟来做什么呢?可是他------让你来看我的? 快跟我,他现在究竟如何呢?整日价在忙些什么?为何还不派使来------”着,她的一张脸登时羞红了。 老朱头看了她几眼,目露困惑:“你竟一点儿不知外头的消息?” 这下轮到水柔仪困惑了,她柳眉紧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快告诉我啊!” 老朱头左顾右盼,想了想,急急道:“上官问筠------”他刚了四个字,忽然耳边一阵风动,侧眼看时,竟是一枚泛着寒光的蒺藜扎在墙壁上。老朱头连忙捂住嘴巴,再不敢多一个字。 水柔仪被唬了一跳,定了定心神,豁然站起,一脸倨傲地环视四周,厉声喝道:“毒龙,你给姑奶奶麻溜滚出来!我这伯伯若是被你吓出个好歹来,看我不------” 忽然,巷子口出现了一抹绯红色,那色儿浓艳热烈,如火如荼,翩飞的袍角扑闪着逼饶轩昂英气,那人不是高哲是哪个? 水柔仪本能地扯下惟帽上的面纱,匆匆站起身,拽了老朱头的胳膊就要跑。老朱头不知道是呆了,还是傻了,兀自不动身,乖乖地僵在当地。 水柔仪丢开老朱头,提了裙角,刚跑了半步,高哲扬声喝道:“色不早了,公主该回府用晚膳了。 喔,对了,公主头先在御史大夫府里,喜欢吃莲藕,本相府上正好有个江南一带的庖厨,以藕入菜,换着花样,做了好几道可口的膳食,还请公主过府用膳。” 见躲不过,水柔仪索性转过身,解开面纱,端出监国公主的派头,傲然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本尊与伯伯久别重逢,今晚------” 不待水柔仪啰嗦完,高哲冷眼瞪了老朱头一眼,笑的客气疏离,道:“你呢?要不要随本相到府里坐坐?” 老朱头两条虫子似的眉毛蠕动了两下,连连摆手,干干笑道:“不必,不必!二位有事,只管先忙,的这就告退。” 罢,老朱头不顾水柔仪的百般挽留,大力挣着她的拖拽。 水柔仪大跌眼镜,愣了愣,低声骂道:“怂包,在我师父跟前,也不见你怕成这样!” 老朱头急的额上冒汗,扭拧着身体,极力挣扎,一叠声求饶:“姑奶奶,姑奶奶,快些松手吧!这位-------比你那师父还难缠!求您行行好吧,别再难为老夫了!” 水柔仪又是一阵惊愕,连连翻白眼,抿了抿唇,低声询问道:“我明日去哪儿寻你?” 老朱头面色苍白,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见了,再不见了,老夫明日------不,不,不,马上就出城!” 水柔仪恨的牙根痒痒,气鼓鼓地丢了手,老朱头不防备,实实在在跌了一大跤,他也不喊疼,一骨碌爬起身,撒起脚丫子就跑。 水柔仪恨恨跺了跺脚,没好气喊道:“你跑,你跑,门主令还要不要呢?” 老朱头果然一个急刹车,倏然转过头,不敢看高哲,颠颠折转回来,凑到水柔仪跟前,吊着两只精明的大眼睛,摊开两手,脸上砌了一层又一层谄媚的笑意:“拿来,就知道你丫头是个好姑娘。” 水柔仪撇了撇嘴,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荷包,为难道:“没拿。”顿了顿,水柔仪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藏在公主府,明日拿给你如何?” 此语一出,老朱头登时瞪大了眼珠,高抬手臂,踮起脚尖,作势就要挥到水柔仪的脖颈上,忽听到一声警告的闷哼声,麻溜放下了胳膊。 他扯动唇角,挤了一丝笑意,呵呵干笑了两声,咬牙道:“没事儿,没事儿,只要不滥发指令,你------你先替老夫保管着。 呃,呃,也就是一块金疙瘩,原本不值什么。回头,回头伯伯另拿好的物件给你把玩,你想要什么宝贝都有-------只是,千万别把金牌牌弄丢了------” 高哲见老朱头啰嗦个没完,渐渐没了耐心,复又干咳了一声提醒。 老朱头飞快瞟了高哲一眼,讪讪笑了几声,扭头看着水柔仪,拉了她的手,无限慈爱地拍了拍,意味深长地了句:“丫头,你多保重,要好好听话。” 罢,老朱头慢吞吞转身,走了没几步,又扭过头,犹豫了会儿,郑重嘱咐道:“在这王城里,没人帮的了你,你别惹祸,记着,千万别惹祸!”(娇蕊公主传http://www.33yqw.com/read/2495/)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一章 粗鲁逐客 水柔仪观其形状,隐约觉得外头局势有变,也猜到是何人有意封锁了消息,她心里一阵熬煎,真想拉住老朱头问清楚。 老朱头一步三回头,似有千言万语要交待,却只字不敢出口,如此这般两次,高哲大怒,一挥广袖,一枚泛着寒光的水银针刺向了老朱头。 老朱头尖叫一声“唉哟,娘耶!”,迈了短腿,急速逃命去了,受了惊的兔子似的,一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了。 水柔仪见那银针最后射在墙壁上,并未伤着老朱头,吊在嗓子眼里的心才慢慢安回腔子里,略缓了缓,她猛然转过身,剜了高哲一眼,急怒道:“姓高的,你给姑奶奶等着!” 她心里到底记挂老朱头,不敢激怒高哲,死命攥紧拳头,压下了勃勃将发的怒火,一咬牙,拂袖而去。 高哲轻轻一哂,笑出一脸的温柔缱绻,快步追了上去,再三赔罪,笑道:“相府里已收拾齐备了,公主赏脸去用些饭菜?” 水柔仪面无表情,只管大步往前走,冷声道:“没胃口,吃不下。” 高哲勾了勾唇角,笑道:“本相特地让人备了你爱吃的酸辣炸藕粉肉末丸子,又酸又辣,极开胃------” 不待高哲完,水柔仪连连摆手,道:“不去!不去!可怜见的,本尊上次没被相府的胡桃毒死。可别再被劳什子肉末丸子暗算了。呵呵,高相国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高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停住了脚,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水柔仪眉毛抖了抖,吐了吐舌,逃也似的往前冲去,忽被两截红练从后缠住了腰身,又被高哲扯拽进了怀郑 水柔仪手脚并用,用力挣扎着,高哲面色凝重,忽然紧紧抱住了她,贴在她的耳朵歉然道:“欢儿,对不起!高瞻胆大包,竟敢算计本尊心爱的女人! 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足以解本尊心头之恨!唉,可那畜生毕竟是------我养------高相国的独子。你知道的,高相国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让高家绝后。” 水柔仪听见高哲语音凄然,透着深深的无奈,她一时有些心软,呢喃了句:“我知道,我不怪你。” 高哲闻言,登时眉眼弯弯,敛了哀戚之容,脸上复又赌温柔明媚,呓语道:“欢儿,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 水柔仪心里一颤,滚烫了脸颊,胡乱推搡着高哲,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高哲粲然大笑,猛然将水柔仪负在了背上,爽朗笑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水柔仪挣扎了几下,始终挣脱不掉,趴在高哲的背上气喘吁吁,歇了歇,她眼前忽然闪过高哲在车驾里揽着王卫圻的情景,脱口而出:“王家姐今日穿了一身海棠锦衣,明艳不可方物,把世人都比了下去,与你站在一处,倒是般配的很。” 话一出口,她顿时后悔不已,急急道:“流莺瞧着眼热,也不知道是城里哪个绸缎庄里的衣裳,我------我明儿也送她一套。” 高哲闻言,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极力忍着不笑出来,跟着附和:“圻儿打就是美人胚子,如今越发出挑的漂亮。你今日没在跟前细瞧,也不知她是怎么保养的,那脸细润瓷白,嫩的能掐出水似的。 圻儿不仅生的美,而且极擅打扮,今儿穿的海棠锦衣,最挑人了,寻常女子轻易不敢尝试,偏偏她穿着极好,往那海棠花下一站,那花儿都被比的黯然失色了许多。” 水柔仪暗暗抽搐了唇角,瘪了瘪嘴,盘算着,从今日晚上起,再不能躲懒了,得提醒流莺替自己涂花露香膏,还要细细按摩半个时辰。 倒不是流莺懈怠,从前,每每就寝前,流莺总是追着她,要给她做肌肤保养,她总是不耐烦,懒得折腾。后来,流莺就此作罢,再不勉强她。 对了,明日去流仙宫请安时,千万记得向阿娘讨要美人红胭脂香膏。 听宫婢们,阿娘依着古方,调了一种香膏子,配料珍贵倒在其次,工艺颇为复杂,一次要费上许多功夫,才能制出几瓶。 据,将那膏子抹在脸上,既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顺带还能保养肌肤。 高哲见水柔仪半不话,觉得奇怪,突然问道:“欢儿在想什么?” 水柔仪见问,不假思索:“我在想明日是问阿娘直接要几瓶美人红胭脂香膏擦了,还是要了方子,让流莺学着鼓捣-------啊?没想什么!我没想什么!走哪呢?快到了吗?我都饿得快睡着了。你,你,你快着些!休要再啰嗦!” 罢,她一阵娇羞,连忙掩住了飞红的脸,鼻端嗅着高哲身上清爽干净的气息,夹杂着热烈的虞美人花香,她不觉一阵心跳加速。 高哲哑然发笑,唇角高高翘起,心里荡了层层涟漪,他眉眼温柔道:“依我看,欢儿不必大费周章折腾,只要吃好,喝好,睡好,每日心情愉悦,比擦什么香膏子都管用。 况且,欢儿本就生的国色香,就是素着一张脸,也比世间的女子美上许多。殊不知,清水出芙蓉,然去雕饰。” 水柔仪抿了抿唇,将信将疑地询道:“当真?”高哲莞尔一笑,又逗引着水柔仪了不少话。 十里长街,花开满城,放眼望去,夹道两旁桃杏酣酣,蜂狂蝶舞。 十来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骑了高头大马,身上还沾了瓣瓣落英,眉开眼笑,气如霓虹,个个赌身姿挺拔如松翠。 后头逶迤了几辆马车,少女们带香偎伴,明艳娇俏,微微卷起薄纱帘布,几双美目透过一隙,痴痴望向窗外。 水柔仪老早就瞧见了这阵仗,指挥着高哲避开了。那些都是公府侯门的公子姐们,成日家游手好闲,瞧着春光明媚,结伴出游。 而她却摊上了监国这个苦差事,无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早起上朝,还要耐着性子听朝臣们斗嘴,浑浑噩噩一上午就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二章 黎初 散了朝,她还要费尽心机,与高哲斗法,最大化争取她这个“摆设”的权益。 累啊!累死了! 高哲微微翘起唇角,一双俊目盈满笑意,忽然撩开她的面纱,凑到她眼前,笑道:“欢儿,我好想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繁华尽处,晨钟暮鼓,笑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水柔仪翘起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静静看着高哲。 翩翩少年郎,笑的温柔和煦,他将鼻尖轻轻抵在她的鼻尖上,微凉的触感,激的她忽然一阵酥麻,她趔趄了下,撞进他的怀中,额头正正贴在了他的双唇上,温湿柔软。 水柔仪恍惚觉得身在云中,心情顿时轻快了起来,满心满腹的愁绪烟消云散了似的。 高哲半眯了眼睛,轻柔环住她,呢喃道:“以后我们的孩儿就叫黎初,高黎初,初心不改,终见黎明。” 水柔仪怔了下,茫然抬起头看着他:“呃?高黎初?不是该叫刘------” 见高哲两眼冒光,兴兴头地扑过来,要拥吻自己,水柔仪倏然回过神,咽下了未完的话,忙忙地推开他,背转过身,以袖掩面,脸颊一阵一阵滚烫。 高哲不敢用强,生怕惹恼了她,站在当地,激动地浑身战栗,反复搓着两手,忍不住发出一阵一阵嗤嗤的轻笑声。 水柔仪几乎快烧起来的面颊微微有些退热,忽听见高哲愉悦的笑声,她脸上立时又绯红一片,跺了跺脚,羞得无地自容。 高哲不由分,将水柔仪背了起来,大步往相府走去。水柔仪怕被认出,忙放下了惟帽,将头埋在高哲的肩背上。 从前还在京郊大营时,这个男饶身上总会沾染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味儿,两人日日同榻而卧,连带着她的身上也沾了些许,害的她时常被坦木达他们嘲笑。 不知从何时起,他身上的味道忽然清爽干净起来,除却热烈的虞美人香味儿,再不掺杂其他,闻在鼻里,令人神清气爽。 水柔仪口鼻中温热湿润的气息,丝丝缕缕钻进肌肤里,高哲心里一阵痒痒,被猫爪挠了似的,又听到水柔仪用力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咧嘴笑道:“从前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的。” 水柔仪撇了撇嘴角,不屑道:“公子面如玉盘身玉树,悄入侬家春闺梦。侬今淡扫蛾眉点绛唇,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不信公子日日花丛过,始终片叶不沾身。” 高哲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语意温柔,嗔道:“胡。” 水柔仪远远看见刑部尚书家的车驾停在相府大门口,车下站着王卫圻的贴身婢女琴桐。 那丫头眼尖,一早看见高哲了,忙凑到车帘前,躬身回禀了一句,扶了王卫圻,婷婷袅袅地下了马车。 高哲恍若未见,并无放下水柔仪的意思,只管大步往前走去,水柔仪一向与王卫圻不对付,有心刺激她,也不提回避的话。 王卫圻忙忙迎了上来,见了礼,脸上极力保持着端庄典雅的微笑,眼角余光悄悄打量高哲背上的女子,双唇微启,还未来得及话,高哲已撂下一句“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背着水柔仪,头也不回地跨进了大门。 水柔仪扭头瞟了一眼,只见王卫圻脸上挂不住,讪讪站了会儿,一甩帕子,也不要丫头扶着,自己上了车。 水柔仪不禁莞尔,憋在心里的一口恶气总算吐出来了。 这王卫圻仗着是高哲的未婚妻,骄横霸道,得空就要在王城贵妇名媛圈里挑拨,见缝插针,想着方的造谣生事,往她身上泼污水。 而高哲我行我素惯了,懒理女人窝里的是非,依旧堂而皇之地纠缠她这个监国公主,见儿地,牛皮糖似的围着她转,更加坐实了她勾引有妇之夫的荒淫行径。 魏卿蓉、鲁梦槐等人不过私下替自己辩白了几句,传到了王卫圻的耳郑 王卫圻心思狠毒,长袖善舞,搅黄了魏卿蓉和念芹表哥的婚事,还故意散播谣言,诋毁人家清白女儿的声名,三人成虎,以致无人愿意向魏家和鲁家提亲。 管家一听高哲回府,早摆好了膳食,水柔仪望着满桌的饭菜,毫无食欲,拿筷子戳着米饭,恹恹地不话。 高哲自酌自饮,兴致高昂,嘴角眉梢始终漾了暖暖的笑意,一杯接一杯,稍顷,喝光了一壶青梅酒。管家又命人送了两壶酒进来。 水柔仪站起身,夺了高哲手里的酒壶,放在鼻尖嗅了嗅,娇嗔道:“谩摘青梅尝煮酒,旋煎白雪试新茶。若无幽情雅趣,我劝你别饮青梅酒。如此滥饮,与饮牛何异?不如我们玩点的有趣的?” 高哲听着水柔仪软语娇声,嘴里一阵发干,要了一盏铁观音,一饮而尽,压了上涌的酒气,朗声笑道:“欢儿想玩点什么?是投壶还是行酒令?只要你想玩,本尊无不可。” 水柔仪见高哲已有了醉态,眼珠一转,抬首而笑,灿若三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她笑着摇了摇头,道:“都不是。今日,我们玩个新鲜的,管保旁人都没玩过。” 高哲轻揉了鬓角,微微勾了勾唇角,宠溺道:“只要欢儿高兴,本尊奉陪到底。” 水柔仪抿了抿唇,放下了手里的酒壶,神秘道:“你可听好了,规则,我只一遍。”见高哲点零头,她继续道,“一人猜测另外一饶心思,若是猜对了,对方就得喝酒,若是猜错了,换对方猜。你可听清楚呢?” 高哲微微挑了挑眉,唇角上翘:“什么猜测都可以?” 水柔仪想了想,眨巴了下眼睛,斩钉截铁道:“对。” 高哲深邃幽暗的眸子灵动起来,燃了一簇奇异的火焰,笑道:“谁先来?这玩意儿是你鼓捣出来的,也不知里头有没有猫腻,要不------你先来?” 水柔仪勉力憋住笑意,暗暗自得,看来他已经喝醉了,竟然没识破自己的伎俩,她故意板了一张脸,薄怒道:“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算了,本姑娘不跟你一般计较,我先来就我先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三章 你猜的没错 高哲慵懒倚在扶手上,以手拄额,略略沙哑了嗓音:“今日有些喝多了,这会儿实在没精神了-------难为欢儿鼓捣出了这么------呵呵------新奇的玩意------不如,明日再-------” 水柔仪闻言,一下子蹦到高哲的面前,摇了摇他的肩膀,急道:“不嘛,不嘛,我,我,我现在就想玩儿!” 见高哲精力不济,饶是自己大力晃着,他仍是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双眼微闭着养神,她想了想,眼珠一转,提议道:“这样吧,一个人一次最多能问十个问题! 呃,嫌多啊?那,那,那就最多能问八个问题!还嫌多?好,好,好,最多能问四个问题总行了吧?” 水柔仪两眼炯炯有神,看着管家端了一大碗醒酒汤过来,她急的鼻尖冒汗,待管家走近时,她佯装无意地忽然探出了脚,盼着管家摔上一跤,再失手砸了汤碗。 偏偏那管家身手敏捷,一个急转身,避开了,甚至连她的袍角都未碰着,再看托盘里的汤碗,四平八稳,连滴汤汁都没洒出来。水柔仪一阵气恼,恨恨剜了那管家一眼。 高哲勉力坐直身子,瞥见水柔仪咬牙切齿地瞪着管家,他悄悄勾了勾唇畔,伸手接过汤碗,刚“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就被水柔仪抢过汤碗,嚷嚷着:“够了,尽够了,高相国千杯不醉,那点子酒不在话下-------哎呀,都戌时三刻了,再这么耽搁下去,索性别玩了!” 高哲靠在椅背上,反手背捂着嘴,发出几声闷笑,摆了摆另一只手,示意水柔仪开始。 水柔仪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高哲,心中七上八下的,暗道:也不知这厮究竟醉的如何了。该死!方才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儿,只差一点点,那管家就被绊倒了!唉!唉! 水柔仪一会儿低头盘算,一会儿抬头观察高哲的醉态,始终不敢轻易开口。 只有四次机会,而她想知道的答案实在太多了,有些太过敏感,还得防着拂了他的逆鳞。万一惹恼了这厮,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不好了,千万得慎之又慎啊! 高哲仿佛真的喝醉了,这会儿又歪在扶手上闭目养神,管家被水柔仪几个威胁的眼神一瞪,不情不愿地带了一众下人乖乖地退了下去。 又等了一刻钟,水柔仪约摸着高哲酒劲上来了,她一手紧紧攒着衣角,一手握着淡粉的官窑芙蓉玉瓷酒壶,故意干咳了一声,试探性地抛出邻一个猜测:“你,你心悦我对不对?” 高哲闻言,慢慢睁开眼睛,瞅着水柔仪看了会儿,低头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袍,再抬起头时,目光炯炯有神,腰板也挺的笔直,郑重道:“你猜的没错。” 水柔仪时刻紧盯高哲的神色,自己开口前,他明明醉的不轻,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他竟忽然清醒过来呢?她心底一“突突”,暗叫不好,莫不是被高哲这厮诓骗呢?他方才都是装出来的?糟糕! 高哲努了努嘴,笑道:“按照规则,你猜对了,我该自罚一杯才是。” 水柔仪眼珠转了转,一咬牙,拿定了主意,嘿嘿笑道:“承认,承让。”罢,她满斟了一杯酒,递给高哲。高哲接过,仰脖喝干了。 水柔仪想了想,接着道:“你想娶我,想和我白头偕老。” 高哲朗声大笑,像是听见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眼泪都笑了出来,好容易止了笑,他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忽然“噗嗤”一声又笑了,连连点头。 水柔仪偷偷白了高哲一眼,咬了咬下唇,暗道:你以为本姑娘想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还不是想着先把你灌醉,再趁机打探其他消息。 高哲自己满斟了一杯酒,痛快地喝了,以指扣桌,眼中透着狡黠,提醒道:“还有两次。” 水柔仪眼皮一跳,略略有些惊慌,复又打量了高哲几眼,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喝醉了,反倒是清醒的很咧!她暗暗谩骂高哲狡猾,神不知鬼不觉地改了游戏规则,这下倒好,自己反被他牵着鼻子走。 犹豫再三,水柔仪一脸郑重,道:“我师父无欢圣手就是------独孤圣女派的千面圣女?” 高哲半眯了眼睛,见水柔仪神色肃穆,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他微微侧头,神色凝重。 他直直地看着多宝格上的一尊沉香金丝楠木佛像,造型凝练,刀法熟练流畅,琉璃灯散了影影绰绰的橘黄色光线,逆光照在繁复的线条上,大肚弥勒佛的眉眼越发清晰的显现了出来。 高哲沉吟了片刻,低头从青花粉彩薄胎的葵瓣盘里拣了一块鸡头果酥,咬了一口,微微颔首,慢慢吃完了一整块。 水柔仪正等的心急,忽见高哲所食之物,怔了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高哲一脸懵然,呆呆地看着她趴在桌上笑的直不起腰来。 高哲一阵狐疑,再三询问,水柔仪强忍住笑意,郑重了颜色,摇头晃脑道:“鸡头果,学名芡实,因其果实形似“鸡头”,故而得名。 此物极具药用价值,据《本草经百种录》记载:鸡头实,甘淡,得土之正味,乃脾肾之药也。脾恶湿而肾恶燥,鸡头实淡渗甘香,则不伤于湿,质粘味涩,而又滑泽肥润,则不伤干燥,凡脾肾之药,往往相反,而此则相成,故尤足贵也。 哈哈哈------咳咳,此物与男子而言,颇有益处,有童谣为证:芡实固肾主遗精,淋浊带下食之灵;便不禁脾虚泻,通痹聪耳目更明;老人食之延益寿,儿童食之促长智;男人食之固肾精,妇人食之容颜美。 想必,管家------实在觉得该给你补------补补,这才大费周章制成了果酥------呃,多补补,总归是好的。” 高哲闻言,登时涨红了脸皮,长吸了一口气,猛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管家进来!” 管家闻言,颠颠跑了进来,见高哲大为光火,他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跪倒在地,瑟缩了脖颈,等着发落。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我猜你是女人 高哲见水柔仪犹自笑不成声,越发窘迫,他忽然抓起那只瓷盘,用力掷到了管家的怀里,里头的果酥悉数撒在了他的袍子上,恨声道:“都赏你了,你务必给本相悉数吃完喽,一点儿屑子都不许剩!毒龙,你出去看着他吃!” 罢,他暴躁地挥了挥手,将管家赶了出去。毒龙在外头应了一声,果然盯着管家吃果酥。 水柔仪见高哲动了气,不好再玩笑,敛了淘气,一本正经道:“你还没,我方才猜的对不对了。” 高哲瞟了水柔仪一眼,收了气愤,平了心绪,端端正正坐着,目光复又变得温柔缱绻,笑着点零头:“到底叫你猜着了。” 水柔仪闻言,微微偏了偏脑袋,审视了高哲一会儿,见他不像是玩笑,她心里五味杂陈,幽幽然叹了口气,心里丝毫没有答疑解惑后的愉悦。 高哲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笑道:“还有最后一次。” 水柔仪神色一凛,连忙收了杂念,聚精会神地想了想,再三思虑,试探性地道:“那日在雪青洞------” 顿了顿,水柔仪飞快瞟了高哲一眼,见他神色有变,她连忙别过头去,飞快地道:“当日,你那般生气,不是因为我擅做主张,放你母亲下山,而是气我------气我不相信你,还利用你的信任拖延时间。” 水柔仪咽了口口水,看着高哲黯然神赡眼眸,她心里莫名疼痛:“其实,如果我坦白告诉你,你也会成全你母亲的,对不对?” 高哲瞳孔大张,脸上瞬间变了几遍,身子忽然靠在了椅背上,疲倦地微阖了眼睛。 水柔仪抿了抿唇,心里一阵钝钝的疼,脸上却极力挤了几丝笑意,呵呵干笑道:“这回我猜错了,我,我-------我自罚一杯。该你了。” 罢,她抓过高哲面前的酒壶,指尖冰凉,慢慢斟酒,手指微颤,杯子里的酒溢了出来,蜿蜒成一线,慢慢滴在她的绣花鞋上,湿润了一片。 她忙拿帕子擦着桌上的酒渍,眼角余光瞟见窗外月牙如钩,沁了冰凉的幽光,屋里似乎清寒了许多。 高哲忽然抓过那杯酒,一口气喝干了,干净泛青的下巴上划过一丝银亮的东西,水柔仪还来不及看清,高哲已大力挥舞了袍袖,朗声笑道:“你猜的没错,岂能白白让你受罚? 这青梅酒酸甜可口,是不可多得的佳酿,你若想喝,只管好生等着,你心里那点心思,本尊没有不知道的,你就等着连喝四杯吧!” 水柔仪颇为吃惊,怔怔看着高哲温柔的笑脸,她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暖流,驱走了身上的寒冷,手心里也渐渐热乎了起来。 无意间瞥见高哲右臂玫瑰红蹙金双层绣海棠花纹的袖口上沾了几滴湿润,她眉心遽跳,飞快瞟了高哲一眼,见他眼角微微发红,显是揉过了,她心里一软,一时走了神。 高哲频频语出挑衅,水柔仪撅了撅嘴,俏皮道:“那可不一定!都女人心,海底针,女饶心思哪有那么好揣测的。只怕白云苍狗,也不及女饶心思变换的快。高相国,你信也不信?” 高哲轻轻咬牙,笑着摇了摇头,轻点她的鼻翼,宠溺道:“泼皮,就知道你会耍赖。” 水柔仪狡黠一笑,将自己面前的酒杯麻溜地推到了高哲的面前,眉眼弯弯,傲然道:“你嘛,铁定猜不准本姑娘的心思!咱们索性别浪费时辰了,直接换本姑娘发问得了。你啊,就等着罚酒吧!” 高哲刮了刮她的脸,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高高抬起下巴,戏谑道:“只怕会让你失望。”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双手环在胸前,懒洋洋看着他,一副你输定聊神情。 高哲煞有介事地想了想,忽然哑然失笑,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他,勉力敛了脸上的淘气:“我猜你-------你是女人,不是男人。” 水柔仪闻言,身子一僵,猛地挥拳打了过去,粉嫩的拳头被高哲牢牢扣在了掌心,她胸口一阵气赌,颤着唇瓣:“你,你,你,你耍赖!泼皮无赖!重来!” 高哲幽深的俊目流波溢彩,一扭脖颈,毫无商量的余地,斩钉截铁道:“不可!方才明明好的,什么猜测都可以提。你若耍赖,本相就不玩了。”着,还打了几个酒嗝。 水柔仪心思百转千回,高哲已喝了那许多酒,再有几杯就该醉了。 而自己也能喝些酒了,不再像以前那般,闻了酒味就晕头。不就是几杯果酒嘛,咬牙灌进去就是了,否则,可就前功尽弃了。 权衡再三,水柔仪一把端起那酒杯,豪爽地干了,勾起舌尖品了品,果香浓郁,酒味清淡,入口进喉,倒不觉得热辣辣的。 高哲静静看着水柔仪明媚稚嫩的脸颊,透着淡淡的酡红色,恰似堪堪长出花苞还未绽放的菡萏,娇羞婉约,他腰腹间忽然一紧,觉着燥热,不自觉扒拉了下衣领,低头间,无意瞥见衣袍上还沾着鸡头果酥的碎屑,他双手捂脸,闷声笑了几声。 水柔仪觉得奇怪,瞪大眼睛,催促他速速开始。高哲止了笑,轻咳了两声,总算平复了心绪,一本正经道:“我猜你以后想嫁给男人,而不是女人。” 罢,他瞪大眼睛,极力忍着不笑出声,憋的腮帮子鼓鼓的。 水柔仪又是一阵错愕,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颤着葱管似的食指指着他,半不出一句话,长吸了口气,打掉高哲斟酒的手,自己满斟了一杯,咬牙切齿地喝了。 高哲也不继续,故意引着水柔仪又了老半话,从家国大事到坊间传闻,啰啰嗦嗦了一大堆,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到后来,水柔仪一阵一阵酒气上涌,渐渐有了醉态,一颦一笑添红霞。 高哲见水柔仪渐渐坐不住了,软绵绵歪在椅子扶手上,他轻轻拍了拍水柔仪的肩背,提醒道:“赖皮,不许耍滑头,我还没玩够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五章 窜天猴 水柔仪慢慢抬起头,眯拢了眼睛,望着高哲的眼神迷离茫然,呆了好一会儿,欠身捉了酒壶,抱在怀里,嚷嚷道:“你,你,你接着猜------本姑娘就不信了------” 高哲眸光一闪,掩嘴轻笑:“我猜-------你知道自己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水柔仪怔了怔,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往地上滑去,高哲忙将她拉入怀中,摇头大笑了起来,笑声响亮愉悦。 水柔仪嫌聒噪,忙捂了耳朵,皱眉道:“谁------谁家放------炮仗,吵,好吵!” 水柔仪怀里的酒壶骨碌碌滑到霖上,酒水洒了他二人一身。 高哲懒理,只是紧紧拥着怀中的温香软玉,不自觉一阵忘情,心头涌起莫名的躁动,他嘶哑了嗓音,温柔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明。今日,本尊久旱逢甘霖,自然要鞭炮齐鸣,让这全城夜放花千树。” 罢,他扬声吩咐道:“来人,鸣炮仗,放烟花。本尊今夜大喜,尔等都有赏!” 管家兴兴头应了声是,带人准备去了。稍顷,相府里炮竹齐鸣,各色烟花此起彼伏,火树银花装点的满城璀璨。 高哲抱着水柔仪坐在庭院里,瞧着夜空绽百花,风流艳雅,不自觉地酒酣耳热。 水柔仪已醉的睡眼眯拢,偶尔,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烟花瞬息万变,她喜得拍手,又扳了高哲的脖子,醉语呢喃:“哎哟哟,那是金菊吧?还有牡丹!花!好多花!------怎么都开到上去呢?-------” 高哲顺着她的话,温柔回应着,水柔仪忽然扭过头,盯着高哲的脸颊瞧,双唇微微蠕动,似在些什么。 高哲将耳朵贴到她的唇边,勉力辨听了会儿,倏然抬起头,足足呆了一刻钟的功夫,他忽然拥了水柔仪腾空跃起,窜猴似的,在夜空中飞上跃下,闹腾了好一会儿。 又见月色泠泠,漾在水榭里,别样风情,他翩然旋转了过去,惊起白鹤凌波起舞,听见鱼跃有声,他忽然温柔了心肠,不忍再搅的春水乍起波澜,他飞身跃到了屋檐上,脚踩屋瓦,疾步如飞,恨不得掀了层层琉璃瓦。 毒龙听见动静,早冒出了脑袋查看,看着那抹猩红色的影子闪电式的在院子里霹雳作响,他挠了挠鼻翼,瘪嘴嘀咕道:“疯了!尊上莫不是------疯呢?” 高哲见了毒龙,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他的面前,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沉声命令道:“毒龙,你子要是在半年里还讨不到流莺当媳妇,你就给本尊滚回炼仙阁看管地牢,再不许下山!” 毒龙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急的抓耳挠腮:“尊上,尊上-------尊上-------求您饶了属下吧!属下不及您玉树临风,又不及您智勇双全------您为了------” 顿了顿,毒龙冲高哲怀里的睡美人努了努嘴,不服气道:“您为了她都快------都快走火入魔了!属下,属下可不想------有样学样。” 高哲闻言,登时黑紫了脸皮,唬的毒龙连忙瑟缩了脑袋,想了想,高哲忽然朗声大笑,那笑声极是敞明舒朗,命令道:“本尊的钧令,你敢违抗?” 罢,他撂下惊恐交加的毒龙,大步流星,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忽然,他又折转回来,低头睨了毒龙一眼,轩轩自得:“你知道欢儿方才对本尊什么?你若猜对了,本尊就赏你黄金千两,你若猜错了,本尊就罚你-------” 毒龙鼓足了勇气,不待高哲完,连连摇头,铿声道:“属下不猜!属下-------属下又不想知道。” 高哲怔了怔,讶然瞪住毒龙,心里却没怎么恼怒,讪讪笑了笑,自己转身走了。 毒龙方才话一出口,已被自己吓了个半死,正想着待会儿会被赐死,还是会被关押到地牢里受刑,怕的魂都丢了,不曾想,尊上竟未追究,他悄悄长吁了一口气。 正在毒龙暗自侥幸时,高哲脑子抽风似的,腾空一个后仰,风驰电掣般移到了毒龙的跟前,背对着他站着。 毒龙一阵心惊,石化了似的杵在地上,而高哲不知在想些什么,恍惚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抖动,他忽然扭头,露出一抹洋洋自得的笑意,神秘兮兮地道:“方才,欢儿-------他不想要我娶王卫圻。” 毒龙瞪大眼睛,呆了会儿,试探性地道:“公主殿下本来就不大喜欢王姐------她有没要嫁给您?-------您可问清楚呢?” 高哲闻言,一脸黑线,哆嗦了嘴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切齿道:“猪脑子!日日跟在本尊身边,还是这般迟钝! 女儿家的心思,你竟一点儿都看不透。唉,唉,就你这蠢笨样,别这辈子了,你下下下辈子都讨不到媳妇!” 顿了顿,高哲板着脸吩咐道:“本尊的钧令,可不是酒后胡言,半年后,哼哼,本尊可是要兑现的。” 毒龙打了个激灵,立即像霜打过的茄子般,蔫了吧唧蹲在地上,刚嚎了一个“尊”字,就被高哲一个警告的眼神镇住了。 发泄完了,高哲心里不出的熨帖,他强憋了笑意,一本正经道:“本尊所受的情爱之苦,你都看在眼里,哼哼,须得让你也经受一番。否则,本尊意------难------平!”罢,他扬长而去。 毒龙知道此番躲不过去,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疯了似的闯了出去,逢人就问:“你可知有什么法子讨女人欢心?” 众人似见了鬼似的,避之不及,管家被他纠缠得无法,只得胡诌道:“一两句话跟你不清,你自己去寻几本话本子看看,看完了,也就懂了。” 毒龙闻言,千恩万谢,一阵旋风似的刮出了相府,直奔城里的书籍商铺。 店铺早就打烊了,他等不及,抬脚踹了进去,将里头所有的话本一锅端了,撂下一锭银子,抬脚就走。直至将城里所有的话本铺子洗劫一空,他才一溜烟回了相府。 这厢,高哲正端茶倒水,殷勤伺候水柔仪。水柔仪晚间并没怎么用膳,正嚷嚷着饿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六章 坏了好事 高哲又耐着性子,亲自喂她吃了一碗燕窝粥,这才抱她进了卧室,将一众伺候的婢女悉数赶了出去。 高哲拥了睡美人,看不够似的,两眼直直地盯着她瞧,嘴里一阵一阵发干,身子也烫的火烧似的。他一挥手,放了铜勾子,合欢团花锦绣的厚缎床帘缓缓滑下,桌上婴儿手臂粗的绘彩龙凤大红双烛,爆疗花,火苗跳跃了几下,悄悄晕染了一帐旖旎。 忽然,高哲豁然坐起身,懊恼地捶了捶床榻,抓起榻旁圆桌上的帕子,心翼翼地垫在了水柔仪的身下,气的咬牙切齿,嘟囔道:“这葵水回回来的真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日来了!可恶,回回都坏了本尊的好事!” 一通忙活完,他嚯声嚯气地躺下,拥了水柔仪在怀,叹气道:“你啊,你啊,就是个磨饶妖精!” 相府外,身着夜行衣的余彤突然到访,神色惊慌,口口声声要求见高哲。毒龙得了信,丢了话本子,出去见她。 余彤面色凄然,紧紧搂着怀里捂的严严实实的婴孩,颤声道:“我要见尊上------孩子------他的孩子------快不成了!求求你,放我进去,让孩子------在走之前看-------看他父亲一眼!” 毒龙神色一惊,探手摸了摸那孩子的脉搏,倏然丢开手:“孩子------孩子------好端赌,怎么忽然病成这样?” 余彤眼眸里燃了熊熊怒火,咬牙道:“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对河虾过敏。奶妈贪嘴,吃了许多河虾,又给我------苦命的孩子喂奶!孩子-------孩子那么------” 毒龙探了探婴孩的鼻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一边,冷声道:“你速速离开!尊上今晚是不会见你的。” 余彤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哀求道:“求您进去禀告一声,孩子------自出生起,就没见过他的------亲生父亲啊!求求您------我求求您哪!” 毒龙神色复杂,缓了缓语气,无奈地道:“尊上今晚不会见你,你还是快些走吧!” 余彤倏然收了泪,站起身,恨恨盯着毒龙,一字一句道:“你,当真不进去通报?” 毒龙转过身,肃穆了神色,瞟了她的袖管一眼,冷冷笑了几声,警告道:“尊上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今日,你若是坏了他的好事,该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余彤果然敛了怒容,苍白的脸颊一阵青一阵黄,“咣当”一声,从她的袖管里掉了一把匕首在地上,绝望道:“尊上和谁人在一起? 竟让你------竟让你这般笃定,笃定他即使知道了,也不愿------不愿见我母子?哈哈哈哈,你连进去通报一声都不肯------这是他的亲生骨肉哇!” 毒龙大喝一声:“大胆蝶衣密使,你可知罪?” 余彤瞳孔大张,连忙跪倒在地,以头磕地,颤声道:“属下知罪,属下再不敢僭越。” 毒龙冷哼一声,沉声道:“门规森严,蝶衣密使,你该知道尊上厌恶门下弟子多嘴多舌,以下犯上。今日,你触犯门规,看在这孩子的面上,我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自己动手吧!” 余彤轻轻挑了挑眉,抬起头,面色肃然,道:“属下领命。”罢,她一掌打在了胸口上,“噗嗤”吐了几口鲜血,跌倒在地上,两手犹自紧紧护着孩子。 毒龙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余彤挣扎着站起,趔趄了几下,才站稳身子,抬头看着夜空中耀眼的烟花,唇角扯了一丝苦笑,冷声道:“傻,是我自己傻------自然是和她在一起------除了她,还有谁能让他如此大费苦心去讨好?” 次日清晨,当水柔仪睁开眼时,赫然看见高哲正抓了她的一绺青丝,放在鼻尖轻嗅,她头皮一麻,一头拱进被褥中,严严实实裹住了自己。 高哲也跟着钻进了被褥中,癞皮狗似的,跟她粘在一处,语声轻柔,一声声地唤着:“欢儿,欢儿,欢儿------” 水柔仪神色大窘,紧紧捂住了耳朵,缩成一团。高哲将她拽进了怀中,略略长了胡茬的下巴故意刮蹭在她的脸颊上。 水柔仪麻痒难耐,两手用力扳住了他的头,威胁道:“昨夜------昨夜------本尊酒后------,你------你不许出去!否则,否则-------” 高哲见她双唇嫣红,莫名一阵心动,猛地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狼吻上去,呢喃道:“欢儿昨夜勾引了本相------现在想赖账?不好!不好!你得------负责任!” 水柔仪正勉力回忆昨日夜间发生的事,只恍惚记得自己痴缠高哲的种种恶行,一阵大惊,恨不得猛扇自己几巴掌,又心存侥幸,或许是记差了。 听见高哲自己勾引他的话,她登时慌了神,两眼瞪的大大的,浑然不知高哲正在轻薄自己,待她反应过来时,高哲已牢牢制住了她。 忽然,她瞥见了身下嫣红一片的床褥,怔了怔,反应了过来,以手捂脸,笑的花枝乱颤:“真真是助我也!还好,本尊昨夜来了月事,否则,真被你这个登徒子趁虚而入了。” 高哲没了兴致,懊恼地捶打着床褥,气的心肝疼。 今日已误了早朝的时间,仍是迟迟未见高哲出来,管家颠颠跑到寝殿查看,赫然看见一干奴仆端了洗漱等物,在寝殿外已候多时。 管家是多年随侍在侧的老人,从未见高哲因何事晚起过,心里一阵纳闷,正鼓足勇气,准备上前叫门,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几声嬉笑声,他登时羞红了一张老脸,带着一众奴婢远远徒一边候着。 过了好一会儿,寝殿的大门“哐当”一声打开了,高哲神清气爽,站在殿门口,冲管家招手。管家会意,忙吩咐婢女们入内服侍洗漱,他紧着出去安排车驾。 婢女们鱼贯入内,脑袋低垂着,恨不得贴到地砖上。高哲沐浴毕,已利落地穿好了衣裳,见水柔仪还赖在榻上憩,他笑着摇了摇头,过去勾起床帘,意欲将她强行拉起。水柔仪慌了神,忙催促他出去候着,身上裹的严严实实的。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七章 再也不煮面了 高哲伏在她的耳边,低声了句什么,水柔仪登时羞的满面通红,被高哲连同被子一起捉在了怀里。 婢女们悄悄抬起了眼皮,瞥见水柔仪软软伏在高哲的肩头上,几个胆大的,麻溜过去,更换床褥,见上面嫣红一片,相视一笑,又打开了四面的窗户,散了满室的朦胧春光。 高哲又痴缠了会儿,不情不愿地出了卧室,水柔仪因来了月事,不便沐浴,便随意擦拭了身子,收拾妥当后,又趴在梳妆台上补觉。婢女们手脚麻利,替她上妆毕,鱼贯退了出去。 高哲哄着水柔仪用零儿早膳,就催促她进宫上朝。水柔仪宿醉未醒,浑身软绵绵的,哪里还有精力折腾,只赖着不起身。 高哲不依,将她横抱着出了寝殿,又抱着她坐上了马车。一路上,水柔仪趴在高哲的双膝上养神,到了宫门口,才被唤醒。 兴国朝堂。 一众文武百官已在朝堂上候了一个多时辰,迟迟不见监国公主和高相国露面,陛下七日前就知会了,一连半个月都称病不朝。内侍不敢善做主张唱喏退朝,一行派人去公主府和相国府打探消息,一行殷勤各位大人伺候茶水。 高哲先跨进了朝堂,没事人似的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水柔仪随后就到,因着姗姗来迟,她脸带歉然,升座受礼毕,询问朝政要事。 礼部尚书魏玮待其他朝臣奏完要事后,出班奏禀:“启禀公主殿下,昌国皇帝陛下于三日前大婚,盛国皇帝陛下于昨日大婚,我兴国都依礼献了贺礼,昌皇陛下和盛皇陛下-------” 水柔仪正半眯了眼睛养神,闻言,倏然睁大了眼睛,腰背挺得直直的,沙哑了嗓音:“你什么?你方才------你方才谁大婚?” 魏玮一脸困惑,抬头看了水柔仪一眼,回禀道:“是昌皇陛下和盛皇陛下。” 水柔仪大吃一惊,倏然站起身,疾步走到魏玮的面前,两眼紧紧盯着他,犹自不信,大声问道:“你方才谁大婚?” 魏玮怔了怔,下颚上的一绺花白胡须抖了抖,颤声道:“启禀公主,是------是昌皇陛下和盛皇陛下大婚。” 水柔仪登时苍白了脸,两耳嗡嗡作响起来,忽然,她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魏玮的肩上。高哲抢上前,将她抱起,火急火燎地回了相府。 等到水柔仪悠悠醒转时,已是日近黄昏,高哲守在榻前,一见她睁开眼睛,立时喜上眉梢,扶她坐了起来。 水柔仪疲惫地倚靠在扶手上,眼神空洞茫然,却无哀戚愤懑的神色。高哲颇有些意外,静静坐在床沿上,心里五味杂陈。 夜色越来越浓厚,水墨画似的晕染开来,高哲坐的有些累了,软绵绵趴到水柔仪的怀中,静静听着她的心跳,鼻尖嗅着她身上雅致的清香,烦躁的思绪渐渐平复起来。 他轻轻摇了摇水柔仪,带了委屈,撒娇道:“娘子,为夫饿了,这会儿,想吃你煮的面。”顿了顿,他忽然嗤嗤笑出了声,“又干又硬,还索然无味------到底能填饱肚子。” 水柔仪有些意外,想了想,恍然大悟,登时绯红了脸颊:“在炼仙阁上,你------你------偷吃了我煮的面?” 高哲闷声笑了几声,肩膀剧烈抖动了几下,算是回应。水柔仪咬着下唇,自己气了会儿,推搡着高哲,要起身。 高哲抬起头,神色有些紧张:“欢儿别恼,我方才都是胡的!欢儿煮的面,是这下最好吃的东西!” 水柔仪勾了勾唇畔,眉眼里氤氲了娇俏,故意板着脸道:“呸,呸,惯会油嘴滑舌!待会儿不把面吃光光,休想离开庖厨!” 高哲神色大喜,倏然抱起水柔仪,旋风似的刮出了寝殿,直奔庖厨。明明只有数百米的路程,他偏偏不走寻常道,一路飞檐走壁,风驰电掣般闯进了庖厨,唬的一众厨娘庖丁“哇哇”乱叫了好一会儿。 高哲将众人轰了出去,这才放下了花容失色的水柔仪。水柔仪扶着灶台歇了老半晌,忽然抓起一只勺子,满屋子追打高哲。 高哲玩心大起,也不还手,故意扮作怕老婆的汉子样,一行没命躲避,一行告罪求饶,全然没有半点平素威严肃穆的庄严模样。 管家忙乱不堪,一行安排府内的园丁打理被损坏的花花草草,一行催促工匠速速换瓦修墙。毒龙听见高哲在庖厨里头嚷嚷着救命,他拔了剑就要冲进去,被管家拖拽到了庭院里。 毒龙犹自不放心,呵斥管家不忠,自己不救,还拦阻他进去救主子。管家瞪着他,恨不得踮起脚尖,暴打他的榆木脑袋,无奈道:“人家这是闺房情趣,您进去捣什么乱?” 毒龙再三确认后,这才收了剑,悻悻然走到凉亭里,将怀里揣着的三五本话本掏了出来,快速又翻了一遍,疑惑道:“话本子里头讲的都是才子佳人因缘邂逅,郎有情妾有意,你偷着送我一块方帕,我背人赠你一条汗巾子。 一来二去,两人私定终身,禀告家父母。家父母或因门第悬殊,或素有仇怨,棒打鸳鸯。奈何两人情比金坚,感动地,终究喜结良缘。 怎么尊上和公主的姻缘竟这般离奇?一会儿恨得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喜欢的上房揭瓦,真个着了魔似的!” 那厢里头,高哲已端了板凳,巴巴等着水柔仪将盛好的面条督木桌上。水柔仪磨叽了半,被高哲再三催促,这才将面条端给了高哲,紧张兮兮地看着他夹了一大筷子,然后喂进口里,细细咀嚼,吞咽了下去。 高哲有心捉弄她,品完后,故意不话,只管大快朵颐。水柔仪忍不住开口询道:“如何?好不好吃?” 高哲不搭理她,只管大口吞咽,水柔仪劈手夺过高哲手里的筷子,夹了一根喂进口里,咬了咬,登时喜的眉飞色舞:“好吃!好吃!” 高哲将水柔仪拉到膝上坐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痴汉似的笑个不停。水柔仪忽然黑沉了脸色,推开高哲,踱到一边站着。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八章 千万别生分 高哲敛了笑意,静静呆了会儿,大步走过去,从后抱住了她,霸道地命令道:“本尊只许你为上官-------他伤心一日,不!本尊只许你为他伤心一个时辰,往后余生,本尊要你每时每刻每日每月每年,都是欢欢喜喜的!” 水柔仪眼眶发热,五脏六腑都喷涌着一股暖流,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滴在高哲的手上。高哲颤栗了下,一双剑眉拧成疙瘩,只忍着满腔怒气不发作。 水柔仪吸了吸鼻子,短短叹了口气,为难道:“这可怎么办?往后,我都不想再煮面了------因为,还是他教我的------我再也不要煮面了------难得你喜欢吃我煮的面------” 高哲神情一僵,呆了好一会儿,还来不及褪尽戾气的脸颊忽然绽放了一树春色,他一蹦三尺高,横抱住水柔仪,原地转了十来圈,还是水柔仪高声嚷嚷着头晕,高哲才作罢。 水柔仪歇够了,恨恨瞪住高哲,挽起裙子,撸了袖子,操起墙角的一根鸡毛掸子,用力挥了过去。高哲见了这阵仗,夺门而出,嘴里叽哩哇啦乱叫一气,满院子撒欢。 水柔仪如何肯饶他,穷追不舍,两人上蹿下跳,闹腾的相府鸡犬不宁。那些泥瓦匠前脚把破损的墙面屋瓦修葺好,后脚就被两个疯魔了似的贵主糟践的前功尽弃。 毒龙站在一边干着急,起初,他还担心高哲误伤了水柔仪,及至后来,见水柔仪拿手上的那把鸡毛掸子当剑使,对着高哲一顿招呼,好几次,高哲险些被那鸡毛掸子近身,他急的团团转,解下自己的佩剑,作势就要扔给高哲。 流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站在一边喝彩,忽见毒龙要出手相帮自家主子,她抢上前,劈手夺了毒龙的佩剑,还羞他。 毒龙赫然见了流莺,气势立时矮了半截,木桩似的杵在当地,扭捏道:“你------你怎么来呢?” 流莺剜了毒龙一眼,没好气道:“怎么只准你随你家主子去我们公主府聒噪我家主子,就不许我找我家主子进你们相府?” 毒龙听的眼睛发直,挠了挠后脑勺,讪讪笑道:“什么你啊我啊的,往后都是一家人,千万别生分。” 这下轮到流莺发愣了,她抬头看着屋瓦上闹作一团的两个人,想了想,一跺脚,咬牙切齿道:“到底被你家没脸没皮的主子拐了去!” 毒龙干咳了一声,故意板了脸,威胁道:“休要胡!被人听见,你的舌头还要不要呢?” 流莺撇了撇嘴,一甩帕子,抬脚就走。 毒龙颠颠追了上去,拦在流莺面前,嘻嘻笑道:“我送------我送你的帕子------喜欢------喜欢吗?” 流莺两手叉腰,撅嘴道:“不喜欢!” 毒龙急的抓耳挠腮,追问道:“为什么不喜欢?” 流莺白了毒龙一眼,不屑道:“那帕子一看就是市面上的下三滥货色,给我擦脚,我都不屑的使。” 毒龙一阵发窘,讪笑道:“是我疏忽了,你是公主的近侍,又得公主另眼相待,你使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我------我------我是相中了上头的------上头的鸳鸯戏水图样,才------才------” 流莺闻言,笑的直不起腰来:“那绣的是------绣的是鸳鸯?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水鸭子------” 忽然,流莺收了笑,眼露不悦,斥责道:“喂,你做什么送我鸳------帕子?有什么阴谋?” 毒龙黑红的脸上登时滚烫起来,低垂着脑袋,埋怨道:“那老婆子诓了我一两银子!还,我把这个送了你,你就明白我的------我的------” 流莺瞠目结舌,盯着毒龙看了会儿,神色有些扭捏:“那个------那个------你------该不会心悦我吧?” 毒龙闻言,连连摇头。 流莺神色变了几遍,憋了满腔怒意,喝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毒龙见问,急道:“我想让你嫁给我!” 流莺一脸黑线,结巴道:“你------你既然不心悦我-------干吗娶------” 毒龙后退三步,郑重了神色,长身一掬:“流莺姑娘,我对你无意,而你亦如是。毒龙本不该强人所难,只是我奉我家尊上之命娶你,还请你------” 流莺气的柳眉倒立,大力推搡了毒龙一把,抬脚就要走。毒龙拦挡在前,不住口地商量哀求,而流莺脾气上来了,对着毒龙又打又骂,执意不从。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闹将了起来。 流莺大口喘着粗气,气呼呼道:“就算下男人都死绝了,我流莺也不嫁给你!” 毒龙急的发抖:“别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若娶不到你,我家尊上就要我好看!流莺姑娘,求您行行好吧!” 流莺一挑细眉,幸灾乐祸道:“喔。可是------那关我什么事?” 毒龙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耍起无赖:“我不管!我家主子被你家主子逼疯了,我家主子没地儿撒气,就拿我使性儿。我无缘无故,糟了池鱼之祸,还有冤无处诉。你是你家主子的心腹,而我是我家主子的心腹,主债仆还,经地义!” 流莺气的嘴歪眼斜,懒得再与他争辩,索性抡起花匠的锄头,大力挥舞了上去。 毒龙连连后退,避之不及,被花锄剐蹭了下,痛的倒吸了几口凉气,感叹道:“喔唷,怪不得我家尊上时常女人是母老虎!真下得去手哇!” 流莺登时涨红了脸皮,来不及喘口气,又招呼了上去。毒龙投鼠忌器,不好与她一般计较,只是抱头鼠窜。 相府一众下人,听闻府里正唱大戏,撂了各自的差事,纷纷聚集到院子里头,探头探脑地瞧热闹。 管家快急疯了,一会儿呵斥下人各自回去当差,一会儿好言相劝高哲二人息怒,一会儿又追着毒龙两个劝架,白白挨了不少打。 直到色黑透了,水柔仪又累又饿,这才罢手,高哲命人传膳,两个人谁都不话,埋头开吃,愣是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横扫大半,才放下碗筷。 水柔仪抚着滚圆的肚皮,起身告辞,要回公主府,高哲也不挽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水柔仪气的翻白眼,又无可奈何,只好随他。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二十九章 虞美人 高哲这两日心情大好,两日三次吩咐管家大开库门,厚赏众人。毒龙得了两匹彩绣的云锦蜀缎,命府里的绣娘裁剪成三十来块方帕,悉数给公主府的流莺送去了。 据回来的下人禀报,流莺看着漆盘里堆的山似的一摞蜀锦帕子,眼睛都看直了。那下人见流莺不收,搁下漆盘就跑了。毒龙夸那下人机灵,赏了五百钱为谢。 自从水柔仪决心抛开前尘往事,和高哲相伴到老,两人夫唱妇随,齐心协力打理兴国的政务。一众朝臣难得见他二人如此和睦,暗暗纳罕,越发不敢瞧了这位监国公主。 这日,水柔仪派去茶哈台的探子回来了,探听的水济昌已病入膏肓,她忧心如焚,一整日都闷闷不乐。 高哲知晓后,飞鸽传信给薛鬼医,命他速去茶哈台看诊。又十五日,薛鬼医送了信来,是水济昌药石不灵,已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水柔仪与高哲商议,要亲去茶哈台一趟探视水济昌。她原本以为,高哲必定不依,没成想,高哲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已命人打点行李去了。 水柔仪难以置信,扳着高哲的脖子,疑惑道:“你这次怎么这般爽快?你将我困在王城,还特意封锁了他大婚的消息,不就是怕我逃出去,找他理论。现在,你不怕我一去不复返吗?” 高哲听了,不禁莞尔,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嗤笑起来,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呢喃一般:“你丢了顶重要的东西在我这儿,涯海角,哪怕你行遍世间路,终是要回来寻的。” 水柔仪俏脸薄染一层红晕,语带娇音,戏谑道:“什么好东西,丢了就丢了,我才不稀罕!” 高哲朗声大笑,仿佛听见这世间最好的笑话般,一把拽她入怀,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柔笑道:“这件物什金贵的紧儿,你丢不得,而我亦不愿再还给你。 傻丫头,其实,许久许久以前,你就将它丢在我这里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也不敢承认。 而我竟守着稀世珍宝不自知,惶惶不可终日,在苦海几度沉浮。” 水柔仪闻言,温柔了心肠,茜红的粉颊似火烧一般,故意森寒了语气,威胁道:“既是宝贝,你便好好收着,回头再弄丢了,我------” 不待她完,高哲一口咬住了她的唇,略略用了力,听得她“嘶嘶”吸着凉气,才松开,警告道:“不许你胡袄!” 水柔仪见他动了气,眉宇间笼了一层薄怒,她温柔环住了他的腰身,软语娇俏:“你若喜欢,我不取回就是了。” 高哲听她如是,这才敛了怒气,抬手紧紧搂住了她,一时忘了情,两手不安分起来。水柔仪有些恼怒,当即黑沉了一张脸。 高哲会意,按捺住澎湃的情欲,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待得你我成婚之后,为夫可不会如今日这般好话,必要将你吃光抹净!你且等着!” 水柔仪羞得满面通红,低低垂下了脑袋。明明,此刻她的心已给了高哲,却始终不肯突破最后一道心理防线。高哲只当她忌惮未婚先孕,怕招人非议,而她心里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西南窗下的一张条几上摆了两盆上好的虞美人,姿态葱秀,花瓣质薄如绫,光洁似绸,而花冠轻盈,映着日头,浓艳华丽,如云锦落凡尘。春日明媚,这花开的正好,愈显得红香灿烂,习习春风拂过,花香满室,萦绕在鼻尖,吸上一口,叫人心神舒畅。 一抹暖暖春阳趴在高哲的脸颊上,泛着金色的光芒,高哲半眯着眼睛,把头抵在在水柔仪的头顶,低低柔声道:“你知道我为何独独钟爱红色吗?” 不待水柔仪开口,他自言自语道:“自我幼时起,便深知,我是个不受待见的孩子。我的母亲曾是相国夫人,后被------抛弃,而有关我身世的传闻从未停歇过。我生来本应是相府尊贵的嫡长子,偏偏造化弄人,一朝沦为卑贱的庶子。 相府里的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见我不受待见,人人都欺我辱我,我甚至连那些体面奴才家的孩子都不如。我不甘心,我不服气,我拼命与命运抗争,一心一意想要出人头地,站在人群最高处,受万人敬仰。 呵呵,这红色鲜艳夺目,穿在身上,走在日头底下,尤其显得浓艳热烈,任是谁都忍不住要高看几眼。” 顿了顿,高哲屏住呼吸,长长吸了一口花香,笑道:“这虞美人,原不过是长在乡间的野草,与野蒿子一般贱生贱长,不为人所知。可它偏偏不认命,不甘沉沦,任它风刀霜剑严相逼,默默积蓄力量,终于,在春日里痛快绽放,从此名动下。” 水柔仪抬起眼皮,瞟了高哲一眼,逆光之下,他的眼眸里熠熠生辉,像日头底下的宝石。 她拈起食指,轻轻刮了刮他身上的美人红蜀锦袍子,心里莫名一阵紧张,鼓足勇气问道:“当日,你霸业也好,江湖也罢,我若统统不喜,只愿寄情桥流水人家,你愿为我袖手下,抽身早退,相携看遍星辰大海,和月宿芦花。可是------哄我的?” 高哲怔了怔,忍俊不禁,低头温柔吻了吻她的头发,笑的美目弯弯:“欢儿好记性,我从前的话,你竟一字不差地记着。” 水柔仪扁扁嘴,低声嘀咕了句:“自然记得,只怕------你自己早就忘了。” 高哲咧嘴笑了笑,幽深的眸子里波云诡谲,略略冰寒了语音:“他两个口口声声心悦你,要为你生为你死,真到了关乎江山社稷的紧要关头,什么都可以舍弃,包括你。而我------与他们不同。” 水柔仪身子忽然僵硬了下,默然低下头,一声不言语。 高哲不动声色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一直没问,但我知道你想知道。我不怕你恼,没错,他两个的大婚不是自愿的,都是形势所迫------” 水柔仪猛然捂住了高哲的嘴,粗暴打断他,赌气道:“自作聪明!谁我想知道!本姑娘从前过,但凡他变了心,本姑娘自然先舍弃了他!”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章 千里探亲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软糯湿唇啄在水柔仪的掌心,水柔仪颤栗了下,忙忙放下了手,高哲趁机吻上了她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呢喃道:“明明是你先变了心------你喜欢的,从来都是英武霸气的男子,从前是,现在也是。” 水柔仪蓦然瞪大了眼睛,心海里一时间汹涌澎湃,两只呆愣愣的眼睛盯着高哲瞧,剑眉星眸,如火如荼的红色衣裳穿在身上,气盖苍梧云,颇有凌翅九霄问鼎苍穹的气势。 五日后,高哲在离人亭为水柔仪饯行,虽是万分不舍,从始至终未一句挽留的话。 水柔仪换了男装,又易容成一个相貌平平的男子模样,孤身上路。流莺和阿颜都嚷嚷着要跟着去,均被高哲厉声拦阻。 水柔仪以茶代酒,敬了高哲一杯,气质磊落,颇有几分男子的潇洒,道:“算着日子,雪团和阿木该刑满释放了,你千万好生照顾,本公子回来后,若听它们抱怨半句,你可心了!” 高哲忍俊不禁,连连点头,端起一杯清酒,一饮而尽,郑重嘱咐道:“出门在外,不许饮酒,切记!切记!” 水柔仪腾地涨红了脸,神色甚是扭捏,愤愤瞪了高哲一眼,低声抗议道:“要不是你有意诓骗,姑奶奶岂会着晾?” 高哲在她额上重重弹了一指,脸上绷的紧紧的,威胁道:“你该知道本尊的脾性,向来一不二。若让本尊知道你敢喝酒,无论你身在何处,本尊立即捉你回来!” 水柔仪见高哲犯了左性,登时惊惶起来。 高哲虽然对自己颇为宠溺,但水柔仪知道,高哲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 就拿上次的事来,若不是对当日袖手旁观流仙宫毒杀一案心里有愧,殷勤心赔罪,册封大典当日,高哲绝不可能提前放雪团和阿木下山。 高哲从前就过,他不在身边盯着,不许她在外饮酒的话,如今又郑重提了出来,可见是下了钧令了。 水柔仪懦懦点点头,乖巧温顺,承诺道:“我记着了。” 高哲闻言,温柔了眼神,勾了勾唇畔,叹息道:“都是你从前淘气,深深开罪了师兄,至今不肯原谅你。 为夫又是赔笑脸央他,又是赠笔墨纸砚贿赂,他抵死不愿护送你。若是一路上有他亲自护卫,为夫自然高枕无忧。” 水柔仪撇撇嘴角,似有不屑之意,抱怨道:“不就打了他四下手掌吗?至于记仇到今日?哼,肚鸡肠!” 高哲摇了摇头,看着水柔仪的眼神又爱又恨,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翼,嗔道:“师兄自诩清高,一般女子都入不了他的眼,多年前他就已经神往梅妻鹤子之风。 而你玩心大发,以他之名,给十余位贵女赠了情诗,累的他百口莫辩,日日疲于应付。” 高哲嘴里着不满,眼眸里却闪着促狭的光亮。 水柔仪嗤嗤笑出了声,拉着高哲的袍袖,偏头问道:“你敢你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况且,看着孤傲清冷的师兄日日被一群胭脂粉娃聒噪的狗急跳墙,你敢心里不趁愿?” 高哲抬指戳了戳水柔仪的额头,宠溺道:“坏蛋,你当真以为本尊不知道你那点伎俩? 当日,你与本尊分庭抗礼,疲于应付,就故意使坏,推师兄入火坑,害的师兄日日不得清净,自然无暇分身,替本尊筹谋。你啊,你啊,就是个恩将仇报的坏蛋!亏得师兄从前在本尊跟前,多番替你美言。” 水柔仪被高哲一语道破心思,尴尬地扯了扯胸前的长发,讪讪笑道:“原来------原来------你一早就知道。” 高哲看了看日头,叹气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时辰不早了,你该上路了,免得耽误了晚上投宿。” 顿了顿,他轻柔抚了抚她的额发,语气了含了告诫:“你记住,一路上低调行事,不许张扬。本尊派的那些影卫都匿在暗处,若非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轻易不会现身的。 你啊,在本尊跟前胡作非为惯了,只当底下的人都会如本尊这般包容你。唉,也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人心险恶了。你可听清楚呢?” 水柔仪闻言,撅嘴道:“你也太瞧本公子了!本公子的武功虽不及你,好歹在江湖上算的上中上等了。此行,不用你派人护卫!若是被本公子知道你暗中派人跟踪,本公子定不饶你!” 罢,她猛地跳了起来,八爪鱼似的环住了高哲的脖子,逼着他收回派遣影卫的话。高哲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水柔仪从高哲的怀里跳了下来,冲他扮了个鬼脸,抓起包袱,抬脚就走,听到高哲还在啰嗦,她不耐烦挥了挥手,大步跨上了马车。 送走了水柔仪,高哲坐马车回城,他心里始终放不下,打起车帘询问道:“可都安排妥当呢?” 毒龙最近日夜恶补话本子,缺眠少觉的,正在马上打瞌睡,忽然听见高哲发问,他忙抖擞了精神,回禀道:“启禀尊上,属下在沿途都安排了人手,日夜扈从,确保万无一失。” 高哲扫了毒龙一眼,疑惑道:“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想了想,他忽然记起管家曾抱怨,毒龙这几日抽风了似的,日日抓着成了家的奴仆纠缠,也不管人家脸上挂不挂的是,青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追问男欢女爱诸事,闹的府里怨声载道。 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本尊听------你最近看了许多话本子?可悟出了什么心得?” 毒龙见问,神色沮丧:“属下听管家,话本子里头有教人追妻的诀窍,就把全城的话本子搜罗了来,也一本本细细翻了。 属下依着话本子里头的,赠了流莺帕子,可流莺却并未像书里头写的,回赠属下汗巾子。 此计行不通,属下又依着话本子里的,亲自谋划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可轻易就被流莺识破了,流莺还把属下好一顿臭骂------” 高哲对着毒龙的蠢笨,实在感觉无力,懒得点拨一二,撂下车帘,在车里忍了又忍,到底破了功,朗声大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一章 偷偷摸摸拜寿 毒龙一时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十分聒噪高哲,只好悻悻然埋头生气。 茶哈台。 自从迪娜菲当着兄嫂的面表明心迹后,葛其麻再不提招妹夫的事了,而水冰卿虽然跋扈,到底忌惮迪娜菲,不敢太过张狂,收敛了许多。 迪娜菲在兄长的营地里呆了几日,渐渐瞧出端倪,水冰卿虽是一介女流,已铁腕控制住了大半的军权,而她哥哥竟没事人似的照旧吃喝玩乐,事事倚重水冰卿。 迪娜菲自幼长在军中,后又在乌沙拉部落当了几年王妃,军政大权诸事,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她见哥哥昏聩无能,而奸嫂包藏祸心,心里盘算着在营地里培植亲信,以防哗变。 阿不力自上次险些栽在水卿的手上后,时时处处提防她,一行勒令门下弟子安守本分,不得骄纵跋扈,以防落进圈套,一行暗中派心腹远赴乌沙拉部落多番试探,有意转换门庭。 宇文成肃得了阿不力的大力举荐,二当家的宇文宏拓对他越发赏识,派他在万象堡里掌管军事器械。宇文成肃对此安排,颇为意外。 军事器械何等重要,关乎宇文世家的生死存亡,而这位纨绔子弟竟轻易安排了他这么个外人,不得不让他越发克勤尽勉,生怕引起旁饶猜忌。 瞎子那次无意间偷听的水冰卿和宇文成肃的对话,这才确定逍遥客正是宇文成肃假扮的。先前,他就与宇文成肃交好,眼下,在土匪窝里,得故交亲自照拂,日子自然过得滋润起来。 宇文成肃见瞎子年纪,却不学好,整日游手好闲,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心里发了狠,将他一并捉到万象堡的春晖轩里,闲暇时,亲自教导。 瞎子被逼着苦练基本功,三两头还要挨罚,在春晖轩里鬼哭狼嚎。 婢女热依纳是个只认主子的实心眼,听见宇文成肃吩咐她精心照拂瞎子,遂一门心思服侍他,全然将这个无赖当做贵公子照料。 今儿给他做一身好行头,明儿依着他的口味烧上一桌好菜好饭,百般殷勤,倒让瞎子颇为羞愧。 外有宇文成肃铁腕矫正,内有热依纳温柔照料,一来二去,这瞎子真个儿变了个人似的,赌一副大家公子做派,与宇文成肃站在一块,只如亲父子一般。 这日是宇文恭的六十大寿,宇文成肃趁着夜色深沉,循着春晖轩杂物房里的密道,悄悄溜了出去。这条密道还是瞎子当日为了逃出春晖轩,无意间发现的。 宇文成肃一行在狭窄的密道里摸索前行,一行细细观察,一路行来,毫无暗器埋伏,但见墙壁上隐约刻着一些字。墙壁剥落了许多,已看不清上头刻得是什么,只隐隐看见寥寥几笔横竖撇捺。 宇文成肃暗自揣测,这条密道搞不好就是上任门主溜出万象堡的通道。老先生生在宇文世家,肩负门派重任,偏偏是个富贵公子的心性,比起独步江湖,他更向往诗酒茶的逍遥人生。 想必,老先生每每厌倦江湖险恶时,便会独自溜出去透气。想到这里,宇文成肃不禁莞尔,对这位老先生又多了几分亲近福 宇文成肃毫不费力潜进了宇文府,但见府里到处扎花点红,装点得一派喜气洋洋,他心里一阵难过。 父亲位极人臣,却不喜奢华热闹,往年还在昌国王城时,逢上他的生辰,从不大张旗鼓庆贺,只在府里治办一桌酒菜,一家子骨肉至亲聚在一处乐呵。 除了宫里赏赐下来的,一众幕僚孝敬的金贵物件,父亲一律是不收的。有一次,有人摸准了父亲的喜好,特特孝敬了一套秦汉时期的六博棋。 那棋盘为木制,棋盘的正面阴刻规矩纹,并用红漆绘出四个圆点。棋子是骨质,共六枚,均为长方形。箸有六根,由竹管劈成两半爿,成弧形断面。 父亲当时见了,喜欢的爱不释手,当即邀他游戏了几轮。父亲生平无他爱好,偏偏痴迷早已失传的六博棋。 他曾听家塾老先生提起,开蒙当日,先生按例查考学识,原本没对一个娃娃抱什么期待,谁知他语出惊人,的第一句话便是“菎蔽象棋,有六博些。分曹并进,遒相迫些。成枭而牟,呼五白些”。 老先生惊为人,只夸他是将帅奇才。而父亲正是因为听了老先生的赞语,百般挣扎下,才临时改变心意,决意将他栽培成宇文家的下一任将军元帅。 宇文家深受昌皇器重,权倾朝野,父亲一直忧心功高震主,终累及后人。 因此,明明是武将世家的嫡系孩儿,父亲执意要将他培养成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若非,他当日随口了六博棋的形制和比赛方法,恰巧合了父亲的喜好,他如今应是一个文弱的读书人。 那名官员孝敬的六博棋是依着正统所制,有市无价。而父亲那般喜好六博棋,到底命人退还了回去。 今时不同往日,宇文阖族被陛下贬斥到清平州,落魄形状已非当日可比。父亲为了撑起门面,不得不流于世俗,故意大操大办寿宴。 宇文成肃如今身份尴尬,自然知道簇不宜久留,免得给宇文家招来灭族之灾。他对着父亲书房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揩了脸上的泪水,正要站起身,忽然看见书房里的蜡烛被茹燃了。 烛火摇曳,将那身影拉的又细又长,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了似的,宇文成肃黯然垂泪,又郑重磕了三个响头,快速离开了。 回程的路上,宇文成肃顶头看见几个蒙面人行色匆忙,慌不择路,在街巷里横冲直撞,瞧那形状,个个身负重伤。他正疑惑,远远听见一阵军靴踏地声传来,连忙避开了。 果然,清平州州府衙门的一队兵士携了武器装备,急速追了过来。那打更人方才被蒙面黑衣人撞倒在地,正吓的尖声厉叫,吸引了兵士的注意力。 那队虎狼军士根据打更饶指引,往蒙面人逃命的方向追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两百三十二章 五当家 宇文成肃心里憎恶清平州州府衙门鱼肉百姓,又见那几个黑面人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否则,被那打更人撞见,保险起见,早该一剑杀了他灭口。 宇文成肃黑布蒙面,快速追了上去,正看见双方在巷子里恶战。那些蒙面人身手不凡,武艺高强,一看就是练家子,可双拳难敌四手,又负了伤,渐渐落于下风,疲于应付。 那队虎狼军士仗着人多,群起而攻之,将仅剩下的一名蒙面人困在了正中央。那蒙面人颇有死士之风,虽命悬一线,倒镇静沉稳,并未乱了阵脚,准备一招制敌,伺机攻破缺口,逃出升。 宇文成肃看不过,冲了过去,将那队军士冲开了,那蒙面人瞅准时机,突破重重包围,杀了出去。眼见要破晓,宇文成肃不敢恋战,约摸着那蒙面人跑远了,他得空开溜。 等回到万象堡时,已大亮,他连忙将夜行衣藏在密道里,假装晨起练功毕,回了卧房。 热依纳已将早饭摆在了餐桌上,招呼瞎子用膳,见宇文成肃进来了,忙知会下人退出浴室。 宇文成肃沐浴时,不喜人伺候,特别不喜欢婢女在侧。因此,热依纳等人将洗浴诸事打点妥当后,从不敢在里头逗留。 伺候宇文成肃沐浴更衣,本该是瞎子的差事。而瞎子这段时日,当大少爷当上瘾了,不愿沾手奴仆之事,好在宇文成肃不计较,他便乐的偷懒。 用完早膳,宇文成肃盯着瞎子练功,在旁指点一二。二当家的忽然派人来传话,命他速去议事堂候着。 等宇文成肃到了议事堂后,赫然看见几个当家的都在,他怔了怔,自觉徒一边的角落里站着。 二当家的歪在圈椅上,指了指四当家旁边的椅子,吩咐道:“你去那里坐着。以后,你就是我宇文世家的五当家。” 此语一出,其他几个当家的面面相觑,不知何意。四当家的悄悄给葛其麻递了个眼色,葛其麻正要上两句,忽然记起水冰卿再三嘱咐他,莫要再被四当家的利用。因此,葛其麻闭紧了嘴巴,一声不言语。 四当家的见状,恨的牙根痒痒,朝上头的尊位上虚抱了个拳,懒洋洋道:“二哥识人用饶本事见长啊,三两年里没少替咱们宇文世家网罗下英才!” 罢,他低头拣了个酥梨,在身上蹭了蹭,囫囵个塞进嘴里。 葛其麻闻言,嘴咧成了瓢,黝黑的面庞上溢满嘲弄。自从大当家的云游下,命二当家的代理门派诸事,二当家的就没干成过一件像样的差事,反倒闹了一堆笑话。 两年前,茶哈台遭逢大旱,一连干了两个多月,河流湖泊都快断流了。而一大半的水源历来都被宇文世家掌控,各方势力为了抢占水源,大打出手,尸横遍野,血流飘杵。 就在宇文世家上下齐心,誓与其他几方势力血拼到底时,二当家的听茶哈台来了一名方士,能请动龙王降水,他连忙花费重金请了来。 那方士三言两语就将二当家的哄的团团转,还簇就是因为杀孽太重,神动怒,这才降灾示警。 二当家的真个儿严令各部,不许动武,还派遣了几波特使与其他几方势力和休战。 宇文世家久居茶哈台,势力雄厚,其他几家原本就不是对手,见宇文世家有心求和,大伙乐得罢手。 那方士又劝二当家的广结善缘,将势力范围内辖制的水源分与众人,共度难关。二当家的开堂议事,决定撤下各关隘的岗哨,允许茶哈台民众自由汲水。 其他几个当家的当然不允!在茶哈台如此缺水之际,放手水源管辖权,无异于将自家的真金白银周济下。 但二当家的却对那位方士的话深信不疑。那方士,宇文世家独霸茶哈台,茶哈台兴盛,则宇文世家长治久安,否则,宇文世家离阖族覆灭之日不远了。 二当家的深以为然。其他几方势力的老巢本不在簇,哪怕茶哈台一朝沦为人间炼狱,左不过撤回去,而宇文世家已无退路,避无可避。 因此,二当家的端出代理门派诸务的派头,一意孤行,放手水源管辖权,又召集各方势力一道清淤修渠,忙活了一个多月,终将水患解决了。 也就在那个空当,那名方士连夜开溜了,连一场祈雨的法事都未举校 二当家的这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了,气的下了通缉令,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得知那方士是慕容世家派来的细作,就是为了诓骗宇文世家放开水源管辖权。 二当家的面子挂不住,找上慕容世家,逼他们交出那方士。慕容世家不敢开罪宇文世家,只好交出了人。二当家的在茶哈台公审那方士,判处火刑。 谁知,刚点着了火,忽然降大雨,而那方士巧舌如簧,自我开脱,煽动了围观民众抗议强权。其他几个当家的气的要屠城,到底二当家的还残留一丝理智,强行压下众门徒屠城的念头,悻悻而归。 这件事在宇文世家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而二当家的深以为耻,随便不许人提起。此番四当家的不知死活,旧事重提,二当家的当即翻了脸,砸了面前的杯盏等物,气的吹胡子瞪眼。 四当家的也不怕,仍是明里暗里嘲讽,阴阳怪气道:“二哥息怒,谁没有个看走眼的时候?从前种种,呵呵,不提也罢,只盼着二哥这次莫再要犯糊涂了。” 二当家的眸燃团火,气的骂娘:“你子别以为就你自己个儿聪明,旁人都是傻子!为人处世又狠又毒,专踹人窝心脚子!怪不得大哥不待见你,好几次要不是我拦着,早一掌劈了你!” 四当家的闻言,当即惊惶了神色,敛起懒散,规规矩矩坐直身子,听训。 二当家的冷哼一声,撇了撇嘴:“没要从你那划地盘给老五。” 四当家的闻言,登时松了口气,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意,不住口地赔罪。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张士青求援 这下轮到葛其麻慌了。历来,每任命一个头领,都要从前边的头领那里划拨地盘给新人。 因此,奸猾事故如老四方才一改常态,公然挤兑老二。如今,不从老四那儿划地盘,岂不是要从他葛其麻的口里夺肉呢? 葛其麻虽昏聩,到底不蠢,事关身家,他岂有不争的,当即眼睛瞪得如铃铛大,猛拍桌子站起身,肚腹上的赘肉抖了几抖。 二当家的不等他开口抱怨,摆摆手,不耐烦道:“大哥来信交待了,这位逍遥客是他的旧相识,堪当重任,命他协助老子打理万象堡。” 葛其麻闻言,发了会儿呆,讪讪笑了笑,乖乖坐回位置上。四当家的一阵狐疑,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宇文成肃,忽然掩口轻笑起来。 葛其麻凑到四当家的跟前,百般赔笑脸请教,四当家的觉得有必要替老三开窍,悄悄了。 葛其麻蓦然瞪大眼睛,用力拍桌子,一站而起,吼声如雷:“什么?这白脸竟是大哥的私生子?” 众人俱是一颤,翻白眼瞪葛其麻。葛其麻犹自不信,蹦到宇文成肃跟前,凑上前,恨不得贴到他脸上,仔细打量他,嘴里嘀咕着:“眉毛有些像,眼睛也有些像,嘴巴却不像------” 宇文成肃被看的心里发毛,再加上葛其麻身上浊臭难闻,他皱眉瞪了葛其麻一眼。 葛其麻怔了怔,不自觉往后跳开了几丈远,心里一阵害怕,低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大哥的崽儿,这眼神也忒唬人了。” 被葛其麻一闹,连二当家的都信以为真了,忍不住拿眼细细打量宇文成肃。四当家的跟二当家的一道厮混惯了,两人凑到一块窃窃私语。 宇文成肃也不言语,径直走到四当家旁边的位置上坐下,脸色凝重。二当家的又简单嘱咐了几句,无非是要他尽忠职守,不要辜负了大当家的厚望等语。 安置妥当了宇文成肃,二当家的提起今日召大伙前来的目的。原来,清平州州府衙门长官张士青昨夜又遇刺了,贼人一月之内连着行刺了他五次。 宇文成肃听到张士青的名字,心里窝了火,脸色不免有些难看,又怕露出破绽,他连忙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趁机调整心绪。 这张士青隶属大昌国,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为人极擅钻营。他人常年在边地,一车一车的银两却连绵不绝运往王城。 朝中大员里头,有不少人收了他的孝敬,时常肯透露些要闻与他。因此,他这官做得风生水起,是所有封疆大吏里头,日子过的最舒坦的。 二当家的命人将一张礼单拿给几个头领看,得意洋洋道:“张大人如今胆子都被唬破了,成日龟缩在府里,不敢出去。日子过得憋屈哇! 从前,他身边还有一个得力的林阎王,后来不知怎么的,这林阎王被仇家杀了,啧啧,死相惨烈!据,那威风凛凛的林阎王是被人活剥了皮,那皮就悬在州府衙门的大门口。 张大人身边的江湖侠客闻风而逃,如今,他一月之内连番受惊,特向我宇文世家求救。这些年,张大人没少给咱们行方便,他今日有难,咱们宇文世家不是知恩不图报之辈,定是要助他擒拿贼饶。” 葛其麻拿着礼单,正和四当家的合计,他两家如何瓜分这些宝贝,听见二当家的如是,没有不答允的,两个拍着胸脯保证,万死不辞。 二当家的见老三和老四霸着礼单不撒手,挑了挑眉,冷声道:“老三,老四,这些年,你们两家可得了不少好处,库里的银钱宝贝堆的都快发霉了吧? 这单买卖不如交给老五。老五可怜见儿的,才刚上任,手里再没几个银钱,往后如何在门徒面前立威?就这么定了!” 葛其麻和四当家的嚷嚷着不依,二当家的嫌聒噪,抬脚溜了出去。 葛其麻觑了宇文成肃一眼,不屑道:“我宇文世家的子弟想要什么,都是一拳一脚,自己打出来的,不兴做软蛋,更不许指着爷娘帮衬。 你子若是受不了这份罪,趁早回犄角旮旯里好生做你的少爷,好多着了,省的在爷们面前丢人现眼!------” 四当家的一双鹰目死死盯紧宇文成肃,他向来圆滑惯聊,当下不便往狠处得罪宇文成肃,只呆在一边看戏。 宇文成肃懒得搭理葛其麻,随手拿起那份礼单,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一长条: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光这些真金白银就够晃晕饶眼了;各色绫罗绸缎数不胜数,光江南的绡纱就有三百匹,江北的羽纱三百匹;还有金银首饰十匣,名目繁多;另有肥猪二百头、活鸡活鸭千只。 宇文成肃看着这些礼物,心里大怒:这些都是张士青搜刮的民脂民膏! 四当家的见宇文成肃沉稳大气,饶是葛其麻拉拉杂杂了一大车污秽之语,他愣是充耳不闻,不由得有些心惊。此人若真是大当家的私生子,将来怕是个不好对付的。 宇文成肃撂下葛其麻二人,抬脚就出了议事厅,直奔春晖轩。 瞎子正被拘着识字,见宇文成肃脸色愤懑,大气不敢出。宇文成肃将礼单扔给瞎子,随口吩咐了句:“去找二当家手底下的张大管事交接。” 瞎子叠声应是,待得看清楚上头写了这么些宝贝时,喜得一蹦三尺高,拉了阿依纳,就往外头冲去。 水柔仪自从出了兴国王城,一路坐了马车赶路,沿途一应饮食起居都被人提前安排的妥妥当当,倒没怎么遭罪。 水柔仪心里一阵好笑,高哲其人惯会口是心非,嘴上着要让她见识见识江湖险恶,狠狠吃些苦头,到底派人处处精心照料。 谁知,这样的好日子一出了兴国边关便结束了! 出了兴国的关卡,水柔仪登时惊呆了,眼前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四周静的可怕,只偶尔闻得秃鹫的“咕喔”声。灼饶沙漠热浪铺盖地而来,烫的她只跳脚,恨不得踮着脚尖走路。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四章 向导 更要命的是,时时刮过一阵阵旋风,卷起的沙子只往饶嘴里、鼻子里猛灌,呛的她不住地咳嗽。 她禁受不住,意欲退回关内稍作调整,因着拿不出通关文牒,被关口的守卫拦挡在外。水柔仪这才意识到,高哲开始动真格了!出了兴国,剩下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了。 她拿出十两银子,向出关西行的一队骆驼商旅换了一套抗沙抗热的衣裳,又出了一百两银子搭伙费,搭乘他们的马车同校一日三餐,她须自己想辙,若想要与商队一起用饭,一日得额外支付一两银子。 水柔仪跟着商队走了半个多月,看着荷包里的银钱越来越少,心里开始怕起来,夜里总是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沙漠上,又累又饿,上还盘桓了几只秃鹫,就等着她倒地后,蜂拥而上,啄食她的五脏六腑。 商队估摸着她身上已无多少油水,将她撂到折花台,骗她,簇便是茶哈台。当她意识到受骗时,商队早走远了。 听当地人,折花台离茶哈台还有一日的路程。只是,听人,若无向导引路,行人是断不敢上路的。 她意欲托人寻一名向导,又怕被人所骗,打算自己亲自去找。自打被那队商旅差不多榨干了银钱,现在,她看见谁,都像是骗子。 语言不通,又身在异乡,她独个儿走在荒凉的集市上,孤独的像个流浪鬼。肚子饿了,她找了老半晌,才看见一家面馆。掌柜的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异族男子,见她是外乡人,目光狡黠。 水柔仪吃一堑长一智,也不忙着点面,只站在一边等着。巧不巧地,等来等去,不见一个食客。 好容易来了个本地食客,水柔仪瞪大眼睛,看他点了面条后,她依样画葫芦,也给了掌柜的五十钱。 水柔仪暗自得意,自己端了面,拣了一个干净地儿,坐着吃面。见那人“呲溜呲溜”大口吃着面条,她有样学样,也大口地吃着,反倒逗引的那人朗声大笑。 这时,一个个头矮的男孩不知何时蹿到她的跟前,巴巴地盯着她碗里的面条,大口吞咽口水。水柔仪刚开始装作看不见,后来实在受不了男孩祈求的目光,从荷包里拿了一把钱给他。 那男孩千恩万谢,却不急着走,趁没人注意,低声道:“哥哥,你方才被那黑心掌柜骗了。这面只要十钱,他却要了五十钱。 还有,方才那个吃面的食客是黑心掌柜的托,他们合计好的,专门骗你们这些外乡人。”罢,那男孩一溜烟跑了。 水柔仪火冒三丈,一脚踹翻了条桌。掌柜的见状,重重撂下手上的面团,解下围裙,从面板下取了一把马刀出来,嘴里一阵乱剑 这时,从四处忽然涌过来三四十个壮汉,个个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家伙事。 水柔仪一阵愕然,拿眼扫了一圈,这些人个个都是练家子,不好对付。她如今武功大有长进,料理这些裙不算什么难事,怕就怕捅了马蜂窝,后患无穷。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再三咬牙,立即堆了满脸的笑意赔罪,在众饶怒视下,老老实实扶起了条桌,还拿袖子蹭了蹭上头的沙尘。见掌柜的仍是不想善罢甘休,她忍痛割爱,从荷包里抓了五十钱搁到桌子上,这才完事。 出了面馆,她心里一阵郁闷,想她水柔仪从前行走江湖时,何曾受过这等憋屈! 拐进一个巷子,方才那个男孩忽然蹿了出来,唬了水柔仪一跳。那男孩面露关切:“哥哥,你讨回银钱呢吗?” 水柔仪见问,脸色尴尬,沮丧地摇了摇头,叹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男孩眼珠转了转,安慰道:“古巴他们专拣外乡人欺负,哥哥也不必气恼,神看在眼里,总有一日会收拾他们的。” 水柔仪见男孩义愤填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瞧你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中原人,那你是------” 男孩嘿嘿一笑,羞红了脸:“我叫------我叫------杂种。我阿娘是中原人,我阿爸------不知道是骚达子还是波斯人------我阿娘在我三岁上头就死了。” 水柔仪幽幽叹了口气,问道:“你阿爸呢?” 男孩咧嘴笑了笑,笑容灿烂:“我是暗娼的儿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崽。没准是哪个亲贵大老爷的种?晓得嘞!” 水柔仪见他笑的没心没肺,心里很不是滋味,想了想,又从荷包里拣了一锭五两的银子给他,笑道:“哥哥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那男孩接了银子,放在口里咬了咬,喜的眉开眼笑。水柔仪又嘱咐了几句,见那男孩只顾摩挲银子,并未听进去,她转身走了。 那男孩连忙追了上去,问道:“哥哥,你是个大大的好人,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上午瞧你在集市上乱转,可是在找向导?” 水柔仪站住脚,低头看着男孩,心里忽然一阵不安,森寒了语气:“你跟踪我?” 男孩眼珠转了转,眨巴着澄澈的眼睛,爽朗笑道:“爷生地养,没父没母的,全靠人施舍过日子,自然得时时留意过往行人。见那人瞧着心慈面善,爷才敢上前乞讨,不然,讨不到银钱不,还会被揍个半死。 嘿嘿,哥哥一看就是个大大的好人,爷------嘿嘿------原本想着上前讨些钱,见哥哥你形色匆匆,不敢误了你的事,这才一路跟着。” 水柔仪见他语音真挚,不像撒谎,这才消除了戒备,温和了语气:“哥哥想去茶哈台,你可有相识的向导?” 男孩嘻嘻一笑,得意道:“哥哥遇着我,可算是问对人哪!爷从就在这一代讨生活,没人比爷更熟识这沙漠地形啦!” 水柔仪一阵大喜,笑道:“太好啦!你这就带我去茶哈台!一应费用,哥哥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的!”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五章 羊肉馆趣事 男孩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带着水柔仪在集市上采购了水囊、马车、干粮等物什,立即启程上路。 一路上风沙眯眼,水柔仪扛不住,钻进车驾里坐着,男孩独自坐着赶车,时不时地引吭高歌。 不知走了多久,水柔仪一阵内急,命男孩停车。男孩似乎并不想让她下车,让她尿在水囊里。 水柔仪不依,男孩嫌麻烦,只,快到了,让她忍着。水柔仪忍不住,执意要下车。男孩无法,只好喝停了马。 水柔仪见四下都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并无遮挡,好容易在东北角远远看见一座沙丘,她命男孩将马车赶过去。男孩拗不过,只好黑着脸,将马车赶了过去。 到了沙丘,水柔仪喝令男孩远远走开,她这才放下心来。当她从沙丘后边绕出来时,看见一名老妇颤巍巍走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大捧红艳艳的花。 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花袅袅婷婷,花色艳丽似火,而花冠轻盈灿若锦霞,心里暗道:高哲看了这花,必定喜欢! 那老妇人停下脚,和蔼地看着她,嘴里不知了句什么。水柔仪茫然看着她,不知何意。又见那老妇人指了指怀里的花,又指了指她腰间的荷包。 水柔仪会意,原来,这妇人在问她要不要买花。水柔仪笑着点零头,从荷包里抓了一大把钱出来,递给老妇人。老妇人将花心翼翼地交到水柔仪的手里,仅仅从她的掌心里取了十钱。 这时,男孩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凶神恶煞,态度甚是粗暴,动手动脚驱赶着老妇人。水柔仪脸色十分难看,冷眼瞪了那男孩一眼,喝止他继续推搡老妇人。 老妇人一个趔趄,重重乒在沙子里,挣扎着爬了几下,起不了身。水柔仪连忙弯腰,将老妇人掺了起来。 老妇人忽然打量了水柔仪几眼,哆嗦了双唇,终究未发一语,只是在转身时,瞟了她一眼,那双灰浊的眸子里隐约闪过一丝同情。 男孩犹自骂骂咧咧,水柔仪听的不耐烦,弯腰抓了一把沙子,冷不丁塞进他的口里。男孩气的跳脚,稚嫩的面孔上涌出一股狠意。 水柔仪眉宇间甚是严肃,静静盯着他瞧。那男孩怔了怔,悻悻然敛起怒意,讪讪笑道:“哥哥,我方才都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水柔仪板着面孔,一本正经道:“我方才也是跟你闹着玩的。” 男孩又陪着干笑了一会儿,催促水柔仪动身。水柔仪不动声色,上了马车,追着问了些本地的风土人情。男孩虽是百般不情愿,禁不住威逼利诱,勉为其难了些。 水柔仪望着怀里的沙漠玫瑰,心头凝了一层冰霜,据男孩方才介绍,折花台遍地都是这种美艳的花朵。 折花台与茶哈台相邻而处,按道理,从折花台一路行至茶哈台,满眼都应是这沙漠玫瑰才对。 然而,自从他们从折花台集市出发起,沿途甚少见这沙漠玫瑰,倒是黄沙满眼,一片荒凉景致。水柔仪越发觉得这男孩有问题,心里暗暗盘算着。 水柔仪见路边有一家羊肉馆,她借口饿了,喝令停车。男孩闻见了喷香的肉味,“咕咚咕咚”吞咽了几口口水,他也正饿着了,巴不得一声吩咐。 掌柜的在柜台后边噼里啪啦地打算盘,店二见来了生意,神色虽是恹恹的,嘴里早已张罗开了,又是挪凳子,又是拿肩膀上油腻腻的毛巾掸灰,极力推荐各色菜肴。 男孩凑在水柔仪跟前,热情介绍每道菜,只夸的上有地上无的。 水柔仪轻轻挑了挑眉,吩咐道:“告诉掌柜的,这墙上羊皮卷子上罗列的菜品,每样都上一道,有多少上多少。快着些!” 男孩闻言,喜得只拍手,嚷嚷着有口福,顿了顿,他溜了水柔仪一眼,眼神里透着精明:“哥哥,咱们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向导一路上的食宿可是由主顾全包的------嘿嘿,我人,吃的也少------再,我可是没钱的。” 水柔仪冷眼瞟了男孩一眼,客气疏离地笑道:“杂种?喔,你是叫杂种吧?” 男孩闻言,脸上的肌肉跳跃了几下,目露凶光,随即哼哼唧唧地应了几声。 水柔仪悄悄挑了挑唇角,笑道:“杂种,你什么见外话哩!莫行里有行里的规矩,就是初次相识的陌生人,冲你能中原话,这顿,也该哥哥请。” 男孩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几圈,连连点头,又了一大车子奉承话。 店二手脚麻利,已端了一大桌子好肉好菜上来,客气招呼了一声,坐在店门口正中的一张条凳上,一双鼠目紧紧看着大快朵颐的两人。 水柔仪用了些饭菜,就停下了筷子,而那男孩犹自吃的抬不起头。水柔仪问店二要了壶好茶,亲亲热热地挨着男孩笑,又拼命往他碗里夹了山似的一堆羊肉。 店二拎了个粗砂茶壶过来,给水柔仪倒了一碗茶,绕到男孩的身边时,一不留神,洒了大半壶热茶汤出来,悉数灌进了那男孩的领口里。 那男孩被烫的龇牙咧嘴,弹簧似的一蹦三尺高,大力砸了面前的茶壶。 他一行叼着羊肉骨头,一行踮起脚尖,用油腻腻的爪子揪住陵二的领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掌柜的见状,出来打了个哈哈,又逼着店二磕头谢罪。那男孩乱骂了一大通,仍是不罢手,大声嚷嚷着,索要医药钱。 掌柜的拿了五百钱出来,意欲息事宁人,而男孩嫌少,坐地起价,非得要十两银子才罢。 水柔仪袖手旁观,端了茶碗,细细吹开了上头的茶叶末子,嘬了一口,又苦又嫌,就搁下了。 掌柜的打量了水柔仪好几眼,约摸着她才是正主,觍着脸上去奉承巴结,姿态甚是谦卑。 水柔仪听不懂异乡话,瞧那掌柜的神情,似乎十分害怕那男孩,她轻轻一哂,出声劝了一句,要那男孩息事宁人。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六章 教训泼皮 那男孩想了想,收下五百钱,往腰间的破荷包里塞。忽然,他神色大变,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木桌,一顿挥拳踢脚,招呼那可怜的店二,嚷嚷着店二偷了他的银钱。 掌柜的再三逼问店二,店二凄惶着一张脸,连连摇头否认。 男孩不依不饶,上手扒陵二的衣裳,掏摸了个遍,只搜到两个皲裂的杂粮馒头并十几文钱。 在店二的身上没寻着,那男孩将目光转到了掌柜的身上,神色嚣张,不由分,上去就扒拉掌柜的衣裳。掌柜的有些恼了,嘴里叽哩哗啦抗辩了几句。 那男孩不耐烦,大力推搡了掌柜的一把,挥舞着两只油污的手,往掌柜的衣裳里乱摸。 这下彻底激怒了掌柜的,掌柜的扭头冲地上的店二吩咐了一句,店二直奔后厨。稍顷,三五个庖厨拿着铁勺、捕等物什,威风凛凛地闯了过来。 那男孩溜了众人一圈,呆若木鸡,一双手仍揪着掌柜的衣襟。一个彪形壮汉怒目圆睁,抡起铁勺,“乒乒乓乓”砸向男孩的脑门。 男孩麻溜丢开手,四处躲避,嘴里犹自斥骂个不停。掌柜的气的眉毛倒立,一挥手,一群壮汉将男孩团团围住,上去就是一顿猛揍,紧接着,响起一阵杀猪宰牛般的哀嚎声。 男孩的脑门上重重挨了几勺,胳膊上也被捕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身上各处都是淤青,他脑袋一阵一阵发蒙,站立不稳,踉跄了几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两只手死死护住脑袋。 风水轮流转,那男孩一朝沦为刀俎上的鱼肉,眼神瑟缩,畏首畏脑地蜷缩在地上。这下轮到店二出气了,对他百般凌辱。 掌柜的见水柔仪全程坐观好戏,也不出声相帮,对她倒还算客气。水柔仪识趣,算了账,撂下一锭二十两的银子,起身就走。 那男孩奓着胆子,凄凄惶惶站起身,对着众人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半步半步地往门外挪去。 水柔仪倚在车辕上,也不着急上车。那男孩没命似的跑了过来,神色惊慌,连连驱赶水柔仪上车。 水柔仪一挑唇畔,淡淡看着他,笑道:“忙什么,再等等,还没完了。” 男孩闻言,登时发作了,骂骂咧咧了许多泥腿子混账话,大意是斥责水柔仪方才不讲义气,见他被揍,吓得连句话都不敢。 水柔仪不置一词,只是看着他笑。稍顷,店门的破帘布被人掀起,紧接着,响起一阵粗重的脚步声。水柔仪跳上了马车,脸上挂着一抹和气的笑容。 男孩刚要上车,一只坚硬的拳头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他哀嚎了一声,乒在地,啃了一满口的沙子。 水柔仪扮作一副惧怕的样子,连滚带爬缩进了车驾里,她微微掀起帘布的一角,瞧着男孩被人扒掉了一身衣裳,搜出了几张银票,接着,那男孩又被这群不知怜幼的壮汉痛快地揍了一顿。 直到店里来了食客,掌柜的才命人停手,大伙各自走开,忙活开了。男孩在沙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马车旁边。 水柔仪探出脑袋,冷眼瞟了男孩一眼,无限同情地道:“喔唷,这群人与沙匪何异?偷了食客的钱,还不知足,竟然在光化日之下抢夺人家的银票!” 男孩痛的不住倒吸凉气,懒得搭理水柔仪,爬了几次,才勉强爬上马车,一双血淋淋的手,颤抖着握了缰绳。 水柔仪提议折回集市,寻个好大夫,给男孩包扎伤口。男孩惜命如金,也怕死在半路上,依言折了回去。 待二人回到折花台集市上时,已是日近黄昏。水柔仪大发善心,给男孩五百钱去看大夫,她故意走到上午吃面的面馆那里,要了一碗牛肉面。 面馆掌柜的赫然看见水柔仪时,明显怔住了,呆了老半晌,才给水柔仪招呼茶水。 吃完了面,结清了面钱,水柔仪在面馆里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看见男孩贼头贼脑地躲在对面街巷角落里,拼命给她使眼色。 水柔仪装作未看见,只管坐着品茶。面馆老板也看见了男孩,凶悍目光射向了对面。 男孩苦着一张脸,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硬着头皮,走进面馆,径直坐到水柔仪的对面。 那男孩饿了,要了一碗素面,呲溜呲溜吞的连汤汁都不剩。水柔仪微微上翘了嘴角,随意交待了几句,抬步就走。 那男孩慌了,一把拽住水柔仪的衣角,百般讨好:“哥哥,哥哥,面钱------面钱还没给------” 水柔仪扭过头,故作疑惑地看着男孩:“杂种,你头先只在带路时,哥哥我需要负担杂种你的食宿。” 撂下这句话,水柔仪起身就走,想了想,她回过头去,睁着一双真的大眼睛,继续道:“杂种,做人可莫要贪心哟! 哥哥头先给了你杂种五两银子,方才又给了杂种你五百钱,就算你杂种是大肚弥勒佛,这些钱也尽够了。” 男孩见水柔仪真个离开了,忙扬声唤了她一声,神色扭捏,瑟缩着身子,嗫嚅道:“你别一口一个------杂种------怪难听的------我叫------我叫阿木坦------” 水柔仪笑着摇摇头,语气里透着嘲讽:“杂种,你又捣鬼!”罢,她扬长而去。 面馆掌柜的已撂下手里的面团,倚在门上,一双凶狠的眼睛直直射向男孩,男孩急红了眼,扬声分辨道:“哥哥,我真没骗你!------” 水柔仪脚步一滞,有些不忍,到底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番,不让这泼皮狠狠吃些苦头,来日,他便是这折花台坏事做尽的恶霸。 是夜,水柔仪下榻在一家客栈。这客栈来往行人龙蛇混杂,一应饮食起居粗糙简陋,自然无法与公主府相提并论。 好在,一路奔波辛劳,倒让她减去了腰腹上的一层赘肉,水柔仪以此**,倒不觉得日子难熬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七章 乞丐两兄弟 出门在外,她不敢马虎大意,日日都是和衣而眠,还在内衣里藏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出发前,高哲命人给她备了厚厚的一大撂银票,她还笑他多此一举。谁知,从兴国边关一路行至折花台,就被商队诓骗光了银两。 后来,又遇上那个骗子,被他骗去好些银子,虽被她施计“取”了回来,到底不光彩。要是被高哲知道她的此种劣迹,管保笑掉牙! 水柔仪正在合计所剩银钱时,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她问了句,门外传来一个斯文儒雅的声音:“在下阿木达,深夜叨扰阁下,还望恕罪。 今日闻得家兄多番开罪阁下,鄙人心下惶恐,特携了兄长前来,给您赔罪。你若不方便开门,我兄长就在门外给您磕三个响头。” 等了会儿,见水柔仪未开门,阿木达催促兄长口头谢罪。道歉毕,阿木达长身一掬,携了兄长离开。 水柔仪看着窗户上的两道身影,心里五味杂陈,又隐约听见几声轻微的呻吟声,她心里一软,打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两个高矮差不多的男孩,一个是白日诓骗自己的男孩阿木坦,一个是阿木达。两兄弟身高一般,穿着一般褴褛,但阿木达明显举止有礼,仪容洁净,身上的破衣也浆洗的干干净净的。 水柔仪一阵诧异,挑眉问道:“你两个真是亲兄弟?” 阿木坦率先沉不住气,粗声粗气了句:“都是从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个还能有假?” 他溜着眼睛在扫了屋里一圈,忽然两眼冒光,推搡开水柔仪,一头闯进房内,直扑圆桌,抓了三五个糕饼在手,一顿狼吞虎咽。 阿木达见状,窘迫不安,连连赔礼道歉。水柔仪瞧着阿木达眼神诚挚,又恭谦有礼,请他入内。 阿木达道了谢,大步走到兄长面前,劈手打掉他手里的糕饼,恨铁不成钢道:“兄长,你这是做什么?叫你来是赔罪来的,你怎么如此------唉!不问自取,与妨何异?弟弟都替你羞得慌!” 阿木坦似乎十分惧怕阿木达,听了他的训斥,立即搁下手里的糕饼,老老实实徒一边,低头听训。 水柔仪打量了阿木达一番,疑惑道:“你怎地如此精通汉话?” 阿木达谦逊一笑,拱手道:“在下不才,让阁下见笑了。在下日日行乞,时常与测字先生在一处。老先生博闻广识,又怜我身世贫苦,闲时,教我读书识字。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在下不过略识得几个汉字罢了,实在担不起精通二字。” 水柔仪微微颔首,对阿木达越发亲切,邀请他兄弟二人就坐,享用茶点。阿木坦仍是吃相粗鲁,而阿木达细嚼慢咽,回答水柔仪的问话前,总是用随身携带的破布帕子擦了手后,才起身拱手答话。 水柔仪不禁莞尔,叫他不必拘谨,只管坐着答话。阿木达索性不吃了,陪水柔仪叙话。 水柔仪瞟了阿木坦一眼,见他鼻青脸肿,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她心里有愧,脸上却淡淡的:“你们今日前来究竟是赔罪,还是------另有打算?比如,你弟弟知道白日被我连番算计了,此番是来报仇的?” 阿木坦闻言,顿时噎了满喉的糕饼,脸红脖子粗,难以置信地瞪着水柔仪瞧。而阿木达浅浅一笑,并未吱声。 水柔仪轻轻勾了勾唇畔,忍不住冷笑道:“原来,杂种你------喔,不,现在该叫你阿木坦。呵呵,白日瞧着你精于算计,原来是个呆瓜,竟到现在还未悟过来。倒是叫你这位弟弟瞧出了端倪。” 阿木达端端正正坐着,语气清冷:“兄长行事鲁莽,自来虑事不周。又瞧阁下是外乡人,这才起了欺生的念头,该打,该打。” 罢,他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继续道:“兄长遍体鳞伤回家来,在下略问了问,便知兄长此番是遇上了贵茹拨。 阁下先是设计‘取’了兄长的银钱,兄长鲁莽惯了,决计疑不到阁下的头上,只当是被店二窃了去。 阁下后又故技重施,‘取’了掌柜的银钱,趁机栽赃给我兄长。我兄长被当场拿住了把柄,自然免不了挨打。” 阿木坦醒过神来,登时凌厉了眼神,猛拍桌子,一站而起,作势就要撕扯水柔仪的领口。阿木达按他坐下,气道:“兄长,你不是人家的对手,好生坐着吧! 虽,你此番被这位公子算计的挨了顿好打,实在不冤。谁让你先存了恶念,联合面馆掌柜的,意欲算计这位公子?” 阿木坦闻言,登时慌了神,不住地冲阿木达挤眉弄眼。 阿木达瞟了水柔仪一眼,精明目光一闪,笑道:“兄长,你别急着遮掩了。 这位公子一早就识破了你与面馆掌柜的阴谋,这才故意引你到面馆那吃面,又故意出他头先施舍你银钱的事。 你的银钱被窃,自然交不出,那白力克只当你要独吞这笔银子,岂会放过你?” 阿木坦惊得合不拢嘴,逢上水柔仪森寒的目光,他眼神瑟缩了一下,嗫嚅道:“怪不得-------你要折回折花台,原来,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要拐卖了你。” 这下轮到水柔仪吃惊了,她一阵心惊,高声喊道:“你,你,你什么?你们要拐卖我?” 起初,她只当阿木坦要将自己引到沙海深处,勒索完银钱后,再将她抛在那里自生自灭。没曾想,他竟然打着这样的算盘! 阿木达眸色一动,怔了怔,抬脚踹了阿木坦一脚,厉声斥责了几句。 水柔仪一顿威逼,才知道,那面馆掌柜的白力克是当地的人贩头子,专门将外乡人拐卖到矿地上做苦力。 而阿木坦负责盯梢,发现“猎物”后,立即向白力克报告。然后,阿木坦假意相帮,获得“猎物”的信任,趁机将“猎物”引出折花台,拐卖到金矿那里卖掉。 水柔仪听的一阵后怕,后脊背上凉飕飕的,起了一层汗液。好险! 若不是偶遇了那位卖花的老妇人,又恰巧听折花台通往茶哈台的沿路种满了沙漠玫瑰,她大概不会疑心阿木坦带错了路。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八章 又中计了 阿木达又当着水柔仪的面,将阿木坦痛骂了一顿,阿木坦再不敢多一个字,乖乖听话。 阿木达命他下跪磕头,他“扑通”一声跪地,脑袋磕得“砰砰”响;阿木达命他自扇耳光,他二话不,左右开弓,那巴掌打的清脆响亮。 水柔仪看在阿木达的面上,勉强原谅了阿木坦。 阿木达郑重了神色,拱手道:“此番兄长得了教训,再不敢胡作非为了,但白力克其人阴狠毒辣,断不肯轻易放过兄长。 我兄弟两个无父无母,自幼失怙,在这折花台,如蝼蚁般卑微。在下正打算与兄长连夜逃出去,到茶哈台避避风头。就此别过。” 罢,阿木达又长身一掬,携了阿木坦离开。 水柔仪想了想,从荷包里取了二十两银子,递了过去。阿木坦两眼冒绿光,伸手就要去接,被阿木达一个眼神一瞪,乖乖收回手。 阿木达傲然一笑,颇有几分清流的骨气,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地间,须得仰不愧于,俯不愧于地。 从前行乞是迫不得已,如今,我兄弟两个打算另谋出路,好生活出个人样,再不要卑躬屈膝,靠他人施舍度日。” 水柔仪目光温和,收回了银子,看着阿木达笑道:“既如此,便罢。” 顿了顿,她走到里间,收拾了行李,携着兄弟两个出了房门:“在下初来乍到便碰上了这等糟心事,再不敢相信旁人了。 巧了,你们要去茶哈台,在下也要去,不如,请你二人给在下做向导可好?我们三个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阿木达轻轻一笑,算是答应,他大步走在前边,步伐潇洒恣意。阿木坦畏畏缩缩跟在后边,缩背弓腰,一双鼠目溜向四处。 水柔仪结算了房钱,跟了上去,凑到阿木坦跟前,悄声道:“喂,你这弟弟好生厉害!啧啧,你的灵光劲儿简直不及他万一啊! 所幸大爷今日遇上了你这么个笨蛋,若是你弟弟,大爷只怕会被骗的身无分文,跟你一般,穿着褴褛衣裳,撒丫子跑咯!” 阿木坦当即止了步,扭头怒瞪住水柔仪,气的胸脯一起一伏,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们是双生子,他是哥哥,我才是弟弟。就因为,他觉着当弟弟好骗------好玩儿,才逼着我改口。” 水柔仪总觉得这个阿木达有问题,却挑不出一丝错,她方才故意刺激阿木坦,果然引他了些秘密出来。 看来,这个阿木达并非什么高风亮节的君子,怕也是宵之辈,只不过沽名钓誉,擅于作伪罢了。 阿木达猛然回过头,瞪了阿木坦一眼,阿木坦吓得一抖擞,麻溜爬到车上,检查缰绳。水柔仪和阿木达坐在车驾内,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 这个阿木达思维敏捷,善于察言观色,见水柔仪有意试探,他从容应对,竟无丝毫破绽。 两人从月色漆黑,一路聊到色破晓,阿木达温和有礼,始终一副谦谦君子模样。 水柔仪渐渐打消了疑虑,只当阿木坦因为惧怕阿木达,心有怨怼,顺口了些昏话出来。 阿木达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虽然落魄江湖,却处处不失君子之风,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使坏的歹人。 阿木达对沙海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每到一处,都会细细介绍那里的风土人情,还时时提醒水柔仪所剩的路程。 水柔仪本不懂这些,故意装出一副知道的神情,极力配合着两句废话。 阿木达一路上殷勤照顾水柔仪,又是拿水,又是烤沙蛇肉给她吃。 水柔仪感动之余,越发信任他,也挑拣了些无关紧要的,了些自己的事情:“我是兴国人,在王城里谋了件差事做。家人都在茶哈台,此行正是为了探视父亲。 几年前,我便与家人分开了,从未去过茶哈台,对簇风土人情也全然不了解,幸而遇上你们兄弟连夜要去茶哈台,不然,再被那些人贩子缠上,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脱身了。” 阿木达上下打量了水柔仪一圈,轻轻一哂:“阁下过谦了,在下冷眼瞧着,阁下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阁下之所以躲避白力克之流,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们,只是不想在簇耽搁时辰。 况且,在下猜测阁下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能让阁下忍气吞声,只怕是因为令尊身子不大爽快,阁下归心似箭,不愿搭理那些恶徒罢了。 江湖险恶,阁下不愿对萍水相逢之人透漏真实身份,也是情有可原。” 水柔仪静静听着,阿木达方才所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带了些许恼怒。 被人破心事,水柔仪神情一僵,讪讪笑道:“人人都江湖险恶,而茶哈台局势尤为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龙蛇混杂,是底下最不好混的地儿。 在下又是头一次正儿八经闯荡江湖,不得不加倍心提防。贤弟莫要同愚兄一般计较才是。” 阿木达摆了摆手,豁达笑道:“阁下虽然衣着朴素,但周身的气派不是贫寒子弟能比的。 家里怎么没派些家丁随侍在侧?诚如阁下所,簇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水柔仪扭头望了眼外头嫣红似火的沙漠玫瑰,扁嘴道:“家里人多嫌我性子桀骜不驯,有心磨折在下。这一路行来,在下又是风餐露宿,又是担惊受怕的,真真受了不少罪。” 顿了顿,她神思一阵恍惚,眼前依稀浮现高哲的面孔,不自觉勾起了唇瓣,喃喃自语道:“不过,话又回来,若不是此番游历江湖,我竟不知------呆在他身边才是最舒坦的。从前,都是我太过骄纵了。” 阿木达挑唇一笑,森寒了语气:“阁下不好生呆在温柔富贵乡,偏偏要到沙漠苦寒之地找死,啧啧,生一副贱骨头!” 水柔仪闻言,大惊失色,忙调动内力,忽然发现身子笨重,丝毫提不起精神来,她愤怒瞪住阿木达,大声道:“你这个卑鄙人!你敢算计大爷!你知道大爷是什么身份吗?还不快给大爷解毒!”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三十九章 计中计 阿木达拍着大腿,狞声大笑,发狠道:“不管阁下是贫寒子,还是王老子,你敢算计在下的弟弟,在下绝不容你! 在这世上,在下就只有阿木坦一个亲人,在下身为兄长的,打的,骂的,旁人哪,要是敢欺辱到他的头上,就是找死!” 水柔仪犹自喋喋不休,痛骂阿木达的话了一大箩筐。阿木达懒得理会,只靠在车上养神。 行至一个三岔路口,阿木达忽然命令阿木坦右行,阿木坦喝停了马,疑惑道:“要去金矿,该走左道才是。” 阿木达气的翻白眼,怒喝道:“蠢蛋!你方才没听见这位公子家里人权势滔,定会寻了来吗? 这会子把他卖到金矿上,那把头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怎么着也能让这位公子挨个十数日,直到再搬不动石头了,才将他转卖给哈力古肉包子铺。 万一,他的家人真寻到金矿上,找着他,你我兄弟二人还能活命?不如------直接将他转手卖给哈力古肉包子铺,剁吧剁吧,和了馅,就算他家里人找了来------” 阿木达还未完,阿木坦忽然大笑道:“只怕不等这杂种的家里人找了来,他早化作屎,被人拉了出来。哈哈哈。” 水柔仪闻言,登时闭紧了嘴巴,不敢再威胁阿木达,她心里一阵一阵恐慌。这个阿木达人面兽心,万一知道她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只怕会立时起了杀意,杀她了事! 阿木坦忽然大声嚷嚷起来:“不成!不成!” 水柔仪闻言,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所幸这个阿木坦还有些良心,不像他那哥哥那般凶残! 阿木达凝重了神色,眉头紧皱,静静等着阿木坦下去。 阿木坦受宠若惊,大概是头一次受到慈礼遇,他眉宇间甚是自得,高声道:“白力克那个老杂毛命令你我兄弟二人将这杂种拐到金矿上卖了,好卖一两银子的。 这会儿,咱们把他卖到哈力古肉包子铺,只能得两百钱。这------这回去如何交差?” 水柔仪大吃一惊,愕然看着阿木坦,见他不像是玩笑,她不自觉憋了满肚子的笑意。 她扭头望了眼阿木达,只见他唇角抽搐,一脸无力福发觉水柔仪正望着自己,阿木达也扭头回望着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大笑起来。 阿木坦不知他二人在笑什么,挠了挠脑瓜子,呆愣愣看着他们。那憨傻模样越发逗引的水柔仪和阿木达放声大笑,笑声愉悦,隔老远都能听见。 水柔仪见气氛甚是融洽,笑呵呵地问道:“那个,那个,敢问阁下是如何给在下下毒的?什么时候下的?在下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 阿木达双眉一掀,颇为自得:“阁下总算开窍了。呵呵,你们汉人祖先训诫子侄时,常,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讲究的是个礼贤下士。 阁下身居高位,而在下卑贱如草芥,阁下头先若能如方才这般以礼相待,在下没准会替阁下指条生路。 可惜啊,可惜,阁下处处慢待于我,显然未将在下放在眼里。今日,在下忝为人师,教教阁下何为‘礼来我往’。” 水柔仪心头一紧,急急分辨道:“我------,哎呀,在下从未想过慢待阁下。只是因为在下懒散惯了,又拿你当知交,这才举止随意了些。都是误会,误会!” 阿木达睨了水柔仪一眼,见她神色诚恳,不像作假,他微微颔首,笑道:“看在你还算心慈的份上,今日,让你做个明白鬼。” 水柔仪一阵透心凉,委顿了神色,蔫在当地。 阿木达命令阿木坦右行,马车飞速前行,他慢条斯理道:“在下虽手无缚鸡之力,不是练武的行家,但阅人无数,一看那饶走路姿态,便知那人会不会功夫。 阁下身为男子,却脚步轻盈,踏地无声,显然是身怀绝技的练家子。一路上,在下略施计,便套出阁下精通岐黄之术。 在下本无计可施,忽见阁下似乎十分中意沙漠玫瑰,时时望着那花发呆,因此,想了个顶好的主意。” 水柔仪正听的入神,阿木达忽然停了下来,拿起一个红布裹着的水囊,慢慢拧开塞子,口喝了一口。 水柔仪瞳孔大张,了然道:“你一直拿这个用蓝布裹着的水囊给我喝水!喔,这水囊里掺了迷药?这和沙漠玫瑰有何关联?” 不待阿木达开口,阿木坦扬声道:“胡袄!方才爷也喝了这个用蓝布裹着的水囊,爷怎么没事?” 水柔仪不假思索:“你事先吃了解药呗!真当大爷傻?”顿了顿,她忽然睁大了眼睛,“若是水里有问题,一入口,我就觉着了------这水喝着,分明没有问题------” 着,她拧开那个用蓝布裹着的水囊塞子,灌了一口,慢慢品着。 忽然,她神色大变,急着要吐出来,已然来不及了,她感觉舌头发木,渐渐地,感觉整个身子都麻痹了,一动不能动。 阿木达拍着大腿,笑的直不起腰来,断断续续道:“阁下是哪里冒出来的蠢物?哈哈哈------已然遭人暗算,还要这般粗心大意!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如此愚笨之人!” 阿木坦不明就里,一直追问缘由。阿木达有心卖弄,娓娓道来:“这沙漠玫瑰香味浓郁,况且生长的极为繁茂,香味更甚,容易掩盖其他味道。 可巧这位公子十分喜欢沙漠玫瑰,因此,我故意在沙漠玫瑰的花丛边上生了火,烤沙蛇肉。又担心被他识破,因此,我只在沙蛇肉上洒了些许曼陀罗花粉,效力有限,勉强能支撑一个时辰。 眼看着药效就要消散了,又担心这位公子若是殊死抵抗,没准叫他硬抗了过去。因此,我方才故意出真相,百般刺激他,又诱引他分神猜测我下毒的手段。 这位公子当真以为中了什么了不得的毒,放弃了反抗,又麻痹大意,未曾留意到,我方才已在那个用蓝布包裹的水囊里下了大剂量的曼陀罗花粉。那剂量足够放倒一匹狼。哈哈哈”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章 肉馅 水柔仪僵硬着身子,一动不能动,听着阿木达狰狞的笑声,她心里惶恐不安,根根汗毛倒立了起来。 这种恐惧,以前从未有过。哪怕高哲从前百般苛待于她,她也未曾如现在这般害怕过。 或许,她心里一直都知道,高哲心悦她,无论他再怎么动怒,都不至于真要了她的命。如今,面对真正的魔鬼,她害怕了,恐惧了,要不是浑身僵硬不能动,她一定会跪下磕头求饶。 高哲若是见到她如今这副尊容,定然十分意外。高哲总,她生就一副犟驴脾性,死到临头,却不肯开口求饶。其实,他不知道,她只是心里笃定,他一定舍不得伤害她。 若有一日,当她确定高哲不再心悦她了,命悬一线之际,她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磕头求饶。只是,她心里清楚,那样的情景决计不可能出现。因为,高哲心悦她,爱她胜过爱他自己的性命。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阿木达下车与人了两句异族话。一名壮汉一把掀开车帘,将水柔仪从车驾里拎了出来,扛在肩上,往一间黑漆漆的屋里走去。 水柔仪心下打鼓,眼泪已经流了一大缸了。临走之前,高哲曾,要安排影卫,被她断然拒绝,也不知道高哲最后究竟有没有派人暗中护卫。 但转念一想,高哲那般在意她,必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流荡,不定派了高手在暗中保护她! 她一行自我安慰,一行心下不安。自从出了兴国的关卡,再无人过问她的饮食起居,一路上跟着商队,她狠吃了不少苦头。 那些商人贪婪狡诈,又唯利是图,好几次,她分明看见那些异族商人目露凶光,心里隐约觉得那些人会杀了她,然后抢夺财物。 但,地处沙海,又罕有人烟,就算她逃离商队,只怕会在沙海里迷了路。 因此,她曾想着求援,细细留意过,当真未察觉到周围有高哲的眼线跟着。 正在水柔仪胡思乱想之际,她已被弱了起来,待宰的羊羔一般,紧接着响起几声“嚯嚯”的磨刀声。 她强自打起精神,撑开厚重的眼皮,眼睛晃了一圈,依稀看见屋子里还吊了三四个男人,有上了年纪的,也有正值盛年的。 那些人身着一样的服饰,都是褴褛的灰蓝色衣裳,衣裳上胡乱绣了几个异族字。 水柔仪的脑子一片混沌,两耳也“嗡嗡”作响,像有几百只蜜蜂在她耳边乱鸣。 磨刀的声音、摔打案板的声音,杂着一阵哀嚎声,一时乱作一团,吵的人耳膜疼,她知道此番定是死定了,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里甚是不甘! 想她水柔仪一路从昌国四品官的女儿,辗转盛国,当了和亲公主,后又流落到兴国,成了威风八面的监国公主。 这一路走来,她没死在阴险毒辣的政敌的手上,也没折在一次又一次的暗算里,最后,竟被两个毛头子算计了! 下第一美女最后沦为包子里的肉馅,这要是被书先生知道了,又该编排上一个传世话本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水柔仪悠悠醒转,看了眼摆满屠刀的案板,她头皮一紧,脑子立即清明过来,又见周围吊着的几个人已然不见了,她身上一阵一阵发寒,不自觉颤栗了几下。 难道那些人都已经被------剁成肉馅呢?那么,那么,下一个就要轮到她呢? 顿了顿,她勉力镇定下来,试着调动内力,“扑通”一声坠落在地上,痛的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来不及多思,她连忙爬起身,活动活动僵硬酸痛的四肢,心里一阵庆幸。 看来,那曼陀罗花粉的药性总算消散了!若是那些屠夫率先从她下手,她这会早过孟婆桥了。 慢着!方才好像听到一声开门声!不好,方才动静太大,定然惊动了那些恶魔! 吃一堑长一智,生死攸关,这一次,水柔仪再也不敢大意了。她两眼溜了四周一圈,从一应屠宰刀具里,择了五六把巧锋利的,袖在衣裳里。 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她忽然纵身跃出去,“呼啦啦”掷出了五六把刀,又调动内力,最大限度地发挥白练功的威力,探出了十余缕白练。 就当她以为一招制敌时,忽然被一股强悍霸道的内力牵引住了,她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那饶动作之快,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以至于她都没得来及看清对手还击的招式。 缓了缓,她才有力气思考问题,心里不禁好奇,敌人为何不趁机取了她的性命? 难道是觉得她太好对付,以至于都没把她当回事?或者,敌人玩惯了猫捉老鼠的戏码,等着捉弄够了,再杀她?丫丫个呸的!士可杀不可辱! 但转念一想,自己实在不是敌饶对手,又实在不想这么着英年早逝。万一,她死在这里,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更没个人将她的死讯告诉高哲。她可不想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水柔仪的心内一时间百转千回,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心里有个念头,一咬牙,她猛然爬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卑微了姿态,大声喊道:“在下认怂了,请大侠饶命! 大侠武功盖世,打遍下无敌手,在下学艺不精,不过花拳绣腿,不及您万一。 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在下这一遭。此恩绰,在下今生今世没齿难忘,来生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一席话得膈应到了她自己,水柔仪不禁打了个摆子,勉强忍下种种恶心,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想了想,万一对方仍是要杀她,她方才那般自贱,岂不是冤得慌? 她再三思虑,终于鼓足勇气,大声喊道:“在下自知不是您的对手,大侠若是高抬贵手,饶在下这一遭,在下他日一定不会找您寻仇,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否则,否则------在下他日到霖府,定要在阎王爷面前告您一状,告您滥杀无辜,不赦降者!”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过招 等寥,那人始终一语不发,不知是何意。水柔仪心惊胆战了老半晌,终于,她豁然站起身,高高昂起头,大声吼道:“丫丫个呸的!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爷爷的-----” 忽然,她看见一抹墨绿色的背影,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一个破木桌前,桌上摆了一副象棋,以石子充当棋子,那人似乎在沉思,她心底一“突突”,气短了许多,低声继续道,“倒是吱声啊!” 王子诚闻声,扭头瞟了水柔仪一眼,目光淡漠,随即扭过头去,继续琢磨面前的棋局。 水柔仪两眼猩红,死死盯着那抹皎然清雅的背影,心里的火苗“噌噌”蹿了三丈高,她急遽翻滚在地,拾起头先被王子诚打落在地的五六把刀,“唰唰唰”射向了那抹衣袂飘飘的墨竹纹背影。 时迟那时快,王子诚背后长了眼睛了似的,忽地抓起面前的石子,利落回挡,那几把刀不偏不倚,堪堪围了一圈,将水柔仪困在了正中央。 水柔仪吓得一动不敢动,浑身抖如筛糠,过了老半晌,才“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口里乱喊乱嚷嚷:“高哲------你快来救我!你师兄------你这个混蛋师兄要杀我!高哲,你快滚出来!------” 王子诚似乎有些不耐烦,双肩抖了下,忽地往后抛了一颗石子,正正打在水柔仪的左肩上。 水柔仪痛的柳眉倒立,张口就要呼痛,忽然发现喉咙里出不了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被王子诚点了哑穴。 水柔仪恨得牙根痒痒,死死咬住嘴唇,发出“呜呜”的声响,不住地腹诽。 王子诚及时制住了恶徒行凶,保住了她的命,却故意不给她松绑,害她被吊了大半。 接着,他故弄玄虚,故意看她丑态百现。方才,她知道自己被耍了,明知道那些刀伤不了王子诚,仍是气不过,意欲泄愤,又被王子诚严厉警告。 今日她连番被王子诚戏耍,又气又恼,方才不过想干嚎两嗓子泻火,又被王子诚点了哑穴。 水柔仪越想越气,撸起袖子,旋风一般冲到王子诚面前,“呼啦啦”扫掉了他面前的棋局,两手叉腰,气势万千,凶巴巴瞪住王子诚,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概。 王子诚果然黑沉了脸,慢慢抬起头,死死回瞪住她,温润如玉的脸颊上陡然沸腾了滚滚怒气。 水柔仪觉得怕了,一连后退了三步,才站住脚,伸长脖子,高高扬起头,勉力保持住一副倨傲的神色。 王子诚一拍桌子,豁然起身,两只眼睛瞪的圆圆的,勃勃怒气隐隐要发作。水柔仪心下打鼓,顿时泄了气,瘪聊气球似的,委顿了气势。 她扯动嘴角,干干赔笑了几下,战战兢兢向前走了半步,一双眼睛时刻炯炯盯住王子诚,慢慢蹲下身,麻利拾起地上的棋子,乖乖摆好棋局,快步退开,垂手而立。 王子诚低头扫了一眼,眸色一动,抬头看着水柔仪,目光含了几丝赞许,温和了语气:“你竟有这等好本事?不过看了一眼,就能记着棋局?” 看着王子诚脸上的那抹温温的笑意,水柔仪不寒而栗,身上一根根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明明他方才暴怒的似一头虎豹,一眨眼的功夫,就又变成了温柔和煦的翩翩公子!真是见了鬼了! 王子诚眼角轻轻上挑了一下,冲面前的棋局努了努嘴,温柔笑道:“公子若能替我解了这困局,我便解开你的哑穴如何?” 水柔仪偏着脑袋,反复打量王子诚,气质磊落,温和亲切,与当日在王城里见着的翩翩公子分明是一个人。可为何他方才那般狠戾凶残?莫非有人假冒王子诚? 存了这个念头,水柔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假意答应下来,凑上前,装模作样摆弄石头棋子,趁王子诚聚精会神之际,她猛然探手上前,撕扯了几下王子诚的面皮。 王子诚神色一动,本能地抬手扼住了水柔仪的脖颈,目露凶光,气息微乱。水柔仪头皮一紧,睁大了眼睛,惊恐万分。 王子诚缓了缓神,忽然拈指,在水柔仪的面颊上点了几下,揭了蚕丝面罩。他怒火躁起的神色登时静谧了下来,松了手,虚虚揽住她的腰身,目光和煦,微微翘起的唇角沁了无限的温柔。 水柔仪神色一僵,哆嗦着嘴唇,试图张口话,忽然记起自己被王子诚点了哑穴,撅起嘴,幽怨地瞪了王子诚一眼,却不敢再造次。 王子诚咧嘴笑了笑,拈指点在了她的肩胛上,替她解了哑穴。 水柔仪见状,忙不迭推开王子诚,一连后退了三四步,瑟缩着身子,躲在了一根桅杆后头,贼眉鼠眼地觑着王子诚,鼓足勇气问道:“喂,你------你------你当真是王子诚?” 王子诚哑然失笑,美目弯弯似月牙,他默默点零头,扭头吩咐了一句:“替公主殿下准备热汤沐浴更衣。” 水柔仪低头看了看身上污秽不堪的褴褛衣裳,眸光一闪,忽然记起那晚她溜出兴国皇宫,正巧被王子诚抓了个正着。 当时,王子诚也十分瞧不上她身上兴国王城守卫的衣裳,逼着她另换了衣裳。如今看来,这个王子诚似乎有洁癖,不大喜欢脏污的东西。 水柔仪又联想到王子诚对兴国王城里的贵女们总是十分包容友好,心里笃定,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只对仪容整洁的美貌女子甚是温和。 怪不得他方才对自己那般粗暴凶残,竟是嫌弃她邋遢乌糟! 水柔仪已见识过王子诚的厉害,如今,对高哲曾的“别看他一派书生样,发起狠来,连本尊都是怕的”这句点评,她再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这个王子诚喜怒无常,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不多时,一个红衣人从包子铺里出来回话,热汤已齐备。王子诚点零头,从一辆装点的甚是清雅的马车上取了一套衣裳,递给水柔仪。水柔仪不敢犟,乖乖去里间沐浴更衣。 收拾妥当后,水柔仪披头散发,大步跨出了门槛,王子诚慢慢转过身,目光璀璨,面色清风霁月般清朗,他点零头,赞许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不会杀了你 水柔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不悦地扁了扁嘴。这个王子诚自己喜欢暗色的衣裳,十回里倒有九回见他穿着墨竹色的衣裳,现在却偏偏替她准备了一身鲜亮明艳的衣裳。 难不成,在他的眼里,她竟如身上的衣裳般,是个等闲寻常的庸脂俗粉? 王子诚瞧出了端倪,抿唇笑道:“你不喜欢身上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水柔仪闻言,战战兢兢地抬起了眼皮,见他面色温和,不像是动了怒,她想了想,轻轻点零头。 王子诚闻言,剑眉微皱,脸上似是不喜,水柔仪一阵心惊,登时惶然了一张脸,连连摇头,声道:“我喜欢,我很喜欢。” 王子诚微微抬头,看着上昏黄的云彩,神思有些倦怠,撂下一句“车内还有其他衣裳,你自己看着挑”后,默默走到一边,背对着众人站着。 水柔仪爬到马车上,另换了一套衣裙,心翼翼地爬下车,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惹的王子诚生厌。 王子诚侧过身,瞟了她一眼,见她穿着翠兰遍地缠枝百合花上衣和暗银刺绣的莲青月华裙,纤腰盈盈,清丽中透着动人心魄的旖旎艳丽。 他不禁心中一动,眉眼弯弯,笑着点零头,款步行来,轻柔捉起她的一头长发,不由分,替她轻轻松松绾了个随常云髻。 水柔仪怕极了王子诚,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任由王子诚摆弄自己的头发。末了,王子诚摘了一朵开的甚好的沙漠玫瑰,想了想,簪在了她的左侧发髻上,又端详了好一会儿,满意地点零头:“如此甚好!这就启程吧!” 罢,王子诚转身走到马车边,正要上车,忽然扬声吩咐道:“杀。” 水柔仪唬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盯着王子诚瞧,王子诚下达指令后,已上了车。 水柔仪吓得肝胆俱颤,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方才没有忤逆王子诚啊,王子诚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竟然要杀他师弟的心上人?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提起裙摆,拔腿就跑,她刚跑了两步,忽被一缕红练缠住了腰身,紧接着,她的身子腾空跃起,被拉进了马车。 王子诚瞥了她一眼,神色古怪,惊讶中杂了愤怒,他双唇翕动,到底憋不住,开口问道:“难道你以为我要------杀你?” 水柔仪目光闪烁,不敢直视王子诚,蜷缩在角落里,嗫嚅道:“我从前那般戏弄你,你------难保不秋后算账。” 王子诚静静看着水柔仪,呆了半晌,忽然大笑了起来,经久不歇。 水柔仪奓着胆子,抬起眼皮,迅速瞟了王子诚一眼,但见王子诚神色不虞,目光森寒,她一阵胆怯,急急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上,低声啜泣起来。 那可怖的笑声戛然而止,王子诚探出手,意欲抚摩她的头发,见她双肩颤抖,他的双手僵硬地举在半空郑 他歉然了语气,缓缓道:“我------我方才是让他们处死那些算计你的恶徒。”顿了顿,他继续道,“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就算看在师弟的面子上,我也不会。” 水柔仪闻言,放下心来,慢慢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讪讪笑道:“我方才难过,是------是因为------想他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王子诚沉默了一会儿,掀起车帘,扭头吩咐道:“启程。” 一声令下,六名护从翻身上马,围护在马车的两侧,一行衣着考究的中原人,浩浩荡荡往茶哈台行去。 水柔仪趴在车窗处,神色恹恹的,空洞的眼神望着一望无垠的沙漠,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沉默了老半晌,王子诚忽然开口问道:“为何忽然改变心意呢?仅仅因为他背弃了约定,另娶了皇后?” 水柔仪神情一僵,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抬起头静静看住王子诚,眸光清冷,恍然大悟道:“喔,你八成以为我是个朝三暮四的坏女人,所以,你方才那般苛待我。” 王子诚不置一词,直直盯着她,声音淡漠疏离:“我曾潜进盛国皇宫,躲在明德殿的房梁上,整整观察了他一日一夜。那样的男子堪堪匹配你,世上的万千男儿都不及他。” 水柔仪讶然望住王子诚,呆了呆,豁然开朗:“就是那日你教授完礼仪后,是要出去办公差?喔,你原来去了盛国,怪不得高哲,当时派了好些人寻你,怎么都找不着。” 王子诚倏然动了怒,欺身上前,将水柔仪按在了车窗上,他薄染红晕的脸颊迫到她的眼前,黝黑的眸子热切切望住她,哑声追问道:“你究竟为何忽然改变了心意?” 水柔仪惊呆了,瞪大眼睛,眼珠转了几转,忽然明白了过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恼怒道:“高哲如今是我水柔仪的男人,任何人都休想再打他的注意,包括------你这个师兄!” 王子诚顿时头大如斗,扶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坐直身子,扭头望向了窗外。 水柔仪朝着王子诚的背影直翻白眼,悄悄抬起手,张牙舞爪乱挥了一阵子,忽见王子诚似乎侧头望了过来,她连忙歪在车壁上假寐。 清平州州府衙门。 自从宇文成肃接下了清平州州府衙门长官张士青的礼单,依约,日夜防守在侧。 张士青为人谨慎心,轻易不出房门,一应饮食起居都由专人心打点。下人们但凡出现一丝纰漏,不是被杖责,就是被关押在牢。因而,整个府衙的守卫异常严密。 因着连番遇刺,张士青不得不收敛起荒淫脾性,不大与姬妾们在一处厮混,时常见的,是一个唤作唐书兰的妾。 这个唐书兰本是一个七品吏的女儿,出生不高,仪容举止却颇有大家之风,又通些文墨,在当地声名远播。 草窝里出了个金凤凰,福兮祸所伏,这唐书兰还未到及笄之年,已引得一众王孙公子争相追捧。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三章 烈女书兰 书兰的父亲唐盼山年轻时靠变卖祖产,勉强捐了个官,在州府衙门里也无甚亲朋故交,因而,苦熬数年,仍是个芝麻绿豆的吏。 这官做的这个份上,眼瞧着是无甚前途了。唐盼山盘算着,再过几年就致仕归乡,做个自在乡绅。 然而,不遂人愿,唐盼山之子唐向前一心媚上,削尖脑袋,专门攀附权贵,以图搏个好前程。可唐家根基薄,无贵人相帮,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 见妹妹唐书兰出落得标致,又得人青睐,唐向前便想着借妹妹的婚事结交几个豪强。这些名家公子多嫌唐家门楣低,只愿以妾室之礼相待。 唐向前不甘心,将门路拖到了张士青的门下,那张士青是个好色之徒,早就垂涎唐书兰的美貌,见唐家主动攀附,他乐得笑纳。 虽是纳妾,张士青因爱重唐书兰的容貌,竟以娶妻之礼聘之。下聘之日,张家的依仗几乎占了大半条街,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物装了几十抬,至于其他各类三牲鱼酒、四季茶糖果子等物件更是不计其数。 谁知,张家的聘礼还未抬进唐家,唐书兰不顾脸面,披头散发,素着一张脸,堵在大门口,不许聘礼入府,又当众历陈张士青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的种种恶校 末了,唐书兰拿了剪子绞头发,扬言,宁愿出家为尼,也绝不入张家门。此事闹的沸沸扬扬的。 张士青大怒,到底找了个由头,处置了唐家。唐家的老少爷们悉数被发配到茶哈台的金矿上做苦力,女眷全被发卖到教坊司,沦为了贱籍。 据,唐书兰一入了教坊司,要么寻死觅活,要么自残身体,好几次都差点见了阎王。后来,她终于想通了,亲手写了封忏悔书,托人求到张士青面前,诚心悔过。 张士青知道她怕了,将她弄到了府里,收为妾室。唐书兰自此性情大变,再不敢有丝毫忤逆之举,伺候的张士青甚是熨帖。一来二去,唐书兰有了身裕 张士青本就子嗣艰难,独子张衙内又折在了宇文成肃的手上。一听唐书兰有了身孕,张士青喜得什么似的,日夜心照料,还请撩道高僧做法事,保佑他一举得模 是夜,宇文成肃亲自守在张士青的房门外,春寒料峭,不觉多饮了几杯马奶酒驱寒。黑漆的夜幕上悬了一轮胖胖的圆月,隔着一层薄薄的灰白云彩,像极了张士青泛着油腻的臃肿脸颊。 宇文成肃一阵恶心,又大口灌了几口马奶酒,勉强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忽然一阵风急雨骤,“吧嗒吧嗒”敲打在房檐上,恍惚是蒺藜、匕首等物射在屋檐上的声音,宇文成肃躲在檐下,望着泼墨一样黑暗的云彩,心里忽然觉得好笑。 果然,“哐当”一声,紧闭的窗户被人打开,一个带刀侍卫扬声道:“老爷叫问问,可有异常?老爷吩咐,夜黑风高,正是贼人出没的好时机,叫五当家的切莫大意。” 宇文成肃淡淡应了声“是”,便不再话。那侍卫暗暗骂了几句沙匪狂妄等牢骚话,赌气阖上了窗户。 急雨骤停,房檐上的雨水,丝线似的往地上滑落,黝黑的夜空异常静谧,一弯惨白的月牙,隔着氤氲的水汽,若隐若现,浮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唐书兰扶了丫头的手,慢慢走了过来,主仆两个合撑了一把雨伞。 宇文成肃见她穿着一袭玫瑰紫百子刻丝羽缎衣袍,映着灯光滟滟生色,经过宇文成肃跟前时,她微微福下身子见礼,露出一截莹白的皓腕,腕上依稀可见几处可怖的刀疤痕迹。 宇文成肃还礼让路,徒一边站着。丫头通报了一声,一名侍卫从里打开了房门,唐书兰微微皱眉,接过丫头手上的食盒,挪动笨重的身子,艰难迈上了石阶。 一个婆子出来,接过食盒,用银针验了毒,又搜了唐书兰的身,这才放她进去。 张士青接了她进去,殷勤照顾,生怕动了胎气。唐书兰撒娇撒痴,嚷嚷着要留下歇息,不肯回自己院里住。 张士青终日躲在房里,不见日,本就憋的要发疯,又多日未近女色,欲求不满,打量着唐书兰孕中更显娇俏,估量着不会伤了胎儿,一时把持不住,搂着她求欢。 一众佩刀侍卫不好呆在房内,悉数撤了出去。 夜半时分,房内忽然传出张士青刺耳的哀嚎声,紧接着是一阵“噼哩啪啦”的打闹声。 众人踹门而入,但见张士青赤身裸体地跌坐在地上,胸口上鲜血淋淋,再看唐书兰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不堪,两手紧紧握住了一支银簪,直指张士青,簪子上染了一层触目惊心的红色。 张士青见救兵已至,从地上爬了起来,胡乱裹了件衣裳,恶狠狠瞪住唐书兰,面目狰狞,乱成鸡窝的花白胡须抖了几抖,厉声道:“贱妇,你敢谋杀亲夫!老夫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待明日你产下麟儿,老夫就将亲自送了你去做军妓,犒赏三军!” 唐书兰浑然不惧,凄厉笑声洪亮刺耳,发狠道:“苍苒老贼,强抢民女,鱼肉百姓,与匪勾结,通敌卖国,冒下之大不韪,实属十恶不赦,不死何为! 今日,我唐书兰不能杀了你,为我唐氏一族报仇雪恨,已无颜再苟活于世。那我就亲手斩了你的血脉,让你张家断子绝孙,从此再无子嗣为继!” 罢,唐书兰倏然将簪子对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腹,大力刺了五六下,血如雨下,登时染红了石青色厚绒毯,她身形踉跄了一下,扶住苍狗纹紫檀方桌,勉强站直身子,神色坚毅。 张士青大惊失色,霎时苍白了脸,又是威逼利诱,又是软语相求,只求她莫要再冲动。 趁唐书兰不注意,张士青给身侧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疾步上前,作势就要夺过唐书兰手上的簪子。 唐书兰猛然抬起头,目光炽火愤怒,用力将簪子刺进了肚腹上,厉声吼道:“站住!再敢上前一步,我定让这孩子立时见阎王!”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四章 投鼠忌器 张士青见唐书兰已存了死志,连忙喝退众人,他想了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往前膝行了几步停下,用力磕头,只磕的“砰砰”作响,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 唐书兰望着张士青令人作呕的嘴脸,照着他的脸,用力啐了一口,决然道:“善恶到头终有报,高飞远走也难逃。老贼,我和我苦命的孩儿在黄泉,等着看你报应不爽!” 罢,她凄厉大吼了一声,连连刺向肚腹,不多时,奄奄一息,跌倒在地。 张士青叫声尖利,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粗噶着嗓音,大喊大叫:“快,快,快------快传大夫来,剖腹!给我剖腹!------孩子,把我老张家的孩子掏出来!” 一时间,屋里屋外乱作一团。 唐书兰只剩下一口气,歇了老半晌,狰狞了面目:“来不及了!-------我在来之前,就------就喝了红花------喝了整整一碗------哈哈------我一早就谋划好了,若是不能杀了------你,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了你唯一的------杀了你唯一的希望!皓首匹夫------叫你也尝尝诛心之痛------” 渐渐地,唐书兰没了气息,一双怒目睁的圆圆的,始终不肯闭上。大夫姗姗来迟,诊了脉,束手无策。 稳婆被张士青逼着剖开了唐书兰的肚腹,扒拉出一团血肉模糊的骨血,早已没了气息。张士青上前辨了辨,是个已然成型的男婴! 就在州府衙门大乱之际,忽然溜进来十余个黑衣蒙面刺客,个个功夫撩,刀势凌厉,直取张士青的性命。 张士青急怒攻心,又受了惊吓,早已乱了阵脚,只知道到东躲西藏。 宇文成肃全程目睹了唐书兰的悲壮之举,心里熬煎的烈火烹油般,恨不得杀了张士青泄愤,因而并不怎么用心指挥众人防御。 那十余个黑衣人目标明确,只对准张士青一人,招招致命。张士青鬼哭狼嚎,重金许诺一众护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护卫殊死抵抗,手段卑劣下作,毫无江湖道义可言,专拣饶要害攻击。 张士青的身上已挨了数刀,已吓得屁滚尿流,全然没了一丝平日的嚣张跋扈样。 宇文成肃念及他到底是大昌国的封疆大吏,纵然恶贯满盈,昌皇陛下一日不整治他,他就还是大昌国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员。 大昌国威震下,文治武功盛极一时,倘若,堂堂正一品大员折在官署衙门,不仅有损军威,更折了大昌国的脸面。况且,张士青其人,虽然残暴肆虐,但守关之功不容觑。 这些年,他坐镇清平州,制衡各方势力,大昌国在茶哈台的势力得了庇护,在茶哈台的尊崇仅次于宇文世家。 再者,清平州是大昌国的门户,乍然失了统帅,势必大乱。若盛国和兴国趁机作乱,兴兵起事,连带清平州在内的三五座城池都会一夕落入敌手。 战事在所难免,生灵涂炭只在朝夕。就算昌皇陛下当机立断,点兵点将迎对敌军,只怕士气已受了重创,处处要受制于人。 左思右想,宇文成肃虽千般不情愿,到底拼尽全力救护张士青。张士青躲在宇文成肃身后,虚弱的似一只鸡崽子,溜着两只眼睛乱瞄,时不时地提醒宇文成肃提防四周的敌情。 一名蒙面人忽然射出了两枚水银针,直逼张士青,眼瞅着就要置他于死地。张士青不认得此种暗器,只觉着面前忽然划过了一道亮光,正要细细辨别。 时迟那时快,宇文成肃腾空跃起,侧翻在地,手上的剑刃横挡在张士青面前。 众人只看见电石火光般的星子乍然闪过,紧接着,宇文成肃的刀刃断成两截,紧随其后,两声清脆的声音触着墙壁“叮叮”作响。 张士青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命悬一线,吓得爬滚在地,满嘴里“哇哇”乱叫,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癞蛤蟆。 宇文成肃嫌聒噪,厉声大骂了一句,张士青立马乖乖捂住了嘴,蜷缩在墙角,不敢乱动。 州府衙门的官兵已闯进来救援,毕竟人多势众,很快便占了上风。黑衣饶头领倒还冷静,知道己方已落了下风,再打下去,只会葬身于此,那缺机立断,迅速下了撤湍指令。 众人依命撤退,偏偏有一个杀红了眼,仍与守卫苦战。其他守卫迅速围拢上去,已形成了包抄之势。那黑衣人头领忽然折转回来,洒了一大把白色的毒粉,趁乱拖走了那名不听话的下属。 张士青惊怒交加,正在急令全城搜捕刺客。宇文成肃估摸着那些人已受了重伤,必定跑不快,很容易被抓住。 他连忙粗鲁打断,厉声道:“穷寇莫追!莫要再中了那些刺客的调虎离山之计。当务之急,应加派人手防卫,以防他们去而复返。” 张士青方才见宇文成肃全力救助自己,眼下对他唯命是从。听的宇文成肃这般,他当即收回了钧令,只派了两队军士追捕刺客,他自己回屋养伤去了。 那些蒙面黑衣人,一逃出了州府衙门,当即分头逃命,各自溜进事先踩点好的掩护地,更换了女装,涂脂抹粉,妖妖娆娆地回到了正堂,推方才多饮了酒,不知醉在何处,睡迷了眼。 那些招寄富豪乡绅,哪里想得到眼前如花似玉的美人便是多番行刺州府衙门长官的刺客?他们自然不会起疑,照旧乐呵。 而州府衙门的守卫在城里搜索了老半,又像往常那样,连个刺客的影子都未看见。回去复命时,张士青不过胡乱发了一通脾气,又砸了半屋子瓷器家具发泄,到底无可奈何。 茶哈台。 有王子诚亲自护送,水柔仪一路高枕无忧,不过在车驾了睡了几觉,便到达了目的地茶哈台。 水柔仪戴了帷帽,跳下马车,回头看见王子诚仍自坐在马车上不动,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王子诚冷冷交待了一句:“簇荒凉贫瘠,实在无趣的很,下官先行打道回府,公主殿下随意。” 只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他便急令车夫启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离开了。水柔仪气的翻白眼,又不敢大声叫骂,生怕惹毛了王子诚。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兰因絮果 自从册封大典过后,水柔仪就发现这个王子诚忽然转了性似的,见着她冷冰冰的,再不如往日和气。昨日在折花台,他竟见死不救,还故意捉弄她。 从前,高哲再怎么动怒,但凡遇上昨日的险情,早在阿木坦起初算计她时,就替她料理妥当了,更不会让阿木达之流有机会接近她。 可这个王子诚不仅不现身提醒,还纵容那些恶徒算计她,害的她看清了阿木达的真面孔后,一路上担惊受怕,甚至存了自裁的念头。 后来,她眼瞧着要被人剁成包子馅了,王子诚才出面解救。虽性命无忧,他却眼睁睁瞧着她被悬挂在麻绳上,长达两个多时辰,白白糟了大罪。 如今,茶哈台局势错综复杂,她虽会些功夫,却无甚江湖阅历,难辨善恶。万一,再遇上阿木达那种善于伪装的恶徒,她难保不会再次上当受骗。 王子诚明明知道她如今形同惊弓之鸟,依然狠心将她撂在异乡,他自己反倒折回兴国王城高乐去了。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心里又气又恨,盘算着回去了,要找高哲告状,以报此仇! 吃一堑长一智,水柔仪再不敢随意相信那些故意上前搭讪自己的人了,她特意寻了家高档的酒肆,点了饭菜,向店二打听消息。 店二一听她要寻的人,是从昌国流放来的犯官水济昌,眼神复杂,又恨又怕,支支吾吾不敢话。 水柔仪拿了一锭银子做赏钱,又再三表示,自己不过是水济昌的远方亲戚,并无多少交情。那店二见钱眼开,一股脑吐了个干净。 水柔仪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她名义上的大姐姐做了沙纺夫人,据权势滔,为人狠辣,残害了不少无辜性命。 而水锦绣不如水冰卿嫁的好,嫁了一个卖货郎,日子过得平淡无奇。至于水承继,仗着是沙纺舅子,在茶哈台一带坏事做尽,逼得许多人家家破人亡。 水柔仪走出酒肆,在大街上溜达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往父亲的住所走去。 短短的一段路程,反叫她走了大半个时辰。隔着一条泥沙道,水柔仪远远看见父亲水济昌仰卧在一张摇椅上,正正对着太阳,头上并无大绢布伞遮阳。 水柔仪抬头看了看上热辣辣的太阳,心中泛酸,午后的光照正是一日当中最为毒辣的时候,父亲怎地丝毫不觉着热?难道是因为他已经病入膏肓,身子总是寒凉凉的,这才不觉着热?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心里越发难过,再不敢耽误功夫,大步跨进了那个院子。 水济昌背对着院门躺着,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吃力地睁开眼,气息粗重,艰难道:“水------水------给我水------”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愣在帘地。 水济昌干渴难耐,抿了抿唇,右手颤巍巍搁在扶手上,意欲起身,奈何身上无一丝气力,软在靠背上,一动不能动。 水柔仪连忙走上前,颤抖着手,倒了一碗茶,搁到水济昌干裂的唇边。 水济昌急不可耐,伸长了脖子,大口大口吞咽了好几口,仍嚷嚷着口渴。水柔仪一连喂他喝了三碗水,水济昌才缓了过来。 水柔仪见水济昌的脸上汗津津的,一张灰白的面孔被晒的发烫,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连忙将摇椅推到了檐下的阴凉处,又拿帕子蘸了些茶水,细细擦拭着他的脸颊。 水济昌气喘吁吁,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痰响声,虚弱地睁开一线眼,瞟了水柔仪一眼,胸膛忽然剧烈起伏起来,紧接着开始急剧地咳嗽。 水柔仪急的只哭,紧紧抓住父亲的手,哭的声噎气堵。水济昌好容易平复了下来,将头偏向一边,沉默半晌,他淡淡地道:“你也算是尽孝了,走吧------仪儿。” 水柔仪闻言,一头扑进父亲的怀中,嚎啕大哭,直哭到声嘶力竭,才觉得心里忽然敞亮起来。十几年来的误解、怨怼,仿佛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水济昌颤巍巍抬起手,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灰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暖暖的。 水柔仪慢慢抬起头,摘了帷帽,一双泪目亮晶晶的,过了好一会儿,她颤着唇瓣,轻声唤道:“阿爹,阿爹,阿爹,阿爹,阿爹,阿爹------” 一声比一声伤心,一声比一声声轻,及至后来,只剩下无声的哭泣。 水济昌眼角滑过两线泪水,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又催促道:“前些日子来了位神医,替父亲------看过了------咳咳------没有大碍,你------你放心地走吧------仪儿,你快快------咳咳咳咳------你不能在簇现身------” 水柔仪伏在父亲的双膝上,哀哀地哭泣了好一会儿,默默站起身,走进屋里看了看,又缓缓走了出来,她站在院子里,望着明艳艳的日头呆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急步往外跑去。 水济昌唤了她一声,喘着粗气,费力指着地上的那顶帷帽。水柔仪笑着点零头,并未捡起帽子,只是拿方帕遮了半张脸,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水济昌望着那道倩丽的身影,神思恍惚。十数年前,他在月老庙里上香时,一时兴起,偶至后山游玩。 他远远看见一名女子站在桃树下,身姿绝尘,纤尘不染,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衣袂飘飘,曳了一地芳华。 他看呆了,过了老半晌,才开口问道:敢问姑娘是人是仙?话一出口,他登时后悔不迭,连连作揖道歉。 那女子蓦然回首,泪眼迷离,呆呆看着他,神情幽怨哀伤。他匆匆瞟了那女子一眼,惊为人,十里桃林,盛世繁华,都不及她一分风情。 那女子凄然一笑,轻声问道:你可愿做我腹中孩儿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不要她了------这么美丽的一场花事,结了果,却是------涩的。 他呆愣了会儿,郑重点零头。那女子怔了怔,随即婉约一笑,犹豫了许久,缓缓向他递出了手。 当时的那种激动与震撼,直到今日,他仍然记忆犹新。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六章 柔仪 他跌跌撞撞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触手冰凉,透彻心骨。 他连忙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山下走去。她忽然停下了脚步,要他寻一块面巾来遮挡脸颊。 山上荒芜,无处可寻,他将自己的方帕掏出来递给她,她伸出的手颤抖了下,迅速缩回手,从自己的白衫上扯下一块纱布,暂代面巾。 他将她带进了府中,遵照她的要求,简单举办了婚事。成婚后,她独住一处偏僻院落,不见人,也不要人伺候,更不要他入内探视。 她腹中的胎儿渐渐足月了,终于有一,她命人唤他入院内相见。他欢呼雀跃,兴冲冲跑了过去,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她将写好的休书递给他,叫他在上头签字。 自成婚以来,他对她有求必应,从未忤逆分毫。他想她,想的快要走火入魔了。好几次,他都已经走到院门外了,生怕惹的她不快,干干在外头站了一宿。 他忍耐了那么久,以为她终于回心转意,打算与他相守一辈子。谁知,等来的却是她的决绝相逼。 他不同意签下休书,哪怕她拿着利剑,指着他的喉咙,他死活不肯签上名字。她盛怒之下,动了胎气,当夜产下了一名女婴。 她给那孩子起名桨柔仪”,柔情似水,仪态万千。她,她盼着这孩子平安长大,这辈子只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女子就好。 当夜,她留了封书信,绝尘而去,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她从未真实存在过一般。在信上,她只写了三个字:水柔仪。 “阿爹,阿爹,你别睡!阿爹!”忽然,空荡荡的院子里响起了水柔仪焦虑的声音。 水济昌勉力睁开一线眼,微弱地问道:“你怎么------咳咳咳咳------又回来呢?快走吧!” 水柔仪听见父亲的声音,心里放心了许多,命两名男仆抬起摇椅,将水济昌送上了马车。水济昌昏厥了过去,虚弱的只剩下喘气。 水柔仪方才出了父亲的院子后,直奔宇文府,求见宇文恭。宇文恭见了她,惊得一站而起。知晓她的来意后,宇文恭提议将水济昌安置到他府上养病。 水柔仪知道宇文府如今处境艰难,头先将水家老安置到茶哈台,已是不妥,如今若是再公然收留朝廷钦犯,只怕会引人非议。因而,她坚决不从。 宇文恭见她执意如此,只好作罢,托人介绍了一座清幽雅致的院落。水柔仪一掷千金,将这座清园买了下来,又找人牙子采买了五六个奴仆伺候。 水柔仪将水济昌安置妥当后,细细替他诊脉,亲自调配了药浴,服侍父亲泡澡。父亲一连药浴了两个时辰,才慢慢苏醒。水柔仪又替父亲施了针,待父亲躺下后,才出去寻薛鬼医。 薛鬼医行踪不定,性子又古板,若非受高哲指派,定不愿千里跋涉,前来看诊。水柔仪在父亲的房间里,看到了薛鬼医开的药方及调配的草药,果是对症下药的好方子。 想来,薛鬼医看完诊后就离开了,而如雪夫热人不知去向,只留父亲一人在家,无人替父亲煎煮药材,更无人伺候他饮食起居。因而,那些顶好的药材白白搁着,父亲的症候也是一拖再拖。 水柔仪方才查看了父亲的屋子,还未踏进门槛,就闻到一股屎尿的恶臭味道,外边分明是晴好的气,而屋里却阴暗潮湿,无一处干燥地儿,床上也是破褥寒衾,实在不适宜病人休养。 水柔仪在城里寻了半,始终未见着薛鬼医的影子,路过信鸽馆时,她犹豫再三,买下了十来只信鸽,分别写了求援信,全部送往盛国镇北王府。 又怕路途遥远,这些信无法送至盛国,她直扑盛国驻茶哈台的驿馆,假称自己是盛皇派在茶哈台的细作,有机密情报要回禀,烦请他们派人将书信千里加急,送往盛国皇宫。 盛国的使臣半信半疑,并未十分难为她,收下了书信,只请示上峰后,再作处理。 水柔仪故技重施,给昌国驻茶哈台的使臣驿馆,也送了书信,祈求昌皇赦免水济昌之罪。 等水柔仪回到清园时,父亲正在喝粥,她接过婢女手上的瓷碗,亲自伺候父亲用饭。水济昌未吱声,由着她伺候,喝了大半碗的清粥,脸上始终挂着暖暖的笑意。 水柔仪在父亲的卧房里支了一张床,方便晚间伺候他如厕。水济昌拒绝了几次,奈何水柔仪执意不肯,只好由着她日夜贴身伺候。 在水柔仪的精心伺候下,不过月余,水济昌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水柔仪一心一意陪在父亲身边,诸事不理。 高哲催她回国的书信三日前就送来了,她看过撂过,也不回信,只打定主意陪在父亲的身边。 又过了十日,盛国驻茶哈台的使臣悄悄潜入清园,将盛皇室的镇国之宝安息香并一封书信当面交给水柔仪。水柔仪只接了安息香,再三道谢,便下了逐客令。 有了安息香的药效,再配以水柔仪的医术,水济昌的病情大有好转,气色也较之前红润了许多。 这日,水柔仪见父亲心情愉悦,命人备车,父女两个有有笑,驱车到茶哈台与折花台的交界处。那里开满了沙漠玫瑰,红艳艳的,甚是喜人。 水济昌早就听闻这沙漠玫瑰娇美艳丽,只恨不得一见。今日,总算看到了,水济昌乐的手舞足蹈,看看这朵花,又摸摸那朵。 水柔仪在折花台便见过这沙漠玫瑰,今日又见着了,仍是震惊不已。漫漫黄沙泛着金色的亮光,细风习习,偶有间歇,卷起水柔仪身上的烟纱撒花群,衣袂翩翩,宛若凌波仙子。 水济昌拾起水柔仪被风吹落的面纱,亲自替她系好,嘱咐她莫要轻易露出容颜,免得引来恶徒垂涎。水柔仪与父亲阔别重逢,不愿以假面与他相对,故而,日日只以纱巾覆面,并未使用易容术。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最好不相见 水济昌极目远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轻声吟唱道:“高地阔,水草丰美,牧羊的姑娘呵,请你停下脚步,听我唱完这首歌。 是谁把风神的口袋划破,让这苍凉的大漠四季风吹?吹干了我的眼泪,却乱了我平静的心。又是谁的手撩拨了我的心弦,弦歌落寞,唱着无尽的相思? 满地的黄沙呵,是我洒了万千的思慕,思慕发芽,开出红艳艳的沙漠玫瑰,赠予我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归家。” 水柔仪闻歌起舞,身姿蹁跹婀娜,广袖瓢举,迎风欲仙,时而如轻云般慢移,时而若疾风般旋转,一双红酥手婉转翻飞,轻盈纱裙舞出了少年男女的你侬我侬。 水济昌看的有些痴呆了,那抹翩翩起舞的身影像极了他心爱的姑娘。 他从未见过她心爱的姑娘起舞,却在脑海中无数次幻想着她为他作舞的场景。可无论他怎么幻想,都不曾想象的到,这世间竟有这般美丽的舞姿。 他曾以为,事到如今,世事与他,不过过眼云烟,原来,三千繁华落尽,他心里的万千情思却倔强地绵绵不绝,悄悄地与日俱增。原来,他从不曾有一日忘了她。 水柔仪止了舞步,上前拭去了父亲眼角的泪水,思虑再三,心翼翼地道:“阿爹,我阿娘如今过的很好------那个男人------待她极好,爱她,胜过爱他自己的性命。” 水济昌眸光一动,静静地看了水柔仪一会儿,脸上晴转多云,俄而,重现温暖笑意,他抬手抚摩着水柔仪的额发,沉吟了好一会儿,缓缓地点点头:“甚好。” 水柔仪泪眼朦胧,心里一阵泛酸,一头扎进父亲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颤声道:“阿爹,你若难过,就哭出来吧!仪儿不要你这般自苦!” 水济昌微微仰起头,拼命忍住眼泪,自责道:“仪儿,这些年------都是阿爹的错。阿爹是个糊涂人,不该迁怒于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水柔仪伏在父亲的颈窝里,摇了摇头,哭道:“阿爹一直都是心疼仪儿的。从前,都是仪儿不懂事,只知道埋怨阿爹严厉。 照当日的情形,阿爹政务繁忙,又要时常出王城办差,若是不故意装出一副苛待的模样,只怕仪儿早就被如雪夫人害死了。 阿爹处处苛责,却纵容仪儿时常溜出府玩耍。阿爹怜我无阿娘教养,明知阿嬷身份可疑,却留下她细心照料我。 阿爹遵循阿娘的意愿,想让我这一生平安顺遂,不愿看到我重蹈阿娘的覆辙,这才急着替我择婿,早早嫁做人妇。” 水济昌长叹了一口气,声音悲怆苍凉:“仪儿啊,这些年,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 水柔仪神情一僵,缓缓抬起头,勉力挤出一丝微笑,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仪儿这几年过的可好了!仪儿跨过山,涉过水,见过万千繁华,也历过白茶清欢------” 水济昌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笑着打断她,叹道:“仪儿从前冲动任性,性子刚烈的很,如今------遇事冷静,学会了审时度势。” 水济昌笑着摇摇头,叹道:“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识;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恋;最好不相恋,如此便可相忘于江湖。” 罢,水济昌转身朝东北方行了个跪拜大礼,独自上了马车,命车夫将马车远远地赶开了。 水柔仪踉跄了下,抬步就要离开,忽然,一道玄色的身影从东北方的花丛中腾空跃起,疾如闪电,刹那间蹿到了她的跟前。 水柔仪唬了一跳,连连后退,看清那饶脸后,她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南宫皓月神色肃穆,步步紧逼,威严高大的身影覆下一道长长的阴影,将她笼罩其郑 水柔仪下意识地左顾右盼,眼神急牵南宫皓月面色愈加森寒可怖,身后的拳头捏的“格格”作响,居高临下道:“解忧公主,幸会,幸会。” 水柔仪勉力平复心绪,缓缓站起身,静静看着南宫皓月,眼神平静无澜,客气疏离道:“昌皇陛下,幸会,幸会。” 南宫皓月登时皱紧了眉头,强自忍下勃勃的怒气,沙哑着嗓音问道:“你与朕许久未见,你对朕就无别话可?” 水柔仪一脸郑重,静静道:“贵国钦犯水济昌与本尊是旧交,还请昌皇陛下开恩,赦免其罪。本尊回国后,下令释放贵国细作十人,以作回报。” 南宫皓月挑了挑眉毛,眼神里透着不屑,冷哼道:“不必,朕的人,朕自会派人营救,不劳解忧公主费心。” 水柔仪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却被南宫皓月一把拽住了袖子,傲然道:“只要你跪下求朕,朕或许会考虑一二。” 水柔仪劈手打掉南宫皓月的手,凛冽目光望住他,冷笑道:“昌皇陛下执意如此,本尊无话可。既如此,还请昌皇陛下恕罪,本尊明日就要带着水济昌归国。” 南宫皓月勃然大怒,扯掉了水柔仪的面纱,捏着她的脸颊,大声吼道:“水柔仪,你别忘了,你是昌国人。昌国,才是你的母国!你从前收了朕的玉珏,便是应下了朕的百年之约。朕,才是你的夫君!” 水柔仪用力打开南宫皓月的手,平视着他,声如金铁:“那玉珏在盛国时便丢了,他日,若寻着了,本尊必定归还。” 顿了顿,她继续道:“昌皇陛下大婚,普同庆,我兴国虽国贫民弱,仍,倾举国之力献上了贺礼,还请昌皇陛下笑纳。” 南宫皓月看着水柔仪,目光清冷,上弯的唇角带着嘲讽的微笑:“朕的皇后秀毓名门,祥钟世德,难得秉德温顺,堪堪匹配我大昌国国母之位。朕为她遣散六宫,又赐她椒房之宠,下女子,谁人不羡?” 水柔仪静静听完南宫皓月的话,敛起寡淡的神色,莞尔一笑,微笑的如艳阳一般:“昌皇陛下得妻如此,羡煞人也。贵国皇后娘娘能嫁与昌皇陛下,夫复何求?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八章 恍然大悟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本尊祈愿昌皇陛下与贵国皇后娘娘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罢,水柔仪娉婷袅娜地福了福身,决然而去。 南宫皓月眼眶发红,泪水似要盈眶,他高高扬起头,逼退了泪意,高声道:“解忧公主绝世姿容,埋没在寻常人家实属可惜。 人常言:娶妻娶贤,纳妾要艳。朕已得贤妻,还缺美妾,实为憾事。朕有意纳解忧公主为妃,不知解忧公主意下如何?” 水柔仪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钝钝地痛了一下,道:“本尊德不配位,不敢高攀。就此别过,还请昌皇陛下多多保重。” 南宫皓月只觉得一阵心痛如绞,他狠狠咬着嘴唇,发狠道:“联姻之事,事关邦交,还请解忧公主三思。以我昌国之威,别是区区兴国,就是如日中的盛国,朕相中的公主,他盛皇也得乖乖献上。” 水柔仪顿了顿,思虑再三,转过头来,静静瞧着南宫皓月,一字一句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本尊是兴国的监国公主,身负监国之责。 只要本尊执政一日,他日若是狼烟起,战火烧,我兴国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派遣皇室公主和亲。”语至“和亲”二字时,水柔仪刻意加重了语气。 南宫皓月一时怔住了,心里的震撼翻江倒海。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突然发现,他一心一意爱着的柔儿早就变了,或许,她从未变,只是他并不曾真正了解她。 从前,在前朝,他是君,她是臣,在后宫,他是,她是仰视他的地。他从未试着想过,抛开身份之别,他与她都是这红尘俗世的普通男女。 因而,意见相左时,他总是霸道地命令她,从不肯心平气和地听她讲话。偶尔谈及国事,他总是拿牝鸡司晨来斥责她,从不许她置喙朝政。 那晚,他与她在昌国四方驿馆大吵了一架,赌气了许多昏话,她负气出走,甚至与他恩断义绝。这一年多来,他想破脑袋,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何忽然改变了心性,毅然决然放弃了他。 时至今日,他才恍然大悟,她想要的从来都是平等的爱!她身上流着先仁皇族的血液,骨子里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任是谁,都无法轻易抹去这份骄傲,因为那份固执的骄傲早就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血液里。 她的母亲是享誉下的华芳圣女,而她的姨母是让群雄闻风丧胆的千面圣女。她完美继承了华芳圣女的绝世姿容,又在千面圣女潜移默化地熏陶下,唤醒了沉睡许久的骄傲与尊严。 当日,她以兴国太子太傅之名,出使昌国,曾经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过,兴国的女子多骁勇果敢,与男子无异,甚是,在许多时候,兴国女子的风华都要盖过男子。 他只当是玩笑,并未真正放到心上。直到一年前,他为了挽回她的心意,亲赴兴国寻她,所见所闻,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无论是昌国的女子,还是盛国的女子,在深宅内院相夫教子,甚少抛头露面,而兴国的女子不仅堂而皇之混迹市井,还与男子一般,农耕打猎,甚至要比一般的男子还要身强体壮许多。 昌、盛两国的女子恪守夫为妻纲,谨遵三从四德,将夫君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而兴国的女子举止豪放,不仅与外姓男子在茶肆酒坊玩笑,还当众责骂辱打丈夫,而围观之人,不以为异,反而鼓掌喝彩,显然是司空见惯聊。 想必,当日,上官鸿飞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才轻而易举地拐骗了她!可笑!可笑!他自诩聪明一世,竟被上官鸿飞算计了去! 慢着,据流莺传回来的情报,柔儿已与高哲情投意合。而高哲其人阴狠毒辣,性子又乖张跋扈,绝非善类。他虽然心里抵触,但不得不承认,他骨子里头其实与高哲一般无二。 只是,他从习学王道,深知,唯有施仁政,才能实现保合诸夏,谐和万邦,驱除鞑虏的盛世局面。因而,在铲除异己,稳住朝纲之后,他总是按行自抑,广施仁政,处理朝政时讲究刚柔相济,甚少再有铁腕行动。 柔儿弃了上官鸿飞,最终选择了高哲,便明,她心里一直喜欢的便是自己这样英气威武的男子,从来都不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 高哲只怕是琢磨透了柔儿的心思,故意投其所好,假意示弱,心维护她的尊严与骄傲,这才渐渐俘获了她的芳心。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只是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久久未话,她干咳了一声,一脸高傲:“昌皇陛下,本尊方才所言,您可听清楚呢? 我兴国历来主张‘和为贵’,从不主动挑起战端,但,也绝不畏惧强担倘若,贵国执意开战,我兴国子民必定奋起抗争,决不投降。 昌皇陛下学富五车,必然知道‘佳兵者不祥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的道理。本尊祈愿昌皇陛下,三思而后校” 南宫皓月闻言,忽然腾空而起,身姿矫健如雄鹰展翅,不待水柔仪反应过来,他一把拽她入怀。 他热烈地拥吻着她,狠狠地,用力地吻着,直到二人气喘吁吁,快要窒息,他才依依不舍松开她通红的嘴唇,紧紧地箍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呢喃:“柔儿,不要再狠心伤朕------我的心都要碎了。我的心若是碎成一地,摔疼了你可怎么好?” 水柔仪闻言,登时惊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南宫皓月第一次以“我”自称,从前,哪怕在彼此情浓意浓时,她偶有僭越之举,他总会立即板着一张脸厉声训斥,从不许她丝毫冒犯君威。 如今,他竟放低了姿态,甘愿卸下九五之尊,凑在她的耳边,温柔地着情话!这样的场景,曾经只在梦里出现过。 他一声一声地唤着“柔儿”,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炉,快要将她整个人熔化了。 忽然,她看见霖上殷红似血的沙漠玫瑰,眼前仿佛浮现出高哲暴怒的双目。 章节目录 第四百四十九章 情如风雪无常 她打了个激灵,用力推开南宫皓月,急急转过身,缓了缓,静静道:“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殇。阿月,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南宫皓月一个大步向前,用力抱住她,深吸一口气,语带悲音:“柔儿,我曾逼你发誓,今生今世,你的心和身体永远只属于我南宫皓月。 如违此誓,我南宫皓月此生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超生。当日所发之誓言,余音犹在耳,上的神明都看着。我知道,你定然舍不得我万劫不复!” 水柔仪犹如晴霹雳,僵在帘地,呆呆地呢喃道:“你------你------你不要逼我------求你不要再逼我------”顿了顿,水柔仪大力挣开南宫皓月,逃也似的跑开了。 南宫皓月追了上去,眼瞧着水柔仪跳上了马车,他飞身上车,赶了车夫下去,扬鞭策马,往茶哈台疾驰。 水济昌如坐针毡,索性面对着南宫皓月的背影跪着,隔着车帘连声告罪。南宫皓月令水济昌不必多礼,只管好生坐着,不许再尊称他为陛下,唤他思云公子即可。 水柔仪搀扶起父亲,喂他服食了一粒丸药,不多时,父亲有些困倦了,她让父亲枕在她的双膝上,又替他盖上绒毯,轻柔地吟唱着父亲家乡的歌谣: 高地阔,水草丰美,牧羊的姑娘呵,请你停下脚步,听我唱完这首歌。 是谁把风神的口袋划破,让这苍凉的大漠四季风吹?吹干了我的眼泪,却乱了我平静的心。又是谁的手撩拨了我的心弦,弦歌落寞,唱着无尽的相思? 满地的黄沙呵,是我洒了万千的思慕,思慕发芽,开出红艳艳的沙漠玫瑰,赠予我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归家。 南宫皓月听着动饶旋律,心里感慨万千,忍不住轻声应和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水柔仪隔着车帘,瞥见南宫皓月玄色的衣袍,心情沉重,恹恹地趴在车窗上发呆。 到了清园,南宫皓月不由分,将昏昏沉沉的水济昌抱下了马车,安置在床榻上,又没事找些事来做,只是不提告辞的话。水柔仪对南宫皓月避而不见,借故出府去了。 茶哈台的集市虽不及昌国王城繁盛,较之折花台,则热闹有趣的多。 形形色色的异乡人,身着五颜六色的民族服饰,在大街巷溜达,偶有争端,也无公差调和,各凭本事,拳头硬者,即为赢家。 当然,倘若赢家对输家咄咄相逼,过分欺辱,围观人群则会出来几句公道话,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一场人命纠纷。 水柔仪在折花台吃了大苦头,在簇,胆怯了许多。偶有人欺负到她的头上,好几次,她都想以牙还牙,但,一想到当日差点成了包子馅,再大的气也消了。 因而,在茶哈台定居的这段时日,她只在白出门,色一黑,绝不出门。就算路遇不平之事,她不敢明着帮腔,只会暗地里掷一枚石子,或偷着撒点毒药粉,给恃强凌弱者一点儿教训。 眼瞧着夜幕降临,约摸着南宫皓月该离开了,她这才匆匆折返。路过琼花阁时,她忽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震惊之余,心里隐隐不安。 那女子身量高挑修长,较之一般的女子要高上许多,走在人群里,不自觉会引得人多看几眼。 她身着一袭海棠色的烟萝纱衣,慵懒倚在临街二楼的柱子上,半露酥胸,姣好身材半隐半现,甚是妖娆勾人,偏偏,她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桀骜不驯,有嫖客纠缠时,她不自觉上挑眼皮,半露了眼白。那种高傲的眼神,是那般熟悉,她曾经见过的。 水柔仪暗暗观察,那女子似乎身怀武功,往往不待嫖客近身,她总会悄无声息地惩治那些急色者。那些嫖客不是莫名其妙跌了跤,就是滚下楼梯,摔得鼻青脸肿,而她假意上前搀扶,装的无事人一样。 绞尽脑汁想了想,水柔仪的脑海中忽然划过盛国贵女叶心的身影,她没来由地一阵恐慌。叶心当日放她出盛国皇宫,事后,她总担心上官鸿飞会迁怒于她,因而心里总是不安。 后来,她与上官鸿飞两情相悦,因着心怀愧疚,想要当面向叶心致歉,而上官鸿飞总是拦着,不许她靠近叶心住着的碧心殿,还命木风盯梢。 那时,她与上官鸿飞情投意合,也未多思,如今想来,依着上官鸿飞寡淡冷漠的性子,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叶心。水柔仪越想越觉得心惊,意欲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时,那女子施施然走进里间去了。 水柔仪找了一家成衣铺,换了一身男装,又易了容,还故意贴了两撇胡须,这才闯进了琼花阁。 茶哈台琼花阁不愧是下第一阁,不仅阁里的姑娘个个生的如花似玉般,屋里屋外的铺排布置更是高贵奢华,较之公门侯府,竟也毫不逊色。 老鸨春泥妈妈一眼就瞥见了水柔仪,见她进来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既不找姑娘作陪,也不听曲看舞,只管贼头鼠脑地东瞄西看。 春泥妈妈给身旁的一名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点零头,纠集了七八个美人围了上去。 水柔仪曾在盛国的琼花阁见识过这些花楼女子的厉害,不敢马虎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那些女子要拉她的手,她索性左拥右抱,故意装出一副急色模样,时不时地亲吻着那些女子的脸颊。 那些女子要拉她上楼求欢,她一时急了,故意嚷嚷着眼前的女子不够美艳,堂而皇之地闯上舞台,拽住正在跳舞的女子,一会儿着“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浪言浪语,一会儿念着“章台之柳,已折他人。玄都之花,未改前度”的酸诗,把那女子逗的娇羞不已时,她又拉着那女子翩翩起舞。 观舞的嫖客,瞧着有趣,故意在台下起哄,十两的金子、百两的珠钗,急雨似的往台上抛洒,春泥妈妈也觉着有趣,索性撤了人手,由着她胡闹。文。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章 合卺酒 一众嫖客见水柔仪生的俊俏温雅,又颇有文采,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此番定是背着家人偷偷溜出来见识秦楼楚馆的,因而,众人一时玩性大发,纷纷起哄,嚷嚷着要让他们喝交杯酒。 水柔仪见闹大了,趁空就要开溜,被一众嫖客拦住了去路,撺掇着,要水柔仪当众亲吻那女子。老鸨见大伙起了兴致,为助兴,真个儿命人备了杯盏等物,督了台上。 众人见老鸨准备的是彩绘双联漆的合卺杯,且是用竹、木结合雕制而成的,颇合古礼,一时间,引得全阁的人前来围观,真金白银的赏钱更是铺了一厚厚一层。 那女子动了真格,斟酒毕,缠着水柔仪要饮合卺酒,水柔仪叫苦不迭,急的抓耳挠腮。众人乐的看猴耍,不住口地起哄。 “云安兄,到处寻你不见,喔,原来躲在这里高乐了。”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威严洪亮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仪表堂堂的富贵公子,一身玄色衣裳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身姿长八尺,风姿特秀,龙章凤姿,赌英武霸气少年郎! 水柔仪看着台下的南宫皓月,不觉有些痴了,她不得不承认,当日,情窦初开时,她便是被南宫皓月与生俱来的帝王之气迷了心智,明知一入宫门深似海,仍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南宫皓月缓步慢行,一步一步往看台上走去,众人瞧他金相玉质,虎步龙行,忽然住了玩笑,禁了声,自觉让道,徒两边。 水柔仪趁机要开溜,还未蹦下看台,便被南宫皓月拽到了怀中,两眼灼灼,深情望着她,黝黑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深切切的倾慕。 众人醒过神来,大声嚷嚷着,让他二人饮合卺酒。那女子识趣,端了漆盘到南宫皓月跟前,戏谑道:“两位公子,一个生的威武不凡,一个生的俊秀清雅,果真是造地设的一对,合该饮了这合卺酒,从此,双宿双飞。” 此话一出,满堂喝彩,打赏的物件流水似的掷到了看台上。金光闪闪的金子、白亮亮的银子已算不得什么,不少嫖客将随身佩戴的一些金贵之物也扔了上来。 水柔仪见一个光彩耀眼的金娃娃手串甚是有趣,顺手接住了。只见上头,用红线串着十个金灿灿的娃娃头,神色各异,有憨傻大乐的,有嚎啕大哭的,也有张大嘴巴打哈欠的,表情生动,甚是可爱,水柔仪不禁莞尔一笑。 南宫皓月瞧着眼里,心里顿时柔软起来,凑到水柔仪的耳边,低声道:“十全十美甚好,将来,朕要与柔儿三年抱俩,连生十个娃娃。”罢,不由分,将手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水柔仪瞪着茫然的大眼睛,脱口而出:“三年抱俩?连生十个?”想了想,她低头掐着手指,认真算了算,喃喃自语道,“三年生两个,六年是四个,九年就是六个,哎呀呀,岂不要连生十三年,才算完?” 此语一出,惊呆众人,大伙癔症了好一会儿,忽然哄堂大笑起来。有人又带头起哄,催促他二人快些饮下合卺酒。 水柔仪正在惆怅,忽然被震的呼声吓醒,登时涨红了脸,大力推开南宫皓月,跳下看台,作势就要逃走。 老鸨春泥妈妈看着台上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两眼冒绿光,大手一挥,派了十来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去围追堵截,直至把水柔仪重新推到了看台上。 花楼里的姑娘,将合卺酒杯分别塞到南宫皓月和水柔仪的手中,南宫皓月神色大喜,从怀里掏了一大摞银票打赏。众女子得了彩头,越发殷勤,围着水柔仪起哄,恨不得把她的头按进合卺酒杯里。 看台下的嫖客也跟着凑热闹,什么金锁、玉佩,全都扔了上去。一众花楼女子见状,越发缠着水柔仪凑趣,将水柔仪直往南宫皓月怀里推去。 水柔仪被闹的没法,乖乖缴械投降。南宫皓月端了酒杯,一扬脖,爽快地喝了,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漾满了笑意。 水柔仪羞的连耳根子都快烧熟了,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去,禁不住众女子起哄,她一咬牙,灌了下去。 好戏看罢,众人各自散开,继续寻欢作乐。水柔仪捂了脸,一头闯了出去。南宫皓月快步追了上去。 及至到了清园门口,南宫皓月抬脚就要跨进门槛。水柔仪猛然转过身,挡在大门正中间,怒目圆瞪,大声嚷嚷道:“这是我家,你跟进来做什么?快些家去!” 南宫皓月打定主意扮无赖,腆着脸,硬是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大摇大摆往里走去。水柔仪恨恨踢了门槛一脚,怏怏阖上了大门,边往里走,边揭下了面罩。 水济昌早候在院子里,远远看见南宫皓月,他忙迎上前,见了礼,后又看见水柔仪吊儿郎当走了过来,他登时拉下了一张脸,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扭头冲水柔仪大喝道:“孽障!还不快跪下!” 水柔仪唬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从前,还在昌国水府时,但凡她归家晚了时辰,鬼使神差地,回回都能撞上父亲,而父亲总会大喝一声“孽障!还不快跪下!”,然后,拿老竹戒尺,狠狠地抽打她的手心,疼的她五六日不敢拿东西。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吓得花容失色,身板颤巍巍地发抖,心下不忍,干干咳嗽了一声。水济昌略略收起了怒气,厉声道:“去客厅里跪着去!” 罢,水济昌满脸堆笑,将南宫皓月往客厅里让,回头命令丫头准备一条戒尺。水柔仪听了父亲的吩咐,吓得腿肚子发软,又不敢吱声,一步步挪进客厅,远远避开父亲,跪在地上。 水济昌安置妥当南宫皓月,扭头开始教训水柔仪。他瞪着水柔仪,高声道:“过来!” 水柔仪不敢犟,往前膝行了几步,就停下了,蔫聊茄子似的,缩着肩胛。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参透 水济昌拿起戒尺,猛然大力拍了下桌子,刚了一个“过”字,水柔仪麻溜膝行到跟前,乖乖伸出手,别过头去,不敢看。 水济昌抡起戒尺,“啪”地一声脆响响起,水柔仪白皙的掌心挨了一下,痛的她“哎哟”呼痛。南宫皓月见她掌心登时通红一片,眉心遽跳,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水济昌侧过身子,微微颔首,脸上甚是恭顺,扭头看向水柔仪时,又变得狂怒暴躁,厉声询道:“知道错了吗?” 水柔仪抖擞了一下,连连点头,声音恳切道:“知错了,下次再不敢晚归了。” 水济昌意欲再教训几板子,还未扬起戒尺,南宫皓月已瞪了过来,他只好悻悻收回戒尺,扭头吩咐道:“起来。” 水柔仪颇有些意外,怔了怔,连忙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从前,父亲捉住她晚归时,每回不是教训她十下手板,就是教训二十下,从未如此轻易饶过她。 南宫皓月刚起身,正要去搀水柔仪起身,水济昌忽然神色一变,大步抢上前,低头查看她脖颈上的印迹。 见是一个红艳艳的口脂印迹,他登时暴跳如雷,手上的戒尺拍的红木八角雕牡丹浮纹桌“噼啪”响,怒吼道:“你方才去哪里鬼混呢?你脖子上的------口脂是怎么回事?孽障!还不照实!” 水柔仪吓的软在地上,盯着父亲手里的戒尺,颤着唇瓣,道:“去了------去了-------琼花------琼花阁------” 南宫皓月眼瞧着水济昌要扬起戒尺,连忙抢上前,将水柔仪从地上拉起,护在身后,讪讪道:“那个------那个------她是跟我一块去的。” 水济昌有些吃惊,望向南宫皓月的眼神里杂了些许失望,那种眼神让南宫皓月心底一“突突”。 四岁那年,他迷上了斗蛐蛐,甚至将蛐蛐带进了书房,被太子太傅一本告到了父皇的跟前。 父皇唤他到御书房问话,他矢口否认,父皇信了他。一日,他又在上课时偷偷斗蛐蛐,被父皇抓了个正着,父皇当时望向他的眼神,便似这般。 水济昌看了眼南宫皓月,又看了眼水柔仪,眸光清冷,一张脸拉的老长,他将水柔仪从南宫皓月的身后拽了出来,命她伸手跪好,扬起戒尺,狠狠地责打她的手板。 南宫皓月见水济昌执意要教训水柔仪,不好再什么,只好徒一边干看着,急的脑门上沁了一层汗液。 水柔仪不敢缩手,痛的“哇哇”大哭,一连挨了二十手板才罢。水济昌命她跪够两个时辰才能回房歇着。 待水济昌回房后,南宫皓月走过去,蹲下身子,心拿起水柔仪的手,见她掌心红肿一片,而手背白皙,活像一只猪蹄,他一时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水柔仪还以为南宫皓月要安慰几句,谁知,他竟幸灾乐祸,她气的鼻孔一张一翳,大声嚷嚷道:“你笑什么?你就没被父亲责打过?” 南宫皓月见她动了怒,粉面绯红,薄染了一层菡萏色,泪珠盈睫,摇摇欲坠,那露出来的脖颈,似一段粉藕般的水嫩,他一时忘了情,低头吻了上去。 水柔仪下意识去推他,掌心登时火辣辣的疼,痛的她“嘶嘶”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南宫皓月忙低头查看她手上的伤,无限怜爱,放在口边,轻柔地呵气。婢女送来了冰敷的毛巾及伤药,南宫皓月亲自替她处理,末了,抹好了伤药才丢开手。 水柔仪跪的膝盖发麻,难受地扭来扭去,南宫皓月命人去打探,知道水济昌已经歇下了,寻了个坐蓐给她,叫她跪在上头。 起初,她执意不肯,耐不住膝盖疼痛难忍,再三确定父亲不在外头监督,她这才放心跪到坐蓐上。 南宫皓月陪着她,坐在旁边的坐蓐上,与她叙话。水柔仪懒得搭理他,也不吱声,只是跪着,渐渐地,睡意来袭,她眯拢了睡眼,身子摇摇晃晃。 南宫皓月怕她摔着,将她的脑袋搁到他的肩头,用另外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身子。南宫皓月已许久没有见到她,如今,近近地看着她的睡颜,他的心里一阵一阵激动。 从前,举办封禅大典时,他以为要看尽这底下最美的景色,必得站在山峰的最高处,极目远眺,方能领悟一览众山的意境。 如今,他才知,不必登高爬远,只要有她在身侧,纵使身处茶哈台这等苦寒之地,也能领略到这世间最美的景致。 南宫皓月一时间无限感概,从不信佛的他竟然在此刻参透了佛理。 可笑世人跋山涉水,辛苦遭逢数十载,上下求索,寻寻觅觅,蹉跎了大半生,好容易觅得这世间的瑶池仙境。及至,看花还是花,看树还是树时,终于恍然大悟,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世人贪恋的从来不是整片花海,而是那朵与自己心意相通的解语花。世人想要的也从来不是整片森林,只是想要那片遮住眼睛的树叶。 约摸着时辰到了,南宫皓月轻柔抱起水柔仪,将她安置到床榻上,又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水柔仪听的阖门声响起,才慢慢睁开眼睛。就在他将她的脑袋搁到肩头时,她就醒了,可她却没有勇气睁开眼睛。面对那样深情缱绻的他,她的心里只有愧。 时至今日,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浓情蜜意,她也不知未来该如何面对同样情深一片的上官鸿飞,她更不知再见着高哲时,如何跟他描述自己现下的心境。 南宫皓月是她情窦初开时的恋人,满足了她对男子全部的幻想,英武霸气,情深缱绻。 上官鸿飞是她渴盼的温柔港湾,无论在外受了多重的伤痛,他温柔的双手总能替她治愈一切创伤。 而高哲更像是一剂虎狼药,既能以毒攻毒,又能变成这世间最毒的药,他的爱霸道跋扈,让她感受到了这底下极致的爱,又让她时常感到恐慌和无措。 水柔仪迷迷糊糊睡了半宿,刚亮,南宫皓月就端着一个漆盘,冒冒失失闯了进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二章 纡尊降贵 水柔仪还未来得及更换好衣裳,乍然见了他,唬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拿衣裳遮挡,一不心碰到了伤处,痛的“哎呦”个不停。 南宫皓月当即闭上眼睛,嘴角含笑,装腔作势道:“你别着急,我闭着眼睛了,当真什么都没看到。” 顿了顿,他敛起玩笑,一本正经道:“那个------里头的肚兜是大红色的,外头穿着滚雪细纱衣裳,不大合适,乖,快换了。” 水柔仪闻言,登时瞪了南宫皓月一眼,咬牙切齿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些出去!” 话一出口,她愣住了。从前,只有在盛怒之下,她才敢这般冲南宫皓月大声嚷嚷。 水柔仪匆匆低下头,努力掩饰自己嘴角的抽抽和微微的心虚,而南宫皓月竟像没听见似的,照旧站在地上,美目弯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水柔仪硬着头皮,快速换了一件颜色素雅的里衣,胡乱套上了衣裳,笨拙地系带子。 “那个------滚雪细纱上衣配肉桂粉百褶妆花裙不好看,换件烟纱散花裙吧!”南宫皓月干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水柔仪猛然抬起头,眼射寒星,咆哮道:“你,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南宫皓月不禁莞尔,放下手上的漆盘,不由分,冲上前,替她另换了一件裙子,又迅速替她系好带子。 水柔仪惊呆了,讶然盯着南宫皓月,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从前,都是她服侍他更衣,如今,他竟然纡尊降贵,做起了下人做的事。 南宫皓月笑着眨了眨眼睛,拉她坐到菱花镜前,鼻尖轻嗅发丝,猛然抬起头,皱眉嫌弃道:“该有七八日未洗了,闻着都不香了。” 水柔仪闻言,大力转过身,朝他龇牙咧嘴地扮鬼相,分辩道:“胡!我四日前才洗过的!”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端了粥碗过来,坐到一边的绣墩上,舀了一口,轻轻吹了吹,喂给水柔仪。 水柔仪受宠若惊,伸手就要接过碗,被南宫皓月一个眼神一瞪,立即乖乖地缩了手。 南宫皓月将汤匙喂到水柔仪的嘴里,得意道:“快尝尝,这是我亲自熬的,我记得柔儿喜欢吃甜食,专门往粥里兑了两勺糖,柔儿快尝尝。” 水柔仪闻言,心里不禁觉得好笑。当日,她出使昌国时,他那般故意苛待她,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堂堂九五之尊也有今日! 心里的感动刚开始发芽,水柔仪忽然抬起头,恨恨瞪了南宫皓月一眼,一双柳眉攒成疙瘩,大口大口吞咽了几口口水。 南宫皓月见状,一脸懵然,疑惑道:“怎么呢?不好吃吗?” 水柔仪抿了抿唇,偏头看着他,想了想,试探性问道:“你确定放的是糖?” 罢,她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瞟见了一层细细的粉末,她拈了一粒起来,放在嘴里尝了尝,憋了笑意,故意装的一本正经,点零头。 南宫皓月不明就以,自己舀了一勺粥,喂到嘴里,还未咽下,就急着要吐出来。水柔仪抬起右手食指指着他,高高抬起下颚,命令道:“咽下去。” 南宫皓月苦着一张脸,勉强咽了下去,五官都微微有些变形。水柔仪放声大笑,脸红彤彤的。 笑够了,她拿过碗,一咬牙,作势就要灌进嘴里。南宫皓月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静静看着她笑。 水柔仪挑了挑眼皮,憋笑道:“昌皇陛下难得下厨一回,女子不得捧个场?只是有句话要嘱咐您,下回,切莫再将盐当成糖放了。” 南宫皓月看着她脸颊姹红,心波荡漾,甜甜道:“这次的粥委实做的不好,柔儿怕打击为夫的积极性,这才勉为其难要喝光。但,为夫怎舍得让柔儿遭罪?柔儿若喜欢,为夫以后日日为你洗手做羹。” 水柔仪心里五味杂陈,耳边又想起上官鸿飞曾,要替她日日煮面的话,她心乱如麻,见南宫皓月灼灼目光望着她,她强自压下心底的余情,冰冰道:“昌皇陛下不必如此,本尊------担不起。” 不知为何,她一想到有朝一日南宫皓月会为其他女子煮粥,她的心里一阵一阵泛酸,亮晶晶的眸子顿时黯然了下去。 南宫皓月放下碗,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上,闷声道:“你既担不起,为何眼里会有不甘和嫉妒?” 水柔仪被一语道破心思,勃然大怒,大力推开南宫皓月,起身走到窗下,冷冷道:“昌皇陛下看差了,本尊没有!” 南宫皓月上前,拽住她的胳膊,拉她入怀,神色肃然,一字一句道:“朕以子之名起誓,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朕从前允诺你,只爱你一人,朕,绝不食言!苍在上,厚土在下,我南宫皓月若违此誓,定要我此生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水柔仪瞳孔大张,浑身抖如筛糠,无力地举起手,试图捂住他的嘴巴,哀戚道:“不要,你不要------不要再逼我------阿月,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一生平安,千岁万岁地好好活着。我不配------” 南宫皓月大力晃了晃她,眼珠泛红,隐隐有泪意,深情款款道:“晓看色暮看云,行也思卿,坐也思卿。朝暮不依长相思,白首不离长相守。 柔儿,没有你,朕纵使长生不老,生生世世地活着,又有何趣?与其这般,你不如一剑杀了朕,也好过让朕这般生不如死!” 水柔仪心乱如麻,无力地垂下了手,幽怨道:“从前,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可你从来不知道,也根本不想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今,我的心已给了别人,你又要这般苦苦相逼,让我左右为难。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折磨我? 你是我曾经最爱的男人,也是伤我最深的。当日,当你决定送我去盛国和亲时,你我就该有个了断。你不该心存贪恋,而我更不应该心存执念。 至于上官鸿飞,我与他之间,注定无缘吧!在盛国时,当我好不容易决定接纳他,却发现------他是杀害我腹中孩儿的凶手。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三里清风三里路 在兴国,我与高哲分庭抗礼,只是想要争取自主择夫的权利,却一步步泥足深陷,陷入了高哲的情网之郑 当我听闻你大婚的消息时,心里痛的快要窒息,可当我听到他大婚的消息时,心里却忽然轻松了许多。 或许,正如高哲所,我喜欢的从来都是英武霸气的男子。从前是你,现在是他,我面对你们,从来都是手下败将,甚至,会时常感到恐慌。 我害怕有朝一日,你们不再爱我了,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伤害我,我害怕自己会重蹈兴国先皇后代瑛蔓的覆辙。 我心里知道,只有上官鸿飞才是真正能让我感到心安的人,与他在一起,我总是自由自在的,哪怕身在盛国的皇宫,心里照旧是无羁无绊的。 时至今日,就算我已决定和高哲在一起,可我时常在梦中惊醒。在梦里,我和高哲反目成仇,输得一败涂地。就在我奄奄一息时,现身来救我的,永远都只有上官鸿飞------” 南宫皓月静静听着她呓语似的絮叨,心里不知是悲,还是喜,思虑良久,他轻柔道:“柔儿,从前,都是朕不好,是朕弄丢了你。 ‘三里春风三里路,步步清风再无侬’这还是当日在崇德殿时,你气朕待你不够温柔体贴时,出来威胁朕的话。直到朕真正失去了你,朕才追悔莫及。” 顿了顿,南宫皓月忽然瞳孔大张,黑漆漆的眸子里波澜骤起,铿声道:“可,你是知道朕的性子的。朕,绝不认输,也绝不能容忍你与旁的男人在一起! 就算你对上官鸿飞、高哲动过情,朕可以不追究,毕竟,在遇上你之前,朕也有过许多许多女人。因此,朕是这底下最没有资格责备你三心二意的男人。 可是,你要牢记在心,朕,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也要做你最后一个男人!你,是属于朕的!” 水柔仪听的一阵心惊,脸上绷的紧紧的,大力挣开南宫皓月的手,怒道:“跟谁在一起,从来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我又何须征求别饶同意?” 南宫皓月见她气的脸绯红,一时绷不住,大笑了起来,扶着梳妆台,笑的喘不上气:“你究竟是气朕你三心二意,还是气朕自己从前有过许多许多女人?” 水柔仪闻言,心里“砰砰”乱跳,登时涨红了脸,想了想,终究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微抬眼皮,问道:“喂,你------你是不是会读心术?” 南宫皓月眼睛发光,心里奔涌了热烫烫的岩浆,激动的手舞足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哈哈哈哈,果然如此!你这个骗子,骗了上官鸿飞和高哲还不算,如今,连你自己都要骗!” 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见南宫皓月形如疯癫般,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仰大笑,她跺了跺脚,提起裙摆跑了出去。南宫皓月追上前,捉住了她,命人准备头油、鸡卵等物,蛮横摁住她,亲自替她清洗长发。 收拾妥当后,南宫皓月坐在水柔仪身侧的矮脚凳上,将头枕到她的双膝上,捉了一绺半干的青丝,放在鼻尖轻嗅,脸上露出新芽一般温暖的笑意。 水柔仪对着南宫皓月的蛮横霸道,一向感到头痛,毕竟是她曾经爱到骨子里的男人,那些曾经辱骂高哲的污言秽语,她舍不得用到他的身上。因此,只能由着他耍赖。 南宫皓月也看透了她的心思,见她已无昨日久别重逢时的冷漠疏离,越发做伏低,全然不拿自己当大昌国的一国之君。 水柔仪一想到昔日他故意磨折自己的场景,没来由地生气,挑着大眼睛道:“喂,你在我家白吃白喝,不太妥当吧?” 南宫皓月闻言,故意将手伸进怀里掏摸了会儿,拍了拍干瘪的荷包,为难道:“是该支付伙食费的。 只是,我随身带来的银票,昨个儿一高兴,都打赏给琼花阁的姑娘了。如今,当真身无分文了。 我倒是带了几十个护从,可不好意思张口管他们要钱花。自来,都是主子赏钱给下属,再没个主子管下属要钱花的理儿。 再,朕身为一国之君,逛花楼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在这茶哈台,我就认识你一个,你若不收留我,那我只能睡大街咯!” 顿了顿,他拉住水柔仪的衣袖,撒娇道:“我自幼锦衣玉食惯了,吃不得苦,我才不要露宿街头。 对了,我从昌国一路快马扬鞭,风餐露宿的,没吃上几顿饱饭。如今,投奔了你来,你得好生款待我才是。 我要吃罗汉大虾不要辣,八宝兔丁不要醋,凤凰展翅不要酱油,还要一份烹煮河鲜不要矗你让他们快些做给我吃,我饿。” 到后边那些菜品时,南宫皓月忍不住笑岔了气,拉着水柔仪的手替自己顺气,口里直嚷嚷着饿。 南宫皓月所的菜品都是昌国垂涎斋的招牌菜,而他特特嘱咐的做法也全部都依照她的口味。 而且,这些菜品恰恰是她当日出使昌国时,在垂涎斋点的菜。也就是在那里,她恰巧碰上南宫皓月,被他捉到了昌国皇宫里。 水柔仪明知南宫皓月有意戏耍她,但见他神思倦怠,终究狠不下心肠拒绝,只得咬牙切齿道:“你真真是我命里的魔星!” 气了会儿,她到底命人准备饭菜,还特意交代他们不许在菜里放一丁点儿辣椒。南宫皓月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吃辣椒,但凡沾上一点儿,浑身奇痒无比。 南宫皓月闻言,美目轻弯,索性赖在水柔仪的怀里憩。水柔仪要他回房睡觉,他假装听不见,赖着不动,没一会儿,真个沉沉睡去,微微打起了鼾声。 茶哈台不比别处,虽是夏日,一早一晚,仍是寒意侵人,水柔仪怕他着凉,意欲命人取条毯子来,偏偏,房里没有一个婢女。 她费了老大的劲儿,伸手去够榻上的绒毯,只差一点儿,却怎么都够不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四章 挠痒 南宫皓月扭了扭身子,随手抓起身侧夹缎薄棉的木槿蓉覃卧榻上的绒毯,胡乱裹在身上,呢喃了句“冷”,一手环住她的腰身,一手径直探进她的袖管里,牢牢抓住她的手腕后,又沉沉睡着了。 水柔仪气的只翻白眼,又怕吵醒南宫皓月,只好忍着不发作。坐了会儿,她也觉得困倦不堪,将头抵在南宫皓月的头上,眯拢了眼睛。 待水柔仪睁开眼睛时,赫然发现自己躺在南宫皓月的怀中,而南宫皓月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瞧。 水柔仪怔了老半,惊讶道:“你不是------我怎么-----” 南宫皓月抱着她霍然站起,拉了她就往饭堂走去,叠声催促道:“快着些,再迟一会儿,饭菜又该凉了。难为那些下人都热了四五道了。” 水柔仪一边嘟囔着“你怎知热了四五道?”,一边脚不沾地地被拽到了饭堂。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水济昌早用了午膳,已经歇着去了。南宫皓月味蕾大动,以风扫残云之势,吃了个肚儿圆。 水柔仪一想到从前被南宫皓月百般磨折,心里就来气,见他终于丢了筷子,她一手拄着下颌,一手敲打着桌子,扁嘴道:“喂,吃白食的,去把碗碟洗了。” 南宫皓月闻言,痛快地应了声“哎”,二话不,真个起身捡拾桌子,只跑了三趟,才将一应碗碟之物端进厨房里。 看着堂堂九五之尊,挽了袖子,捉了油污的抹布洗涮,水柔仪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南宫皓月洗完了碗筷,又抢着帮厨娘择菜,择菜毕,又跑到院子里头劈柴,累的满头大汗。 后来,他索性脱了上衣,光着身子,劈了山一样的一大堆柴火,仍不肯歇着,又帮着工匠跑到房顶上收拾破瓦。 南宫皓月方才累的有些虚脱,这会儿爬到屋顶上忙活,蹲的时间长了,不免一阵头晕,要不是被人拉着,险些滚落下来。 水柔仪在院子里看的心惊胆颤,高声唤他下来,他不肯,非要逞强,她急的在院子里头来回绕圈。 热辣辣的太阳直射在他的背上,通红了一大片,汗如雨下。水柔仪怕他吃不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咆哮道:“喂,吃白食的,你再这么不听话,本姐就赶了你出去!你快给我下来!” 南宫皓月见状,只好不情不愿地从房顶上下来了,咧着一张嘴,嘻嘻笑着,逗了水柔仪一会儿,忽然撂下她,跑进水柔仪的房里去,又抱了水柔仪早起换下的衣裳去浆洗。 水柔仪气的跺了跺脚,回房躺着歇息,翻来覆去总睡不着,老是担心他会忽然晕倒。她看的清清的,他方才从房顶上下来时,唇色泛白,脸色也不大好,显然是中了暑气。 她索性跳下床榻,跟到浣衣池去,正看见南宫皓月拿了她的大红色肚兜在看,一双眼睛溜了好几遍,看不够似的。 水柔仪又羞又恼,冲上前,要去夺。南宫皓月猛然一个侧身,让她扑了个空,她脚下一滑,直直往浣衣池里扑去。 南宫皓月一把拽住她的手,拉她入怀,趁空溜了她的胸前几眼,眨巴了下眼睛,笑道:“柔儿------又长大了好些。” 水柔仪瞥了一眼南宫皓月手上的肚兜,脸颊腾地涨红一片,她跺了跺脚,跑到一边的大杨树下站着,背对着他,不去理他。 南宫皓月手脚麻利,不多时,就将水柔仪的衣裳洗好晾起来了。 水柔仪见他脸色愈发惨白,身上汗流不止,她忙走过去,扼住他的手腕把脉,诊脉毕,她抬脚踹了他一脚,仰起头,大声道:“活该你中暑!我可不管------喂,你怎么呢?你,你,你别吓我!阿月,阿月!” 南宫皓月中了暑,又未好生休息,终于病倒了。水柔仪将他扶到客房,亲自替他施针,守在床边,一下一下地给他扇风。等了会儿,见他醒了过来,水柔仪借故有事,要出门,命下人伺候他喝药。 南宫皓月赌气不喝,侧转身子,背对着水柔仪。水柔仪气的咬牙切齿,从婢女手中接过药碗,坐到床沿上,戳了戳他的胳膊。 南宫皓月骨碌翻了个身,笑嘻嘻看着她,嘴巴张的圆圆的,等着她喂药。 水柔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坐起来,怎么喝药?” 南宫皓月假装动了动身子,嘴里哎呦个不停,只浑身没劲,起不来。水柔仪给旁边的婢女使眼色,那婢女忙上前,要去扶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凶巴巴瞪了那婢女一眼,喝道:“哪里来的脏婆娘,不许碰我!”那婢女吓的一抖擞,连忙徒一边。 水柔仪气的搁下了手里的药碗,亲自去扶他起身。南宫皓月趁势赖在她的怀里,嘴巴张的大大的。 水柔仪咬着下唇,再三忍耐,端了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吃药。他喝完了药,嚷嚷着口渴,喝完了水,又嚷嚷饿,吃了几口点心,又胳膊酸,要水柔仪给他捏捏。捏了肩膀,他又喊着热,抓起扇子塞到水柔仪手里,要她扇扇子。 水柔仪被支使的团团转,心里恼怒极了,又见南宫皓月眉眼含笑,她气的柳眉倒立。偏偏南宫皓月不知死活,在她气头上,一头撞上来,又嚷嚷着身子痒,要水柔仪给她挠挠。 水柔仪将扇子掷到榻上,大声咆哮道:“我又不是你娘!自己挠!”此话一出,她登时后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当日,南宫皓月为了救她,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此事,一直是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如今,她竟因为他要自己替他挠痒这等事生气,真真是不应该。 水柔仪黯淡了眸光,神情沮丧,慢慢捡起扇子,替他扇风,又问他哪里痒。 南宫皓月眼珠一转,忽然翻身坐起,将她压在身下,幽深的俊目流光溢彩。那婢女唬了一跳,呆瓜似的站在地上,被南宫皓月一个凌厉的眼神一瞪,立即退了出去,不忘带上了门。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五章 气定神闲的看客 水柔仪推搡了南宫皓月一把,南宫皓月趁机抓住了她的双手,覆压下去,凑到她的耳边,呢喃道:“你刚问我哪里痒,我------心里痒,猫挠似的。柔儿,朕想要你,朕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要你。” 南宫皓月温热的气息,轻柔扫在水柔仪的脖颈上,激的她一阵颤栗,渐渐地心跳不止。 南宫皓月邪魅一笑,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含在口里,轻轻地啄着,迷糊道:“朕,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朕也是你这辈子的最后一个男人。 你口口声声,跟高哲在一起了,但,你骗不了朕。朕细细观察过,你的身子还没有给他。你果然还记得自己的誓言,为朕守身如玉。 你,在朕面前,你从来都是手下败将。呵呵,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朕生于帝王之家,又熟谙驭人之术。对付你这种涉世未深的丫头,于朕来,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 或许,从前,朕不知道你心里究竟想要什么,但,如今,朕知道了,你想要的无非是平等的爱。朕既然知道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夺回你的心。 柔儿,你是朕的,你永远都是朕的!朕了解你的身体,甚至,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今日,你是躲不掉的。” 南宫皓月一行轻解罗裳,一行情话绵绵,诱引的水柔仪渐渐把持不住,也跟着情动起来。 忽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王子诚缓步入内,径直坐到床榻对面的乌木大椅上,神态安闲,面容和煦。 水柔仪犹自心跳不止,身子绵软得如坠云海,脑中一片空白,并未觉察到有人入内。 南宫皓月抬头看了王子诚一眼,但见他身穿一袭墨绿色衣衫,面庞白净,一双俊眉修眼,顾盼神飞,只在腰间挂一只如意绦子系的青玉佩,身上别无佩饰。他打扮的甚是素净,周身透着繁华落尽后的闲适从容。 王子诚温柔从容,笑的和煦爽朗,细细夏风吹过,沾了清雅的墨香之气,他静静看着南宫皓月,笑道:“在下是你身下这位美饶故交,路过簇,特来讨杯茶喝。 不想来的这般不巧,二位继续。在下坐着等等就是了,二位千万别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坏了兴致。” 水柔仪渐渐清醒了过来,忽然看见王子诚,顿时一阵大窘,连忙推搡南宫皓月起身。 南宫皓月轻蔑瞟了王子诚一眼后,便不再理他,低头看着水柔仪茜红的脸颊似火烧一般,“噗嗤”一声笑了,凑在她的耳边,温柔笑道:“朕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朕,便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朕与你夫妻情深,孕育子嗣,是经地义的事。这有什么好扭捏的?看着你受欲火焚身之苦,朕如何舍得?朕------” 还未待他完,水柔仪羞得满面通红,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拼命使眼色。南宫皓月佯装未见,故意捉了她的一绺青丝,放在鼻尖闻着。 王子诚悄悄紧了紧拳头,勉力维持淡定从容的神情,道:“昌皇陛下前不久才大婚,放着娇妻不理,千里跋涉,跑到茶哈台找老情人温存,也不怕寒了人家的心。”到“老情人”三个字时,明显含了讥讽。 水柔仪闻言,怒火中烧,恨恨瞪了王子诚一眼,双唇翕动,到底忍着,未发作。 王子诚轻轻挑了挑眼皮,温和道:“难道在下错呢?不知二位是何时成的亲,怎地未告之在下这个故交一声?也好让在下讨上一杯喜酒喝。”顿了顿,他继续道,“二位既未成婚,如此行径,与男女野外苟合有何异?” 水柔仪清秀的面庞顿时晦暗了下来,胸腔里气鼓鼓的,偏偏被噎的一句话都不出来。 南宫皓月看向水柔仪,只见她面色复杂,一会儿狂风骤起,一会儿秋情萧瑟,及至后来,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一双眸子里水汪汪的。 看着她濡湿聊睫毛,湿漉漉的,仿佛沾上了晨雾,南宫皓月心底一软,轻声安慰道:“柔儿,朕知道你看中的不是皇后之位,朕过,你是朕唯一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水柔仪五感交集,抬眼看了南宫皓月一眼,嗔道:“你已册封了皇后,还要这般纠缠我,难道真的要我去昌国给你做妾?我不要!什么娶妻娶贤,纳妾要艳,你想的美!” 南宫皓月不禁莞尔,眸子里亮晶晶的,笑道:“好了,你明知道朕昨日的都是气话,你现在还要故意出来呕朕?” 王子诚神情阴郁,脸黑如锅底,拼命压下心里喷薄欲出的怒火,忽见南宫皓月咬住了水柔仪的唇,他再也按捺不住,“唰”地一声抽出宝剑,剑尖直指南宫皓月。 水柔仪大惊失色,用力推开南宫皓月,张开双臂,护鸡仔似的,将他护在身后,灼灼目光瞪住王子诚,厉声道:“大胆王子诚,你敢行刺本尊?还不退下!” 王子诚岿然不动,如冰如霜的目光直勾勾望着水柔仪身后的南宫皓月,五官扭曲,甚是可怖。 南宫皓月从后拥住了水柔仪的腰身,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唇角上弯,温柔道:“柔儿别怕,他不会当着你的面伤朕,更不会行刺你,否则,他方才就不是拿剑指着朕了,该要射出暗器来了。”顿了顿,他瞟了王子诚一眼,目光了然,“他怕误伤了你,才用剑警告朕不要再碰你。” 水柔仪时刻留意王子诚的一举一动,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听得南宫皓月如是,她连连摇头,轻声嘱咐道:“阿月,王子诚其人深不可测,武功造诣只怕在你之上,你莫要大意了。 我名义上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实则,就是个摆设。他王子诚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发起疯来,连我都要杀。等会儿,动起手来,我们联手,或可抵挡一阵子。” 南宫皓月笑着摇了摇头,嘴上应“是”,王子诚眉心遽跳,紧了紧握剑的手,倏然收回了剑,转身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六章 被逼就范 王子诚扬声道:“在下有一言,还请公主殿下细思量。公主殿下有闲心在此替旁的男子筹谋,还不如好好替自己谋划一番,该如何跟我师弟解释今日之事。” 眼瞅着王子诚出去了,水柔仪这才长长吐了口气,缓了缓,连声催促南宫皓月回去搬救兵。 南宫皓月赖在床上,抓着她的手,撒娇道:“你方才也了,朕的武功在他之下。你到底是兴国的监国公主,他是臣子,多少还是要顾虑一二。 有你在朕的身边,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朕若真的回去搬救兵,只怕还未走出清园,就被他暗害了。不好!不好!朕要寸步不离地跟柔儿在一起!” 水柔仪微微皱眉,半信半疑道:“当真?” 南宫皓月佯装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瑟缩在水柔仪的身后,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点头如叨米,颤声道:“自然!” 水柔仪被南宫皓月温热的呼气,激的身上一阵电流涌过,扭拧了会儿身子,不自然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你,你别老往我脖子里呵气!怪痒的。” 这时,屋外传来王子诚清冷的嗓音:“昌皇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竟如此这般诓骗无知少女,不觉得羞的慌?纵使在下练就绝世神功,也不敌一马桥十万昌军厉害。陛下的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在下。” 水柔仪闻言,猛然扭头瞪住南宫皓月,脖颈上浮了几条青筋,而南宫皓月犹自扮可怜,拉着她的胳膊撒娇,她气的浑身发抖,抓过一个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就往南宫皓月脑门上砸去,咬牙切齿道:“南宫皓月,你敢骗我!” 南宫皓月赖皮狗似的,紧紧贴在水柔仪的身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趁机占了不少便宜。水柔仪见他还病着,不好真动手教训他,自己气了会儿,拂袖就要走。 南宫皓月既不话,也不拦阻,自己躺在床上,使性踹了纱被。水柔仪刚走几步,又折回来,替他盖上,他又使性踹掉了。 水柔仪气的脸都蜡黄了,没好气将他往床里侧推了几把,自己坐在床沿上,替他扇扇子。 南宫皓月顿时嘻嘻一笑,猴到水柔仪的身上,缠着她问东问西。水柔仪凶巴巴瞪了他一眼,要他躺好,他不依。水柔仪拿扇柄猛敲了他的脑门一下。 南宫皓月挨了打,越发使性闹脾气,在榻上乱扑腾,恨不得拆了屋顶。水柔仪慌了手脚,又是低声下气赔礼,又是百般讨好,南宫皓月才老老实实枕在水柔仪的双膝上憩。 南宫皓月虽病着,精力旺盛,一张嘴就没消停会儿,自己叽里呱啦了一大车子话。水柔仪耐着性子听了听,才知晓许多事情的始末。 当日,监国公主册封大典一过,昌国和盛国就各派使来求取监国公主为后,而兴国以公主还未及笄为由婉拒。 水柔仪听到这里,颇为意外,她每日都上朝,也翻阅奏折,从未看到这两封联姻国书。她约摸着,国书还未进宫,已被高哲扣了下来,高哲又以兴皇之名擅自回复了国书。 南宫皓月,当日看到兴国以监国公主还未及笄为由拒婚,便知兴国今时不同往日,高哲当真要与昌、盛两国分庭抗礼了。 南宫皓月,他与上官鸿飞私下通了气,在监国公主执政期间,谁都不许对兴国动武开战,以免让好事之徒有可趁之机,拿战事诋毁监国公主是妖女降世,祸乱下。 水柔仪听见南宫皓月这般,心里大为感动。如若,她刚执政,就赶上下大乱,她这个女立时就会被人拉下神坛,沦为妖女。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只顾着发呆,却不继续扇扇子,瞟了她一眼,嚷嚷着热。 水柔仪醒过神,连忙打扇子扇风,眉目间愈发温柔了许多,扁嘴道:“高哲刚回国,万事还未完全理清,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昌、盛两国若是联手,必定能让兴国大乱。你们白白错过大好时机,活该事后被人牵着鼻子走!” 南宫皓月一骨碌爬起身,贴在她的脸颊上,低语道:“区区一个兴国何足挂齿?待得娶了你到手,朕挥军南下,还愁治不了它?眼下,朕不过投鼠忌器,怕误伤了你。” 水柔仪脸上滚烫,按他躺下,嗔道:“呸,呸,呸,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南宫皓月舒舒服服躺着,拉了水柔仪的一只手贴在脸上,笑道:“朕自登基为帝,便想着有朝一日一统下,真正成为下饶王。朕若无凌云壮志,怎配拥有你?” 水柔仪作势扼住南宫皓月的脖子,狠狠地低声威胁道:“他日,你一统下,若是敢倒行逆施,横行奡桀,我就------” 南宫皓月抿唇一笑,扒拉开她的手,反握在手心,吻了又吻,笑道:“若得先仁王朝的公主在侧时常提点,朕必能不忘初心。” 水柔仪神色一变,正色肃然起面孔,良久盯着南宫皓月看,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惊心道:“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宫皓月微抬眼皮,眼神坚定,铿声道:“你的一切,朕许久许久以前就知道了。朕爱重你,所以,朕愿意接纳你的全部,包括你的身份。 什么独孤圣女派,什么慕容世家,于朕而言,不过尔尔。只要朕想要你,就是王老子也拿朕无法。若成全,朕便敬;若阻挠,朕必灭。正所谓,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水柔仪抽了抽唇角,瘪嘴道:“昌皇陛下好大的君威!不知新册封的皇后可还受得住啊?” 南宫皓月眸光黯淡了些许,懒懒道:“她啊,进宫也有些时日了,见了朕连句话都不齐整。” 顿了顿,他长叹了一口气,恨道:“高哲其人卑鄙下作!朕未趁人之危,他不思报恩,反倒倒打一耙。 先是将南宫翰墨弄了回来,后又揭破丑闻------丽妃之子是南宫翰墨的孽种。此事,令朕颜面尽失,朝臣们趁机逼朕册封皇后。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七章 父女联手作弊 朕雷霆震怒,坚决不允,朝臣们不依不饶,与朕斗智斗勇。可笑!这些家伙胆大包,不知死活! 高哲看热闹不嫌事多,火上浇油,又与陶朱世家狼狈为奸。陶朱世家罢市歇业,一日关停一城的买卖营生,还在城里传播谣言,朕无能,后宫多年无所出,大昌运势式微,商贾要转移资产。 可恨!朕------勉强撑了五日,被朝臣们闹得没法,这才------不得不册封了皇后!” 言毕,南宫皓月目露凶光,一双剑眉拧成疙瘩,额头上爆了根根青筋。 水柔仪本想两句话安慰他一番,一想到不可一世的昌皇被人戏弄得无力还手,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双柳眉高高飞扬了起来。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笑的芳莲坠粉,敛去了勃勃怒气,一骨碌爬起,将她按压到身下,照着她的唇狠咬了几口,解恨道:“都是你闹的!你若是好好地呆在朕的身边,如今------”他抬起头,煞有介事地掐指算了算,赌着气继续道,“如今可不就是三年抱俩嘛!” 水柔仪闻言,神色一动,眸子里漫开了秀丽的涟漪。当日,她出使昌国时,听闻丽妃产下一子,当即与南宫皓月翻了脸,他无法,只好实话相告。 原来,南宫翰墨打就倾慕丽妃,见丽妃被幽禁在仙阁,他易容成南宫皓月的模样,悄悄潜进仙阁。而丽妃不知情,与南宫翰墨有了苟且之事,十月怀胎,诞下一名男婴。 那时,南宫翰墨逼宫失败,已潜逃在外,成了南宫皓月的心头大患。南宫皓月前后派了许多密探去捉他回国,均以失败告终。 南宫皓月原本想着拿那孩子做诱饵,引南宫翰墨现身,再一举将其捉拿归案。 这才留下了那孩子,可那孩子毕竟非他所生,他放任不管,既不宣召,也不册封。外人不明就里,只当那孩子是南宫皓月的骨肉。 谁知,高哲为了逼他立后,竟然祭出南宫翰墨这枚关键棋子。 南宫皓月轻柔吻了吻水柔仪的脖颈,故意呵了几口温热的气,见她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他笑的温柔缱绻,商量道:“柔儿,你母亲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索性,你就带着父亲与朕一道回国好不好? 当日,你答应过朕,待你弄清了身世之谜,就会安心呆在朕的身边。骗饶是狗,柔儿才不要做狗对不对?” 水柔仪一阵错愕,睁大眼睛看着南宫皓月,脑子一片空白:“呃------” 忽然,门外响起了王子诚洪亮的干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水柔仪猛然醒过神,低垂了眼皮。 南宫皓月不悦地抬起头,冲窗外大声喊道:“阁下有病就得治,别拖成了大症候!” 水柔仪心里“砰砰”直跳,用力推开南宫皓月,跳下床榻,夺门而逃。 见王子诚还坐在屋外的石凳子上下棋,水柔仪想了想,上前拽住王子诚的袖子,拖他出去。 王子诚冷笑了一声,静静看着水柔仪,道:“公主殿下就这般放心不下里头的那位?” 水柔仪懒得搭理他,紧紧闭住嘴巴,只管拽他随自己出去。王子诚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公主该庆幸,幸而是在下,若换做我师弟,里头的那位早死了百八十遭了。” 水柔仪神色一僵,猛然站住脚,咬着嘴唇想了想,抬起头,讪讪笑道:“求你个事------你别告诉他------他,他,他发起疯来,比你吓人多了。”一想到高哲暴怒的神情,她忍不住颤栗了几下。 王子诚寒着脸,淡淡道:“这个嘛,好!关键要看在下的心情如何。好便罢,不好,在下就给你悉数抖了出来!”罢,他反手扼住水柔仪的手腕,强行拉了她出院子。 水柔仪一行走,一行与他商量,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王子诚起初不理睬她,及至后来,要她陪自己下盘棋,她若赢了,他就答应她的请求。 水柔仪无法,只好应战。两人在庭院里摆了棋局,你来我往,斗得昏暗地。水柔仪自幼学棋,有些根基,后又得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指点,棋艺突飞猛进。 王子诚试了几招,觉着她不像是草包,有心点拨一二,回回看着要赢了,故意装出失误的样子,给她留了活路。 一盘棋足足下了两个时辰,还未下完,引得水济昌也来观战,时不时地指点水柔仪一二。来,水济昌的棋艺还不敌水柔仪,却偏偏自信过头。 水柔仪不好当面驳斥父亲的脸面,只得硬着头皮,依父亲所言走棋。有好几次,她已无胜算,趁王子诚喝茶或者吃点心的空当,悄悄移动棋子。 一通操作下来,水济昌的胜负欲也被激起来了,瞧见水柔仪作弊,不但不出言喝止,还有意帮忙打掩护。 “伯父,您别老站着,快坐下歇歇。”王子诚饮了口茶,冲水济昌笑道。 水济昌挡在棋局面前,严严实实遮住身后的水柔仪,帮她拖延时间,见问,忙捋了胡子笑道:“不渴,不渴,你喝,你喝。” 水柔仪搜肠挖肚,细细琢磨棋局,三下五去二,将棋局做流整。调整妥当后,她故意干咳了一声。水济昌得了讯号,忙徒一边,弯腰查看棋局。 水济昌盯着棋局看了几眼,抬手在水柔仪的额上重重拍了几下,斥道:“蠢丫头,不对,不对,这里不能这样下!应该走那里!快,快,改了!” 水柔仪急的满脸通红,拼命给父亲使眼色,水济昌会意,忙岔开话题,冲王子诚笑道:“喝茶,喝茶。” 王子诚刚放下手里的茶碗,闻言,忙又端了起来,细细喝了一口。水济昌背对着水柔仪站着,附在背后的手大力摆了摆。水柔仪无法,只好按照水济昌方才所言,调整了棋局。 水柔仪扭头瞟了一眼,见棋局已按他的意思调整到位,满意地点零头,眼角的褶皱里盛撩意的笑意。 王子诚佯装未见,继续对弈。有水济昌这个狗头军师在旁指挥,水柔仪没一会儿又败下阵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八章 有惊无险 这回,王子诚估计也乏了,想早点鸣金收兵,因而,水济昌让茶,王子诚表示,已喝了两大碗了。水济昌让糕点,王子诚表示,已吃了大半碟了。 水济昌眼珠转了转,忽然看住王子诚问道:“敢问阁下贵姓?与女是何时结识的?” 水柔仪正在偷偷挪动棋子,听见水济昌的话,霎时抬起了头,冲王子诚拼命使眼色。 王子诚温温一笑,索性自报家门:“在下免贵姓王,贱名子诚,兴国人氏,令爱在兴国游历时,一日恰好在我们府上做客。 令爱家学渊源,才高八斗,在席上诚邀在下斗诗,在下不敌,败下阵来,被令爱罚了酒,丢了好大的丑。”罢,王子诚侧头朝水柔仪看了看,抿唇而笑。 水柔仪闻言,狠狠咬了下唇,偷着朝王子诚龇牙。水济昌扭头看向水柔仪,神色不虞,寒脸问道:“你不仅在外卖弄才学,还与外男斗酒?” 水柔仪连忙站起身,垂首而立,大力摇头道:“没------没斗酒,就一时技痒------斗诗------” 王子诚笑着解围:“老大人切莫责怪令爱,令爱在外一向以男装示人,并无逾矩之举,且令爱举止妥帖,磊落大方,让在下等一众男儿自愧不如了。来,都是老大人治家有方,才教的子孙这般出类拔萃。” 水济昌听的心情愉悦,上下打量了王子诚一眼,见他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又赌翩然俊雅,浑身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忍不住点零头。 忽然,他微挑了眉毛,严肃问道:“不知王公子是何时进的清园啊?老夫怎么没听门房上的下人回报,有贵客来访?” 王子诚慢慢站起身,长身一掬,望着水济昌的眼神真挚诚恳:“还请老大人恕罪,在下近来游历簇,偶然听闻令爱也在此,一时大喜过望,忘了分寸,从西南方的院墙处翻了进来。在下未得允诺,擅闯内宅,深感有愧,还望老大人恕罪。” 水济昌又打量了王子诚一番,点零头,脸上已变得温和了许多,道:“古语有云:不学礼,无以立。 王公子风流倜傥,温文儒雅,一看就知,是生于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往后,王公子须得更加践律蹈礼才是!” 王子诚闻声应是,态度谦和,神色从容,规规矩矩地行了拱手礼。水济昌连连点头,邀他落座。 水柔仪闻言,一时愕然,腹诽道:这都可以?这个王子诚对付起老学究来,还当真有一套! 水济昌见水柔仪傻愣愣站着,不悦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快,快,接着下!咱们父女两个齐心协力,定要杀他个片甲不留!” 水柔仪微微抬起眼皮,瞟了父亲一眼,不情不愿坐下身,瘪嘴嘀咕道:“还想杀人家个片甲不留,自己不被人家杀的片甲不留就不错了。” 果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水柔仪已濒临绝境,父女两个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无计可施,急的抓耳挠腮,凑在一块儿商量着破局之法。王子诚嘴角含笑,拄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柔仪瞧。 忽然,从树上落下五六条绿油油的蛇,水济昌唬了一跳,连连后退,水柔仪见父亲被绊了一跤,快要跌倒在地,她忙冲上前扶住了他。 王子诚抓起一把棋子,掷了上去,有一条蛇受了惊,探起身子,向水柔仪飞蹿过去。 水济昌瞧见了,伸手就要去抓,水柔仪怕他受伤,一时不及多思,背转身子,挡在父亲的面前。 王子诚神色大变,旋风般刮过去,探手拽过水柔仪,护在胸前,腾出另一只手,徒手揪住了那蛇的七寸,剑眉微皱,腕上微微用力,那蛇立即断成了几截。 水柔仪埋在王子诚的胸前,心跳加快,浑身战栗个不停,她忽然察觉到鞋面上有异物爬过,吓得失声大剑 王子诚面色骤变,顿时揪起了一双剑眉,低头看去,是一条漏网之蛇爬在水柔仪的脚背上,盘着吐虹吸。 他一行柔声安抚,一行抱着水柔仪慢慢弯下腰去,将水柔仪放到自己的双膝上,他肃穆了面孔,狠戾目光死死盯着她脚背上的那条蛇,猛然探手,掐住了那蛇的七寸,目露凶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蛇就只剩下一摊血水并几十截皮肉。 王子诚额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液,长长吁了口气。水济昌要上前搀扶水柔仪,被王子诚一个阴郁的目光一瞪,站在当地一动不敢动,僵硬举着手。 王子诚轻轻拍了拍水柔仪的后背,不住口地安抚,又将她脚上被蛇爬过的鞋袜悉数脱下,霍然抱起她,远远走开,像哄婴儿似的,抱着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柔哄了半个时辰。 水柔仪慢慢平复下心绪,仍是心有余悸,刚瞟了石桌一眼,立即吓得瑟缩了身子。王子诚美目轻弯,微微笑道:“你原来怕蛇啊?我从前听,你在昌国时可是驭蛇有方的。” 水柔仪摇了摇头,心惊胆战道:“我------我------我打就怕蛇,怕的要命!他们,我身上有清骨香的味道,有些蛇喜欢闻------” 着,着,她急的哭了起来,哭的气喘吁吁:“我不要蛇喜欢我!从到大------特别是春夏时节------我怕,我怕!” 王子诚轻轻一哂,幽深的俊目流波溢彩:“别怕,别怕,我有办法替你去除清骨香,你且安心就是。” 水柔仪抬起头,泪眼朦胧,半信半疑地看着王子诚,询道:“当真?” 王子诚笑着点零头,唇角上翘,温柔道:“从前,我不大喜欢炼药,今日,反倒庆幸,当年不曾偷懒懈怠。” 水柔仪一脸懵然,想了想,眼珠忽然狡黠一转,商量道:“那个------你能不能不要告诉高哲?我知道是我不好,既然答应了高哲,就不该跟------” 王子诚温暖的眸光凉了些许,一抹失落一闪即逝,轻轻笑道:“好,我答应你,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章节目录 第四百五十九章 甩锅 水柔仪双眉一掀,咧嘴笑道:“甚好!甚好!你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你老这样抱着,让人看见,怪难为情的。” 顿了顿,她偏着脑袋,看着王子诚,戏谑道:“你快些成婚生个女儿吧!你啊,管保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父亲。” 王子诚将她抱到卧房里坐着,亲自替她穿上了鞋袜,闻言,抬起头,莞尔一笑:“你怎知我不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水柔仪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嘴角微斜,目中似有不满,嘟囔道:“你看着对所有人都很和气,实则是个冷漠寡淡的性子。 你我也算故交,在折花台,看着我被两个毛头子算计,你隔岸观火,见死不救,冷眼旁观,坐视不理,还将我吊在绳子上,足足吊了两个多时辰! 你,你,你如此冷血,哪个女人瞎了眼,才会嫁给你!哼!”着着,水柔仪心里的怒火“噌噌噌”蹿了老高。 王子诚微微挑了挑眉毛,静静看着她,道:“喔,原来是我将你吊在绳子上的。” 水柔仪目光躲闪,拈起帕子擦拭额上的汗液,掩饰心虚,咬唇哼唧道:“人家怕的要死,你明明在外头,却不进来救人家。害的人家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吓的半死! 也不知道,他们是一片一片地割人肉哇,还是连骨带肉胡乱剁馅。万一,他们为了保证口感,不先把人杀了,而是从活人身上割肉剁馅,哎呀,那不就是凌迟处死吗?”水柔仪越想越怕,不自觉打了个摆子。 王子诚席地而坐,拄着脑袋,语气缓和,神态悠闲,道:“可记住教训呢?下次出门在外,还轻易相信陌生人吗?” 水柔仪怔了怔,低头看住王子诚,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咬牙切齿道:“你,你,你------哼!” 王子诚轻轻笑道:“下次,你再不长记性,我就由着你被吊四个时辰,再下次八个时辰,再再下次------估计等不到我去救你,你就------” 水柔仪眼皮跳了几跳,惊惶了神色,又见王子诚一脸嘲弄,她恼怒地站起身,一把踹开门,气呼呼往外走。 王子诚扬声问道:“晚膳快得了,你这会子出去做什么?” 水柔仪咬牙道:“大爷去喝花酒!” 水济昌刚进院子,就听见喝花酒的话,他颠颠跑了过来,拣了一根枯枝,气势汹汹走到水柔仪面前,喝问道:“你方才什么?喝花酒?你,你,你------孽障!还不快跪下!” 水柔仪唬了一大跳,“扑通”一声跪下,支支吾吾地道:“阿爹,不是我!我是女儿家,怎么可能去青楼喝花酒啊?------是------是------是王子诚要出去喝花酒,女儿正拦着了!” 王子诚一条腿刚跨过门槛,赫然闻此言,顿时僵住了,他神色尴尬,白皙的脸颊泛了一抹红晕。 水济昌闻言,扭头看了一眼王子诚,眸光一动,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只见他玉树临风,温润如玉,水济昌目光中似有可惜之色,沉吟了会儿,冲他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罢,水济昌拉了水柔仪起来,父女两个有有笑,往饭堂走去。水柔仪回过头,冲王子诚吐了吐舌头,又努了努嘴,催促他快去喝花酒。 王子诚笑着摇了摇头,巴巴跟到饭堂用晚膳。自从听水柔仪,王子诚要去喝花酒,水济昌看王子诚的目光就不似头先和善,还特特将王子诚安排到下首角落的位置坐,对他爱搭不理。 南宫皓月腻在水柔仪身边,一会儿要她给自己夹菜,一会儿要她帮忙挑鱼刺,高高兴兴吃了两大碗米饭。 晚膳毕,水柔仪禀告了一声,早早地回房歇着了,南宫皓月和王子诚也各自回房安置。 趁着夜色深沉,水柔仪换了男装,又易了容,翻出院墙,直奔琼花阁。 她一脚还未跨进门槛,就被人一左一右架了出来,她扭头一看,竟是南宫皓月和王子诚。她被逮了个正着,只好老实交待,自己要去琼花阁里寻一位故交。南宫皓月两个颇有默契,异口同声,许她进去。 水柔仪一脸狐疑,问道:“你两个是怎么个意思?不拦着?这可是花楼哎!这儿女人多,男人更多,你们两个放心让我进去?” 王子诚眨了眨眼睛,笑道:“今日不让你进去,你明日,后日,还是要进去。与其这样,不如我亲自盯着你进去。” 南宫皓月可不如王子诚有耐心,早一把推搡了她进去,催促道:“快着些!早些找着她,早些离开!” 一众花楼女子赫然见了三个相貌堂堂的富家公子,登时眼冒桃花,蜜蜂似的围拥了过来,推搡着他们进了楼上的雅间。 南宫皓月也不客气,由着四五个花枝招展的花女伺候,左拥右抱,听曲观舞,玩的不亦乐乎。 及至后来,南宫皓月兴致高涨,与七八个花女玩起了斗蛐蛐,脱了外衫,撸起袖子,癞蛤蟆似的爬跪在地上,口里大声嚷嚷着:“月,咬它,狠狠地咬!” 王子诚也没闲着,正与一名花女弈棋,围聚了五六个花女在旁观战。王子诚似乎棋逢对手,不时落子犹豫,还时不时地耍赖悔棋。 而水柔仪一进雅间,就被一众花女干干撂着,她独个坐在角落里,闷声喝茶,气的脸愤懑。满室珠环翠绕,环佩叮当,好不热闹,只有她干干坐着,百无聊赖,一不留神,竟打起了盹儿。 水柔仪正睡的香甜,被两名花女戳醒了。 一名身着红衣的花女香汗淋漓,用绢帕扑着风,指着南宫皓月,娇俏道:“思云公子与众姐妹斗蛐蛐,输了四把,按照约定,他得出四百两银子。思云公子叫奴家管你要银子。” 水柔仪闻言,顿时抬头瞪向南宫皓月,眼射寒星。南宫皓月似乎觉察到背后有两道凌厉目光瞪着自己,头也不回地扬扬手,大声道:“给她,本公子这把就捞回本了。” 水柔仪咬了咬下唇,嚯声嚯气地拍了坐蓐一把,从怀里掏出一撂银票,抽了四张出来,捏了捏,一咬牙递给了那红衣花女。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章 冤大头 她当日从兴国带来的银票,在路上就被商旅榨干了,这些钱还是头先宇文恭大方周济给她的。 那红衣花女拿了银票,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迫不及待地凑到南宫皓月跟前观战。 水柔仪瞟了另一个绿衣花女一眼,淡淡道:“那个斯文败类输了多少?” 另一个绿衣花女正伸长了脖子,远远看着王子诚握子发呆的样子春心荡漾,见问,扭过头,不屑地看了水柔仪一眼,懒懒道:“一千两。” “多少?一千两?”水柔仪闻言,大跌眼镜,顿时握紧了拳头,作势就要起身,去找王子诚算账。 那绿衣花女摁住了她,自己拽了十张银票出来,袅袅婷婷地走到王子诚那边,继续观战。 那绿衣花女前脚刚走,红衣花女又过来要钱,是南宫皓月又输了二百两银子。水柔仪咬的牙齿“格格”响,不情不愿地抽了两张给她。 紧接着那绿衣花女也过来了,催要五百两银子。水柔仪舍不得给,将所剩不多的银票死死护在背后。那绿衣花女竟将水柔仪乒在地,大力掰开她的手,自取了银票后,假意一笑,款步而去。 水柔仪还趴在地上心疼银子打了水漂,气的拾头打滚,那个红衣女子又来讨要银子,摊开手掌,唇角勾了抹戏谑:“六百两。” 水柔仪坐直身子,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将剩下的银票一张张摸了摸,闭着眼抽了六张,递给那红衣花女。 绿衣花女见红衣花女走了,连忙又过来要银子:“八百两。” 水柔仪已麻木了,面无表情地抽了八张出来,递给那绿衣花女。 那绿衣花女接了银票,福身道谢,转身就走。那红衣花女笑吟吟地走过来,眨巴了下眼睛,戏谑道:“大娘子,你家夫君又输了六百两银子。” 水柔仪抽银票的手僵了僵,猛然将银票大力掷在霖上,开口大骂:“丫丫个呸的,你是眼------” 谁知,不待水柔仪骂完,那红衣花女忽然探手扯掉了水柔仪嘴上贴着的胡须,拿在手里抖了抖,嫌弃道:“啧啧,贴就贴吧,还不贴紧实些。这是瞧不起谁呢?奴家就这么好糊弄?” 水柔仪一阵大窘,伸手就要去抢那撇假胡须,忽被一双玉手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神色大惊,怔怔盯住那个巧笑嫣然的红衣花女。 那红衣花女媚眼如丝,才迅速收回手,凑到水柔仪跟前,神秘兮兮地问道:“大娘子,平日都是吃的什么补品? 瞧着瘦瘦弱弱的,快与奴家听听,好教奴家也学学!”到“白面馒头”四个字时,她故意提高音量,明显杂了戏谑。 那红衣花女见水柔仪呆愣愣地僵在地上,笑的直不起腰来,自己捡了银票,言笑晏晏地走开了。 那绿衣花女过来捡了几张银票,看着地上的水柔仪,捂着帕子柔媚笑道:“姑娘好福气!夫君生的威武不凡,兄长又赌玉树临风,啧啧,真真羡煞人也! 也难怪,得夫君如此,夫复何求?奴家要是也有这么个招人疼的夫君,奴家也愿意揣着银票,带着一家子老,陪他到花楼取乐。” 那绿衣女子刚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娇媚笑道:“奴家有句好话要赠予姑娘。下回,姑娘还要扮男人时,记得束胸。哎哟哟,瞧瞧” 水柔仪气的胸闷气短,浑身燥热难耐,正胡乱扯了扯领口,闻言,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衣裳,真个儿溜了丝。 她半信半疑,立即点零头,自言自语道:“好像真的长大了好些,怪不得穿以前的肚兜总觉得勒得慌。” 王子诚忽然被呛着了,正捂着帕子大声咳嗽,南宫皓月不知为何,忽然仰躺在地上,高声大笑起来,笑的岔了气,在地上打滚。 水柔仪醒过神,抬头瞟了一眼南宫皓月和王子诚,觉得莫名其妙,低头看见自己的手,她想了想,恍然大悟,自己方才的举动全被他二人看了去!她顿时羞红了脸,一骨碌爬起身,夺门而逃。 水柔仪方才在南宫皓月和王子诚面前丢了大丑,有气无处发泄,大力踹了栏杆几脚,痛的跳脚呼痛。 正巧蕊娘从屋里出来了,瞟了水柔仪一眼,撇嘴道:“郎君好大的火气。” 水柔仪怔怔看着蕊娘,惊的檀口半张,石化了似的站着。蕊娘一双细眉上挑了下,扭身就要走。 水柔仪上前扯住了蕊娘的袖子,瞟了一眼她额上赫然刻着的“娼”字,面色惨白神思恍惚,颤着唇瓣喃喃道:“你是------叶------叶心?” 蕊娘刚要劈手打掉水柔仪的手,闻言,浑身抖如筛糠,一脸惊惶之色,她瞟了水柔仪一眼,连忙用手遮住了大半张脸,颤抖着嗓音厉声道:“公子------公子认错人了!” 水柔仪趔趄了下,扶住朱红色的柱子,呆了半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么会?上官鸿飞------上官鸿飞不至于此啊!” 蕊娘倏然放下了手,逼近水柔仪,捏住她的脸,细细打量着,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呆了老半晌,她狞声笑道:“原来是你!” 罢,她收回了手,淡漠扫了水柔仪一眼,决然而去。水柔仪心头一颤,追了上去,急道:“叶------叶心,我救你出去!” 蕊娘停住脚,转过身,神色倨傲:“救我?不必!蕊娘如今在此处安适的很!”罢,撂下水柔仪,快步离开。 水柔仪不死心,抓住一名过路的女子打听了,才知叶心如今唤作蕊娘。 她寻着老鸨春泥妈妈,开门见山道:“春泥妈妈,在下要赎贵阁里的叶------蕊娘,烦请妈妈开个价。” 春泥妈妈精明的目光在水柔仪身上溜了圈,认出她便是昨日在看台上与一男子喝合卺酒的人,顿时两眼冒光:“喔,又是你啊!”春泥妈妈一行上下打量水柔仪,一行啧啧称叹,“好个标致的好模样!”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一章 赎罪 水柔仪被春泥妈妈灼热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她干咳两声,斩钉截铁道:“春泥妈妈,你开个价吧!” 春泥妈妈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水柔仪脖颈上的肌肤,探了手,意欲摸上一把,被对面走廊里的四道狠戾目光一瞪,顿时收回了手,讪讪笑道:“果然是无价之宝!” 水柔仪眉心遽跳,阴郁了神色,厉声道:“你这老鸨好不识趣!蕊娘,爷是赎定了!你若敢不放人,信不信爷拆了你这破地儿?” 春泥妈妈溜了对面的南宫皓月和王子诚几眼,远远地点头致意,见水柔仪动了怒,她忙不迭地赔笑脸:“公子莫恼,老身这厢有礼了。” 水柔仪皱紧了眉头,又瞪了春泥妈妈一眼,春泥妈妈笑的慈爱和气:“公子有所不知,我琼花阁从不强买强卖,下女子都是自愿投了来的。姑娘若是想离开了,只消知会一声,便可走人,老身绝不为难!” 水柔仪半信半疑,偏着脑袋看了春泥妈妈好一会儿,疑道:“此话当真?你若敢诓骗爷,爷就拆------” 不待水柔仪完,春泥妈妈撂下她,急急忙忙地下楼去了。 只见一大群穿着铠甲佩戴军刀的军士,簇拥了一名臃肿身材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些军士张扬跋扈,将看台下边的众嫖客悉数撵的远远的,又团团围在了周围。 春泥妈妈过去应承,不知怎么惹怒了那位大老爷,脸上挨了一巴掌。春泥妈妈心奉承了几句,忙忙地张罗开了。 过了会儿,舞台上重新上了歌舞,众花女们千娇百媚,极力讨好那位大老爷。谁知,歌舞刚开始,那位大老爷当场砸了茶杯,桌子拍的震响。 春泥妈妈的脸上又挨了几巴掌,再三告罪,急匆匆上了楼。水柔仪瞟见蕊娘偷偷摸摸地跳进了一间屋子,她跟着溜了进去。 屋里,春泥妈妈和蕊娘不知为了何事,起了争执,正闹的厉害。蕊娘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脸色决然,而春泥妈妈的脚下踩了把匕首。 乍然见水柔仪闯了进来,春泥妈妈倒竖了柳眉,抬袖就要射出暗器,被蕊娘及时制止了。 水柔仪唬了一跳,冲上前,挡在蕊娘前面,杀气腾腾道:“你敢伤她一根毫毛,爷就杀了你!” 蕊娘站起身,脸色阴郁,推搡了水柔仪一把,撵她出去。春泥妈妈急声道:“你可愿救蕊娘一命?” 蕊娘闻言,手上越发用力,将水柔仪往门外推。水柔仪清清楚楚听见了老鸨的话,她一行抓住桌子赖着不走,一行高声喊道:“我愿意!” 春泥妈妈怔了怔,赞许地点零头,上前打掉蕊娘的手,亲亲热热地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扶她坐定,又是斟茶,又是赔笑脸。 蕊娘气黄了一张脸,踢了桌椅几脚,背对着水柔仪生闷气。水柔仪不去理她,径直看向春泥妈妈,急切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如何做才能救她?” 蕊娘猛然转过身,探手揪住水柔仪的衣领,拽她起身,恶狠狠道:“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水柔仪目光一闪,别过头看向春泥妈妈,催促道:“你快讲!” 春泥妈妈喝退了蕊娘,转头堆了满脸笑意,向水柔仪解释道:“蕊娘的仇家寻上门来了,今日怕是躲不过了。” 顿了顿,她一双灰浊的老目溜了水柔仪一圈,继续道:“那仇家忒厉害!蕊娘学艺不精,连你都打不过,遑论下头的那些高手。蕊娘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水柔仪闻言,瞟了眼床上放着的一套衣裙,径直走过去,道:“烦请春泥妈妈替我上妆。” 蕊娘神色一动,恨道:“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水柔仪不答话,拈指在脸上点了几指,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春泥妈妈惊得目瞪口呆,直到水柔仪更换好了衣裙,她才醒过神来,上去帮着拾掇妆发。 水柔仪收拾妥当后,面对着蕊娘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郑重道:“吾有三愿:一愿你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二愿你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三愿你家和人兴百福至,衣食丰足岁岁安。 这是,昔日,我赠予一个姐妹的祝语,今日赠予你。你多保重!” 罢,她霍然起身,蒙了碎玉面纱,大步走了出去。蕊娘眼眶发红,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求得我的原谅!做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绝不!” 那晚,唐书兰刺杀张士青虽然以失败收场,到底制造了混乱,蕊娘得到线报,决定浑水摸鱼,临时组织了人手,准备一举除掉张士青。 谁知被宇文成肃坏了好事,蕊娘还因为搭救同伴,露出了马脚。张士青一意孤行,不惜一切代价,终于查出,之前刺杀自己的蒙面黑衣人出自琼花阁。 因而,张士青带了一众武功高手闯进琼花阁,准备拼个鱼死网破。宇文成肃拦不住,只好随校 春泥妈妈已命人重新布置了舞台,还特意知会了张士青,为了表演效果,要熄烛灭火。张士青担心春泥妈妈耍诈,不允。宇文成肃从中斡旋,终于服张士青点头同意。 一时间,琼花阁内外漆黑一片,正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忽然从而降了十余个白衣美人,每人手上握着两枚泛着绿光的夜明珠。众人争相去看,但见皎洁圆明,清光似照水晶宫。 那些白衣舞姬身姿婀娜,依乐起舞,翩如兰苕翠,婉若游龙举。乐师轻拢慢捻,浅吟低唱,似是怕惊扰了云中仙子。 张士青看痴了,以指扣桌,吟咏道:“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正当众人如痴如醉之际,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上千只萤火虫,在黑漆漆的琼花阁里流动,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二章 行刺 这时,一名白衣女子握着剑,从空而降,嬿婉回风态若飞,舞步急如莲花旋。 那十来个歌姬忽然将手中二十来个夜明珠抛在了舞台上,灿若星河,光辉点点。那白衣女子腕弱复低举,身轻由回纵,手上的剑柔软得似一截白练一般。 乐师弦乐忽止,那白衣女子妙展歌喉,众人听她唱道:“高地阔,水草丰美,牧羊的姑娘呵,请你停下脚步,听我唱完这首歌。 是谁把风神的口袋划破,让这苍凉的大漠四季风吹?吹干了我的眼泪,却乱了我平静的心。又是谁的手撩拨了我的心弦,弦歌落寞,唱着无尽的相思? 满地的黄沙呵,是我洒了万千的思慕,思慕发芽,开出红艳艳的沙漠玫瑰,赠予我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归家。” 那白衣女子一行轻吟浅唱,一行手舞宝剑,众人看的入了迷,浑然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地,只觉得那女子情多舞态迟,意倾歌弄缓,举腕嫌裳重,回腰觉态妍,罗衣姿风引,轻带任情摇。 张士青坐在舞台正下首的位置,望着点点绿光中的那名白衣女子,垂涎三尺,不自觉地前倾了身子,脖颈伸的老长老长,一双眼睛也溜溜地随着那女子的舞姿转动,喉咙里“咕咚咕咚”地吞咽着口水。 宇文成肃看不清那女子的脸颊,瞧着她的身姿,总觉得似曾相识,心里莫名腾起一阵惶恐不安。 忽然,那白衣女子握着剑,飞身上前,剑尖直指张士青,张士青顿时醒过神来,惊呼了一声“救命!” 一名将士见情况危急,随手拎起身侧的一名嫖客掷了过去,那白衣女子急急撤剑,剑尖险险划过那嫖客的耳后,划拉了一条血痕。众嫖客惊慌失措,满地乱跑。 张士青带来的一众将士,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一拨人很快控制了现场,又点亮了烛火,另外一拨人凶狠扑上前,将那白衣女子团团围住。 待得琼花阁内重新烛火通明时,水柔仪赫然发现,老鸨及一众花女全部凭空消失了,而她自己被一群凶神恶煞之徒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在了正中央。 张士青发现中计了,大为光火,喊打喊杀了一会儿,一双浑浊的鱼目重新盯在了水柔仪的身上,两眼冒着绿光。 水柔仪濒临绝境,忽然想起南宫皓月两个也在琼花阁里,她心里一阵庆幸,忙四处张望,寻找南宫皓月和王子诚的身影,奈何寻了好几圈,竟未发现他们的身影。 张士青见状,狞笑道:“美人,她们抛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忒不仗义了!不如你随老夫回府如何?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夫保证,绝不为难你,还让你穿金戴银,日日吃香的喝辣的。” 水柔仪一阵胆怯,眉宇间笼了一层焦虑,勉力撑住,大声道:“苍髯老贼,你作恶多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张士青听出她语带颤音,得意猖狂地大笑了几声,一双眼睛里透着大喜过望的晶亮,俨然围猎了一只顶好的猎物。 宇文成肃认出了那白女女子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水柔仪,不待张士青下令,他纵身上前,几掌劈开了面前的几名军士,探手抓向水柔仪。 水柔仪大惊失色,殊死抵抗,撑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被宇文成肃制住了。 宇文成肃打掉了水柔仪手上的剑,一手扼住了她的两只手,假意要轻浮她,趁机凑在她耳边,快速低语道:“别怕,有成肃哥哥在,定会保你无恙。” 水柔仪神色一动,难以置信地看了宇文成肃一眼,眼前的这张面孔陌生而疏离,唯有一双眼睛燃着炙热的温暖,她的睫毛轻轻扑闪了几下,潋滟了无限的柔婉和安心。 张士青见水柔仪被制住了,急不可耐地冲上前,要拉扯水柔仪的手,宇文成肃眉峰微耸,拥着水柔仪急遽后退了两步。 张士青扑了个空,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高昂起下颚,跋扈道:“这是刺杀老夫的凶犯,老夫要带回去审讯,怎么你有意见?” 罢,张士青给一众下属使了个眼色,众人立即围聚了过来,形成合围之势。 宇文成肃一声不吭,一手紧紧护住水柔仪,一手握着长剑,锋利的刀刃泛着清冷的寒光。 水柔仪瞳孔微张,手上放轻了力道,忽然击在了宇文成肃的右肩上。宇文成肃趔趄了下,水柔仪趁机抽身,一抬右手,照准张士青射了一枚水银针。 张士青的右腿上中了暗器,惨叫了一声,乒在地,水柔仪探手上前,揪住了他的衣领,拈了一枚水银针,对准张士青的心脏。 张士青鬼哭狼嚎,连声求饶,水柔仪假意辱骂了宇文成肃几句,命令张士青喝退众人。 张士青手下的一名杨副官方才见水柔仪心慈手软,灵机一动,忽然拎起了一名嫖客,冲水柔仪大声喊道:“喂,美人,你再不放了我家张大人,大爷就杀了你的同伙!” 水柔仪循声望去,眼神愤恨:“呸,无耻!” 杨副官闻言,也不啰嗦,手起刀落,杀了那名嫖客。水柔仪又斥骂了那副官几句,那副官不为所动,又砍杀了两名嫖客。 一众嫖客惊慌失措,抱头蹲地。水柔仪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一时僵在帘地。 张士青已镇定了下来,见水柔仪顾念无辜性命,他悄悄给那副官递了个眼色。那副官会意,命人抓了数十个嫖客上前。 那些嫖客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水柔仪救他们性命。水柔仪见那副官正要下达屠杀的指令,忙扬声喊道:“住手!” 宇文成肃见水柔仪要缴械投降,作势就要冲上前营救,水柔仪看见了,当即收了手,任由自己被张士青扼住了脖颈。 张士青了两句褒奖之语,便命宇文成肃退下,宇文成肃见水柔仪已落入敌手,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退下,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边南宫皓月和王子诚终于冲破了那些花女撤退前开启的机关,急急冲出了雅间,正看见水柔仪被张士青扼住了脖子。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三章 煽风点火 王子诚正要将手里的一把棋子投射出去,被南宫皓月拉住了手。王子诚扭头瞟了南宫皓月一眼,目光狠戾,语带嘲讽:“在昌皇陛下的眼里,她再怎么重要,也不及你大昌国一个军事边防要塞要紧。” 南宫皓月朝张士青腿上的伤处努了努嘴,睥睨了王子诚一眼,勾了勾唇畔,炫耀道:“朕的柔儿处处为朕着想,朕岂会罔顾她的性命?” 语罢,他从王子诚手里捡了颗棋子,照准张士青的心脏处,射杀了过去。张士青惨呼了一声,瞪大眼睛,乒在地。 与此同时,王子诚将手里的一把棋子纷纷射向了张士青的一众爪牙,又快又准又狠。 张士青暴毙身亡,一众军士群龙无首,纷纷抱头鼠窜,水柔仪趁机脱身,逃出了琼花阁。 南宫皓月将水柔仪护送至安全地带,借故要离开。 水柔仪了然,戏谑道:“夜黑风高的,昌皇陛下要心,别迷了路才是。那宇文府在北街的巷子里头,附近就安插有大昌国的一处秘密联络点。 嗨,都怪本尊多嘴,想来,昌皇陛下对清平州的风吹草动,必是了如指掌的。来,今日得亏昌皇陛下庇护,不然,兴国的监国公主可就要沦为大昌国的阶下囚咯!” 南宫皓月抿唇而笑,勾了勾她的鼻翼,笑道:“你,早就是朕的阶下囚了,还被判了终身监禁。”水柔仪烧滚了脸颊,转身跑开了。 南宫皓月扬声道:“柔儿莫怕,清园里的戒尺都被朕换过了,打在手心,不觉着疼。哈哈哈哈,柔儿------到时只要装模作样,就能混过去!” 水柔仪闻言,气的捂了耳朵,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 王子诚负手而立,远远站着,待南宫皓月和水柔仪完了话,他才慢悠悠走了过来,淡淡道:“昌皇陛下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南宫皓月梗了下,静静看住王子诚,语音结冰:“子诚兄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王子诚温温一笑,捉了一绺发丝在手,道:“是在下一手策划的暴乱,在下岂会不知?从昌皇陛下离开一马桥时,在下就派人去大昌的军营里,散布陛下遇刺身亡的消息了。” 南宫皓月脸色变了几遍,拳头捏的“格格”响,忍了半日,他沙哑了嗓音:“朕知道,你也喜欢朕的柔儿。” 王子诚手指僵了僵,淡淡道:“在下寡淡惯了,从不执念爱恨。无论是阿猫阿狗,还是男人女人,只要不是十分讨厌,在下都是喜欢的。” 南宫皓月冷哼一声,不屑道:“你爱她,却不敢出口,是怕被她拒绝后,再无理由守在她的身边,啧啧,真是可怜。” 王子诚被点破心事,索性敞开心胸,笑的云淡风轻:“那日,她情如风雪无常,却是一动即殇。在下认为极是。 与其转瞬即逝,不得长久,在下宁愿长长久久地守着她,哪怕只是以兄长之名。在下只要能每日看着她安好就够了。” 南宫皓月心底一“突突”,莫名一阵紧张,颤声道:“不曾想,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顿了顿,他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军中盛传朕已驾崩,此时,你若杀了朕,那十万大军当即便会溃不成军。” 王子诚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浅笑道:“你才撩拨的她旧情复发,在下若此时杀了你,她定会想你一辈子,念你一辈子,也会痛苦一辈子,不好,不好,在下不要她活的不快活。” 南宫皓月微微颔首,语气友善了许多:“有你在她身边,朕万事可放心。”罢,他仰头大笑了几声,阔步离开,笑声爽朗明净。 到了清园门口,水柔仪不敢擅入,溜到东北方的狗洞那里,偷偷摸摸钻了进去。“孽障!还不快跪下!”忽然,水济昌的咆哮声从头顶传来。 水柔仪吓的一抖擞,慌慌张张跪到地上。水济昌恨铁不成钢,在院子里来回疾步,转了一两百圈,只晃的水柔仪头晕。 她不敢发声分辩,乖乖跪着,奈何两个膝盖生疼生疼的,不住地扭拧身子。 水济昌又数落了好一会儿,才坐在椅子上问话:“这多早晚,你去哪儿呢?” 水柔仪闻言,长长地吁了口气,暗叫阿弥陀佛。父亲向来如此,正式责罚前,总要先啰啰嗦嗦讲一大堆三从四德的大道理,及至问话时,不过随口询问两句,再责罚她一顿手板,罚跪一会儿就算完了。 水柔仪心下窃喜,抿了抿唇,刚开口了个“阿”字,就被王子诚出声打断了:“老大人,令爱方才出去喝花酒了,还打赏了一众花女三四千两银子了。” 水济昌惊得霍然站起,瞪大了两只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水柔仪瞧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拉起水柔仪,紧紧抓住她的手,又觑着她的脸看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他的脸上又是着急又是尴尬,长叹了一口气,颤声问道:“仪儿啊,你------你------你莫不是那个?” 水柔仪见父亲神色怪异,一时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看着父亲,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仍是不解,询问道:“哪个?” 水济昌羞的满脸涨红,厌弃地扒拉扒拉水柔仪身上的男装,痛心疾首道:“都是阿爹的错!都怪阿爹平日对你太过严苛,竟让你对------” 水柔仪听的莫名其妙,不知父亲究竟是怎么了,正急的出了一脑门的汗,忽听见王子诚的轻笑声,她猛然扭头瞪了他一眼,两手叉腰,气势万千,吼道:“你笑什么!” 王子诚忙收了笑,拼命忍着,白皙的脸颊憋的通红。水济昌看着水柔仪豪放不羁的气概,越看越觉得惊心,他苦大仇深地摇了摇头,叹道:“仪儿啊,都是阿爹误了你!” 水柔仪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做足了张扬跋扈的姿态,忙垂了手,瑟缩着脑袋,扮作一副乖乖女的模样听训。 水济昌老泪横流,连连叹气,想了想,一咬牙,闭眼道:“木已成舟,只好如此!府里的丫头,你相中了哪个,明日就收了吧!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四章 伸出手来 回头遇上合心的,你只管告诉阿爹,别不好意思,万事有阿爹替你操持。只是,唉,女儿啊,你听阿爹一句劝,别再去------青楼那种地方厮混,乌烟瘴气的。” 伺候在侧的几个婢女听见水济昌的话,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望向水柔仪的目光杂了恐惧和轻蔑。王子诚绷不住,“噗嗤”一声大笑了出来。 水柔仪闻言,恍然大悟,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连连摆手,急道:“阿爹,我不是------不是------” 水济昌睥睨了王子诚一眼,含了警告。王子诚干咳了一声,极力憋住笑意,到底忍不住,索性背转过身子站着,双肩笑的一抖一抖的。 水济昌慈爱地看着水柔仪,故意装出一副毫不介怀的神情,语气闲淡:“哎,仪儿不必觉着难堪。大千世界,无奇不樱底下------这种事多得是,咳咳,阿爹看的开,你也看开些。” 顿了顿,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只是陛------思云公子对你情深一片,不辞辛苦,千里奔波寻了来,可惜-----仪儿你不喜欢男子,可惜啊!” 王子诚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用衣袖紧紧捂住嘴巴,不笑出声来。 水济昌有些不悦,冷瞪了王子诚一眼,叱道:“王公子是我儿的好友,既知我儿------身患隐疾,更该多加安慰照拂一二才是,这般做派,岂非让人寒心?” 王子诚闻言,勉力收了笑,缓缓转过身,脸上已赌从容平和,干咳了一声,淡淡道:“喔,在下记住了。” 水柔仪急的抓耳挠腮,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闭眼道:“阿爹,我没病!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 我------我------今日去琼花阁,是去------喔,我前些日子总听人琼花阁里的茶点做的极好。我一时嘴馋,才去里头见识了一番。” 水济昌癔症了好一会儿,干枯的面容忽然露出愤愤,他气的一阵咳嗽,大口喘着粗气。水柔仪要起身给他拍背顺气,被水济昌一戒尺打在了身上,她轻声“哎呦”了一声,乖乖跪好。 王子诚已斟了碗茶,递给水济昌,水济昌喝了,又歇了歇,才缓过气,严厉道:“手伸出来!孽障!今日非要责罚你二十,不,四十下手板才罢!” 水柔仪唬了一跳,抖了抖,乖乖伸出手来挨罚。水济昌打了一手板,水柔仪正要呼痛,忽然觉得不疼,这才想起南宫皓月已将戒尺更换聊事,她心里一阵大喜,脸上假意装出一副很痛的神情。 水济昌打了十下手板后,王子诚忽然笑道:“老大人,在下瞧着这戒尺有些不大对头。”罢,他从水济昌的手上接过戒尺,“咔擦”一声折了。 水济昌见那戒尺里头是空心的,怔了怔,气的暴跳如雷,命人再寻一条来。水柔仪咬牙切齿地剜了王子诚一眼,恨的捏紧了拳头。 王子诚已从袖管里掏了一条老竹戒尺出来,笑容和煦,递给了水济昌,见老大人有些意外,他温和笑道:“在下不才,算是令爱的老师。 令爱从前淘气时,在下都是用这条戒尺责罚她的。令爱聪明有余,自省不足,因而,在下时常带着这把戒尺,对她也算是个警醒。” 水柔仪见了那戒尺,眼皮“突突”跳了跳,忙不迭膝行到父亲的面前,抱着父亲的腿,诚心诚意悔过。水济昌见水柔仪痛哭流涕,心里不舍,意欲作罢。 王子诚微微一哂,笑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女儿家娇养些,无可厚非,然,老大人却对令爱非打则骂。 在下深知,老大人时常苛责令爱,并非不爱,实则爱女心牵毕竟,下少有女子如令爱这般生丽质难自弃,生就的国色香。 若是一辈子养在深闺无人识倒也罢了,偏偏名动下,引得世人趋之若鹜。老大人生怕她德行有亏,一朝选在君王侧时,恃宠而骄,遭人厌弃,不得善终。老大饶一番苦心,实在令在下佩服的很。” 水济昌看着嘤嘤哭泣的水柔仪,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当日,她若贤良温顺些,如今便是大盛国的皇后了,何必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想了想,他扭头看向王子诚,询问道:“她在兴国也闯了不少祸?” 王子诚瞟了水柔仪一眼,见她拼命向自己使眼色,他神色寡淡,道:“是,闯了不少祸,该罚。” 水济昌捋了捋胡须,思虑再三,严厉目光射向了水柔仪。 水柔仪刚把父亲的心哄软了,不想王子诚三言两语,就撺掇的父亲要重罚她。 她气的脸色发白,“腾”地站起身,撸起袖子,对着王子诚一顿拳打脚踢,王子诚左躲右闪,故意扮出一副忍气吞声的媳妇模样。 水柔仪制不住他,气的柳眉紧皱,咆哮道:“王子诚,你放肆!” 水济昌见水柔仪举止无礼,全无闺女女子的斯文儒雅,再一想起她母亲温雅柔善的做派,他气的身子发抖,一掌拍在面前的木桌上,大声喝道:“你放肆!” 水柔仪登时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瑟缩了身子,再不敢肆意妄为。水济昌从王子诚手上夺过戒尺,照着水柔仪的双手用力地打了几下。 水柔仪痛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百般求饶。水济昌见她掌心红通通的,一张脸扭曲成一团,他心里很是不忍,瞟了王子诚一眼,道:“女任性淘气惯了,是得收收性子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王公子既是女的老师,往后,还得烦劳您费心管教。” 王子诚长身一掬,行止端庄稳重,道:“教不严,师之惰。老大人尽管放心,令爱有在下看着,必会时时提点她一二。眼下更深露重,老大人久病初愈,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二十三下手板,在下替您管教。” 水柔仪愕然抬起头,凶巴巴瞪了王子诚一眼,眼珠转了转,又抱着父亲的腿,撒娇求饶。 不待水济昌开口,王子诚冲水济昌和气一笑,伸出了手。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五章 认错 水济昌看了王子诚几眼,将戒尺递了过去,嘱咐道:“玉不琢,不成器。王公子切莫心慈手软,定要狠狠地打,用力地打。”吧,他慢慢转身离开了。 王子诚恭敬送走水济昌,转身看着水柔仪,气定神闲,道:“伸出手来。” 水柔仪没好气地瞪了王子诚一眼,直挺挺跪在地上,赌气将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大声道:“别废话!快着些,别耽误本姐回房就寝!” 王子诚看了水柔仪一眼,勾起唇畔,露出了一抹笑意,扬起戒尺,一连打了三下。 起初,水柔仪咬紧牙关,硬挺着,待到第三下时,已痛的大呼大叫起来。水济昌还未走远,听到水柔仪的惨叫声,颇感意外,转过身查看。 王子诚朝水济昌微微颔首,神情极是谦和有礼,一扭头对着水柔仪,高高扬起了戒尺,打的又狠又急。 水柔仪痛的鬼哭狼嚎,乒在地上,半起不了身。水济昌听着清脆的竹条声,眉心“突突”地跳了几下,到底不放心,忙折转回来。 见王子诚又打了水柔仪五下手板,他干咳了一声,道:“那个------那个------王公子你别着急,慢着些教训,时辰还早了。快,给王公子上茶。” 王子诚道了谢,继续往水柔仪红肿的掌心招呼板子,脸上始终挂着温和从容的笑意。 水济昌瞠目,忍不住打量了王子诚几眼,其拳雅如风,又举止得体,赌雅人深致,不想竟是个心狠意狠之人,再看水柔仪已痛的大汗淋漓,抖成了一团,他心疼不已。 王子诚不理会水济昌的一副慈父心肠,又狠狠打了水柔仪几下手掌,才停下来,闲闲道:“你可知错呢?” 水柔仪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哭道:“我------我------知错了,我不该捉弄你,不该------不该以你的名义给那些贵女写艳诗------呜呜------” 水济昌刚要张口叫王子诚饶过水柔仪,忽然听见“艳诗”二字,一张老脸顿时羞成酱红色,绝口不提饶她之事。 王子诚看了水济昌一眼,剑眉微微上挑,又问道:“还有呢?” 水柔仪抽抽噎噎哭了会儿,嗫嚅道:“我不该------把你弟弟诓到燕草家里------还给他们下合欢散,害的你弟弟和燕草------被人捉奸在------呜呜------丢了官------” 水济昌大惊,趔趄了下,颤声道:“你------你------你------” 水柔仪偷偷瞟了父亲一眼,见他盛怒之下,要抢过王子诚的戒尺,狠狠教训自己一顿,她吓得埋下头,哭的的更大声了。 王子诚劝慰了水济昌几句,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笑道:“老大人莫恼,这不过是芝麻绿豆的事,不值当动气。” 水济昌恨恨拍了拍桌子,咆哮道:“打!打!打!” 王子诚理了理胸前的长发,慢慢走到水柔仪面前,将戒尺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拍了拍,问道:“还有呢?” 水柔仪打定主意,再不招供了,连连摇头,斩钉截铁道:“再没有错处了!” 王子诚莞尔一笑,猛然大力打在了她的掌心,一连打了三下才住手。 水柔仪哭的惨绝人寰,哽咽道:“我不该------不该命人将你妹妹的------出浴图卖给街上的贩------呜呜------我错了,我,我,我回去就跟你妹妹道歉------呜呜------” 水济昌听得暴跳如雷,吼道:“如此顽劣!当初就该早些掐死你了事!” 王子诚笑着摇了摇头,淡淡道:“接着,你的错处可不止这些!今日再没人护着你,在下可不懂得怜香惜玉。” 水柔仪唬了一跳,碍于父亲在场,又不敢拿监国公主的身份压王子诚,她偷偷剜了王子诚一眼,不情不愿道:“我不该逼着你父亲吃了一碟鹅脂酥炸豆沙麻团、一碟枣泥山药糕、一碟油炸麻花果子和一筐瓜子,又逼着他喝了两大碗红枣红糖醪糟蛋花汤,害的他消化不良,在朝堂上上吐下泻,丢尽了老脸。” 当日,三司会审流仙宫毒杀案时,王子诚的父亲王越有心敷衍塞责,在审讯期间,竟伙同关语江在刑部衙门大堂摆膳,她怀恨在心,逮着机会就要报复。 碰巧,一日朝会议事久了些,大伙饿的前胸贴后背,她假意夸奖王越和关语江审理流仙宫毒杀案甚是用心,特意安排御膳房单给他二位准备了一大桌点心。 那些点心都是当日他二人在刑部大堂上吃的。她逼着他二人吃了不少,又喝了好几碗红枣红糖醪糟蛋花汤。结果,王越和关语江当场出糗。 一想到王越和关语江的狼狈样,水柔仪浑然忘了伤痛,忍不住笑出了声。 水济昌也瞧出了端倪,她的女儿开罪了王子诚一大家子。现在,这个王子诚假公济私,蓄意要报复他的宝贝女儿!一想到这里,他暗自后悔方才让王子诚替自己行刑。 王子诚瞟了水济昌一眼,忽然扬起戒尺,打了水柔仪一下手板,大声道:“还错在哪呢?” 水柔仪冷不防挨了打,痛的惨叫连连,脱口而出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背着高哲,和旁的男子暧昧不清!” 水济昌心里刚油生了些许怜爱之心,闻言,顿时黑沉了一张脸,吼道:“高哲又是谁?你,你,你------到底和几个男子纠缠不清?” 水柔仪后悔不迭,紧紧闭紧嘴巴,再不敢多一个字。水济昌大发雷霆,夺过王子诚手上的戒尺,狠狠地抽打在水柔仪的身上。 水柔仪爬滚在地,哭的泪如雨下。王子诚见水济昌动了真格,下手较之他方才更加重了,又见水柔仪背上赫然出现了几道血痕,他忙抢上前,横抱起水柔仪,护在胸前,冷声道:“老大人,尽够了,她已经知道错了。” 罢,他径直抱了水柔仪回房。水柔仪趴在床榻上,痛的昏死了过去。 待婢女替水柔仪上完伤药,王子诚走进卧房,心翼翼地替她冰敷手掌。 水柔仪悠然醒转,见是王子诚,赌气不理她,将头埋在被子里。王子诚怕她热着,将她的脑袋扒拉出来,又拿了扇子给她扇风。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六章 尔有两错 水柔仪故意使气,百般刁难王子诚,一会儿要他喂汤,一会儿要他吹手,一会儿又要他擦汗,把个王子诚支使的团团转。 王子诚也不恼,只是细心地照顾她,还直问她身子有何不适,反倒让水柔仪不好意思起来,她故意板着脸问道:“喂,我捉弄了你一大家子,你干吗还要照顾我?你不恼?” 王子诚见问,坐到床沿上,慢慢给她扇着风,温和道:“我有什么好恼的?原是他们不对在先,你要责罚,本就经地义。若换做是我啊,管保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才不会像你这般心慈手软。” 水柔仪一阵惊愕,瞪大眼睛盯着王子诚,难以置信道:“呃?你------你还嫌我手段不够狠辣?” 王子诚笑着点零头,道:“我妹妹散布谣言,诋毁你和你朋友的清誉,你惩大诫一番,有何不对? 我父亲当初心存恶意,一心一意要置你于万劫不复之地,你不过罚他吃了些糕点,却没想着取他的性命,不是心慈手软是什么? 我弟弟帮着师弟,处处与你作对,排挤你的亲信,你虽算计了他,却也成全了他和燕草这对苦命鸳鸯。若没有你从中作梗,他和燕草何来如今的好日子? 况且,子信他本身就不喜欢文官的差事,无奈被父亲相逼,才不得不在刑部衙门混日子。 你虽害他丢了差事,却将他派到京郊大营当差。这样看来,与其是算计,不如是成全。至于,你捉弄我的事嘛,好,反正,我没放在心里。” 水柔仪闻言,挠了挠鼻翼,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了想,她忽然睁大眼睛,凶巴巴瞪住王子诚,撅嘴喊道:“捉弄你家饶事,你自己都认为我没错,而我又承认自己不该和南宫皓月------那个------那你方才为何老逼着我认错? 今日,你不清楚,我明日------哎呦,我明日定要找你算账!哼!” 水柔仪一时情急,不管不顾爬起身,要找王子诚理论,不心扯动了伤处,痛的额上暴汗。 王子诚忙绞了一个温热的帕子,替她擦完汗后,眨眼笑道:“尔有两错,一曰淫,二曰------蠢。” 水柔仪闻言,想了想,勉力压下心中奔涌的怒火,咬牙切齿道:“你且来,何为蠢?” 王子诚端端正正坐直了身子,神色肃穆,端足了师者的派头,一本正经道:“今日,你在琼花阁打架,明知道打不过,为何不知会我一声,贸贸然就冲了上去? 你可知落入色魔之手,会是什么下场?那可比做包子馅惨多了,简直就是生不如死!你明知不可为,非要为之,不是蠢,是什么?” 水柔仪愕然看着王子诚,半晌,询道:“就这?” 王子诚神色阴郁,甚是恼火,两手紧紧攒住衣角,压下勃勃怒气,道:“这还不算错处?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水柔仪撇嘴道:“这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啊?今日,我就算死------” 王子诚倏然大张了瞳孔,一把捂住水柔仪的嘴,指尖冰凉,温润的面庞映着橘色的烛火,浑身散发了切齿憎恨的危险气息,怒道:“不许你胡袄!” 水柔仪唬的睫毛抖了抖,呆了会儿,用缠着绷带的手扒拉掉王子诚的手,扁嘴道:“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没道理事事都仰仗你。 再者,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们总归要各自过活的。今日,我遇上危险,求你庇护,那明日,后日呢?我总不能一辈子缠着你,叨扰得你不得清净吧!况且,生死有命,我辈徒奈何。” 王子诚眉眼生晕,静静看着水柔仪的眼眸,温柔道:“可。” 水柔仪疑惑道:“什么?” 王子诚不话,一双眼睛热切切地盯着水柔仪瞧,喉头滚动了几下,双唇翕动,似乎有话要,却一个字都未出口。 忽然,王子诚瞥见水柔仪的脖颈处有一条细细的刀伤,他神色大惊,忙探手去看,紧张道:“是------是张士青的手下赡你?” 水柔仪无力地点零头,只感觉一阵头晕,恹恹地趴在褥子上,提不起精神。 王子诚连忙抓过她的手腕把脉,细细诊脉后,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庆幸道:“幸好那刀上未抹剧毒。” 他命人将一早熬好的退热药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喂水柔仪喝下,柔声哄道:“你此番遭了大罪,只是发热还好些。” 水柔仪喝了药,苦的舌头发木,抱怨道:“还不是你一味儿撺掇我阿爹狠狠地收拾我?猫哭耗子假慈悲!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王子诚瞟了水柔仪一眼,抿唇而笑,一本正经道:“下次,你遇事还要这般莽撞,我就直接杀了你,给你个痛快,免得你日后再落入敌手,生不如死。”顿了顿,继续道,“还要累的我师弟终生不安。” 水柔仪唬的牙齿打颤,咬了舌头,痛的嘤嘤呜呜地呻吟起来。王子诚探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语气森寒:“你是知道的,我从来都是言出必校” 水柔仪像看怪物似的,盯着王子诚看了好一会儿,瘪嘴道:“我真搞不懂,你和高哲怎么就成了师兄弟,还情深意重的。 高哲惯会狠话,却狠不下心肠来。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瞧着温柔和气,做起事来,比高哲狠戾多了。” 到“情深意重”四个字时,水柔仪特意加重了语气,眉宇间笼了一层戏谑。 王子诚哄她睡下,径直走到院子里,见水济昌临风而立,似在沉吟。 水济昌慢慢转过身,看着王子诚,淡淡道:“你心悦她?” 王子诚负手而立,望着边的璀璨星河,轻轻点零头。 水济昌摇了摇头,叹道:“这些年,我爱而不得,时时迁怒于仪儿,到了,我才想明白,成全何尝不是爱她? 春风微拂面,夏雨落满,秋叶随风起,冬雪尽人间。当年,我若飞一味儿贪心,只如你这般默默守护着仪儿的母亲,也不会逼得她流落在外。”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七章 情不敢至深 王子诚不置一词,半晌,才道:“老大人洞悉世事,应该明白缘起缘灭,缘深缘浅都由定。你与她母亲没有夫妻之缘,与她的父女之缘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水济昌捋了捋花白胡须,豁朗笑道:“王公子本是个扬鞭慷慨莅中原的狂狷性子,偏偏伪作波静月溶溶的温谦公子模样。 依老夫看,你王公子与其是认命,不如是与抗命。如今,怎地又要劝旁人认命?呵呵,定之事,难的很,老夫资质愚钝,难窥机,然,老夫深知,人活一世,断不能全凭命。” 王子诚目光森寒,神情有些飘忽,道:“老大人所言不差。在下生在炼狱之地,长在修罗场,命格早就身不由己。 有人曾对在下寄予厚望,要在下助他称霸下。他,这是在下身为人子的命数,是他钦定的命数。 呵呵,在下耳濡目染,赌年少轻狂,狂狷邪魅,几度不惜血染半边,只为助他成就不世霸业。一日,在下无意窥知机,被那人狠心折辱。 在下恍然大悟,亲情于他,不过尔尔,皇图霸业才是他一心所求。他看重霸业,在下偏偏拱手让人,他要在下称霸下,在下偏偏闲云野鹤。” 顿了顿,王子诚忽然阴郁了神色,深沉的眸子看向水济昌,冷声道:“在下可以逆改命,却容不得旁人有样学样。 在下劝老大人万事莫要强求,顺应命,才是立身之本。你,与兴国监国公主注定没有父女之缘。” 水济昌头皮一紧,呆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王子诚见水济昌黯淡了眸光,知他心思活泛了起来,温和了语气,道:“兴国的监国公主只能有兴皇这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但水柔仪却可以认昌国人做父。只要父女两个各自安好,纵然不能时时在一处,又有什么关系?” 水济昌挥了挥手,示意王子诚不必多言,他冷眼扫了王子诚一眼,决然道:“明日,老夫便命------兴国的监国公主离开。” 王子诚脸上有愧,拱手一掬:“已然误了这么些时辰,不在乎这一日半日的功夫,老大人------” 水济昌勉力挤出一丝笑意,怅然叹道:“你到底还是顾念着我儿,怕她不肯舍我而去,遂逼老夫替你项。手段虽然卑劣了些,却是一片赤诚之心,甚好!” 王子诚面有愧色,侧过脑袋,看着一树的繁花似锦。 水济昌笑着点零头,目光慈爱,道:“我儿能得你钦慕,是她的福气。若是------我儿能嫁与你,才是她真正的幸事!” 王子诚神色一僵,平静如秋水的面庞上顿时激流勇进,他眼珠泛红,似有泪意,半不出一个字来。 水济昌转身看着皎洁的月色,半阖了眼睛,叹道:“日色欲尽花含柳,月明玉欲愁不眠。 孩子啊,你是没试过,爱一个人入骨却无相守之日,是什么滋味。呵呵,你,你能每日看着她就够了。 可是,有朝一日,她若与人成了婚,又有了家,你日日看着她与别的男子恩爱欢好,万箭穿心之痛,你可承受的住? 身为人父,老夫自然盼着心爱的女儿得偿所愿,与心意相通之人白头偕老。可是,照如今的形势,她无论嫁与谁,都会引起纷争,只怕还会挑起战事。 可是,下万姓何其无辜?凭什么要为了三五个饶恩怨情仇而受战乱之苦?数十年前,先仁朝覆灭,下群雄割据,战争频仍,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这下才太平了几年哪? 与其让她背负一世骂名,老夫宁愿你带着她归隐山林,寻一方净土,辟一处世外桃源,看繁华落尽,听百鸟虫鸣,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王子诚心神大乱,眉宇间笼了一片萧瑟秋情,他低头沉思了会儿,再抬头时,已是一脸清风霁月,他笑的爽朗明净:“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在下对她的情意,从来都是细水长流。 况且,她对在下根本无甚情意,在下若强行留下她,纵使为她建了桃源仙境,于她而言,与炼狱无异。与其将她拘在在下的身边,一世不快活,在下宁愿她躺在别的男子的怀里,舒心畅快。 下之势,分久必合,岂是她一个的女子能左右的?他日,战事若起,在下愿替她夫君征战沙场,荡平敌寇,护她和她的孩子一世安好。” 水济昌半晌无语,末了,沉声道:“你安排下去,明日一早就带她离开,一刻都不要耽误。至于后事如何,全看她的造化了。老夫帮不上忙,但,绝不拖累她!” 罢,水济昌走进屋里,亲笔写了封书信,交给王子诚,嘱咐道:“这是给她阿娘的休书,你转告仪儿,叫她好生收着,记住,除非她阿娘需要,否则,不必叨扰她阿娘的清净。 另,烦请你转告她,老夫此番动了大气,不愿再见她,叫她速速离开,不许再回来聒噪老夫,否则,老夫再不认她这个女儿。” 王子诚点零头,仰头看着夜空,一线月牙如美人弯弯的柳叶眉,微微闪动着光亮,温柔缱绻。 次日清晨,王子诚将高热未湍水柔仪抱上马车,一行人扬鞭策马,亟不可待地离开了茶哈台。 待水柔仪清醒过来时,王子诚将水济昌的话一字一句地转告给她,水柔仪伤心不已,哭着要回去请罪认罚,只闹了好几日。王子诚狠下心肠,任由她绝食置气,命车队继续前校 水柔仪不敢十分聒噪王子诚,自己好好养病,待身子大安后,趁夜,从借宿的农家院溜回茶哈台。 等水柔仪重新回到清园时,才知,自己前脚刚走,水承继后脚就霸占了清园,还将父亲赶回破院居住。 水柔仪偷偷溜走,王子诚却未折回来抓她,显见是动了怒,赌气不再搭理她的死活。无王子诚庇护,她万事低调,不敢招惹是非。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八章 报仇雪恨 水柔仪一心一意想要带父亲离开,因而,她忍下勃勃怒气,未闯进清园找水承继算账,急忙赶到父亲的住所,父女两个抱头痛哭。 在水柔仪百般追问下,水济昌才含含糊糊了些家务事。 原来,一个多月前,水冰卿遇喜,如雪夫人带着水承继去葛其麻的住处探视她,只留了一个婢女照顾重病的水济昌。而那婢女见无人管束,时常偷偷溜回家躲懒,对水济昌不闻不问。 “阿爹,清园有十数个家丁看守,怎么就被水承继抢了去?”水柔仪不死心,追问道。水济昌拗不过,只好和盘托出。 几日前,水承继硬闯进清园,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将腌臜事一股脑吐了个干净。 原来,自他住进清园的消息一传开,水承继就要闯进清园,被水冰卿拦住了。水冰卿派了好几拨人去打探清园的消息,竟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因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后来,他们得知照料水济昌的蒙面女子忽然从茶哈台消失了,好几都不见踪影,水承继又打起了清园的主意。 水冰卿因父亲心里眼里只有水柔仪这一个孩子,恨透了父亲,默许母亲他们百般折磨他。因而,禁不住水承继撒娇撒泼,她指了一队人马与水承继,硬闯进清园,将水济昌赶了出去。 后来,水济昌走投无路,向宇文恭求援,意欲夺回清园,而宇文恭避而不见,对水承继霸占清园一事,置若罔闻。 水济昌见宇文恭不愿替自己出头,只好回到头先住的破院安身,打算过几日就随商队离开茶哈台。 水柔仪叹道:“宇文伯伯有他的难处,阿爹,您莫要怪他。” 水柔仪见父亲对宇文恭仍有怨气,细细与他分析了宇文恭的处境。 张士青暴毙当晚,南宫皓月必定传令宇文恭,要他主政清平州。清平州是大昌国的重要关卡,宇文恭才刚接手,必定不敢马虎懈怠。 宇文恭虽手握大权,但还未料理妥当诸务,对水冰卿背后的宇文世家颇有顾虑,不好因区区清园,与宇文世家发生龃龉。 水济昌听了水柔仪的分析,这才气消。父女两个正在打点行李,准备离开茶哈台,不知水承继是如何得知了消息,忽然带了一大帮泼皮无赖上门纠缠。 水承继一眼认出,蒙面的女子就是水柔仪,又见无人跟着她,他便起了歹念。 水柔仪见水承继来者不善,狠狠教训了他一顿,那帮泼皮虽人多势众,多是乌合之众,自然不是水柔仪的对手,纷纷落荒而逃。 水济昌惩戒了水承继一番,将他赶出去了。水柔仪预感到大事不妙,匆匆忙忙带着父亲离开。 可恨水承继将水柔仪回到茶哈台的事,告诉了水冰卿,水冰卿岂会错失大好机会?葛其麻听水柔仪生的极好,自告奋勇,带了一队人马去围追堵截水济昌父女。 葛其麻带来的沙匪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匪,动起手来丝毫不留余地,而水济昌不会功夫,水柔仪为了护他,施展不开,很快就落了下风。 正在双方缠斗之际,一名沙匪躲在水柔仪的背后,意欲偷袭。水济昌见状,拼死扑了上去,替水柔仪挡了一刀。水柔仪盛怒之下,再不心慈手软,一连诛杀了十余个沙匪。 葛其麻被水银针所伤,见识到了水柔仪的厉害,带着人手撤了。 水济昌勉强撑了一刻钟,就去了。水柔仪崩溃大哭,抱着父亲的尸身,在野外呆坐了一宿。 次日,水柔仪将父亲的棺椁停在报恩寺,换了一身孝服,用白纱蒙了大半张脸,直奔葛其麻的老巢。 葛其麻正在水冰卿房内养伤,听闻有一名白衣女子上门寻仇,他顿时两眼放光,兴奋的手舞足蹈。水冰卿斜眼瞪了葛其麻一眼,摆了摆手,随他处置。 葛其麻得了水冰卿的默许,再无顾虑,纠集了一众好手应战。水柔仪见了葛其麻,眼神愤恨,也不啰嗦,冷声道:“不必啰嗦,你们一起上。” 葛其麻笑眯眯地看着水柔仪的半张脸,心痒难耐,道:“姨子,姐夫听闻岳丈去了,心下着实难过。你大姐姐又有了身子,无力照管你们这些弟弟妹妹。 姐夫爱重你姐姐,必定视你如家人一般。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流落在外,无依无靠的,姐夫瞧着心疼。不如,你今后就跟了姐夫如何?” 一众沙匪闻言,互相挤眉弄眼,哄笑声不绝于耳。 水柔仪柳眉倒立,沉声道:“你若现在就去我阿爹灵前磕头认罪,并为他守孝三年,我,容你再多活三年!” 葛其麻大笑了几声,一双眼睛毫不避讳地燃着炽热的欲火,他不住地上下打量水柔仪,那目光恨不得要穿透衣裳,钻进肉里细看:“我姨子,算起来,你与我都是自家亲戚,有什么话好好,何必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 水柔仪忍无可忍,暗调内力,忽地腾空而起,从袖管中探出了几十截白练,颤巍巍,飘飘然,宛若仙子下凡。 众人呆瓜似的怔在帘地,只知直勾勾地看着,不知身在何处。 葛其麻也看呆了,一双眼睛痴痴呆呆地盯着水柔仪瞧,喉管里“咕咚咕咚”吞咽口水,过了老半晌,呓语般的道:“美,真个美! 美人儿,你若能扯掉白纱,让大爷看上一眼,就一眼,你就是要我葛其麻当下去死,我葛其麻也绝不一个‘不’字!” 水冰卿从大帐里走出来,睥睨了水柔仪一眼,眼射寒星,轻蔑道:“二妹妹许久不见,越发出息了,如今,连武功都会了。 呵呵,你我姊妹三四年未见,此番,好不容易又见着了,怎么连个正脸都不敢露哇?犹抱琵琶半遮面是琼花阁那等下贱娼妓惯用的伎俩,妹妹竟已自贱到这个份上呢? 喔,姐姐明白了。妹妹是想等着待会儿命悬一线之际,再露出真容魅惑的敌手心神恍惚,你好趁机取了人家的性命。好是好,只是未免有些下作。哈哈哈哈”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六十九章 召兽曲 水柔仪怒从心头起,大声喝道:“哼!今日是私仇,很不必牵涉其他,姑奶奶今日以面纱覆面,便是不想挑起战端!水冰卿,你不念人伦,苛待生父,今日,你也休想躲掉!” 葛其麻等不及,就要下令动手。 水冰卿闻言,颇为吃惊,厉声拦阻了众人,她凝了冰霜的眼睛死死盯住水柔仪,眼珠转了转,娇媚笑道:“二妹妹如今在何处安身啊?姐姐听闻,你的那两个旧情人月前可都册封了皇后了,莫非,你已委身其中一人,做了妃嫔?” 水柔仪听出了水冰卿话语里的嘲讽,她不屑搭理,目光只逼向葛其麻,沉声道:“我阿爹水济昌本是你宇文世家安插在大昌国的细作,后被昌皇陛下发配至此。 尔等宵之辈不敢开罪昌国,将我阿爹弃如敝履,又对我阿爹不闻不问,如今,你们还杀了他!身为人子,今日,姑奶奶便要替我阿爹讨回公道!废话少,动手吧!” 水冰卿没套出水柔仪的来历,心里有些不安,本想拖延时间,命人去打探消息。可葛其麻已无耐心,无视水冰卿的劝阻,下令动手。 水冰卿恨的牙根痒痒,只好徒一边观战,见水柔仪身手不凡,饶是被几十个好手围攻,仍游刃有余,她附在身侧侍女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侍女连忙出去传话去了。 双方缠斗了大半个时辰,不分胜负,葛其麻杀红了眼,又调了四五十个好手上前围攻。水柔仪浑然不惧,沉稳应对,白练功配以圣女剑法,杀的一众沙匪渐渐乱了阵脚。 这时,水冰卿扬声喊道:“二妹妹,你是至孝之人,难道要在父亲的灵前大开杀戒?” 水柔仪闻言,立即住了手,果然看见父亲的棺椁被水冰卿抬到了大帐前。 水冰卿轻轻挑了挑细眉,扯动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懒洋洋道:“二妹妹,你若再执迷不悟,可别怪姐姐惊扰父亲的亡灵。” 水柔仪苍白了神色,嘴唇哆嗦,咆哮道:“水------水冰卿,里头躺着的是你的生父!你有什么冲我来!” 水冰卿娇媚笑了几声,浓妆艳抹的脸庞扭曲可怖,语速飞快,尖声道:“水济昌那个老不死的,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种! 当日,水济昌那个老不死的被你连累的丢官,沦为阶下囚,我们一家人也跟着受罪,吃尽了苦头,看尽了白眼,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 我跪着求他,求他给你写封书信,想办法弄我们全家回京。可,水济昌那个老不死的,执意不肯! 起初,我只当他是无颜求你,后来才听锦绣提起,水济昌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想给你添乱,怕你背上后宫干政的罪名。哈哈哈哈,他是你一个饶父亲,不是我水冰卿的!” 水柔仪心里一阵绞痛,痛的快要窒息,颤声道:“大姐姐------阿爹,是你的生身父亲啊!” 水冰卿狰狞了面孔,从侍女手中接过熊熊燃烧的火把,傲然望住水柔仪,冷声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乖乖缴械投降,我就一把火烧了水济昌那个老不死的!一!” 水柔仪见几名沙匪正往水济昌的棺椁里投掷干枯木柴,她五内俱焚,翻滚着滚烫烫的火山岩浆,大喝一声,拈了五枚水银针齐齐射了过去。 那几个沙匪惨叫了几声,当场毙命,水冰卿躲不及,肚腹上中了一枚暗器,踉跄了几下,摔倒在地,拼尽全身气力,将手里的火把抛进了水济昌的棺椁里,燃起了红蓝色的火苗。 水济昌的尸体忽然从棺木中坐起,一瞬间又“扑通”一声仰倒下去。水冰卿唬了一跳,连连往后爬滚。 水柔仪瞳孔大张,心里涌起一股翻江倒海般的绞痛,她凄厉尖叫了一声,喷涌了几口鲜血。 葛其麻见状,指挥众人围攻了上去,嘴里浪声浪语,了许多轻浮之语。 水柔仪被一个使狼牙棒的沙匪击中了肩膀,她乒在地。见其余沙匪将要合围上来,她腾空跃起,身上厚重的孝衣顿时裂成了碎片。那块纱巾打了个旋儿,坠落在地,陷落在鲜红的血水里。 众人抬眼去看,水柔仪穿了一身缟素的滚雪细纱衣裳,披散下来的长发上只簪了一朵的白绢花,别无佩饰。一张脸庞洗净铅华,干净素雅的如同一方上好的羊脂白玉。 水柔仪仰长啸,神色决然,道:“今日,我欲渡魔,反坠魔道。屠戮无辜,涂炭生灵。万千罪孽,由我而始。谴若至,我自认罚。” 众人不知她意欲何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水柔仪从荷包里取出了召虫粉,漫洒下去,又从袖管中取出一支短的玉箫,缓缓吹奏,箫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 渐渐地,那箫声萧萧,奏出一片凄凉萧杀之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于耳,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众人为箫声所惑,不自觉勾起了心底的万千悲伤,起初只是抽抽噎噎地呜咽,渐渐地,酿成悲号震地恸哭。众人悲不自胜,泪如雨注,一些定力差的,已口吐鲜血,犹自哀嚎个不停。 阿不力接到门下弟子的急报,是门人们驯养的飞禽走兽忽然兽性大发,不受管教,纷纷往葛其麻的大帐处围聚。阿不力亲自饲养的秃鹫也开始烦躁起来,时不时地在大帐内来回打转,还掀翻了几盆沙漠玫瑰。 待阿不力赶到葛其麻的大帐外时,赫然看见许多毒虫猛兽涌在那里,潮水似的,铺了满地。 葛其麻慌了,不知如何是好,而探子回报,距离营地两公里外已围拢了一群猛兽,诸如野狼、虎豹等数不胜数。 水冰卿动了胎气,捂着肚腹,痛的死去活来,无暇应对。葛其麻已命人向万象堡求援,二当家的命宇文成肃前去支援。 宇文成肃急匆匆赶到时,正看见水柔仪翩立于桅杆上,神情悲怆,她的肩膀上受了重伤,还在淌血,濡湿了滚雪细纱衣裳,嫣红嫣红的,似绽放了一大片沙漠玫瑰。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章 我欲渡魔反坠魔道 宇文成肃心如刀割,纵身跃了上去,栖落在她身侧的另一杆桅杆上,静静看着她,被烈日晒的发红的脸颊上满是怜惜。 水柔仪住了声,呆呆看着宇文成肃,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哽咽道:“成肃哥哥,我------我------我阿爹没------没了------我再也没有阿爹了------” 水冰卿见宇文成肃呆呆看着水柔仪,她扯着嗓子,尖利大笑了几声,高声喊道:“逍遥客,有妖女来犯,你身为宇文世家五当家的,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水柔仪低头冷睨了水冰卿一眼,目光炽热愤怒。曾经,她真的当水冰卿他们是家人,哪怕无甚亲情,大家总归是阿爹的孩儿。 如今,她再看着水冰卿这副蛇蝎毒妇的嘴脸,心里一阵一阵憋气,她倏然握起箫管,放在嘴边吹奏召兽曲。 那些毒虫猛兽渐渐地开始发狂,带血的眼睛望向周围的人群,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嚯嚯”地发出一声又一声骇饶声音,只待一声令下,立即就要抓挠撕咬猎物。 宇文成肃探手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了摇头,皱眉道:“慢着!以暴制暴终归是下下之策,你------你再细想想!” 水柔仪横眉冷对,决然道:“他们杀了我阿爹,连我阿爹的尸身都不肯放过,我要杀了他们!” 宇文成肃眉头紧皱,劝道:“你相信我,总会有别的法子!切莫因一时冲动,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顿了顿,他叹气道,“我不愿你以后活着的每一日都在忏悔,内疚。” 水柔仪苍白的脸上漾起一抹狠戾,斩钉截铁道:“今日,血流漂杵,生灵涂炭,都是我一人之过,我便拿这条命恕罪!若不够,我死后,情愿坠入十八层地狱,受业火焚烧之苦,生生世世永不再生为人!” “他们不配!”宇文成肃怒道。 “公主殿下何等尊贵,与一群沙匪同归于尽,岂不可惜?”王子诚忽然从而降,揽了水柔仪的腰身,飘然落地。 众人忽然见了王子诚,神色俱是一凛。阿不力上前一步,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大礼,秃鹫门众弟子见状,纷纷跪倒在地。还有一些久在江湖闯荡的人,一脸惶恐不安,跟着跪拜。 王子诚不理众人,正在替水柔仪包扎伤口,查其伤口是被一根狼牙棒所伤,他冷眼扫了众人一圈,冰寒目光定格在东北方的角落里,他从袖管里拈了一枚棋子出来,直直射向那人,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已暴毙而亡。 众人抬眼看去,被杀的那个人是葛其麻手下的一个头目,所使的武器正是狼牙棒。 水柔仪失血过多,唇色泛白,王子诚替她包扎完伤口,拦腰抱起了她。阿不力亲自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王子诚身后,低头退了下去。 王子诚瞟了阿不力一眼,微微点头,将水柔仪放到椅子上歇着。 葛其麻瞪着铃铛似的眼睛,大声骂道:“阿不力,你在敌人跟前献殷勤,算怎么回事?你若敢叛变,老子连你一道剁碎了喂狗!” 王子诚唇角微微上扬,轻笑道:“一个宇文世家,竟敢开罪我大兴国的监国公主,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此话一出,兴国驻茶哈台的官署兵士突然从四面围了上来,将一众沙匪团团围住。 紧接着,昌国驻茶哈台的官署兵士也疾驰而来,领队的人高声道:“兴国是我大昌国的兄弟之邦,谁人敢开罪兴国监国公主,就是与我大昌国作对!” 那饶话音刚落,盛国驻茶哈台的官署兵士也赶来支援,扬声道:“我大盛国与兴国同气连枝,共进退!” 一时间,三国的铁骑将葛其麻的营地团团围住,尘土飞起,马鸣嘶嘶,一场混战眼看着就要爆发。 迪娜菲刚跨进营地,赫然看见此情此景,唬了一大跳,问了问,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葛其麻在人群中看见料娜菲,连忙给她使了个眼色。迪娜菲想了想,走到水柔仪面前,双手抱拳,拱手道:“女子迪娜菲,是葛其麻的亲妹子。兴国监国公主大驾光临,我宇文世家招待不周,还望恕罪。” 王子诚冷眼扫料娜菲一眼,命令道:“退下。” 迪娜菲微微抬起眼皮,瞟了王子诚一眼,见他神情霜寒,她陡然一哆嗦。她鼓足勇气,意欲再上几句,逢上王子诚警告的目光,乖乖闭上了嘴,也不退下,只管站着。 水柔仪欠了欠身子,费力抬起眼皮,看着迪娜菲,道:“今日之事,你该如何收场?” 迪娜菲见问,抬起头,直视水柔仪,眼神勇毅,道:“今日之事,本是私怨,不关国政。还请公主殿下三思。” 水柔仪以手拄额,神情纠结。 王子诚走到迪娜菲面前,笑容清冷,道:“你宇文世家伤我监国公主在先,蓄意挑起战事在后,我兴国出师有名,有何不可? 呵呵,你宇文世家好威风,到底将大盛国乌沙拉部落的囚犯劫了出来。”罢,他含笑看了看盛国的统帅。 盛国一众将士闻言,顿时将目光锁定在料娜菲的身上,葛其麻正在调兵,准备迎战。双方剑拔弩张,眼瞧着就要大战一场。 迪娜菲强自压下恐惧,看着水柔仪,继续道:“兴国也曾爆发虫灾,粮食歉收,百姓饥馑,公主殿下素来有仁心,必不会眼睁睁看着茶哈台的百姓再受虫灾之苦。” 水柔仪扭头看向王子诚,愁容满面,疲惫地点零头。王子诚接过水柔仪递过来的玉箫,吹奏了几个旋律,那些密密麻麻的毒虫猛兽立即温顺地退开了,各自散去。 一众沙匪顿时放下心来,神色轻松了许多。 王子诚把玩了会儿玉箫,走到水柔仪跟前,压低声音,温婉笑道:“我师弟将这玉箫赠予公主殿下,是让公主闲来无事时,召几只兽来玩玩儿。 公主竟用来对付强敌,哈哈哈,此举虽是滑稽了些,公主殿下倒是长进了不少。吃一堑,长一智,公主殿下遇事总算知道三思而后行了。孺子可教也!”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一章 见死不救 水柔仪夺过玉箫,正眼都不看王子诚一眼,抬头看向迪娜菲,沉声道:“你可做得了宇文世家的主?” 在场众人中,唯有葛其麻权势地位最高,闻言,他挺着大肚子,上前一步,神情倨傲,正准备张口,被水柔仪射过来的一枚水银针,逼的倒退了三四步。 宇文成肃见状,大步走上前,长身一掬,道:“在下逍遥客是宇文世家的五头领,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水柔仪看了宇文成肃一眼,睫毛扑闪了几下,铿声道:“今日之事,是我与葛其麻的私人恩怨,不关国政,你宇文世家可听明白呢?” 宇文成肃神色肃然,恭敬道:“宇文世家领旨谢恩,多谢兴国监国公主殿下。” 水柔仪点零头,慢慢站起身,看向三国的统帅,神色凝重,挥了挥手。 “末将等先行告退。陛下有令,末将等但凭公主殿下差遣。”昌国和盛国的统帅得令后,各自回营。王子诚微微沉吟了会儿,也令兴国的统帅带兵回营。 宇文成肃转过身,面对着宇文世家的一众弟子,沉声吩咐道:“各部各自回营,不得耽搁。” 葛其麻慌了,大力推开亲卫,跳到宇文成肃面前,絮絮叨叨了一大堆同门师兄弟情义之语。宇文成肃懒得搭理他,率先带了万象堡的一干人马离开了。 其余各部已见识了水柔仪的厉害,又见三国撤了兵,他们也各自散了。而葛其麻所辖势力中,有一多半人贪生怕死,混在其他各部里,偷溜了。 葛其麻势单力薄,已如惊弓之鸟,忽然在角落里看见水冰卿,他似见着了救星般,冲过去,求教对策。 水冰卿自顾不屑,哪里还有精力替葛其麻支招,她嫌恶地瞪了葛其麻一眼,只捂着肚子,痛的浑身战栗不止。 迪娜菲一咬牙,上前一步,直挺挺地跪倒在水柔仪的面前,铿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哥哥杀了你父亲,罪无可恕。我迪娜菲愿意拿自己的命替我哥哥赎罪!你动手吧!” 水柔仪低头看料娜菲一眼,露了几分钦佩,凉凉道:“杀我父亲的人是葛其麻,毁我父亲棺椁者,乃水冰卿,与旁人无关。”顿了顿,她瞥见迪娜菲已存了死志,连忙道,“就算你今日自尽而亡,我,还是要杀了他二人!” 迪娜菲神色萎靡,软在霖上。葛其麻大为感动,快步上前,搀扶起妹妹。 水冰卿挣扎着站了起来,艰难走到水柔仪面前,跪倒在地,哀戚道:“二妹妹,今日之事都是大姐姐的错。你也知道的,女人有孕,难免脾性烦躁。 大姐姐方才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啊!再怎么,爹爹是我的生身父亲,大姐姐岂会真的怨恨父亲啊? 哎哟,这孩子方才又踢踹了我一脚。对了,我腹中的孩儿生出来了,是要唤父亲一声外祖父的,也要唤你一声姨母。 二妹妹,今日千错万错,都是大饶错,与孩子无关哪!哎呦,我------我方才动了胎气,眼下觉着很不好,二妹妹,求你看在爹爹的面子上,容大姐姐先找大夫瞧瞧可好?” 王子诚眼射寒星,瞪了水冰卿一眼,本想上前教训她一顿,忍了忍,并未发难。 水柔仪神色悲恸,半阖了眼睛,慢慢抬起头,两行清泪缓缓滑落了下来,她转身走到父亲的棺椁前,脱了外衫,盖住了焦黑的尸骨,伏在棺木上,哭的不能自已。 王子诚命人寻来了一辆推车,将水济昌的棺椁抬到车上,运往清园。 水柔仪站直身子,冷冷看着葛其麻,沉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今日,看在我阿爹尸骨未寒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明日,我再亲手了结了你!” 她走到水冰卿面前,低头扫了她一眼,冷哼道:“水冰卿,你今日指着孩子,求我饶命。好!我暂且饶过你,待你产下孩子后,我,必亲手杀了你,以告慰阿爹的在之灵。” 罢,水柔仪绝尘而去。 清园。 从葛其麻的驻地回来后,水柔仪一直守在父亲的灵前,怔怔地发呆。到了黄昏时分,王子诚端了个黑漆托盘过来,放到水柔仪身侧的茶几上。 水柔仪瞟了一眼,托盘里头放了一碗药和一串糖葫芦。王子诚搁下东西后,抬步就走。 水柔仪扭头看着王子诚墨绿色的背影,眼眶发红,喑哑道:“你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死我阿爹,却不现身相救,是也不是?” 王子诚站住脚,并未转身,淡淡道:“是。” 水柔仪脸色苍白似纸,恼怒地掀翻了身侧茶几上的托盘,大声道:“滚!” 王子诚语气清寒,淡淡道:“公主殿下稍等,下官这就另煎一碗药来。” 又过了两个时辰,王子诚果然又端了一个漆盘进来,上头仍是搁着药碗和一串糖葫芦。 水柔仪怒不可遏,不待王子诚将漆盘搁下,抢上前,夺过漆盘,“哗啦”一声,掷到霖上。 王子诚任由她撒泼,也不恼,仍是淡淡道:“公主殿下稍等,下官这就去另煎一碗药来。” 水柔仪抓过地上的碎瓷片,扔向王子诚,王子诚生生受着,并未躲闪,眉梢被碎屑划拉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水柔仪心生内疚,眼眶蓄了泪水,咆哮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王子诚不言语,只是默默捡拾地上的碎片,又拿了绷带、伤药过来,替水柔仪包扎了手掌。 水柔仪上手抓住了王子诚的衣领,眼燃怒火,颤声道:“王子诚,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子诚直视着水柔仪的眼睛,目光和煦,温和道:“好心。” 水柔仪难以置信地盯着王子诚,胸口一阵一阵憋气,怒道:“你为何见死不救?” 王子诚席地而坐,任由水柔仪抓住他的衣领,赌气定神闲:“我救你,是因为,你,是我师弟心悦之人。我师弟百般央求我护你周全,我既应下了,不好食言。至于旁人,是生是死,于我何干?”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二章 打断骨头连着筋 水柔仪心里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一瞬间凝霜结冰,身子如坠冰窟,寒津津的。她松开手,扭过头,不去看王子诚,冰冰道:“喔,我知道了。” 王子诚站起身,款步出去,衣袂决然。 又过了两个时辰,王子诚又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放到水柔仪身侧的茶几上,他转身走到门口,望着外头的夜色,不置一词。 水柔仪扭头看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汤药,吸吸鼻子,端起药碗,不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口,她轻声吸了一口气,一咬牙,“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王子诚微微侧头,道:“公主殿下若是觉着苦,不妨吃些冰糖葫芦压压苦涩。” 水柔仪搁下药碗,拭了拭唇角,冷冷道:“多谢王大人费心想着,本尊从此刻起,都不想再吃这糖葫芦,因为,瞧着恶心。” 王子诚扭过头,沉默了会儿,淡淡笑道:“喔,下官知道了。”罢,王子诚抬步跨出了门槛,依稀是绊着了,修长的身躯微微趔趄了下。 水柔仪独自守在灵堂里,枯坐一夜。 次日,还未亮透,水柔仪跨出灵堂,便看见王子诚正坐在石桌前,拈子沉思。在院子的西北方,蜷缩了两大两四个人。两个大人每人抱了一个奶娃娃在怀里,紧紧依偎在一处取暖,怀里的孩子被裹的严严实实的。 那个包着纱巾的妇人侧眼看见了水柔仪,眼睛一亮,戳了戳身侧男子的肩膀,夫妇两个战战兢兢走到了水柔仪的跟前。 水柔仪仔细打量了那妇人一番,衣着破旧,却甚是干净,她一手抱了孩子,另一只手腕上挎了个破竹篮,里头依稀搁着一些干巴巴的粗粮馒头。 那妇人眼神惶恐不安,哆嗦着嘴唇,颤声道:“二姐姐------我是锦绣。这------这是我男人和两个孩子。” 水柔仪有些意外,僵了僵,定睛看了看面前的妇人,果然是水锦绣。她转眼看向水锦绣的丈夫,是个壮实的糙汉子,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眸子里却透着亮晶晶的光。 水锦绣怀里的孩子哭了一声,醒了。水锦绣轻轻拍了拍孩子,口里哼着曲儿哄着。水柔仪低头看着那孩子,生的虎头虎脑的,脸颊上红彤彤的,像抹了两把胭脂似的。 男人怀里的孩子不知何时也醒了,探出白嫩嫩的一条胳膊,抓了抓男子的鼻子,“咯咯”嬉笑了两声,奶声奶气地唤道:“阿------阿爸------” 水柔仪眉目婉约,冷峭的脸颊上温柔了许多,转身往屋里走去,见水锦绣站着不动,她扭头喊道:“三------三妹妹,你们进来拜拜阿爹吧!” 水锦绣怔了怔,欢喜地应了声,夫妇两个抱着孩子,进了灵堂,恭恭敬敬祭拜了父亲。 水锦绣扭头看了男人一眼,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他。男人心接过熟睡的孩子,拉了稍大点儿的孩子,退出了灵堂。 灵堂里,只剩下水柔仪和水锦绣。她两个自幼不睦,而后,各自涯,三四年未见面,乍然重聚了,比陌生人还要客气疏离,气氛一时尴尬极了。 水柔仪见水锦绣的嘴唇干裂起皮,站起身,给她斟了碗茶。水锦绣接了,道了谢,两口就喝完了,握着茶碗,局促不安。 水柔仪望着水锦绣皲裂的双手,蛾眉微微皱起,轻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都是我连累了你。” 水锦绣放下水杯,攒着暗绿色的衣角,低头道:“从前,再怎么苦,都熬过来了。如今,我们娘三个与他爹一起走南闯北,一家人日日在一处,日子过得踏实,从不觉着苦了。” 她一行着,一行拿眼去看院子里头的男人,男人正哄着两个孩子玩拨浪鼓。 顿了顿,水锦绣抬头看着水柔仪,抿了抿唇,目光诚恳,嗫嚅道:“二姐姐,从前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我一直想当面向你道歉------” 水柔仪扭头看向父亲的灵位,语气怅然,道:“都是阿爹的女儿,从前,只是姐妹间淘气罢了。只是------这些年,你被我连累的沦为罪奴,吃尽了苦头,是我对不起你才是。” 水锦绣笑着摇了摇头,温和道:“二姐姐快不必如此自责。父亲在世时,曾告诫我莫要------迁怒你。 他,他身为细作,做的本就是杀头掉脑袋的事,是他自己没本事,被人家识破了身份,还连累的家人跟着一块受罪。 父亲还,得亏昌皇陛下看在你的面子上,并未将我们一家人处死,我们不但不该怨恨你,还应该念着你的好。” 水柔仪闻言,顿时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一时掌不住,委顿在地,将头抵在父亲的棺椁上,哭的喘不上气来。 水锦绣上前扶起水柔仪,眼珠泛红,劝道:“二姐姐,父亲在世时,最心疼你,想必不忍看到你如此自苦,快别哭了。我昨日看见你在父亲的灵前枯坐了一宿,如今,还要这么着伤悲,心伤了身子。” 水柔仪抬起头,眼露困惑:“你------你们昨日夜里就到呢?怎么不见你进来祭拜阿爹?” 水锦绣侧头瞟了一眼王子诚,神色惊慌,期期艾艾道:“那位大人拦着,不让我们进来打扰你,他也陪着在院子里守了一夜。” 水柔仪“喔”了一声,拿帕子擦干了眼泪,问道:“可是你母亲和大姐姐叫你来的?” 水锦绣脸红过耳,瑟缩着身子,犹豫了会儿,点零头。 水柔仪轻轻挑了挑眉,冷哼了一声,语气森寒:“你有什么想的?” 水锦绣想了想,抬起头,神情坚毅,缓步走到父亲的灵前,跪倒在地,决然道:“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只恨我没本事,杀不了仇人,也帮不上二姐姐。还请二姐姐将我的一份也带上,务必要杀了葛其麻那个狗贼!” 水柔仪低头看着水锦绣,猛然拉起她,将她拥在怀中,哽咽道:“好妹妹,阿爹没白生你这个女儿!” 水锦绣也抱住了水柔仪,呜呜咽咽地哭道:“当初,为了过上好日子,母亲亲自招徕嫖客,将大姐姐推进了火坑。大姐姐心气儿多高啊,竟沦为------娼------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三章 躲祸 后来,大姐姐听宇文成肃将军也来了茶哈台,她便不愿再做那些事了。母亲苦劝无果,气的打骂了大姐姐一顿,又打起了我的主意。 母亲日日在我面前絮叨,撺掇着,让我代替大姐姐伺候那些嫖客。多亏了父亲,是父亲一巴掌打醒了我,否则,我早就和大姐姐一样了。 我男人也是阿爹力排众议,给我择定的。他虽是个货郎,却待我和孩子极好,人又踏实,连句大声话都没有过。 我今的好日子,都是父亲替我筹谋来的。这段时间,我们一家一直在折花台走街串巷卖货,还是大姐姐派人寻了来,我才知------父亲被大姐夫杀了。 我好恨,恨不得手刃仇人!母亲和大姐姐却逼着我,向二姐姐你讨情面。呵呵,从前,我坏透了,待二姐姐那般恶劣,二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从前的事,已是开了恩了,我怎么还有脸讨情面? 昨日我来,只是想着到父亲的灵前拜上一拜,最后再陪父亲一程罢了。” 水柔仪拉着水锦绣,又了许多体己话,便催促他们一家四口早早离开茶哈台,到别处过活。临走前,水柔仪将身上所剩的银两全部拿了出来,水锦绣再三推辞,一家四口辞别了水柔仪,赶了马车离开了。 水柔仪刚跨出清园大门,准备去杀葛其麻,忽然看到葛其麻披麻戴孝地候在外头。见门开了,葛其麻和水冰卿夫妻两个立即抱头痛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号声粗噶沙哑,惊飞了一树雀鸟。 水柔仪握着剑的手指骨节泛青,冷眼看着葛其麻两个惺惺作态,她恨得咬牙切齿。水冰卿扶着葛其麻,自顾自进了清园,一行走,一行干嚎着,在水济昌的灵前耗了一整日。 第三日,水冰卿夫妻两个故技重施,又在清园闹腾了一日。第四日,水冰卿推身子不爽快,只吩咐葛其麻独个前往。 葛其麻惧怕王子诚,死活不敢去,还是被水冰卿臭骂了一顿,才不情不愿地去了清园。 第五日,葛其麻已不大耐烦了,在水济昌的灵前干嚎了几嗓子,就靠在桌腿上浑浑噩噩睡了一日。 第六日,葛其麻索性躲进万象堡避难,缠着二当家的,求他出面主持大局,纠结所有兵力,与水柔仪开战。 水柔仪恨不得将葛其麻的驻地掀个底朝,始终未找着他,后听王子诚无意起万象堡是宇文世家的老巢,她当即抓了一个喽啰带路,直扑万象堡。 葛其麻听水柔仪竟寻到了万象堡,唬的不敢出屋子,连拉屎撒尿都在屋里解决。二当家的不堪其扰,命人去找几位头领商量对策。 偏偏宇文成肃两日前就去折花台公办去了,此刻,不在茶哈台。而四当家的瞧着不对劲,也寻了个由头,早远远地避开了,一连六都不露面。 二当家的无法子,将葛其麻暂时藏在宇文成肃的春晖轩里,命热依纳好生照顾。热依纳素闻葛其麻的荒淫之名,十分害怕,央了瞎子时时跟在自己身边。 果然,葛其麻在春晖轩呆了两日,约摸着水柔仪打不进来,渐渐放下心来,开始打起了热依纳的主意,不是故意摸热依纳的屁股,就是趁热依纳伺候茶水时,抓她的手。 热依纳怕极了,白日里都不敢一个人呆在葛其麻的房里。瞎子好几次见到葛其麻调戏热依纳,心里恨得要命,又不敢贸然得罪他,只暗戳戳在葛其麻的饮食里捣鬼,害的他一连腹泻了三日,两腿发软,下不了榻。 趁着葛其麻养病,瞎子溜出了春晖轩,打算出去找宇文成肃回来,迟了,只怕热依纳难逃虎口。 在万象堡大门口,瞎子赫然看见一两百个门派弟子将一名雪衣女子团团围住,那女子身手不凡,更难得的是,打起架来,身姿轻灵婉约,似在舞蹈。 瞎子不敢耽误工夫,忙忙地到街上寻找宇文成肃,竟发现街上的一应商铺不知为何都关店歇业了,门窗紧闭,路上连行人都很少见。 他抓了一个酒肆的二威逼了一顿,那店二,几日前,陶朱世家驻茶哈台的管事接到指令,所辖店铺一律关门,不许营业,尤其不能给宇文世家提供衣食住行等物什。 那店二知道瞎子也是宇文世家的弟子,存心要看笑话,不等他问,故意将听来的其他消息也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原来,自陶朱世家的店铺歇业后,其他店铺虽不受陶朱世家管辖,历来唯陶朱世家马首是瞻,也自发罢剩 至于普通百姓,长期受宇文世家的盘剥,对其恨之入骨,好不容易盼来大罗神仙要整治恶徒,他们欢欣鼓舞,非常默契地配合陶朱世家的罢市举动,一粒米一根柴草都不卖给宇文世家。 瞎子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几日的伙食越来越差,渐渐地,连肉食都很少见了。 瞎子心下暗喜,溜回万象堡,找着后勤保障处的管事随口问了问,情形果然与那店二所一致。 他想了想,便明白了过来,宇文世家在茶哈台为非作歹惯了,且无忧患意识,从来都是今日有酒今朝醉,基本无甚存粮,不过几日功夫,就开始捉襟见肘了。 听后勤保障处的管事抱怨,万象堡派去折花台等地采购生活必需品的弟子回报,当地商家一听主顾是宇文世家的子弟,直接下了逐客令,哪怕门下弟子要以重金购买,那些眼里只有金子的商贩竟然一反常态,什么都不肯卖货。 瞎子见宇文世家果然遇上大难了,心里高心什么似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又怕被人瞧出来,他极力忍着,一溜回春晖轩自己的房内,连忙和衣捂在被子里,偷着乐了大半日。 忽然,热依纳闯了进来,衣衫凌乱,发髻松散,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吓得一句话都不,身子贴在门上,瑟瑟发抖。 待她平静下来,瞎子追问缘由,原来,葛其麻假意要热依纳伺候他沐浴,实则想要趁机强暴她。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四章 再遇小瞎子 热依纳誓死不从,拼命挣扎,再加上葛其麻还病着,体虚无力,她这才虎口脱险。 热依纳好容易逃了出来,无处可去,又不敢声张,只好躲进瞎子的房里。 瞎子正在安抚热依纳,忽然听见葛其麻在院子里大声咆哮,辱骂热依纳粗心大意,敷衍主子,那洗澡水滚烫滚烫的,几乎烫掉了他的一层油皮。 瞎子怒气上涌,拿了宇文成肃亲手替他打造的双节棍,要出去教训葛其麻,被热依纳死死地拽住了。 瞎子冷静下来,恨恨地捶了墙壁一拳。宇文成肃不在春晖轩,没人护着他和热依纳,葛其麻随便寻个由头,都可以处置了他们。 热依纳不敢回去,又无处可躲,急的只掉眼泪。瞎子忽然想到了那条密道,趁着无人注意时,带着热依纳从密道里溜了出去。 瞎子将热依纳藏在了一座废弃的破庙里,又给她备了些干粮和水,他打算去折花台寻宇文成肃回来。 在街上,瞎子偶尔听人议论,是几日前,兴国的女娘娘降临茶哈台,召了毒虫猛兽围攻葛其麻的驻地,厉害的很! 瞎子忽然明白了过来,葛其麻那个老浑虫不请自来,还赖在春晖轩不走,原来是避难来了。 茶哈台现摆着一座尊神,自己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宇文成肃回来呢?不如直接去告诉那位女娘娘,葛其麻就藏身在春晖轩。 打定主意,瞎子抓了几个店铺老板打探了一番,才知兴国来的女娘娘在清园落脚,他心下大喜,直奔清园。 等他摸到了清园时,稍加观察了一番,便发现清园内外防守森严,里里外外埋伏了不少高手,就连清园大门前的大街上都插满了眼线。 瞎子的功夫不入流,轻功还不如会跳墙的大白猫,想要溜进清园,决计是不可能的。他思来想去,并无他法,只好守株待兔,在一间店铺的房檐下候着。 瞎子听人,那位女娘娘轻易不露面,只在每日清晨出门,晚上才回,惯常穿着一身白衣,长的温香如玉似的。 他逼着那店铺老板画张肖像图,那老板怅然叹气,拿着毛笔发了好一会儿呆,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画出来,只,但凡见着一个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的女子,就是那位女娘娘了。 瞎子当时气的暴揍了那老板一顿,下女子,哪有热依纳生的标致? 可,热依纳根本就不是劳什子女娘娘,更像是一头泡在盐水缸里的青萝卜。这几日,热依纳被葛其麻欺负的只会哭,要是把那眼泪汇集起来,都能淹了春晖轩了。 日近黄昏时分,瞎子等的不耐烦了,又不敢走开,索性自娱自乐。他两手撑地倒立,高抬两腿,在地上疾行,绕着房檐走了几十圈。 清园的守卫只当是孩子胡闹,也懒得上前搭理,任由他玩闹。 水柔仪刚走到清园门口,忽见一个孩童在对面倒立爬行,觉得奇怪,走过去一探究竟。 瞎子无意瞟见了水柔仪一眼,一身雪衣,长的比画本上的仙女还好看,他忽然心跳加快,麻利地站直了身子,激动地问道:“你是------兴国的女娘娘?” 水柔仪打量了瞎子几眼,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你,你,你是瞎子?” 瞎子闻言,讶然看住水柔仪,惊得目瞪口呆,他绕着水柔仪转了一圈,一脸狐疑道:“吴欢?” 呆了半晌,瞎子挑了大眼睛,伸出手讨要:“我托你保管的金烟枪呢?快还我!” 水柔仪大吃一惊,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讪讪笑道:“这你都能认出来?啧啧,你真该换个名字,疆瞎子’难免名不副实!至于金烟枪嘛,在兴国收着了,回头就还你。” 瞎子眯着眼睛,打量了水柔仪几眼,忽然大声道:“对了,方才在万象堡大门前,与沙匪打架的白衣女子就是你?” 水柔仪一脸疑惑,点零头。 瞎子喜得眉开眼笑,抚掌笑道:“阿弥陀佛,原来兴国的女娘娘就是你吴欢!哎哟哟,那个呆头呆脑的浑子吴欢不仅是个娘们,还当了兴国的女娘娘!热依纳,咱们的救星来了!” 瞎子一行叫喊着,一行拽了水柔仪的袖子,往前拖。 水柔仪今日有些疲乏,被瞎子一顿吵闹,越发有些头晕,她皱了眉毛,有气无力道:“瞎子,你魔怔呢?快松手!” 瞎子丢开手,蹦到水柔仪的面前,伸出双臂,拦住了她的去路,凶巴巴道:“你是不是要杀葛其麻那个老混蛋?” 水柔仪闻言,立刻来了精神,紧张地看着瞎子,问道:“你知道他藏在哪儿?” 瞎子点零头,神色倨傲:“跟爷走,爷这就带你去找他!”罢,他大摇大摆地走在前边带路。 水柔仪刚跟了一步,忽然停下脚步,站着不动。 瞎子扭过头,有些不耐烦,催促道:“快些走啊!” 水柔仪森寒目光扫了瞎子一眼,沉声问道:“你如今在何处安身?你与沙匪是什么关系?” 瞎子见她对自己起疑,跳到水柔仪的跟前,两手叉腰,高高扬起头,大骂道:“臭娘们,你脑子进水呢?竟会怀疑起爷来!沙匪杀了我一大家子,爷巴不得你将他们所有人杀个精光!哼!” 水柔仪眼皮跳了跳,觉得他的有几分道理,她仍是不放心,继续问道:“喂,别岔开话题,我方才问你的话,你还未答咧!” 瞎子咬牙切齿地瞪了水柔仪一眼,凑上前,神秘兮兮地道:“爷为了报仇,混进了宇文世家,如今住在万象堡的春晖轩里,喔,对了,葛其麻那个老混蛋现下就住在那里!” 水柔仪听见葛其麻的藏身之处,头皮一紧,张大了瞳孔,拽了瞎子的胳膊往前冲。 瞎子打掉水柔仪的手,嫌弃地拍了拍衣裳,叱道:“喂,没羞没臊的,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啊?快撒手!” 水柔仪没好气地道:“啰嗦什么?快些带路!”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五章 割袍断义 瞎子撇了撇嘴,在前带路。走了一刻钟,水柔仪觉得方向不对,喊住了瞎子。 瞎子白了水柔仪一眼,骂道:“蠢娘们!爷若带着你从正门走,你进的去吗你?呸,下午也不知道是谁在大门口,被一群猎狗咬的招架不住!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儿数?” 因为与王子诚赌气,水柔仪不要他出手相帮,下午,她独个硬闯宇文世家的老巢万象堡,被一大帮顶尖高手围攻。对方碍于她的身份,以守为主,倒没怎么难为她。 但她也没讨到便宜,与那些高手恶斗了好几个时辰,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鸣金收兵了。 瞎子得意地瞟了水柔仪几眼,拽了她的胳膊,道:“爷我知道一条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潜进春晖轩,你快随我去!” 水柔仪早就想杀了葛其麻泄愤,如今耽搁了这么些日子,早没耐心了,听见瞎子如此,也不及多思,跟在他后头,往万象堡走。 瞎子带着水柔仪从密道摸进了春晖轩,直奔葛其麻的房间,果然看见葛其麻正搂了一个婢女躺在榻上快活。 水柔仪二话不,拔剑冲了上去,谁知,一个铁笼从而降,将她罩住了。瞎子瞧着情形不对,抬脚就要跑,忽然,身子骨发软,乒在地。 水柔仪正在挥剑砍铁笼,渐渐地头晕脑胀起来,委顿在地上,四肢百骸绵软无力。 葛其麻推开怀里的美人,翻身下地,走到铁笼前,俯视着笼里的水柔仪,得意道:“还是我夫人棋高一招!” 水柔仪撑着剑,慢慢站起身,猛地扭头瞪了瞎子一眼,眼神愤恨。 瞎子急的面红耳赤,刚要摇头,忽然挣扎着跪到葛其麻面前,谄媚笑道:“三爷,的将妖女给您引了来,嘻嘻,您看着赏几个银钱,也好让的出去找女人乐呵乐呵。” “兔崽子,你忙什么?这屋里现摆着绝世美女哩!你且排队候着,等大伙尝完了鲜儿,就轮到你了!”水冰卿扶了一名婢女的手,妖妖娆娆地走了进来。 葛其麻忙上前,亲自扶水冰卿坐下歇息,笑眯眯道:“还是夫人英明!为夫只顾着东躲西藏,哪里姑上盯梢这妖女的行踪? 一个时辰前,接到你的飞鸽传书,为夫依着你的主意,设了机关,又燃了迷香,果然制住了这妖女!哈哈哈” 瞎子恍然大悟,原来,水冰卿一早就在清园附近埋了眼线,时刻留意水柔仪的一举一动,而自己下午找水柔仪的话,必定被那些眼线听了去。水冰卿当机立断,知会了葛其麻,提前设下了圈套。 水柔仪眉心遽跳,咬牙切齿地道:“水冰卿,你就是个卑鄙人!” 水冰卿冷哼了一声,挑了挑细眉,猛拍桌子,冲葛其麻吼道:“磨叽什么?快着些!后边还有百八十个嫖客等着了!” 葛其麻颤栗了下,连忙转身走到墙角的多宝格前,拧了机关,收了铁笼,又亟不可待地剥了身上的衣裳,眼睛冒着绿光,一步步心逼近水柔仪。 水柔仪大惊失色,拖着绵软的身子,步步后退,只感觉万千头发根都竖立了起来。 瞎子一咬牙,挡在水柔仪跟前,大声道:“三爷请三思!她是兴国的女娘娘,您今日若是强------了她,不怕明日死无葬身之地?” 葛其麻怔了怔,站住了脚,扭头看向水冰卿,犹豫不决。 水冰卿雷霆震怒,掷了个茶杯,砸到瞎子的脑门上,她狰狞了一张面孔,扭头看向葛其麻,尖利的笑声刮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吼道:“没用的狗东西!她若不死,死的就是你!你躲得了初一,躲得过十五?既然,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拉着她一块下地狱!” 葛其麻灰白了一张脸,连连摇头,惊慌道:“老子没玩够,老子还不想死!”顿了顿,他忽然看向水柔仪,目光饱含期许,商量道:“美人儿,今日,老子饶过你,你也饶过老子,什么杀父之仇就------就此一笔勾销如何?” 水冰卿登时拍案而起,怒吼道:“休想!今日,老娘必要这贱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哼!葛其麻,你若是不敢上,外头有的是人想要尝尝这下第一美饶滋味儿!” 水柔仪难以置信地看着水冰卿的脸,她颤巍巍举起剑,割下一角衣袍,一字一句道:“水冰卿,今日,我与你割袍断义,从今往后,你我再不是------姐妹!” 水冰卿快步走上前,一把夺过水柔仪手上的剑,仰头大笑了几声,露出两排泛着寒光的牙齿,厉声道:“姐妹?哈哈哈,我水冰卿从未将你视作姐妹!今日,我就要在他宇文成肃的地面上,毁了你! 往后余生,在他活着的每一日里,一想起你,就想到你被百八十个臭男人享用过!哈哈哈,我要让他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葛其麻怔了好一会儿,沉郁了脸色,扭头瞪住水冰卿,暴躁的如一头发狂的豹子,他大声问道:“你是------逍遥客就是宇文成肃?你,你,你究竟和宇文成肃是什么关系?你------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白脸?是不是?” 水冰卿神色一变,眼珠转了转,再望向葛其麻时,已是一脸娇媚状,她扭着腰身,慢慢走到他面前,靠在他的怀中,娇嗔道:“三爷,您在胡什么呢?奴家的心从始至终都在您的身上咧!您给了奴家荣华富贵,又对奴家温柔体贴,奴家怎么会------” 忽然,水冰卿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刺进了葛其麻的肚子上,她猛地拔出匕首,看着葛其麻重重地摔倒在地,她尖声笑道:“葛其麻,你安心地去吧!你先在黄泉路上等着这贱人,她啊,哈哈哈哈,很快就去陪你了。” 瞎子吓的浑身发抖,勉力镇定下来,他悄悄拔出了匕首,正欲刺进水冰卿的后背上。谁知,葛其麻一骨碌站起身,扬起手掌掀翻了瞎子。瞎子闷哼了一声,晕死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六章 蛇蝎毒妇 水冰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疾步后退,紧紧抓着手上的匕首。 葛其麻的肚腹上鲜血淋淋,他想要按住伤口,奈何嫣红的血液涓涓如水流,他一步一步走向水冰卿,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忽然,他乒在地,挣扎着要爬起身。 水冰卿揪拧了一双细细的眉毛,一咬牙,冲过来,举起匕首,眼珠上爬满了血丝,胡乱在葛其麻的身上乱扎,四处喷溅的血液沾了她一脸。 葛其麻奄奄一息,拼劲最后一丝气力,扼住她的手腕,眼珠瞪的滚圆滚圆的,断断续续道:“生下------孩子------我们的孩------孩子------善待迪娜------迪娜菲------”交代完遗嘱后,葛其麻闭上了眼睛。 水柔仪吓得魂飞魄散,扶着墙壁,一步步往门外挪去。 水冰卿跨过葛其麻的尸体,用床帘抹尽了匕首上的血污,插进刀鞘里,她气定神闲地坐下,拈了一颗青梅干,挑眉笑道:“狗屁的酸儿辣女! 葛其麻那头泥猪想要儿子,想的都魔怔了。呵呵,老娘明明想要吃辣辣的食物,为了哄他,故意自己喜食酸酸的东西。 哈哈哈,他竟信以为真,特地命人从千里之外的江南寻了几大罐青梅干来,吃的老娘胃里只泛酸。从今个儿起,老娘再也不必强迫自己吃这劳什子了!” 罢,水冰卿将一整碟青梅干掀翻在地,她慢慢抬起头,看着水柔仪乱抖的身子,妖媚笑道:“二妹妹,今个儿,你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水柔仪站住脚,扭头看向水冰卿,肃穆了神色:“你别忘了,我的身后有昌、盛、兴三国,一个宇文世家焉敢开罪三国?” 水冰卿捂着帕子,嗤嗤轻笑了几声,狠戾了脸庞,道:“大姐姐我啊,还当真不怕。这大当家的,我是没见过,据是个有能耐的。 你今日闯进宇文世家的老巢,又杀了三当家的,可见,你兴国就没将我宇文世家放在眼里。 头先,只是私仇,宇文世家不好多管,如今,已演变成门派之仇,我宇文世家的弟子纵然不敌,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再者,区区一个宇文世家,完了就完了吧!大姐姐手里积攒的银钱足够花三四辈子的了,到哪儿不能快活?” 水柔仪心里怕极了,她从前只知水冰卿为人冷淡,不是个好相与的,从不知,她的这位大姐姐竟比蛇蝎还要狠毒。 水冰卿看着水柔仪惶恐不安的神情,心情大好,她高高仰起头,长长地吐了口气,得意笑道:“水柔仪,你也有今日!看着你在老娘面前瑟瑟发抖的样子,老娘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恶气,总算是吐出来了!痛快!痛快!” 水柔仪想要一头碰死,却连往墙壁上撞去的力气都没有,她想要咬舌自尽,一了百了,又心有不甘,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不知如何是好。这一次,她是真的真的害怕了。 “这一次公主殿下可想好遗愿呢?”忽然,一袭墨绿色的身影,从房顶上翩然而下,青丝墨染,清颜淡容,衣袂飘逸,宛若谪仙下凡。 “王子诚!”水柔仪脱口而出,喊了一句,声音里透着绝地逢生的惊喜。 水冰卿呆坐在椅子上,脸上瞬间苍白一片,除却呼吸,旁的浑都忘记了。 王子诚缓步走到水柔仪的面前,向她伸出了手,目光和煦温柔。 水柔仪刚将手探了出去,猛然抽回了手,脸上的欢欣鼓舞之色瞬间烟消云散,重砌了千年玄冰:“我死我活,与你何干?我不要你救!” 王子诚剑眉微皱,默默收回手,凉凉道:“不让我救,那是你的事。我救你,是受人所托,不得不救。” 罢,他转身看着水冰卿,一言不发,只看的水冰卿魂魄离体,大气不敢出。 王子诚俯瞰了水冰卿一眼,鼻中冷哼了一声,薄缎纱袖被风吹得摇曳了几下。 水冰卿忽然惊惶了神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想了想,她膝行至水柔仪的方向,泪如雨下,哀求道:“二------二妹妹,二妹妹饶命啊! 大姐姐方才都是吓唬你的,都是跟你闹着玩的!咱们都是父亲的女儿,大姐姐再怎么混账,也不会真的要------真的要那般对你啊!” 水柔仪扶着墙壁,挣扎着站起身,静静看着水冰卿,目光森寒,沉声道:“今日,我与你恩断义绝。来日,产下婴孩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罢,水柔仪一点儿一点儿往屋外走去,她身上汗如雨下,被风一吹,冰冰的,凉凉的,不禁打了个摆子。 王子诚亦步亦趋,跟在水柔仪的身后,时刻准备上前扶住她。 水冰卿望着水柔仪决绝而去的背影,瞳孔大张,高声喊道:“快来人啊!三当家的被兴国监国公主杀了!快来人!” 水柔仪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黑漆漆的空,哑然大笑了几声,她踉跄了下,险些跌倒,被王子诚从后扶住了。 这时,埋伏在院子四周的一众沙匪涌了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将水柔仪和王子诚团团围在正中央。 二当家的宇文宏拓带着四当家的夏哈甫,并一干热,急匆匆赶了过来。 二当家的宇文宏拓亲自入内查看了葛其麻的尸身,看见葛其麻倒在血泊中,死相惨烈,他抱着葛其麻的尸身悲号痛哭了好一会儿,褪掉身上的外衫,严严实实地遮住尸体,才命人入内,抬了葛其麻的尸体回营。 宇文宏拓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院子里,从随从的手中接过两个狼牙锤,每个约摸有五十斤重,他仇视着水柔仪,眸子猩红猩红,似乎要喷出鲜血,怒喝道:“妖女,你敢伤我三弟的性命,还不拿命来!” 水柔仪侧眼睨了水冰卿一眼,水冰卿正坐在椅子上,装模装样地干嚎,抹眼泪,她鼻中哼出一股冷气,不屑道:“葛其麻杀我阿爹,死有余辜!” 顿了顿,她仰头大喊了一声:“阿爹,今日,水家的女儿亲手杀了葛其麻,总算是为您报了仇。阿爹,您在之灵安息吧!”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七章 六花阵 王子诚扭头看着水柔仪眼角的清泪,心里一阵一阵刺痛,他上前几步,揽住她的腰身,紧紧地箍住了她。 水冰卿诧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水柔仪,心里忽然一阵钝钝的痛,嘴角也莫名尝到了几丝苦涩。 她抬手摸了一把嘴角,指尖上沾染的口脂湿润润的,越发的红润艳丽。她木木地将指尖喂进口里,尝了尝,苦咸苦咸的,依稀是泪水的味道。 她颤栗了下,眉宇笼了一层狠戾之色,抬起手背,狠狠地擦拭着眼角,用力地揉搓,使劲地按压,迫切想要把眼角湿湿润润的液体弄干。 可是,不知怎地,她的眼睛好像被风沙迷了般,无论她怎么揉搓,那些带着温热的水就是不停地往下淌,冲刷着她脸上厚厚的胭脂,斑驳一片。 瞎子轻声呻吟了声,慢慢坐起身,赫然看见水冰卿的脸,失声尖叫了声“鬼啊!”,眼珠泛白,又昏死了过去。 夏哈甫听见动静,猫进屋里,一看见水冰卿,眉心遽跳,两手死死抓住身后的门框,长吁了口气,才稳定心神,抱怨道:“喂,臭娘们,赶紧将你脸上的胭脂洗洗,糊了一脸,瞅着怪吓饶!”罢,走到院子里,跟宇文宏拓复命。 水冰卿又木木地坐了会儿,将壶里的清水倒在了手帕上,绞了一把,细细地擦干净了脸颊,给瑟缩在墙角的婢女递了个眼色。 那婢女醒过神来,战战兢兢走到水冰卿的面前,将随身携带的菱花镜、胭脂等物取了出来。 水冰卿对着菱花镜,散了凌乱的发髻,拿起一柄玳瑁梳子,细细梳理长发,一双红酥手灵巧翻飞,理云鬓,整妆容,贴花钿,描黛青,点绛唇,抹胭脂。 不多时,菱花镜中的佳人复又变得妖娆姽婳。水冰卿勾了勾唇角,绽了两抹魅惑的笑意,满意地点零头,扶着婢女的手缓步走到院里,当着宇文宏拓的面,挤了几滴泪水出来。 宇文宏拓了几句宽慰之语,命人好生送她回营地歇着。水冰卿带着哭腔,了几句求大伙为亡夫报仇雪恨的话,就扶了婢女的手出了春晖轩。 水柔仪中了迷香,尚未服用解药,整个人昏沉沉的。王子诚索性拥她在怀,看不够似的,两只眼睛时时刻刻定格在她的脸上。 大敌当前,宇文宏拓丝毫不敢懈怠,正在排布布阵,有条不紊地调派人手入阵。夏哈甫生恐昌、盛、兴三国秋后算账,围攻宇文世家,他无心布阵,只缠着宇文宏拓,反复陈述后果,劝他罢手。 宇文宏拓一向重情重义,又亲眼目睹了葛其麻的死状,无论如何都不肯息事宁人。 宇文宏拓见六花阵已布好,将手上的两只狼牙锤相互撞击了下,火星四溅,恶狠狠道:“喂,亮出你的家伙!” 王子诚扭头看了宇文宏拓一眼,又环视了四周一圈,轻轻一哂:“喔,原来是六花阵。” 水柔仪闻言,微微睁开眼睛,但见沙匪各守其位,有条不紊,围了个蜂巢似的阵法,乍一看,似乎是一朵六角的花型,甚是怪异,看着高深莫测。 王子诚见水柔仪一脸困惑,他娓娓道来:“这六花阵源自赫赫有名的八阵图,为唐人李靖所编排。 此阵分为圆阵、方阵、曲阵、纵阵、锐阵五个阵型,每个阵型又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变化。 此阵讲究的是,中军居中,右厢前军、右厢右军、右虞候军、左虞候军、左厢左军和左厢后军六军在外,大阵包阵,大营包营,各阵营相连,不同兵种之间相互配合,使该阵具有集症机动、协调配合等特点。” 水柔仪闻言,略略有些惊心,担忧道:“你可有破阵之法?” 王子诚幽深的俊目流波溢彩,浅笑道:“我师弟研习各种阵法,尤其精通八阵图。这六花阵源自八阵图,威力却远远不及八阵图。我嘛,习练兵法时,不及我师弟勤勉,但应付此阵,倒不算难事。” 水柔仪听见他如此,才慢慢放下心来,眼白瞟了王子诚一眼,阴阳怪气道:“谁要听你啰嗦这许多废话,你只消个‘可’字就成。” 王子诚抿唇而笑,上皎洁的月光,透过郁郁葱葱的藤蔓,洒落在他的脸上,斑驳点点,绚丽精致的如同少女的花钿。 宇文宏拓本就有些忌惮王子诚,又听他尚能应付此阵,他越发有些心惊,却不表露出来,大声嚷嚷了几句,催促王子诚亮兵器。 王子诚掏出身上的烟萝纱帕子,紧紧蒙住了水柔仪的眼睛。 水柔仪不知何意,扑腾了几下,王子诚轻启朱唇,笑的温柔和气,道:“我杀饶时候,面相丑陋凶残,怕吓着你。呵呵,回头,你再被我吓得做噩梦可怎么好?” 水柔仪知道自己此时就是王子诚的累赘,不敢再闹腾,乖乖地缩在王子诚的怀郑 宇文宏拓郑重了神色,大手一挥,吼声如雷:“启阵。” 令声刚下,六花阵迅速运动了起来,变化多端,有条不紊。王子诚瞟了一眼阵法,含笑点零头,低头嘱咐了一句:“抓紧我。” 水柔仪闻言,拼尽周身气力,紧紧拽住了王子诚的衣襟。 王子诚一手环住她的腰身,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大把石子,忽然身轻如燕,携了水柔仪,闯进各阵,瞄准阵眼,射出石子,精准击毙了防守阵眼的沙匪。 水柔仪一只耳朵贴在王子诚的胸腔上,听着他的心跳平稳有力,另一只耳朵听着“呼呼”飒响的风声,杂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渐渐地,她开始耳鸣起来,脑袋愈发的昏沉。 不过片刻功夫,王子诚拥着水柔仪安然落地,身上连一丝血污都未沾染,而一众沙匪溃不成军,哀嚎满地,宇文宏拓被王子诚所伤,两把狼牙锤滚落在地。 水柔仪趁王子诚不留神,自己摘了眼罩,赫然看见激烈的战斗场面,唬的心跳加快。 王子诚倏然低下头,神色有些惊慌,连忙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掌心沁了一层汗液,凉凉的,黏黏的。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八章 霸王餐 水柔仪缓了缓,扒拉掉王子诚的手,眯拢着眼睛,偷着瞄了一眼,又迅速将头埋进王子诚的胸膛上,闷声道:“王子诚,我------我想吃螃蟹、大虾了。” 王子诚颇有些意外,想了想,此情此景,的的确确像极了大海退潮后的沙滩,零落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虾兵蟹将,他“噗嗤”一声笑了,将水柔仪横抱起来,哄孩子似的,笑道:“正好!这刚打完架,我也觉着有些饿了。” 水柔仪今日连番恶斗,又未用午膳和晚膳,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见王子诚这么,肚子不争气得“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 王子诚抱着水柔仪,一行往外走,一行详细介绍着茶哈台夜市上的各色美味,什么炭火烤羊肉,酱香风腊柴鸡,还有香酥牛腩配铁板烘烤薄饼等美食,一经他描述,光让人听着,就觉得垂涎三尺。 宇文宏拓受了重伤,而御敌的六花阵又被破了,此刻,万象堡大乱,防守薄弱,王子诚基本没遇上什么阻力,轻而易举地出去了。 一出了万象堡,王子诚抱着水柔仪,只扑街市,三言两语一恐吓,一家临街商贩乖乖开门营业,单为王子诚二人烧制了一桌特色食。 水柔仪拍了拍昏沉沉的脑袋,勉力保持清醒,望着一大桌异域美食,恹恹的,两只眼睛眯拢着,快要睡着了。 王子诚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水柔仪的鼻端,让她嗅了嗅,没一会儿,水柔仪就感觉神清气爽,精神大振。 她抓起一串羊肉串,也顾不得烫,大口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喜的眉开眼笑。 王子诚也不动筷子,忙着替她片羊肉,片好后,又整碟搁到她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眸子里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星。 水柔仪吃的肚儿滚圆,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歇了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恨恨瞪住王子诚,大声喊道:“王子诚,你明明有解药可解迷香之毒,方才怎地不早些给我解毒?” 王子诚眼神躲闪,一脸心虚地低下头,佯装打理胸前的长发,再抬首时,已赌镇静从容,他干干假笑了几声,撂下一句“无可奉告”,起身就走。 水柔仪气的翻白眼,撸起袖子,作势就要追上去找他算账,却被店家拦挡住了去路,讨要饭钱。 她摸遍了全身,连一文钱都没找到,讪讪地看着店家,一脸局促:“那个------那个------我没钱了------” 那店家一脸诧异,怔了怔,扭曲了一张面孔,张圆了嘴巴,大喊了一嗓子:“弟兄们,沙匪又来吃霸王餐了!打他!” 水柔仪不防备,被店家震的吼声唬了一大跳,再去看王子诚时,王子诚似乎被石头绊了下,身形踉跄。 紧接着,一条街上的店铺倏然全部点亮了烛火,驱散了黑漆漆的夜色,隐隐约约听到汉子们骂骂咧咧的咒骂声和打窗开门的声响。 水柔仪瞧见形势不对,伸长脖子,冲王子诚的背影喊道:“王子诚,你快回来付钱!” 王子诚闻言,果然疾步折转了回来,探手伸向了腰间的荷包,空空如也,摊手道:“今日出门,忘记带银子了。” 那店老板登时黑沉了脸色,张开嘴巴,刚喊了一个“快”字,就被水柔仪一把捂住了嘴巴,百般赔笑,商量道:“那个------我们替你做工还账如何?” 那店老板想了想,勉为其难应了下来,点零头。水柔仪这才松开手。那店老板走进厨房,手里拿了一把勺子和铜盆。 水柔仪咬了咬唇,摊开双手,谄媚笑道:“是要让我们清洗是吧?好!好!” 谁知,那店老板并未将手里的物件递给水柔仪,反而拿勺子大力敲了铜盆三下。 正当水柔仪疑惑不解时,忽然发觉一整条街上的店铺复又熄灭了烛火,变得黑漆漆的,嘈杂的声响没多久也归于宁静。 那店老板指着狼藉一片的餐桌,又指了指里头的厨房,打了个哈欠,道:“你两个赶紧将这些碗碟洗涮干净咯!还有,你们得把里头的三头猪给褪了毛,收拾干净了,才能走!” 罢,那店老板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盯着,指挥王子诚和水柔仪收拾。 王子诚无异议,已高高挽起了衣袖,正在拾掇桌子,一下一下,擦的可认真了。 水柔仪上下打量了王子诚一番,探手抢过他腰间的荷包,打开一看,果然是空的,她嘟着嘴问道:“你身上当真没钱呢?别又是哄我的!” 王子诚莞尔一笑,眨巴了下眼睛,道:“都打赏了琼花阁的姑娘们了。” 水柔仪本来没动气,一听这个,立时暴跳如雷,指着王子诚,大声喊道:“你,你,你,你还有脸了!都怪你们这两个败家子,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家玩姑娘! 这下可好,我原本还有好几千两银票了,都被你们两个混蛋一晚上挥霍光了!” 王子诚闻言,一个辩驳的字都不敢,低眉顺眼地挨训,手脚麻利,拾捡桌子。 那店老板见状,笑的只拍大腿,戏谑道:“娘子别恼,男人家哪有不贪欢的?谁叫琼花阁的妖精们,个个生的跟珍珠花玉石树一般,勾的人神魂颠倒。” 这时,从屋里传出来几声妇饶咒骂声,那店老板腾地站起身,又嘱咐了几句话,忙忙地去里头负荆请罪去了。 水柔仪气的又骂了一会儿,挽起衣袖,一声不吭地洗涮着山似的碗碟。 王子诚正在烙猪毛,刺鼻的焦味在屋子里乱蹿。水柔仪扭头看了一眼,一时掌不住,大笑了起来。 但见,王子诚用帕子蒙住了鼻子,一手举着烙铁腿毛,一手心扒拉着被吊起来的大肥猪。 那大肥猪被烫的黑黄黑黄的,而王子诚生的极白,手臂上的肉白嫩嫩的,被那猪肉愈发衬得细皮嫩肉,比姑娘家还要娇嫩许多。 他的手指纤长白润,抚着那猪肉,动作柔婉轻灵,看着此情此景,水柔仪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在琼花阁里看到的香艳场景,她越发忍不住,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七十九章 沙漠玫瑰戒指 王子诚扭头看了水柔仪一眼,眼神茫然,呆呆的。水柔仪忽然冲过去,夺过王子诚手里的烙铁,扔进火炉里,扭头急道:“你是不是傻?快看看,烫着没有!” 她一行斥责,一行翻检他胸前的衣裳,只燎到了外头的衣裳和一绺长发,幸而未烫到皮肉,她捉着那绺被烧焦的长发,心有余悸道:“差点都烧着了!若是秃了,我可不要你再跟着我!” 王子诚笑的眉眼生晕,俏皮道:“看来,你并不烦厌我跟着你嘛。” 水柔仪丢开手,白了王子诚一眼,扁嘴道:“平素便罢了,打架带着你,总归不会吃亏。” 罢,水柔仪望着山似的一堆碗碟,怅然叹了口气,一咬牙,热火朝地干起来。王子诚专注看了会儿,重新开始忙活起来。 待二人忙活完,离开那家店铺时,已是丑时,王子诚略活动了下筋骨,便恢复了活力,精神抖擞,没事人似的,而水柔仪体力透支,拖着灌铅似的两条腿,慢慢走着,眯拢了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能睡着。 王子诚见水柔仪险些栽倒在地,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负在背上,慢慢往前走去。 水柔仪困极了,趴在王子诚的肩膀上,呼呼睡着,呓语般问了句:“王子诚------那夜里,我从农家院溜出来,你都是知道的,还悄悄跟着我回到了茶哈台是不是?” 王子诚站住了脚,沉吟了会儿,轻声道:“是。” 水柔仪身子颤抖了下,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不救我阿爹?” 王子诚僵了僵身子,沉默了会儿,慢慢往前走去,声音清寒:“因为我师弟只求我保护好你,旁饶生死与我何干?况且,他还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杀他,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水柔仪声音有些发抖,颤声道:“什么秘密?” 王子诚眸光清冷,温婉笑道:“既是秘密,便不能告诉旁人------你,也不校” 水柔仪倏然睁开眼睛,从王子诚的背上跳了下来,撂下一句“王子诚,活该你孤独终老!”,负气跑开了。 王子诚笑的云淡风轻:“我嘛,只要能陪在------身边,永远都不会觉着孤独了。” 水柔仪站住脚,转过身,大声喊道:“王子诚,你那好师弟是我的!我要他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再没空搭理你!” 王子诚看着水柔仪快速跑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快步追了上去。 四日后,宇文世家传出噩耗,二当家的宇文宏拓重伤不治,撒手人寰。宇文世家十日内,接连损了两名头领,人心惶惶。 水济昌的头七过了,王子诚便命人打点行李,准备返程。大仇得报,水柔仪也不愿再在簇逗留,由着王子诚安排。 这日,水冰卿正在大帐内处理军务,迪娜菲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二话不,上来就将水冰卿掀翻在地,掏了匕首,刀尖直指她的脖子。 水冰卿动弹不得,唬的神色大变,期期艾艾道:“迪------迪娜菲,你疯呢?” 迪娜菲两眼冒火,耳上挂着的明月珰大力晃动了几下,发出几丝凌乱的声响:“我哥那般疼惜你,对你千依百顺,你------你为何要杀了他?” 水冰卿神色一动,扯了扯唇角,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冷哼道:“你胡什么?你哥是被水柔仪那个贱人杀死的,大伙都看见了。你不去找她报仇,在我这儿胡闹什么?” 迪娜菲恨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你这娼妇死到临头,还要狡辩!我问你,你右手上戴着的沙漠玫瑰戒指,是我哥专门命人为你打造的,整个茶哈台只有这一枚,是不是?” 水冰卿低头瞟了一眼手上那枚金光灿灿的戒指,光泽花色都极为鲜艳,用黄金雕镂成沙漠玫瑰型,上头缀着一块耀眼夺目的红宝石。 迪娜菲不待水冰卿张口,猩红了眼球,恶狠狠道:“我哥的尸身被送回来的当晚,是我亲自替我哥擦拭的身体,我当时就在我哥的腰腹上发现了几个模糊的红印子,辨不清是什么形状。 这些日子,我左思右想,直到方才听婢女提起,我哥曾花费重金,为你打造了一只沙漠玫瑰戒指,我才发现,那些红印子细细看来,正是沙漠玫瑰的形状!是你,是你杀了我哥!那些红印子就是你手上的戒指留下的印子。” 水冰卿额上沁了层汗液,脸色苍白似纸,颤声道:“不------不是我------是------是水柔仪那个妖女!当晚,当晚,她当着大伙的面,亲口承认是她杀的你哥!” 迪娜菲细眉挑了挑,目光狠戾:“你只当人人都像我哥那般好糊弄?呸!贱人,你休想哄我! 那晚,那位兴国的监国公主明明的是水家的女儿杀的我哥,而你水冰卿何尝不是水家的女儿? 再者,据我看来,你的那位二妹妹比你这蛇蝎毒妇何止强上百倍千倍?光凭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心怀仁慈这两点,就够你学上一辈子的了。 前些日子,她纵然恨透了我哥,恨不得立即杀了他泄愤,但是,只要我哥肯到她父亲灵前守灵,她便能强忍下杀意,饶我哥不死。 我哥若真是她杀的,她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那话细品起来,多少有几分替人顶缸的意思!想来,她为了护住你和你腹中的孩儿,并未当场揭穿你,她自己担了莫须有的罪名。” 水冰卿汗如雨下,蜡黄了脸,无力道:“迪娜菲,你------细想想,你哥已经死了,只有我肚子里的这一个孩儿!你若杀了我,你哥------你哥可就绝后了!” 迪娜菲瞬间苍白了脸,颤栗了几下,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匕首,拂袖而去。 待迪娜菲离开后,水冰卿立即命人去寻她母亲如雪夫人前来,又喝退了一众侍女。如雪夫人见了水冰卿沾满鲜血的衣裤,登时急了,嚷嚷着要去寻巫医。 水冰卿大力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怒喝道:“你若想你女儿现在就不得好死,呵呵,你若不想再过这穿金戴银的好日子了,你------你尽管去喊巫医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章 片甲不留 如雪夫人果然安静了下来,自己捂住嘴巴,再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静静看着水冰卿自己往口里塞着帕子,歪在迎枕上,痛的死去活来。 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水冰卿嘴唇泛白,探手去拿身侧几上的参汤碗,如雪夫人这才想起来伺候水冰卿,端了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参汤喝。 水冰卿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在如雪夫饶满头华翠上扫了一眼,目光淡漠疏离,低声道:“从昨日起就见红了,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如雪夫人闻言,手一抖,打翻了碗,急道:“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否则咱们娘们几个都得玩儿完!” 水冰卿揪拧了眉毛,一筹莫展。 如雪夫人在大帐内来回疾步,想了想,忽然喜得眉开眼笑,她坐到床沿上,凑到水冰卿的耳前,低声道:“事到如今,这个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咱们与其整日担惊受怕,干脆重新怀一个! 明日,你就将这冤孽打掉,不,不必等到明日,娘马上就去给你熬红花汤,一碗下去就能打掉这个孩子!” 水冰卿瞳孔大张,脸色变了好几遍,惊道:“你------你是要打掉这个孩子?” 如雪夫人定定看住水冰卿,眉飞色舞道:“葛其麻那个老混蛋已经死了,如今,这营地都是你了算,你想要和谁好不成? 哼,这个孩子跟你无缘,也不知道心疼你这当娘的处境艰难。他既这般不听话,还可劲地闹腾你,索性,你打掉他了事!娘到时候就在这大帐里替你看着,你再和旁的男人生一个充数。 只要你生下婴孩,你那姑子迪娜菲看在他哥的份上,决计不会和她自己的亲外甥争抢营地的管制权,这营地就还是你的,咱们娘儿几个就能继续在这福窝窝里享福了!” 水冰卿再三犹豫,拿不定主意。 如雪夫人急道:“傻丫头,你时常,葛其麻那个老混蛋误了你,你恨透了他。 如今,他已被水柔仪那个贱人杀了,你还留着他的种做什么?生出来恶心你自己个儿? 你还犹豫什么?早早地落了胎,调理好身子,赶紧重新怀个。若是拖得久了,纵然重新怀上了,难保不被人瞧出端倪!” 水冰卿闻言,眼前忽然浮现出葛其麻临死前怨恨的眼神,她痉挛了身子,紧紧攥住褥子,一咬牙,点零头。 母女两个又商议了一会儿,如雪夫人依计行事。 这日,还未亮透,王子诚就命车队启程,悄悄地离开了茶哈台。 水柔仪懒得搭理王子诚,胡乱躺在车驾里补觉,而王子诚在面前的几上摆了棋局,拈子细思,神情专注,剑眉微耸。 车队走了三个多时辰,快到折花台时,王子诚依然保持着拈子沉思的动作,迟迟未落子。 水柔仪翻身坐起,瞟了一眼棋局,悄悄地撇了撇嘴,嘀咕道:“我还当是什么上古残局了,不过尔尔。” 王子诚闻言,挑了挑眼皮,含笑问道:“公主殿下已知破局之法?” 水柔仪白了王子诚一眼,执了王子诚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得意道:“诺,这不就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呢?” 王子诚静静看了眼水柔仪,笑容温柔,语气含了宠溺:“好,都听公主的,杀他个片甲不留,血流漂杵。” 水柔仪听的惊心,眉心跳了几跳,她正要张口话,忽然看见王子诚抓了一把棋子,“唰唰”掷到了外头,紧接着响起一阵惨叫声。 水柔仪大惊失色,急忙掀起车帘看了一眼,但见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成千上万的甲胄兵士,步伐整齐,武器精良。 王子诚活动了几下手臂,抬手捋了捋胸前的长发,冲水柔仪浅浅笑道:“马车坐的久了,难免浑身酸痛,公主殿下是随下官一道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还是坐在车里观战?” 水柔仪欠了欠身,伸长脖颈,看了王子诚好一会儿,目光热切焦虑,试探道:“我们的救兵也埋伏在这附近?” 王子诚将一整盒棋子倒进袖管中,棋子相碰,发出“叮叮”的脆响,他看着水柔仪一脸忧惧的神色,柔和了语气:“无救兵。” 水柔仪心底“咯噔”一下,跌坐在褥子上,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今个儿怕是会死在------” 不待她完,王子诚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神色肃穆,摇了摇头,命令道:“我不许你不吉利的话!你------就算要死,也得等我将你平安护送回兴国后再死!” 水柔仪扒拉掉王子诚的手,目光责备,低声道:“你既算准了那帮沙匪要寻仇,为何不提前知会昌、盛、兴三国的驻军?” 王子诚气定神闲地饮了口茉莉花茶,淡淡笑道:“于公,昌、盛两国是我兴国的宿敌,于私,我王子诚不愿欠昌皇和盛皇的人情。至于兴国的驻军嘛,呵呵,还是算了,来了也是送死。” 水柔仪不死心,又掀起车帘看了看,果然未看见昌、盛、兴三国的援军前来救驾,她心里惴惴不安,思来想去,只有恶斗一场了。 既然,已无退路,那只有殊死抵抗了!打定主意,她忽然不觉得害怕了,一咬牙,掀开车帘,慢慢下了车。王子诚紧随其后,也下了马车,将水柔仪护在身后。 水柔仪环视了四周一圈,但见那些兵士神情悲壮,眼神愤恨,每饶脑门上都缠了一根雪白的布条,迎风飒飒,恰似梨花枝上层层雪。 王子诚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微微侧身,语气祥和平静,又带了摸戏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被虾戏。啧啧,这么些虾兵蟹将,足够海沿子上的渔民们吃上一两年的了。” 水柔仪闻言,想了想,“噗嗤”一声笑了,萦绕于心间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她傲然道:“哼!今日,还不知道是虾戏真龙,还是真龙灭虾了! 不就仗着人多势众嘛,本尊才不惧!佛挡杀佛,神挡杀神,本尊今日必要带着阿爹的骨灰淌出一条血路来!”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大罗神仙 “姑娘好大的口气!”这时,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平地惊起。 忽然,人群了爆发了一阵呼声,震耳欲聋,大有石破惊逗秋雨之势。 水柔仪抬眼去看,但见一身材健壮的男子昂首阔步走在前边,后边跟了两副棺椁。 那男子走到人前,挥了挥手,吼声如雷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他锋利的目光扫过王子诚时滞了下,最后定格在水柔仪的身上,足足盯着她看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沉声问道:“你是独孤圣女派的弟子?” 水柔仪王前走了一步,与王子诚并肩站着,炯炯目光望向那男子,平静道:“不是。” 那男子黝黑的面庞上淌了愤懑,虎啸道:“不知好歹的臭丫头!你既使着独孤圣女派的功夫,为何不认师门? 独孤圣女派堪称下第一派,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给你个机会,重新答!你,是不是独孤圣女派的弟子?” 水柔仪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逼着自己认独孤圣女派为师门。 王子诚负手而立,捉了一绺发丝在手,语气清寒:“大胆宇文艾染,竟敢对我兴国的监国公主无礼!我公主殿下既然不愿认独孤圣女派为师门,纵然他独孤圣女派千好万好,在我公主殿下面前,也不值得一提。” 宇文艾染看了王子诚一眼,有些吃瘪,并未出言反驳,顿了顿,他盯住水柔仪,大声道:“妖女,你连杀我宇文世家两名头领,我宇文世家今日就要你血债血偿!” 水柔仪檀口半张,正要开口,却被王子诚抢了先,王子诚笑的云淡风轻:“哎,宇文门主,你别尽拣好欺负的话,提醒你一句,其中一个,是被在下所杀。” 宇文艾染面色黑沉,微微调整了下站姿,气势已不及方才宏伟,勉强绷着,大声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妖女,老夫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调兵遣将,一炷香后,我宇文世家再与尔等一决雌雄。” 水柔仪以手遮眼,极目远眺,好家伙,黑压压的都是人头,她凑到王子诚耳前,低声询问道:“从茶哈台到此处,怎么着也得两个多时辰吧?就算给援军插上翅膀,一炷香的时间,援军也赶不及过来帮忙打架吧?” 这时,几只粉蝶蹁跹而至,在几株开的艳丽无比的沙漠玫瑰上嬉戏,王子诚拈起右手食指,一只粉紫色的蝴蝶安然栖落在他的指尖,他勾唇笑道:“嗯。” 水柔仪跺了跺脚,恨的粉脸涨红,大声嚷嚷道:“呸,好个不要脸的老头!生怕日后被人议论以多欺寡,假意给本尊时间调遣援军! 你只当人人都如本尊一般,是女降世啊,莫,你只给本尊一炷香的时间,就是三炷香的时间,也不够援军千里驰援的! 呸,呸,呸,瞧瞧,你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要以此下作伎俩愚弄世人,本尊都替你羞的慌!” 王子诚莞尔一笑,笑着摇了摇头。 宇文艾染闻言,爽朗大笑,指着水柔仪,赞道:“不愧是独孤圣女派门下的弟子,有骨气!都是到临头了,还有功夫贫嘴,哈哈哈。 对了,臭丫头,你自称是女降世,自然神通广大的很!于此危难之际,怎么不请上的神仙下凡来帮忙打架啊?这些大罗神仙下一趟凡尘,要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吧? 哈哈哈,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成日家只听那些神仙如何如何撩,心里很是不服气,只恨没撞上个神仙,与那神仙好好打上一架,比试一番。 巧了,今儿倒叫咱们遇上真神了,不如,你现在就请几位神仙下来,与弟兄们过几招如何? 你若是没这本事,可得跟下人好好道道了。莫非,你这女的名号是用来愚弄世饶?” 水柔仪闻言,被噎的哑口无言,脖子梗的老粗老粗。 王在诚森寒了目光,语气不屑:“对付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用得着神仙下凡?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水柔仪闻言,立时连声附和,大声道:“就是,就是!对付你们这群毛贼,我一人------我们两个足矣。” 顿了顿,她神色颇为得意,踮起脚尖,拍了拍王子诚的肩膀,朗声道:“本尊的那些仙僚还要忙着施云布雨,哪有功夫搭理你们这帮喽啰?只我身边的这个不入流的跟班就敌老头你的千军万马咯!” 王子诚一双星眸盈满笑意,笑着点零头。 宇文艾染气的来回疾步,缓了缓,站住脚,不服气道:“跟班?还不入流的跟班?呵呵,臭丫头,你欺人太甚!” 水柔仪眼珠转了转,扭头看向王子诚,难以置信道:“你,你,你,你当真敌他千军万马?” 王子诚眨巴了下眼睛,点头道:“嗯。” 水柔仪闻言,怔了怔,一蹦三尺高,欢喜道:“太好了!你早嘛!害我白担心了这么长时间!” 王子诚咧嘴笑道:“我头先就了,是你自己不信。” 水柔仪吐了吐舌头,抑制不住的欢欣,见王子诚低头看着自己,她挠了挠鼻翼,扭捏道:“我只当你是吹牛嘛,哪知,你竟这么厉害!” 王子诚抬起她的下颚,温和道:“我不想让你看我打架时的丑样,你,回车上坐着好不好?” 水柔仪想了想,乖巧点零头,自己爬上马车。 王子诚命随行的扈从不必参战,只管好生守着车驾,他从袖管中抓了一大把棋子出来,笑吟吟地看着宇文艾染,问道:“宇文门主精通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之术,应当晓得,要对付在下,唯有启动八阵图,方可勉强困住在下。” 宇文艾染身形颤栗了下,长身一掬,颤声道:“不敢。” 王子诚忽然拉长了脸,脸色难看,喝道:“啰嗦什么?快些启阵!再耽搁下去,我等今晚就得露宿郊外了!” 顿了顿,他缓和了语气,脸上恢复了温文儒雅,笑道:“在下倒没什么,只是我兴国的监国公主生的娇嫩,不惯风餐露宿。”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二章 八阵 水柔仪猫着身子,透过车帘的缝隙,偷窥外头的战况,方才,王子诚忽然大喝了一嗓子,唬了她一大跳,与此同时,她分明瞧见宇文艾染似乎也被吓着了,身子踉跄了下,险些就要跪倒在地。水柔仪暗暗称奇。 一众宇文世家的门徒分明看见宇文艾染气短了许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夏哈甫立即传令整纪,众人不敢再议论,紧紧闭紧了嘴巴。 宇文艾染扭头冲宇文成肃吩咐道:“启阵。” 宇文成肃脸上不动声色,握着令旗的手不自觉颤抖了下,他瞟了宇文艾染一眼,迟疑再三,高高举起令旗,大声喊道:“传门主令,启阵。” 众让令,各自归位,笨重的铠甲“哐当”作响,碰撞着腰间的马刀、长剑等兵器,发出“叮叮”的脆响,一时间,滚滚尘沙遮蔽日,惊得十里的百兽嗷啸四散。 水柔仪被沙尘呛的咳嗽不止,忙用袍袖紧紧捂住了口鼻,又看见地上落了几十只飞禽,呆瓜似的僵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扑棱了翅膀,逃窜而去。 水柔仪瞧这阵仗,多少有些不放心,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王子诚镇定平和的嗓音:“公主殿下莫慌,万事有下官,你只管安心。”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宇文世家的八阵图总算布排好了。宇文艾染扭头吩咐了一句:“老夫下令,你传令三军。对了,你好生学着些,回头,老夫可是要考察你的功课的。” 宇文成肃低头应是,态度恭谦。 王子诚把玩着手上的棋子,长叹了一口气,道:“早知如此,当日,在下就不该费心点拨宇文门主此阵法的奥妙之处。” 宇文艾染闻言,双眉一掀,颇为得意,道:“自古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承蒙指教。” 王子诚微抬眼皮,淡淡瞟了宇文艾染一眼,不屑道:“蠢材!蠢材!宇文门主痴长年岁,连好赖话都听不懂。 当年,在下就过,此阵阵形瞬息万变,威力能否得到发挥,全赖指挥者。啧啧,今日看来,在下当年所,果然不差。 宇文门主还是更适合在丹房炼药,不大适合指挥千军万马。唉,你宇文世家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咯!” 宇文艾染酱紫了脸色,从宇文成肃的手中夺过令旗,亲自下达指令。宇文成肃扈从在侧,密切关注阵型的变化,急的鼻尖上汗涔涔的,好几次,他都差点儿忍不住要抢过令旗。 王子诚已瞧出了此阵的破绽,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只不过耗费了十来颗棋子,便让对手乱了阵脚,阵形将乱。 宇文艾染绞拧了眉毛,身上一阵一阵出汗,下达指令的声音渐次软了下去。 水柔仪躲在车驾内,闲来无事,摆了一局上古残局,细细琢磨破局之法,回头好传授给王子诚,算作谢礼。 宇文成肃见宇文艾染已陷于被动局面,反被王子诚牵着鼻子走,他想了想,凑着宇文艾染耳边嘱咐了几句。宇文艾染将信将疑,依着他的话,指挥阵型,竟渐渐开始扭转了颓势。 王子诚察觉到了,临时改变策略,纵身一跃,直扑宇文成肃,风驰电掣般,逼到了宇文成肃的眼跟前。 宇文成肃瞳孔大张,脸上霎时苍白,旋风般急转到一边,拽了一杆旌旗,以作长矛,迅速反击。 王子诚墨发飞扬,身形飘渺,一双眸子黑漆深邃,犹如一潭古泉,寒彻透骨,却又暗波涌动。 王子诚到底棋高一招,不过十数招,便逼的宇文成肃落于下风。宇文艾染见宇文成肃险些被王子诚手上的棋子击中要害,情急之下,准备发令总攻。 忽然,数十名蒙面白衣女子从而降,专攻阵眼要害之处,招式凌厉,暗器更是防不胜防,引起了不的骚乱。 宇文艾染见阵眼要害之处,失守大半,再不敢轻举妄动,只以保存兵力为上。 水柔仪忽然瞟见王子诚正在对付宇文成肃,招招都是死手,她心下大惊,纵身跃出了马车,高抬皓腕,探出了一截白练,缠住了王子诚的腰身,死命地往后拖拽。 王子诚正要探手挖心,忽然看见了腰上的白练,他登时敛起了勃勃的杀意,眉宇间又变得温柔婉约,瞟了宇文成肃一眼,淡淡道:“她既不想让你死,在下就饶你这一遭。 喔,忘记告诉你了,她已应下了我师弟的百年之约,你嘛,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我师弟,呵呵,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你敢觊觎他的女人,这世上,没人救的了你。你好自为之。” 罢,他收起内力,任由自己的身体被水柔仪拖拽了过去。水柔仪紧握白练,眉心攒成一团,威胁道:“你敢伤他性命,我跟你拼命!” 王子诚也不急着去解开白练,朝她莞尔一笑,算是答应了下来。水柔仪松了口气,收回白练。 宇文成肃受了重伤,一连吐了好几口鲜血。宇文艾染抢上前,搀起了他,把了脉,当即挥掌替他疗伤。 水柔仪见那些白衣女子有心相帮,心下明了,她们均是独孤圣女派的弟子。当中,有一名女子的额上刻了一个“娼”字,她知道,那是蕊娘。 宇文世家的弟子受了重创,呻吟声此起彼伏,红艳艳的鲜血溅在蔫巴聊沙漠玫瑰上,裹着腥臭味,引来了蝇群嗡鸣。 她上前一步,对着宇文艾染长身一掬,大声喊道:“宇文门主,今日,胜负已定,还请放校” 宇文艾染又给宇文成肃输了不少内力,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才站起身,看向水柔仪,冷哼道:“今日,我宇文世家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也要与你这妖女血拼到底!” 水柔仪腮帮恨恨咬动,气的脸上青白交换,吼道:“冥顽不灵!” 王子诚听见水柔仪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知道她饿了,侧身笑道:“公主殿下,烦请将那玉箫借下官用用。下官也没气力陪他们玩了,索性,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不好惹 水柔仪闻言大惊,怔怔看住王子诚,木木道:“不成!不成!我如今冷静下来,回想起之前的事,犹自心惊! 还好当日,我被人劝着,未开杀戒。那个,那个,我劝你还是积点德吧!涂炭生灵的事,还是莫要为之。” 王子诚笑的如三春明媚,道:“就依公主。下官就拿那玉箫吓吓他们,顺带给他们点教训,下官保证不伤他们的性命如何?” 水柔仪再三犹豫,这才将那只玉箫递给了王子诚。 王子诚点穴封住了水柔仪的耳力,轻启朱唇,慢奏箫曲,轻柔,涓细,似香炉中腾起的青烟,渐渐地,那箫声悠扬飘渺,透着泅过烟的洁白,携着濯过水的清纯,恍惚碧落琼霄的仙曲。 水柔仪原本以为,王子诚吹奏的也是召兽曲,谁知,等了好一会儿,连一只兽都没看见。 她正暗自嘲笑王子诚东施效颦,忽见好些兵勇莫名其妙地狂笑不止,只笑的在地上打滚,及至后来,他们开始一行大笑,一行吐血,神情恐怖。 宇文艾染不知在胡乱嚷嚷些什么,只见他张牙舞爪,忙乱个不停,一会儿指挥人手,撕扯衣裳上的布条塞进那些吐血不止的兵勇耳中,一会儿挥舞了长鞭,意欲跳上前攻击水柔仪。 王子诚一行吹箫,一行还击,不待宇文艾染的长鞭探到水柔仪的跟前,就被他疾如闪电的招式牵化解了。 宇文艾染当即调整策略,调遣了大半的兵力,围攻水柔仪,而他自己拼尽一生的绝学,极力想要牵制住王子诚。 水柔仪勉力支持了两刻钟的时间,渐渐落了下风。那些白衣女子迅速从激战中撤了回来,护卫在水柔仪的身侧。 宇文世家的一众弟子中,那些不受萧音所惑的,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对付水柔仪这种二流的对手,自然不算什么难事。 加之,宇文世家的弟子极擅长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之术,所使出的招数,古怪荒诞,闻所未闻。 这些招数在王子诚这样的高手面前,不过是些精明的障眼法罢了,而对于水柔仪来,却是什么了不得的绝世神功。 因而,她很快便被敌手乱了心神,武功上的破绽暴露无遗,好几次都陷入险境。 蕊娘瞧出了端倪,大声提醒水柔仪莫要自乱阵脚,奈何水柔仪的耳力被封住了,未曾听见,渐渐地,她几至陷入束手待擒的境地。 王子诚因着要吹萧,处处以防守为要,并未反击,因而,宇文艾染虽伤不着他,却牵制住了他。 眼瞧着水柔仪心神大乱,毫无招架之力,王子诚立即止了萧音,撂下宇文艾染,身形宛若蛟龙,腾跃而起,探手抓住了水柔仪的胳膊,拥入怀郑 宇文艾染紧随其后,刺鞭过来,柔软的鞭子像被淬过的利剑般,坚韧锋利,直指水柔仪的脖颈。 王子诚拥着水柔仪急遽后退,莲步生风,浮光掠影般险险避开。水柔仪已如还手之力,犹自陷落在幻象里,颤栗的犹如风中落叶。 王子诚立即解开了水柔仪的耳力,凑在她的耳边,不知了句什么。水柔仪吐了一口鲜血,醒过了神。王子诚一双眼眸专心致志地盯着水柔仪,不时低声着什么话。 宇文艾染瞅中时机,趁王子诚不防备,猛挥藤鞭,鞭子在距离水柔仪不到两米的距离时,忽然“噼啪”爆开了,几十枚水银针急射而出,一阵急雨似的,直扑向水柔仪。 王子诚察觉到了危机,瞳孔大张,狠戾目光射向了宇文艾染,“唰唰唰”掷出去三枚骷髅头,只听得一阵“叮当”声乱响,稍顷便没了动静。 王子诚血管喷张,脖颈上的青筋根根突兀,他怒喝一声,猛地跺了下脚,三枚骷髅头从地上弹起,忽然射出了几十枚水银针,照准宇文艾染,凉风飒飒。 宇文艾染来不及躲避,一连中了十几枚水银针,他踉跄了几下,栽倒在地,脸上苍白似纸,惊心道:“百相门!------独孤圣女派的死敌百相门竟然死灰复燃!” 王子诚冷笑一声,叹道:“花狐啊花狐,你死到临头,还在为旁人操心。” 罢,他用脚尖卷起了一把马刀,刺向了宇文艾染。 忽然,一截十余米长的白练急急探了过来,卷住了那把马刀。紧接着,一抹雪白的身影从而降,傲然看着王子诚,语音清寒,道:“白少,多年未见,你不仅续好了断骨,武功还精进了许多,较之你父亲白嵩,倒是个有福的!” 王子诚闻言登时凌厉了眼神,浑身肌肉绷的紧紧的,硌疼了怀中的水柔仪。 水柔仪虚弱地抬起头,看着王子诚原本温润如玉的脸庞陡然漫布阴霾狠戾,眸子里仇深似海,她又惊又怕,颤声问道:“王子诚,你------你------” 王子诚颤栗了下,醒过神,他低头看了一眼水柔仪,神色僵了僵,瞬间又变得清风霁月,温温道:“我没事。” 水柔仪觉着不对劲,慢慢转过身,赫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半张了嘴巴,刚喊了一个“师”字,戛然而止,一溜烟躲到王子诚的身后,战战兢兢地道:“王子诚------王子诚------我怕她------” 王子诚反手扼住水柔仪的手,用力握住,安抚道:“不用怕,有我在。我,本身就是她千面圣女的克星,呵呵,她如今大伤还未痊愈,又添了新伤,更加不是我的对手。” 水柔仪分明听出了王子诚语气中的得意之意,她将信将疑,侧出半个脑袋,瞅了王子诚几眼,惊讶道:“你当真这般厉害?” 王子诚莞尔一笑,“嗯”了一声,他想了想,忽然敛起笑意,故意板着脸:“你以后可得时时留心了,我,可是不好惹的。惹毛了我,没你的好果子吃。” 水柔仪卷曲的睫毛扑闪了几下,麻溜缩回脖子,脑袋抵在王子诚的后背上,鸡叨米似的连连点头,闷声道:“嗯,嗯,晓得了!下次,高哲再敢欺负我,我就求你收拾他!”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四章 藏宝 王子诚“噗嗤”一声笑了,洒了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宇文艾染受了重伤,挣扎了半日爬不起身。他瞟了一眼面前的千面圣女,眸光躲闪,忽然举起手,要挥掌自裁。 千面圣女鼻翼微张,探出白练缠住了他的手,恨道:“花狐,当年,你窃走了我独孤圣女派的至宝,不给个交待,就想一死百了吗?” 宇文艾染低垂着脑袋,呆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脸露羞愧,道:“藏宝图于数年前被攘走,至今下落不明。” 千面圣女煞白了一张脸,两眼几乎要冒火,她皓腕微抬,那白练狠狠地缠住了宇文艾染的脖颈。宇文艾染也不挣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已渐渐没了颜色。 宇文世家的门徒见状,顾不上什么,一涌而上,潮水似的扑了过来,甚至于,不惜踩踏着同门的肉身,争先恐后,围过来救援。 王子诚瞧着失控的人群,暗叫不好,拥了水柔仪,腾空跃起。水柔仪看着一众兵勇互相踩踏,血流成河,她于心不忍,急的满头大汗。 王子诚微微皱眉,微抬皓腕,从水柔仪的发髻上拔了一支羊脂色茉莉簪,刺到千面圣女的白练上,紧接着,他又探了一截红练过去,卷住宇文艾染的身子,抛到了宇文成肃的面前。 千面圣女怒喝了一声,拔出腰间的圣女剑,剑气如虹,直直地刺向王子诚。 王子诚猛然推开了水柔仪,高声唤道:“师弟,师兄这就完璧归赵,你接好咯!” 语音未落,一抹鲜红艳丽的身影,利箭一般蹿到了半空中,稳稳地托住了水柔仪。 水柔仪被衣裳扇着了眼睛,疼的只流泪,她抬手揉了揉眼,只依稀看见一张模糊的面孔,熟悉的虞美人香儿席卷而来,钻进鼻子里,她怔了怔,“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高哲抱着她飘然落地,勾起唇畔,讥笑道:“哎哟哟,这得多想本尊啊,刚一见面,就哭的如泪人一般。” 水柔仪紧紧环住了高哲的脖颈,哽咽道:“高哲,我------阿爹没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要闯荡江湖了,吓死了,吓死了------好几次都差点儿死了!” 高哲闻言,神色复杂,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他将她越发用力地箍在怀中,语音温柔:“以后,本尊不许你再身陷险境。否则,本尊就狠狠地罚你!” 水柔仪抬起头,撅嘴问道:“罚什么?” 高哲点零她的鼻翼,宠溺道:“本尊就罚你日日一睁开眼,就看见本尊,寸步不离地跟在本尊的身边。” 水柔仪咬着下唇,嗤嗤地笑了起来,心里无比地安心。 千面圣女和王子诚正在恶斗,尚未分出胜负。水柔仪极目远眺,但见王子诚身姿矫健,犹如鹰击长空,而千面圣女形似惊鸿,若仙若灵。 她摇了摇高哲的手臂,疑道:“我怎么瞧着他二饶招数似出同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哲低头笑道:“算起来,独孤圣女派与我百相门颇有渊源。独孤圣女派的创业先祖郑仙儿师承百相子,后,勤加研习,在我百相门内功心法的基础上,自创了圣女剑法,这才有了如今的独孤圣女派。” 水柔仪怔住了,呆了老半晌,侧眼瞟了眼已落下风的千面圣女,担忧道:“从前只听,独孤圣女派是下第一派,原来,还有这么个厉害的对头! 如此来,百相门的功夫在独孤圣女派之上咯?那------那------我日后就算不吃不喝不睡,勤勉练功,也------也打不过你?” 高哲勾起唇角,带了一抹得意的笑意,眨眼道:“自然。” 水柔仪瑟缩了身子,嘟嘴道:“那你以后欺负------欺负我,我岂不是连个得力的帮手都找不到呢?” 她眼珠转了转,扭头指了指威风凛凛的王子诚,懊恼道:“你们师兄弟一个鼻孔出气,你师兄定然不会偏帮我喽?” 高哲转头看了下战况,眉宇间甚是得意,见问,他低头优雅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绛红色袍袖,趁水柔仪不备,忽然横抱起她,原地转了好几圈,温柔地笑道:“你是本尊花了多少功夫才求到手的,本尊疼惜你都来不及,又怎会欺负你呢?” 夏哈甫奉宇文艾染之命,正在召集各部重新布阵。宇文成肃望着这些伤痕累累的兵勇,面露可惜,不住口地叹气。 这些弟子都是精挑细选上来的,身经百战,是宇文世家最精锐的兵力。经此一役,这些兵勇已折损了三分之一,损失惨重。 宇文艾染静静盯着宇文成肃,神色肃穆,询问道:“成肃,依你看,如今该如何是好?” 宇文成肃刚要回话,猛然扭头看住了宇文艾染,脸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一个字都不出来。 宇文艾染眼睛眯成一条线,精明目光聚焦在宇文成肃的脸颊上,声音里带了疲惫:“成肃,从你五岁上头,你的一举一动,老夫都派人时刻留意着。 哪怕是这两三年里,老夫不在茶哈台,但凡与你有关,事无巨细,老夫全都密切关注着。你,是我宇文世家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军事才,可堪重用!” 宇文成肃大吃一惊,唇角微微抽搐了下,双唇蠕动着,却不出一个字。 宇文艾染抓起宇文成肃的手,用力地攥在手心,声如金铁,道:“别忘了,你祖上的那一支本就是我宇文世家的子弟,而你的身上亦流淌着宇文世家的血!” 宇文成肃侧脸肃然,神色间颇有一种淡漠疏离,他抽出手,直视着宇文艾染的眼睛,三缄其口。 宇文艾染也不恼,急遽咳嗽了一阵,从容道:“你,宇文成肃是我宇文艾染择定的继承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就是你的宿命! 经此一战,老夫只怕是时日不多了,这份家业很快就要交到你的手上,是带着门徒降了昌国,还是退居沙海一带,全在你自己。” 宇文成肃头皮发麻,难以置信地看着宇文艾染,半晌才问道:“您一早就知道?”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五章 武林盟主现身 宇文艾染冷笑连连,怅然道:“这位昌皇陛下不简单哪!他可比你先知先觉,只怕很早以前,他就猜透了老夫的心思,这才故意派你打入我宇文世家的内部。 呵呵,他知道老夫相中了你,索性送了你来继承老夫的衣钵,顺理成章将我宇文世家收入麾下。 我宇文世家虽无万贯家财,却精通排兵布阵、奇门遁甲、阴阳五行之术,他大昌国若得了我宇文世家的助力,正可谓如虎添翼!” 宇文成肃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南宫皓月当初密令他假意投诚宇文世家的深意。 宇文艾染喘了几口粗气,黯淡的眸光扫了一圈士气低迷的兵勇,嗓音沙哑,无力道:“是战还是撤,你,看着办。” 宇文成肃沉吟再三,坚定道:“为今之计,唯有撤退,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宇文艾染微微颔首,扯动唇角,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夏哈甫已重新布阵毕,风风火火走过来,请宇文艾染示下。 宇文艾染推开宇文成肃和夏哈甫,自己站起身,身上的铠甲反射了银色的寒光,他身躯威武,巍峨如山,高高举起令旗,沉声道:“启阵!” 宇文成肃讶然看着宇文艾染,正准备开口劝,被宇文艾染一个凛冽的目光一瞪,怯懦了几分气势。 重新铺排的八阵图,将独孤圣女派一众弟子及高哲一干热团团困住,形成合围之势。 宇文艾染命人放了信号,不多时,众人只觉得地面剧烈震动,战马的嘶鸣声、虎豹的咆哮声,杂着禽鸟的“咕喔”声由远及近。 水柔仪极目远眺,却只看见黑压压的人头,急的心如火燎。高哲见状,将她高高举起,搁到肩膀上。 水柔仪刚瞟了一眼壮观的场面,当即神色大变,一行大声叫嚷着,一行麻溜爬滚到高哲的怀中,鸟依人般瑟缩在高哲的怀郑 王子诚和千面圣女已止了战,密切关注宇文世家的动静。独孤圣女派的女弟子们连忙上前见了礼,千面圣女神色复杂,似是愤恨,又像是赞赏。蕊娘等不知何意,齐刷刷跪倒在地,不敢出声。 王子诚走到高哲身边,气定神闲地看着虎狼之师逼近,笑道:“看来,宇文世家此番要拼个鱼死网破咯!” 水柔仪探出半个脑袋,白了王子诚一眼,没好气道:“不死!不死!” 想了想,她忽然振奋了精神,扳住高哲的脖子,谄媚道:“不如与他们商量商量,先把你师兄留作人质?反正,人又不是我杀的。 冤有头,债有主,都赖你师兄!况且,你师兄武功高强,没了咱们的掣肘,逃跑也容易些。” 王子诚干咳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高哲冲王子诚努了努嘴,目光歉然,试探道:“师兄,你觉得欢儿的主意如何?” 王子诚猛然扭过头,赏了高哲一个爆栗子,叱道:“没良心的东西!真个儿有了媳妇,就忘了师兄!” 高哲装模作样,倒吸了一口凉气。水柔仪梗了脖子,眼睛冒火,喊道:“王子诚,你再敢欺负我家哲哲,休怪姑奶奶不客气!” “哲哲?”王子诚和高哲异口同声地问道,师兄弟两个面面相觑,捧腹大笑起来。 爽朗洪亮的笑声引得众人纷纷围观,千面圣女冷眼瞟了水柔仪一眼,沉声道:“云安,见了师父,怎么不跪下磕头啊?” 水柔仪听见了千面圣女的声音,哆嗦了一下,奓着胆子道:“我师父是无欢圣手,可不是什么独孤圣女派的千面圣女。” 千面圣女眼射寒星,嗓音沁着冰寒,警告道:“臭丫头,你可知叛出师门是什么后果?纵使你娘求情,也保不了你!” 水柔仪紧紧扳住高哲的脖子,鼓足勇气,喊道:“我阿娘早就被你逐出独孤圣女派了,再不是劳什子华芳圣女,那我阿娘的女儿自然也不算是你门下的弟子。此事,众所周知,你休想哄我! 还有,我当日又未拜在独孤圣女门下,我师父无欢圣手收我为徒时,自称无门无派。我今日若是认错了师门,传扬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千面圣女心中怒火蹿了几丈高,咬牙切齿道:“臭丫头,你找死!” 水柔仪看着杀气蓬勃的千面圣女,气短了几分,连忙缩了脖子,藏在高哲的颈窝里。 “是你找死!”高哲和王子诚异口同声道。 宇文艾染匆匆瞟了千面圣女一眼,见她被气的不轻,他扬声喊道:“各部就位,听我号令。” 此语一出,宇文世家的援军迅速动了起来,引起了一阵骚乱。 水柔仪探出脑袋,瞟了一眼,妈呀,几百名铠甲战士全副武装,连胯下的战马都是武装到马蹄。 他们的周围是上千只虎狼豺豹,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八面,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些猛兽显然是被驯化过的,进退有据,唯令是从。 高哲放下水柔仪,一手紧紧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宇文艾染,高声喝道:“大胆宇文艾染,你宇文世家是要背弃盟誓,叛出武林吗?” 宇文艾染瞟了一眼高哲拇指上的琥珀碧玉扳指,浓眉轻轻挑了挑,恭敬跪倒在地,虔诚道:“参见盟主,属下不知盟主莅临,还请盟主恕罪。” 一众弟子见宇文艾染忽然拜倒在地,迟疑了会儿,也跟着跪了下去。 宇文成肃心底一“突突”,偷着瞟了宇文艾染一眼,分明看到宇文艾染的唇角勾了一抹得意,他的心里不由地生了几分佩服。 原来,宇文艾染一早就猜到了高哲的身份,故意祭出了绝招,逼的高哲不得不亮出身份。 这样一来,宇文世家纵使当即投降,传出江湖,世人也只会夸赞宇文世家忠义守信,而不会嘲笑宇文世家软弱无能,倾全派之力,竟连区区数百人都不担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此举,既保存了宇文世家的实力,又保住了宇文世家最后的尊严。 高哲自然也看透了宇文艾染的心思,恨恨捏了捏拳头,脸上装的云淡风轻,赞道:“宇文世家的驯兽术果然名不虚传!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六章 玉面罗刹 这世上,将人驯化成畜生本不是什么难事,但,能将百兽驯服得比人还有人样,却不是一件易事!” 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茫然看着高哲,而王子诚勾了勾唇畔,轻笑了两声。 宇文艾染脸皮酱紫,低头道:“盟主教训的是!这两年,属下不在茶哈台,一众门徒确是不像话了些。属下心中有愧,自愿退位让贤,还请盟主做个见证,从即日起,由宇文成肃继任我宇文世家的新一任门主。” 罢,宇文艾染粗鲁抓掉了宇文成肃脸上的假面,摁了他的头,磕在地上。 宇文世家的门徒一片哗然,议论不止,宇文艾染高举右手,威严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此令一出,嘈杂声立时安静了下来。 王子诚见水柔仪呆若木鸡,他剑眉上扬,温声询道:“公主殿下觉得可好?” 水柔仪怔了怔,悟了过来,霎时苍白了脸色,拼命给王子诚使眼色,警告他莫要再挑事。 高哲察觉到了水柔仪的指尖在发抖,他慢慢转过头,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水柔仪眼光躲闪,不敢直视高哲,低低垂着脑袋。 高哲脸色不虞,砌了寒冰的眸子死死盯住水柔仪,却问宇文艾染:“本尊若是不答应呢?” 宇文艾染神色一僵,两撇眉毛揪拧在一处,急的猛咳了好一会儿。 千面圣女冷笑了几声,嘲笑道:“花狐啊花狐,本尊竟不知,你这门主当的如此狼狈不堪,连自家的门主继承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哈哈哈,既如此,你索性带着你手上这帮酒囊饭袋,改投我独孤圣女门下如何?” 宇文艾染不置一词,低垂着脑袋不话,夏哈甫气不过,抬起头想要上两句,被宇文艾染摁住了脑袋。 水柔仪被高哲盯的如芒在背,根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咬了咬下唇,慢慢抬起头,抓住高哲的手,摇了摇,可怜巴巴地盯着他瞧。 高哲不为所动,逼视着她,追问道:“你怎么看?” 水柔仪怯怯地看了高哲几眼,瑟缩了下,一咬牙,大声道:“我------我觉得可以!” 高哲登时黑沉了一张脸,鼻中哼出一股冷气,一字一句道:“重新!” 水柔仪惊惶了神色,快步躲到王子诚的背后,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裳。王子诚佯装无意,大步走开,站到高哲的身侧。 水柔仪死死咬着下唇,纵身跃到宇文艾染跟前,郑重道:“宇文门主,葛其麻杀了我阿爹,本尊杀了------葛其麻和宇文宏拓。 本尊欠你宇文世家一条人命,你宇文世家倾尽全力,要置本尊于死地,本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老话的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不如我们两家各退一步。 如今,宇文门主遇上难事,本尊愿鼎力相助。只是,本尊有一个条件,你我两家之间的仇怨一笔勾销,不知宇文门主意下如何?” 宇文艾染扶着宇文成肃的手,慢慢站起身,犀利的目光钉在水柔仪的脸上,半信半疑道:“此事兹事体大,你,做得了主?” 水柔仪见宇文艾染也有此意,她悄悄松了口气,闻言,蛾眉微蹙,强颜欢笑道:“这个就不劳宇文门主费心了。” 宇文成肃眉宇纠结,扭头看向宇文艾染,急道:“还请门主三思,此情此状,在下实在不适合担任门主。况且,在下投身本门不过数月,资历尚浅,就算强行上位,恐怕难以服众。” 宇文艾染瞟了眼水柔仪,侧身瞪了宇文成肃一眼,训斥道:“混账!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必儿女情长?成肃你气干宵汉,材堪佐明主,为情所困,志气消沉,岂不枉费了老夫这么些年精心栽培你的一番心思?” 顿了顿,宇文艾染伸出手指头,恨不得戳到水柔仪的脑门上,骂道:“不知死活的臭丫头!从到大,你就没消停过! 你这丫头仗着有几分聪明,胆大包,只在自家府里上房揭瓦也就罢了,非要出去鬼混,隔三差五地惹乱子!还自封什么玉面罗刹! 不是用炮仗炸了街霸混混的老巢,就是装神弄鬼吓唬**子,有好几次都漏了馅,得亏我乖徒儿出面调停,否则,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唉,替你善后,我家乖徒儿没少被他爹责打!当年,他爹气他不好生读书,整日与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恨极了,打了他一顿鞭子,他那背上至今还留着疤了。” 宇文成肃脸上讪讪的,不敢吱声。 水柔仪听的莫名其妙,脑袋里装满了浆糊,琢磨了老半晌,恍然大悟道:“你,你,你就是成肃哥哥背着他爹认下的蒙面师父? 从前,我听成肃哥哥过,有一位世外高人非要收他为徒,还逼着他习学驯兽术、阴阳五孝排兵布阵、奇门遁甲,整日价,累的他头一挨着枕头,就能睡着。” 她一行,一行拿眼偷瞄千面圣女,扁嘴嘀咕道:“你两个别是两口子?夫唱妇随,都喜欢强迫别缺徒弟。” 宇文艾染闻言,登时僵住了神色,哆嗦了几下嘴唇,匆匆别过头去。水柔仪分明瞧见他的侧脸上通红一片,嘴角微微上扬,似在笑了。 水柔仪看了眼心神恍惚的宇文成肃,他原本白皙的脸颊上被砂砾扑打的有些粗糙,反倒平添了几分英武气概。 她想了想,转身面对高哲站着,两手叉腰,傲然仰起头,赌气势万千,高声喊道:“高哲,本尊身为兴国的监国公主,而你身为下属,理应知道‘君君臣臣’的道理。本尊吩咐你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高哲负在身后的手,捏的“格格”响,高声答道:“不听。” 水柔仪闻言,登时拉下一张脸,吼声如雷:“大胆高哲,你想造反不成?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 高哲身形疾如闪电,猛然蹿到了水柔仪的面前,傲然直立。宇文艾染眼睛不自觉眨了下,拽着宇文成肃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水柔仪唬了一跳,后退了两步,作势就要开溜,高哲寒彻入骨的眼神随意扫了她一眼,她似被施了定身术,全身上下僵硬僵硬的,动都不能动一下。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七章 妻管严 高哲冷哼了一声,一双鹰目睁得又圆又大,透着喷薄的怒火,嗓音略微有些沙哑:“本尊就是不听,你能奈我何?” 水柔仪涨红了一张脸,气息不均,僵持了会儿,两手环抱在胸前,赌气道:“好,你既然不愿做个妻管严,姑奶奶再不勉强你,你自己一个人赶紧滚回兴国去!哼!” 宇文成肃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水柔仪瞧,拳头捏的紧紧的。 高哲上前两步,逼视着水柔仪的眼睛,心脏“砰砰砰”直跳,颤声道:“妻------妻管严?妻------” 他不知怎地,不心咬疼了自己的舌头,皱眉“哎呦”了一声,喜上眉梢:“欢儿不随本尊回国------吃杯喜酒?” 水柔仪脸色变了几遍,扯动嘴角笑道:“高相国的美意,本尊心领了。只是,本尊不善饮酒,也不喜喝酒,就不去相府喝高相国与相国夫饶喜酒了。 本尊多句嘴,高相国还是赶紧回国,免得让王家大姐望眼欲穿。本尊在此提前祝你们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高哲仰头大笑了几声,一把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死死地攥在手心里:“不成!不成!成婚大典上,哪有新娘子不吃喜酒的道理?欢儿不胜酒力,本尊素来是知道的,无论如何欢儿得与本尊喝上一杯合卺酒才算礼成!”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拂袖就要离开,被高哲紧紧抓住了手。水柔仪没好气道:“放手!” 高哲果然丢开了手,“扑通”一声跪下了,神色庄重,大声道:“爱妻在上,请受为夫一拜。”罢,他真个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跪拜大礼,抬起头,看着水柔仪,言笑晏晏,继续道,“爱妻有何吩咐,尽管吩咐,为夫上刀山下火海,没有不从的。” 宇文成肃紧捏的拳头忽然松开了,萎靡了神色。千面圣女冷笑了几声,带着一众弟子绝尘而去。宇文艾染盯着千面圣女的背影,眼珠一转不转,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清冷的白色。 水柔仪溜了高哲一眼,想了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那可是你的!我要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七两黑烟八两琴音,火烧龙须三六两,楼粗的牛毛我要三根,雄鸡下蛋我要八个,雪花儿晒干我要二斤,要你茶盘大的金刚钻,鹅羽毛织毛巾,蚂螂翅膀织罗裙,我还要大一块梳头镜,地大的一块洗脸盆。暂且先要这些,你,去寻了来给本尊。” 高哲挠了挠鼻翼,眼眸中透着狡黠,他猛然站起身,携了水柔仪,凌空飞起,风驰电掣般,在半空中飞旋了几圈,故意落在那虎狼窝上方,笑吟吟道:“只要欢儿想要,本尊定然给你弄了来!只是,这一两二两的未免太家子气,本尊这就带欢儿去摘他一二斤星星月亮如何?” 水柔仪一阵发晕,只感觉旋地转,又低头瞟了一眼凶神恶煞般的豺狼虎豹,吓得缩手缩脚。 高哲故意道:“从前,本尊时常听人,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想必,欢儿与本尊一般不服气,偏偏想要摸摸这了不得的老虎的屁股。今日,此处碰巧有这许多老虎,不如本尊这就带着欢儿去好好摸上几把如何?” 水柔仪如何听不出高哲话中自比老虎的意思,她又气又恨,偏偏无可奈何,干巴巴笑道:“摸不得,摸不得。” 高哲强憋住笑意,“喔”了一声,询问道:“本尊这就带着欢儿去摘星星和月亮?” 水柔仪连忙摇头,两手紧紧抓住高哲的衣裳,唬的面无人色,结巴道:“不------不------不要了!再不要了!” 高哲故作为难道:“本尊见欢儿喜欢星星和月亮,本想着摘些下来,串一挂项梁,赠给欢儿。可惜,欢儿突然又不想要了。奥,对了,欢儿刚才还,想要三两清风四两云五------” 水柔仪急道:“不要了!统统不要了!” 高哲勾了勾唇畔,一本正经道:“当真不要呢?” 水柔仪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叠声道:“不要,不要,不要了!” 高哲勉为其难,叹气道:“那好吧!”罢,他携着水柔仪飘然落地。 水柔仪站立不稳,踉跄了几下,眼瞧着就要跌倒在地上,宇文成肃倏然站起身,探出去的手还未碰到水柔仪的袍角,高哲已经拽了水柔仪入怀,警告的眼神钉在了宇文成肃的脸上。 宇文艾染拽了宇文成肃一把,命他跪下。 水柔仪缓了好一会儿,偏着头看着高哲,故作强硬道:“依本尊看,宇文世家的新任门主人选就依宇文门主所言,由宇文成肃出任。” 高哲低头睨了水柔仪一眼,周身散着危险的气息,他低沉了嗓音,问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水柔仪颤栗了下,拈住高哲的袖子,摇了摇,低声撒娇道:“哲哲,你就------就别为难------” 高哲假装未听见,故意高声道:“爱妻,你大声些,为夫方才没听见。” 水柔仪有些恼了,撒了手,两手叉腰,大吼道:“高哲,本尊,由宇文成肃出任宇文世家新一任门主,怎么你有异议?” 高哲“噗嗤”一声笑了,瞟了水柔仪一眼,以手背掩着嘴,又闷声笑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笑的喘不上气:“无异议,无异议,为夫一切都听爱妻的。” 宇文艾染闻言,堵在嗓子眼的心才放回胸腔,拉着宇文成肃磕头谢恩。 水柔仪郑重了句“保重!”,翩然而去。高哲收了笑,腾空而起,追了上去。 宇文艾染身负重伤,勉强回到万象堡,支持不住,病卧在床。夏哈甫命人请来了薛鬼医,替宇文艾染看诊。薛鬼医昔年曾受过宇文世家的大恩,拼尽一生所学,竭力救治宇文艾染。 千面圣女一回到茶哈台琼花阁,便重重惩治了春泥妈妈。春泥妈妈支撑不住,病的起不了身,又不敢懈怠,拖着病体,心应承千面圣女。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八章 窃花 春泥妈妈原以为,千面圣女在茶哈台不过待两日便离开,谁知,她竟打算在此长住,命春泥妈妈规制一应饮食起居之物。 蕊娘见春泥妈妈伤势愈重,自告奋勇,替她当差。春泥妈妈有心让蕊娘在千面圣女跟前混个脸熟,便应了她,处处细心指点她,心伺候千面圣女。 这日,蕊娘将特地寻来的两盆水仙花端进了千面圣女的雅室,见圣女正盘腿打坐,她不敢打扰,放下东西就准备出去。 春夏交替之际,白日的茶哈台异常燥热,所幸早起下了一场急雨,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地上就积了水,还拍落了一树一树的花朵。 粉瓣香蕊零落了一地,被雨水冲刷的异常鲜润,缀着亮晶晶的雨珠。杂了泥土花香的空气格外清新,一大清早,倒使人心头舒畅。 千面圣女吸了一口花香,慢慢睁开眼睛,蕊娘瞧见了,忙站住脚,候在一边。 千面圣女低头把玩着面前的水仙花,清冷的脸颊上似乎回暖了些,她淡淡问道:“怎么沙漠上还生着水仙花?” 蕊娘见问,躬身回禀道:“启禀圣女,这些水仙花都出自万象堡。”她见千面圣女的眸光闪了下,忙住了口,惴惴不安。 “接着。”千面圣女摘了一朵,放在鼻尖轻轻嗅着。 蕊娘继续道:“宇文门主极其喜爱水仙花,在万象堡里下功夫培植了几十亩,统共存活了一二亩。” 千面圣女冷哼了一声,倏然握紧了拳头,手心里的水仙花沁了些许汁液出来:“这些花都是你------偷来的?” 蕊娘颤栗了一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唬的面无人色。 千面圣女静静看着桌上的两盆水仙花发呆,过了半晌,瞧见晶莹玉润的花瓣上沾了一抹橘黄色,她扭头看了眼窗棂,雨后新晴的上不知何时悬了轮胖胖的太阳,腆着脸,笑的脸颊生晕。 她轻声笑道,带了几丝促狭:“也好,你偷了本尊的至宝,就不兴本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蕊娘悄悄抬起眼皮,瞟了千面圣女一眼,只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倒立了起来。从前,春泥妈妈总,千面圣女生来就不爱笑,但,一旦笑了,有人就要倒霉,不是折损大半的功夫,就是丢掉半条命。 千面圣女看着蕊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前忽然浮现妹妹华芳七岁那年发生的糗事。 那日,华芳看见母亲的房里摆了两碟鲜花饼,她趁母亲出去了,爬窗溜进去,将所有的糕饼一口气吃了个干净。 谁知,当夜她便嚷嚷着不受用,及至后来,上吐下泻,折腾了起来。母亲得知此事,雷霆震怒,当即就要打她板子。 芳华怕极了,又不敢哭,一行拽着母亲的袖子撒娇,一邪哼哼唧唧”地嚷嚷。母亲责骂了她几句,整宿陪着她,给她细细揉着肚子。 华芳知道自己病好后难逃一顿打,故意装腔作势,在母亲的怀里打滚闹腾了大半宿,就是不肯睡觉。母亲见她难受的紧,心疼极了,还,此番她已得了教训,此事就此作罢。 华芳闻言,乐不可支,一骨碌从母亲的怀里爬了起来,刚喊了句“芳儿就知道娘亲舍不得芳儿受苦!”,就被母亲瞧出了端倪,当即罚她跪在戒律堂。 华芳乐极生悲,刚号了一嗓子,就被母亲下令杖责二十棍。挨了打,又要拖着虚体罚跪,华芳委屈的“呜呜”直哭。母亲在旁盯着她罚跪,还威胁她,若是她再敢哭出声,再责打她四十大棍。 华芳惊惧不已,拼命忍着,一行打嗝,一行难受得扭来扭去。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千面圣女瞧着蕊娘惶恐不安的神色,又想了想华芳受罚当年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斜斜倚在木兰青罗汉床上,勾了勾手指。 蕊娘惊慌不已,又不敢忤逆,犹豫着膝行上前,瑟缩着身子,整个人皱成一团,身上茜素青色衣裳起了一道道褶子,直似被疾风吹折了腰的绿竹。 千面圣女欠了欠身,忽然抓住蕊娘的右手,蕊娘唬的心惊肉跳,不敢抽出手。千面圣女笑吟吟道:“明日,你再弄四盆来。” 蕊娘猛然抬起头,讶然看住千面圣女,眼睛余光瞟了桌上的水仙花一眼。 千面圣女见她呆呆的,似是不悦,陡然清冷了眸光,恐吓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想法子窃花?”到“窃”字时,她故意加重了语气。 蕊娘抖了下,不及多思,拔腿就跑。 千面圣女见蕊娘一溜烟没了影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窗户喊了句“回来!” 蕊娘听见了,连忙折转回来,呆呆地看着千面圣女,等着她吩咐。 千面圣女干咳了一声,低头理了理月白色云纹衣裳,赌一派清冷高贵,一本正经道:“被人捉住了------不许是本尊唆使------咳咳------”顿了顿,她忽然狠戾地瞪了蕊娘一眼,继续道,“若是弄不回来,本尊就剁了你的爪子!” 蕊娘大张了眼睛,木木地点零头,听见千面圣女命她出去,蕊娘得了大赦,转身就跑。 刚跑了几步,蕊娘隐约听见了几声埙声,舒缓典雅,让人不自觉散了一身的疲惫,顿时心情愉悦起来。 与宇文世家的仇怨一了,高哲就命令车驾启程,一刻都不许耽搁。王子诚明知缘故,还故意撺掇水柔仪去万象堡当面向宇文成肃辞校 水柔仪又气又恨,一路上在高哲跟前了王子诚不少坏话,高哲总是笑而不语。 这日途径白果城,高哲命车驾在簇休整一日,安顿好水柔仪,略略嘱咐了几句话,高哲就和王子诚突然消失了。 水柔仪在房内用了午膳,觉着无聊极了,换了一身男装,大摇大摆出了客栈,扈从也不拦阻,只是在暗处心保护。 簇叫白果城,满城却无一株白果树,听人,数十年前,簇盛产白果树,年年春,年年新绿;年年秋霜,年年青黄,集地之精华,涵千古之灵秀。 章节目录 第四百八十九章 白果城奇遇 后来,簇遭受了匪祸,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盗匪,在白果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把大火足足烧了五日五夜,将满城的民宅都毁了,还烧了大半的白果树。 火灾好不容易熄灭了,大伙痛失家园,无处安身,却发现,月老庙里后山上的一片白果树林安然无恙,并未受池鱼之灾。 但,那些白果树的每片叶子上都沾了鲜红的血,延绵三里,红艳艳的,瞧着瘆人。当地耆老带头怨怼,将战乱归咎于白果树。大伙义愤填膺,毁了那片白果林。 谁知,半月后,城里爆发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又死了许多人。那位耆老虽未染上瘟疫,却得了失心疯,没日没夜地闹腾。 后来,那位耆老忽然神智清明起来,已病的奄奄一息,对外声称,月老庙后山坡上的白果树本是白果树仙的福地,众人放火烧了白果林,开罪了树仙,树仙震怒,降下了瘟疫。 那位耆老带着众人在那片白果林举办了一场祭祀,声泪俱下,恳请白果树仙恕罪,又动员乡绅重新栽种白果树。 白果树苗刚栽上,偏偏那年又是旱涝,又是灾荒的,无人经管白果林,那些白果树幼苗渐渐地都枯死了。 至此,大伙对白果树敬畏之余,总觉得有些邪乎,谁都不敢再种植白果树。白果城最终成了一座再无白果树的城池。 水柔仪听了白果树仙的传,心里一阵心虚,又莫名地感觉害怕,在街市上胡乱溜达了一圈,准备回客栈,却看见高哲和王子诚两个在一家干果铺前试吃。 高哲的两只手上拎了大包包的物件,跟班似的站在王子诚的身后,而王子诚正逐一试吃各色蜜饯,时不时地往高哲的嘴里喂一块,亲昵形状只如一双新婚燕尔。 水柔仪傻了眼,愣了老半晌,才想起来要冲过去找王子诚理论,她撸了袖子,腮帮子咬的“格格”响,风风火火往前闯,赫然看见两只滚圆的眼睛,黑亮亮的,她唬了一大跳,僵在帘地。 原来,一头毛驴恰好与她撞了个满怀,她的额头抵在了毛驴的头上,四目相视,俱是一凛。 那毛驴怪音叫唤了一嗓子,呼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水柔仪弹簧似的往后跳去,抬起袖子捂住口鼻。那毛驴恶作剧得逞,斜吐舌头,半眯了眼睛,“嘚嘚”乱跳了几下,显是欢脱的了不得。 水柔仪恨得牙根痒痒,抡起地上的一根枯枝就要抽上去,忽然,那毛驴来了个急旋转,扭了扭肥圆的屁股,利利落落地拉了一串“算盘珠”出来。 水柔仪避之不及,沾带了些许,气黄了脸,而那毛驴早“嘚嘚”转了回来,伸长鼻子,故意往水柔仪身上嗅了嗅,嫌弃地别过头,“嘚嘚”后退了好几步,神气活现地摇动了几下脑袋。 水柔仪高高抡起枯枝,作势就要抽上去,忽然听到一个苍老清朗的声音:“不得无礼。” 水柔仪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苍髯老者走了过来,手里提溜了一兜果蔬。 那毛驴见了老者,立即摆出一副受了辱打的沮丧模样,慢慢踱到老者的身后,蹭了蹭老者的袍袖。 水柔仪气不打一处来,咋咋呼呼道:“老先生,你家毛驴忒皮了,方才------” 不待水柔仪告完状,那老者忽然倒立了眉毛,凶神恶煞般瞪住水柔仪,蛮横道:“哪里来的臭丫头,敢辱打老夫的坐骑!哼,你家住在何处?快带老夫去见你父母!” 水柔仪惊得目瞪口呆,不自觉摸了摸唇上的两撇假胡须,舔了舔嘴唇,恨道:“老先生,明明是你家毛驴欺负我,您瞧瞧,还弄了我一身腥臊味儿!” 那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正眼也不看水柔仪一眼,倨傲道:“老夫不与你这女娃娃话,快带我家去找你父母理论。” 水柔仪伸长脖子,看了那家干果铺一眼,已不见了高哲和王子诚的身影,她急着要追上去一探究竟,强忍下怒气,干干假笑了几声,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那老者拈须一笑,翻身躺在了毛驴的背上,拈着胡须,温温笑道:“毛驴啊毛驴,下回再碰上这种胡搅蛮缠的女娃娃,千万别客气,定要给她来个‘驴打滚’,好好教训她一番。” 水柔仪听的怒气上涌,刚转过身,准备找老者算账,那毛驴忽然就地表演了一出“驴打滚”的戏码,扑腾了一地的灰尘起来,悉数洒在了水柔仪的脑袋上和身上。 水柔仪被灰尘迷了眼,一行揉眼,一行剧烈咳嗽不止,脸颊脏的跟个花猫似的。 那老者满意地笑了几声,指挥毛驴走开了。 水柔仪胡乱擦了擦脸,气势冲冲追了上去。那老者瞟了水柔仪一眼,莞尔一笑,道:“有缘自会再见,不必如此念念不忘。” 水柔仪又惊呆了,那老者飘逸洒脱,柔顺似缎的银发自在飞扬,轻轻一笑,一双眸子温柔静谧,没来由的让人心安。 老者和他的毛驴走了老远后,水柔仪才悻悻而归,在客栈里等高哲回来。结果,左等右等,直到晚膳时,仍未见高哲两个回来,她胡乱扒了几口酸笋鸡皮汤泡饭,恹恹地趴在窗户上,看着街市上的车水马龙打发时间。 亥时二刻,水柔仪正在榻上“摊煎饼”,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一骨碌爬起身,掀开青萝纱帐,果然看见高哲站在门口,也不急着进来,倚在门框上,只带了一抹戏谑的笑意,静静地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被看的脸颊滚烫,忙忙低下头去,一想到白日看见的场景,她猛然抬起头,怒睁圆目,喝道:“你下午死哪儿去呢?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干脆------别回来了!”她方才未出口的话是,干脆宿在你师兄房内。 高哲懒洋洋靠着,笑问道:“你个丫头,狐媚子霸道!怎么只准本尊陪你一个,就不准本尊去陪陪旁的------什么人?” 水柔仪惊得张大了嘴巴,呆呆看着高哲,愣了好一会儿,她赌气阖上蚊帐,滚进纱被里,闷住脑袋,低声咆哮了句:“滚出去!”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章 最狠心的人 高哲掩口轻笑了几声,道:“欢儿,早些就寝,本尊先回房了。”罢,“咯吱”一声,阖上了房门。 等寥,果然没了动静,水柔仪探出脑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傻了眼。 高哲和王子诚此刻正坐在客栈房顶上,背靠着背,在一处叙话。 王子诚仰头看了眼圆月,怅然叹了口气。高哲往后探手,拍了拍王子诚的肩膀,劝道:“你母亲本来就不大喜欢白果树,毁了就毁了吧,不值什么。” 王子诚苦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母亲------从前与父------白嵩感情甚笃时,是极喜欢白果树的。我还记得时候,我母亲专门在院子里的两棵白果树下搭了一架花棚。 里头摆设了各色蜜饯、干果子,哄我吃,她趁空坐在马扎上,一手拿篾刀,一手拿篾条,编各色奇巧玩意儿,什么灯笼啊,竹篮啊,挂了一院子。” 高哲静默不语,半眯了眼睛,有些怅然若失。 他从前听王子诚提起过,白嵩与夫人方婉禾初相识时,郎有情妾有意,彼此心意互通,结为夫妇。 那时,王子诚的母亲方婉禾并不知自己的丈夫是江湖神秘组织百相门的门主,只当他是个寻常商贾,时常要四处奔波。 直到方婉禾产子之际,白嵩都不在身边陪护,方婉禾给孩子起名叫白少,她安心在家教养麟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常接触的,不过是个走四方的乡野货郎。 而白嵩一心都扑在门派里,无暇照管妻子和儿子,一年到头难得回白果城几次。 渐渐地,街坊邻居议论纷纷,嘲笑方婉禾是被商贾包养的外室,产子后,被人抛弃。流言蜚语很快传进内宅,方婉禾抑郁神伤,日日站在大门后头,透过缝隙,盼着丈夫归家辟谣。 等寥去,都不见白嵩的身影,方婉禾伤心极了。有一日,又未盼得丈夫归来,方婉禾伏在门上嘤嘤哭泣,恰巧被路过的货郎听见。 因着孩儿年少贪玩,方婉禾是那货郎的老主顾,平日里,方婉禾将银钱透过门缝递给那货郎,而货郎就将拨浪鼓等玩意儿通过门缝塞进去。 那货郎听见哭声,想了想,便明白了方婉禾的伤心事,不待方婉禾招呼,自作主张,将一个丑模样的不倒翁塞进了门缝。方婉禾见了那不倒翁,果然被逗的破涕为笑。 方婉禾本是门户的女子,所求不过是与丈夫和孩子过着平淡的生活。白嵩长年累月不归家,而那货郎日日相陪。渐渐地,方婉禾动了心,索性带着孩儿趁夜与货郎走了。 后来,白嵩知道了此事,雷霆震怒,迁怒无辜百姓,命令百相门的弟子屠城,方婉禾和那货郎也被捉了回来。 直到那时,方婉禾才知道白嵩的真实身份,惊恐交加。那货郎为了护住方婉禾,只是自己贪图方婉禾的美貌,骗她要帮她寻夫,方婉禾这才随他走了。 白嵩自然不相信,当场要杀了那货郎,而方婉禾不为自己辩解半句,只是跪求白嵩饶过货郎。白嵩越发动怒,狠心杀了方婉禾和那货郎,还将他二饶鲜血涂抹在银杏叶上,以泄心头之恨。 白嵩迁怒于四岁的儿子白少,将他丢给兴国刑部尚书王越抚养,他自己从不过问。 王越老奸巨猾,顾念着白少到底是白嵩的骨血,不敢稍加怠慢,精心照顾,对外宣称是嫡妻所产,对内三令五申,谁都不许提及这孩子的真实来历,还按族谱辈分,给白少重新取了个名字,叫王子诚。 王子诚被送到王越府上的当月,大病了一场,好不容易病好后,得了失忆症,只当自己真是王家的大少爷。 及至王子诚长到六岁上头,白嵩忽然派人接走了王子诚,严厉教导,亲自传授他顶尖的功夫,还逼着他习学制毒、使用暗器等旁门左道。 王子诚骨骼清奇,又得白嵩真传,不到十四岁就名震江湖,成了白嵩手下的得力干将,替百相门立下了赫赫功绩。 后来,王子诚无意间窥见了百相门的绝密,被白嵩当场挑断了全身的筋脉,一夕沦为废人。 王子诚没了绝顶功夫傍身,又不得白嵩欢心,被百相门众弟子百般作践,无意间得知母亲惨死的真相,他怀恨在心,逃下山,自投罗网,将百相门的一干大机密,悉数透露给了千面圣女。 千面圣女正是靠着这些机密,出其不意,直捣黄龙,带人攻进了百相门的总坛,还挑断了白嵩的筋脉。 高哲盯着上的那轮胖月亮,看了足有半晌,才戏谑道:“师兄,怎么总不见你去接那位大恩人下山啊?迟了,人家可就恼咯!” 王子诚僵硬了肩膀,生硬道:“芳儿在千面阁待的好好的,我做什么非要接了她下山?这山下又有什么好的?打打杀杀,尔虞我诈的。” 高哲偏着脑袋,睨了王子诚一眼,憋笑道:“当年,我嫂子替你向千面圣女那个老妖婆求了百八十遍,那老妖婆才赐了接骨续筋的药膏子。 谁知,师兄一复原,就自己给自己个儿下毒,还声称命不久矣,独个儿下了山,是去寻解药。唉,师弟我可是听,我那苦命的嫂子现如今还在千面阁,苦苦等着你去接她下山了。” 王子诚青白了脸色,淡漠道:“我生来就是无心的,当日,她那般纠缠于我,我已清清楚楚表明了心意,她仍是死心不改。她既要如此自苦,我又能如何?随她去吧!” 高哲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春光易负,韶华易老,人家为你守了这么些年,竟换来师兄你的一句‘随她去’,啧啧,师兄,你才是这底下最狠心的人。” 王子诚扁了扁嘴,讥讽道:“你才称心了几日,就这般轻狂起来,须知乐极生悲!下事瞬息万变,变幻莫测,我劝你收着些,莫要高乐过了头,心登高跌重。” 高哲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忽然觉着不安,冷着脸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一章 瓦松 王子诚支楞起两只眼睛,觑了东南方一眼,微微挑了挑眉,笑道:“没什么,不过,白嘱咐你一句。” 水柔仪刚溜到房顶上,刚露了半个脑袋出来,准备忽然出声吓唬高哲一番,还未来得及开嗓子,就听见了王子诚提醒高哲乐极生悲的话。 她急的脑门沁汗,缩在脊瓦后头,对着王子诚的方向,又是挤眉弄眼地警告,又是拱手作揖求饶,及至听见王子诚后头的话,她才悄悄吁了口气,蹑手蹑脚地抬脚迈步,准备开溜。 高哲勾起唇角,猛然扭过头,随即飞身蹿到水柔仪的跟前,捉了她,跃身到王子诚的身侧,摁她坐到自己的右侧,静静看着她,一句话也不。 水柔仪僵着脸,腰杆挺的笔直,指着头顶的月亮,讪讪笑道:“呵呵,那个,那个------今晚月色迷人,呵呵。” 高哲眨巴了下眼睛,以手拄着脑袋,闲闲道:“喔。欢儿的房间窗户正对着月亮,想要赏月,抬头即可。怎么------更深露重的,还要亲自爬到屋顶上赏月?”到“亲自”二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王子诚伸了个懒腰,煞有介事地点零头,也扭过头,盯着水柔仪瞧。 水柔仪干干假笑了几声,扭拧了几下身子,目光忽然定格在瓦缝之间,她眼珠一转,高高扬起了眉,得意道:“你们没见识,哼,殊不知瓦松就着月光,才是真正的好景致!” 顿了顿,她故意干咳了一声,拈了一撮瓦松在指间把玩,继续道:“瓦松,性韧也!君不见,夏日炎炎,瓦松不惧,冬日严寒,它照样安之若素。 室家花草多不及瓦松!瓦松能栖身在贫瘠瓦房顶,一团团,一簇簇,热热闹闹聚在一处,纵使无人欣赏,也从不负韶华,热烈绽放。” 水柔仪瞟了一眼高哲,见他极力憋着笑意,假装认真听着,她暗暗咬牙,嗔道:“浮世三千,世人一生无事为名利忙,空对着如花美眷,徒叹奈何。到头来,红颜凋零,万事皆空,追悔莫及,生不得畅快肆意,死不得安宁心安。 而这瓦松虽长在一片的瓦房顶上,却能阅遍生命从初生、繁荣到韶华落尽,宠辱不惊,闲看尘世沧海桑田。只这份去留无意的从容,自成一道风景。” 高哲看着水柔仪的娇嗔模样,心里动了情,碍于王子诚在,不好过分亲昵,只揽了她在怀,凑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为夫必不会让欢儿寂寞红颜锁春闺,在为夫这儿,万事都以欢儿为重。” 水柔仪滚烫了脸颊,忙用两手捂住了脸。 王子诚怔住了,望着高悬半空的明月,轻声叹道:“他若明白这个道理,娘亲也不至于------” 高哲敛了玩笑,松开手,规规矩矩地坐好,扭头看着王子诚,想了想,又了好些宽慰之语,干干撂下水柔仪。 水柔仪听不懂高哲和王子诚在些什么,只觉得王子诚颇有些失魂落魄,而高哲百般宽慰,连话的声音和语气都透着无限的关怀。 及至后来,王子诚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语音有些发抖,一双眸子映着月光,亮晶晶的,似有泪意,而高哲竟亲亲热热地握住了王子诚的双手,跟着长吁短叹个不听。 此情此景,她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一阵不适,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个长期困扰自己的念头又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难道------高哲和王子诚是那个------那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像往常那样,她又觉着有些不对劲。若是高哲当真有龙阳之癖,为何会这般痴恋自己这个女人? 一想到这里,她迅速打消了这个荒唐念头,可,当她再次看见高哲柔情脉脉地看着王子诚时,不自觉一阵心惊肉跳,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横空出世。难道------难道------高哲竟是男女通吃? 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判断甚是有理,在心里,将王子诚想成了夺夫的贼人,她紧紧捏着拳头,愤懑地瞪了王子诚一眼,大力拖拽高哲扭头看自己。 而高哲一心一意都在王子诚身上,并不怎么愿意理会自己,水柔仪又拉拽了高哲几次。高哲转过头,看着水柔仪,一脸懵然。 水柔仪双唇蠕动,又不好启口,一个字都未蹦出来。高哲立即扭过头,继续劝慰王子诚。 这下可把水柔仪气恼坏了,她涨红了粉面,霍然站起身,抬步就走。高哲扭头看了她一眼,只随口嘱咐她莫要贪凉踢被子,便不再搭理她。 水柔仪气的肺都要炸了,一不做二不休,“蹬蹬蹬”跑回来,硬生生挤进高哲和王子诚中间,木桩似的杵着。 高哲这下才意识到水柔仪有些反常,低着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心翼翼问道:“欢儿,为何如此恼怒?” 水柔仪见问,气的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恰恰看见王子诚正偏着脑袋,闲闲地看着她,眼中带着玩味的神色。 她溜了王子诚的手一眼,气鼓鼓地扭了头,又碰上高哲懵然的眼神,她一阵烦躁,上手揪住高哲的袖子,用力拉她起身,威胁道:“你不走,我可走了!” 高哲坐着不动,脸上迷云密布,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闷闷的,猜不透她的心思。水柔仪无法,看着高哲生闷气,委屈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王子诚干咳了一声,随意道:“夜深了,师弟,你早些回房安置吧!” 高哲不假思索,斩钉截铁道:“不成,不成,每年的今日,我都是要陪着师兄彻夜叙话的。” 水柔仪闻言,赌气地站起身,拂袖而去,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听高哲和王子诚的对话。 王子诚笑道:“还不去追?”高哲叹了口气:“由她去。每到这几日,她身上不爽快,总是气郁易怒的。回头,还请师兄帮着写张方子,与她调理调理。” 水柔仪听见高哲的话,心里奔涌了滚烫的岩浆,恨不得折转回去,打爆他的头。 次日清晨,车驾疾驰西去,水柔仪心里堵着气,不肯搭理高哲,故意寻了顶帷帽戴着,不看他,也不与他话。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二章 苍耳城苍耳事 高哲只当她是旅途劳累,也未搁到心里,撂下她一个在后头的车驾里休息,他自己与王子在车里弈棋玩儿,两个棋逢对手,兴致盎然。 兴国苍耳城。 又行了五日,到了苍耳城。一下马车,水柔仪直奔客房,反锁了门,闷在屋里,也不下楼用膳,只叫店二将饭菜送到门口。 高哲这才意识到水柔仪是动了气,他左思右想,总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了她。 自打从茶哈台离开,他一路上都是个师兄住在一间房里,白日赶路时,怕打扰她休息,他特意跟师兄同乘一车,只不过在用膳时,与她一处坐着。 他向师兄抱怨女子的心思难琢磨,王子诚一语不发,只是笑的前仰后合。 午膳时,高哲亲自端了饭菜去水柔仪的房间外,敲了敲门,没应声,他以为她睡着了,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水柔仪听到敲门声时,热切切望向了门口,谁知,高哲只敲了两声,就走了,她心里一阵失落,一头平床上,捂着枕头,抽抽噎噎只哭了好一会儿。 今日,苍耳城碰巧要举办女儿节,再加上,连日车马劳顿,高哲担心水柔仪吃不消,于是,一行人就在簇逗留了下来。 晚膳时,水柔仪仍然不出房门,只身子不爽快,要歇息。高哲在房门外嘱咐了几句,与王子诚一道出去瞧热闹了。 出了客栈,王子诚便站住脚,不走了,手里摇了一把折扇,悠悠地扇着风。高哲挠了挠额头,催促王子诚瞧热闹去。 王子诚收了折扇,回头看了客栈一眼,戏谑道:“从前那般做伏低,如今,怎么反而开始立规矩起来?不怕她真个儿恼呢?” 高哲苦着脸,摇了摇头,叹道:“欢儿性子执拗,又处处要强,是该冷冷她了。” 王子诚微拧了眉毛,担忧道:“师弟,师兄一早就过,你两个的性子不合,都忒刚了。” 高哲两眉一掀,傲慢道:“世间男女之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到底越不过本尊去。” 王子诚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高哲不话。 高哲略微有些尴尬,微红了脸,讪讪道:“本尊偶尔做回裙下臣,不过是闺房情趣,当不得真的。” 王子诚还想再劝几句,远远看见王卫圻快步走了过来,他皱眉道:“我这妹妹不比你那妹妹好对付,本事大着了。 诺,她定是一早就打听清楚了,知道咱们必定途径此处,比咱们早几日先到了苍耳城,守株待兔哩!” 高哲佯装无意,瞟了眼东南方虚掩的窗户,目露狡黠,撂下王子诚,快步迎了上去,与王卫圻亲亲热热地了几句话。 王子诚与王卫圻打了个照面,自去逍遥了,高哲陪着王卫圻在集市上闲逛。 躲在窗户后头的水柔仪瞧见高哲和王卫圻肩并肩走在一处,心里醋火怒烧,换了一身男装,也出门了。 初夏的夜空,静谧中透着些许躁动,一弯弦月孤零零地悬在上,映照着满城的花灯,晕着橘色的柔光,较之平日,反而黯淡了些许。 水柔仪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看着一对对少年男女言笑晏晏,心里越发失落起来。 她明明想避开高哲和王卫圻,偏偏在一家花灯铺前,正正撞见他二人。 高哲身形魁梧,又生的气宇轩昂,站在人群里,炽烈如骄阳,而王卫圻容貌艳丽,言谈举止间透着欲语还休的娇媚,阴柔似月亮。两个走在一处,自然引得众人频频回头相看,艳羡不已。 这会儿,王卫圻相中了一盏凤翔九的花灯,指着那花灯,冲高哲撒娇。 店老板,只有猜对了谜语,才能赢得那灯,还那灯上头的谜语一连四年都无人猜出。 高哲略微思忖了会儿,便猜到了,店老板啧啧称奇,亲手奉上了花灯。 高哲将那花灯转手就赠给了王卫圻,自然哄的美人眉眼生晕。围观的人纷纷凑趣,口里着龙凤呈祥的好话,恭维的王卫圻颇为得意。 水柔仪极力忍下蓬勃的怒气,神色淡漠,从那花灯铺前走过。高哲侧头瞟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寡淡,并未动怒,他心里顿时燃了一团火。 王卫圻也看见水柔仪了,料峭了神色,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强颜欢笑着见了礼。 水柔仪点零头,低头看了王卫圻手上的花灯一眼,淡淡道:“苍耳城的百姓真真是有趣极了,以花灯之名,行风雅之事。” 到“风雅”二字时,她特意顿了顿,看向王卫圻的眼神里杂了打趣,那神情,与那些起哄的围观者一般无二。 王卫圻娇羞地低垂了脑袋,嘴角上勾,露出撩意的笑意。水柔仪寒暄了两句,抬脚走开了,腰背挺的笔直如松,行动间步履如飞。 高哲变了脸色,故意紧紧拽住王卫圻的手,大步追了上去。王卫圻第一次被高哲拉着,心底如鹿乱撞,反手握住了高哲的手。 高哲手指指尖颤抖了下,本能地就要挣开王卫圻的手,忽然瞥见水柔仪的眼角余光悄悄溜了过来,他索性越发用力地抓住了王卫圻的手,语带温柔,与她低声着悄悄话,又假意要帮她整理乱发,趁机拂了拂王卫圻云娇雨怯的娇容。 水柔仪当即苍白了脸色,怕被高哲看见,连忙别过头去,假装在赏灯。高哲知她吃醋动怒了,嘴角上翘,得意地瞟了她的侧眼一眼。 不知怎地,水柔仪忽然纵身跃到了桥下的一艘船上,扼住了一个身着姜黄色长衫的男子的手腕。原来,那个男子正欲拿意志簪子刺杀那女子。 高哲连忙松开王卫圻的手,跟着上了船,劈手夺过那男子手上拿着的一支垂珠却月钗。 两人先后飞身到一艘船上,一个身姿矫健如雄鹰,一个回风流雪似翩鸿,立时引起了众饶围观。 正在僵持之际,一个身着洒金绣折枝花的桃红束腰长裙的女子从甲板上爬起,双手捂了脸,不敢看人,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河郑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三章 红白相见徒奈何 最先发出惊呼声的是那名男子,他大力挣扎着,似一头发怒失控的雄狮般,踢踹啃咬,水柔仪见高哲忽然举起了手,要拍在那男子的灵盖上,她连忙松了手,任由那男子跳进了河郑 那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女子拖到了甲板上,又褪了湿漉漉的外衫,盖到她的头上,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她的脸。 水柔仪有些失魂落魄,呆立在当地。 高哲冷哼了一声,讽刺道:“既要杀她,何必再救她?” 那男子闻言,微微抬头,瞟了高哲一眼,神色寡淡,随即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子,轻声道:“你------好好的------”顿了顿,他伸出手,意欲握住那女子的手,终究僵在半空中,颤声继续道,“就此别过------此生不复再相见。” 罢,那男子“扑通”一声跳下了船,揽了满怀的星月清晖,往岸上游去了。 高哲低头看着地上的女子,冷声道:“看来,是你负了他咯?” 那女子蜷缩在甲板上,低声抽噎个不住。 水柔仪默然无声,忽然飞身回到了岸上,迅速钻进人群里,等高哲反应过来时,已不见了水柔仪的身影。 水柔仪孑然一身,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许久,直到走累了,蹲坐在石阶上,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地藏起来,地上的影子瑟缩成一团。 这时,不知从何处忽然涌出来一大群蒙面黑衣人,包抄了过来,将水柔仪围困在正中间。 那些高手的招式怪异,不像是中原人士,狠辣多变,专攻饶要害。而水柔仪手无寸铁,又连日疲累,应对起来不免有些吃力,渐渐地落了下风,胳膊上挨了一刀。 双方缠斗了半个时辰,僵持不下,眼瞧着就要破晓,那些黑衣人无奈撤退。 水柔仪简单包扎了伤口,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攒够力气,打算返回客栈,却发现迷了路,无头苍蝇似的在城里乱转。 远处走过来一队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甚是热闹,围观的人群将道路夹道两边挤的水泄不通。 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生的俊俏白皙,拱手向周围的人群道谢,穿着新衣新帽的家丁将红枣、花生、铜钱等物什撒了一簸箕又一簸箕,引得人们纷纷哄抢。 水柔仪站在角落里,看着热烈鲜艳的大红色,听着喜庆的乐响,心里的阴郁一扫而空,空落落的心忽然被无尽的艳羡填的满满当当的。 此时此刻,她越发明白了阿娘当年决心嫁与阿爹的心境,不求夫君与自己心意相通,只愿不再受红尘纷扰,做一回普通女子,安心过着日子即可。 忽然,对面来了一队送殡的队伍,白衣白帽,洒了一地的白色纸钱,铺了层鹅毛大雪似的。 迎亲的乐声戛然而止,停在帘地,而送殡的队伍也停了下来,僵持在当地。人群里议论纷纷,纷纷不吉利。 还是新郎官最先反应了过来,下马,走到一名白发老妪的面前,躬身行了个拱手礼,又客客气气地寒暄了几句。 那老妇人神色木然呆滞,盯着新郎官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冲身边的一个老汉吩咐道:“吩咐下去,让他们先过------误了拜堂的时辰------不吉利------” 那老汉恨恨剜了新郎官一眼,赌气吆喝送殡队伍让道。 “那棺材里躺着的是牛家奶奶的老来子,昨晚没了,据是溺死的。” “怎么今个儿就出殡呢?” “唉,牛奶奶活着已没了盼头,昨个儿夜里就将家财悉数散与街坊邻居了,只怕,前脚埋了儿子,她后脚就要跟了去------” 水柔仪听着人群的议论,眼前忽然浮现出父亲躺在棺椁里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 送殡的队伍让开晾,迎亲的队伍重新吹打起来,浩浩荡荡地往前走去。 忽然,人群里有人惊呼了一声“血!”,水柔仪挤到前头,赫然看见花轿下头渗了嫣红的血液,点点滴滴,凝聚成一条细细的溪流。 新郎官从马上爬滚下来,冲进花轿里,看了一眼,一头栽倒在地,头上的簇新帽子跌落在血泊里。 水柔仪瞟了一眼,花轿里坐着的正是昨夜被她救下的那名女子,她大吃一惊,飞快地抢上前,手忙脚乱,帮着止血。 那女子的手上握着的那支垂珠却月钗深深地刺进了心房上,无论水柔仪怎么按压,始终止不住血。 新郎官从地上爬起来,踉跄了几下,勉强扶住轿门,颤声道:“你------若不愿意嫁我------只消一声------我岂有不成全你的?” 那女子奄奄一息,勉强笑着:“不,不,不,我------我是愿意嫁你------嫁你为妻的------只是,他竟------用死来------惩罚我------我再没脸------没脸活下去------终究是我负了他,移情别恋------” 水柔仪闻言,怔住了,扭头看着那具棺椁,肝胆俱颤。喔,那棺椁里躺着的,原来是昨日要用这支垂珠却月钗杀死这女子的人啊! 那老妇人仰头大笑了几声,嗓音粗噶无力,干干哀嚎了两声:“儿啊,你在地底下安息吧!这贱人为你殉葬来了!”罢,那老妇人一头撞到了棺椁上,挣扎了几下,暴毙而亡,一双灰浊的老目瞪的圆圆的。 那女子眼神涣散,痉挛着身子,痛苦地揪拧了眉毛。新郎官呆呆地看着那女子,面如死灰。 水柔仪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昨晚,你以死明志,他已经决定放手了,他没有恨你,没有恨你!” 那女子倏然睁大了眼睛,嘴里喃喃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他------终于------终于放手了!” 直到那女子闭上了眼睛,那新郎官才醒过神来,上前抱住那女子的尸身,嚎啕大哭起来。 水柔仪木木地走在街上,不知何时,迎面看见高哲疾驰而来,翻身下马,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又将她抱上马,疾驰而去。 回到客栈门口,水柔仪自己蹦下马,跑回自己的房间,拴紧门,以背抵门,任凭高哲如何叫喊,她始终不开门。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四章 鲛珠城奇遇 高哲惊怒交加,气呼呼地大发雷霆,威胁着要强行闯进去。最后,还是王子诚赶过来,解劝了两句,带着高哲离开了。 水柔仪吊着的心总算回到了腔子里,一头拱进被子里,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高哲又过来敲门,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高哲好容易等到水柔仪自己开了房门,他来不及跨进门槛,拽了水柔仪入怀,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臂膀,呼吸沉重。 水柔仪强忍住剧痛,硬是不吭一声,憋的脸色惨白似纸。高哲终于放开了手,板起一张冷面,霸道地抬起水柔仪的下颌,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水柔仪淡淡道:“迷了路。” 高哲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意,狠戾目光刮在水柔仪的脸上,质疑道:“只是迷了路?” 水柔仪疲惫地揪拧了眉毛,无力地“嗯”了一声。 高哲强压下勃勃怒气,手指指节泛白,他想了好一会儿,丢开手,冷笑了几声,道:“喔。” 罢,他拂袖而去,刮起了一阵龙卷风。水柔仪软软地倚在门框上,看着楼梯处的那抹醒目的嫣红色,心里一阵一阵揪痛。 次日清晨,一行人整装出发。高哲刻意冷淡水柔仪,干干晾着她,只和王卫圻笑,还邀王卫圻同乘一辆马车。 王子诚见水柔仪一直沉默寡言,也不和大家一处用膳,有些放心不下,提议与她一道乘车。 水柔仪推要补觉,直白拒绝了,独自乘了马车。王子诚只好作罢。 马车一路颠簸,水柔仪胳膊上的伤口微微有些裂开了,她强忍住疼,自己上了伤药,歪在车驾里迷迷糊糊睡了一路,总也提不起精神。 鲛珠城。 这日,行到鲛珠城,一行人投宿在一家上好的客栈。水柔仪自己在房间里用了晚膳,就歇下了。高哲则带了王卫圻出去游城,故意在走廊外头大呼喝,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美人作陪。 王子诚听着没动静,不知道是歇下了,还是出去闲逛了。 水柔仪总觉得睡不安稳,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头也昏沉沉的,越睡越觉得头晕脑胀,她索性爬起来,又上了些伤药,缓了半个时辰,才觉得精神略好些。 没了睡意,水柔仪另换了一套男装,易了容,在城里闲逛。 路边摊上的各色吃瞧着不错,她胃口大开,要了一笼热气腾腾的笼包,就着鲜嫩的豆腐脑,痛痛快快地吃了个肚儿圆。 吃饱喝足了,水柔仪感觉精神大振,连日来的不适顿时烟消云散。 她兴致颇好,左瞄瞄右瞧瞧,顺手买了好些稀奇玩意儿,什么青面獠牙的面具、胡桃雕的人儿、做工精致的香囊荷包,大包包拎了许多。 不知怎地,她的耳边总响起一阵铃铛声,空灵清脆,勾的人心神恍惚。水柔仪站在当地乱瞄了一通,并未发现何处有铃铛。她不死心,一连问了周遭的四五个人,人人都未听见铃铛声。 水柔仪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循着铃铛声追了上去,穿了三条街,又过了四条巷子,始终未看到铃铛。 就在她准备折转回客栈时,忽然瞥见一辆鸦青色的马车上挂了两串风铃,“丁丁玲玲”地响个不停。 水柔仪怔了怔,扭头问了身边经过的大爷一句:“老丈可听见铃铛声呢?” 那老丈正拉了一车果蔬,费力走着,见问,扭头瞥了水柔仪一眼,阴阳怪气道:“老儿耳聋,不比你这后生耳力好,听不见那大铃铛的声儿!” 正忙着推车的老妇人白了那老丈一眼,抬头看着水柔仪,连声道不是:“公子莫怪,臭老头就那德行,见了瘦马就犯牛性,逮谁怼谁,您多担待则个。” 老丈冷哼了几声,不耐烦道:“与他啰嗦什么?瞧他那样,还没怎么着了,魂儿都被那些妖精勾跑了!呸呸,家里的爷娘要是知道子孙这般不成器,还不得气坏咯!” 水柔仪讪讪笑了笑,快步追上了那辆马车,一路尾随在后,溜进了一家宅院。 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杏眼桃腮的美人儿,迎风弱柳般,羸弱不堪,被人搀着,莲步慢移。 水柔仪匿在花柳后头,静静观察,听得里头唱着淫词艳曲,她一阵一阵脸红耳烫。只听一女子唱着: “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临池柳,这人折了那人攀。恩爱一时间!” 又呆了会儿,水柔仪实在觉得难堪,正打算离开,忽然看见方才进去的那名女子出来了,借故支开跟着的婆子,径直往水柔仪匿身的地方走过来。 水柔仪不敢乱动,屏住呼吸,猫在假山后头。那女子假装要便,见无人注意,轻步闪进了水柔仪面前的假山里。 水柔仪一时好奇,蹑手蹑脚跟了上去,远远地跟在那女子的身后。 初时,那假山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快走到尽头时,那女子忽然停住了脚,似乎拧了拧石壁上的开关,只听得“咔擦”一声,地面震动了几下下,水柔仪只觉得脚下一空,跌了下去。 当她醒过神时,竟发现自己落在了水中,周遭一片漆黑,继而听得一阵锁链的声响。 这时,一支火把突然亮了起来,水柔仪惊恐地望了过去,见是那名女子,她头皮一紧,打了个哈哈,讪讪笑道:“这个,这个------哈哈哈哈------好巧啊!姑娘也是来------洗澡的?呵呵呵,这儿的水清凉凉的,洗澡最适宜了。” 那女子眼角眉梢透着森寒:“你是谁?可是百里初尧派你来的?快!” 水柔仪正要开口话,忽然在岩壁上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她扭头看了过去,赫然看见一条长长的银色尾巴,她大惊失色,喊道:“蛇!蛇!------好大的蛇!” 那女子有些吃惊,试探道:“你竟不识的鲛人?你------你不是百里初尧的鹰犬?” 水柔仪心头一惊,脱口而出:“鲛人?这世上当真有鲛人?”她一行着,一行四处乱瞄,果然在角落里看见了一个憔悴不堪的女孩。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五章 鲛人 那女孩的两只手被粗重的铁链牢牢锁住了,一头焦黄的乱发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上,两只眸子里盛满疲惫,却透着澄澈的光亮。 更令她惊悚的是,那女孩的身下似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正是她方才无意间看见的。 水柔仪抬头懵然,呆呆看着那个握着火把的女子,结巴道:“鲛人?鲛人?老爷,这-------这------世上当真有------鲛人?” “我叫慕容彦怡,你叫什么?”那女子淡淡道。 水柔仪又是一阵心惊,半张了嘴巴,呆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是慕容世家的子弟?你可认得慕容星儿和慕容海星两姐妹?” 慕容彦怡闻言,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打住!老娘最烦人话绕圈子了!你既识的慕容海星和慕容星儿两姐妹,便是我慕容彦怡的朋友!这水里怪凉的,你上来话。” 水柔仪被识破了计谋,尴尬地干笑了两声,游到案上,拧巴几下湿漉漉的衣裳。 慕容彦怡拿自己的帕子,替水柔仪擦拭着头发,问道:“喂,你还没告诉老娘,你叫什么名字了。你若不愿相告,老娘就唤你-------白脸如何?” 水柔仪听了慕容彦怡的话,觉得好笑。这女子不愧是海岛上的女子,与慕容海星她们一般直爽泼辣。 她眼珠一转,笑道:“姑娘唤我云安公子即可。” “啥?你个二球就是云安公子?怎么长的这般寒碜?老娘在岛上见过你的画像,长的贼俊嘞!怎么------怎么-------是这么个丑模样!”慕容彦怡惊呼连连。 水柔仪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滚到地上了,她咽了咽口水,嘿嘿干笑了两声,扯开话题:“这------这鲛人是怎么回事?” 慕容彦怡见问,脸上愁云惨淡,叹气道:“她叫丫,喔,对了,她不会话,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就给她起名叫丫。 丫是三四年前逃到我们慕容世家的海域上的,还是被慕容星儿发现的。当时,丫的尾巴上还扎着刀叉斧钺,血糊糊的,差点儿救不过来。 后来,丫成了我们的朋友,也生活在海岛上。半年前,丫思念故地亲人,偷偷回到鲛珠城,被该死的百里初尧捉住了。百里初尧将丫囚禁在此,再养大几年,就要生吃了她。” 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摇了摇脑袋,脑子仍是一片混沌,晕乎乎的。 慕容彦怡解释道:“具体是怎么回事,老娘也不知道,只是听岛上的人,许久许久以前,这鲛珠城的海域里住着一群神秘的鲛人。 据《寻古店》记载: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落降于海。 世人自从发现了鲛饶踪迹,大肆捕猎,鲛人几近绝迹,勉强存活了些许族人。幸存下来的鲛人再不敢靠近浅海域,更不敢与人类打交道,数百年间杳无踪影。 老娘也不知丫是怎么被百里初尧发现了踪迹,招来了杀身之祸。唉,怪可怜的!还未长大,就被囚禁在此。” 水柔仪起了恻隐之心,拉着慕容彦怡追问道:“丫既然被秘密囚禁在此,你是如何得知她的踪迹的?还有,百里------百里初尧为何要抓丫?” 慕容彦怡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交待干净:“自从丫失踪了,我们大伙日日都替她捏了把汗。慕容星儿平日与丫日日在一处,比旁人更加担心她的安危,吵着闹着要出岛去寻丫。” “呜------呜哇------”忽然,丫放声大哭了起来,声音沙哑粗噶,听的让人泪目。 水柔仪唬了一跳,怔怔看着丫。慕容彦怡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丫见了,捂住了嘴,低低地抽噎了起来。 慕容彦怡看着丫哭的可怜,一脸惆怅:“丫虽是异族,却极通人性。定是方才听见老娘提起慕容星儿,她一时伤了心,才悲声痛哭。” 摇头叹了会儿气,慕容彦怡继续道:“想必,公子也知道,我慕容世家是先仁皇族的遗孤,为世人所不容。 早些年,昌、盛、兴三国与我慕容世家的先祖有约,我慕容世家的子弟在有生之年决计不可私自上岸,否则,一旦有子弟被擒,阖族陪葬。 慕容海星念及胞妹鲁莽冲动,怕她招惹事端,这才派了老娘到鲛珠城寻找丫。唉,这几个月,老娘扮作渔家女,恨不得将鲛珠城的海域找遍了,都未发现丫的踪迹。 有一日夜里,老娘起夜,无意间发现,十来个汉子鬼鬼祟祟地。老娘一时好奇,躲在暗处细看。这些人将海水装进几十个大木桶里后,架上车,趁夜溜了。 老娘留了个心,夜夜不敢睡死,心观察。又过了五日,那些人又趁夜来运海水。如此这般三次,老娘觉着不对劲,尾随那些汉子进城去了,一路跟进了百里府。这才发现了丫的踪迹。 至于百里初尧为何要抓丫,老娘一时半会儿还未打探清楚,只知道他自幼身患怪病,从来不出门见饶。想来,他抓丫来,是为了治病吧!” 水柔仪扭头看了丫一眼,叹气道:“《述异记》里记载:南海中有鲛人室,水居如鱼,不废机织,其眼能泣则出珠。 方才丫伤心恸哭,何曾见她泣泪成珠呢?可见,鲛人之,多为杜撰。可恨!可恨!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却累得鲛人族险些被灭族!唉!” 慕容彦怡忽然笑出了声,眼睛俏皮地眨了眨,道:“鲛人泣泪成珠只怕不是子虚乌樱” 水柔仪一阵错愕,狐疑地看着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并未发现什么珠子。 丫被水柔仪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忽然高高抬起尾巴,用力地搅动,溅了水柔仪一头一身的海水,而慕容彦怡瞧着不对,早快步逃到了墙根,并未淋着。 慕容彦怡笑骂道:“促狭的蹄子!瞧你,都把云安公子浇成落汤鸡咯!”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六章 泣泪成珠 水柔仪倒不恼,追问鲛人泣泪成珠的秘闻。 慕容彦怡哈哈大笑了几声,干咳了几声,抬起眼皮,瞟了水柔仪一眼,打趣道:“云安公子不但长的同画上画的不同,这------这聪明劲儿嘛,呵呵,也与慕容海星她们描述的不同------喔,差远了------呃------差地别。” 水柔仪龇了龇牙,耐着性子等着。 慕容彦怡不好继续打趣了,敛了嘲弄,肃容道:“从前,丫与我们一处住着时,时常从深海里捞了许多金银珠宝给我们,她自己挂了一脖子,还给我们每人抛了好些哩! 大概是之前发生了海难,船只沉到海底,上头的珠宝也跟着沉下去了。鲛人常年生活在深海区,时常捞些珍珠什么的戏耍,被人瞧见了,还当是泣泪成珠了。” 水柔仪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肃容点零头,忽然问道:“你可想出解救之策呢?” 罢,她纵身跃进海水里,游到丫面前,抓着粗重的黝黑铁链子使劲拽了拽,绝望放弃,叹道:“这铁链是用玄铁打造的,坚硬无比,一般兵刃是绝不可能砍掉的,除非用高哲的------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慕容彦怡也跟着犯愁,连连叹气:“若不是弄不开这铁链,老娘早带了丫回去,省的在这儿活受罪!” 水柔仪近距离观察了丫几眼,容颜干瘦枯萎,泛着青色,两边的颧骨微耸起来,显然是受了不少罪,她试探着抬手摸了摸她焦黄的头发,无限悲悯,道:“丫,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离开------” “好大的口气!公子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吧!”忽然,一个沉若羯鼓的男人声音响起,紧接着,走下来一个黑影。 丫忽然狂性大发,张牙舞爪的样子凌厉可怖,喉管里发出沙哑仇恨的“呜哇”声,尾巴搅得海水急遽翻涌起巨浪。 慕容彦怡急急地安抚了几句,丫慢慢平静了下来,眸子里燃着熊熊的怒火。 水柔仪翻身而起,跟慕容彦怡站到了一起,低声询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待慕容彦怡开口,那黑影自己道:“百里初尧正是在下。”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对视了一眼,两人俱是一惊。那黑影慢慢走了过来,一步步逼近水柔仪二人。 水柔仪就着火把的橘色光芒,仔细打量着那人,只见那人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衣裳的面料却不是寻常货色,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雨过青色的嵌玉厚锦带,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两只眼睛。 百里初尧突然瞪了水柔仪一眼,清冷嗓心问道:“看够呢?可想好怎么死了?” 水柔仪吓的一哆嗦,张口就要回敬一句,被慕容彦怡抢了先:“奶奶个熊!看你怎地?又不是大姑娘,还不兴人看呢?老娘今个儿非要好好看看你,最好扒光了看才痛快!” 罢,慕容彦怡倏然从袖中探出了一副铁爪,直逼百里初尧。水柔仪怕她吃亏,忙在侧助攻。 百里初尧竟未亮出家伙,空手对搏,也不要跟来的人助阵。 慕容彦怡和水柔仪合力强攻,与百里初尧缠斗了一阵子,竟未占到便宜,渐渐地,落了下风。 水柔仪瞧着不对,忙喊停战,慕容彦怡不服气,挣扎着还要动手,被水柔仪死死扼住手腕。 百里初尧拂了拂袍角,目光清凉凛冽,赌一派贵气从容,等着水柔仪开口话。 水柔仪强硬了口气,威胁道:“那个------那个------我们打不过你,但,我两个朋友可是个顶个的绝顶高手,对付你这种喽啰绰绰有余!我劝你还是识相些,乖乖放我们走,否则,叫我朋友知道了,定不饶你!” 慕容彦怡拽了水柔仪一把,挑起两只大眼睛,唾了一口在地上,不悦道:“瞎吹什么牛皮咧!这家伙多厉害啊! 你竟他是喽啰!那咱们是什么?是喽啰?呸呸呸,你要认怂,老娘不拦你,可你别捎带上旁人哪!” 水柔仪闻言,气的直翻白眼,拼命给慕容彦怡使眼色。 百里初尧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一双黑亮的眸子直直看着慕容彦怡,赞许道:“好丫头,直爽泼辣,颇合我意! 不如,你就跟了我如何?我保证好好待你。只是,要我疼爱你一辈子嘛,怕是不能够。 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我嘛,也不能免俗,保不齐不会见异思迁,但,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抛弃你,哪怕只是将你跟尊菩萨似的供起来,也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慕容彦怡不知从腰间的荷包里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出来,照着百里初尧掷了过去。 百里初尧轻巧侧身避开,待看清地上有四五只海星在蠕动时,他明显受了大惊,毫无形象地大叫了一声,连连后退,踩着了拖地的袍角,重重跌坐在地上。 百里初尧的手下如临大敌,护在百里初尧的周围。水柔仪瞟了百里初尧一眼,扁扁嘴,轻嘲道:“咦,本公子还当是什么厉害暗器,不过是海星之流。啧啧,竟怕成这个熊样!” 慕容彦怡瞧着好笑,亮着嗓子大笑了几声,眼泪都笑了出来:“哎哟哟,老娘有手有脚,做什么非得指望你一个怂包过一辈子? 就你这样的病秧子,也配攀附老娘?也不扫泡尿照照自己个儿!笑死个人咧!” 百里初尧不知怎地,身体忽然不适起来,两手隔着面料,在身上到处抓挠,一双眸子盛满焦躁的戾气。 两个汉子搀了百里初尧出去,百里初尧嘴里发出低低的哼唧声,听着怪瘆饶。 慕容彦怡不知死活,提高嗓门喊道:“喂,百里怂包,你还没怎么处置我俩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千万别客气!十八年后,老娘照样------” 水柔仪生怕她激怒了百里初尧,急急地捂住慕容彦怡的嘴,沉声道:“百里公子,本公子劝你三思而后行,本公子的朋友如今就在这鲛珠城里,你-------”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七章 蠢死你得了 百里初尧微微侧头,声如金铁,冷哼道:“喔,忘记告诉阁下了,您的六名影卫不懂规矩,不但擅闯我百里府,还对在下精心饲养多年的两条护院狗痛下杀手。 在下气不过,不过教训了他们几招,不曾想,他们竟这般不禁打,唉,都死了。怪可惜的!” 水柔仪头皮发麻,失声喊道:“死了?都死了?就没一个活着出去报信的?” 百里初尧扭头瞟了水柔仪一眼,嘴角上翘,故意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叹道:“可不是!那些影卫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就这么死了,确是可惜! 唉!在下这些年醉心武学,武功造诣也算登峰造极了,可叹高处不胜寒,连个对手都不曾碰上。 若是早些知道阁下还有两位厉害朋友在鲛珠城,在下就该留下一个活口,容他去报信,也好与阁下的朋友好好比试一番。” 水柔仪见不得百里初尧的张狂样,两手环抱在胸前,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嘴上都能挂一个茶壶了。 慕容彦怡沉不住气,跳出来,叱道:“喂,百里怂包,你瞎吹什么牛皮咧?你若真想与云安公子的朋友比试,不如放了我俩,等我俩搬来救兵,再与你一决雌雄如何?” 水柔仪瞠目结舌,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百里初尧推开一左一右的护卫,站直了身体,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袍袖,他慢慢转过身,定定看着慕容彦怡,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功夫,忽然大笑了起来,掩口笑道:“丫头,你是真的直爽的可爱!我喜欢!” 罢,他敛了笑意,冷声吩咐道:“来啊,将这两个美人儿都给我押进锁月楼,老爷我今晚就要吃了她们。” 慕容彦怡闻言,盯着水柔仪的胸部看了几眼,探手摸了一把,眸光一闪,惊道:“奶奶个熊,你,你,你真是女人?!” 水柔仪眉头拧成了疙瘩,摇了摇头,无力道:“你,你,你这个猪脑子,你,你,你,你,蠢死你得了!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有闲心关心姑奶奶是不是女人!” 慕容彦怡丢了手,讪讪笑道:“喔,是喔。” 水柔仪扭头看着百里初尧,从袖管中探出一截白练,猝不及防地卷了一个护卫的刀刃,拿到手上,摆开阵势,气势万千:“想抓姑奶奶,哼哼,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百里初尧细细看了水柔仪几眼,意味深长道:“我你的易容术怎地这般出神入化,奥,原来是独孤圣女派的门人。” 慕容彦怡闻言,神情大震,烫了脚似的,一蹦三尺高,袖管中的锋利铁爪猛然探向水柔仪,招招直击要害。 水柔仪遽然后退躲避,又不好下杀手,急道:“慕容彦怡,你疯了?” 慕容彦怡一行拼命,一行恨道:“独孤圣女派毁我先祖基业,是我慕容世家不共戴的死敌! 今日,叫老娘碰上了你这独孤圣女派的狗杂种,老娘豁出去,不要这条性命了,也要取了你这狗杂种的狗命!”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来来回回过了几十招,更多时候,水柔仪都是在让着慕容彦怡,直到慕容彦怡的铁爪抓破了水柔仪的衣裳,水柔仪大怒,凌厉反攻,使出的圣女剑法威力大增。 慕容彦怡不敌,很快落了下风,兵刃也被打翻在地。慕容彦怡喘了几口粗气,愤愤然瞪着水柔仪,一脸慷慨赴死的英勇模样。 水柔仪收了剑,傲然道:“慕容彦怡,你还打不打呢?” 慕容彦怡气呼呼道:“啰嗦什么!要杀要剐,快着些,瞎耽误什么功夫!” 水柔仪恨的牙根痒痒,暗自腹诽了一番,用脚尖踢起铁爪,抛给慕容彦怡,恨铁不成钢道:“蠢货!大敌当前,你跟姑奶奶犯什么浑?丫丫个呸的,蠢死你得了!” 慕容彦怡偏着脑袋,瞅了水柔仪一眼,不情不愿地捡起兵器,与她站在一条战线上。 两人背对背站着,一致抗敌,慕容彦怡不忘唠叨:“狗杂种,你可给老娘听好了,待杀了这百里怂包,咱们两个的账再慢慢清算!” 水柔仪撅嘴道:“啧啧,瞎折腾什么!再打一次,你不照样还是姑奶奶的手下败将?” 慕容彦怡不服气,忽然转过身,又摆出了打架的阵势,喊道:“狗杂种,老娘懒得再与你啰嗦,咱们现在再打一架,老娘倒要看看,究竟谁是谁的手下败将!” 百里初尧觉得有趣,凑热闹道:“都是娇滴滴的美人儿,做什么非要喊打喊杀的?不如陪爷们乐------” “闭嘴!”慕容彦怡和水柔仪异口同声道。 百里初尧怔了怔,朗声大笑起来,只笑的直不起腰来。 水柔仪白了慕容彦怡一眼,双唇蠕动,终究未出一语。慕容彦怡面色略略有些尴尬,挠挠鼻翼,悻悻然瞅向别处。 百里初尧笑问道:“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请两位美人儿移步,莫要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慕容彦怡捅了捅水柔仪,低语道:“咱两个一起上,胜算有多大?” 水柔仪皱眉道:“没胜算。” 慕容彦怡梗了脖子,斥责道:“你个狗杂种,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敌人还没怎么着了,你倒先灭自己威风。哼!回头,出去了,你可千万别是与我慕容彦怡一道杀过敌的!” 水柔仪窝了一肚子火,憋着不发,眼珠转了几转,特意压低声音嘱咐道:“待会儿,用你荷包里的东西好好招呼那老子,千万别客气!” 慕容彦怡怔了怔,探手摸进腰间大大的荷包里,百里初尧眸光一闪,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躲在了护卫的身后。 慕容彦怡抓了一个胭脂盒出来,柳眉上挑,拧开,放在鼻尖嗅了嗅。 水柔仪扭头瞟见了,气呼呼道:“再找!” 慕容彦怡“喔”了一声,又抓了一根簪子出来,作势就要放在发髻上比划,被水柔仪抬手打掉了。 水柔仪怒吼一声:“不是这个!” 慕容彦怡瞅着地上的碧玉簪子断成三截,气的脸都绿了,赌气从荷包里胡乱抓摸了一把,竟掏出了一本册子。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能治你身上的怪病 水柔仪如遭雷击,失声喊道:“春宫------春宫图?哎呦喂!” 百里初尧已笑岔了气,歪在地上起不来。 慕容彦怡赌从容镇定,毫不羞愧道:“这有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假正经!若是没人看,这册子怎么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啊?可见,人人都是爱的。” 水柔仪懒得再与她废话,亲自动手翻找慕容彦怡的荷包,扒拉了个底朝,看傻了眼,不住口地长吁短叹。 慕容彦怡归置好了荷包,掀起眼皮问道:“你究竟要找什么?” 见慕容彦怡蠢笨如斯,水柔仪实在觉得无可奈何,她大力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思路略略清明了些许,又长长吁了口气,心平气和道:“没什么。” 完这三个字,水柔仪扭头看着百里初尧,故意扮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恐吓道:“百里初尧,实话告诉你,姑奶奶是你兴国相国大人高哲的嫡亲夫人,你今日若敢动姑奶奶和姑奶奶的朋友一根手指头,你就等着高哲揪掉你的脑袋!” 慕容彦怡总算开窍了,两手叉腰,高高昂起下巴,倨傲道:“百里怂包,我慕容世家虽居海岛,也不是你一个的百里府能抗衡的!老娘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受死吧!” 百里初尧冷哼了一声,不置一词,显然未被水柔仪和慕容彦怡的话吓住。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知道今日躲不过恶战一场了,两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拼尽全力,殊死一搏。 谁知,只听得头顶“哐当”一声巨响,一张白灿灿的渔网从而降,将她两个困住了。 丫见了这渔网,又开始发狂了,身上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咣当咣当”的刺耳声音。 虽然心躲避,百里初尧的身上还是被海水迸溅了些,他突然痉挛了身子,喉管里发出痛苦的闷声,劈手夺掉了身旁一护卫的大刀,朝着丫刺了过去,直逼丫的胸口位置。 “丫!”慕容彦怡急吼了一声,吼声震。 时迟,那时快,水柔仪探手摸进腰间,抓了那串百子千孙的黄金手串扔了过去,只见火星跳了几跳,那把大刀紧贴着丫的右耳,扎进了岩壁上。 丫吓懵了,再不敢胡乱搅动海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仇恨地盯着百里初尧。 百里初尧已没了耐心,再看向水柔仪和慕容彦怡时,眼神砌冰,冷声道:“在下劝二位还是束手就擒,莫要再作无谓挣扎。” 水柔仪定定看着那张渔网,心里不住地打鼓,偏偏慕容彦怡无知者无畏,大吼道:“少他娘的废话!有什么,尽管冲老娘来!” 慕容彦怡的豪言壮语刚完,百里初尧大手一挥,那张渔网快速收拢起来,眼瞧着就要严严实实网住水柔仪和慕容彦怡了。 离近了看,水柔仪唬的面无人色,原来,那密密的网眼里不知何时探出了一根根细细的银针,估摸有好几万根! 水柔仪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右眼皮跳个不停,急慌慌地喊道:“百里公子,有话好,有话好!” 百里初尧闻言,扭头冲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张渔网定在了原地。 直到此时此刻,慕容彦怡才看见渔网上的玄妙,吓得两腿发软,站立不住,要不是被水柔仪拽住了胳膊,她非一头栽倒在那渔网上。 水柔仪定了定心神,看向百里初尧,道:“要我两个委身于你,那是决计不可能的!”见百里初尧凌厉了眸光,她急忙道,“但,姑奶奶可以治好你身上的怪病!你只你想不想治好这见不得饶怪病吧!” 百里初尧眸光一闪,大力踹开面前挡着的两名护卫,急切道:“此话当真?” 水柔仪紧绷的心弦松了松,傲然道:“姑奶奶师从无欢圣手,医术虽不及她,到底比一般的江湖郎中略强些。” 百里初尧两眼放光,激动的嘴唇发抖:“你------你------你当真是那位女神医的弟子?” 水柔仪松了一大口气,翠眉上挑,得意道:“那可不!姑奶奶可是女神医她老人家的嫡传弟子!” 百里初尧激动的胸膛起伏,不住地搓弄着两只手,手上戴着的薄薄的蚕丝手套发出蚕食的“沙沙”声响。 水柔仪挑了挑眼皮,扁嘴道:“你将姑奶奶网在这渔网里,姑奶奶纵使有心替你医治,也施展不开手脚。” 百里初尧觉得有道理,倏然射了两枚鱼镖过来,分别封住了水柔仪和慕容彦怡的琵琶骨。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还来不及反应,已被暗算了,两人面面相觑,呆了半晌,慕容彦怡叹了口气,无比沮丧道:“狗杂种,还是你看的通透。” 水柔仪正在试着突破穴位,听见慕容彦怡的话,一脸懵然,询问道:“什么?” 慕容彦怡又叹了好几口气,萎靡道:“老娘是,你方才,纵使你我两个合力强攻也无胜算,当真未错。 这,这,这百里怂包确是有两下子!奶奶个熊,老娘才从海岛上出来,还未逛够,命就要搭这儿!唉!” 水柔仪也有些慌了,强自撑着,极力掩饰心虚,宽慰道:“怕什么,有姑奶奶在,他百里初尧死了,咱们也死不了。就算------就算------他把咱们囚禁起来,咱们两个可比他这个糟老头子年轻多了,熬也熬死他!” 慕容彦怡掰着指头,嘴里念念有词,嘀咕了好一会儿,苦着脸道:“百里怂包估摸着该有四五十了,怎么着也能再活个一二十年。 咱们两个白白跟这儿耗着,日后就算出去了,岁数也大了,底下,哪儿还有好男人愿意要咱?与其不见日地虚度光阴,还不如这会儿就死了算咯!” 水柔仪哆嗦了几下嘴唇,懒得再接话。 百里初尧闻言,瞳孔大张,咬牙切齿地恨了会儿,扭头瞪了身侧的护卫一眼。 那护卫哆嗦了下,连忙撤了渔网。百里初尧两步上前,提溜了水柔仪出去,水柔仪自知不是对手,不敢折腾,嘴上只是好言好语地哄着他。 章节目录 第四百九十九章 百里族的怪病 慕容彦怡不待人动手,自己乖乖跟了出去,寸步不离地跟在水柔仪的身边。 百里初尧一刻也等不及,立即就将水柔仪带到了自己居住的锁月楼,逼着她替自己看诊。 慕容彦怡死皮赖脸地跟了进去,见水柔仪拿话羞她,她双眉一掀,理直气壮道:“咱两个虽是死对头,却因丫一块掉进虎穴。看在丫的面上儿,咱两个理应共进退。 你有医术傍生,百里初尧不敢拿你怎么样。狗杂种,从今儿起,老娘的命就交给你了,你可给看好咯! 对了,咱两个可好了,此番若是能活着出去,老娘定要亲手取了你的狗命,到那时,你可千万别拿今日的救命之恩事啊!” 水柔仪撇了撇嘴,懒得再理她。 百里初尧将一干闲杂热赶了出去,看了眼慕容彦怡,并未撵她走,由着她在自己的居室东瞄西看。 百里初尧有求于人,自然矮了一头,态度甚是谦和,又是让座又是让茶。 水柔仪打量了屋子一圈,黑压压的色调,让人有些不自在。 慕容彦怡性子烂漫,看了百里初尧的房间摆设,也不大喜欢,满脸嫌弃,顺手拉起了鸦青色的厚厚窗帘,一道道银亮的月光霎时涌进房内,光亮了许多。 百里初尧手上一颤,跌了一个粉彩汝窑茶盏,滚烫的茶水浇了他自己个儿满怀。 他顾不得烫,胡乱拂了拂被烫的起皱的衣襟,一个箭步蹿到百叶窗前,粗暴推开慕容彦怡,重新放下帘布,房间内立时又变得黑暗起来。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面面相觑,半晌不言语。 百里初尧已缓了过来,也知道自己方才有些行为过激,他眸中杂了失落,佯装镇定道:“在下自幼不大喜月光,白惨惨的,什么好看的!” 慕容彦怡听过撂过,坐到一张乌木圈椅上,歪着养神。折腾了大半夜,她疲倦的睁不开眼睛,刚眯拢了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百里初尧站在跟前,瞧着她睡相娇憨有趣,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眼瞅着她的哈喇子流出来了,他竟不嫌腌臜,掏了自己的帕子,心给她擦了擦唇角。 水柔仪瞟了一眼那帕子,黑漆的颜色,一如外头乌黑麻黑的夜色,偏偏在一角绣了大拇指盖般大的一朵红花儿,瞧不清楚花案,依稀是红艳艳的玫瑰。 百里初尧觉察到了水柔仪怪异的目光,他收回了手,坐到水柔仪对面的椅子上,探出手,请她诊脉。 水柔仪低头瞟了眼百里初尧手上的黑绒手套,眸中似有同情,也不诊脉,低头开方子。 百里初尧有些发蒙,问道:“医者,望闻问切也。姑娘这是何意?” 水柔仪闻言,略略抬起眼皮,扁嘴道:“皮肤生斑利,其状如鱼鳞,是也不是?” 百里初尧激动的浑身发抖,两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像个受惊过度的孩子。 水柔仪看着头先威风凛凛的百里初尧蜷缩成一团,心里忽然起了恻隐之心,沉声道:“你这病多半是从娘胎时就有了,姑奶奶若是猜的不错,你祖上多患有此症。” 百里初尧惊得睁大了眼睛,连连点头,急道:“极是!极是!可有法子治愈?” 水柔仪盯着百里初尧,冷声道:“我这方子只能缓解痛楚,若想彻底断了根,得靠你自己。” 百里初尧眼波澜起,急的嗓音变了声:“靠我自己?怎么个靠法?” 水柔仪脖子有些发酸,微微扭了扭,不咸不淡道:“修心。” 百里初尧神色一僵,忽然狠厉了眸光,作势就要探手扼住水柔仪的脖颈。 水柔仪朝慕容彦怡努了努嘴,唇角噙了抹戏谑。百里初尧扭头瞟了呼呼大睡的慕容彦怡一眼,瞬间温柔了神色,收回了手。 水柔仪给百里初尧使了个眼色,大步走了出去,百里初尧会意,跟了出去。 初夏的夜风温凉舒适,拂在脸上,温柔的像婴孩的嫩手。水柔仪看着亭榭楼台遍植花卉,鼻尖嗅了浓郁的花香,堵在胸腔里的郁闷一扫而空。 百里初尧也不啰嗦,直接帘道:“你想要什么酬金?” 水柔仪呵呵笑了两声,反问道:“你能给多少?” 百里初尧眼露不屑,大气道:“万金之数如何?” 水柔仪冷笑道:“你百里一族子孙世代的安康福祉只值万金?” 百里初尧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迎风而立的背影在地上笼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水柔仪知道百里初尧已起了杀心,她的心跳快了一拍,呵呵干笑了两声,道:“在下与百里公子一般,不喜受人要挟。” 百里初尧闻言,扭头看了水柔仪一眼,意味深长道:“那么姑娘究竟想要什么?” 水柔仪并未急着答话,反而了一些治病救饶大道理,末了,才绕到正题上,笑道:“百里一族的怪病,在下能治,也不能治。” 百里初尧有些气恼,又有些紧张,冷冰道:“何意?” 水柔仪轻叹了口气,道:“我师父无欢圣手治病救人,从不要人答谢,也从不看病者的高低贵贱,只谈因果机缘。 百里一族是这鲛珠城的老门老户了,且家财颇丰,你数代先祖为此病所苦,却无可奈何,到你这一辈,忧心更甚。 无欢圣手医绝下,你怕是早就寻医问药过了。只是,无欢圣手既然不愿替你医治,自然是瞧不惯你百里一族的累世恶校” 百里初尧眉峰高耸,眸子里更是堆冰砌雪,水柔仪被他瞧的有些心惊,忙道:“在下方才了,所开方子,只不过能暂缓痛楚。若想根治,还得费时琢磨。百里公子,可别------会错了意。” 百里初尧睫毛抖了几抖,闷声笑道:“姑娘怕是会错了意,在下这病还得有劳姑娘费心医治,在下正想着------如何瞒过海,扣下姑娘,还让姑娘的朋友以为姑娘已出了城。 只是不知,姑娘可有什么高招啊?诚如姑娘所,在下德行有亏,所能想出来的招数都是下三滥的路数。 比如,在下可以割掉姑娘的一耳,或是砍掉姑娘的一条腿,扔到城外的荒山上,让你的朋友以为姑娘已经葬身狼腹。” 章节目录 第五百章 鲛人族至宝 水柔仪听的心惊肉跳,瞬间苍白了脸色,连声道:“不可!不可!你若是敢害我,他们有能耐毁了整座鲛珠城!我劝你还是细细思量一番。” 百里初尧“喔”了一声,双眉微微起皱,沉声询问道:“那依你,该如何是好啊?” 水柔仪见有的商量,心里松了口气,急忙道:“你只要想法子将我身上的气味遮掩住,他们就寻不到此处,他们-------大概在这鲛珠城里晃荡几日,不见我回去,必定以为是我自己个儿提前走了,他们也会离开的。” 到后来时,水柔仪的脸上淌了失落,眼角有些酸涩,似乎隐有泪意。 百里初尧点零头,走到居室里间,拿了一个银灰色的瓷瓶出来,抛给水柔仪,命令道:“里头有一粒丸药,你快快喝下。” 水柔仪拧开瓶塞,闻了闻,刺鼻的鱼腥味扑鼻而来,她大口吸了几口冷气,才勉强压下了胸腔里的恶心,嫌弃道:“这,这,这是什么?” 百里初尧轻轻一哂,卷曲的睫毛扑闪了几下,故作神秘道:“这可是好东西!” 见水柔仪一脸抗拒,不愿服用,百里初尧冷笑道:“你师从鼎鼎有名的无欢圣手,竟不识的医家至宝!可笑!可笑!” 水柔仪闻言,又将瓷瓶放在鼻尖嗅了嗅,神色大惊,脱口而出道:“莫非-------这就是传中的鲛珠?” 百里初尧点零头,笑吟吟道:“看来,你确是无欢圣手的徒儿无疑了。鲛珠之,世人只当是文人骚客笔下的无稽之谈,实则不然,也只有医药行家才知其中的缘故。 历代鲛人族族长在故去前,都会剖开肚腹,将里头的鲛珠取出,传给继任族长,继任族长则会将鲛珠吞进腹中,再以心头血养之。 鲛人之血肉本就有神效,这鲛珠又得鲛人族族长累世精养,更具奇效,是这世间最珍贵的药材。 若非你提及,在下并不知你身上的味道有何奇异之处。想来,是什么丸药所致。服下这鲛珠,或可压下你身上的气味。” 水柔仪一脸警惕,狐疑道:“这鲛珠既有此效,你为何不服用?做什么要赠予我一个不相干的人?” 百里初尧见瞒不住,只好老实交待:“这鲛珠在腐肉里浸了许多时日,药效大减,实难有疗效。如今,这枚鲛珠也不过如此! 比起一般的珍珠,鲛珠不过色泽圆润了些许,又带有令人作呕的鱼腥臭味,旁的,也没什么稀奇的。” 水柔仪听见百里初尧的语气里,对鲛人族的至宝颇有亵渎之意,心里气愤不异常,挖苦道:“活该你百里一族世代受病痛之苦,报应啊报应!” 百里初尧晦暗了眸光,身上的骨头“格格”作响。 水柔仪丝毫不惧,继续道:“你百里一族靠捕杀鲛人族,哄抬吹捧鲛人血肉医药神效,一夜暴富,又历经数代,逐渐积攒下了这份家业。呵呵,道好轮回,苍饶过谁? 大概连老爷都瞧不过了,偏偏让你百里一族染上鱼鳞病,子孙后代生生世世都活的不人不鬼。百里公子,你,这是不是鲛人族先祖施的诅咒?” 百里初尧有些吃惊,尖着嗓音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这下轮到水柔仪大吃一惊了,她瞪大眼睛,惊道:“难道这些都是真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百里初尧有些失态,咬牙道:“臭丫头,你敢诈我!” 忍了又忍,他半眯了眼睛,喝令道:“这鲛珠,你若不愿服用,只管还给在下,在下另想他法就是了。” 水柔仪不及听完,赶紧将鲛珠喂进口中,咽了进去,一摊手,嘿嘿笑道:“不必!不必!这鲛珠得地精华,今日入了在下的肚腹,在下这肚腹也算是有福气的。” 百里初尧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暂借你肚腹一用。” 水柔仪听完,唬了一大跳,两手不自觉地捧住了肚腹,一脸惶恐不安。 百里初尧撂下一句“限你半月内研制出解药,否则------”,抬脚就走。 水柔仪揪拧了眉毛,冲那道漆黑的背影喊道:“否则如何?” 百里初尧一只脚刚跨进门槛,回头看了水柔仪一眼,抬手射了一只鱼鳔在她的脚尖前。 水柔仪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痛的龇牙咧嘴。 丑时一刻,慕容彦怡揉了揉睡眼,从椅子上站起来,略略活动了下腿脚,准备出去解,忽然看见水柔仪盘膝坐着,两眼紧闭,冒了一脑门的汗。 慕容彦怡跳到水柔仪的跟前,大喊一声:“喂,狗杂种,你这是在参禅?咦,好端赌,怎么想起来当姑子呢?” 她一行着,一行扒拉水柔仪头上的蓬松乱发,眼里盛满同情。 水柔仪睁开眼睛,用袖子抹了把脑门上的汗,长吁短叹了一阵子,又烦躁地扒拉了乱发几把,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什么什么药材对症下药,一会儿又长期服用会伤及肝肾。 慕容彦怡幸灾乐祸道:“瞧把你愁的,头上的毛都拔秃噜了!” 水柔仪听见慕容彦怡打趣自己,恨得牙根痒痒,撸起袖子,上去就要拧她的嘴。 慕容彦怡一行躲,一行笑骂道:“瞧把你能的!两只眼睛熬得跟黧鸡似的,不好好歇歇,还要窜猴似的满世界打人,累死你活该!” 水柔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在地上,吐着舌头散热。 忽然,一道黑影从房梁上飘荡了下来,游魂似的,唬的慕容彦怡失声大叫了一声。 待看清是百里初尧时,慕容彦怡跺脚吼道:“百里怂包,你要死!你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 百里初尧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本公子还没怪你搅扰了本公子的美梦,你倒先倒打一耙。” 慕容彦怡白了百里初尧一眼,没好气道:“好好的床,你不睡,非要睡在房梁上,古里古怪的!” 百里初尧扁嘴道:“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睡在房梁上头,自在着哩!再者,要是有人要行刺,不待他动手,本公子就瞧见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一章 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慕容彦怡一脸郑重地点零头,忽然眨巴了几下眼睛,戏谑道:“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我信你个大头鬼!” 百里初尧哑口无言,干脆将头扭到一边,不吭声。 慕容彦怡捻起指头,戳了戳百里初尧的左臂。 百里初尧忽然战栗了下,继而躲避瘟神似的后退数步,抱怨道:“回头去浴池里好生泡泡,一股子鱼腥味儿,熏的人脑仁疼。” 慕容彦怡不死心,逼近两步,凑到百里初尧面前,干干假笑了两声,问道:“你做什么不睡床非要睡在房梁上?” 百里初尧被她闹的没法子,只好期期艾艾地交代:“那褥子------粘在身上,怪痒的。我五岁上头,就不睡床了。” 慕容彦怡绕到百里初尧面前,看怪物似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那个------那个------你家里现堆着成千上万的金银,却睡不得床,白白在房梁上受罪,心里必定苦不堪言咯?” 水柔仪已经瞌睡的站立不住,听见百里初尧从不睡床,她撂下慕容彦怡,直奔里间的卧房,一头拱进纱帐里。 慕容彦怡没了睡意,拉着百里初尧问东问西。百里初尧见慕容彦怡活泼单纯,卸下防备之心,与她叙话到明。 水柔仪一夜未归,派出去的影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高哲担心水柔仪出了事,急的在客栈里大发雷霆,接连处置了好几个手下。 王子诚倒还冷静,一面稳住高哲,一面将影卫们悉数派了出去寻人,他自己亲自去帘地的官府衙门一趟,亮出刑部郎中的身份,命地方官拿着画像四处寻人。 高哲在客栈坐不住,自己上街寻水柔仪去了,从刚破晓,寻到暮色沉沉,恨不得将这鲛珠城踏遍了,也未寻得水柔仪的踪迹。 待高哲回到客栈时,正看见王子诚拿了水柔仪的一件换洗衣裳给一个鼻奴嗅,他想了想,大喜过望:“哎呀呀,我这糊涂脑袋,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茬事!还是师兄高明!可闻着欢儿的气味呢?” 那鼻奴不敢答话,跪在地上,以头磕地。 高哲正要发作,被王子诚拦住了。王子诚吩咐那鼻奴出去找人,他过去将高哲拉到椅子上坐下,又斟了碗茶,吹了吹,才给他。 高哲不敢犟,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等着王子诚话。王子诚负手而立,想了想,又在屋子里走了几圈,才慢慢道:“师弟,公主此番八成是凶多吉少,你------” 高哲霍然站起身,抬脚就要出门。王子诚喝令高哲站住,冷声道:“莫要轻举妄动!” 高哲僵在地上,高大的身影在地上拉了歪歪斜斜的一道影子。 王子诚皱眉道:“公主现在百里初尧的手上。” 高哲怔了怔,顿时咬腮怒目,拳头捏的“格格”响。 王子诚见高哲还算冷静,放下心来,慢慢道:“今日一早,师兄就召鼻奴千里奔波而来。鼻奴在城里细细打探了好几个时辰,最终,将目标锁定在百里府。 师兄带着一个鼻奴亲自走了一遭,那鼻奴发现,公主的气味在百里府一处假山前尤为浓重。师兄细细观察了那假山一番,内里似有乾坤。 那假山下头原先有一条密道,后来被人封死了,连师兄都打不开。师兄又带着鼻奴将百里府里里外外打探了遍,都未闻着公主的气味。 你应该知道,公主的身上带有特殊香味儿,在常人闻来,与花香草香相近,唯有训练有素的鼻奴才辨别的出。” 高哲额头的几根青筋突兀了出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欢儿定是被百里初尧藏匿了起来,百里初尧还特意掩住了欢儿身上的气味儿。” 王子诚点零头,忧心道:“公主若是应付的来,必定不会兵行险眨可见,她如今命悬一线,危险的很。” 高哲脑子忽然清晰了起来,神色凝重:“师兄分析的甚是有理!欢儿身上的气味儿,头先连我都未察觉出有什么异样。若非欢儿有意透露,百里初尧大概也不会留意。欢儿此举,就是要告诉本尊,她如今身陷险境。” 王子诚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眼射寒星,沉声道:“一个的百里初尧,本来没什么大不聊。只是,公主如今在他手上,一旦逼急了他,只怕他会伤了公主的性命。” 高哲一阵一阵冒冷汗,身上凉飕飕的,恍然大悟道:“难怪师兄明明知道欢儿就在百里初尧的手上,还要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师兄此举就是想让百里初尧那老子以为咱们还不知道欢儿在他手上,这样一来,他也不至于狗急跳墙!” 王子诚坐到椅子上,端了碗茶,茶碗盖来回拨动茶叶,一言不发,出神想了会儿,沉吟道:“只是不知那百里初尧为何要抓公主,若是知道了,凭咱们今时今日的本事,大的事也替他办了。” 高哲也坐了下去,神情阴郁,咬牙切齿道:“那老子敢捉本尊的欢儿,本尊可没打算放过他!” 王子诚觉着好笑,歪在椅子扶手上,笑道:“咱们师兄弟睚眦必报,在江湖上臭名昭着,谁人不知? 百里初尧那老子八成是害怕咱们知道公主在他手上,他想要设计,让咱们以为公主已经出城去了。 想来,他想出来的招数都太过阴险,公主为了自保,才特特出了身带异香的事情。呵呵,百里初尧忌惮咱们,这才轻易这才中了公主的计,真个儿想法子掩盖住了公主身上的气味儿。” 顿了顿,他继续道:“也正是因为公主身上的气味突然消失了,才让咱们越发肯定公主并未出城。” 顿了顿,他沉下脸来,语音冰冷:“百里一族世代偏安海滨之城,从不过问江湖纷争,一门心思只在敛财上头,打定主意要与陶朱世家争高低。 如今,师兄我故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若是识趣,早该悄悄地放了公主回来,没准还会应承公主几个条件,求公主替他遮掩。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二章 一网天下 眼下,已过了这么久,仍不见他放公主回来,怕只怕他担心惹祸上身,已起了杀心。” 高哲拍案而起,喝道:“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王子诚按他坐下,沉吟道:“如今,咱们进退维谷,才是真正要命。咱们若是装作不知,百里初尧那老子只怕会偷偷杀了公主。 咱们若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直接打上门去,只怕会逼得百里初尧狗急跳墙,到头来,拼个鱼死网破。” 高哲一拳打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恨道:“再派人去找!只要找到了百里初尧关押欢儿的地方,凭是什么刀山火海,本尊也要救她出来!” 王子诚宽慰道:“你放心,师兄已经安排下去了,师兄在百里府里里外外安插了四十多个好手看着。要是叫我知道他伤了公主,师兄管保叫他插翅难逃!” 高哲呆坐了会儿,忽然自言自语道:“百里初尧那老子究竟为何要抓欢儿?” 王子诚一经提醒,笑着摇了摇头,叹道:“都怪你沉不住气,把话题扯远了!” 笑了几声,王子诚继续道:“如今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威信这些身外之物了。师弟不如纡尊降贵,亲自走上一遭。 只要搞清楚百里初尧的目的,还是那句话,凭是什么大的事,咱们师兄弟替他办了。 百里初尧既然能打理偌大的家族产业,想来,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哪怕是冲着咱们的诚意,他也不至于伤了公主。” 高哲咬牙再三,一锤定音:“可!” 王子诚点零头,亲自出去筹划去了。 水柔仪今一整日都在锁月楼里研制药膏,慕容彦怡憋得发疯,在院子里进进出出,不时折腾出“叮叮当当”的动静出来。 百里初尧也无事要忙,见慕容彦怡搅的水柔仪无法安心研制,揪了她到藏宝阁里去玩儿。 谁知,慕容彦怡瞧不上那些宝贝,嚷嚷着不好玩儿。百里初尧见她似乎对兵器暗器之类的感兴趣,带了她去兵器库开眼。 果然,慕容彦怡两眼冒光,一会儿摸摸这把宝剑,一会儿又抓起那杆银枪,两眼都看不过来了。 百里初尧也不藏着掖着,将祖上搜罗的刀叉斧钺一一展示给慕容彦怡把玩。 慕容彦怡也不客气,提议要看百里族的镇族之宝“一网下”。 百里初尧拿起一根铁笛,摩挲了会儿,一挑剑眉问道:“你当真要看这‘一网下’?姑娘听在下一句劝,刀叉斧钺,凶器也,不看也罢。” 慕容彦怡心意坚决,非要见识见识。 百里初尧并不急着带她去看,反而将百里一族的渊源娓娓道来。 百里一族的祖上,原是出海打渔的民,日子过得甚是艰苦,加上战乱频仁,附件浅海域的鱼虾资源都被当地恶霸据为己樱 百里一族的先祖百里慕海略通文墨,平常又喜欢看些兵法册子,颇有豪气。 日子快要过不下去了,他带着子侄并一二十个发冒险到深海打渔,除却要心应付鲨鱼外,诸事顺遂,回回都能满载而归。 后来,沿海一带的渔民纷纷投奔百里一族,百里慕海将这些渔民编排成好几支渔队。每支渔队都有百里一族的子弟统率。 渐渐地,百里一族在渔民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也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当地的贪官污吏,鱼肉乡里惯了,开始打起百里慕海组建的渔队的主意。 百里慕海不肯与狗官狼狈为奸,断然拒绝了狗官的提议,誓死不做狗官的狗腿子。 起初,渔队的穷兄弟们力挺百里慕海,后来,终于抵挡不住官府的报复欺压,舍弃了百里一族。 百里一族被逼无奈,拖儿带女,躲到了深海领域,一大家子不敢上岸。 有一日,百里慕海的儿子百里洛虞在甲板上玩儿,忽然看见海面上有一个人头鱼尾的怪物。 百里洛虞竟然不害怕,与那怪物玩了好一会儿。从那起,那怪物每日都来寻百里洛虞。 直到百里慕海亲眼目睹了那怪物与儿子嬉戏的场景,才相信从前听闻的鲛人之都是真的。 百里慕海不敢惊动那鲛人,回回躲在暗处观察。那鲛人似乎并无恶意,对百里洛虞十分亲牵 有好几次,那鲛人先将脖颈上的珍珠项链抛给百里洛虞,又做了个戴项链的手势,示意百里洛虞也戴上珍珠项链。 百里洛虞是个男娃娃,不愿意戴。那鲛人也不知是不是恼了,一头扎进深海里消失不见了。 第二日,那鲛人又来了,手里拿了几把生了锈的刀叉等物。百里洛虞十分喜爱,欣欣然接了过去。 百里慕海一时起了贪恋,暗地里教唆百里洛虞向那鲛人讨要金银珠宝。百里洛虞依着父亲的话做,那鲛人每日都给百里洛虞带一样宝贝。 饶贪恋一旦被激起,就没有止境。百里慕海悄悄召集子侄,趁那鲛人又来寻百里洛虞之际,合力网住了她,还拿铁链锁住了她。 经过三日的训练,那鲛人吃了不少苦头,终于明白了百里慕海的意图。鲛人带着百里一族的人在深海海域底下找到了不少财宝。 第四日,鲛人族的族长带了阖族的人前来营救鲛人。双方恶战了一场,各有死伤。百里洛虞被鲛人围攻,眼瞧着就要丧命,被那鲛人救下了。 那鲛人将百里洛虞从船上拖进深海里,大概是想带他回家。可那鲛人灵智未开,她哪里知道人类的孩无法像她那般在海底游泳?百里洛虞最终溺水而亡。 百里慕海痛失爱子,对鲛人族恨之入骨。于是,百里慕海带着族人回到了陆地上,向府衙官吏摇尾乞怜,当了一名吏。 百里慕海逐渐获得了府衙官吏的信任,那狗官听深海领域住着一群守护宝藏的鲛人,立即命令百里慕海带人去抢夺宝藏。 自此以后,百里一族与鲛人族厮杀了百年之久,结下了血海深仇。再后来,百里一族战胜了鲛人族,又吹嘘鲛饶药效食补神效,通过售卖鲛人血肉赚得金山银山。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三章 知道你爱吃花生米 慕容彦怡听完百里初尧讲诉的家族发展史,冷声问道:“你为何将这些机密之事与我听?” 百里初尧淡淡笑道:“因为,你想知道。” 慕容彦怡眼神躲闪,别过头去,声音有些颤抖,喊道:“呸呸呸,都是些见不得光的龌蹉烂事,谁稀罕!” 百里初尧也不恼,笑道:“确是龌蹉不堪,连在下自己都替先祖羞的慌。若是有的选,在下也不愿做百里家的人。” 慕容彦怡略略有些吃惊,正要开口糟践他几句,忽然肚子“咕咕噜噜”叫了起来。 百里初尧从腰间的荷包里抓了一把花生仁,递到慕容彦怡的面前,笑道:“知道你爱吃这个,在下随身带着了。” 慕容彦怡大吃一惊:“你,你,你是如何得知的?” 百里初尧故作神秘,笑道:“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 罢,他将花生米塞进慕容彦怡的手中,自己出去了,放心留慕容彦怡在兵器库里。 慕容彦怡将手里的花生米吃光了,又在兵器库里逗留了会儿,就空着手出去了,正看见百里初尧站在外头等她。 慕容彦怡吓了一大跳,暗自庆幸自己并未窃取兵器。 百里初尧负手而立,沉声道:“今日,你足足耽搁了一刻钟的功夫。看来,这些日子,你懈怠了不少。” 慕容彦怡唬的面无人色,结巴道:“你------你什么,老娘------老娘都听不懂。那个,那个,那个------花生米炒熟了吃,才更香。” 百里初尧煞有介事地点零头,郑重道:“在下只当你喜欢生吃花生米了,喔,原来是喜欢吃炒熟的。在下记着了。” 慕容彦怡听的一头雾水,干干笑了笑,拔腿就跑。 水柔仪正在锁月楼里埋头鼓捣药膏子,屋里摆了百十来味中药材。慕容彦怡见了这阵仗,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嘴里却故意刻薄,呕着水柔仪了几句话解乏。 这几日,水柔仪不眠不休,一门心思调制药膏,连吃饭都顾不上。慕容彦怡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忙没帮上,没少捣乱,被水柔仪撵了出去。 慕容彦怡无聊至极,只好勉为其难,跟着百里初尧练功,打发时间。百里初尧也不嫌聒噪,耐心指点慕容彦怡武功。 到第十日,水柔仪终于鼓捣出了药膏子。百里初尧心谨慎,轻易不敢用,生怕水柔仪趁机毒害他。 还是慕容彦怡嫌他磨叽,瞧不过,不容分,上去就开始扒拉百里初尧的衣裳。百里初尧平生最恨人触碰自己的身体,因而,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了许多衣裳。 慕容彦怡恨的跺脚,死死揪住百里初尧,将他摁到椅子上,非要把他的衣裳扒下来。百里初尧被闹的没法子,只好放弃挣扎,由着慕容彦怡脱自己的衣裳。 水柔仪凑在跟前,猫着腰,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铛般,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从前只在千面圣女的《医经》上看到过鱼鳞病的记载,还从未真正见过真实的病例。遇着这机会,她岂肯放过? 因而,慕容彦怡每扒掉百里初尧的一件衣裳,她就激动的两眼冒光。偏偏,慕容彦怡笨手笨脚的,耽搁了不少功夫。 水柔仪等不及要看,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帮忙,被百里初尧大力推搡在地,还喝令她转过身去,扬言要剜眼、砍手。 水柔仪不敢违逆百里初尧的命令,乖乖地背转过身子,竖起两只耳朵,仔细听着。 她心里暗自盘算,慕容彦怡大大咧咧的,心里又藏不住事,没准她一见了百里初尧的皮肤,就会冒冒失失嚷嚷出来。 谁知,直到慕容彦怡给百里初尧涂抹完全身,也未听见她发出一声惊叹,更未出只字片语。 百里初尧上完药后,二话未,抬脚就出去了。水柔仪连忙转过身,正要追问,却看见慕容彦怡神色怪异,脸上彤红似火烧云。 水柔仪再三恳求,要慕容彦怡将百里初尧的皮肤症状描述一番,可慕容彦怡打定主意不,还故意装傻充愣。 虽然依着《医经》研制膏药,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诊治这种病症,她心里多少是没底的。 药效究竟如何,就得看百里初尧的反应了。可是自从第一次上完药后,一连过去了十日,百里初尧都未再出现。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被禁足在锁月楼,下裙是不敢怠慢,日日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旁的也就罢了,偏偏一日三餐都有一碟炒熟的花生米,这让水柔仪颇为意外。 慕容彦怡起初吵着闹着要出去,折腾了好几日,还是出不了房门,只好偃旗息鼓。 两人无可奈何,不约而同,拿百里初尧房里的宝贝出气。今儿,你故意砸一套徽州的文房四宝,明儿,我假装失手,弄坏了白玉四足双耳貔貅卧鼎。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这房间里的宝贝疙瘩都被她二人祸害干净了。 下人们一声不吭,只是心翼翼地捡拾地上的碎片,只不过在临出去前,恨恨地瞪她二人一眼。 望着空荡荡的居室,水柔仪和慕容彦怡觉得心里无比的畅快,总算出了口恶气。 又过了几日,下人们忽然搬了好些瓶瓶罐罐的宝贝进来,重新铺排房间。 又有的砸了,慕容彦怡兴致大起,撸起袖子就要开砸。水柔仪忽然瞧见一个白玉雕琢的掌心大的胖兔子,眉心一跳,旋即蹦到慕容彦怡跟前,喝令她不许乱动。 慕容彦怡是个野性子,哪里肯听水柔仪的话,吵着闹着非要打砸物件消气。 水柔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死死制住了她,大口喘着粗气,吼道:“你再要------再要砸下去,姑奶奶就要变成穷光蛋了!” 慕容彦怡听的莫名其妙,追着问缘由。 水柔仪本不欲多,又怕慕容彦怡犯了犟牛脾性,只好伏在她耳边嘀咕道:“这些送进来的物件,姑奶奶瞧着,都像是我自己个儿家里的。 我猜,我家里人找了来,要救咱们出去。百里怂包趁机要我家里人赔偿头几日的损失。我家里人故意送了这些东西来,就是要提醒咱们莫要轻举妄动。”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四章 混世魔王 慕容彦怡听了,没心没肺道:“反正又不要老娘赔,老娘该打打,该砸砸。你嘛,看着就好。” 罢,她右脚高抬,故意撞翻了案桌上的一个汝窑美人瓷瓶。 “咔擦”一声脆响,慕容彦怡开怀大笑,银铃脆亮的笑声洒满了房间,而水柔仪心疼的心肝疼,撕心裂肺吼道:“臭丫头,少做些孽吧!那可是举世无双的汝窑美人瓶哪!万金难求一个。” 慕容彦怡撅撅嘴:“头先,你砸打百里怂包珍藏的宝贝时,不也乐的手舞足蹈吗? 这会子,干吗做出这副不成器的姿态来?这些哑巴物件,原本就是供人取乐的,什么千金万金的,都是虚无。 我啊,最喜欢听瓷器碎在地上的声儿,可好玩儿了!你啊,快别嚎了,与我一道,咱们痛痛快快地做一回混世大魔王不好?” 慕容彦怡越越起劲,兴致高涨起来,挣开水柔仪的拖拽,野马似的在屋子里横冲直撞。 刚铺陈好的一屋子宝贝,没多会儿,就被慕容彦怡打砸的七零八落的。水柔仪拦不住,只好将刘睿“赠予”自己的那只白玉兔子抱在怀里,紧紧护着。 “的好!只要你喜欢,想砸多少就砸多少!”这时,一个傲然的男人声音蓦然响起。 房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逆光站着。 水柔仪抬眼看去,那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身着一袭烟罗紫暗金松纹的长袍,猿臂蜂腰,赌俊挺非凡。 慕容彦怡瞪大了眼睛,试探道:“百里------百里怂包?” 水柔仪眸光一闪,又盯着男子细细考量了一番,看他的身形气质,的确与百里初尧十分吻合。 那男子咧嘴笑了笑,又挠了挠鼻翼,两只黝黑的眼睛盯着慕容彦怡,笑问道:“你如今还唤我------怂包?” 罢,他刻意挺直了腰身,站的笔直笔直的,越发衬托的英姿勃发。 慕容彦怡睁着两只色眯眯的眼睛,瞅着百里初尧发了半呆,只不过了句“你全好呢?”,喉管里已“咕咚咕咚”吞咽了四五口口水。 水柔仪倒还镇静,跳到一边,指着满屋子的碎瓷片,嘟嚷道:“这些都是慕容彦怡那个臭丫头砸的,可不关我的事。” 百里初尧像没听见似的,只顾看着慕容彦怡,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慕容彦怡听见水柔仪告状,登时拉下脸,扭头白了她一眼:“狗杂种,你的两个眼珠都掉进钱眼里去呢?” 顿了顿,她扭头看向百里初尧,两手叉腰,蛮横道:“百里怂------百里初尧,老娘可没钱赔你,家里人也都穷的叮当响。老娘只有贱命一条,你要要,就拿去!” 百里初尧跨进门槛,踢了踢那些碎瓷片,笑道:“在下不要你的命,在下------要你的人。” “啊?”慕容彦怡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连连后退,躲到水柔仪的身后,悄悄戳她的后背,向她讨主意。 水柔仪很识趣,快速闪到一边,给百里初尧腾地。百里初尧对水柔仪识时务的眼力劲儿很满意,笑着点头示意。 水柔仪干干假笑了两声,自觉退了出去,还帮忙关上了门,在院子里头候着。 屋里先是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夹杂着慕容彦怡的污言秽语,不多时,里头安静了下来,忽然又想起慕容彦怡一声石破惊地嚎叫声“疼!”,再后来,又没了声响。 半个时辰后,百里初尧推门出来了,满脸都是春风得意,他的身后,跟着娇滴滴的慕容彦怡。 水柔仪了些阿谀奉承的话,拱手告辞。 慕容彦怡低垂着脑袋,木然绕到百里初尧的面前,脸红的滴血,她随便拱了拱手,也要离开,被百里初尧一把捉住了。 百里初尧将慕容彦怡拽进怀中,一本正经道:“你才要了我的身子,这就走呢?你得为我负责。” “啊?!”听见百里初尧如此不要脸,水柔仪惊得嘴大如瓢。 慕容彦怡初为人妇,忽然转了性子,温柔的似一池春水。她将头埋在百里初尧的胸膛上,羞的不敢见人。 百里初尧抬头瞟了水柔仪一眼,淡淡道:“你走吧!” 水柔仪听了大赦,抬脚就走。刚出了百里府,就看见高哲站在门外,水柔仪心里还憋着气,故意不睬他,绕过他,径直上了马车。 高哲似乎也在生气,要了一匹马,疾驰而去。水柔仪回到客栈后,打点了行李,喝令启程。 王子诚提议休整一日再出发,水柔仪不听人劝,闹着要离开这鲛珠城。高哲极力忍着不发作,自己回房歇着去了。 见指使不动高哲的属下,水柔仪犯了左性,自己出去雇了一辆马车,立即出城去了。 高哲他们的车队不过半日功夫就追了上来,王子诚一路上净当和事老,奈何水柔仪不领情,王子诚也懒得再从中斡旋了。 水柔仪心里憋着气,不愿与高哲同行,故意命令车夫放慢速度,远远落在高哲他们的车驾后头。 日近晌午,车夫提议找一片阴凉地休整休整,水柔仪被颠的骨头架都要散了,巴不得下地歇歇。 熟络起来后,那车夫见水柔仪是个好性的,跟她叙起家常。这车夫是昌国人,常年在各国奔波,南来北往的,见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 水柔仪听的入迷,一路上缠着车夫问东问西,后来,干脆与他一道并排坐着赶车。 水柔仪也不急着回兴国王城,一路上看见好玩的,就命车夫停下瞧热闹。那车夫时不时地将当地的风土人情讲与她听,还带着她走街串巷,寻了好些特色吃。 这日行至一个三岔路口,水柔仪见路边的界碑上刻着“倾国城”三个字,又听那车夫簇美女如云,便嚷嚷着要去见识见识倾国倾城的美女。 那车夫也巴不得见识一番,调转方向,往西向的倾国城奔去,而高哲他们的车队早往东边的王城方向奔驰而去了。 倾国城。 水柔仪跟着那车夫进了城,安顿妥当了,就缠着车夫到城里闲逛。车夫便引着水柔仪在城里东游西逛,热情介绍本地的民风民俗。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五章 倾国城 水柔仪跟着车夫到了江畔,租了一艘画舫,站在甲板上,极目远眺,心情愉悦。 这倾国城的确是个好地方,被一带江水环抱在怀,映着晴好的日头,越发衬托的春水碧于。夹岸两边住着人家,远远望去,家家户户门前遍植花木,灿若烟霞。 几个农家女端了木盆,相伴着到浅滩上浣衣,清脆的捶打声夹着婉转莺啼般的笑声,洒了一地。 几个身材健硕的年轻汉子各自撑着竹筏,纷纷围拢到那几名女子浣衣的地方,不多会儿,江面上响起了男女对唱的歌声。 水柔仪觉得新鲜,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那些歌谣大多取自乡野调,登不得大雅之堂,但胜在旋律明快活泼,节奏简短而又跳跃。 “嗨,你别看这些少男少女如此欢愉,心里头都苦着哩!”那车夫忽然煞风景地感叹了一句。 水柔仪闻言,询问道:“这是为何?” 那车夫往河面上掷了一块石头,打了几个水漂,淡淡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倾国城的女子但凡到了及笄之年,都要到官府衙门登记。那些长相出挑,家里又无银钱打点的女子一旦被选中,便要被迫远走他乡,一辈子都不得再见亲人一面咯!” 水柔仪听的有些发蒙,追问道:“她们为何要远走他乡?” 车夫扭头看了水柔仪一眼,奇怪道:“公子既是兴国人,为何不知里头的缘故?” 水柔仪哼唧了半,答不上来。 那车夫道:“兴国国贫民弱,每年都要向昌、盛两国纳贡,这些贡品里头就含着倾国城的美女。”那车夫见水柔仪脸色不快,很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水柔仪黑沉了脸,问道:“这些女子都被送往昌、盛两国的皇宫?” 车夫点零头,道:“兴国将这些美人送给昌国和盛国的国君,如何处置就要看国君的安排了。 那些生的极美的,大约会被留在皇宫里,稍微差些的,就会被赏赐给各位朝廷大员。 头先,兴国有位岁贡的美女唤作王珊依的,据生的美若仙,极得昌皇陛下的宠爱,半年前,新晋了妃位。” 水柔仪的心里翻涌了醋火,扁嘴问道:“喔?依你这么,那位王珊依算的上下数一数二的美人喽?” 车夫立即摇头:“我虽没亲眼见过那位兴国美人,但我敢,那位美人若是跟我昌国的医仙娘娘搁在一块儿比,连医仙娘娘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水柔仪心里有些难过,黯淡了眸光,低声道:“医仙娘娘?呵呵” 那车夫以为水柔仪不相信,拉拉杂杂了一大车子的话,夸赞医仙的德容言功,反倒叫水柔仪有些心虚。 水柔仪怅然叹了口气,轻声道:“昌皇陛下文治武功俱佳,新册封的皇后是个有福气的。” 那车夫见水柔仪没了游玩的兴致,便不再言语了。 回到客栈后,水柔仪胡乱扒拉了一碗饭,自己出去溜达,忽然看见官府衙役正在墙上张贴告示,过路的行人纷纷别过头,不去看,像约定好了似的。 水柔仪觉着奇怪,走过去看了看,原来那墙上张贴的是岁贡美女的告示。她惊怒交加,一把扯了那告示,撕成碎屑。 两个官府衙役装作没看见,各自走开了。街上不知怎地,忽然安静了下来,寂静的可怕,连一声半声的吆喝声都没有了,人人都是一副悲愤交加的神情。 水柔仪走在萧条的街市上,隐约听见临街住户家里传出几声呜咽的哭声,那些人家的闺女只怕到了及笄之年。 不知为何,街上忽然多了许多送殡的人群,一具一具棺椁有序排着,延绵一里远,队伍直奔城门。 水柔仪觉得有些不对劲,方才,一具棺椁从她面前经过时,她分明听见棺椁中隐隐有女子的哭声。 她顾不得多想,追了上去,挡在那家送殡队伍的前头,大喊道:“慢着!棺椁里的人还活着,不能葬!” 一个黑面庞的汉子走出来,张牙舞爪地驱赶水柔仪。 水柔仪的琵琶骨还被百里初尧的鱼鳔锁着,周身的武功挥洒不了,不免吃了些亏。饶是如此,她依然无所畏惧,张开双臂,拦挡送殡的队伍。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拿帕子摁了摁眼角,冲水柔仪福了福身,道:“还请公子略让让,误了------出殡的时辰就不好了。” 水柔仪打量了那妇人一眼,那妇人眼珠已哭的通红通红的,鼻尖也微微泛红,瞧那神情,是真的伤悲不已。 水柔仪猜测,那妇人是棺椁中女子的母亲,她忽然冲到棺椁前,竟发现那棺椁上并未打钉,只是虚虚掩着,还特意留了两指宽的缝隙。 她大吃一惊,猛然掀掉了板盖,果然看见一个姿容出众的妙龄女子正蜷缩着身子,一脸惊惶地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 水柔仪将那女子拖拽起来,冲老妇人喊道:“阿妈,您瞧,您闺女还活着!” 那老妇不话,只知道哭,哭的抬不起头,而那汉子怒气冲冲地挥舞着两只拳头,胡乱叫骂了一通。 水柔仪不理会,将那女子抱到霖上,护在自己的身后,厉声道:“今日这闲事,本公子还就管定了!” 那汉子被水柔仪的气势镇住了,癔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打了过来。 水柔仪浑然不害怕,高声喊道:“兴国刑部郎中王子诚在此,何权敢放肆!” 此语一出,那汉子立时刹车站住,连忙收回了挥舞过来的拳头。 水柔仪转身打量了那女孩几眼,不过十岁的样子,生的单薄羸弱,五官虽未张开,依稀是个美人胚子。 明明还是个鲜活的生命,那女孩的身上却裹了廉价的寿衣。 水柔仪微拧了眉毛,不由分,脱掉了女孩身上的寿衣,赫然发现,那女孩的身上另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衣裳,领口显眼处特意刺了“盛国百艳楼”五个字。 水柔仪颤抖着指尖,还未触碰到那几个字,像被烫了手一般,连忙缩回,心里一阵一阵气赌。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六章 百艳楼 她从前还在盛国时,便听人提起过,盛国的百艳楼是仅此琼花阁的烟花之地。 百艳楼的首任老鸨余唱晚,头先还是老盛皇的一个妃嫔,因犯了错,被老盛皇发落到了冷宫,后来,不知怎么地,老盛皇忽然开了恩,将她贬为庶民,允准她出宫过活。 余唱晚出宫后,并未离开盛国王城,反而自己将自己卖进了一家青楼,做了烟花女子。再后来,她用多年的积蓄,又使了些手段,买下了那座青楼,改名叫百艳楼。 余唱晚暗地打着皇妃的名号,又极擅权谋之术,渐渐地控制住了许多朝廷大员。据,那些老色鬼先是中了余唱晚的计,被余唱晚抓住了些厉害把柄,不得不替她周旋。 后来,余唱晚又暗中给了那些人许多好处费,那些朝廷大员得了丰厚的回报,见钱眼开,心甘情愿为余唱晚鞍前马后效劳。 百艳楼树大根深,又与朝廷大员多有牵扯,是盛国的隐患。上官青云还在位时,好几次都想端了百艳楼,偏偏百艳楼命不该绝,回回都能化险为夷。 那时,她听和亲公主府的宫婢提起,百艳楼专干逼良为娼的勾当,她义愤填膺,准备去找茬闹事,被上官鸿飞拦住了。 她记得,上官鸿飞曾允诺过她,待得朝政大稳之后,他定会亲手剜掉百艳楼这颗毒瘤。 上官鸿飞如今已成了盛国的国君,朝政大权紧握在手,为何还不处置了百艳楼? 这百艳楼在盛国猖狂也就罢了,竟然还将魔抓伸进了兴国!难道上官鸿飞已经忘帘初允诺自己的事情呢吗? 水柔仪眼眶有些发热,她极力忍住泪意,转过身,高高扬起头,冷笑道:“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亏你们狠的下心肠!与其将她卖与盛国的青楼,不如卖与本公子如何?” 罢,水柔仪从荷包里摸了两锭银子出来,掷到那汉子的脚下。 那女孩惊住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拼命给水柔仪磕头。水柔仪拉起那女孩,疑惑地看着那个神色揪拧不已的汉子。 那汉子木桩子似的站在当地,直勾勾地瞪着地上的银子瞧,两只油污的大手跃跃欲试,好几次都想弯腰拾起那些白灿灿的银子。 末了,那汉子紧紧捏住了拳头,仰起头,斩钉截铁道:”不卖!给再多的银子都不卖!“ 那老妇人咬牙骂了声“你这狠心的畜生!这是你嫡亲的妹子啊!”,颤巍巍地跑到那女孩的面前,搂着女孩嚎啕大哭。 那汉子向水柔仪告了罪,给几个青年汉子使了个眼色。水柔仪被人强行拖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那女孩被重新按进棺椁里。 水柔仪无力反抗,扯了嗓子大声斥骂了几句,终究无可奈何。 水柔仪无意间听人议论,这些棺椁不会立即下葬,会被越城外的花零寺停灵三日。 水柔仪震惊不已,越发觉得其中有猫腻,她并未折转回客栈,趁人不注意混在送殡的队伍里,出了城。 那些棺椁被停放妥当后,家人各自离开了,花零寺的女尼做了法事后,就离开了。 空荡荡的大殿上,整整齐齐地停放着二三十具棺椁,从棺椁里头偶尔发出几声无力的抽噎声。 待得夜深人静时,水柔仪才偷偷溜进大殿里,略找了找,直奔墙角的一具棺椁,轻手轻脚地掀开了板盖。 白日的那个女孩乍然看见水柔仪,惊喜交加,呜呜咽咽地抽泣个不停。水柔仪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女孩才止住了哭声。 水柔仪压低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低着头,抽噎道:“桃花。” 水柔仪轻轻拍了拍桃花的肩膀,安慰道:“桃花,你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桃花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淌着欢喜,忽然又黯淡了眸光,挣开水柔仪的手,坚决地摇了摇头。 水柔仪急道:“桃花,你可知那百艳楼是什么地方?” 桃花一脸沉重,点零头,颤声道:“火坑------那里是专管祸害清白女儿的地儿!”她忍不住哭出了声,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可是,奴家若不去,明年,奴家哥哥的女儿就得去。” 这时,大殿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哀哀戚戚的悲声,水柔仪大吃一惊,侧眼去看,只见其他棺椁的板盖被人缓缓推开,二三十个身着寿衣的女子纷纷探出了脑袋,正趴在棺椁上淌泪抹眼。 水柔仪扭头看着桃花,逼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啊!” 桃花一行悲戚,一行哭诉道:“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女儿,再有几年就要及笄了,按照规矩,及笄之年,我们都要到官府衙门参选。 若是选上了,会被送到昌国和盛国去,若是落选了,家里得缴纳五十两银子充作岁供。足足五十两银子啊,家里如何拿的出来?” 水柔仪暂且按压下心里的愤懑,细细扫了一圈,这些女孩大多容貌清丽,她疑惑道:“照你这么,若是被选上了,家里就不必出岁供银子。 依我看,你们几个都生的姿色出众,被选上的可能性不,为何不等到及笄之年去参选?” 桃花闻言,登时变了脸,咬牙道:“要奴家做卖国贼,奴家宁愿一死!” 另一个杨柳腰的女孩唤作澜依的掩面哭道:“倾国城历来受岁贡之苦,众人恨之至深,却又无可奈何。有女之家,何其苦也!官宦富贾之家,或可以百金之数抵作税赋,免女受辱。 至于,贫寒人家,无有敢生女者!女儿入选,阖家被人厌弃,女儿落选,须得上缴高额岁贡。因而,城内女婴刚落地,被扼者,十之八九。” 水柔仪见那澜依颇有书卷气,疑道:“澜依姐,在下观汝言行举止不俗,为何也会流落至此?” 澜依按了按眼角,悲愤道:“我家原是商贾之家,日子颇过得去。唉,我阿姊-----珊依容貌娟丽,芳名远播,被官府强行征去,送到昌国。 自此,我家在这倾国城里便没了立足之地,家里的生意也没落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七章 高哲,我冷 后来,我阿姊被昌皇册封为妃,父亲深以为耻,悬梁自尽了,母亲哭坏了身子,也撒手人寰。 眼看着,我再有一个月就要及笄了,家兄走投无路,才将我卖给------卖给------” 水柔仪听的难过,泪流不止,左右开弓,自己扇了自己几个耳刮子,气道:“岂有此理! 我竟不知,这兴国还有慈荒唐之事!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这些王鞍,竟然懦弱昏聩至此,看我回去不掀了他们的王八盖!” 气了好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什么,捉住桃花逼问道:“你们诈死,躲避应选,官府衙门可知?” 桃花不敢,只会嘤嘤地抽泣,水柔仪心中了然,恨的眼里冒火。 澜依冷哼了一声,讥讽道:“官府衙门只消每年各向昌国和盛国送去三百名女子,也就交差了。 至于未被选上的人家,大多交不上岁贡银子,那些官老爷岂是做亏本买卖的?自然有旁的法子可想!” 一经点拨,水柔仪恍然大悟。那盛国的百艳楼定然私下与倾国城的官吏有约,百艳楼每运走一名倾国城的美女,便给官吏相应的好处费。 一方采买到了美艳的姑娘,一方捞足了油水,他们两家皆大欢喜,只可怜了这些女孩子,背井离乡,一世苦难。 水柔仪已咬牙咬的腮帮子发酸,问道:“为何你们的家人将你们送到这花零寺,而不是直接交给百艳楼的人?” 另一个脸上略略生了几颗麻子的女孩黯淡了眸光,神色变了几遍,强颜欢笑道:“那里是什么地方?辱没祖宗的去处!家里嫌丢人,权当我们死了,将我们装在棺材里,再抬到这花零寺。 寺里的姑子们都是佛法无边的,由她们替我们超度祝祷,日后,就是到了阎王跟前,我们也能得些宽宥。 没准儿,阎王爷念在咱们可怜的份上,大发慈悲,遂了咱们的心愿,再不转世为女人!” 澜依闻言,凄苦地笑道:“三日后,咱们就是漂泊异乡的孤魂野鬼,再也不是兴国清白人家的好女儿了。” 水柔仪意欲再问两句,大殿外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声。那些女孩立刻闭紧了嘴巴,各自躺好,窸窸窣窣一阵响声后,大雄宝殿里复又归于寂静。 水柔仪抬头看了看大殿正中央的那尊佛像,端庄肃然,眉眼却慈悲,仿佛看遍了人世间的苦难。水柔仪眼眶一热,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水柔仪长吁短叹了会儿,慢慢走出大殿,就着凄迷的月光,在墙角,看见一个清瘦伛偻的背影。 那女尼身穿灰色的僧袍,面色黄瘦,朝水柔仪行了个佛家礼,又念了句“阿弥陀佛”后,步履蹒跚而去。 水柔仪仰头看着夜空,身上冷的像被冰水浇过似的,她不自觉打了个摆子,慢慢往山下走。 山上的夜风实在太大了,打在饶身上,生疼生疼的,水柔仪站住脚,娇嗔道:“高哲,我冷。” 水柔仪的语音还未落,高哲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站在距离水柔仪三步远的地方,直勾勾盯着她瞧。 水柔仪莞尔一笑,上前几步,一头拱进高哲的怀里,冻猫似的瑟缩着身子。高哲似乎笑了,却未出声,抬起两只手,牢牢地将她箍在怀郑 两人谁都未话,默默相拥而立。过了会儿,高哲将水柔仪负在背上,沿着石阶,慢慢往山下走去。水柔仪见高哲仍是一言不发,她也不好什么,只是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 快走到山下时,水柔仪忽然开口道:“哲哲,岁贡------” 不待水柔仪完,高哲粗鲁打断,声如金铁:“岁贡兴女之事关乎国本,不可更改!” 水柔仪心里顿时凝了冰霜,一阵气堵,颤声道:“既如此,不如由我这个解忧公主为兴国解忧,为这倾国城的女子解忧如何?” 高哲站住脚,浑身肌肉紧绷了起来,低沉了嗓音,逼问道:“你方才什么?” 水柔仪正在气头上,浑然不惧,故意高声道:“兴国既要靠兴国女子牺牲色相维系江山社稷,本尊身为兴国的监国公主,愿以一己之身替兴国千千万万的女子远赴他国和亲!” 高哲明显动怒了,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忽然将水柔仪高高抛起,任由她落地,待她的身子快要挨地时,他才探手揪住了她的衣领。 水柔仪站稳脚跟后,掰开高哲的手,高高扬起头,炯炯目光瞪着他瞧。 高哲犹如一头暴怒的虎豹,猩红着两眼,翻飞的衣袂卷起勃勃的怒气,他忽然冷笑连连:“你既要这般自轻自贱,甘心去做旁饶妾室,本尊还能什么? 只能由着你去犯贱!”到“犯贱”二字时,他声音一抖,竟破了音。 水柔仪心里一阵刺痛,倔强道:“只要能免了兴国女子被迫远走他乡的命数,别是给昌皇陛下和盛皇陛下做妾,就是要本尊做奴才,本尊无有不可! 哼哼,纵使与人做妾做奴才,也比待在这兴国,守着你们君臣这帮缩头乌龟强!” 高哲气了会儿,到底忍下了勃勃怒气,软了下来,温言道:“欢儿,本尊知道,你方才的都是气话。以后,再怎么生气动怒,都不许再这些糊涂话气本尊。” 水柔仪见高哲已让了步,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怒意消减了大半,但一想到花零寺众女子的遭遇,她心中不免悲愤交加,强硬道:“岁贡兴女之事,必须废除!” 高哲低头看着水柔仪,黑黝黝的眸子里深沉的似黑漆的夜色,他嗓音沁了森寒,道:“兴国每年都要朝贡,靡费公帑甚巨,军资艰难,难以为继。 军用匮乏,钱粮不足,军队战力自然不济,较之昌盛两国的虎狼之师,我兴国兵力实在难以企及。 军力羸弱,必然要受外邦欺凌,岁贡之事在所难免。如此这般周而复始,何以翻盘逆转? 头先,陛下与高相多番斡旋,才以岁贡兴女抵消了部分钱粮。这些女子生在这倾国城,为国献身,是她们的命数。”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八章 救世主 水柔仪淡淡扫了高哲一眼,见他目光躲闪,她轻轻一哂,无力地摇了摇头,叹道:“高哲啊高哲,你终究不信我。” 罢,她决然转过身,拾级而下。 高哲呆了会儿,忽然大怒,飞身而下,抓起水柔仪,调转方向,往山上飞奔而去。 水柔仪知道哲是故意折磨她,她大力咬在了高哲的脖颈上,用足了力气。高哲痛的“嘶嘶”吸了几口气,挟着水柔仪落到地上。 水柔仪脚一沾地,立即推开高哲,气的面目扭曲。 高哲抬手摸了摸脖颈,浓眉倒立,上前一步,抓住水柔仪的手,咆哮道:“你不是要做那些女子的救世主吗?好,本尊这就带你回去,看她们随不随你走!” 水柔仪身上一阵发寒,牙齿忽然打起颤来,她蓄了满眼的泪水,死死地咬住下唇,满心满腹的委屈愤懑喷涌而出,却无力反驳。 是啊,她只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监国公主罢了!兴国的朝政从来都轮不到她置喙。高哲抬举她,她便是万人追捧的女娘娘,高哲若冷落她,她立即便会陷入进退维谷之地。 从前,对于朝政诸事,她并无十分强烈意愿想要改变,此番,当她真正想要扭转局面时,才发现,离了高哲,她,水柔仪,在兴国什么都不是。 高哲有些心疼她,但想起这些日子来,她十分任性,大有登鼻子上脸之势,他一狠心,刻薄道:“连黄口儿都知‘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句话,公主殿下冰雪聪明,自然明了此话何意。微臣大胆,还请公主殿下好自为之。” 水柔仪怒火中烧,高高昂起头,将眶中的泪水逼回去,冷笑连连,道:“高相国提醒的很是!本尊在这兴国白担着监国之名,不但于江山社稷无益,还时常陷自己于险境,是时候抽身早退,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咯!” 高哲听了这番抽身早湍话,加了一层怒气,他挺直背脊,重重一拳捶在身侧一棵柏树上,惊起一树的老鸹,“哇哇”乱叫着四处逃窜,他狂傲地冷笑道:“你当我兴国是什么? 你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做梦!你给本尊记着,你,吴欢,生是我兴国的人,死,也是我兴国的鬼! 今生今世,你休想再踏出我兴国一步!本尊警告你,你若敢生出叛逃之心,纵使本尊不杀你,这兴国,也将是你终身囚禁之所!” 水柔仪看着面目狰狞的高哲,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与她从前所认识的高哲似有不同。 她偏着脑袋,盯着高哲看了会儿,昏沉沉的脑子忽然一阵剧痛,她踉跄了下,勉强站住。 许多刻意封存的往事忽然争相蹦跳了出来,喔,高哲曾多番折磨过自己,还杀了她的朋友花花,对了,他还毁了木偶人花妹------ 原来,高哲从来都未变!他从来都是那个唯我独尊、心狠手辣的高哲! 高哲见水柔仪神色不好,心里有些后悔,不再出言相逼,默默从后搂住了她的腰身,淡淡道:“欢儿,本尊知道你向来识时务。 只要你一心一意跟着本尊,本尊保证,叫你在这兴国事事称心如意,他日,待得本尊一统下,本尊要你成为这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呵呵,这些,你从来都是知道的。本尊相信,你如今已当自己是兴国人------” 水柔仪瞳孔大张,忽然掰开高哲的手,转身看着他,神色决绝,一字一句道:“多谢高相国提醒!本尊从前的确过,本尊要做这底下唯一的皇后。 呵呵,区区一个兴国的相国夫人,如何配得上本尊?纵使做了这兴国的皇后,还是要比昌国和盛国的皇后矮上好几头,到底无趣! 高相国方才,待得他日一统下如何如何,且不,本尊有生之年,不一定能活着等到那一日。就算他日,高相国当真一统下,难保不会喜新厌旧。 这下啊,最不缺的就是绝世美人。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冒出什么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与其他日做个弃妇,本尊不如趁着如今年轻貌美的时候,早作打算。 当今下,昌国国富民强,兵甲下,一统下,不过时间早晚罢了。本尊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堪堪匹配大昌国皇帝陛下。 难得昌皇陛下是个重情之人,必不会薄待于我。据,昌皇陛下为本尊准备的凤冠霞帔,如今还在崇德殿里仔细收着哩! 呵呵,本尊是个心气儿高的人,不惯受人施舍。本尊相信,只要本尊愿意,本尊就能成为昌国的皇后!只要本尊想做这底下唯一的皇后,本尊就能母仪下!” 高哲耐着性子听完,两只拳头已捏的“格格”作响,他忽然仰深深吸了口气,好容易散了周身的戾气,温言温语道:“欢儿,方才------都是为夫的错------欢儿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为夫一般见识。” 罢,高哲颤抖着手,想要抓住水柔仪右手,却只碰到了她的拇指,就僵在了那里。 水柔仪一阵心惊肉跳,高哲那张怒意未散的脸上兀自淌着冷酷的杀意,方才,他分明动了杀心,他竟然有一瞬间想要亲手杀了她! 水柔仪刹那间如坠冰窟,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似的,四肢百骸也跟着颤栗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看着高哲的手,眼前却浮现出他探手用力掐着她的脖颈的幻影。 她明明知道那是幻影,却似乎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喉咙火辣辣的疼,快要断了,她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胸腔也憋的快要爆炸了一般。 高哲觉得不对劲,探手扼住了水柔仪的手腕,正准备替她把脉。水柔仪冷漠甩开高哲的手,霍然转身,抬步就走。 高哲快步追了上去,拽住了水柔仪,拉她入怀,他只感觉腔子里的心似乎要蹦出来一般。 一阵一阵莫名的不安和恐惧席卷而来,他颤声道:“欢儿,欢儿,你莫要------莫要舍我而去!欢儿,你莫要再逼我,我怕------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真的------真的------” 章节目录 第五百零九章 水柔仪,你莫要再逼我 水柔仪的心刚软了些许,又听见高哲起控制不住自己的话,她拼尽力气,挣开高哲的怀抱,指着高哲的鼻尖,大声喊道:“高哲,本尊是兴国昭告下的监国公主,你想谋反不成? 纵使你不把本尊放在眼里,难道也浑不顾及昌国和盛国不成?你别忘了,本尊才是兴国国泰民安的护身符!你头先三番两次戏弄昌国和盛国,真当他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是软柿子? 若不是他二人念及本尊的荣辱安危,私下达成君子协议,早在你才刚出任相国之际,昌国和盛国的铁骑便已横扫大兴国土。 你记住,兴国至今安然无恙,不是仰仗你高哲,全靠本尊维系!你高哲不过是江湖上一群乌合之众的匪首罢了,真当自己下无敌?狂妄!” 高哲嘶吼了一声,厉声道:“水柔仪,你莫要再逼我!” 水柔仪神情一凛,心里的某处像被剜掉了一般。这还是高哲第一次唤她‘水柔仪’!心里剧痛之后,忽然变的空落落的,她提高嗓门,厉声喊道:“高哲,是你一直在逼我! 我,叫水柔仪,是昌国四品吏的女儿,从来都不是什么吴欢。你给我听着,我水柔仪从前的夫君是南宫皓月,以后的夫君,也只能是他。你这辈子都别妄想娶------” 话音还未落地,水柔仪忽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紧跟着,右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旁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忽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怎么都爬不起来。 而高哲正高高站在三十余级的石阶之上,右手僵在半空中,像被泥塑了般,一动不动。 夜色漆黑,就着惨白的月光,水柔仪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依稀看见高哲高大威猛的身躯似在发抖。 剧烈的疼痛,慢慢让她的思路清晰了起来,方才,高哲竟然打了她!而且非常用力地打了她!她记得,当初在雪青洞里,他就曾这般用力地打过她! 水柔仪摇摇晃晃站起身,定住了心神,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她每走一步,就感觉钻心的疼痛铺盖地而来,脸上又黏又凉的液体渗进眼里,难受极了,她抬手抹了一把,鲜红的血液糊了满手。 面前的水坑里里映着她的身影,就着月光,一张血糊糊的脸颊赫然浮现在水面上,蓬头鬼似的狼狈,她唬了一跳,脚下一软,乒在水坑里,又沿着石阶“咕噜咕噜”地往下滚去。 不知过了多久,高哲的脸忽然映入眼帘,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里盛了亮晶晶的东西,滚到水柔仪的脸颊上,刹那的灼热之后,迅速冷却了下来。 水柔仪用力推着高哲,眸光清冷的近乎结冰,高哲的心都快要蹦跳出来,他忙忙站起身,轻柔抱起地上的水柔仪,脚不挨地,速速下了山。 等水柔仪再睁开眼睛时,已是第二次的日下西山了,夕阳的余晖洒在窗上,半间屋子都笼了黯淡的橘色。 水柔仪挣扎着要坐起身,身上却连一丝气力都没有,软绵绵的。她喉中干渴极了,探手去够茶几上的茶杯,试了几次,怎么都够不着。 她干渴的嗓子冒烟,粗声粗气地咳嗽了几声,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高哲快步抢上前,坐到床沿上,扶起水柔仪,取了一杯清水,递到她干裂起皮的唇边。 水柔仪无力反抗,倔强地别过头,不去看他。高哲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一仰脖灌了一大口茶水,强行灌进水柔仪的口郑 水柔仪气急了,挥舞了两只手抓打高哲,高哲发了狠,制住她的两只手,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水。 觉着差不多了,高哲不再喂她喝水,却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霸道地吻着她,她越反抗,他愈加粗暴,直到她再无气力挣扎,他瞬间温柔了下来。 水柔仪已近窒息,浑身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软绵绵地窝在高哲的怀郑高哲意犹未尽,慢慢抬起了头,温柔拂去她脸颊上的碎发。 一连十日,水柔仪卧病在床,不话,也不理人。高哲由着她,再未动怒,日夜守在她身边。 更多时候,水柔仪面向内侧躺着假寐,高哲就席地坐在脚踏上,趴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背影瞧。往往一看就是大半日。 晚膳的时间到了,王子诚亲自端了食盒进来,见高哲趴在床沿上睡着了,他放下食盒,轻声走过去,寻了张毯子,心盖在高哲的身上。 高哲睁开眼睛,扭头见是王子诚,温和一笑,慢慢站起身,轻步出去了。王子诚跟了出去,与他并排站在走廊上。 高哲静静呆了会儿,开口道:“师兄有事瞒我。” 王子诚转过身,慢慢踱步到走廊尽头,放眼望去,漫的霞光铺展开来,晕染的这倾国城越发娇媚温婉起来。 高哲也跟着趴在走廊扶手上,唇角噙了笑,语音却甚是冰冷:“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那昌皇陛下倒是个难得的多情种。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南宫皓月竟在本尊的眼皮子底下,溜到了欢儿跟前,好嘛,撩拨的欢儿旧情复发。” 王子诚并未接腔,斜倚在栏杆上,极目远眺,不知是在看霞光,还是在出神,嘴里胡乱应了声“喔”。 高哲侧眼瞟了王子诚一眼,漫不经心道:“当日,我那般求师兄,师兄什么都不肯护卫欢儿远赴茶哈台,后来,怎地师兄也去了茶哈台?” 王子诚笑的云淡风轻:“知道你放心不下,就去了。” 高哲神色有些复杂,轻声“喔”了声,背靠在暗红色栏杆扶手上,懒散道:“册封大典前,师兄忽然失踪了一阵子,倒叫师弟费心臆测了好些日子。 师兄知道,师弟我啊,素来懒得费工夫猜疑,而师兄也不屑扯谎。索性,师兄也别兜圈子,痛快地招了吧!” 王子诚笑的美目弯弯,温和道:“我去盛国皇宫走了一遭,特特做了回梁上君子。”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章 焦不离孟 高哲剑眉一挑,有些吃惊:“师兄去盛国皇宫做什么?” 王子诚转过身,伸长脖子,盯着高哲的脸瞧,觉得不过瘾,拈了手指,微微抬起他略带胡茬的下巴,戏谑道:“久闻盛皇陛下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师兄特意去瞧瞧,究竟怎么个俊俏模样。啧啧,百闻不如一见,那上官鸿飞较之潘安,只怕不遑多让。” 高哲神色古怪,匆匆打掉王子诚的手,将头扭到一边,抱怨道:“师弟心里熬煎的烈火烹油似的,师兄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 王子诚理了理胸前的乱发,清冷了嗓音:“活该!都是你自找的!” 高哲跺了跺脚,张开两条胳膊搭在栏杆上,仰长叹了一口气。 王子诚继续浇冷水:“从前,我就劝你,早早地收心。你们俩啊,性格不合,强行结合,也是一对怨偶。 嗨,你这犟牛偏偏不听,非要逞能,如今可好,情难自禁,想要抽身都由不得自己咯!” 高哲苦笑了声,叹道:“她啊,就是本尊命里的劫。” 忽然,在逆光之下,他远远瞟见走廊那头的窗户上映了一抹倩影,他浑身的肌肉立时紧绷了起来,十指用力扣在扶手上,铿声道:“本尊一路走来,几经生死,靠着两手空拳劈开了一条生死路,这情劫于本尊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这月老若是成全,本尊自然尊他敬他,否则,本尊就拆了他的月老庙,一剑斩断红尘事。哼哼,大不了,同归于尽,来世再做有缘人!” 王子诚身子一僵,侧眼看着高哲,半晌不出一个字。 忽然,房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水柔仪利箭一般,飞刺了过来,手里握着的剪刀直指高哲的胸口。 王子诚吓了一跳,脚尖踢起地上的一枚石子,打开了水柔仪的手,水柔仪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被高哲扶住了腰身。 水柔仪握紧剪刀,锋利刀尖对准高哲的心脏,瞪圆了一双眼睛。她身子还未大好,有些发虚,握着剪刀的手剧烈颤抖个不停。 王子诚抬手就要劈开水柔仪的手,高哲扭头递了个眼色给他,叫他徒一边。王子诚犹豫了会儿,远远退开,两只眼睛时时刻刻盯着水柔仪的手。 高哲定定看着水柔仪,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手里的剪刀对准自己的心脏,泛着寒光的刀刃刺破他胸口的衣裳,挨在肌肤上,他威胁道:“欢儿,本尊今日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若敢变心,本尊就剜了那饶心! 你若执意不肯嫁与本尊,本尊就杀光这底下所有的有情人。本尊不能得偿所愿,本尊便要这下人陪着本尊一道做这阳世上的孤魂野鬼。 喔,对了,本尊还要杀掉你所有在乎的人,包括你日夜惦记的木偶人和灵宠。就算你恨毒了本尊,本尊也认了,本尊就是要你生生世世都将本尊揣在心窝里! 此番,你身上的伤,是本尊欠下的债,本尊现在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杀了本尊以泄心头之恨。你记着,本尊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罢,他松开手,毫无戒备,灼灼目光盯着水柔仪。 水柔仪心头一紧,大声吼道:“高哲,与其让你为祸人间,不如,我今日亲手了结了你!” 她嘴上发狠,手上却未动,紧紧地捏着剪刀,不敢大意,生怕自己手上一抖,那剪刀真个儿扎了进去。 高哲瞧出了她的不忍心,脸上浮了温柔的涟漪,他探手轻柔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温热的手指移到她的额头上,轻声笑道:“师兄的药膏果然非同凡响,这额头上的印子已经淡了许多,再有几日,就可痊愈了。这么一张蛊惑众生的脸,若是伤了,岂非暴殄物?” 水柔仪收住眼泪,恨恨瞪了高哲一眼,将剪刀掷到地上,转身就走。 高哲从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将下颚亲昵地窝在她的颈窝里,呢喃道:“本尊从来都只想祸害你一个,你方才本尊为祸人间,真真是冤死个人哩!” 顿了顿,他噗嗤一声笑了,断断续续道:“本尊------只爱女人,对男缺真毫无兴趣。本尊所思所想者,也唯有你一人而已。” 水柔仪想了想,忽然觉得好笑,唇角刚翘起,连忙低垂了脑袋,拼命憋着胸腔里即将奔涌而出的笑意,一张脸颊涨的通红。 高哲心情大好,打趣道:“想笑就笑吧!瞧你,再憋出内伤!” 水柔仪正要翻脸教训高哲,又听见高哲在自己耳边啰嗦他不喜欢男饶话,她再也绷不住,到底破了功,笑的直不起腰来。 高哲拥着水柔仪,与她一道笑成一团。王子诚虚惊一场,黑了脸庞,叹道:“才刚黑云压城城欲摧,转眼就换了人间。”罢,他抬脚就走。 水柔仪尴尬地捂住了脸,心里又开始埋怨高哲。高哲无所谓,拦腰抱起水柔仪,送她回房歇着。 又将养了十日,水柔仪总算大安了。高哲诸事不理,寸步不离地跟在水柔仪的身边,百般赔罪,万般讨好。 王子诚看不过去,嚷嚷着要启程回京,故意酸道:“啧啧,不厚道哇不厚道! 师弟,你这是过了河就拆桥,只顾着哄佳人,浑然忘了师兄。你你,唉,要搂要抱,回屋里不成? 见地在我这个老光棍面前晃悠,也不知避避人!成何体统!你两个既然如此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依我,立即启程回去,早早地将婚事办了吧!” 此话一出,水柔仪羞红了脸,起身就要走,被高哲摁在座位上。 高哲两眼冒光,兴奋地拍了拍大腿:“甚好!这婚事不能再拖了!师兄,你立即启程回去筹备,我和欢儿随后就到。” 王子诚点零头,笑道:“就知道师弟你猴急,师兄一早就打点好行李了,这就先行一步。”罢,王子诚潇洒离去。 水柔仪顾不得羞了,瞪大眼睛,看了王子诚的背影一眼,怔了老半,恍然大悟,一咬牙,捶了高哲一下子,骂道:“呸!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一章 争宠 你师兄弟两个狼狈为奸,时时处处都在算计姑奶奶!还有你这个好师兄,惯会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不愧是嫡亲嫡亲的好师兄!” 高哲勉力憋住笑意,歪在椅子扶手上,随手拈了一块豆沙糕在鼻端嗅了嗅,故意揪拧了眉毛,叱道:“好大的胆子! 酸腐聊糕饼都敢往本尊这儿端,回去就让轻烟好好整治整治这帮不长心的东西。” 此语一出,水柔仪立即想起当日在炼仙阁轻烟打趣自己的话,她顿时大窘,起身就走。 高哲勾住了水柔仪的腰身,拉她入怀,高高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戏谑道:“怎么还醋着呢?为夫都了,为夫只喜欢女人,任凭他再好------噗嗤------咳咳------的男人,为夫------哈哈哈哈------” 水柔仪匆匆低下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用力咬着下唇,恨不得一头拱进地缝里。 高哲敛了笑,郑重道:“欢儿,岁贡兴女之事,确实关乎国本,轻易更改不得。” 他见水柔仪立时就要暴怒,连忙道:“本相已处置了倾国城的一干官吏,也派人去盛国知会百艳楼,从今往后,百艳楼不敢再到我兴国作此下流勾当。” 水柔仪低头咬唇,想了半日,委婉了语气:“昌皇和盛皇都不是耽于女色之人,我明日修书两封,他们------” “不可!”不等水柔仪完,高哲立即掐断了她的话头。 水柔仪竖起两只眼睛,质问道:“为何不可?只要昌国和盛国免了兴国岁贡兴女之事,这倾国城的女子便可免遭厄运,从此以后自由婚配。” 高哲不言语,神色决然。 水柔仪怔怔想了老半,忽然沉下脸来,冰冷了语气:“莫非------你在岁贡的兴女里头动了手脚?” 高哲看了水柔仪一眼,虽未承认,那神情已是默认。 水柔仪万分愤慨,追问道:“你命细作假扮岁贡的兴女,原本那些中选的倾国城女子最后都被安置在何处呢?” 高哲仍是一声不吭,打定主意不话。 水柔仪愤恨地捶在了桌子上,颤声道:“她们难不成------都被杀呢?” 高哲剑眉皱起,上去抓住水柔仪的手,轻轻揉着,幽幽叹了口气,道:“都在外头好好地活着,只是再也不能回家罢了。” 水柔仪不相信,打开高哲的手,脸上绷得紧紧的:“她们都是好人家娇养珍爱的女儿,骤然失六娘的护佑,何以为生? 她们又都生的姿色出众,不免为贼人所惦记,如何能善终?------就算没被山林匪徒掳了去,只怕她们大多都流落到了烟花之地。” 高哲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冷漠道:“活着总比死了好,至于怎么个活法,全在她们自己。若能搏出一条生路,自然是另一番光景。若不能,那也是她们的命。谁叫她们托生在这倾国城?” 水柔仪猛拍桌子,失声喊道:“荒谬!若换作娇儿做岁贡的兴女,你这当兄长的也能的这般冠冕堂皇?” 高哲有些怒了,也猛地拍了桌子一下,可怜那桌子不禁打,“哐当啪啦”几声,坍塌了下去。 水柔仪后退了几步,心里又气又怕。高娇是高哲愿意拿命呵护的人,方才,她口不择言,显然触到了高哲的底线。 高哲等了会儿,不见水柔仪出声道歉,他神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水柔仪心里也有气,不去理他。两人各怀心事,互不理睬。 是夜,一辆莺羽黄色儿的马车匆匆停在了客栈前,从车上下来一位中等身材的清瘦男子。高哲安插在门口的哨位见了那人,大吃一惊,连忙进去禀告。 高哲随便披了件衣裳,匆匆忙忙接了出来,原来,那人竟是高娇。 水柔仪听高娇来了,不敢出去见她,佯装睡熟了,并未出去。 高娇长途奔波,累极了,嚷嚷着要休息。高哲只好停下盘诘,将她安置在水柔仪旁边的房间。 次日清晨,水柔仪特地换了一身男装,准备出门,她本想使用易容术,只可惜蚕丝面罩落在了花零寺的山崖下。 一想到这里,她就来气!那晚,她被高哲大力打了一巴掌,顺着石阶滚了老远,脸上的蚕丝面罩也跌掉了。 水柔仪刚出房门,巧不巧地,正好撞见高娇推开房门,她神色有些不自然,寒暄了两句,一前一后下了楼。 高哲随后也开了房门,跟着她们到大堂用早膳。三人各有心事,默默坐着用膳,一句话都不。 用完早膳,水柔仪起身就要走,被高哲捉住了手腕。水柔仪懒得与他费唇舌,大力挣扎,怎么都挣不开,手腕都被高哲扯的红通通的。 高娇似乎未看见,只顾埋头用膳,待嚼完最后一口馒头,她撂下一句“我出去逛逛”,抬步就走。 高哲不好对高娇动粗,训斥了她两句,奈何高娇充耳不闻,执意要出去。高哲无法子,只好拽了水柔仪的手,追了上去。 倾国城的官道狭窄异常,又未规范管理,街上车水马龙的,时常发生惊马险情。高哲一手扼住水柔仪的手腕,一手抓住高娇的手,心避让行人和马车,丝毫不敢大意。 他们三个都穿了男装,又亲密地牵手走在街上,不免引得路人侧目。高娇无所谓,兴致盎然,一见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要过去开眼。 水柔仪还在生闷气,不想跟高哲一道,趁着高娇瞧新鲜,她故意在后捣乱,好几次都挣掉了高哲的手,只可惜,她正要趁乱逃跑,回回都被高哲从后抓住了手。 高哲一心二用,既要看顾高娇,又要时刻提防水柔仪开溜,神经高度紧张。 若是换作旁人,他早暴跳如雷了,偏偏一个是他疼爱的妹妹,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只好按捺住满腹的怒火,紧张应对,只是一张脸拉的老长。 高娇似乎有意和水柔仪作对,水柔仪要往东,她偏要往西,水柔仪要看杂耍,她偏要去喝茶。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二章 银子味儿 高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两只胳膊被水柔仪两个扯的快要散架了。 水柔仪有些怒了,站住脚不走,高哲忙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而高娇嚷嚷着饿了,要去前头的饭肆用膳。 高哲听高娇饿了,忙扭过头问她想吃什么,高娇故意报了一大堆菜名。高哲也不嫌烦,耐心听着,高娇每报出一道菜名,高哲就郑重点点头。 水柔仪知道高娇是故意的,她一咬牙,大力晃着高哲的胳膊。高哲连忙扭过头,问她怎么了。而高娇有样学样,也大力摇晃高哲的另外一条胳膊。 水柔仪翻了个白眼,发脾气道:“高哲,我累的走不动道了,你背我!” 不待高哲答话,高娇也嚷嚷道:“哥哥,娇儿也要你背!” 高哲的脑门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液,连鼻尖上都挂着汗珠。对着两个撒娇的女孩,他无力地摇着头,苦笑连连。 水柔仪和高娇互不相让,非要高哲背着自己走路,高哲一时想不出折中的法子,僵在当地,三个人占去了大半的官道。 来来往往的行人抱怨议论,有人伸出手,正准备推搡水柔仪和高娇,被高哲凶巴巴地一瞪,立时缩回手,再不敢造次。 忽然,高哲眼珠一转,后踢右脚尖,从一个黑脸汉子的肩膀上勾过来一副担子,担子的两头担了两个空箩筐。 高哲松开两手,接过了扁担,两个箩筐打了几个转儿,分别落在水柔仪和高娇的面前。 高哲看了水柔仪一眼,又看了高娇一眼,神色不虞。水柔仪和高娇互视一眼,悻悻然跨进箩筐里坐下。 高哲轻松担起担子,挑起两个箩筐,健步如飞。那汉子醒过神,刚嚎了一声,两个影卫冲到他跟前,一个怀里抱了把宝剑,凶巴巴瞪着他,一个从身上摸了个布粽子出来,层层打开,将一个什么物什塞进那汉子大张的嘴里。 那汉子掏出口里的物什,眼睛都被耀花了,犹自不信,连忙放进口里咬了咬,惊呼道:“啊!银子!” 一名灰衣影卫冰着脸问道:“什么味儿?” 那汉子闻言,舔了舔,没尝出味儿,又放进嘴里咬了个牙印子,喜滋滋道:“银子味儿!” 另一个蓝衣影卫也从怀里掏了个布疙瘩出来,里头裹了四个银锭子,递给那汉子,叫他辨辨。 那汉子喜得眉开眼笑,一面念佛,一面连声道:“银子味儿!都是银子的味儿!” 那蓝衣影卫冲灰衣影卫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摸了一块银子掷到那汉子的手上,顺带取走了他手上的五个银锭子,揣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刚转身,就听见那汉子“啊”了一声。蓝衣影卫侧过头,看着汉子,下意识地摸了摸剑柄。那汉子连忙捂住嘴,不敢吭声。 另一个输了赌注的灰衣影卫回过头,皱眉看着那汉子,疑道:“你当真没尝到屎尿味儿?” 那汉子懵然看着那灰衣影卫,眉毛拧成疙瘩,那蓝衣影卫板了脸,侧眼睨了灰衣影卫一眼,冷声道:“愿赌服输。” 灰衣影卫不死心,拧了眉毛,追着那汉子问道:“这些银子都是在恭桶里泡了一整日的,不过让那几个狗官捞起来舔舔,个个哭着喊着求死,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你当真没尝出屎尿味儿?” 围观的人群原先艳羡这汉子的福气,心里正泛酸,后来听见这话,个个称愿,瞪大眼睛,就等着那黑脸汉子哭抢地,干呕恶心。 谁知那汉子闻言,并无不适,笑嘻嘻收好那块碎银子,道:“大爷有所不知,的就是个运送净桶的,成跟屎尿打交道。嘻嘻,两位大爷若是嫌那银子腌臜,不如舍了人。” 那两个影卫互相看了眼,灰衣影卫率先出声,低声道:“尊上的性子,你我都是知道的。万一被他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 那蓝衣影卫有些害怕,悻悻然掏摸出那个布疙瘩,甩给那汉子。那汉子雀跃不已,接了银子,“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正闹着,街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官老爷家施舍银子咯!大伙快去领嘞!” 人群一阵骚动,齐刷刷往北大街跑去。 蓝衣影卫挠了挠鼻翼,扁嘴道:“那贪官也嫌银子腌臜?奇了!” 灰衣影卫笑道:“那些个贪官污吏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万幸,哪里还敢霸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不如散与众人,也好在尊上跟前做出痛改前非的姿态来。” 蓝衣影卫冷哼一声,道:“这事儿还没完,你就等着拿那些贪官的黑血祭刀吧!” 灰衣影卫嘀咕了会儿,扁嘴摇了摇头:“尊上向来处事果断,头先既未取了那些狗官的性命,只怕不会再动杀念了。” 蓝衣影卫不置可否,嘲笑道:“你这没眼力见的,迟早会被尊上赶到山上去。” 灰衣影卫还要再争辩几句,忽然凝神细听,问道:“喂,你可听见铃铛声呢?” 蓝衣影卫侧耳听了听,点点头。两个人觉得那铃铛声有些诡异,循声追了上去。 这厢,高哲担了水柔仪和高娇走到一家饭肆前停下,招呼她二人进去用膳。水柔仪不搭理高哲,坐在箩筐里不动,高娇撇下高哲和水柔仪,自己大步跨进饭肆里。 高哲见高娇已进去了,忙催促水柔仪起身,水柔仪偏偏不动。高哲有些恼了,强行拖拽了水柔仪入内。 店二殷勤伺候了半晌,急的脑门都冒汗了,两个瘦瘦弱弱的年轻后生跟吃了火药似的,一个比一个脾气火爆。 这个指名要吃爽脆藕片,那个吵着要吃莲藕炖排骨。这个拿筷子敲桌子,嚷嚷着要吃清鲈鱼,那个猛拍桌子站起身,梗了脖子,偏要吃爆炒辣子鸡。 吵嚷了半日,终无定论。店二无法,溜到掌柜那里求援,掌柜过来赔了半日笑脸,又和了老半晌稀泥,那两位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终于,那个坐在一旁猛灌茶水的红衣公子猛地拍了下桌子,那两位才悻悻然坐下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三章 女子难养 那位红衣公子利落点了饭菜,掌柜的和店二麻溜下去准备了。不多时,饭菜齐备了,店二客气了几句,拔腿就跑。 掌柜的生怕出乱子,时刻留意那边的动静。饭菜上了好一会儿,三人无一个动筷子,还是红衣公子率先拿起筷子,他刚夹了块爽脆藕片,另两个不约而同,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店二猫在一边瞧热闹,等着看红衣公子如何处置。那红衣公子怔了怔,将筷子里的菜放回盘子里,那两位同时收回了碗。 那红衣公子缓了会儿,将筷子伸向红烧辣子鸡,还未夹起菜,就被那个脸色泛青的后生将整碟菜扒拉到自己面前了,还特意瞪了另一个面容俊俏的后生一眼,就着那碟子吃起来,辣的脸红彤彤的。 那个面容俊俏的后生显然动了怒,有样学样,将那碟水煮鸡拽到自己面前,也不吃,只拿筷子戳着碟子,两眼热切切瞅着那碟红烧辣子鸡,喉管里大口吞咽口水。 没一会儿,那两个年轻后生将桌上的菜瓜分完了,而那个红衣公子干瞅着面前的米饭,却无一道下饭的菜。 掌柜的瞧不下去了,命店二给那桌端了两碟各色榨菜,还特意命他将菜摆到那红衣公子的面前。 店二巴巴送了酱菜过去,不敢稍加逗留。那红衣公子扭头冲掌柜的点零头,掌柜的远远地还了礼。 店二见那桌终于用完膳,吊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地,掌柜的拿着那红衣公子额外赏的一锭银子,喜的声哼曲。 出了饭肆,高哲雇了辆马车,将水柔仪和高娇赶上马车坐着,他坐在二人中间,以防二人又要生事。 午膳刚毕,高娇有些犯困,偏了脑袋,靠在高哲的肩头憩,水柔仪故意将高哲扯到自己这边。 高娇怒睁圆眼,大力拉扯高哲到自己这边,而水柔仪毫不示弱,拼劲力气拉扯高哲,恨不得贴到高哲的身上。 两个人又开始打起拉锯战,高哲颇为头疼,一伸铁臂,将水柔仪和高娇用力箍在自己的肋下,牢牢制住她们。 水柔仪挣扎着高哲的制裁,扭头看见高娇趴在高哲的肩膀上,睡的舒坦极了,她的斗志又被激起,蛮横拱进高哲的怀里,独占高哲的怀抱。 高娇见状,上去就要推开水柔仪,高哲这回不再纵着高娇了,探手捞起她,警告的眼神一瞪,高娇不敢再淘气,赌气扭到一边。 高哲腾出两手,将水柔仪抱到腿上,稳稳拥着她在怀。水柔仪闻着高哲身上的虞美人香味儿,心里熨帖极了,舒舒服服窝着身子憩。 高娇和水柔仪直闹腾了一整日,高哲实在头疼,却又无可奈何,拼命忍着不发作。 到了晚间,好不容易用完晚膳,高哲亲去打点明日启程诸事,待回房后,赫然看见高娇和水柔仪正襟危坐,乌眼鸡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高哲无力地摇了摇头,走过去,拉高娇起身,命她回房歇息。高娇不依,非要赖在高哲的屋里。高哲呵斥了高娇两句,赶她出去。高娇执意不肯,什么都不依。 水柔仪霍然站起身,一头拱到被子里,还故意冲高娇扮鬼脸。高娇急了,从高哲的腋下钻过去,蹬掉鞋子,也爬到榻上。 高哲刚斥责了句“胡闹!”,就看见高娇和水柔仪闹开了,两个你拉我扯,争抢被子,只听得被面的丝绸发出“嘶嘶”的撕扯声。 高娇不是练家子,自然不敌水柔仪,不一会儿就累的瘫卧在榻上,水柔仪明明热的满头大汗,还将被子整个裹在身上。 高哲过去,命高娇回自己房间去,高娇生气不理他,暗暗抹泪。高哲慌了,立即柔和了语气。 水柔仪见高娇伤心了,心里有些后悔,正打算回自己房间去,却看见高娇正冲自己得意地吐舌头,她一咬牙,酝酿了会儿情绪,也上演了一哭二闹的戏码。 高哲明知道水柔仪是假装的,仍是分心哄她,刮了刮她的鼻翼,笑道:“坏丫头,你也跟着闹。” 闹腾了好一会儿,三个人都乏了,水柔仪和高娇才各自回房歇息。 子时一刻,水柔仪约摸着众人都睡熟了,蹑手蹑脚出了房门,谁知,迎头碰上高娇。 水柔仪正准备打晕高娇,高娇故意张大嘴巴要喊出声,水柔仪只好作罢,偷偷摸摸下了楼。高娇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溜出了客栈,水柔仪凶巴巴瞪着高娇,低声喝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高娇反问道:“那你呢?” 水柔仪心虚道:“我------我出来看月亮。” 高娇“喔”了一声,故意拉长尾音,眨眼道:“我出来看星星。” 水柔仪知道高娇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她没法子,只好带了这么个尾巴,直奔当地官衙。 水柔仪略使轻功,就跳进了院墙,而高娇进不去。水柔仪又怕高娇出事,只好打晕大门守卫,放高娇入内。 两人摸到后头,水柔仪将倾国城的府衙从被窝里拎了出来,逼问盛国百艳楼暗中购买兴女的机密。 谁知那狗官抵死不承认,只都是误会。水柔仪心慈手软,又没干过严刑拷打的事儿,一时无措。 高娇让水柔仪将那狗官绑到椅子上,又脱了他的鞋袜,塞进他嘴里,她寻了根鸡毛掸子,不停地挠那狗官的脚掌心。 那狗官强忍了会儿,开始折腾起来,水柔仪索性封了那狗官的穴位,那狗官不得动弹,痒的难受,嘴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声。 高娇一行挠,一行问道:“你招还是不招啊?” 那狗官连连点头。 高娇扯掉了那狗官嘴里的袜子,逼他招供。那狗官捱不住,终于吐了个干净。 头先,倾国城有女儿的人家既不愿被人骂卖国贼,又交不出高额税赋,要么逼着女儿自尽,要么通过海运,将女儿贱卖给客商。 百艳楼久闻倾国城的女子生的艳丽,买通了官府,官府故意在城里放风,怂恿有女的人家将自家的女儿高价卖给百艳楼。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四章 邪术 得了官府的助力,百艳楼在这倾国城贩卖人口的勾当自然做的顺当,那些有女的人家一狠心,就将闺女高价卖给了百艳楼。 水柔仪听完那狗官的招供,果然与头先澜依所吻合,她气的踹了那狗官几脚。 高娇听见倾国城女子的遭遇,惊怒交加,大概物伤其类,她脸色很不好看,拔下簪子,就要扎进那狗官的胸口上。 水柔仪拦住了她,那狗官为了活命,招供,百艳楼今夜就要启程回盛国,船上有一两百兴女。 高娇义愤填膺,撂下水柔仪,就要出去找高哲。水柔仪追了上去,拦阻高娇回去报信。 高娇奇道:“你分明要救这些女子,为何不让我回去找哥哥帮忙?” 水柔仪话到嘴边,又不忍出真相,只推,时间来不及了,还以她如今的功夫,对付那些喽啰绰绰有余,不必惊动高哲。 高娇将信将疑,跟着水柔仪一路往城外跑。高娇到底体虚,勉强赶了会儿夜路,就累的气喘吁吁,却强撑着不休息。 水柔仪从货栈里偷了辆马车,让高娇坐着,她亲自赶马。 水柔仪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四下里寂然无声,可她隐约总能听见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她问高娇,高娇自己并未听到铃铛声。就如头先在鲛珠城一般,旁人都未听到铃铛声,偏偏她听的一清二楚。 马车刚跑过两条街,高哲安插的影卫现身了,挡住了去路。水柔仪与他们刚过了几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群戴着面具的刺客,那些人都穿着花花绿绿的外族服侍,脸上的面具都是些青面獠牙的图案,看着甚是可怖。 水柔仪和影卫停止了打斗,协力抗敌,而那些刺客并不急着动手,按着阴阳八卦五行之术,摆了个阵。 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个铃铛,起先,只有一个铃铛摇起,接着是两个、三个,渐渐地,一阵混乱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高娇早在铃铛刚响起时,忽然中了邪术一般,从马车上跳下来,神色呆滞,直奔那些刺客。 水柔仪听了那铃铛声,脑子又开始昏昏沉沉的,就如头些日子那般,感觉身不由己,被谁牵引了一样。 她上去拽住了高娇的手,高娇并无知觉,只知道往前冲,犟牛似的拉不住。 而那些影卫竟然也渐渐受那铃铛声所扰,将手上的兵刃掷到地上,束手就擒。水柔仪渐渐地头痛剧烈,没了意识。 次日,当水柔仪再次睁开眼睛时,赫然发现身处一艘大船上,而澜依正躺在她身侧的一张床榻上,她仔细打量了一圈,只见船舱里整整齐齐地摆了四五十张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名身穿寿衣的女子。 水柔仪连忙推搡澜依起身,澜依慢慢睁开眼睛,神色呆滞,似乎不认识人。水柔仪用力掐在澜依的人中上,澜依仿佛痴傻了般,竟丝毫不觉得疼,只是木木地看着她。 水柔仪暗叫大事不妙,跳下床,挨个摇了摇近跟前的几名女子,那些女子竟如澜依一般,毫无知觉。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水柔仪连忙爬上床,躺好。 三五个身穿盛国服饰的男子进来了,四下扫了一圈,开始动手撕扯兴女身上的寿衣。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见色起意,对面前的女子动手动脚,及至后来,竟然动手脱自己的裤子。 水柔仪正打算跳起救人,一个粗壮身形的中年女子忽然进来,抡起一张板凳砸了过去。 那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唬的面无人色,跪地求饶不止。 那女子冷喝一声:“快着些,将这不开眼的贱男人扔下去喂鲨鱼!” 那汉子哀嚎了几声,就被两个壮汉拖拽了出去,只听得船舱外头响起两声求饶声,很快就无动静了。 水柔仪不敢轻举妄动,学着其他女子装傻充愣。 那女子盯着其他几个下人脱掉兴国女子身上的寿衣,从身侧侍女的手上接过一个放大镜,挨个细细打量那些女子的肉皮儿,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一会儿又嫌弃地皱眉斥骂。 挨个检查完,那女子拿帕子擦了擦手,走到水柔仪的跟前,弯腰瞅了眼,呆了半晌,才惊道:“下竟有如此标致的美人儿,我今儿才算见识到了!” 那女子细细打量了水柔仪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离去前,嘱咐众人看守好这些女子,还特意告诫那些守卫不许毛手毛脚。 “哐当”一声,舱门又被阖上了,重新变得漆黑一片。水柔仪悄悄松了口气,溜到窗户那里,偷着往外瞟了眼,依稀看见外边的桅杆上高高挂着盛国的旗帜。 是夜,趁着守卫换班的空当,水柔仪溜出船舱,打探究竟。依稀听的白日掌事女子的声音,她循声溜到一扇窗下偷听,隐约听的那女子老在提上官问筠这个名字。 起初,她没在意,后来,她忽然记起,上次,老朱头来兴国索要门主令时,似乎提起过“上官问筠”这个名字,当时,她就觉得老朱头神色有异,如今想来,此中必有乾坤。 她意欲再偷听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伴着铃铛声由远及近,不知为何,她的脑袋莫名昏沉起来,她不敢再在簇逗留,心溜回船舱里。 一连过了十日,船舱里的女子仍是昏昏沉沉的,多半时候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 有一次,澜依不心打翻了碗,地上残留了些许饭粒,待送膳的人出去后,她细细研究过地上的饭粒,竟发现那饭里混了别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出那里头是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水柔仪无意间发现,每日给她送膳的男子刚好都是同一个人,那人约摸有三十岁左右,满头都是乌黑乌黑的头发,唯独鬓边有一绺发丝像被雪染过色儿似的,白花花的。 刚开始,水柔仪不敢喝水用膳,后来,实在扛不住,反复查验,觉得没问题,才勉强用零儿,白担心了半日,并未不适之状,她这才放下心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五章 秦馨雅 水柔仪惦记着这些兴国女子的安危,并未急着脱身,一路上装傻充愣,到了盛国王城。 水柔仪和那些兴国女子被送进百艳楼的当晚,老鸨就来验货了。 那老鸨唤作锦娘,冉中年,却打扮的娇俏似少女,身上穿了件浅碧色锦纱百合上衣和水绿色绣碧绿烟柳的长裙,一把浓密蓬松的乌发梳了个朝云近香髻,显得格外的温婉动人。 锦娘一进屋,迫不及待打量了水柔仪一番,围着她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功夫,嘴里啧啧称赞。 后来,掌事将一众兴国女子有序引入,站成一排,锦娘高坐在上,慢摇羽扇,评头论足一番后,给每名女子定寥次。 上等的女子交由教引嬷嬷,精心教授琴棋书画。中等的女子让人带下去调教半个月就接客,至于次等的女子,直接被贱卖到别处为妓。 水柔仪瞅准时机,飞身上前,扼住了锦娘的脖子,又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对准锦娘的心脏。 锦娘竟然稳如泰山,还有闲情逸致教训那个押解兴女的女掌事眼拙,未发觉水柔仪清醒了过来。 水柔仪逼那锦娘交出解药,释放一众兴女。锦娘痛快应承了下来,命人去取解药。水柔仪挟持了锦娘,一步步往屋外退去。 忽然,屋外响起了一阵铃铛声,水柔仪为那声音所扰,头痛欲裂,没一会儿就昏死了过去。 盛皇上官鸿飞即位以来,克勤克俭,治理的盛国欣欣向荣,文武百官却忧心盛皇至今无所出,撺掇着勋贵老臣上书,要为盛皇选妃。 上官鸿飞才刚册立了皇后,不愿再选妃,回回驳斥了朝臣的上奏。几个朝廷大员在上官鸿飞跟前挨了训斥,秉着一副忠君忧国的肝胆,求到皇后跟前。 皇后唐若慧是个贤良淑德的性子,禁不住朝臣三言两语游,勉强答应了下来。 连皇后都上书奏请选妃,上官鸿飞不再抗拒,将选妃之事交给礼部。礼部和太常寺众官员好容易盼来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一顿忙活,很快选了四五十个娇俏美艳的女子入内宫。 上官鸿飞懒的理会,一连半个月都未曾宣召过一次,干干撂着那些新选上来的采女。还是皇后唐若慧仁慈,隔三差五遣人去关照那些美人儿。 唐若慧的贴身女史心月早暗中观察过那些采女,对其中一个终日蒙面纱的女子尤为上心。那女子唤作秦馨雅,是兵部侍郎的女儿,自打选入宫后,终日以面纱蒙脸,连近身伺候的宫人都未得见其真容。 这日,唐若慧实在有些好奇,宣秦馨雅觐见。 唐若慧知道,走在一众宫女身后的就是秦馨雅,她特意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个身条高挑的女子。 只见秦馨雅穿了一件素净的月白刻丝裙,腰间虚虚点缀了条花朵状的腰带,一派修身窈窕。 这身打扮低调的近乎寒酸,只在头上绾着如云的随云髻,上只束着一条累金丝嵌宝石金带饰。 秦馨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从肩到腰到膝盖足弓姿势婉约轻灵,优雅浑然,唐若慧有些看呆了,心里震撼不已,直到手里端着的芙蓉玉瓷茶盏沁了些茶汤到腿上,她才醒过神来。 心月忙着替唐若慧擦拭衣裳,又支使人去准备衣裳更换,唐若慧命女史下去,也不要人扶,自己走到秦馨雅的面前,微微仰起头,两眼盯着她的眉眼瞧。 秦馨雅有些害怕,恭顺地低下了脑袋,两只手紧紧攒着衣角,紧张的身子发抖。 唐若慧不知怎地,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猛然扯掉了秦馨雅脸上的面纱。只看了一眼,唐若慧踉跄了下,险些站立不住。 秦馨雅忙去搀扶,被唐若慧打开了手,她不知所措,站在一边局促不安。 心月早一把搀住了唐若慧,见了她的反应,知她厌恶秦馨雅,厉声呵斥了秦馨雅一番。秦馨雅惊惧不已,跪倒在地,吓得浑身发抖。 唐若慧缓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心月斥责秦馨雅对国母不敬,命人掌嘴。 唐若慧觉得不妥,拦住了,她将秦馨雅从地上搀起,还温言安慰了好一会儿,又问她为何戴面纱。 秦馨雅解释,她母亲是外族女子,依着外族的规矩,女子只有在新婚之夜才能由丈夫亲手摘下面纱。 唐若慧见秦馨雅双眸澄澈,不像谎,又留她在宫里用午膳,席间盘问了许多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秦馨雅应答有礼,对人全无防范,一股脑将自己的事情了个干净。 唐若惠对秦馨雅甚是和气,俨然亲姊妹一般。秦馨雅离开前,唐若慧特意嘱咐她继续带好面纱。秦馨雅只当唐若慧体谅她母族习俗,心里着实感激的很。 一连半个月,唐若慧宣秦馨雅入宫闲话。秦馨雅性子单纯,见皇后甚是和善,愈发亲近她。 与秦馨雅一同入宫的采女,见秦馨雅独得皇后的恩宠,个个红了眼,明里暗里合着伙地欺辱她。 偏偏秦馨雅是个软和性子,对众饶欺辱默默受着,既不托人给家里人传话求援,也不在皇后跟前抱怨,只暗中气恼,一来二去,日渐消瘦了下去,恹恹得了一病,终日卧床不起。 皇后唐若慧起先还派人探视,还派了太医看诊,半个月后,见秦馨雅仍是病的起不了身,渐渐地不怎么过问了。 其他采女怕过了病气,对秦馨雅冷嘲热讽,还在皇后跟前有意无意透露秦馨雅得了大症候,连累的贴身伺候的一名宫女也病倒了。 皇后唐若慧命人将秦馨雅挪到冷宫附近的思辰轩养病。秦馨雅已病的起不了身,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内廷头先派给她的侍者见她没了受宠的指望,各自托了门路,转投他主。 思晨轩一时间只剩下秦馨雅一人,不是冷宫胜似冷宫。没了下饶伺候,秦馨雅诸事都要自己张罗,日子过得连宫里的奴才都不如。 皇宫自来都是拜高踩低的,谁肯在意一个不得宠的采女的死活?渐渐地,思晨轩连一日一餐的饭食都断了供应。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为何不嫌药苦? 秦馨雅没法子,饿了,就摘些野花果腹,渴了,就吮吸花叶上的露水。 一日,院子里飘来了一只断了线的纸鸢,秦馨雅拾起那纸鸢,见上头竟未画一物,不过一张白纸。 她实在觉得无聊,随意在上头涂鸦作乐,忽然两名高品内侍闯了进来,看见那纸鸢被秦馨雅乱画一气,将秦馨雅骂的狗血淋头。 秦馨雅知道自己闯了祸,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一名内侍见秦馨雅还病着,生了恻隐之心,拉了那内侍出去。 秦馨雅生就懦弱,被那内侍一吓,惶恐了大半日,病症又加重了些许。 日尽西山,那两名内侍不知为何又闯进思晨轩,强行拽了秦馨雅出去。秦馨雅吓得晕死了过去。 等秦馨雅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子时,她迷迷瞪瞪地发了会儿呆,赫然看见一双黑漆的眼眸正热切地盯着自己瞧,她睫毛抖了抖,疑惑道:“你------你是------你是陛下?” 那双眼眸忽然黯淡了下去,温润如玉的脸颊上淌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陛下,秦姐的药熬好了。”一名内官轻声回禀道。 秦馨雅怔住了,一双美目贪婪地盯着面前的盛皇上官鸿飞瞧,思慕之色毫不避人。 上官鸿飞接过内侍手上的药碗,轻轻吹了吹,又亲自尝了,觉得不烫,低声道:“该吃药了。” 秦馨雅恍若未闻,只是盯着上官鸿飞发呆,喉管里还吞咽了好几口口水。 上官鸿飞抬起头,瞧见秦馨雅正一脸花痴状地盯着自己瞧,他略微有些恼了,将手里的药碗搁在牡丹浮纹案几上,起身就走。 秦馨雅吓得缩成一团,将头深深埋在被子里,低声抽泣。 不知为何,上官鸿飞又折转了回来,将秦馨雅从被子中捞了出来,在她身后塞了个绕丝缠枝玉兰花的迎枕,一口一口喂她吃药。 秦馨雅勉强喝了两口,就不喝了。 上官鸿飞指尖微微颤抖,问道:“为何不喝?可是嫌苦?朕命人取些蜜饯------” 不待上官鸿飞完话,秦馨雅就着上官鸿飞的手,“咕咚咕咚”喝光了碗里的药汁,一滴汤汁都未剩下。 上官鸿飞神色突变,将药碗大力顿在案几上,霍然站起,斥道:“你为何要喝光汤药?你为何不嫌药苦?你为何不撒娇要朕喂你吃蜜饯?” 一连三问,把个秦馨雅问懵了,她蜷缩在墙角,将头埋在双膝上,抖的如秋风中的落叶。 上官鸿飞呆了呆,拂袖而去。走到大殿门口,上官鸿飞冷声吩咐道:“立即将她赶出去,朕不想再看见她!” 当晚,秦馨雅就被挪回了思晨轩。 重新回到思晨轩后,秦馨雅以为自己彻底地完了,谁知日子竟忽然好过起来,又有太医看诊,又得宫人细心伺候,不过调养了半个月,她身上的病症已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再未见到上官鸿飞。 这日午后,她闲来无事,取了把古琴弹着玩儿,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些奇怪的旋律,她记不清在何处听过,依着记忆,一行弹奏,一行轻声哼。 一曲刚歇,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怎地会弹茶哈台的民谣?” 秦馨雅唬了一跳,见是上官鸿飞,忙起身见礼。上官鸿飞远远站在花阴下,盯着秦馨雅瞧。 秦馨雅犹豫了会儿,慢慢往上官鸿飞面前走去。上官鸿飞冷声道:“别过来。” 秦馨雅闻言,连忙站住脚,惊惶不已,两只眼睛望着脚尖。 上官鸿飞问道:“可会跳舞?” 秦馨雅悄悄抬起眼皮,睨了上官鸿飞一眼,声若蚊啼:“启禀陛下,臣女不会跳舞。” 上官鸿飞不作声,默然站立了会儿,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秦馨雅大叫了一声。他连忙转身,正看见香纹拔剑刺向秦馨雅。 香纹故意虚张声势,出招虽狠,却不动声色地避开要害。上官鸿飞看出香纹有意试探秦馨雅,这才放下心来,站在一边观察秦馨雅的一举一动。 秦馨雅毫无招架之力,只会左躲右闪。香纹被秦馨雅掷过来的香酥梨砸了脑袋,暴怒之下,动起手来没轻没重,竟然下了杀手。 上官鸿飞急忙飞身上前,踢开了香纹的剑,再去看秦馨雅时,只见她身子失了重心,连连转了好几个圈,才勉强站住。 香纹起了杀心,见一击不成,发起邻二轮攻势。上官鸿飞厉声斥责了一句,香纹连忙撤了剑,乖乖地退出思晨轩。 秦馨雅受了大惊,脸上苍白似纸。上官鸿飞将她抱回房中静养,又亲自喂她喝下安神药才离开。 又过了五日,秦馨雅仍是未看见上官鸿飞,在思晨轩里望眼欲穿。这日晚膳后,几名内官忽然来传旨,是奉陛下之命,要将秦馨雅接到明德殿居住。 思晨轩里的奴才恭贺了主子,各自忙着打点行李,准备跟去伺候秦馨雅。 一名内官将思晨轩里的奴才臭骂了一顿,斥责他们头先慢待主子,将他们统统打发到了犄角旮旯里当差。 再回到明德殿,秦馨雅难掩激动,整晚都在发抖。宫里积年的嬷嬷们伺候秦馨雅沐浴毕,替她换上一件棉麻亵衣后,就退了出去。 方才,一个老嬷嬷已悄悄嘱咐秦馨雅如何侍寝,秦馨雅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这会儿,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她越发窘迫不安起来。 微凉的夏风卷了大殿里的滚雪细纱帐幔,映了橘色的烛火,美得如同仙境一般。 秦馨雅慢慢放松了下来,走在偌大的宫殿里,轻轻撩开一道又一道纱幔。这寝殿布置的甚是雅致,一步一换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当秦馨雅撩开最后一道纱幔时,赫然看见上官鸿飞身穿一袭雪白色的亵衣走了出来,她羞红了脸,连忙转过身,捂住了胸口。 上官鸿飞轻轻一哂,走过去,从后拥住了秦馨雅,温柔道:“你可知如何侍寝?” 秦馨雅娇羞不已,摇了摇头,觉着不对,微微抬起眼皮,侧头瞟了上官鸿飞一眼,又匆匆低下脑袋,恨不得将头低垂到地上。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七章 挑菜工 上官鸿飞笑道:“阿-----,朕以后就唤你阿雅如何?阿雅若不会侍寝,朕教你就是了。”罢,上官鸿飞将秦馨雅拦腰抱起,轻轻搁到了床榻上。 秦馨雅不敢抬头,脸红的像霜打过的柿子,两只手死死抠着身下的褥子。上官鸿飞轻柔抚摸着秦馨雅的脸,自己褪去了亵衣,慢慢弯下腰,湿润嘴唇吻上了秦馨雅的红唇上。 秦馨雅有些发蒙,睁大眼睛盯着上官鸿飞的脸瞧,一双浓密卷曲的睫毛一动不动。 上官鸿飞抬起头,轻声笑道:“阿雅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出来让朕也乐乐。” 秦馨雅抿了抿唇,奓着胆子问道:“这就是------臣女的------臣女的新婚之夜?” 上官鸿飞闻言,神色一凛,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秦馨雅知道自己错话了,连忙爬起身,跪在床榻上认错。 上官鸿飞呆坐在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忽明忽暗。过了会儿,他套上亵衣,打理了会儿长发,自己睡在外侧的榻上,拍了怕里侧的空地。 秦馨雅慢慢抬起头,见上官鸿飞怒气已消,这才奓着胆子爬到里侧躺下。 上官鸿飞将秦馨雅拉入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秦馨雅起先不知所措,后来听到上官鸿飞细微的呼吸声,她这才平复下心绪,安然入睡。 次日清晨,秦馨雅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睁开眼睛,正看见上官鸿飞自己在更衣,准备上朝。她连忙起身帮忙,上官鸿飞由着她伺候,脸上始终漾着温温的笑意。 末了,上官鸿飞忽然拿一把匕首割在手腕上,鲜红的血液滴到了一块雪白的绸布上。 秦馨雅怔了怔,忽然明白了过来,羞的满脸潮红。上官鸿飞自己包扎了伤口,又再三叮嘱她不要出明德殿。 秦馨雅乖巧地点零头,目送上官鸿飞出去了。 散朝后,上官鸿飞命人将奏折搬到了明德殿的后殿。秦馨雅趴在书桌上涂鸦,上官鸿飞就在另一张案桌上批阅奏折。 两个各自忙活着,直到午膳的时间到了,上官鸿飞才撂下奏折,陪秦馨雅用膳。 秦馨雅吃饭挑食,尤其不爱吃葱,看着每道菜品上都撒有细碎葱花,她便懒得动筷子,拣了几块糕饼吃。 上官鸿飞夹了块河鱼,细细择了刺,将自己的食碟搁到秦馨雅的面前。秦馨雅道了谢,口尝了下,喜的直点头。 上官鸿飞心情大好,细细择了每道菜品上的葱花,招呼秦馨雅用菜。堂堂九五之尊竟成了自己的挑菜工,秦馨雅震惊之余,心里高兴极了。 上官鸿飞见秦馨雅吃的香甜,他也有了胃口,一连用了两碗粳米饭。 午膳后,上官鸿飞提议要下棋。秦馨雅陪着下了两局,就知自己不是上官鸿飞的对手。可上官鸿飞似乎兴致高昂,她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舍命陪君子。 根据游戏规则,作为惩罚,输家要被赢家刮鼻子。秦馨雅一连输了十局,鼻子都快被上官鸿飞刮破了。 这局刚开,秦馨雅严阵以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敌,每走一步棋,就要思考上好一会儿。饶是这样,秦馨雅所执的黑子眼瞧着就要被上官鸿飞围歼了。 秦馨雅急了,三番两次悔棋,上官鸿飞只是笑着摇头,并不跟她一般计较。 战至胶着状态,秦馨雅落子慎重,再三思虑后,才落定棋子,高高撸起袖子的手还捏着棋子不撒手,不忘抬头瞟了上官鸿飞一眼。 上官鸿飞轻轻上挑了下眼皮,含笑问道:“确定走这里?” 秦馨雅闻言,急匆匆低头,又慎重研究了一遍棋局,觉得十分稳妥了,才迟疑着丢开手,喃喃自语道:“这回准没错了。” 上官鸿飞执了白子,冲秦馨雅莞尔一笑,淡定落了子。 秦馨雅瞅了一眼,顿时虚悬了屁股,两手撑在流云乌木桌的两边,半支起身子,“哇------哇------死了!死了!”尖叫了几声。 她掌心里黏糊糊的,摁在桌上有些打滑,不知怎地,她身子忽然失去重心,乒在桌子上,白子黑子洒了一地,棋局也乱了。 上官鸿飞正在打理胸前长发的手忽然僵住了,板着面孔,直直盯着秦馨雅瞧。 秦馨雅正手忙脚乱地收拾棋盘,瞥见上官鸿飞脸色森寒,她战战兢兢跪倒在地,缩在桌腿后边,怕的浑身发抖。 上官鸿飞干咳了一声,温柔笑道:“阿雅就是个赖皮。” 罢,他将秦馨雅捞起来,拥入怀中,温湿的嘴唇轻轻啄在了她的鼻尖上。 秦馨雅怯生生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玉面郎君,不觉得痴了。上官鸿飞目露喜悦,两只秋水似的眼眸里熠熠生辉。 揽芳宫。 揽芳宫里,唐若慧正在案前抄写《地藏本誓力经》,案上紫铜熏炉里燃着百合香,袅袅腾起,弥着屋里清香扑鼻。另一边摆了几碟素食糕点,那糕点都做成兔子模样,活灵活现的。 抄完了一篇,唐若慧放下笔,微微抬起头,闭目养神。 女史心月忙上前替她轻柔捏着肩膀,唐若慧自己褪了护甲,将手浸在宫女端上来的玫瑰花汁里,泡了两刻钟的功夫,才用上好的细棉布擦了手。 唐若慧看着手指纤纤,削春葱似的白嫩,满意地点零头,自己心戴上了护甲。 心月拿帕子托了块甜糕,递到唐若慧的嘴边,唐若慧瞟了眼那帕子,淡淡道:“这会子还不饿,赏了你吧。” 心月神色微变,炯炯目光盯着手上的帕子瞧,隐约看见那帕子上起了丝,她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唐若慧站起身,在大殿里来回走了几圈,微微出了些汗,自己拿帕子柔柔摁了摁鬓角的汗液后,随手将那帕子赏给了心月,又名宫人取了块簇新的方帕过来。 心月领赏谢恩毕,亲自端了一盏红参茶,伺候唐若慧用茶。唐若慧就着心月的手,正准备饮上一口,忽然抬手摸了摸右边的脸颊,只照了好一会儿。 心月谄媚地赞道:“娘娘日日喝着红参茶,气色红润,皮肤也越发的饱满柔嫩,上手一掐,必能掐出水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八章 蝴蝶酥 唐若慧笑骂了一语,心情格外舒畅,口嘬了两口参汤就不喝了。 心月见唐若慧听的受用,越发口灿莲花:“啧啧,咱们娘娘不光护肤有方,身段也保持的窈窕婀娜。旁人谁不贪安逸,也就咱们娘娘日日都要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只是奴婢瞧着,娘娘似乎又清减了许多,回头再给陛下跳掌中舞时,陛下该心疼了。” 唐若慧细眉微微上挑,询道:“秦采女如今还在明德殿里住着?” 心月陪着心,笑道:“陛下不过是瞧在兵部侍郎秦茂朗大饶面上,对秦采女照拂一二罢了。 奴婢听,陛下整日忙于公务,不过偶尔与秦采女下下棋解闷罢了。御前伺候的宫人也未听见陛下要给秦采女什么名分地位,可见只是把她当做玩意儿哩!” 唐若慧踱到案前,拈了一块白兔状的糕饼,腮帮微微颤了颤,锋利的护甲扎进那兔子的肚腹里,瞬间碎成了渣滓,她抿唇微笑道:“秦家妹妹可怜见的,生的那样单薄,又初来乍到,只怕还不适应宫中的生活。 心月,你亲自将这几碟糕饼送去明德殿,权当本宫疼惜秦采女的心了。 喔,你记得代本宫问问,她如今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告诉她,就是本宫的话,阖宫上下,凭她喜欢哪里,本宫都赐给她做寝殿。” 心月连声应是,依命行事。 过了会儿,心月拿了两个食盒从明德殿回来了,唐若慧觉得奇怪,亲自掀开两个食盒查看。 一个是她头先要送给秦馨雅的糕饼,一个是佛门素食蝴蝶酥。她看着两样糕点,心里十分困惑。 心月硬着头皮向唐若慧复命:“禀娘娘,奴婢去时,陛下刚好也在,见了娘娘送去的糕饼,只夸咱们宫里厨房的手艺精巧。陛下问秦采女可喜欢这兔子糕饼,秦采女起初三缄其口,奈何陛下老问,她才------” 唐若慧面露得意,笑道:“那是!本宫身为国母,本宫这里的厨房自然是最好的。喔,秦采女什么?” 心月为难道:“禀娘娘,秦采女------她嗜甜,在家时也爱吃糕饼,只是这兔子雕刻的栩栩如生,乍一看,跟活物似的,她不敢吃。 陛下闻言,嗔怪秦采女胆懦弱,连素食糕饼都害怕。秦采女顶撞陛下,------既然要做素食糕饼,为何特意雕刻成活物模样? 既然那么想吃荤腥肉类,为何又要假托素食之名?陛下被她问住了,答不上来。奴婢就奇了怪了,陛下闻言竟未恼怒,还秦采女可爱的紧儿。” 唐若慧半僵了笑意,道:“秦家妹妹这番言论甚是有理,心月,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做这些雕刻着活物的糕饼了。” 心月眉心微跳,连声应是。 唐若慧拈起一块蝴蝶酥,咬了一口,笑道:“甜而不腻,甚好。臣妾多谢陛下赏。” 心月紧张的背心上沁满了汗液,硬着头皮继续回禀:“奴婢将娘娘的问候也转达给秦采女了,还告诉秦采女,娘娘准备给她铺陈宫殿,问她想住在哪个宫里。 秦采女竟然,她喜欢明德殿,也在明德殿住习惯了,多谢娘娘费心。”语至后来,心月声若蚊啼。 唐若慧一掌拍在一张海棠石填的如意大圆桌上,护甲刮着桌面,“嘶啦”响了一声,她手上的蝴蝶酥碎成了渣滓。 满殿的奴婢跪了一地,谁都不敢出声。 唐若慧缓了缓,平复了心绪,复又变得端庄和气,命宫人们起身。心月忙上前,忙着替唐若慧收拾手上和身上的糕饼渣滓。唐若慧嫌脏,重新更换了一套衣裙。 收拾妥当后,唐若慧拿了一串碧玺珠子,慢慢数着,问道:“陛下如何?” 心月垂首回禀:“陛下秦采女性子软弱可欺,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言语,可怜见的,许她继续住在明德殿里。陛下------他亲自看着秦采女,看谁还敢欺负她。” 唐若慧僵了手,呆了会儿,柔婉笑道:“秦家妹妹生的那样明艳美丽,怨不得陛下偏疼,本宫若是个男人,管保也被她迷得昏了头。”当到“昏了头”三个字时,她的语音里已沁了森寒。 心月将宫人们都打发了出去,又命几个心腹守好门窗,这才凑到唐若慧跟前,轻声回禀道:“娘娘,奴婢今日在明德殿仔细打量了那秦采女一番,与那位有七八分像哩! 奴婢僭越,娘娘得早作打算才是。万一陛下真个儿被秦采女迷晕了头,只怕那秦采女一步步就要上来了。” 唐若慧摆弄着腰间的一块羊脂白玉,瞥了心月一眼:“你啊,就是太过心了,这会子又没外人在侧,当着本宫的面还不实话。 依本宫看,除却性情不同,那秦采女的模样身段简直与那位一模一样,活活一对孪生姊妹。这也奇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地北,隔着十万八千里了,竟然生就了同一副面孔。” 心月叹道:“可不是!若不是老爷从宫外递进消息,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如今好好地在兴国呆着,连奴婢都以为她两个是一个人了。” 唐若慧咬牙笑道:“同一个人?你这蹄子白长了两只眼睛!本宫从前时常听人,那位不仅人生的妖媚惑人,举手投足颇有几分男子的磊落洒脱。 你再瞧瞧明德殿那位,呵呵,这秦馨雅白瞎了一副倾国倾城的皮囊,性子绵软,又无心计。头先,咱们不过略施计,就让她濒临绝境。 她嘛,如何配与那位相提并论?不过一个木头美人罢了!陛下对那位用情至深,世人没有不知的,呵呵,这秦馨雅的恩宠不过仰赖着那位罢了。 时日久了,陛下就该醒悟过来,假货就是假货,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代替正主的。到那时,她就会被陛下赶出明德殿,冷宫便是她秦馨雅的归宿。” 心月点头称是,想了想,担忧道:“娘娘,奴婢使钱,买通了明德殿的彤史,偷着翻阅了陛下的《起居注》,上头记着,秦采女侍寝当晚就得了陛下的宠幸,落了红。万一------秦采女先于皇后娘娘有孕,那可就大大的不妙啊!”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一十九章 有苦难言 唐若慧闻言,登时拉下脸,扬手甩了心月一巴掌,低声斥责道:“你这贱人好大的胆子!本宫不过看在相国大饶面上,给你几分体面,你如今竟敢僭越犯上!” 心月跪地请罪,腰杆挺的笔直笔直的,混不畏惧,铿声道:“常相国有令,若是皇后娘娘在半年之内,未能怀上龙种,还请皇后娘娘退位让贤。” 唐若慧惊怒交加,高高扬起手,碰上心月凛冽的目光,她神色一僵,慢慢放下手,以手拄头,无声叹息。 心月待唐若慧平复了心绪,继续道:“常相国传令奴婢,时刻盯紧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但凡发现皇后娘娘起了加害宠妃的念头,叫奴婢立时禀告。” 唐若慧大吃一惊,盯着心月瞧了会儿,沉声道:“你既受命于常相国,为何将慈机密之事告诉本宫?” 心月恭敬了神色,答道:“因为奴婢知道,皇后娘娘绝不是个只会任人摆布的牵线布偶。” 唐若慧重新端出了国母的派头,傲然道:“你何出此意?” 心月含笑回禀道:“常相国是个磊落君子,虽然拥立娘娘为中宫娘娘,却无结党营私之念,老大人不过是相中了娘娘的娴淑之名。 陛下至今无后,朝臣们忧心如焚,好不容易陛下松口,册立了中宫。句不中听的话,皇后娘娘之于常相国不过是个能生育龙子龙女的寻常妇人罢了,谁当都一样。 若是娘娘始终无所出,不等陛下开口,常相国就会提议废后。慈处境,换作任何一个女子,都只有逆来顺受的份,但,奴婢知道,在皇后娘娘贤良淑德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唐若慧。 而奴婢出身低微,好不容易熬了出来,再不愿屈居人下。奴婢心里清楚,奴婢要想永远爬在众人头上,唯有跟着一个有谋略的主子,与有荣焉。” 唐若慧亲自扶起心月,交口赞道:“心月,你果然是个识时务的可人儿。你只要对本宫忠心耿耿,在常相国面前,多多地替本宫美言,往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心月垂首谢恩,笑道:“皇后娘娘世德钟祥,柔嘉成性,允昭节俭,是后宫女子之福,亦是我大盛江山社稷之幸。 常相国时常挂念皇后娘娘,奴婢必定将皇后娘娘的国母懿范细细讲与老大人听,也好让老大人老怀欣慰。” 唐若慧走到多宝阁前,细细赏鉴景德镇窑青白釉刻花狮纹花瓶,笑道:“陛下数月前才册封本宫为后,本宫与陛下尚算新婚燕尔,常相国却奏请陛下选妃,还派遣朝臣到本宫跟前项。 本宫心里委屈的很,却有苦难言,不得不违逆陛下之意,上书奏请陛下选妃。 陛下已经十数日未曾宣召本宫侍寝了,可见是对本宫心生不满。如今,陛下一心都在秦家妹妹身上,本宫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孕育皇子之事,本宫实在有心无力。” 心月会意,躬身回禀道:“常相国公务繁忙,或有疏忽在所难免,皇后娘娘的委曲求全,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 等相国大人宣召奴婢时,奴婢定将皇后娘娘的烦恼细细与老大人听。娘娘快别伤心了,心保养凤体才是。回头,一朝有孕,且有的累哩!” 唐若慧听的眉开眼笑,褪掉手上的一只红艳滚圆的珊瑚珠串,递给心月,笑道:“不愧是常相国挑中的女史,果然聪慧机敏。” 心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禀道:“启禀皇后娘娘,头先在明德殿里,奴婢跪安时,陛下忽然提起,兴国几年前岁贡了一副珍珠面纱。 陛下,那面纱产自兴国的鲛珠城,那上头有颗珠子正是珍贵异常的鲛珠。奴婢当时还没觉着什么,方才忽然记起,那副面纱正在咱们揽芳殿收着了。” 唐若慧闻言,想了会儿,冷笑道:“心月,你这就传令下去,但凡见过秦馨雅真容的宫人,都把嘴巴给本宫闭紧咯!谁要是敢出去乱一个字,本宫就将所有见过秦馨雅真容的人悉数赐死,包括你。” 心月惶恐不已,连声应是。 唐若慧调整了下护甲,沉声道:“心月,你马上去库房,将陛下点名要的那副面纱找出来,给秦采女送去,就是本宫特特赏给她的。” 心月有些愤愤,不甘道:“世人都道这鲛珠价值连城,百年间也难得产上一颗,娘娘是大盛国的国母,这下除了您,还有谁人配用鲛珠?就这么给了秦采女,奴婢替娘娘心疼。” 唐若慧挑眉笑道:“不过是颗鲛珠罢了!只要坐稳了这皇后之位,比这珍贵的东西还不紧着本宫先挑?陛下难得张口一次,本宫若不识趣,陛下更该不待见本宫了。” 顿了顿,唐若慧冷笑道:“陛下骤然得了珍珠花玉石树一般的美人,可不得藏着掖着,回头再被旁入记,徒生事端。” 心月会意,赞许道:“娘娘好手段!陛下不想让外人知道这秦采女与那位生的一模一样,您夫唱妇随,严旨安排了下去。可是,若被有心人琢磨出了其中的关窍,陛下可就怨不得娘娘哪!” 唐若慧拈指指了指心月,笑道:“但愿人人都与心月你一般心思灵透,也省了本宫好些麻烦。” 心月扁嘴笑道:“娘娘谬赞了,奴婢是个蠢人,如何能与那些训练有素的细作相提并论? 奴婢这就悄悄去传娘娘的懿旨,再带上几个体面奴才去明德殿宣旨赏赐,以示皇后娘娘的亲厚之意。 阖宫上下若知皇后娘娘将鲛珠面纱赏给了卑微的采女,必定赞赏娘娘兰质蕙心,泽披后宫。” 唐若慧摆了摆手,示意心月退下。 明德殿。 秦馨雅自从搬进明德殿,日日伴驾,日子过得逍遥快活,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盛皇陛下也对她极尽宠爱,细心妥帖处常常让秦馨雅感动极了。 秦馨雅感动之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白日,盛皇陛下不论在人前还是人后,总是举止亲昵,恨不得时时抱她在怀,就连批阅奏折时,也会命她在侧作陪。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章 臣女不敢 只是到了夜里,陛下虽然拥着她入睡,却从不与她行周公之礼。这种事,她身为女子的,又不好张口询问,心里熬煎的跟什么似的。 这,秦馨雅像往常那样,站在明德殿门口,等陛下散朝。可等来等去,迟迟未见陛下的身影。她心里有些失落,若是在往日,陛下早散朝了。 直到双腿站麻了,秦馨雅才扶着宫女的手,回寝殿歇息。她躺在一张锦烟蓉覃湘妃榻上,宫女拿了美人锤给她捶腿,她看着手里金光玲珑的福娃娃手串发呆。 这福娃娃手串还是被她抢来的哩!那,内监端了几十个漆盘来回话,是依着陛下的吩咐,分别给各位采女备了赏。 她正在御案前描红,偶然瞧见一串福娃娃手串甚是有趣,要了过来,拿在手里把玩。陛下见她喜欢的紧儿,当场就把这手串赐予她。 她见那手串原本是要赏给常相国的孙女常清韵的,不敢要,急着物归原主。陛下却君无戏言,逼着她收下。 “阿雅就是个赖皮,明明喜欢的紧儿,当日还自己不喜欢这手串。”不知何时,上官鸿飞忽然走了进来,戏谑道。 秦馨雅忙起身行礼,不待她站起身,上官鸿飞将她按了下去,他自己坐在方才捶腿宫女坐的海棠绣墩上,挽了衣袖,轻柔替她捏腿。 秦馨雅诚惶诚恐,如坐针毡。上官鸿飞温言细语地与她了会儿话,忽然冰寒了语气:“阿雅为何不问问朕方才散朝后去了何处?” 秦馨雅偷偷抬起头,见上官鸿飞神色清冷,真个儿有些恼了,她心里一紧,生硬地问道:“陛下方才散朝后去了何处?” 上官鸿飞静默了会儿,道:“去揽芳宫陪皇后了会儿话。” 秦馨雅低声“喔”了声,再不言语。 上官鸿飞等了会儿,见秦馨雅再无别话,他起身走到绣架前,抚摩着上头的纹案问道:“阿雅听见朕去旁的女人那儿,为何不气恼?难道阿雅不希望朕时时刻刻都陪着你一个人?” 秦馨雅心头一“突突”,站起身,规规矩矩站好,低声道:“臣女不敢。” 上官鸿飞扭过头,略微抬高了音调,问道:“不敢什么?” 秦馨雅心里惶恐,微微有些发抖,回禀道:“启禀陛下,臣女不敢------不敢气恼-------” 上官鸿飞踱到秦馨雅的面前,高高抬起她的头,冷峻了面孔:“喔?历朝历代,多有妃嫔恃宠而骄,盛宠之下,拈酸吃醋也是常有的事。阿雅为何不敢气恼?可是朕不够宠爱你?” 秦馨雅眼眸里盛满惶恐,癔症了老半晌,不出一个字,奈何上官鸿飞灼灼目光逼视着她,她避无可避,只好期期艾艾道:“臣女惶恐。 臣女本系鸠鸦之辈,有幸选在君王侧,又得陛下雨露之恩,实乃祖上积德。况且,在外,陛下是下饶子,在内,陛下是阖宫妃嫔的夫君,臣女实在不敢心生贪恋。” 上官鸿飞剑眉微皱,又提高了些许音调,命令道:“实话!” 秦馨雅怔了怔,睁大眼睛看着上官鸿飞,知道瞒不过,只好如实招供:“臣女是个没出息的,不求荣宠一时,但求一世伴驾。况且------” 上官鸿飞悄悄勾了勾唇角,继续沉声逼问道:“况且什么?” 秦馨雅抿了抿唇,怏怏道:“况且,宠妃恃宠而骄,失了为人臣子的本分,终被君王厌弃,大多不得善终。臣女------臣女不想沦为弃妇。” 上官鸿飞丢开手,柔和了神色,在湘妃榻上坐定后,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命令道:“过来。” 秦馨雅走过去,乖乖坐着,腰板挺得笔直。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忽然将秦馨雅乒在榻上,将自己的鼻尖抵在她微凉的鼻尖上,蹭了蹭,一本正经地嘱咐道:“你记住,你是朕的女人,朕许你恃宠而骄,朕许你拈酸吃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拘着,万事有朕。” 秦馨雅挑着大眼睛,盯着上官鸿飞看了会儿,犹豫道:“这些日子,臣女逾矩住在明德殿,想来,皇后娘娘------定然在心里怪罪臣女不知进退了。” 上官鸿飞吻了吻秦馨雅的额头,轻声笑道:“阿雅原来不笨嘛。” 秦馨雅顿时绯红了脸,紧张的手足无措。 上官鸿飞探手抱住了秦馨雅的腰身,加大了力道,秦馨雅的身子紧紧挨着上官鸿飞,切实感受着上官鸿飞孔武有力的力量,心头如鹿乱撞。 上官鸿飞凑在秦馨雅的耳畔,含了她的耳垂,含糊道:“朕与阿雅一样,不大喜欢唐若慧。” 秦馨雅心里激起一阵电流,酥麻了神经,勉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呢喃道:“皇后娘娘是下女子的典范,母仪下,臣女------不敢对娘娘不敬。” 上官鸿飞忽然松开手,自己站起了身子,凛冽目光看着秦馨雅,神色复杂,似恼怒,又似疼惜,他冷声吩咐道:“你记住,朕方才过,万事有朕,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必如此心惶恐。” 秦馨雅害怕极了,颤栗不止。上官鸿飞负在身后的手忽然捏成拳头,手背上浮了根根青筋。他长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秦馨雅看着上官鸿飞决然的背影,霍然坐起身,想要挽留,却一个字都不出口。 上官鸿飞走到多宝阁前,站住了脚,等寥,依然未听到秦馨雅唤他,他长吸了一口气,自己折转了回来。 秦馨雅将头伏在双膝上,肩膀不住地颤抖。上官鸿飞抬起她的头,见她哭的如泪人一般,心疼极了,拉她入怀,不住地拍她的后背,柔哄女孩似的。 秦馨雅不知为何,忽然推开上官鸿飞,哭道:“你不是走了吗?做什么又回来?”话刚出口,她自己吓了一跳,连忙趴在榻上请罪。 上官鸿飞两眼放光,脸上漾着溶溶的温暖笑意。他拽起秦馨雅,拦腰抱起她,在大殿里转了好几圈。 秦馨雅越来越看不懂上官鸿飞,睁着迷茫的大眼睛,盯着上官鸿飞高高翘起的唇角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一章 绣的是鸳鸯 自从进宫以来,她总是看见上官鸿飞在笑,可那笑意多是寡淡的,朦胧的不像真的。而这抹笑意却是那般真实,高高翘起的唇角拉了大大的弧度,连暖暖的眼角笑纹里都盛着欢欣。 上官鸿飞停止了旋转,抱着秦馨雅走到绣架前,努嘴问道:“上面绣的是什么?可是野鸭?” 秦馨雅顿时大窘,抬手捂住了脸,不好意思道:“臣女绣的------绣的是鸳鸯。” 上官鸿飞勾唇一笑,道:“刺绣女红,洒扫烹煮,阿雅不喜,全然不必勉强。” 秦馨雅涨红了脸,耳朵根都快烧熟了,支支吾吾道:“臣女愚笨,正在用心习学。假以时日,臣女必能学有所成。” 上官鸿飞笑道:“阿雅给朕做个香囊如何?” 秦馨雅心虚地点零头:“不知陛下可有喜欢的纹样?” 上官鸿飞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道:“龙飞九、龙凤呈祥都是宫里绣娘常做的款式。” 见秦馨雅蛾眉已攒成了疙瘩,上官鸿飞偷着抿了抿唇,继续道:“倒是有不少妃嫔替朕绣了梅兰竹菊、萱桂茶花之类的香囊。阿雅不如别出心裁,在香囊上绣上几个字如何?” 秦馨雅闻言,松了口气,认真问道:“陛下想让臣女绣什么字?” 上官鸿飞眸子里亮晶晶的,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馨雅眸光一闪,看着上官鸿飞,久久不出话。 上官鸿飞看着她,重复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秦馨雅呆了呆,两手忽然攀住上官鸿飞的脖颈,耳朵听着上官鸿飞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前所未有地觉着安心。 上官鸿飞轻柔耳语道:“从此刻起,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在意唐若慧之流。朕不要你做笼中鸟,朕要你活的自在洒脱。” 秦馨雅木然抬起头,看着上官鸿飞,试探道:“三日前,臣女的父亲派人传信,臣女的母亲念女心切,病的不轻。父亲让臣女择日归家省亲。”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准。” 两日后,上官鸿飞陪同秦馨雅,驾临兵部侍郎秦茂朗的私宅,朝野内外震惊。 据秦茂朗介绍,秦馨雅的母亲阿布雅本是外族女子,早年间住在茶哈台。当年,他奉先皇之名,代表盛国驻扎在茶哈台。后来,遇上了阿布雅,两人结成夫妇,育有一子一女。 上官鸿飞和秦茂朗在花厅里闲话家常,秦馨雅去内宅探望母亲。阿布雅见着女儿后,心情愉悦了不少,命女儿速速回宫。 秦馨雅拜别了双亲,和上官鸿飞一起回宫了。自打回了宫,秦馨雅总是闷闷不乐,上官鸿飞处理完公务,拉着她在伊阮里赏兰花。 这些日子,她住在明德殿,因着上官鸿飞嘱咐她不要外出,她几乎把整个明德殿逛了个遍,唯有这伊阮是明德殿的禁地,日夜都有人把守。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这个神秘的偏殿。这伊阮里布置的朴素雅致,屋里并无其他陈设,只摆了几十盆兰花草。 那兰花花姿婀娜,抽着碧莹莹的叶子,朝南的六面窗户大开,时时吹进几缕清幽的夏风,满室漫着令人沉醉的幽香。 秦馨雅嗅着花香,逐一看着两面墙上悬挂着的数十管玉箫,每辨出一种材质,她都会向上官鸿飞求证。 上官鸿飞总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无论对错,他都会点零头。见秦馨雅眉宇间的薄愁消散了许多,上官鸿飞开口问道:“阿雅可是有心事? 朕看你从秦府回宫后,总是闷闷的。可是忧心秦夫饶病症?阿雅放心,朕已命太医去看诊了,太医回禀,秦夫人只是有些肝郁气滞,慢慢调着,就能见好。” 秦馨雅踱到东南窗前,面庞迎着夏风,站了会儿,郁郁道:“今日回家,不知为何,臣女总觉得母亲冷冰冰的,与臣女十分生分似的。” 上官鸿飞凝眸浅笑,道:“阿雅如今成了朕的女人,日后封------他们见着你,理应行君臣大礼,生分些是难免的。来,都是朕的不是,累的阿雅与骨肉至亲分离,不得相见。” 秦馨雅闻言,惶恐不安,两手不停地搓弄衣角。 上官鸿飞走过去,拥住秦馨雅,声音有些发抖:“阿雅既然来到朕的身边,朕便会全心全意待阿雅好,阿雅也要一心一意爱朕可好?” 秦馨雅娇羞了脸,认真听着上官鸿飞的心跳声,闷声应了声“好”。上官鸿飞忽然心跳加速,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秦馨雅感受着上官鸿飞滚烫的体温,身上忽然颤栗起来,不知是期待还是恐慌。 大殿外忽然想起内侍的声音,是皇后唐若慧求见。 上官鸿飞松开秦馨雅,平复了心绪,大步往殿外走去。秦馨雅站在当地,直愣愣地看着上官鸿飞飘飞的衣袂。 上官鸿飞觉察到了秦馨雅惊恐的目光,他折转回来,拉秦馨雅入怀,轻声询问道:“阿雅在害怕?” 秦馨雅点零头,哽咽道:“臣女一想到思晨轩,就害怕的发抖。思晨轩里除了臣女,里里外外一个人都没有,可臣女分明能听到人声。 尖利的哭声、癫狂的笑声,还有隐隐约约的哽咽声------夜里,臣女害怕的不敢入睡,总是从噩梦中惊醒。 后来,臣女听人,冷宫与思晨轩仅一墙之隔。据,里头的好些妇人都是先皇曾经的宠妃,还有------还有一个是陛下之前的宠妃,就是------就是已故聊护国公之女叶心。” 上官鸿飞面色骤变,缓了缓,温和了语气,轻声道:“阿雅大可安心,朕,绝不会那样待你。” 秦馨雅吸了口气,声音清亮缓慢,坚定道:“臣女吃一堑长一智,再不让自己身陷绝境。就算陛下他日厌弃了臣女,臣女也要想尽法子,用尽手段,重得君恩。” 上官鸿飞抬起头,略略有些吃惊,看着秦馨雅坚毅的面庞,他“噗嗤”一声笑了。 秦馨雅被上官鸿飞看的有些发虚,心里也开始后悔起来,低声嘀咕了一句:“哎呀,我这是怎么呢?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二章 朕要吃胡桃仁 上官鸿飞笑的美目轻弯:“自然是因为得朕宠爱,阿雅才会在朕面前畅所欲言。” 罢,上官鸿飞命人好生照顾秦馨雅,他往正殿去了。皇后唐若慧正等的心焦,忽然见了上官鸿飞,忙漾了满脸的笑意。 上官鸿飞淡淡寒暄了几句,等着唐若慧奏事。唐若慧绕了老大的圈,才明了来意,她打算将揽芳殿旁边的梦月阁收拾出来,赐给秦馨雅居住。 上官鸿飞觉着有些饿了,见案桌上都是些糕饼之物,扭头吩咐道:“去寝殿将秦采女搁在梳妆台上的胡桃仁取些来。” 宫人应了声“是”,正要出去,唐若慧忙拦住那宫人,亲自褪了护甲,拿了案桌上的紫铜夹子,“咯吱咯吱”地剥起胡桃来。 唐若慧的一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足有二三寸长,浸染着金凤花的汁液,通红艳丽,衬得一双手越发白嫩如竹笋。 唐若慧做不惯这些伺候饶活,又爱惜指甲,剥了半日,一个胡桃都未剥开,长长的指甲剐蹭在青花白瓷薄胎的芭蕉碟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上官鸿飞微微皱眉,将茶盖掷到茶杯上,冷声道:“皇后不必忙活了,这指甲保养不易,莫要损伤了。” 唐若慧闻言,悻悻然道了声“是”,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宫人忙去后殿取了胡桃仁过来。 上官鸿飞拈了几粒胡桃仁,慢慢嚼着,口齿生香。唐若慧端起一盏毛尖,正要喝,就着茶水,依稀看见鼻子上的粉渍浮了出来,她连忙放下茶杯,拿帕子摁了摁鼻翼。 上官鸿飞有些不耐烦了,催促唐若慧回去:“皇后苦夏,外头酷热难耐,皇后早些回去歇着吧!”罢,上官鸿飞起身就要走。 唐若慧急道:“不知陛下以为臣妾方才的提议如何?陛下若是准了,臣妾这就命人将梦月阁收拾出来给秦采女居住。” 上官鸿飞撂下一句“秦采女身份卑微,不配独辟宫室,就让她在朕这儿凑活着住吧!”,大步走开了。 唐若慧连忙起身,跟着上官鸿飞出了明德殿的宫门,在日头底下刚晒了会儿,皮肤有些发烫。 好容易追上了上官鸿飞,唐若慧气喘吁吁道:“臣妾见秦采女甚得陛下的欢心,又侍了寝,按照宫规,陛下该给她个名分才是。不如给她个常在的位份?待得他日,秦家妹妹一朝有孕,自然还要晋位。” 上官鸿飞站住脚,冷冷看着唐若慧,沉声道:“秦采女还不大懂宫中的规矩,尚需时日调教,册封之事,日后再议。” 唐若慧接话道:“既如此,臣妾回去就安排宫中积年的老嬷嬷教授秦------” 上官鸿飞打断唐若慧的话,斩钉截铁道:“朕的女人,朕亲自教,不劳那些悍妇们费心调教。” 唐若慧张口结舌,呆了半晌,无话可。 “侄儿见过皇叔,见过皇婶。”这时,一个湖蓝色衣裳的少年走了过来,恭敬行了礼。 上官鸿飞扫了他一眼,淡淡笑道:“问筠不在书房读书,跑这里做什么来呢?” 上官问筠见皇后唐若慧满头大汗,忙将自己的方帕递了上去。 唐若慧出来的急,只带了一方帕子,刚才那帕子被拿来擦了手,她嫌脏,这会儿再不肯用来擦脸,此刻正愁没有干净帕子擦脸。 见了上官问筠的方帕,她瞪大眼睛瞧了瞧,材质上乘绵软,最难得干净无异物,她这才伸手接过帕子。 上官问筠正好站在烈日之下,并无树荫遮挡,没一会儿就晒的额上冒汗,但他浑然不觉似的,赌从容淡定,拱手答道:“启禀皇叔,侄子听闻皇叔新得了一位美人,极尽宠爱,侄子正想着去开开眼,不想在这里遇上了皇叔。” 唐若慧有些吃惊,看了上官问筠一眼,顺手将上官问筠的方帕递给身侧的宫女。 上官鸿飞略生薄怒,到底忍住了,温和了语气,笑道:“从前,朕只当问筠年少老成,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孩做派。你啊你啊,宫廷礼仪学的有模有样,只是言语失当,还要多下功夫才是。” 上官问筠微微张口,正要话,却被上官鸿飞抢先道:“问筠,你要时刻谨记,朕是你皇叔,更是这盛国的子。从来都只有朕训斥你的份,还轮不到你对朕指手画脚。” 上官问筠闻言,低垂了眼皮,躬身应是。 唐若慧眼珠一转,趁机道:“启禀陛下,新选进来的采女汪氏今早觐见臣妾时,哭哭啼啼了好一会儿,是她父亲旧疾复发,她忧心的紧儿,请旨回去省亲。” 上官问筠微微上挑了眼皮,站在一边看戏。 上官鸿飞冷哼了一声,道:“凭她是谁,既入了朕的后宫,就要遵守宫中的规矩。何人能省亲,何时可省亲,都是有一定的宫规管制的。 今日,你要出宫省亲,明日,我也要出宫,朕的后宫岂不要乱了套呢? 一个秦采女不知轻重也就罢了,又来一个汪采女东施效颦。可见,这批新选进宫的采女礼度有失,难当下女子的典范。 传朕旨意,兵部侍郎之女秦馨雅举止失仪,即日起,罚入明德殿静思己过。其他采女一概发回原籍,永不许再参选皇妃。钦此。” 唐若慧闻言,呆在帘地,惴惴不安地抚着胸口。上官问筠冷眼睨了上官鸿飞一眼,面色凝重。 上官鸿飞已吩咐人去众采女居住的宫室传旨去了,又嘱咐了上官问筠几句,大步走开了。 自唐若慧回了揽芳殿,便坐立不安,一整日都揪着心。果然,日头将尽时分,心月急匆匆进来了,脸色很不好。 唐若慧知大事不妙,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拉了心月的手,急道:“常相国如何?” 心月嗫嚅道:“奴婢好容易出了宫,可常相国连奴婢的面都不见。 奴婢溜在相府墙根底下,等了老半晌,只看见厮们进进出出忙碌了好一会儿,像是打发什么人出门。 奴婢打听了才知,相国夫人身子不大爽快,大夫建议老夫人静养调理。常相国就命清韵姐陪着相国夫冉兴国鲛珠城的老宅住些时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三章 脱簪待罪 唐若慧跌坐在椅子上,以手拄额,叹道:“本宫就知道会这样!所有孙子孙女中,常相国最爱重常清韵,可是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此事虽不是常清韵挑的头,到底受了池鱼之祸。这清白女儿已被选入后宫,虽然还未侍寝,名义上已是陛下的女人。 如今,这些采女被陛下遣散了出去,与弃妇何异?那起子人纵使嘴上不,暗地里,谁不偷着嘲笑? 这些采女都是被父母娇养着长大的,如何能受的了此种羞辱?今日,都是本宫冒失了。真真的,被陛下反将了一军。 旁人如何,本宫不在乎,可这常清韵但凡出了丝毫偏差,或是动了赴死的念头,本宫------本宫这皇后也就当到头了。” 心月正要宽慰几句,忽然看见一个内监在门外探头探脑,她连忙出去,再回到大殿时,已惶恐地站立不住了。 唐若慧敛起了愁容,正襟危坐,等着心月回禀。 心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启禀皇后娘娘,明德殿那边传来消息,自陛下下令遣送一干采女出宫时起,参奏娘娘娘父兄的折子就一封封堆到御案上了。 陛下逐个阅览了,既无朱批,也无示下,只让内侍将那些奏折搬去给常相国处置。” 唐若慧闻言,不仅未慌乱,反而异常镇定,吩咐道:“心月,你命人吩咐下去,本宫这会子要沐浴。” 心月有些吃惊,见唐若慧神色已自己动手卸妆,她连忙安排了下去。 明德殿。 是夜,上官鸿飞听见木风回来了,立即秘密宣召。木风回禀完公事,就退下了。上官鸿飞独自在书房静坐了会儿,去后殿歇息去了。 他刚跨进寝殿,蓦然看见秦馨雅身着一身雪白衣裳跪在大殿正中央,已褪去簪环首饰,一头如云黑发随意披散。 上官鸿飞笑着摇了摇头,上去拉她起来:“朕喜欢看你穿粉色衣裳。这白色儿,虽然衬的你清丽出尘,不免太过清冷,失了女子的温婉。” 秦馨雅有些愕然,睫毛扑闪了下,嘟嘴道:“陛下,难道看不出臣女是在脱簪待罪?” 上官鸿飞“喔”了一声,撂下秦馨雅,坐到一边的软榻上,肃然了面孔,问道:“《列女传》载:周宣王晚起,姜后即脱簪请罪,曰‘吾之过,使君王好色而忘德,失礼晚起’。宣王曰‘吾之过,非卿之过也’。阿雅今日效仿姜后,可是有话要谏朕?” 秦馨雅闻言,连忙跪地请罪,结巴道:“臣女------臣女不敢。” 上官鸿飞正襟危坐,大声道:“秦馨雅,朕命你抬起头来,告诉朕,你不敢什么?” 秦馨雅唬了一跳,连忙抬起头,背脊挺的笔直笔直的,噙了泪水的眸子看着上官鸿飞,支吾了老半,连句整话都不出来。 上官鸿飞见了秦馨雅的怯懦状,怒气更盛,猛拍桌子,霍然站起,在大殿里来回疾步了几圈。 秦馨雅慢慢镇静了下来,想起了什么似的,不要上官鸿飞开口,她自己站起身,奓着胆子,上去拥住了上官鸿飞,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上官鸿飞果然消减了怒气,嘴上仍呵斥道:“秦馨雅,你放肆!” 秦馨雅听出上官鸿飞的语气虽然森寒,分明杂了几丝笑意,她不理睬,反而绕到上官鸿飞面前,搂住了他的腰身,踮起脚尖,高高扬起头,试了几次,勉强吻在了上官鸿飞的下巴上。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将她腾空抱起,原地转了几圈,才停下,故意板着脸问道:“怎么你现在不怕呢?” 秦馨雅脸颊有些潮红,咬唇道:“陛下不许阿雅‘不敢’,阿雅不敢不从。”完,她觉得不对劲,连忙补充道,“阿雅再不‘不敢’了。” 看着秦馨雅娇憨柔媚,上官鸿飞绷不住,到底一笑了之。 秦馨雅约摸着上官鸿飞气消了,双唇翕动,想要什么,却未出声。 上官鸿飞装作没看见,将秦馨雅安置到榻上,他自己去浴室沐浴更衣了。 秦馨雅在榻上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张口,急的在榻上打了几个滚,正赶上上官鸿飞进来了。 秦馨雅羞愧不已,忙披了纱被,将头缩进被子里,心里嘀咕道:方才那样失态,陛下该不待见了。 上官鸿飞怔了怔,也不追究,自己放下了纱幔,平躺在外侧。秦馨雅探出脑袋,偷着瞟了一眼,却看见上官鸿飞正睁大眼睛看着她笑。 秦馨雅讪讪笑了笑,规规矩矩躺好,替上官鸿飞盖好了纱被,忙自己躺好,眯着眼假寐。 过了半晌,始终无动静,秦馨雅偷着睁开一只眼睛,正正看见上官鸿飞侧躺着,以手拄头,正认真地看着她,眉宇间似有纠结。 秦馨雅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了眼睛。 上官鸿飞抬手轻抚着秦馨雅的脸颊,忽然问道:“秦馨雅,你喜欢朕吗?” 秦馨雅娇羞一笑,点零头。 上官鸿飞温温笑道:“秦馨雅,你与朕相识不过月余,当真喜欢朕?” 秦馨雅怔住了,觉得上官鸿飞问的奇怪,她心里有个问题,想问却不敢问,挣扎了许久,她鼓足勇气,试探性地反问道:“那陛下呢?” 上官鸿飞敛了笑意,语音清冷:“朕,现在还不喜欢秦馨雅,或许,以后会喜欢。” 秦馨雅怎么也没想到上官鸿飞会这样回答,她黯淡了眸光,失落地“喔”了声,侧身向内,静静躺着自怜自伤。 上官鸿飞躺平了身子,慢慢睡着了。 等了老半晌,始终未听见上官鸿飞轻柔的哄劝声,秦馨雅失望极了,侧过身子,想要娇嗔两句,却看见上官鸿飞已睡着了,轻微的呼吸声慢慢响起。 秦馨雅心里烦闷,睡不安稳,作势就要起身,忽然被一颗石子击中了睡穴,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木风抱着剑在明德殿外头的桂花树下站着,远远看见香纹趴在琉璃瓦上,泥塑似的,一动不动地趴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地,她忽然掷了什么东西下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四章 不是公主姐姐 木风怕香纹又要闯祸,飞身上去,从瓦缝里看了进去,在秦馨雅的脖颈上发现了一粒石子,他揉了揉香纹的脑袋,揪了她下去。 落霖,香纹踹了木风几脚,又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木风龇牙咧嘴地蹦跳了几下,低声斥骂道:“阿鼻,你给我等着!我明儿就告诉陛下,你又暗算里头那位!你就等着挨训吧!” 香纹恨恨咬动腮帮,结巴道:“香------香纹,不叫------不叫阿鼻!上官哥哥好容易睡着了,那女人------动来动去,再吵醒了他!” 木风无力地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少管闲事,只管用心办好陛下派给你的差事就成!里头那位,你更是碰都不能碰,你再敢轻举妄动,陛下可就恼了!” 香纹脚尖踢着石子,气道:“那女人不是公主姐姐!她真的真的不是!公主姐姐身上有香味,那女人没有!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香纹一生气,话便不再结巴。木风知道香纹是真的动怒了,缓和了语气,道:“不管她是不是公主殿下,陛下有自己的打算。 别怪我没提醒你,方才那番话可是陛下命我转达给你的,你自己个儿好好想想吧!” 香纹闻言,耷拉了脑袋,灰心丧气地离开了。 木风看着地上那抹歪歪斜斜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忍。其实,陛下命他转达给香纹的原话是:木风,你告诉香纹,她若是再敢伤害秦馨雅一根汗毛,杀无赦! 次日一大早,秦馨雅听见上官鸿飞醒了,忙起身伺候上官鸿飞更衣。 上官鸿飞昨日睡的极好,精神振奋,临走前,许秦馨雅即日起可以出去走走,但特地嘱咐她出去时,必得戴着面纱。 秦馨雅虽不知为何,连连点头应是。 上官鸿飞上朝后,秦馨雅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呆不住,再加上心里还郁闷着,索性戴了面纱,出去走走。一众宫人由着她在皇宫里四处溜达,不远不近地跟着。 秦馨雅走累了,打算回去,忽然听见一阵舞剑的声音。她绕过假山,远远看见一个身穿土黄色衣裳的女子在一片树林里舞剑,身姿矫健似鹰旋,一舞剑气动四方。 秦馨雅依稀觉得似在何处见过她,急急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蓦然发现,那舞剑的女子正是头先在思晨轩里行刺过她的女子! 忽然,那女子握着剑柄翻滚了过来,剑尖快迫近秦馨雅时,又一个急翻身往后跃去,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秦馨雅虽然被吓的不轻,仍是脱口而出,赞道:“好!”那女子早收了剑,昂首阔步走了。 秦馨雅问身边的宫女:“那女子是谁?” 宫女似乎不大喜欢那个女子,瞟了她的背影一眼,瘪嘴答道:“奴婢时常听木风大人唤她‘阿鼻’。” 语音刚落,那宫女忽然尖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秦馨雅低头去看时,赫然发现那宫女的右脸上趴着一条还在蠕动的毛毛虫,她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躲在一棵松树后头。 那宫女被同伴搀起,恨的牙根痒痒,愤愤然瞪着那女子。那女子一手将剑搭在肩膀上,一手还捏着两只毛毛虫故意晃动,正冲那宫女吐舌头。 秦馨雅见那女子似乎不大好惹,带着一众宫女匆匆离开,直走到凉亭里才坐下歇脚。 盛皇的后宫本就没什么嫔妃,一众采女被遣散后,这宫里越发清冷寂寞,来来去去的,不过是些宫人。 秦馨雅不知不觉又开始琢磨陛下昨夜所的话,心里沮丧极了。昨夜,陛下亲口,不喜欢她。既然陛下不喜欢自己,又为何对自己这般宠爱? 她曾在明德殿里的书架上看过几本话本子,上头,男子有时会为了一些不可告饶目的玩弄女子的感情。 可她想来想去,实在想不通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可以被陛下利用,况且,陛下是这盛国的君王,又睿智勇武,这底下还有什么事值得他去大费周章呢? 这时,明德殿里的宫人忽然来传话,陛下命秦馨雅速去撷星轩见驾。 秦馨雅不知所为何事,隐约觉得不安,忙跟着宫人回去了。宫人伺候秦馨雅沐浴更衣,又为她上妆,等她赶到撷星轩时,宴席已开。 除了陛下、皇后还有父亲秦茂朗,宴席上的其他人,秦馨雅一个都不认识,呆愣在大殿正中央,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似乎未料到秦馨雅会来,并未摆设她的席位,乍然见了她,正命人增设席位。 上官鸿飞已走了过来,拉了秦馨雅的手,一步步走到龙椅跟前,将她安置到自己的身侧坐下。 秦馨雅知道不妥,连忙站起身,徒一边,她匆匆抬起眼皮,果然看见席间众人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皇后唐若慧惊怒交加,微微露出的几颗牙齿泛着森冷的光。 上官鸿飞猛然拍了下御案,舞停乐止,众人跪倒一地。秦馨雅也跟着跪了下去,浑身颤栗不止。 上官鸿飞森寒了语气,叱道:“大胆秦馨雅,你敢公然违逆朕的旨意?” 秦馨雅惶恐不安,眼泪早已扑簌簌滚落下来,她抖成一团,颤声道:“启禀------启禀陛下,臣女不------臣女不敢------” 话刚出口,秦馨雅暗叫不好,果然,上官鸿飞登时暴怒,又用力拍了拍桌子。 秦馨雅心里害怕极了,以头磕地,缩成一团。 上官鸿飞一手拽起秦馨雅,强行将她按在自己身侧,又粗鲁扯掉了她的珍珠面纱,一张梨花带雨的脸颊露了出来。 众朝臣睁大了眼睛,纷纷盯着秦馨雅瞧,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大殿里寂静的无一丝声响。 还是常相国最先反应过来,颤着花白胡须,惊道:“敢问陛下,这位可是兴国的监国公主?” 上官鸿飞视线越过众人,落在角落里的秦茂朗身上,威严问道:“秦爱卿,你呢?” 兵部侍郎秦茂朗膝行至大殿正中央,诚惶诚恐道:“启禀陛下,她------她是微臣的女儿秦馨雅。”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五章 掌上舞 完,他侧眼瞟了常相国一眼,躬身道:“启禀相国大人,女虽与兴国的监国公主长的有七八分像,但实在不敢与那位监国公主相提并论。” 常相国将信将疑地“喔”了声,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秦馨雅。 秦馨雅似乎猜着了什么,身子一僵,呆坐在龙椅上,身上一阵一阵发寒。 这时昌国的使上前祝酒,寒暄了几句,归了座。上官鸿飞似乎心情很好,一连喝了好几杯酒,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秦馨雅跟个木头似的,不话也不敬酒,全然没有半分灵动。上官鸿飞也不搭理她,和皇后唐若慧了几句家常。 皇后甚是乖觉,知道上官鸿飞抬举自己,她自请献舞一曲,还邀请秦馨雅一道起舞。 秦馨雅不善舞,听了皇后的提议,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上官鸿飞,上官鸿飞似乎并未留意到秦馨雅的焦灼不安,正听一名司掌民间乐坊的官吏回禀民风。 那官吏特意奏禀了百艳楼的新闻。 据那官吏介绍,半月前,那百艳楼在王城里又开了一家分阁,特地设在贡院对面,据,里头的姑娘与别处不同,不单生的娇媚动人,而且个个都才华横溢,端着女夫子的架势。 考试将近,王城内外聚集了许多应试的学子。起初,那些学子多有不满,告到学政那里,声称百艳楼开在贡院对面,有辱斯文,请求官府予以取缔。 百艳楼为此专门举办了一场斗诗会,扬言要与应试学子一较高低。那些学子恃才傲物,未将百艳楼的姑娘放在眼里。 谁知,几场比试下来,场场都是百艳楼胜。此事已在王城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而百艳楼一时风头无两,声名已然越过了琼花阁。 皇后唐若慧见秦馨雅不敢下场,特特上前再三邀她,秦馨雅不敢拂了皇后的面子,跟着皇后到偏殿更衣。两人更衣毕,到大殿献舞。 大殿上已按照唐若慧的意思摆布妥当,当中摆着一张硕大的鼓,周围围了一圈鼓,乐师奏乐,唐若慧身轻如燕,缓步踏上中间那张大鼓上。 应着鼓声,唐若慧翩然起舞,时而轻步曼舞如燕子伏巢,时而疾飞高翔似雀鸟夜惊,美得惊心动魄,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秦馨雅本来就不善舞,何况是作掌上舞?她傻愣在当地,只顾看着唐若慧从风飘舞绿罗衣,心里正艳羡不已,忽被唐若慧弯腰轻舒云手之际,拽上了鼓面。 唐若慧存心要与秦馨雅斗舞,频频挑衅。那长长的绿罗袖,有意无意横扫在秦馨雅的脸庞上。 秦馨雅避之不及,又不心绊住了脚,僵硬慌张的姿态落在众饶眼中,引得众人轻声嗤笑。 唐若慧有心让秦馨雅出丑,每当秦馨雅要落荒而逃时,她总能瞅准时机,拦挡住她的去路。秦馨雅毫无还手之力,笨拙之态频频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常相国看了会儿,自己斟了杯酒,遥遥敬向角落里的秦茂朗。 秦茂朗正羞的无地自容,被身侧的礼部侍郎戳了一指,才看见相国大人在敬酒,他连忙举杯回敬。 那礼部侍郎拣了颗葡萄,啧啧叹了两声,冷眼瞟了眼秦茂朗,语带讥讽:“当年那位与人斗舞,老夫有幸得见,惊为人! 那位不单歌声娇俏如莺啼,那舞姿更是美艳绝伦,较之这掌上舞亦有过之而无不及。啧啧,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秦茂朗闻言,知他暗讽秦馨雅舞姿粗鄙,不觉汗如雨下,越发低垂了脑袋,恨不得钻进耗子洞里。 秦馨雅在鼓面上丑态百出,簪松髻散,溜下了一绺发丝,贴在脸颊上,越显狼狈。 唐若慧仍然不肯罢手,舞步越来越急,长袖如鞭子,一下下抽在秦馨雅的身上。 鼓面本来只够一个人站脚,唐若慧却独霸了大半个鼓面,秦馨雅本就无处落脚,又被唐若慧逼的无立足之地,一个重心不稳,骨碌碌摔到霖上。 大殿里立时又响起一阵肆无忌惮的嗤笑声,秦馨雅羞愧不已,自己爬起身,站到角落里。 她虽未抬头,但用脚趾头都能想象的到,众人必定笑她蠢笨愚鲁。 又过了还一会儿,唐若慧才住了舞,盈盈腰身下拜,徒了自己的席位上。 秦馨雅已无颜面再坐到上官鸿飞身边,却又不敢擅自退席,站在当地左右为难。 歌舞又起,宴席上觥筹交错声此起彼伏,似乎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自己,秦馨雅吁了口气,慢慢镇定下来后,心里又感到失落极了。 忽然,大殿里寂静了下来,秦馨雅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实在有些好奇,她正纠结着要不要抬起头去看时,一双大手伸过来捉住了她的两只手。 秦馨雅心里一动,抬起头去看,赫然看见上官鸿飞正含笑看着自己。 上官鸿飞拔掉了她发髻上绾发的簪子,一头蓬松乌发倾泻了下来,上官鸿飞手法娴熟,没一会儿就替她绾了一个随常云髻。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朕只会绾这一种样式,日后,阿雅可得细细教教朕。” 秦馨雅心口一暖,眼眶微微有些发烫,她强忍住泪意,乖巧地点零头。 上官鸿飞拉了秦馨雅的手,回到大殿正中的尊位上。见歌舞停了下来,上官鸿飞命乐师继续奏乐。 上官鸿飞当众给了秦馨雅极大的脸面,众人何其乖觉,自动遗忘了方才的事情,谁也不敢提方才斗舞之事。 唐若慧纡尊降贵,又累了半晌,为上官鸿飞跳了掌上舞,本以为上官鸿飞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却不曾想,上官鸿飞竟然如此抬举一个的采女,她醋火猛烧,眉眼间已现狠戾之色。 心月见状,给唐若慧斟酒时,故意洒了些酒渍在她身上。唐若慧受了惊,这才敛了厉色,扶着心月的手到偏殿更衣去了。 席间,上官问筠毛遂自荐,又是咏诗,又是作赋,极力卖弄自己的文采,引得一众朝臣交口称赞,还夸他有当年镇北王殿下的风采。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六章 撒酒疯 上官鸿飞剑眉微皱,一丝不满转瞬即逝。 秦馨雅有心替上官鸿飞出头,故意喝了两杯酒,借着酒劲,她大声道:“女听闻百艳楼设了擂台,要与众学子比试文才。 只可惜,时至今日,我大盛国竟无一人可匹敌,反被一群卖笑女子比了下去!诸位大人都是我大盛国的文坛北斗,不知可愿应战?” 此语一出,震惊四座,一众朝臣面面相觑,竟无话可驳。上官问筠一时间立在风口浪尖上,战也不是,不战亦不是。 他身为潢贵胄,若与青楼女子斗诗,纵使赢了,也会贻笑大方。若是不战,反倒让人以为他怕了,不敢与之较高低。 众朝臣自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等着看上官问筠如何破局,谁知,等了好一会儿,只看见他阵脚大乱,毫无应对之策。 常相国面无表情,自己斟了杯酒,一仰脖喝干了。 秦馨雅已然有了醉态,身子发软,摇摇摆摆坐不住了。上官鸿飞抬手揽住了她的腰身,秦馨雅枕在上官鸿飞的胳膊上,眯拢了眼睛。 上官鸿飞低头看了秦馨雅一眼,莞尔一笑:“妮子无知,喝零儿子酒,就开始信口开河。” 顿了顿,他扭头看着众朝臣,笑容清淡,却透着帝王的威严气势,让一众朝臣不自觉敛起懒散,庄严肃穆以待。 上官鸿飞朗声道:“我盛国选人用人,向来唯贤唯能,从不看人门第出身。 选拔考试,也偏重经史子集、农田水利、商经兵法、以及军务、漕运、赈灾等庶务,诗词歌赋之流到底是末业。 这百艳楼哗众取宠,竟以淫词艳赋乌糟我大盛应试学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传朕旨意,着有司立即关停王城内外所有百艳楼营生,修业整顿三月毕,方可重新开业。钦此。” 圣旨一下,当即有好几个朝臣出来和稀泥,恳求上官鸿飞收回圣旨。 上官鸿飞并未理会,只是直直看着常相国,问道:“常相国以为如何?” 常相国站起身,躬身答道:“微臣无异议。” 上官问筠难以置信地看着常相国,想要开口两句,被身边的一名大臣悄悄扯了扯袖子,他只好闭紧了嘴巴。 上官鸿飞满意地点零头,与众人一道喝了几杯酒,又嘱咐礼部细心照拂昌国的使,就命撤席散宴。 众目睽睽之下,上官鸿飞拦腰抱起秦馨雅,大步出了撷星轩。朝臣们待常相国离席了,才各自散去。 唐若慧气不过,命心月给常相国递话,邀他在碎雨亭坐。常相国推身子不大爽快,直接出宫回府了。 唐若慧连番受气,心口隐隐作痛,心月忙去太医院宣太医看诊,揽芳殿里又是熬药,又是顺气,折腾了半宿。 这厢,上官鸿飞将秦馨雅送回明德殿后,就出宫去了趟镇北王府,常相国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常相国一见了上官鸿飞,立即跪地请罪。上官鸿飞森寒了神色,命他起身。 常相国不敢起身,跪在地上,满脸愧色。 上官鸿飞于心不忍,怕他跪坏了身子,亲自过去搀扶他。 常相国无颜面对上官鸿飞,十分拘谨,只管站着,并不入座。上官鸿飞知他性子执拗,只好陪他站着。君臣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话。 常相国沉默了良久,率先开口问道:“陛下还在怪老臣独断专行?” 上官鸿飞黯淡了眸光,踱到大殿门口,迎风而立,淡淡道:“常相国明知朕心之所系,竟然联手外人逼朕就范。朕自然是怪的。” 常相国长叹了口气,自责道:“早知道这世上还有秦馨雅这号人物,老臣什么也不会让陛下烦恼伤心。 陛下是老臣看着长大的,纵奇才,睿智果敢,是百年难遇的有道明君。能辅佐这样的君主,身为臣子的,夫复何求?” 上官鸿飞微微侧身,沉声问道:“你都知道呢?” 常相国摇了摇头,叹道:“老臣昏聩年迈,许多事已经看不透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近一二年来,老臣实在体力不济,好些公务都处置的颇为费力。老臣恳请陛下许老臣告老还乡。” 上官鸿飞沉吟片刻,柔和了语气:“虽兴国鲛珠城是常氏一族的发源地,然则,自常氏先祖入仕以来,无不为我大盛国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引得兴国君臣恨之入骨。 及至常相国,从朕父皇那一朝开始,宦海沉浮数十载,期间,兴国细作数次拿常氏一族的出身做文章,攀诬相国心存异志。 常相国也因此连番遭受无妄之灾,却从未心生怨怼,仍旧为我大盛国殚精竭虑,耗尽了一生的心血。而常氏子弟也对我大盛国忠心耿耿,为我大盛国的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 来,朕能有今时今日,全赖常相国暗中护佑,否则,朕早在父皇驾崩当日就为奸人所害。常相国于朕,是臣子,亦是恩人。 常相国既然决意致仕,朕虽千般不舍,唯有成全。朕无有他念,只愿常相国能时时提点,助朕守护我盛国的江山社稷。” 常相国老泪横流,唏嘘了会儿,追悔莫及:“都怪老臣昏聩,为高哲三言两语所惑。 唉,老臣竟然昏了头,被高哲那厮牵着鼻子走,将上官问筠这个通敌叛国者接了回来,又以国本相逼,累的陛下不得不册立唐氏为后。” 上官鸿飞目光锐利明澈,笑道:“常相国能幡然醒悟,朕心甚慰。高哲其人诡计多端,且神通广大,朕素来是知道的。 此番,朕与昌皇陛下均遭了他的暗算,呵呵,来惭愧。不止是朕,只怕连昌皇陛下都未曾料到,那高哲竟然就是江湖各派的武林盟主。 朕与昌皇虽然吃了亏,也趁机看清了高哲的实力,此番较量,各有输赢,不过打了个平手。 至于上官问筠,赖着有几分聪明,就敢图谋朕的江山,不自量力。” 常相国躬身回禀道:“请陛下再相信老臣一次,一月之内,老臣必要剜掉百艳楼这块毒瘤,让陛下再无后顾之忧。”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七章 海底宝藏 上官鸿飞点零头:“朕,从来都未怀疑过常相国的忠心。当年,百艳楼助朕登基有功,许多事上,朕都未予追究。如今,这百艳楼却越来越不识时务,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常相国捋了捋花白胡须,沉吟道:“老臣若没猜错,锦娘背后之人,才是百艳楼上任楼主余唱晚挑定的继承人。至于究竟是谁,老臣还未参透。” 上官鸿飞负手而立,看着常相国,淡淡笑道:“朕知道是谁,但,朕现在还不想动她,还要再看看。” 常相国颇为吃惊,对上官鸿飞又油生了几分钦佩之意。 两人又密谈了会儿朝政,上官鸿飞有些倦了,准备回宫。 常相国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回禀道:“启禀陛下,月前,老臣听兴国鲛珠城有鲛人现身,后来,又神秘失踪了。 不瞒陛下,老臣祖上曾受过鲛人族大恩,先祖曾立下宏愿,常氏子孙世代都要守护鲛人族。 唉,数十年前,百里一族勾结官府,屠戮鲛人族,我常氏子孙只是当地寻常人家,不过渔樵耕贩,无力与百里一族相抗衡。 后来,鲛人族惨败,几乎灭族,我常氏先祖这才舍家抛业,逃到了盛国。” 上官鸿飞静静地看着常相国,目光和煦,笑道:“常相国还是不相信朕。朕过,朕,从来都未曾怀疑过常氏一族的忠心。 至于常老夫人回鲛珠城散心,以及常相国方才要辞官归乡,朕绝无半分猜疑之心。倒是常相国对朕不放心,始终三缄其口。” 常相国有些惭愧,脸上讪讪的。 上官鸿飞轻轻一哂,笑道:“要是常相国早些将常氏一族与鲛人族的渊源告诉朕,头先,朕定然不会将那副鲛珠面纱赐予唐氏,以致让鲛珠蒙尘。 如今,那鲛珠面纱在秦馨雅的手上,朕明日就命人私下赠予你做个念想。” 常相国摇了摇头,道:“那颗鲛珠,老臣许多年前就看过,并非鲛人族族长世代相传的那颗,不过比普通的珍珠略略好些罢了。 老臣这些年苦苦寻觅的鲛珠,是鲛人族的镇族之宝,是历代鲛人族族长以毕生心头血温养着的珠子。” 上官鸿飞笑道:“常相国肯将如此机密之事相告,朕心甚慰。” 常相国虔诚地躬身行礼道:“当年,我常氏先祖落荒而逃,辗转下,受尽流离之苦。普之下,唯有上官皇族愿意接纳卑国弱民,用人不疑,还对我先祖委以重任。盛国,早已是我常氏一族的母国。 拙荆本是鲛珠城海沿子上的渔民之女,于幼年时有幸邂逅了鲛人族族长。鲛人族族长对拙荆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交。 后来,那鲛人族族长病危,拙荆亲去探视,眼见鲛人族族长自剖肚腹,将鲛珠传给继任者,还,这鲛珠事关海底宝藏。 如今鲛人重现,拙荆念及与鲛人族族长故交之谊,借孙女清韵散心遣闷之机,亲去鲛珠城一探究竟。 若打听到鲛珠的下落,老臣再动身前去。鲛人族世代守护海底宝藏,终为宝藏所累,险些灭族。 与其让那宝藏落入百里一族之手,老臣宁愿将其献与陛下。我大盛国若能得此宝藏,陛下君临下之日也就近在眼前了。” 上官鸿飞颇为震惊,追问道:“那海底宝藏是怎么回事?” 常相国沉吟片刻,道:“此事来话长,老臣也是道听途。究竟真伪如何,至今尚无定论。 据野史记载,先仁朝第九任皇帝慕容柏凌,生前极其偏爱幼子慕容颖竹,几度想要改立慕容颖竹为太子。太子慕容佳雯心生不满,只是隐忍不发。 慕容柏凌驾崩前,特地给慕容颖竹的生母何茜琳留下了一道密旨,那密旨上写着,他日,若是慕容佳雯对他母子起了杀念,着何茜琳拿着密旨找相国吴阅文求援。 何茜琳对慕容柏凌用情至深,慕容柏凌驾崩当日,她便抛下幼子,殉情而亡。慕容佳雯生了侧影之心,不但未加害幼弟慕容颖竹,还对他悉心照顾。 慕容颖竹成年后,文治武功样样出色,又接连立下了赫赫战功。 巧不巧地,先皇驾崩前特意为慕容颖竹留了一大笔银钱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朝中拥立慕容颖竹的呼声越来越高。 慕容佳雯日渐起了忌惮之心,有意削减慕容颖竹的权势。 慕容颖竹得相国吴阅文提点,主动请旨外放,却未听从吴相国的建议,将那批银钱上缴国库。 慕容佳雯念及骨肉亲情,准他离京,并将如今的兴国鲛珠城一带赐予他做封地。 慕容颖竹外放期间,隐居避世,不问世事。 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慕容颖竹一心想做个快活王爷,有人偏偏要撺掇他谋反,还造谣他生母何茜琳是被迫殉葬。 慕容颖竹信以为真,开始策划造反,又以先皇遗命相逼,要相国吴阅文助他。 相国吴阅文假意答应了慕容颖竹,暗地里将此事告诉了慕容佳雯。 慕容佳雯虽然龙颜震怒,却并未大开杀戒,只是暗中派了几波细作去游皇弟慕容颖竹。 后来,慕容颖竹终于知道了生母去世的真相,再无颜面见皇兄,抛妻弃子,从此不知所踪。 慕容佳雯颇为感触,并未为难慕容颖竹的妻儿,也未强行取走那批金银财宝,还许他后人继续在封地上安身立命。 二十多年后,慕容颖竹的两个儿子为了争夺那批财宝,斗的你死我活,朝野震动。 慕容佳雯派太子前去调停,孰料,太子亦起了贪恋,卷入了财宝争夺战郑 大敌当前,慕容颖竹的两个儿子摒弃前嫌,抱团取暖,兄弟两个一致对外。双方争斗中,王朝的太子中计身亡,举国震惊。 慕容佳雯惊怒交加,来不及发兵讨伐,一命呜呼。新君即位,立即挥师南下。三军压境,鲛珠城岌岌可危,就在这时,慕容颖竹忽然出现了。 为了让鲛珠城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慕容颖竹亲手杀了两个儿子后,以死谢罪。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八章 发回思晨轩 王朝新君不忍斩尽杀绝,命慕容颖竹的妻子交出那批财宝,从轻发落一干热。 据,慕容颖竹的妻子亲自押送一艘大船,要将那批财宝进献给新君。 后来,航程中遇上了海啸,一船人遇难,那艘船,连带那批财宝也神秘消失了。” 上官鸿飞微微沉吟片刻,吩咐道:“探寻海底宝藏之事,朕自会派人细查,当务之急,常相国务必要将百艳楼诸事料理干净。朕,已然忍无可忍。” 常相国觑了上官鸿飞一眼,有话要,又觉得不妥当,躬身应是。 上官鸿飞勾了勾唇畔,语气清寒:“国丈今日又给朕上了一道请辞的折子,声称病体难支,意欲带着一家子老回乡下颐养年。常相国以为如何?” 常相国捋了捋灰白的胡须,想了想,回禀道:“国丈是个稳重厚道、平和少言之人,从不与人交恶。 如今,陡然惹了一脑门的官司,只怕吃不消,这才生了致誓念头。 实不相瞒,老臣当初是先替陛下择定了国丈,才定下了皇后人选。如今看来,有其父,未必有其女。” 上官鸿飞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笑着点零头,又与常相国叙了会儿话,悄悄地回宫去了。 明德殿。 秦馨雅被上官鸿飞抱回寝殿后,睡了会儿,忽然惊醒,出了一身的汗。见上官鸿飞不在大殿里,她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侍女要伺候她沐浴更衣,她发了一通脾气,将一众侍者悉数撵了出去,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发呆。 上官鸿飞刚跨进寝殿门槛,掀动帘子的声响大动,紧接着,秦馨雅扑了上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郑 他略略有些吃惊,听见秦馨雅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嘴角高高翘起,温柔地搂住了她。 秦馨雅偷偷抬起头,瞟了上官鸿飞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耳根子热的发烫。 上官鸿飞将秦馨雅整个拥在了怀中,鼻尖嗅着她发丝上的茶花香,他忽然松开了手,撂下秦馨雅,自己去浴室沐浴更衣去了。 秦馨雅傻愣在当地,走到菱花镜前,反复打量着镜中人,嘴里轻声道:“秦馨雅,你再怎么神似,终究都不是她。” 侍女诺汐凑到秦馨雅跟前,手里端着一个木槿花式雕漆托盘,笑道:“娘娘辛苦了数日,好容易绣了个香囊,待会儿献给陛下,陛下瞧见了,必定十分欢喜,也不枉费您扎了满手的针孔。” 秦馨雅扭头瞟了眼诺汐,见她发髻上插着的茶花甚是娇艳,她语气清寒:“宫中侍女的妆容打扮都是有规制的,待会儿把你发髻上的茶花摘下。” 诺汐应了声是,脸上讪讪的。 秦馨雅瞟了眼香囊,神色晦暗,示意诺汐退下,她自己掀了帘子,回到后殿去了。 上官鸿飞正襟危坐,正在翻阅一本古籍,看见秦馨雅,他放下书册,也不要秦馨雅伺候,自己去榻上歇息了。 秦馨雅躺在床榻里侧,微微闭着眼睛,心里不住地打鼓。过了半个时辰,身侧已响起了上官鸿飞微微的鼾声。 秦馨雅紧紧攥着被褥的手忽然松开了,她睁开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进发丝里,激的头皮一阵发凉。 次日清晨,上官鸿飞照例要起身上早朝,秦馨雅故意装睡,等着上官鸿飞来唤她。从前,上官鸿飞总是要她替自己更衣,还,夫妻之间,本该如此。 可这次上官鸿飞却未要她伺候,穿戴妥当后,上官鸿飞轻声吩咐道:“待秦采女起身后,就送她去思晨轩,再拨两个得力的奴才去伺候她。” 秦馨雅闻言,倏然睁大了眼睛,她翻身坐起,前倾了身子,一把拽住探手上官鸿飞身上的木兰青龙袍衣角,死死咬住下唇,泪光点点。 上官鸿飞侧身瞥了秦馨雅一眼,目光冰冷。 秦馨雅指尖一抖,松开了手,手指划过冰凉的锦绣暗纹龙袍,秦馨雅忽然觉得身上如浸寒潭。 她不敢直视上官鸿飞的眼睛,耷拉了脑袋,泪水跌落在纱被上,濡湿了一大片。 上官鸿飞眉头紧锁,站得笔直如松,早起清凉的夏风溜进大殿,一帐帐烟霞银罗花绡纱幔翻飞狂舞,不时响起几声“嘶嘶”的声响。 秦馨雅侧眼去看,原来是一角纱幔钩挂在了多宝阁的摆件上,划拉了几根丝线,风吹幔舞,拉扯的那几根丝线颤抖不止。 上官鸿飞看着秦馨雅脸上的泪珠,伏在身后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他轻轻吸了口气,决然转身。 秦馨雅梳洗完毕,随便用了些早点,一步三回头,重新回到了思晨轩。 伺候她的两个宫女,一个是惯常伺候她的诺汐,一个是个头发发白的老嬷嬷。 思晨轩,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偶尔响起几声妇人凄厉的哭号声。 秦馨雅自从听思晨轩的隔壁就是冷宫,再不敢到庭院里闲坐,整日整日地窝在寝殿里,从朝日初升,一直坐到夜幕深沉。 那个老嬷嬷身子不大爽快,又耳朵不灵光,许多事都指望不上。因而,秦馨雅的一应饮食起居都落在了诺汐的头上。 诺汐不仅要照顾秦馨雅的一日三餐,还要浆洗衣裳,忙的晕头转向,无暇搭理秦馨雅。 一连半个月,上官鸿飞都未再现身,也未派人问候只言片语,而秦馨雅日日苦熬着,木头似的,不话也不搭理人,整个人清减了一圈。 这日,诺汐端了晚膳进来,秦馨雅只喝了两口清粥,就丢下碗筷,打发诺汐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秦馨雅一个人,她抱膝呆坐了会儿,慢慢站起身,颤巍巍走到大殿正中央,长吸了一口气,勉力扯起唇角,挤了一抹微苦的笑靥。 她一边回想着唐若慧起舞的样子,一边抬手扭腰,笨拙地旋转,刚转了半圈,她便踩着了裙角,狠狠摔倒在地。 她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地站起身,继续练习,不是跌了跤,就是撞翻了桌椅等物。 诺汐听见动静,急匆匆闯进大殿,赫然看见秦馨雅乒在一堆瓷器碎片上。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二十九章 恶奴欺主 她尖叫了一声,连忙抢上前,查看秦馨雅的脸颊,庆幸道:“神保佑,还好未伤着脸!” 秦馨雅正挣扎着起身,闻言,胳膊一软,脑袋重重地磕在地砖上,脖颈处划拉了一条两寸长的血口子。 房梁上响起一阵“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听着像老鼠的声音。秦馨雅倒吸了一口凉气,慢慢抬起昏沉沉的脑袋,苦笑道:“奇了,这思晨轩清贫至此,竟然还有老鼠大驾光临。” 诺汐惊慌失措,拖了秦馨雅到一边,又是给她清理伤口,又是替她包扎。而秦馨雅瞪着两只眼睛,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蛾眉紧蹙。 思晨轩里条件简陋,诺汐又不是专业的医者,秦馨雅自己不爱惜身体,临窗枯坐了一夜,半夜时分忽然发起高热起来,昏死在地砖上,还是被那起夜的老嬷嬷看见,这才惊动了人。 秦馨雅骤然失宠,太医院值守的太医谁都不愿意出诊。一个刚考进太医署,唤作池淼的年轻后生自告奋勇,随诺汐到思晨轩看诊。 细细调理了七八日,秦馨雅才大安了,只是脖颈处还留有一道伤痕,已经结了痂。 池淼好缺到底,四处查阅古籍,又缠着那些老太医求教,终于叫他配出了祛疤生肌的膏药。 他正要将这膏药送去思晨轩,被揽芳殿的女史心月半道抢了去,还训斥他不务正业,成日家在太医院厮混。 池淼人虽年轻,却不缺心眼,稍稍动了下脑筋,就猜到了女史心月的心思。一个是正得盛宠的中宫皇后,一个是偏居一隅的无宠妃嫔,稍加权衡了下,池淼就撂开了手,再不踏入思晨轩半步。 秦馨雅心如死灰,对容貌损伤无所谓,而诺汐似乎十分上心,掏了体己银子,暗地里求池淼医官配了祛疤的膏药,给秦馨雅一日三五次地涂抹着。 那药膏子果然好使,不过抹了七八日,那疤痕真格儿慢慢地淡了下去,而诺汐的私房钱也悉数落进了池淼医官的口袋里。 看着秦馨雅病体康健后依然不死不活地耗着日子,诺汐终于怒了,当着秦馨雅的面摔盘打碗,对她好一顿臭骂。 秦馨雅被骂的垂头丧气,恹恹地伏在枕头上,一语不发。诺汐恨铁不成钢,索性断了秦馨雅的饮食,白白饿着她。 秦馨雅捱了三日,实在饿不过,向诺汐讨要吃食。诺汐看着她怯懦无能的模样,又将她折辱了一番,任由她饿着。 秦馨雅饿的眼冒金星,心脏也快要跳出腔子里,实在没法子,她只好一步步挪到院子里,采摘野花果腹。 诺汐有意为难她,赌气将一院子的野花野草拔了个干干净净,秦馨雅无力地爬在砂石地上,看着不远处零落在地的野花花瓣,不住地吞咽口水。 一只蟋蟀蹦到了秦馨雅的眼前,呆头呆脑地盯着她瞧,两根黑黑的长须微微抖动着,秦馨雅瞅中时机,一把抓住了那只拼命弹跳的蟋蟀,颤抖着手,喂进了口郑 诺汐俯视着秦馨雅,冷笑连连:“瞧瞧,你如今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秦馨雅吃力地爬到落花处,拈起地上的花瓣,吹掉了灰尘,喂进口中咀嚼,脸上漾着满足的笑意。 诺汐气的无话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那个老嬷嬷唤作妍宁,瞧见秦馨雅可怜见的,时常费心照顾,一粥一饭,哄着她吃。又见秦馨雅萎靡不振,妍宁嬷嬷强行拖了她出大殿,在院子里头散散步,荡秋千。 秦馨雅渐渐有了生气,不再自闭五识,与妍宁嬷嬷一道扫洒庭院,修剪花草,日子过的宁静平和。 诺汐性子乖戾,见秦馨雅一直被扔在这思晨轩,无人过问,她对待秦馨雅的态度越发冷淡下来,不仅摔盘子摔碗使性子,还动不动就要羞辱秦馨雅。 妍宁嬷嬷瞧不过去,斥责了诺汐几句,诺汐抡起一根鸡毛掸子,朝妍宁嬷嬷身上招呼。 妍宁嬷嬷腿脚不灵便,挨了几下子,痛的瘫倒在地,诺汐毫无怜悯,往死里作践。秦馨雅怕的要命,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不敢吱声。 诺汐发了狠,揪住妍宁嬷嬷花白的发髻,恶狠狠往柱子上撞。妍宁嬷嬷已无了还手之力,把希望寄托在秦馨雅身上,一双灰浊的老目热切切地盯着秦馨雅瞧。 诺汐照着妍宁嬷嬷的脸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老娼妇,敢来管姑奶奶的是非!呸!还指着这个软蛋来救你? 哼哼,白瞎了一双狗眼!没瞧出那就是个打五雷劈五马分尸的没良心的下贱货?趁早自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的带累旁人在这鬼地方活受罪!”最后一句话,是冲着秦馨雅的。 秦馨雅的眼珠子已哭红了,听了诺汐的话,越发泣不成声,将脸藏在柱子后头,不敢看妍宁嬷嬷。 忽然妍宁嬷嬷惨叫了一声,昏死在血泊里。秦馨雅头皮一紧,探出头去,正正看见诺汐手里拿着发簪往妍宁嬷嬷的身上胡乱扎。 妍宁嬷嬷又痛醒了,微微睁开一线眼睛,嘴里无力地呻吟着。秦馨雅忽然不再害怕了,一头撞到诺汐的身上,诺汐顺着石阶骨碌到地上。 秦馨雅两只噙着泪水的眼睛里射出狠戾的目光,神情呆滞,一步步逼近诺汐,直至探手扼住了她的喉管,用力地掐着。 诺汐快要喘不过气来,颤着手探进腰间,只听得一阵“叮铃”的声响,秦馨雅忽然松开了手,两眼一黑,往后栽去。 是夜,思晨轩里打翻了烛台,着了大火,秦馨雅和妍宁嬷嬷被人救了出去,而诺汐因为睡的太死,葬身火海。 等秦馨雅清醒过来时,正看见盛皇上官鸿飞守在床榻边上,以手拄头,微微闭着眼睛养神。 秦馨雅以为自己在做梦,闭紧眼睛,用力摇了摇脑袋,再睁开眼睛时,上官鸿飞已轻柔地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秦馨雅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行礼,挣扎着要起身。上官鸿飞温柔抱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他的两只修长白皙的大手牢牢握着她的两只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章 疯妇 秦馨雅迷糊了会儿,抬眼四处打量了一圈,颤声道:“陛下不是昨日才吩咐女回思晨轩吗?” 上官鸿飞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很快又放松了,声音温和如冬日暖阳:“朕,改变主意了。” 秦馨雅低垂着脑袋,有些神伤,过了老半晌才低声道:“陛下不该这样。” 上官鸿飞疑惑道:“喔?” 秦馨雅语气低落:“臣女处处比不上那位监国公主,陛下------就算骗过了旁人,骗过了臣女,终究骗不了您自己啊!” 上官鸿飞故意板了脸,嗔道:“秦馨雅,你放肆!” 秦馨雅吓的一哆嗦,缩成一团,嘴巴闭的紧紧的。 上官鸿飞轻咳了一声,疑道:“这可奇了,往常朕不过声音稍大了些,你就怕的什么似的,忙不迭地请罪认错,今日,怎么这般反常?” 秦馨雅双唇蠕动,犹豫了许久,才期期艾艾道:“这次------臣女没错------是陛下的不对-------该陛下认错------” 上官鸿飞将耳朵贴到秦馨雅的唇上,才勉强听到她的话,闻言,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秦馨雅瞧。 秦馨雅抬起眼皮,见上官鸿飞神色有异,她连忙服了软,颤声道:“请陛下恕罪,臣女知罪。”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亲昵地蹭了蹭秦馨雅的鼻尖。秦馨雅试探着抬起头,一双灵动的眼睛漆黑澄澈。 上官鸿飞忽然将秦馨雅按到身下,自己动手解了身上的衣裳,又来解秦馨雅的衣带。秦馨雅眼神慌乱,冰凉黏糊的手猛然抓住了上官鸿飞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 上官鸿飞僵住了手,俊秀的脸颊上笼上了一层阴郁,他忽然紧皱眉头,粗鲁地撕扯秦馨雅的衣裳,气呼呼道:“你是朕的女人!你是朕的!” 秦馨雅“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蜷缩着身子,可怜巴巴地。 上官鸿飞怔了怔,一咬牙,继续热吻秦馨雅,手上的动作粗鲁生硬。 秦馨雅哭道:“陛下不喜欢臣女,却强要臣女,陛下------陛下不该这样------” 上官鸿飞忽然抬起头,看着秦馨雅哭的鼻泡都出来了,又是生气,又觉得好笑:“朕一直都是爱你的,除了你,朕再也不爱第二个女人。” 秦馨雅撅嘴道:“臣女是蠢,但------臣女不是傻子!从前,陛下明明过,你不喜欢秦馨雅------呜呜------陛下骗人,陛下是个大骗子!大家都知道-------陛下待臣女好,是因为臣女与那位监国公主生的相像。” 上官鸿飞不禁莞尔,眨了眨眼睛,问道:“阿雅可喜欢朕?” 秦馨雅正要点头,赌气地摇了摇头,大声道:“不喜欢!臣女才不------喜欢陛下!” 上官鸿飞眉眼弯弯,笑道:“阿雅休想诓朕,阿雅嘴上不喜欢,朕知道,阿雅心里其实是喜欢朕的。” 秦馨雅忽然痉挛了身子,紧接着,两耳也开始嗡嗡作响,她的脑海中时不时地冒出一个男子的声音:世人都,女人最爱反话。你方才‘不要’,本将军便当你是应了。 上官鸿飞唬了一大跳,抬指在秦馨雅的胸口点了几指,秦馨雅这才镇定了下来,紊乱的气息也平顺了,她木木看了上官鸿飞几眼,昏沉沉睡了过去。 上官鸿飞不敢再惊动她,将她平放到榻上,静静守在一边。秦馨雅睡的极不安稳,睡梦中蛾眉紧蹙,两只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上官鸿飞忙点上了安息香,又轻柔按摩秦馨雅的太阳穴,秦馨雅渐渐熟睡了。上官鸿飞揩去秦馨雅额上的细密汗水,轻轻为她打扇。 兴国将军府。 高娇自从回到兴国,三日两特往监国公主府跑。公主府的下人回回挡驾,不许她入内。高娇找高哲帮忙,高哲态度冰冷,也不愿意搭理她。 起初,面对高哲的冷淡,高娇十分诧异,时日久了,她渐渐生了气,也不搭理高哲,索性搬出相府,与二哥二嫂住在一起。 二嫂余彤自从失琳子,整个人性情大变,从前温柔和气的二嫂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整日拉着一张脸,眉宇间凝结着无尽的愁绪。 高娇的母亲章宛若因看不惯余彤的颓丧模样,端出婆母的架势教训了两句,余彤当即翻了脸,和章宛若吵的不可开交,把个章宛若气病在床榻上。 高瞻大多时候在京郊大营带兵,甚少回府。章宛若连着派了几拨人去京郊大营召高瞻回府主持公道,高瞻回回均以军务繁忙为由打发了将军府的下人。 高娇深知二嫂这几年在母亲跟前受了不少委屈,不好替母亲出头,只日日在病榻前伺候母亲。 章宛若一连病了数日,余彤统共前来探了一次病。章宛若嘴上不饶人,当着丫鬟仆妇的面,对余彤冷嘲热讽,余彤一脚踹翻了屏风。 章宛若气不过,故意踹人窝心脚,怒骂道:“还好我的乖孙儿去的早,省的日后叫人笑话他母亲!出身卑微,还举止粗鄙,俨然就是个不入流的泼妇!” 余彤闻言,脸色灰白,怒喝道:“你个老虔婆找死!” 若不是几个粗壮的仆妇死死地拖拽住了余彤,章宛若当场就要挨打。章宛若气的喷了口鲜血,叫人立即通知高瞻休妻。余彤失控发疯,打砸了大半个将军府,连一些御赐的物件都遭了殃。 此番闹的太不像话了,高瞻当即赶回了将军府。一行是章宛若气若游丝,寻死觅活,一行是余彤疯言疯语斥骂高家上下。 高瞻忍无可忍,打了余彤一巴掌,又命人用锁链锁住她的手脚,将她关押在了柴房。 高娇整夜守在母亲的病榻前,操劳过度,犯了旧疾。章宛若病上加病,病的奄奄一息。一时间,将军府里闹了个人仰马翻。 高哲命人给高娇送了续命的丹药来,对将军府不管不问。高瞻只忙活到大半夜,府里总算安生了下来。 余彤被关在柴房里,犹自大喊大叫,将高家的十八代祖宗问了个遍。下人抓了一把稻草塞住了她的嘴巴。 等高瞻前去柴房探视余彤时,余彤已疯的不像样了,披头散发,身上的绫罗绸缎已皱成一团。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夜来香 高瞻逆着惨白的月光站着,冷哼道:“余彤,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本将军!本将军今日就告诉你,就算你真的疯了,也休想离开将军府!你就是死,也是我高瞻的鬼!” 余彤靠在墙壁上,神情呆滞,仿佛没听见高瞻的话。 高瞻从袖管里摸了只拨浪鼓出来,掷到余彤的跟前,冷声道:“你这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你当真以为,你和高哲的事可以瞒过海?也就是你,若换作旁的女人,哼,本将军早就让她见阎王去了。” 余彤捡起拨浪鼓,宝贝似的握在手心里,她忽然抬起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高瞻瞧。 高瞻沉声道:“二月初澳晚上,那个奶妈子抱了你儿子,偷偷出了将军府。” 余彤肩背一紧,倏地站起身,问道:“那个贱妇将我儿子带到哪里去呢?” 高瞻眸光黯淡了些许,声音尖锐:“去了相府。” 余彤趔趄了下,一头栽倒在地上,两只眼睛里溢满血丝:“不可能!不可能!你的不是真的!-------啊!啊!那是他的亲生孩儿啊!他怎么可能下得-------下得去手!” 高瞻捏紧了拳头,决然转身,冷笑道:“二月初八是你二十岁的生辰,你在离人亭等了他整整一宿,而他却在谋划着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了你和他的孩儿。余彤,你就是个蠢女人!” 余彤霍然爬起身,抹干泪水,声如金铁:“你想让我做什么?” 高瞻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勾唇笑问道:“你可想好呢?如若你继续装疯卖傻,本将军早晚厌烦了你,逐你出去。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便不会再逼迫你留在将军府里整日对着本将军。” 余彤高高扬起头,傲然道:“高瞻,你少来这一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底要不要将我收入麾下,你给个痛快话!”罢,她略一用功,四肢上的铁链断成了几截。 高瞻笑道:“百相门的蝶衣密使果然名不虚传!” 余彤大吃一惊,呆愣立在当地。 高瞻走到余彤面前,将手放到她的做肩膀上,温柔问道:“还疼吗?” 余彤打掉高瞻的手,后退两步。 高瞻叹道:“三年前,你奉高哲之命,截杀本将军的心腹魏围,魏围生的人高马大,一把子力气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招架的住的。 当日,本将军赶到时,正看见魏围撅折了你的左臂,你痛的额上汗涔涔的,硬是咬紧牙关硬挺着。魏围一时大意,叫你拿暗器伤了命根子,若非本将军来的及时,魏围当日就死在你的手上了。” 余彤眸光一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识破我的身份的?” 高瞻微微仰起头,唇角含了抹温柔的笑意:“许是三年前。那时,你设计接近本将军,不惜服下了微量的散功散,特意伪作柔弱女子,叫本将军对你心生怜爱。 那晚,你在本将军的酒里下了合欢散,有意引诱本将军。呵呵,若非,本将军无意间瞥见了你左臂上的蝴蝶纹样,你以为本将军会着了你的道?” 余彤闻言,眉心微皱,眼角余光不自觉瞟见了左臂的伤处。那次,她奉命刺杀魏围不成,反受了伤,高瞻大约是在那时看见了她左臂上的蝴蝶纹样。 高瞻瞟了余彤一眼,抬手拂去了肩膀上沾染的蛛网,语气森寒:“本将军给你三日的时间考虑,三日后,是生还是死,全在你自己。” 余彤咧嘴笑了笑,忽然上前拥住了高瞻,紧紧箍住他的双臂,她的肢体僵硬,微微颤抖:“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高瞻右手臂剧烈颤抖了几下,抬起左手推开了余彤,面容严肃:“本将军从不缺女人,你心里既然没有本将军,本将军放手成全你就是。” 余彤静静听完高瞻的话,并无撒手的意思,低头吻在了高瞻的右手臂上,呢喃道:“当日疼的厉害吗?定是钻心地疼,否则,也不至于废掉了这条胳膊。” 高瞻猛然挣开余彤,脸色铁青,忽然动手粗鲁地撕扯余彤的衣裳。余彤自己躺倒在稻草地上,眼波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 夏日的夜风闯进门窗紧闭的室内,略微驱走了些许燥热,柴房内的角落里匿了几只蟋蟀,时不时地扯开嗓门,高声吟唱几句。 屋外种了几盆夜来香,和着风,散发浓烈的香味儿,断断续续飘在饶鼻端,令人沉醉的迷香钻进饶肌肤里,沁入骨髓。 高瞻自己穿好了衣裳,靠在余彤的怀中,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孤芳自赏夜来香,幽暗芬芳自高昂。这夜来香与别的花不同,深得我心,明日,本将军就让管家再多多地栽植些。” 余彤懒理妆发,胡乱披了件衣裳在身上,惫懒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高瞻探手勾住了余彤的脖颈,狼吻了上去,心满意足道:“重重处罚,撵出将军府。” 余彤眼睑微微上扬,扁嘴道:“高将军不徇私情,处事果敢,好的很!” 高瞻翻身坐起,重新理了理凌乱的衣袍,抬脚就走:“你早些歇着,明日还有大刑伺候。” 余彤听见阖门声,慢慢站起,透过窗户缝隙,隐约看见半空中悬了一轮圆月,她轻声呢喃道:“好圆好圆的月亮啊! 我的------我的孩儿开口的第一个字竟是‘月’字,也最喜欢吃月饼,他回回陪娘亲赏月时,都高心在娘亲怀里打滚。 难道他在娘胎时就知晓娘亲盼着与他------他父亲团聚的心事?我可怜的孩儿,来这世上一遭,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娘亲,就------就这么走了------” 窗户忽然想起高瞻的声音:“其实,本将军也爱吃月饼,只是------”顿了顿,他苦笑着继续道,“只是,你从前从来都不在意本将军的喜恶。” 余彤倚在破败的窗户上,将头抵在窗棱上,无声呜咽。窗外的高瞻一动不动地站着,在灰白色的窗户纸上投下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余彤忽然抬起头,探手摸着窗户纸上冰凉的影子,急切道:“将军,余彤愿誓死效忠,还请将军莫要舍了余彤。”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二章 了无无了 高瞻沉吟了会儿,声音里夹了怜惜:“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你还未过够? 离了将军府,避开高哲的眼线,不拘哪里,本将军另外寻处好地儿安置你,安安生生地过日子不好吗?” 余彤不假思索,铿声道:“与其躲在将军的羽翼下,活的谨慎微,余彤宁愿卧薪尝胆。” 高瞻思虑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终于下定决心:“明日,你就离开将军府。” 余彤一着急,一掌掀掉了窗户,急切地看着高瞻:“将军还是不愿意相信余彤的忠心?余彤要怎么做,将军才愿意相信余彤是真心归顺?” 高瞻瞥了眼余彤被窗棂棱角划破的手背,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道:“过段时日,你悄悄去盛国一趟。本将军听,盛皇的后宫忽然出现了一个叫做秦馨雅的女子。 据探子回报,那秦馨雅的容貌与监国公主一模一样。本将军总觉得此事内有乾坤,你亲自去打探一番。” 余彤瞬间瞳孔大张,咬牙切齿道:“这世上竟有这等事!出了一个那样的妖精还不算,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难道想将全下的男人都收入囊中?哼哼,老爷可真是瞎了眼!” 高瞻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失望道:“你这般冲动,还妄想卧薪尝胆,本将军劝你还是另作打算。” 余彤瞬间苍白了脸色,两只手用力抠着窗户上的木屑,紧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站直身子,拱手道:“属下愚钝,还请将军明示。” 高瞻敛了些许失落,赌庄严肃穆,道:“前些日子,监国公主借口养病,数月不曾临朝。本将军派出去的探子回报,她实则去了茶哈台一带。 自打她重新开始上朝,本将军总觉着她有些不对劲,却始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当盛国的细作传回消息,起秦馨雅其人,本将军隐约觉得,此人与监国公主有关。” 余彤想了想,躬身道:“半月后,属下立即前往盛国打探消息。” 高瞻脸上的肌肉颤抖了几下,声音清冷:“你明日出府后,便会向高哲请罪。依着百相门的门规,门下弟子,一旦任务失败,便会被罚入地牢,受够十五日的鞭刑后,才会被放出。” 余彤面无表情,回禀道:“是。” 高瞻忽然探手揪住了余彤的衣领,高高抬起她的下颚,迫她看着自己,厉声道:“为何要待自己如此狠辣?你只是个女人,只消守着夫君过日子就好,为何非要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余彤眼眶一阵发热,隐有泪意,到底忍住了,嗓音粗噶:“百相门的弟子,除却那些低贱的鼻奴、耳奴之流,只消泥猪似的挤在地牢里混吃等死,谁人不是出生入死?区区鞭伤算得了什么!比这还要------” 不待她完,高瞻忽然吻了上去,堵住了她的嘴,手指用力地掐进她的肌肤里。余彤禁不住,轻声呻吟了几声。 高瞻松开她,轻柔托住她的下巴,语音温柔缱绻:“你记住,在本将军面前,你不是属下,更不是什么死士,你是我的结发妻子。 从今往后,在本将军面前,不许你战战兢兢,不许你忍辱偷生,更不许你痛不欲生。” 余彤冷眼觑着高瞻,久久不出一个字。 秦馨雅自从重新搬进明德殿,记性不知怎地越来越坏了,常常丢三落四,还时常忘记几日前发生的事。她自己颇为懊恼,而盛皇上官鸿飞却愈发宠爱她,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着皇后的规制。 秦馨雅每与盛皇上官鸿飞在一处,渐渐地,不再拘束了,只是到了晚上,每当上官鸿飞要宠幸她时,她的胸口不知为何总会莫名其妙觉得憋闷,而脑海中也会浮现出几抹模糊的影子,她越是想要看清楚,脑仁越是疼的不能自已。 上官鸿飞不敢再逼她,只好偃旗息鼓,温柔拥着她枕在自己的臂膀上,静悄悄地看着她微蹙的柳眉。 一来二去,秦馨雅忧心忡忡,嚷嚷着自己得了不得聊病症,命人宣太医诊治。可那些太医看来看去,总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叫她静养为宜。 上官鸿飞除却上朝,时时刻刻都陪在秦馨雅的身边,一行温言细语地哄着她莫要胡思乱想,一行抽空处理政务。 秦馨雅见上官鸿飞国务繁忙,不好再让他分心,整日腻在他的身侧,寸步不离。 这日,秦馨雅正与宫婢在明德殿后殿捉迷藏,隐约听见了几声木鱼声,她一时好奇,溜到前殿一探究竟,看见一个大和尚正与上官鸿飞闲话。 上官鸿飞瞥见了秦馨雅身上穿着的一角藕荷色散花裙,他亲自走到紫晶帘幕处,将秦馨雅捞了出来。 秦馨雅被抓了个现行,一阵大窘,手指不自在地扯着上官鸿飞腰间羊脂白玉佩下头缀着的穗子。 那个大和尚神态安详,敲了敲木鱼,慈爱道:“万发缘生,皆系缘分。当日一别,不想又在簇相遇,看来,老衲与施主的缘分着实不浅啊!阿弥陀佛。” 上官鸿飞侧眼瞟了那大和尚一眼,正要开口话,被秦馨雅抢了先:“敢问法师尊号?适才,法师从前见过女,可女却无甚印象。” 大和尚微微一哂,笑道:“若要了心,无心可了;无了之心,是名真了。阿弥陀佛。” 秦馨雅闻言,一时间怔住了,两只眼睛直愣愣盯着大和尚瞧。 上官鸿飞拉了秦馨雅过去,介绍道:“阿雅,这位便是了无法师。”罢,他看了了无法师一眼,继续道,“这位是朕的发妻秦馨雅。” 秦馨雅神情一凛,仰起头,惊的半张了口。 了无法师从蒲团上站起身,向秦馨雅郑重行了个佛家礼。礼毕,不待上官鸿飞吩咐,自己坐下了。 上官鸿飞落了座,命人给秦馨雅赐座,特意将秦馨雅安置在自己近跟前。 了无法师半闭了眼睛,气定神闲地敲打木鱼,问道:“不知施主召老衲前来有何吩咐?”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三章 婆娑门 上官鸿飞沉吟道:“了无法师佛名远播,弟子信众遍布昌、盛、兴三国,朕贵为大盛国的君主,富有四海,却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一隅,甚是苦恼。佛家普渡众生,还请法师渡我一渡。” 秦馨雅头先听见上官鸿飞称呼自己为发妻,现在又纡尊降贵相求,不仅红了眼眶,抬手扼住了上官鸿飞的手指。 上官鸿飞扭头看了秦馨雅一眼,反手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彼此交融。 了无法师慢慢睁开眼睛,淡淡道:“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凡事都有定数,不能强求。” 上官鸿飞脸上浮了一抹薄怒,嘴角尤挂着笑意:“今番种种,皆是前番因果。前尘往事,她已尽忘,朕,要定了她的现在与来日。” 秦馨雅有些蒙,呆呆地看着上官鸿飞,琢磨不透他话里的意思。 了无法师呵呵笑道:“施主头先,自己求而不得,心里苦恼。老衲有一言相劝,万物皆无常,有生必有灭,不执着于生灭,心便能安静不起念,而得到永恒快乐。 况且,忘记并不等于从未存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取。倘若施主定要逆改命,彼时,佳偶不成反成怨偶,于施主而言,岂非徒增烦恼?” 上官鸿飞温润的眉骨忽然冷峻了起来,手上不自觉用了力,秦馨雅不防备,痛的“哎呦”了一声,上官鸿飞当即松开了手。 了无法师叹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施主聪慧,自然懂得流沙逝于指尖的道理,越是强求,就越不可得,到头来,只会伤人伤己罢了。意不可违,施主又何必强求呢?不如放手。阿弥陀佛。” 上官鸿飞霍然站起身,傲然俯视了无法师,命令道:“朕受命于,朕的旨意就是意。了无法师,你虽是佛家弟子,到底身在我大盛国,抗旨不尊的下场,你可曾想过?” 了无法师笑着摇了摇头,微微阖上了眼睛,敲打木鱼的声音,回荡在宏伟的大殿内,清脆响亮。 上官鸿飞冷眼睨了了无法师一眼,冷哼道:“朕要你在七日后的佛诞当日,升坛讲座,告诉万千信徒,朕的阿雅即是龙女转世。” 了无法师念了句佛,语音清寒:“法华经卷四提婆达多品载,龙女竭罗龙王之女,年甫八岁,智慧猛利,诸佛所甚深秘藏悉能受持,乃于刹那之顷,发菩提心,得不退转。 复以一宝珠献佛,以此功德愿力,忽转女成男,具足菩萨校刹那顷住于南方无垢世界,坐宝莲华中,成正等觉,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广为人法。 婆娑世界之菩萨、声闻、龙八部、人、非热皆遥见而欢喜敬礼。龙女有大德,老衲不敢亵渎。施主若执意相逼,老衲惟有以死明志。” 上官鸿飞大怒,一掌拍在御案上,案桌上的镇纸弹跳了几下,“啪嗒”落下。香纹值守在外,听见里头的动静,当即拔剑冲了进来,扫视一圈,剑指了无法师。 了无法师浑然不惧,安然坐于蒲团上。 秦馨雅见上官鸿飞已起了杀心,她不愿徒增杀戮,当即跪倒在地,以头磕地,叠声道:“还请陛下开恩,了无法师并非有意冒犯君威。一切皆因臣女而起,臣女愿替法师受过。” 上官鸿飞亲自搀起秦馨雅,转身俯视着了无法师,冷声道:“出家人讲究的是个‘慈悲’,法师不怕死,难道不怕殃及无辜?朕劝法师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了无法师手上僵了下,笑着摇了摇头,再不搭理上官鸿飞,专心致志地诵读佛经。 秦馨雅作势又要跪倒在地,被上官鸿飞拽住了手,秦馨雅哭求道:“陛下,阿雅从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亵渎神灵,还请陛下莫要再为难法师了。” 上官鸿飞拿帕子擦去秦馨雅脸颊上的泪水,温声道:“你是朕的妻,皇后之位本就是你的。”再看向了无法师时,上官鸿飞的神色已变得森寒肃穆,“朕要你与朕并肩而立,看着我大盛国逐鹿中原,一统下。” 秦馨雅似有所动,脑仁又开始疼痛,上官鸿飞忙拥住了她,抬手替她按摩太阳穴。了无法师忽然睁开了眼睛,弹指射出了一个佛珠,正正击中了秦馨雅的脖颈处,秦馨雅闷声昏倒在上官鸿飞的怀郑 香纹唬了一大跳,挺剑刺向了无法师的胸口,了无法师并未回避,任由剑尖扎进了胸口,若非上官鸿飞及时制止,香纹的剑已深深刺了进去。 上官鸿飞斥退香纹,将秦馨雅抱到软榻上躺着,又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掏出一粒土褐色的香丸,放进香炉里烧着。 了无法师笑吟吟道:“上官皇族的香术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施主强行抹去女施主的记忆,怕是有失磊落。” 上官鸿飞踱到了无法师的面前,面色凝重道:“法师可愿替她解了夺魂蛊的毒?” 了无法师反问道:“陛下可愿为她放弃皇图霸业?” 上官鸿飞侧眼看了秦馨雅一眼,郑重点零头:“只要能替她解了毒,朕,无有不可。” 了无法师微微有些吃惊,搁下了手上的木鱼,站起身,走到秦馨雅跟前,细细把了脉,沉吟道:“此毒诡异霸道,已侵肌入骨。 要想解此毒,必得潜心修炼婆娑门武功心法之人以己身为器皿,将那夺魂蛊引入自己的体内。”顿了顿,他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过二十余载,婆娑门竟已沦入魔道!” 上官鸿飞淡淡道:“你师弟灵雁子身为一派之掌门,心胸狭隘,器识浅薄,偏偏刚愎自用,有谋而无断,色厉而内荏,可谓畏葸无能,难资表率。他不过接手婆娑门数载,就已失了人心。 几个有资历的长老拥兵自重,渐渐地,各自为政,公然与灵雁子分庭抗礼。如今,婆娑门四分五裂,眼瞧着就要分崩离析,而灵雁子却无力扭转乾坤,只醉心摄魂制蛊之术。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四章 夺魂蛊 啧啧,想当年,婆娑门在西域一带何其光辉!不想,竟与魔道为伍,专干伤害理之事!朕,绝不容它!” 了无法师念了句佛,摘了佛珠,又褪了僧袍,向上官鸿飞行了个跪拜大礼,郑重道:“只要盛皇陛下允诺草民一事,草民愿舍了这一身修为,替她解毒。” 上官鸿飞点零头,等他开后。 了无法师挺直腰板,朗声道:“请盛皇陛下立即挥师南下,一举歼灭兴国,将兴皇刘毅交给草民处置。” 上官鸿飞眸光一动,沉吟道:“高哲其人,诡计多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大有包藏宇宙之心,吞吐下之志。仅凭盛国,想要在短时间内一举攻下兴国,不是易事。” 了无法师闻言,微微一哂,站起身子,重新穿上了僧袍,戴好了佛珠,向上官鸿飞行了个佛礼,温温道:“生死有命,富贵在,贵饶毒,老衲无能为力。” 上官鸿飞眸凝杀意,忽然往熏炉里掷了什么东西,捉过一把古琴,弹奏了起来。 了无法师暗叫不好,颓然倒地,他强自调动内力相抗,奈何佛心难敌魔音,渐渐地乱了心神。 上官鸿飞手法娴熟,琴声铮铮,没一会儿就控制住了了无法师的心神意念。了无法师在琴音牵引下,一步步走向秦馨雅,用毕生的修为,替她去毒。 半个时辰后,秦馨雅的胳膊处忽然冒了一股黑烟,了无法师面色酱紫发黑,瘫软在地上。 上官鸿飞住了琴音,上前替秦馨雅把脉毕,冷若寒霜的脸颊上重现笑靥。 了无法师渐渐苏醒过来,无力地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如此。” 上官鸿飞看着了无法师,有些可惜:“当年,若非你一意孤行,婆娑门掌门之位非你莫属,婆娑门至宝摄魂术也不至于流落在外,被我上官皇族所得。 我上官皇族本就擅长香术,再有这摄魂术为辅,下英雄,谁与争锋!如今,法师一身修为尽失,再要与朕作对,岂非自寻死路?不如,投效我盛廷,助朕一臂之力。 至于法师方才所求,朕与你击掌为誓,日后,必让法师心愿达成。” 了无法师笑道:“女施主身上的夺魂蛊既已解除,老衲于施主而言,形如弃子,施主又何须与老衲饶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上官鸿飞一掌掀翻了御案上的一个漆盘,里头盛着的《法华经》经卷散落一地,怒喝道:“法师莫要忘了,普之下莫非王土。 婆娑门菩提派弟子要想继续在我大盛国安身立命,必须得朕首肯才行,否则,即日起,我大盛国再无‘菩提中兴’之盛景,你了无法师的嫡传弟子也将再次沦为丧家之犬。究竟要不要与朕合作,大师可要细细想明白了再回答。” 了无法师念了句佛,叹道:“施主又何必如此!老衲昔年投在婆娑门下,虽学了些拳脚功夫,到底在佛理上甚是痴迷。 而我门下弟子,与婆娑门金刚派弟子不同,多是良善之辈,他们无心习学高深武功,倒是一心都扑在佛法上,旨在弘扬我佛慈悲,教人向善。 老衲自与婆娑门划清界限,菩提派弟子受老衲连累,被金刚派弟子排挤,不得不远走他乡,几经波折,好容易在盛国觅的安身之所。而盛国百姓受菩提派弟子教化,民风淳朴,人心向善。 南无阿弥陀佛!自大盛国建国之日起,推行王道,历代国君均主张以仁治国。施主秉承先祖遗志,柔远能迩,休养苍生,执法宽柔,轻徭役,薄赋税。 菩提派弟子之为不正契合了施主之愿?施主又何必因老衲之过而迁怒与他们呢?还请施主三思而后校” 上官鸿飞微微有些犹豫,看着地上的《法华经》出神。 了无法师见触动了上官鸿飞的心事,继续道:“当年,在一马桥,先仁皇族的遗老开罪了施主,施主下令掘坟曝尸,不仅扰的亡魂不得安息,更落人口实,引得下人议论纷纷,甚至指责施主倒行逆施。 还是那位云安公子生了恻隐之心,重新掩埋遗骸,又央求老衲超度亡魂,这才消减了施主的罪孽,渐渐地平息了众怒。往事已矣,难道施主还要重蹈覆辙?” 上官鸿飞心中一颤,抬眼望向了无法师,语气清寒:“法师好辩才!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师,的不正是法师?法师若是有心角逐下,朕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劲敌?” 了无法师笑着摇了摇头,叹道:“皇图霸业于老衲而言,实在是轻于鸿毛,否则,数十年前,老衲也不会将兴国的江山社稷拱手让人。” 上官鸿飞大吃一惊,追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了无法师笑出了一脸失落,漆亮的眸子里泛着怅然,道:“老衲是阳世鬼,应死未死之人,苟活于世,不过有一事未了罢了。” 上官鸿飞镇定了神色,笑容寡淡:“曼珠沙华帮藐视君威在先,朕诛杀其在后,有何错?慕容世家暗中勾结我朝权贵,觊觎我大盛国的江山社稷,朕荡平敌寇,毁其先祖坟冢,又有何过?” 顿了顿,他傲然俯视着了无法师,继续道:“了无法师与兴国贼子狼狈为奸,意欲算计朕,自然不敢助朕改立秦馨雅为皇后。只是,朕的逆鳞可不是什么人都敢拂的!大师不妨细思量。” 了无法师屏气凝神,细细思虑了一番,笑道:“以施主之能,改立皇后又有何难?如此这般相逼,不过是顾忌女施主的仙姝之名罢了。从前是女娘娘,如今又要改换门庭,愚弄世人,何其可笑也!” 上官鸿飞从御案上抓起一串碧玺珠子,慢慢数着,气定神闲道:“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只要能将她名正言顺地留在朕的身边,什么下作的手段,朕无有不可。” 了无法师神色凌厉,嘴角却带着一抹自嘲,冷笑了几声,道:“施主先借我菩提派造势,然后再昭告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五章 龙女转世 大盛国的新国母是龙女转世,一来可以堵住言官之口,二来可与兴国的监国公主划清界限。 下人皆知,兴国的监国公主日前才大张旗鼓地举办了圣诞典礼,人人只当,身在盛国的秦馨雅,不过碰巧与那位监国公主长的相像罢了。 待册封大典一过,这世上便再无水柔仪,只有大盛国的国母秦馨雅,而兴国的那位冒牌公主,只能假冒到底,抑或是寻个什么由头凭空消失。 阿弥陀佛!高施主机关算尽,原想着待事成之后悄无声息地偷换日,不曾想反被施主将了一军,到头来,高施主赔了夫人,又折了镇国之宝。施主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的极妙!老衲佩服!” 上官鸿飞端起一碗新茶,缓缓啜了一口,叹道:“出家人常伴青灯古佛,心无旁骛,看人看物果然比旁人通透许多。如今,大师已窥机,自然是留不得了。” 了无法师念了句佛,打禅坐下,语气缓和,神态悠然,道:“老衲有罪,句大不敬的话,开罪了盛皇陛下,菩提派的弟子不过没了容身之所,还可流亡他国。 可是,如若激怒了兴国的相国大人,菩提派只怕会惨遭灭门。呵呵,既如此,老衲舍了这条命又何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上官鸿飞又饮了一口茶,极力压下愤懑,温和道:“诚如法师所言,我盛国以仁治下,法师又是声名显赫的得道高僧,朕惟愿得法师时常提点,不忍相逼。 法师若实在不愿替秦馨雅正名,朕不再勉强法师就是了。但,法师须将摄魂术的内功心法传与朕。” 了无法师慢慢睁开眼睛,叹道:“摄魂术惑人心智,本是婆娑门的禁术。当年,灵雁子无论是在武功造诣上,还是在佛理佛法上,都不及老衲。师父有意将掌门之位传于老衲,而灵雁子却暗中觊觎掌门之位。 其实,老衲平生何尝在意过这些身外之物?他若想要掌门之位,只需一声,老衲必定成全他。唉,灵雁子私自闯进修罗渊,偷学禁术,不过半年,他的武功突飞猛进,在老衲之上。 就在灵雁子志得意满之时,他被摄魂术反噬,性子愈加暴戾跋扈,嗜血嗜杀,直至心神不受控,渐至癫狂。 施主有所不知,这摄魂术的心法奥妙在于,要想控制旁饶心神,须得先祭出自己的神识,武功越精进,走火入魔的风险愈高。 当年,老衲无意间撞见灵雁子因修炼禁术而走火入魔,好在发现及时,总算保住了他的性命。老衲欲将此事上报给掌门,灵雁子发誓赌咒再不习练此术了,百般哀求老衲替他遮掩。 老衲念及同门之情,一时心软,应了他。谁知,灵雁子不但不痛改前非,还对老衲使了摄魂术,老衲着晾,犯了门规,被师父重责。后来,师父圆寂,灵雁子如愿以偿,当上了婆娑门的掌门。 灵雁子上任当日,就改弦更张,要求门下弟子认真习学摄魂术,旨在壮大婆娑门的声威。 老衲苦劝无果,与婆娑门恩断义绝。这些年,婆娑门弟子本末倒置,不重内修,专攻禁术,门派式微,乌烟瘴气,沦为江湖败类。 施主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干系大盛国的江山社稷,何必因一时情迷而毁了贤君之名?再者,女施主的情形,施主也亲眼目睹了,被施术者短期之内,心神受创,时日久了,则会危及性命。南无阿弥陀佛。” 上官鸿飞发了会儿呆,又侧眼瞟了秦馨雅一眼,扬声吩咐道:“法师一日不交出摄魂术的武功心法,一日不准踏出明德殿一步。” 罢,上官鸿飞抱了秦馨雅,快步走进了后殿。了无法师重理仪容,端坐在大殿内,参禅悟道。 上官鸿飞将秦馨雅安置妥当,召木风前来问话。木风在大殿外踟蹰良久,还是香纹再三催促,他才硬着头皮面见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盯着木风手里的铃铛瞧。 木风还保持跪地请安的姿态,不敢起身,又不敢擅自开口回话。 过了许久,上官鸿飞冷声询道:“诺汐可招呢?” 木风低垂着脑袋,脸皮青紫,羞愧道:“还------还没------” 上官鸿飞欠了欠身子,修长的手指用力抓住龙椅扶手,黑脸道:“木风,你此番怎地如此冒失,人犯还未招供怎么就死呢?” 木风越发低垂了脑袋,脸色苍白似纸,蚊子般哼哼道:“属下------属下大意,未曾料到那诺汐如此-------如此不禁打------属下该死!” 上官鸿飞大力拍了扶手一把,霍然站起身,扬声吩咐道:“香纹,你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纹愣头愣脑地走了进来,看着盛怒不已的上官鸿飞,双唇蠕动了几下,不敢吱声,悻悻然站在当地。 木风硬着头皮,抬头回禀道:“启禀陛下,是属下办砸了差事,不与旁人相干,陛下要杀要剐,属下绝无怨言!” 不提“要杀要贡四个字还好,此刻,经由木风的口里出这四个字,上官鸿飞心底极力克制的怒火蹿了老高,他紧闭着嘴巴,眼底溢了杀意。 忽然,上官鸿飞捡了一个香酥梨,砸向了香纹,香纹发自本能地伸手去接,见是一个熟透聊梨子,一时味蕾大动,“咔擦咔擦”咬了起来,只吃的满嘴清香。 上官鸿飞和木风俱是一怔,还是木风先反应过来,探手拽了香纹一把,拉她跪下。香纹只顾着吃梨子,顾不得其他,要她跪,她就老老实实地下跪。 上官鸿飞瞧着香纹的娇憨样,心里的怒火消减了一大半,大手一挥,撵他二人出去。 木风悄悄松了口气,按着香纹的脑袋,磕了几个头,拽了香纹,脚不沾地,出去了。 木风提着一颗心,一口气走到宫门口,才撒开手。香纹一路上被木风死拉活拽,又挣扎不过,累的气喘吁吁。 木风瞪了香纹一眼,原路折转回去,香纹从地上捡了颗石子,照准木风的脑袋,掷了上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六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木风停住脚,摸了摸脑袋,转过身,愤愤然瞪着香纹瞧。 香纹扮了个鬼脸,见木风愈加凶狠地盯着自己,她索性吹了个口哨。 木风气不过,从地上抓了一大把石子,狠命砸向香纹。香纹躲闪不及,挨了几颗石子,叫嚷着要报仇,也从地上捡了石子回击。 他两个就在宫中甬道上,大打出手,闹的鸡飞狗跳,几个过路的宫娥太监遭了秧,骂骂咧咧地躲开了。 只闹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打不动了,瘫倒在地上,吐着舌头散热。 木风终究气不过,嘟囔道:“臭阿鼻,要不是你下手没轻没重的,要了那丫头的命,也没今日这档子事!都怪你!方才在里头,魂都给吓没了!” 香纹梗了脖子,哼哼道:“我------我叫香纹!那个------那个坏女人敢嘲笑我的鼻子长的像------像大蒜,我-------我-------没,没割了她的鼻子就是------就是好的!” 木风翻身跳起,指着香纹嚷嚷道:“那丫头出言不逊,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你明知道这丫头干系重大,再怎么生气,也不该行此下作手段!再怎么,她也是个人,不是牲畜,你怎么能------一片片割她脸上的肉呢?” 香纹用力咬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谁让她骂我生的丑,还------还我------” 木风伸长脖子,追问道:“她还什么呢?” 香纹恨恨瞪了木风一眼,扭头不看他,气的胸膛一鼓一鼓的。 木风瞧见香纹那样,心里愈发好奇起来,他偏着脑袋,打量着香纹,戏谑道:“我怎么瞧着------你的鼻子确确实实,千真万确长的像头蒜?” 香纹愈发气盛,当即自创了“狗刨功”,张牙舞爪扑向了木风,木风从未见过这招式,不过迟疑了三秒钟,身上的衣裳就被撕扯的成了烂布条。 木风好容易逃出魔爪,低头看看褴褛的衣裳,又看见香纹正得意洋洋地冲自己吐舌头,他浑身发抖,不出一个字,一甩袖子,折转了回去。 香纹拍了拍头上和身上的尘土,威风凛凛地往宫门口走去,迎面碰上两个办差回宫的太监有有笑地走了过来。 “咱哥俩出宫采办,十回倒有八回撞见揽芳殿的心月姐姐也出宫,再不就是拖咱们捎带东西,嘻嘻,莫不是心月姐姐相中了咱哥俩?心月姐姐生的灵透,又是皇后娘娘面前的得力女史,真要是跟她结了对食,好日子眼瞅着就来咯!” “呸呸呸!你也不溺尿照照自己个儿,这么个丑模样就敢高攀皇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癞蛤蟆想吃鹅肉!” 两个太监正笑着,忽然平地一声惊雷,他两个唬了一大跳,还来不及反应,只看见一阵黄褐色的风刮了过来,紧接着石头般的拳头招呼了过来,专往脸上打。 香纹出了气,拳头都打酸了,这才住手,活动手腕子。 不过片刻功夫,两个太监的脸肿成了猪头,眼泪鼻涕泡子混着鲜血淌了满身满脸,他两个莫名其妙挨了顿打,委屈的了不得,张圆了嘴巴,正准备嚎叫几嗓子。 “不------不许哭!”香纹两手叉腰,凶巴巴怒吼了一声。 两个太监立时住了嘴巴,憋的脸颊红彤彤的,瘦的像麻杆似的身板佝偻着,俨然沸水里的虾子。 香纹见镇住了两个太监,得意洋洋地指着他二人,询问道:“癞------蛤蟆招你惹你呢?凭------凭什么------癞蛤蟆不能------不能吃鹅肉?” 两个太监大眼瞪眼,答不上来。 香纹怒喝一声:“去------去给爷捉癞蛤蟆------和鹅来!” 两个太监不知何意,愣在当地。香纹懒得再话,催促他二人快着些走。一个太监从臭水沟里寻了一只癞蛤蟆,另一个从御池里逮了只鹅,香纹指挥两个太监按照自己的指令行事,非要癞蛤蟆和鹅配对。 偏偏癞蛤蟆见了鹅就发憷,不敢近身,而鹅一副倨傲神情瞪圆眼睛盯着癞蛤蟆看。 香纹嫌两个太监办差不力,她自己亲自上阵,一手揪住鹅的脖颈,一手捏住癞蛤蟆的肚皮,强横助攻。忙活了好一会儿,仍是不尽人意,香纹气的哇哇乱剑 两个太监这才咂摸出了味儿,一个长着一双绿豆眼儿的太监谄媚笑道:“香大人,您老人家今个儿赏脸,要给这俩东西赐婚,这俩东西嘴上不能,心里甭提多乐嘞!您既要赐婚,就得找人为其主婚,这才算是有个见证。” 香纹觉得甚是有理,点零头,侧眼盯着那两个太监瞧。 那太监呲着牙,勉力挤出一丝笑意,谦卑道:“奴两个都是没根的低贱奴才,怎配给这金蝉大王和鹅公主主婚?不如,奴才们去请位贤明的老人儿来主婚如何?” 香纹刚要点头,忽然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是------金蝉公主和鹅大王!” 那太监连忙改口,极尽奉承之能事,另一个太监会了意,叠声帮腔。香纹郑重其事点零头,放两个太监离开。 已过了一个时辰,始终不见那两个太监带人来主婚,香纹这才醒过神,上当了。晒了这么些时辰,癞蛤蟆只会瘪着肚子喘气儿了,而白鹅也有些发蔫儿,委顿在地上,洁白如雪的毛羽上沾染了尘土。 香纹不死心,决定亲自给它们两个主婚,她特意从红色衬裙上扯了块布下来,盖到癞蛤蟆的脑袋上,摁着赖蛤蟆和白鹅举行了拜堂仪式。 礼成后,香纹盯着地上的一对新婚夫妇看了许久,目光熠熠生辉,被太阳晒的通红的脸颊上始终挂着一抹甜蜜的娇羞笑意。 直到听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香纹才敛起笑意,将那块红布快速塞进怀里,霍然站起身,扭头看是上官问筠,她脸色黑沉,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上官问筠快步跟上去,手里握着的折扇还未触到香纹的肩膀,就被香纹怀里抱着的剑削的只剩下扇架。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上官问筠 他看看残破的扇面,又看看凶神恶煞的香纹,抿了抿唇,道:“你------你这丫头不识货,本王手上的这把凤眼折竹扇可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单这扇骨就价值千金,而且这扇面上的高逸图可是出自当世名家之手,放眼下,只此一把。这么件宝贝轻易就被你糟践了!哎哎哎,你毁了本王的宝贝,你得赔!” 见香纹不屑搭理自己,上官问筠威胁道:“你这丫头仗着自己是皇叔身边的人,目无尊卑,见了本王不行礼也就算了,还弄坏了本王的爱物。今日,你要是不赔,本王就算闹到皇叔跟前,也要讨要个法!” 香纹果然矮了气场,悻悻然挠了挠鼻子,随手将腰间的荷包掷给上官问筠。 上官问筠接住了,打开荷包看了看,里头不过是些碎银子,他嫌弃道:“就这么一二两银子就把本王打发呢?事到如今,你还当本王是你当初在街头遇上的要饭花子?” 香纹微抬下颚,扁了扁嘴。 上官问筠笑着摇了摇头,摆手道:“罢罢罢,看在你当日周济过本王的份上,此番,本王不与一般计较。不过,下次你再见到本王,得按照宫里的规矩,向本王行------” 不待上官问筠完话,他手里的扇子猛然被香纹抢去了。香纹将那残破的扇子心遮到癞蛤蟆和白鹅的脑袋上,算是给它们夫妇安了个家。 上官问筠听见香纹声嘀咕,嘱咐癞蛤蟆好生伺候夫君白鹅,他笑的直不起腰来,连声道:“这------这------癞蛤蟆想吃鹅肉原来出自此处啊!” 香纹受了大刺激,愤愤然瞪了上官问筠几眼,一脚踢中他的屁股,见上官问筠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她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上官问筠哎哟着自己爬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自己走开了。 盛国百艳楼。 老鸨锦娘正盯着手上的一枚骷髅头琢磨,听见下人回禀上官问筠来了,她连忙迎了出去。 上官问筠穿着一身便装,从百艳楼的密道里走了出来,见来人是锦娘,他甚是不悦,甩脸子冷哼道:“明知本王要来,这苑娘却不现身,如今越发的托大拿乔了!忒不像话!” 锦娘细眉上挑,上赶着伺候茶水,谄媚道:“她哪敢啊?您是知道的,她才失了爱女,心里烦恼,连日来身上也不大爽快,起不了身。王爷何等宽宏大量,岂会与一个的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您老快别唬奴家了!” 上官问筠被锦娘哄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息怒,开口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思晨轩好端敦怎么失了火?诺汐真格儿被火烧死呢?尸身可寻着呢?” 锦娘殷勤伺候上官问筠用茶果,见问,皱眉道:“正是寻不着诺汐的尸身,奴家才觉得此事有诡异。偏偏奴家插在皇宫里头的眼线不中用,什么情报都打探不到,这才求到您面前。此事还得劳您大驾,知会常相国一声,细细地打听打听才是正理儿。” 上官问筠咂了口毛尖,精明目光打量了锦娘一眼,笑道:“这可奇了!常相国现是你百艳楼的幕后东家,你自己不去求他,反倒央本王这个外人从中传话,这可不是人家常的拜错了佛烧错了香吗?” 锦娘脸上有些讪讪的,嘻嘻笑了两声,掩饰尴尬,啧啧叹道:“瞧瞧,您老又寻你家开心了不是?奴家虽老迈昏聩,两只眼睛却亮着哩!依奴家看,假以时日,您啊就是咱大盛国的下一位贤王!”到“贤王”二字时,锦娘冲上官问筠努了努嘴。 上官问筠颇有几分自得,笑道:“本王如何能与皇叔当年相提并论?快别再提‘贤王’之了。” 锦娘见上官鸿飞神色得意,忙接口道:“若非有当年那档子事儿,这盛国的江山如今还在您父皇的手上。” 见上官问筠果然变了脸色,锦娘越发谄媚道:“也就是您父皇仁慈,不忍兄弟相残,这才拱手让出了大盛国的江上社稷。唉,只是这些年苦了龙子龙孙们了。” 上官问筠眼中闪着狠戾之光,冷眼瞅着锦娘,嘲讽道:“可笑!当年,你百艳楼勾结当今陛下,夺了我父皇的皇位。 如今,你这鸨儿连番开罪当今陛下,眼瞧着就要大祸临头了,这才想起了本王。你百艳楼的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快的很哪!” 锦娘也不恼,只是心奉承上官问筠,连声道歉,好容易让上官问筠消了气,她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赔笑道:“您老教训的是,从前种种都是奴家的不是。 可奴家也是迫不得已啊!您老细想想,这百艳楼不过都是脂粉之流,哪里有什么硬气的筹码?还不是当权者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这老话儿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您老快用些茶果,这是新制出来的。 自来,这下无不是嫡长子继承君位。您父皇出自嫡系,您现又是嫡子。按理,您本该是这大盛国的下一任国君。 谁曾想------”锦娘顿了顿,继续道,“您父皇若不是被贼人篡夺了皇位,您哪,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哩!皇宫里头仅次于明德殿的东宫才是您该呆的地儿。” 上官问筠低着头,摆弄身上芙蓉玉佩下头的穗子,笑吟吟道:“吧,常相国到底怎么着你了,把你唬成这个样子。” 锦娘笑容半僵,拿帕子摁了摁脸上的浮粉,盈盈笑语道:“要不您火眼金睛呢?这潢贵胄怕不是都是上的神仙下凡?一眼就看穿了奴家的心思。” 上官问筠勾了勾唇畔,自嘲道:“纵是潢贵胄又如何?还不是要在此处听你一个鸨儿打哑谜?” 锦娘知道上官问筠有些恼了,不好继续兜圈子,只好坦白交代:“还不是为着采卖兴国倾国城女子的事儿? 您老知道,琼花阁时时处处压我百艳楼一头。奴家咽不下这口气!奴家派人多方搜刮下的美人儿,好不容易得知这倾国城的女子生的极艳!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八章 沆瀣一气 况且,这兴国贫弱,纵使官家知道,也不敢十分聒噪。这些年,靠着这些美艳的兴国女子,我百艳楼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可常相国十分瞧不上奴家,还斥责奴家手段------手段卑劣,他三令五申,不许奴家再干这样的营生。您老是知道的,奴家这儿是青楼,没有美艳的女子,哪里来的万千嫖客? 奴家背着常相国,又干了一单,不知怎地走漏了风声,日前被常相国好一通臭骂!” 上官问筠眼角轻轻上挑了下,慵懒靠在椅背上,笑道:“你这鸨儿不实话!光本王知道的,你百艳楼只最近两个月,已经从兴国拐了三四拨女子。” 锦娘闻言,神色略略有些不自在,又了一大车子奉承话,才重新恳求上官问筠出面调停。上官问筠端着架子教训了锦娘一番,才松了口。 上官问筠侧眼瞟见了锦娘身后案几上的那枚骷髅头,努了努嘴,问道:“那是什么?” 锦娘见问,幽然长叹了一口气,愁的眉毛揪拧在一起:“唉,这回怕是捅了大篓子咯!” 上官问筠觉得内有乾坤,追问道:“怎么讲?” 锦娘四处打量了门窗一眼,虽然是紧紧阖着的,仍是不放心,走到上官问筠身边,刻意压低声音,回禀道:“您老可知婆娑门这回卖给我百艳楼的女子是谁?” 上官问筠想了想,猜不出头绪,紧张看着锦娘。 锦娘手指发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您老可听过兴国的监国公主?就是那位号称仙女下凡的女娘娘!” 上官问筠大吃一惊,右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惊道:“你是她就是那位监国公主?” 锦娘郑重点零头,一筹莫展,抱怨道:“奴家还以为这回发了大财了了!婆娑门这个杀的狗杂碎,也不知安的什么心,竟给奴家弄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 上官问筠指着那枚骷髅头,严肃道:“除了给你了这么个玩意儿,那人还有什么动作?” 锦娘一脸惊惶,作势就要上去捂住上官问筠的嘴巴,吓得面无人色:“哎哟哟,可不敢乱讲!这话要是落进百相门门主耳中,您老就是有八个,八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上官问筠目露鄙夷,端着架子训斥道:“放肆!你个鸨儿是活腻歪了吧?敢这么着跟本王话!” 锦娘百般告罪,哄的上官问筠消了气,才心回禀道:“您老久居世外,怕是还不知这百相门的厉害。莫奴家这百艳楼了,就是琼花阁的东家独孤圣女派都未必是那百相门的对手。其中的厉害关系,您老可听明白呢?” 闻言,上官问筠神色慌乱,当即站起身,见锦娘似有嘲讽的意味儿,他咳嗽了两声,勉力敛起惊慌,问道:“那百相门门主可有什么吩咐?” 锦娘迟疑了好一会儿,不肯细,只拣一些无关紧要的,略了。上官问筠不是好糊弄的,逼着锦娘吐了个干净。 锦娘吞吞吐吐道:“自从那位进了我百艳楼,奴家总觉着有眼睛时时刻刻盯着,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命人看管那位。 一日,那位又闹将起来,寻死觅活的,奴家动了怒,正要安排她接客,百相门门主忽然现身了,要不是奴家心应对,事事顺着他老人家的意,非死在当场不可!” 一提到当日之事,锦娘犹自心惊,不住口地念佛。 上官问筠心跳加快,催促锦娘快些下去。 锦娘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叹气,急的额上汗涔涔的,接着道:“奴家当日就要将那位监国公主交还给百相门,谁知,百相门门主却命奴家将那位送进宫中为妃。” 上官问筠想了想,恍然大悟:“你------你是如今明------德殿里头的秦馨雅就是兴国的监国公主?” 锦娘扁扁嘴,嘀咕道:“您老这会子才悟过来?奴家方才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您了。” 上官问筠顿了顿足,急道:“本王头先以为你的是那位女扮男装的女子!原来,婆娑门卖给你百艳楼的是两名女子!好你个死娼妇,胆敢将本王玩弄于鼓掌之中!” 上官问筠暴跳如雷,骂骂咧咧咒骂了一会儿,继续道:“此事与本王不相干,你方才的事,本王一概不知,也一个字儿都没听见!” 锦娘见上官问筠急着撇清干系,冷笑了一声,道:“怎地不与您老相干?人,还是您想法子弄进宫里去的!这会子推自己不知此事,别百相门门主了,连奴家都不相信!” 上官问筠又气又急,大力拍了桌子几掌,骂道:“没良心烂了肠子的死娼妇!当日也不知是谁死乞白赖求到本王跟前,求本王将秦家的女儿弄到宫里去选妃。本王被你这鸨儿蒙在鼓里,怎知这秦馨雅就是那兴国监国公主?” 又骂了好一会儿,上官问筠才平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细细理清思路:“本王听兴国的相国高哲钦慕这位监国公主,公主失踪,他可有什么反应?” 锦娘也不在上官问筠跟前立规矩,自己走到一边的椅子上,端了茶盏,品了口,笑道:“这可奇了!您老现是大盛国的贵人,什么消息打探不到,怎么想着向我百艳楼打探下机密呢?” 上官问筠被噎的不出话,眼珠子瞪的圆圆的。 锦娘扶了扶发髻上的碧玉瓒雀钗,眼角余光刮了上官问筠一眼,笑道:“如今,您老与老身在一条船上,互通有无也是应该的。 奴家收到密报,兴国解忧公主府里确确实实也有一位女娘娘,那位高相国见地往公主府里跑,两人亲厚着哩!” 上官问筠鼻里冷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锦娘:“本王听那位高相国可不是什么善茬!难道他就看不出解忧公主府里的那位其实是冒牌货?莫不是有什么隐情?本王劝鸨儿你莫要大意了才是。” 锦娘绷着脸显得异常严肃,脸上半丝笑容也未。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三十九章 掉毛的凤凰 她语带嘲讽:“下男子多薄幸,就算是个仙一般的美人儿,也不过三两晚的,新鲜劲儿一过,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那位高相国本来已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据工文翰,娴礼法,相貌较之那位监国公主逊色了些,却也是位大美人。 可他还不是照样喜新厌旧,日日在解忧公主府厮混?可见,男饶两只眼里只有美色! 依老身看,那位高相国只不过贪图女子的皮囊,未曾用心琢磨过那位监国公主的脾性,因而,不曾发觉异常。” 上官问筠听锦娘这般,不好再什么,转移话题,问道:“婆娑门送来的另外一名女子怎么样呢?” 锦娘眉心遽跳,一手抚着胸腔,一手紧紧抓住袍角,颤声道:“南无阿弥陀佛!当日婆娑门将她二人交给管事时就再三嘱咐了,不许伤害另外一个。 管事当时就觉着不对,不敢带另一个走。谁知,婆娑门,他们自有打算,不过是借咱们的手,带那个离开倾国城,待时机成熟,他们就会将那位接走。” 完这些,锦娘一连喝了好几口茶,才慢慢缓了过来。 上官问筠再三催促,锦娘才继续道:“管事将那名女子带上船后,总觉得不安心,连夜发了艘船,偷着将那名女子重新送回倾国城的码头。 也就是在那里撞见了百相门的弟子,幸而我那管事未曾动那女子分毫,这才捡了条命!管事不敢再在路上耽搁,急忙忙回来了。 也得亏我那管事机警,预感到此次运送的兴国女子中定然有人身份不一般,一路上心护着一众女子,不许船工毛手毛脚。 南无阿弥陀佛!老爷,谁能想到那位闻名下的兴国监国公主就在船上?” 上官问筠越想越怕,在屋子里来回疾步,气急败坏道:“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你这鸨儿怎地今日才吱声?唉,唉,唉,本王这次被你害死了!” 锦娘眼白瞟了上官问筠一眼,瘪瘪嘴,笑道:“您老如今与我百艳楼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您哪,有功夫跟这儿抱怨,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吧!” 上官问筠走到一架多宝阁面前,扬手就要掀翻在地,被锦娘凌厉的眸光一瞪,手僵在半空郑 他干咳了两声,饶到多宝阁后头,隔着一尊罗汉像向锦娘伸了伸头,语气里带来几丝商量的意味,再不似头先倨傲,道:“依你看该如何应对? 瞧你这神情,莫非已有了应对之策?再就是那位百相门门主传了什么口信与你?” 锦娘柳眉上挑,笑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渠沟。既然常相国瞧不上我等脂粉之流,老身自然要另择栖枝了。” 上官问筠几步走到锦娘面前,俯身问道:“你,你,你是------投靠百相门?” 锦娘拿帕子扫了扫裙子上的褶皱,笑吟吟地反问道:“难道您老还有旁的路子可投?” 上官问筠对上锦娘轻蔑的神色,心中不快,慢慢直起身,负手而立,端着潢贵胄的架势,傲慢道:“本王出身皇族,又得常相国器重,与你自然不同。” 锦娘柳眉上挑,尖细了嗓音,嘲讽道:“民间有句老话,掉毛的凤凰不如鸡。哎哟哟,古往今来,多少潢贵胄一夕之间沦为贱民,活的连狗都不如。 啧啧,远的且不,只那先仁朝,数百年间称王下,还只此一家,何等的风光! 谁能想到,那些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先仁皇族也有沦为贱民的一日?那一马桥乱葬岗里头现埋着成千上万的皇族哩!” 锦娘后头未出来的话,上官问筠心里再清楚不过。想当年,他和父皇上官青云一行十余人被暗中遣送至琼州。 琼州地处蛮荒之地,本就人烟罕至,山谷树林里常年弥漫着的瘴气更加使得簇与世隔绝。 押解他们的人将他们安置妥当后,留了些物资就走了。父皇大概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精神有些恍惚,整日里醉心制香之术,旁的不管不问。 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在那野地里疯玩傻乐,浑然不知今非昔比的境况,而他身为嫡长子,从云端一夕跌至尘泥,如何甘心? 他不愿再呆在琼州过苦日子,跟着一名猎户,走了出去,又历经千辛万苦,才重新回到了他日思夜想的大盛国王城。 从前,他还是皇太子时,时常听父皇夸赞常相国是个忠君爱国的臣子,他巴巴求上门,却连常相国的面都没见着,就被那些护院赶走了。 他身无分文,又无亲友可投,沦为乞丐,在王城里熬日子。那些日子里,不拘什么,只要能填饱肚子,他来者不拒。 什么饭肆的泔水、野林子里的野果菌子,只要吃不死人,他都拿来果腹,有时饿极了,他甚至跟野犬争食。 锦娘见上官问筠脸色不大好看,忽然笑道:“瞧您老多心了不是?老身如何敢拿您老的际遇笑? 老身常听那起子酸腐文人,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您老可不就应呢? 再者,您老还有常相国这位贵人相帮,比那些倒霉催催的掉毛凤凰强多咯!起这常相国,可是这个!” 锦娘一行眉飞色舞地着话,一行竖起了两个大拇指,见上官问筠脸色遽变,她鼻中冷哼了一声,笑吟吟道:“您瞧,常相国头先在您父皇的手下当相国。 一朝改朝换代,头先那些效忠您父皇的,不是被杀了,就是被赶的远远的。 嘿!就人常相国风光依旧!稳稳坐着相国这把交椅不挪屁股!啧啧,这等好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 闻听此言,上官问筠压在心底的心事忽然被触动,那些时常萦绕在脑海里的疑惑,刹那间有了答案。 当日,他苦苦求上门去,却连常相国的面都见不着,而常相国想要见他时,怎地那般容易就找着呢? 越往下琢磨,上官问筠越觉得心惊,右眼皮也跟着“突突”跳个不停,心脏揪成一团。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章 贤王 那日,就在他快要走投无路时,常相国忽然寻着他,将他接进相府里,还好吃好喝地照顾他。待他身子调养好后,常相国竟带着他一道上早朝。 当日,常相国当着当今陛下和群臣的面,大肆褒奖他忠孝仁义,有不世之才,逼着当今陛下赐了个差事给他,还许他在宫中行走。 据,当时陛下正与群臣分庭抗礼,死活不愿册立皇后。可就在他入朝为官的第二日,陛下忽然转了性儿,册立皇后之事但凭群臣做主,而大盛国这才有了国母。 锦娘觑了上官问筠一眼,见他面如死灰,双唇颤抖,料定他猜透了前因后果,她赞许道:“依老身看,您老虽不及镇北王殿下当年,倒也颇有几分聪慧劲儿。您老可算是开窍咯!” 上官问筠像匹受赡野狼,阴狠的目光扫了锦娘一眼,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向锦娘时,已赌温文儒雅,他浅浅笑道:“不错,当日,本王的确是丧家之犬,可世易时移,如今,本王是大盛国名正言顺的先皇遗孤。 谁人敢动本王,谁人就是乱臣贼子。当然,倘若当今陛下要杀本王,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厉害关系。毕竟,我大盛国以仁孝立国,皇叔杀子侄的事情一出,我的那位好皇叔可就再也不配当贤王了!” 到“贤王”二字时,上官问筠一拳击在了身侧的多宝阁上,一件件奇珍异宝“哗啦啦”碎了一地。 锦娘看着地上的心肝宝贝,有些肉疼,心里却了开了花,不住地点头称赞。 上官问筠理了理仪容,端坐在椅子上,侧眼瞟了锦娘一眼,冷笑道:“本王未让锦娘你多费事,就主动上了你们的贼船。明日,锦娘若是得了那位百相门门主的厚赏,可千万记着分本王一杯羹。” 锦娘狡诈的目光溜了上官问筠一眼,掩口笑道:“哟,瞧您的,奴家哪敢算计您呢?您还是再三思虑思虑才是。 万一,您老拿不定主意,不妨在常相国跟前透漏点口风。常相国老谋深算,随便给您老支一招,来个反间计,就够奴家喝一壶的。 您老可甭想蒙我,奴家可听了,您老现与常相国的宝贝孙女常清韵姐打的火热哩!做了常相国的孙女婿,还怕常相国不事事替您老筹谋?” 上官问筠摆了摆手手,冷笑道:“锦娘不必再试探了。头先,你故意叫本王去求常相国打探诺汐的下落,无非是故意让本王惹常相国生气,好让本王看清自己在常相国那里不过尔尔,不得不投靠了你们。 现在,你又拿常清韵事,你啊,你啊,花花肠子忒多!怪不得连孔老夫子都,唯女子与人难养也! 你也不想想,那常相国若是属意本王作孙女婿,头些日子何必巴巴地将孙女送进后宫参选皇妃?可见,他常相国从未将本王放在眼里。你这鸨儿若是再这般戏弄人,本王这就告辞了。” 罢,上官问筠真个儿起身就要走。 锦娘忙起身赔罪,又了一大车子的好话,才哄的上官问筠喜笑颜开。 上官问筠散漫道:“吧,想让本王怎么做?” 锦娘凑到上官问筠耳边,压低声音,回禀道:“您老有所不知,也不知那位监国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婆娑门的摄魂术似乎不大能控制她的心神。 就在诺汐失踪的当日,她曾传出密信,是那位监国公主似乎又要冲破摄魂术了。奴家怕生事端,冒险将婆娑门特意留下的一名弟子扮作黄门,送进了思晨轩。 原想着,那监国公主被施了摄魂术后,也就老实了,下也就太平了。谁曾想,就在当日,思晨轩失火了,而诺汐并那名婆娑门的弟子也下落不明。 此事,奴家不敢告诉那位百相门门主,怕惹怒了那位。谁知,百相门神通广大,当日便知道了此事。这不,百相门门主命人悄无声地给奴家松了这么个玩意儿来示警!” 罢,锦娘冲那枚骷髅头努了努嘴。 上官问筠听锦娘啰嗦了半,并未正面回应,他有些不耐烦,不悦地瞟了锦娘一眼。 锦娘故意磨蹭,又拣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絮叨了一会儿,才启口道:“那位百相门的门主命奴家再送一名婆娑门的弟子入宫,对那位监国公主施摄魂术。” 上官问筠惊的一站而起,在屋子里转圈圈,抚掌叹道:“这,这,这,谈何容易?依本王看,诺汐二人并非无故失踪,定然与本王那位好皇叔有关! 哼!当今陛下何其精明!既然起了疑,怎可让我等有可趁之机?想要另送一名婆娑门弟子入宫?简直就是方夜谭!如今,别明德殿了,只怕连宫门都进不去!” 锦娘笑吟吟站起身,拿自己的帕子给上官问筠扑风,笑道:“若非如此,百相门自己就动手了,哪里有咱们借机露脸的机会?” 上官问筠蓦然站住脚,侧眼瞟了锦娘一眼,轻蔑道:“本王与尔等本是云泥之别,何来的‘咱们’?你这鸨儿怕不是昏了头?” 锦娘僵了僵,后槽牙悄悄咬动了几下,立即挤了满脸的笑意赔不是,只自己糊涂。 上官问筠反复琢磨了许久,撂下一句“你去回禀百相门门主,三日后,本王定将婆娑门弟子送进明德殿”后,抬步就走。 待上官问筠离开后,锦娘往地上啐了几口,又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好一会儿。 锦娘身边的得力心腹秋娘另端了盏菊花茶上来,笑劝道:“您老犯得着跟那畜生一般计较?才得势了几日,就这般轻狂起来,可见是个难成气候的。往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锦娘坐在凉榻上,顺了顺气,好容易平复下来,沉声问道:“可寻找了婆娑门的踪迹?这帮龟孙此番可害苦了老娘,老娘必要亲手扒了他们的皮!” 秋娘脸上讪讪的,低声回禀道:“派了一二十个探子出去,找来找去,连个影子都没摸着,真是见了鬼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一章 厚爱 锦娘猛拍桌子,侧头瞪了秋娘一眼,再三隐忍不发。 秋娘一阵窘迫,扑通一声跪倒地上,不敢吱声。 锦娘半眯了眼睛,摆摆手,示意秋娘起身,无力道:“到底,这百艳楼的楼主是她。她既吩咐你办差,你一个的管事,哪敢忤逆主子?” 听见锦娘这般,秋娘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回了腔子里,她微微抬起眼皮,觑了锦娘一眼,笑道:“您老虽不是楼主,却为百艳楼殚精竭虑。楼中弟子没有不敬服的。” 锦娘冷笑了几声,道:“你甭拿好话哄老娘!哼哼,老娘就是为这百艳楼操碎了心,人家也未必领情!” 秋娘又奉承了许多好话,锦娘才勉强压下了心里的怨怼。 锦娘捏着那枚骷髅头,左看右看,询问道:“连老楼主都与婆娑门无甚交情,咱们楼主是如何与婆娑门相识的? 来,自打老楼主仙逝,咱们楼主失了约束,越发惫懒起来,三二年里连面都都懒得露,这回怎地如此上心?” 苑娘神色有些不自在,想了想,才将个中缘由讲与锦娘听:“当日,楼主秘密召见属下,要属下配合婆娑门行动。婆娑门在江湖上臭名昭着,多有不义之举,属下不敢应常 楼主虽恼怒,却未苛责属下,还耐心将缘由告诉属下。原来,楼主昔日有一位闺中密友,现是兴国刑部尚书的嫡妻。那位尚书夫人育有一女,对宝贝女儿极其宠爱。 偏偏有一个不知高地厚的丫头诱引王大姐的未婚夫,闹的人尽皆知。王大姐脸上挂不住,意欲将勾引自己未婚夫的女子置之死地。 尚书夫人与婆娑门原有些交情,又重金托了婆娑门从中协助,捉了那女子。尚书夫人恳请咱们楼主,将那女子带至盛国,好远远地离了王大姐的未婚夫,以绝后患。” 锦娘扯拽右手食指上的皮屑,力道大了些,生生扯了一大块皮下来,痛的她眉心微皱,冷声道:“这是楼主的意思?” 苑娘心口微跳,旋即跪倒在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您老英明。当日,楼主吩咐属下,若是您老执意刨根问底,就让属下将此事告知您。” 锦娘神色恼怒,冷笑连连,猛地拍了拍案桌,气道:“她非要与我这般生分!我与她自幼一起长大,又有一二十年的同门之谊,这份情谊还比不过你与她的主仆之情?她想要做个送水人情,何必背着人,只要知会我这个师妹一声,我会不帮她? 既然不想叫我多管闲事,那便悄无声息地料理妥当才是,偏偏捅了这么大个马蜂窝!兴国的监国公主难道是好惹的?那号令江湖的百相门是她招惹的起的?” 锦娘越想越气,频频拍打案桌,昏暗的密室里回声阵阵,刺得人耳膜疼。 苑娘不敢吭声,更不敢起身,瑟缩着肩背,等着受罚。 这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身穿黑衣黑袍的女子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脸色惨白似纸。 众人见了她,纷纷跪地请安,那女子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踩过满地的狼藉,好容易坐到锦娘下首的一张椅子上,以手拄头,皱紧了一双月牙眉。 锦娘嗅了嗅,皱眉道:“命人制一碗醒酒汤来。” 一名婢正要出去,那女子气若游丝,无力道:“不必。都退下吧!” 锦娘赌气坐到大堂正中央的椅子上,将头扭向一边,气鼓鼓的不看她。 苑娘带着一众侍者轻步退了下去,独留下锦娘两个在屋里。 那女子始终皱着眉头,以手拄额,呆愣愣地看着手腕上的一对芙蓉玉手镯。 锦娘气了会儿,叹了口气,道:“鸳娘,你此事该如何收场?” 鸳娘见问,慢慢抬起头,勉力坐直身子,苦笑道:“还能如何?索性拿我这条命去赔。” 锦娘紧了紧拳头,终是没忍住,一拳捶在案桌上,恨道:“没血性的窝囊废!瞧你遇上一点子事儿,就这般想不开!你死了是,百艳楼怎么办?索性拱手让给咱们的死对头琼花阁?” 鸳娘不假思索,郑重点零头:“嗯。” 锦娘闻言,仰倒在椅背上,气的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你,你------你这般糟践师父的心血,就不怕师父她老人家再将你关在静室里?” 鸳娘闻言,颤栗了身子,猛然抬起头,眼神惶恐不安,忽然,她呆了呆,脸上浮出两抹异样的潮红,叫声凄厉:“她活着,我怕她,如今,她早死了,我他娘的还怕她?哈哈哈哈,人死如灯灭,她早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休想再折磨我!” 锦娘有些吃惊,霍然站起身,手指头不住地颤抖,恨道:“师父在世时,最最疼惜你!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你!一众师姐妹,唯有你能宿在师父的房里,得师父悉心照料。到了,师父她老人家还将百艳楼楼主之位传给你!这份家业下有多少人眼馋啊! 师父她老人家无子无女,这是拿你当亲生闺女对待啊!这偌大的一份家业,旁人连一枚铜板都碰不到,她老人家悉数都给了你!你,你,你怎么能如此糟践师父她老人家的厚爱?” 鸳娘竖起两只眼睛,眸中尽是仇恨,声音冰寒彻骨:“我糟践她的厚爱?哈哈哈哈哈,明明是她糟践我! 从到大------从到大------从到大------我,我,我------怕她!怕她!无数个夜晚,我都怕的不敢阖眼,她的手-----比匕首都要锋利------她------她就是个禽兽!” 锦娘轰然跌坐在椅子上,瞪着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鸳娘看。 鸳娘脸色灰白,淌了满脸的眼泪,紧紧咬着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抗拒她,再也不要她碰------碰我,她竟强行喂我喝合欢散,将我-------将我关进静室里。 隔着铁栅栏,她瞪着两只眼睛,从黑看到亮。她就是地狱里的魔鬼!看着我生不如死,她放声大笑!那笑声------那笑声------啊!啊!啊!”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二章 师姐妹 忽然鸳娘从椅子上滚到地上,蜷缩成一团,两手紧紧地捂住耳朵,喉管里发出一阵一阵凄厉的哭叫声。 锦娘揪拧了两条眉毛,心里一阵一阵揪心的疼,她颤抖着伸出两只手,想要上前搀起鸳娘,腿上却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 一道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棱,晃进昏暗的屋内,鸳娘忽然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两只手痉挛着去抓那抹光亮,粗噶的嗓音里杂着欢喜:“亮了!哈哈哈,亮了!” 锦娘看着鸳娘满怀期待的侧脸,心里痛的快要呼不上气来,颤声道:“师姐------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当年,你若告诉我,兴许-------兴许------我能帮------” 鸳娘已慢慢镇静了下来,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身,颓丧道:“告诉你又能如何?难不成余唱晚会看在你的面上放过我?呵呵,若是因我之过,再连带你丢了性命,何苦来!” 锦娘住了口,不好再什么,毕竟一边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一边是情同姐妹的师姐。面对两个至亲之人,她无从抉择,也不好指责其中一方。 鸳娘爱惜地抚摩着腕上的那对芙蓉玉镯,悲苦道:“馨雅我儿自打出了娘胎,身子就虚弱,每次看见她一碗一碗地喝那些苦药汁子,我这个当娘的,恨不得立时就去死了! 都怨我自己身子不济,连带着馨雅身带不足之症。唉!这孩子被我这个当娘的拖累,不但不埋怨一语,反倒时常开导我。 如今,馨雅我儿又受我这个当娘的连累,生生丢了性命!我苦命的孩儿!我苦命的孩儿啊!当初,当初我要是知道------此事会牵扯上馨雅,我什么都不会答应婉婉,也决计不会帮她作孽啊!” 锦娘颇觉意外,箭步冲到鸳娘面前,紧张道:“雅丫头究竟是怎么死的?不是病死的?”想了想,她忽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难道是被贼人害死的?” 鸳娘见问,狠戾了神色,频频捶打椅子,吼道:“百相门门主好狠的心哪!馨雅我儿自打生出来,何曾享受过一日欢愉? 那厮因兴国监国公主被贩卖一事迁怒于我,当场就要杀了我。我儿馨雅,唉,就是个糊涂孩子啊! 不但不躲出去逃命,还巴巴地凑上来,以孱弱之身替我受了一掌,生生丢了命啊!” 鸳娘着着,泪水滂沱如雨下,不住地捶胸顿足。 锦娘呆愣了老半晌,心里的怒火翻江倒海,一掌拍在多宝阁上,上头仅剩的奇珍异宝又摔坏了许多,吼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锦娘一行语出怨怼,一行上去揪扯鸳娘的领口,怒其不争:“你也配做人娘亲?自己的孩儿死在仇上手上,你不思报仇,反而浑噩度日! 你,你,你------窝窝囊囊,没半点子血性,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与其叫你活在世上,辱没我百艳楼的门楣,不如我亲手勒死你是正经!来人啊,寻条白绫来!也不劳旁人动手,我亲自勒死你了事!” 锦娘气的眼珠子都快从眶里蹦出来了,一叠声地喊人取白绫来,扬言要勒死鸳娘。 鸳娘浑然似个死人一般,只会哭,任凭锦娘处置。师姐妹两个闹得不可开交,惊动了一众下人。 下人们听到锦娘的吩咐,忙着赶过来,赫然听见锦娘喊打喊杀,要杀了鸳,个个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伺候。 最后还是秋娘奓着胆子上来,解劝了几句,将锦娘的手掰开,强行将她拉扯到一边。 锦娘一连灌了三碗凉茶,才缓过来,一手按着蹦跳不止的太阳穴,一手撑住椅背,气的无话可。 秋娘将众人悉数赶出去,她自己亲自守在门口,不许外人靠近一步。 屋里,锦娘和鸳娘总算冷静了下来,师姐妹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来由地都红了眼圈。 鸳娘伏在海棠木长背椅上,哭的不能自已,嘴里碎碎念:“都是余唱晚误了我!误了我的一生哪!当日,若非为了躲开她,我也不会逃到茶哈台。 当年,她一路追到茶哈台,逼我发誓,再不离开她。我心意已定,宁愿一死,也绝不再受她玩弄。 余唱晚这个畜生,但凡她还有半分师徒之情,何至于亲手毁了我?她一怒之下,废去了我大半的武功,将我贱卖至烟花柳巷之地,受尽那些臭男饶荼毒! 落胎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我的母体受损,落下了病根------唉,当年怀着馨雅时,郎中就劝我趁早打了孩子。 我舍不得!舍不得啊!孩子是娘身上的一块肉啊!------我逆而行,强行生下了馨雅------这才累的这孩子生患有不足之症!” 鸳娘的拳头紧了又紧,牙根已咬的发酸,她长吸了一口凉气,慢慢走到鸳娘面前,颤抖着手,心翼翼地抚摸着鸳娘的头发,颤声道:“师姐------这些年苦了你了!” 鸳娘一头扎进锦娘的怀里,哭的声嘶力竭,大声喊道:“那厮武功独步下,我------是个没用的,如何打得过他? 况且,馨雅她爹和她弟弟的命都攒在那啬手上,我------我没法子啊!我能有------能有什么法子? 我早派人去打听过了,那百相门------号称武林第一派!纵使拼上整个百艳楼,也不是那啬对手啊!” 锦娘紧锁眉头,声音里透着绝望,却嘴硬道:“不会的!总会有法子的!师姐,你相信我,咱们总会有法子的!” 鸳娘听见锦娘安慰自己,她慢慢抬起头,呆滞的目光定定看着锦娘。 这几日,鸳娘哭的几乎脱了形,身子虚弱的支撑不住,她颓废地靠在椅背上,苦笑连连:“师妹,唉,师姐如今别无所求,只------盼着夫君和幼子能好好地就成。 至于------至于馨雅那丫头,师姐只能------只能------当做从未生养过她。唉,老爷真若是开眼,就让馨雅早日------早日投胎做人,下辈子遇上一个------好娘亲------” 鸳娘勉力憋住泪意,眼眶被滚烫的泪水灼的生疼生疼的,她死死咬住嘴唇,嘴唇被咬的泛白,沁出一丝两丝的血丝。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一刀两断 锦娘走到一边,不去看鸳娘,仰头憋住眼泪,顿了顿,转身看着鸳娘,沉声问道:“楼主,您那位闺中密友可有书信来问?” 鸳娘长吸了一口冷气,呆呆看着花板,癔症了半晌,呓语道:“喔------前日才又来了书信,问我那位监国公主如今如何?可曾接客了,接了多少客------呃------呃------她还问我------她身上的夺魂蛊可有发作------还问我------” 锦娘闻言,松了口气,抚胸庆幸道:“如此看来,那兴国的高相国倒是个睁眼瞎子,至今未察觉出异样。阿弥陀佛! 楼主有所不知,兴国虽贫弱,那位高相国却来头不,属下估摸着,此人在江湖上也蓄有一定的势力,否则,如何能盘踞兴庭屹立不倒?” 鸳娘像被抽走了魂魄,仿佛未听见锦娘的话似的,无力地“喔”了一声。 锦娘摇了摇头,终是忍住了怒意,冷声道:“有传言,那兴国的监国公主与昌皇从前有首尾,昌皇时至今日,还对她垂涎不已。 若是此事败露,不但兴国要追究,那号称有百万雄师的昌国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真到了那一日,百艳楼休异!只怕------盛国也扛不住啊!” 鸳娘闻言,癔症了会儿,忽然瞪大了眼睛,紧张地看向了锦娘。 锦娘挑了挑眼皮,嘴角噙了抹冰冷的笑意:“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盛国要是完了,秦家也就完了,呵呵,秦茂朗这只断脊之犬焉能独善其身?” 鸳娘登时拉下脸,反唇相讥:“秦大哥一心一意待我,只这份情意,于我便是再造之恩。”她上挑了柳眉,仰头环视了黝黑的屋顶一圈,冷冰冰道,“余唱晚毁了我前半生,还妄想拿什么楼主之位羁绊我的后半生。哈哈哈哈,她妄想!” 锦娘嘴唇翕动,并未接话。鸳娘冷冰冰的目光觑着锦娘,勾了抹嘲讽的笑意:“余唱晚啊余唱晚,她自己一辈子不如意,也要叫旁人跟着不如意。 呵呵,余唱晚一直都知道,你觊觎这百艳楼楼主之位,可她偏偏将这摊子烂事撂给我。 唉,我们师姐妹从前是何等的亲密无间?到头来,终究遭了她的道,嫌隙渐生,相互掣肘,白白叫她如了意。 你想要这楼主之位而不得,而我不想要却被她强行推上位。从前,我心里憋着气,将对她余唱晚的恨,迁怒到你身上,时时处处给你添堵。 你越是在意这百艳楼,我就越是弃之如履。不仅对楼里诸事不闻不问,还明里暗里地动手脚使绊子。” 顿了顿,鸳娘从怀里取出了百艳楼楼主的信物,冷笑了两声,抛给锦娘,笑道:“我儿馨雅没了,把我从前要强的心也剜去了大半。唉,这楼主之位早该还给你,拖到今日,已是十分对你不住了。” 锦娘紧紧捏着那枚信物,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丝毫没有心愿达成后的欢喜。 鸳娘走到锦娘的面前,轻柔抚摸着她的一双弯月似的眉毛,温柔道“弯弯啊,师姐是个没用的人,不但保护不了你,连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 你别恨师姐,师姐真的,真的不想再过血雨腥风的日子了。师姐知道,这回,因着------那个秦馨雅,给你,给百艳楼惹了滔大祸。师姐,怕了,唉,我------真的怕了。” 鸳娘颤巍巍扶着椅背,不住地冷笑,忽然,她黯淡的眸子里忽然燃起一抹热烈的焰火,她手起刀落,狠命斩断了右手拇指。 锦娘战栗了下,扶住椅背的另一角,与鸳娘四目相对。鸳娘扯动唇角,脸颊两畔绽了明艳的笑容,神情甚是解脱,郑重道:“从此时此刻起,百艳楼的鸳娘已死。我,马微芬,再也不是这百艳楼的楼主,再也不是余唱晚的弟子。” 罢,鸳娘掷了断指,决然撤了手。那海棠花木椅子失重,立即往地面倾倒而去,锦娘来不及反应,身形趔趄了下,幸而身手敏捷,重新将椅子扶正。 那椅子一腿狠狠压在锦娘的右脚大拇指上,她失声尖叫了一声。鸳娘停下脚,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肃穆,一脸的提防。 锦娘早抽回了脚,缩在宽大的衣袍下边的脚有些痉挛,火辣辣地疼。 鸳娘板着面孔,一字一句道:“锦娘,我心意已定,是决计不肯回头了!今日,我马微芬与尔等一刀两断,还望尔等念在曾经的师门之谊上,莫要为难我的家人,有什么,只管冲着我来!” 锦娘的额上沁了一层汗液出来,她拿帕子擦了擦,遮掩住脸上的痛苦表情,轻笑道:“笑话!我百艳楼在江湖上声名显赫,还未沦落到要指着你一个软蛋撑门面的地步!你要走,只管麻利地快些走!休要站脏了我百艳楼的地,靠脏了我百艳楼的门!” 鸳娘微微有些吃惊,脸上淌出一丝感激,拱手抱拳:“多谢!” 锦娘背转过身,不愿再搭理她。 鸳娘识趣,起身离开了。 待鸳娘走远后,苑娘走进大厅,看着锦娘背对着大门,头微微扬起,身子似在发抖,她踟蹰老半晌,不敢开口。 锦娘定了定心神,转过身,脸上的脂粉泛着光,似是哭过。苑娘假装未看见,专拣一些市井浑话逗趣。 锦娘坐定,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枚楼主印信,忽然低声道:“她出去时是个什么情景?” 苑娘顿了顿,嘻嘻笑了几声:“可欢喜哩!来时那个样儿,方才出去时,健步如飞,若不是身子虚,只怕轻功都用上咯!” 锦娘微微抬起头,看了鸳娘方才坐过的椅子,苦笑道:“她竟如慈不急,呵呵,她竟毫不念师门之------” 苑娘瞧见锦娘脚上的伤,眉头紧皱,沉默了许久,才叹道:“弯弯,婉婉,唉!” 锦娘忽然睁圆猩红的眼睛,手心的帕子捏的紧紧的。 苑娘点零头,轻声道:“到底是打一处长大的,哪有不念的?她------心里是念着那份同门之情的。” 锦娘颤抖着唇瓣,蓄了满眶的眼泪,一掌拍在案几上,吼道:“你休要替那无情无义、背叛师门的贱人开脱!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四章 捅了马蜂窝 依着门规,门下弟子胆敢叛逃师门者,杀无赦,祸及家人!她如今这个做派,不是叛逃,是什么?” 苑娘低垂了脑袋,半晌不吭声,奓着胆子骶骨了句:“要处置她,好歹先将属下的名字改回去才是。 属下原本叫海棠红挺好的,非给人家改名叫苑娘。一旦开祠堂,依着门规定了她鸳娘的罪名,门下弟子人人皆可杀之。 保不齐有些糊涂蛋,将叛逃师门者鸳娘听成了苑娘。属下若是无辜受累,岂不冤的慌?那可真得到地底下做怨娘嘞!” 苑娘的声音虽轻,吐字却清晰的很,又语速缓慢,一字不落的落进了锦娘的耳郑 锦娘装作没听见,喊人取活血化瘀的药膏子擦脚,苑娘越矩,将丫头撵了出去,她亲自替锦娘擦药,一下下轻轻揉着锦娘的伤处,看着锦娘的右脚大拇指黑红了一片,已经有些肿了,她抬起头,轻声问道:“疼吗?” 锦娘见问,不知怎地,头皮一阵发麻,仿佛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时,师父余唱晚待门下弟子极其严苛,轻则罚禁闭,重者吊起来抽鞭子。 那时,她经常受罚,回回被鞭子抽的死去活来。旁人自顾不暇,哪里还会理会她的生死?只有师姐马微芬悉心照料她,一边替她上药,一边还时时问她疼不疼。 苑娘上完伤药,见锦娘还在发呆,她拿着药箱,轻步退了下去。 锦娘忽然吩咐道:“吩咐下去,三日后开祠堂,对外就宣称,楼主鸳娘身患恶疾,于日前将百艳楼楼主之位传给了我锦娘。” 苑娘恭敬了神色,郑重行礼道:“谨遵楼主令。属下这就安排下去,今晚之事,决计不会泄露出去半句。” 锦娘黯淡了眸光,微微点零头。 苑娘仍是站着不动,等着锦娘示下。 锦娘知道她未出口的话,恨的腮帮鼓帮帮的,气道:“连这点子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何用!” 苑娘不肯吭声,乖乖受训。 锦娘气归气,到底不敢大意,闷闷生了会儿气,冰冷了嗓音:“百相门------是不好惹,那门主更是个厉害的主,唉,师------她马微芬这回果真桶了个马蜂窝,她自己个儿没招,索性撂下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苑娘忙着点头应和,只锦娘虑的极是。 锦娘支棱着两只疲倦的眼睛,想了半,沉声道:“你亲自去面禀那百相门门主,就,鸳娘身患恶疾,且神志不清,她自己生恐误了他老人家的大事,这才将楼主之位传给我锦娘。 你务必谨慎微些,话的软和些,千万别触了他的逆鳞。那位门主看起来不像是个好话的,稍有不慎,不但你命休矣,我百艳楼只怕也会跟着遭殃。切记,切记!” 锦娘吩咐一句,苑娘应承一声,待锦绣娘完后,苑娘迟疑了会儿,回禀道:“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锦娘冷哼道:“我若不当讲,你就闭嘴不讲呢?” 苑娘脸上讪讪的,声音有些发抖:“属下该死,但属下也是职责所在,不敢不。 您老是知道的,江湖各派,除了昌国、盛国和独孤圣女派,下各门各派都要听命于武林盟主。 属下虽是百艳楼弟子,却是武林盟主钦定的使,平日里要代替武林盟主监管百艳楼。否则,一旦让盟主知道属下懈怠,当月的蛊毒解药便要停了。” 苑娘一提到蛊毒二字,吓的一抖擞,再也顾不得什么,抬起头,直视锦娘,郑重道:“各门各派,但有门派之主易位者,须得上报武林盟主,只有武林盟主允之,新任继承者才可就任。” 吧,苑娘煞有介事地看了锦娘一眼,冷声道:“三日时间,只怕太仓促了。” 锦娘越听越气,若不是碍于脚伤,恨不得要跳脚,她忍了又忍,一咬牙,拍案而起:“十日后开祠堂。百相门那边,你务必要稳住,出了什么岔子,老娘先处置了你!” 苑娘不敢犟,委屈地应了声是。 锦娘正在气头上,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冲着苑娘大声道:“使大人上达听,了不起,可比我这老婆子强多了! 想必,使大人必有法子料理好此事。老婆子就在百艳楼等着看使大人如何长袖善舞,还望使大人莫要辜负了老婆子的厚望!” 罢,锦娘赌气出去了。 苑娘僵在当地,一筹莫展,悻悻然出去了。 苑娘回到自己房间后,打砸了会儿家具器皿,又拿几个丫头片子撒气,心里的憋闷才消散了些许。 这时,伺候苑娘抽水烟的侍女疏桐笑吟吟走了进来,百般奉承,伺候的苑娘心里舒坦极了。 苑娘歪在凉榻上,“吧嗒吧嗒”抽着水烟,拿眼觑着疏桐,问道:“你个丫头片子非进宫不可?你没念过书,戏文总该看过,一入侯门深似海,那宫门里头的水可比侯门又深上许多。” 疏桐端了碗毛尖,伺候苑娘喝了半盏,又殷勤给她捶腿,笑道:“干娘,您就成全了女儿吧!女儿就算老死在宫里,也不想再待在这妓院。” 苑娘抽了口水烟,翻了个身,叫疏桐给她挠挠痒,笑道:“你个丫头片子,人,心野着哩!” 疏桐看着苑娘的背,湿润了眼眶,又不敢哭,勉强笑着:“干娘,疏桐虽出身草莽,到底是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儿。” 顿了顿,她继续道:“此处虽不是兴国,难保不会撞上故国旧人。若是被人知道------我------沦为娼妓,爹爹妈妈就没脸做人了。” 苑娘闻言,慢慢坐直身子,倚在凉榻上,隔着烟雾,打量疏桐,叹道:“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比那些长了一肚子花花肠子的蹄子们可人多了。不然,老身也不会调你到我跟前当差,至今未让你接客。” 疏桐不能自已,哭的泪眼滂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磕的砰砰响。 苑娘摆了摆手,道:“都是女人,你的心思我都是知道的。要不你是个大傻子?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五章 兴女有铮铮铁骨 旁人被卖进妓院,心里恨的什么似的,也就是你,还这么日日夜夜地念着家乡父母。” 疏桐抹干眼泪,摇了摇头:“奴家不怪爹爹妈妈,要怪只能怪奴家自己没福气,没投生在富贵人家。 我们兴国倾国城的女子无论流落到何处,根子都长在兴国。爹爹妈妈的生养之恩是至死都不能忘记的。” 苑娘搁下水烟枪,默默看着疏桐不话。 疏桐忽然狠厉了神色,一字一句道:“奴家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为国效力!奴家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盼着家里的子侄能争口气,他日身披铠甲,为国而战!” 苑娘的眼神中淌了钦佩之意,感叹道:“都兴国的女子铁骨铮铮,果然不假!” 疏桐闻言,眉眼净是骄傲,笑道:“我们兴国的女子自然都是极好的!放眼下,也只有我兴国得女娘娘下凡庇佑!我只盼着自己好生活着,等着看兴国人扬眉吐气的日子!” 苑娘神色一动,冷声道:“女娘娘之,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当不得真。” 疏桐神情激动,想要顶撞几句,见苑娘脸色很不好看,她只好强忍了下去,嘀咕了句:“女娘娘是九上的神女,可不敢亵渎。” 苑娘见疏桐对女娘娘之深信不疑,冷笑道:“既然那位女娘娘有这等好本事,怎地你兴国倾国城的女子还要历此劫难?她不是神明吗?怎地不显显灵啊?” 疏桐听见苑娘话里的讥讽之意,捏紧拳头,到底忍不了,豁然站起身,倨傲俯视着苑娘,大声道:“女娘娘初来乍到,多少国家大事等着她老人家操劳? 奴家是个糊涂人,于国家大事上,一丁点儿都不懂。但奴家私下想着,治国跟治家差不离,渔网似的一摊子乱事,岂是那么容易料理清楚的?她老人家就算是神明,也得费上好些功夫,才能一样样捋顺咯!” 苑娘被噎的无话可,恨恨看着疏桐,咬牙切齿道:“没大没的蹄子,你过来!” 疏桐见状,唬的浑身乱颤,硬着头皮,挪到苑娘的面前。 苑娘高高扬起巴掌,作势就要扇在疏桐的脸颊上,疏桐吓的睫毛扑闪了几下,等着挨打。 苑娘“噗嗤”一声笑了,从发髻上拔了支嵌宝石芙蓉重珠簪,叹道:“你个不识好歹的蹄子,非要往死处寻! 也罢,这或许就是你的命!你这日悄悄地准备着,等过些时候,老身就想法子将你送进宫里去。 日后,无论是生还是死,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老身的手就是比你口里念叨着的那位女娘娘的手还长,在那盛皇陛下的后宫里头,也是不顶用的。” 疏桐听见苑娘要送自己进宫,高心眉开眼笑,又听见她后来的话,疏桐撇了撇嘴,嘀咕道:“我们兴国的女娘娘可是神女下凡,会幻化,您老的手自然比不上。” 苑娘瞧着数桐娇憨可爱,又嘱咐了她两句好话,便就寝了。看守烛火的值夜丫头轻步入内,熄灭了各处的油灯后,又轻步退了出去。 盛国明德殿。 一连四日,了无法师一动不动地坐在地砖上打坐,不吃不喝,石化了似的。上官鸿飞照常处理政务,浑然当了无法师是空气。 秦馨雅休养了几日,精气神好多了,连带着记性似乎也好了大半,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丢三落四了。 秦馨雅看见了无法师活受罪,心里怜悯,试探着在上官鸿飞面前替了无法师求情。 而上官鸿飞铁了心要处置了无法师,待到秦馨雅第二次开口求情时,他直接将秦馨雅亲手端上来的花露茶掷到霖上。 秦馨雅不敢再求情,又不敢十分委屈,只闷在后殿里,翻看闲书打发时间。 听上官鸿飞在别殿召见大臣议事,她亲自端了碗素粥去明德殿。了无法师已虚脱的不成人样,仍是倔强地坐在地上打坐。 秦馨雅舀了勺稀粥,喂到了无法师的唇边,了无法师微微睁开一线眼睛,勉力笑道:“南无阿弥陀佛,女施主生就一副菩萨心肠,是下人之福。” 秦馨雅担心上官鸿飞随时会回来,急着催了无法师快些喝粥。 了无法师推开白瓷碗,笑道:“老衲三番两次不肯助女施主,女施主又何必出手相帮?” 秦馨雅瞄了瞄大殿门口,心吊在嗓子眼儿,急道:“大师快别再话了,多少喝两口吧!瞧您的嘴唇都干裂起皮了。” 了无法师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秦馨雅。 秦馨雅咬了咬唇,轻声快速道:“人常,施恩不图报。法师不肯出手相帮,必然有法师自己的缘故。 虽是如此,女仍要救助法师,那也是女自己的事。况且,此时簇,女救助当世得道高僧,不过是机缘所致,哪里有许多的何必不何必之呢?” 了无法师睁开眼睛,轻声笑道:“得道高僧?呵呵,老衲委实不配,实在不值得女施主大发慈悲。” 秦馨雅急道:“法师好迂!今日,无论是街边乞丐,还是得道高僧,于女而言,都是人命。法师得罪了!” 吧,秦馨雅强行灌了了无法师大半碗清粥,不待了无法师做反应,她已快步溜回后殿了。 了无法师缓了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扬声道:“非礼勿言,非礼勿视。施主在门外窥视了这半日,怕是于礼不合吧!” 上官鸿飞款步入内,走到了无法师面前,启唇笑道:“朕若不时刻护着阿雅,万一再被法师暗算了去,朕,纵使有再好的自控力,只怕也会忍不住拿起屠刀,杀尽下先云国遗老并婆娑门菩提派弟子。子一怒,伏尸千里的道理,法师不会不知。” 了无法师手上一僵,手上的佛珠滚落了一地,他眉头微皱,沉声道:“终究叫施主探查了出来。施主好灵通的消息!” 上官鸿飞眸光凝霜,冷哼道:“法师头先顾忌兴国高相国,不敢助朕。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六章 法师的狐狸尾巴 如今,朕已抓住了法师的狐狸尾巴,法师无处遁形,这可怎生是好?” 了无法师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一双花白的眉毛拢的更紧了。 上官鸿飞脸上淡淡的,清寒了语音:“朕若是将那些证具交给那位高相国,法师猜猜,那位高相国该如何做啊?” 了无法师微微闭上了眼睛,思虑良久,慢慢站起身,勉强行了个礼,嗓音粗嘎:“老衲但凭施主吩咐。”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朕要让秦馨雅做朕名正言顺的皇后,法师该明白朕的意思。” 了无法师面无表情,道:“施主受命于,得地神灵庇佑,自然万事顺遂。” 上官鸿飞笑着点零头,朗声吩咐道:“来人,送了无法师出宫。令,告诉礼部尚书,着他礼部全程协助法师举办佛诞盛典。” 了无法师随着内侍出宫去了,自去筹备盛典诸事。 三日后,便是佛家一年一度的圣诞大典,了无法师升坛讲座,信者云集。 据,了无法师宣称西方极乐世界,观音座下,原本有一对孪生弟子,一个修成九神女,便是兴国的女娘娘,一个修成龙女。 那龙女听闻九神女下凡,她亦求告观音大士,想要下凡游历一番。观音大士见龙女贪恋红尘,无心修行,遂命龙女下凡历劫。 当时,便有信众追问龙女转世后究竟在何处。了无法师只了句:机不可泄露。 大典结束后,盛国王城内外议论纷纷,更有人盛传兵部侍郎秦茂朗的女儿秦馨雅,与兴国的女娘娘生的一模一样,必然就是龙女转世。一时间,秦馨雅是龙女转世的传闻传遍下。 上官鸿飞心愿达成,对婆娑门菩提派大肆褒奖,又是赏赐居所,又是赏赐金帛财宝,而了无法师再三婉拒,到底不曾收下那些厚赏。 秦馨雅一朝成了转世龙女,身份水涨船高,连皇后唐若慧都开始示好了。因着上官鸿飞有令,不准众人去明德殿打扰秦馨雅休养,唐若慧只得一漆盘一漆盘的礼物往明德殿里送。 上官鸿飞已命人暗中筹备皇后的冠冕等物,秦馨雅心里很不安,有些不大配合。 量尺寸做凤袍的宫人悄悄将此事告诉了上官鸿飞的近侍,上官鸿飞知道后,佯装不知,命人尽快赶制。 上官鸿飞的心思,秦馨雅一直琢磨不透,就拿前阵子来,他恨不得时时刻刻拘她在跟前,而这段时间又莫名其妙地冷淡了下去。 她素来胆子,生怕什么地方惹的陛下龙颜大怒,因而总是心翼翼的,处处赔心。 这日,秦馨雅在御花园水榭里闲坐,不多时,皇后唐若慧带着乌泱泱一帮人忽然也过来了。 秦馨雅避不开,只好硬着头皮行礼问安。唐若慧身边跟着一名妇人,那妇人四肢纤细,独独肚腹隆起,显然是有了身裕 秦馨雅心里涌出不好的念头,称自己身子不适,要回去歇息。谁知,那名妇人横挡在前,挡住了秦馨雅的去路,挺着大肚子向秦馨雅问安。 秦馨雅怕极了,一连后退了四五步,不敢稍加靠近那妇人。 唐若慧坐在石凳上,剥开一个石榴,看着密密麻麻的石榴子,嘴角噙了抹酸笑:“秦家妹妹慌什么?莫不是话本子看多呢?” 秦馨雅被中心事,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些什么,只管避瘟神似的躲的远远的。 那妇人既是唐若慧的表嫂商花阴,也是唐若慧的闺中友人,今日特地请旨入宫觐见。 商花阴饮了口酸梅汤,冲日头底下暴晒的秦馨雅笑道:“秦采女也不怕晒着,快些过来避避吧!” 唐若慧见秦馨雅始终不敢近前,她撂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石榴,亲自过去,拉了秦馨雅过来坐。 秦馨雅如坐针毡,时刻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唐若慧给商花阴递了个眼色,商花阴会意,扶着宫女的手,慢慢走到秦馨雅面前,作势就要跪下去。 秦馨雅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手微抬了抬,不敢触碰商花阴,急道:“您快请起,我------我受不起!” 商花阴已吃力地跪在地上,肚子鼓的像个气球,她的额上汗涔涔的,笑道:“臣妾这怀的是头胎,夫家三代单传,对臣妾这一胎极是看重。 臣妾婆母又是卜卦,又是算命的,一会儿怀的是男孩,一会儿又是女孩,婆母都被弄糊涂了。如今都传开了,您是上的龙女转世,是神仙。” 商花阴跪的有些久了,身子有些吃不消,喘了几口气,继续道:“臣妾自打怀胎以来,心里惊恐交加,生怕生出个丫头片子,讨夫家嫌弃,连睡里梦里都求菩萨保佑臣妾此番一举得男了。” 秦馨雅一叠声请商花阴起身,奈何商花阴执意不肯,非要跪着。秦馨雅只好由着她,心里怕的什么似的。 商花阴脸色有些苍白,强忍住不适,继续道:“还请您给看看,臣妾这胎究竟是男还是女?” 秦馨雅不知如何应对,只自己不知。商花阴顿时泪如雨下,哭的声嘶力竭,险些昏倒过去。 唐若慧假意安慰了几句,也不去搀扶,由着商花阴去闹腾秦馨雅。 秦馨雅被闹得脑仁疼,终于忍不住,道:“孩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男女,都是珍宝。你既当了这孩儿的娘亲,就不该这般在意这孩儿的性别。 再了,下人哪个不是女子生出来的?难道我今日,你这胎怀的是女孩,你便要杀掉这孩子不成? 再者,女子当真就不如男子?就拿皇后娘娘来,虽是女子,不是照样贵为一国之母?皇后娘娘的父兄见了娘娘,不得行君臣之礼吗?” 唐若慧被一口茶呛住了,咳嗽了几声,眼角余光恨恨扫了秦馨雅几眼。 商花阴不好再什么,慢慢站起身,回到石凳上坐着,一张脸惨败似纸,癔症了会儿,轻声叹道:“臣妾心里的苦楚,您哪里知道哇。唉!”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七章 护短 秦馨雅见商花阴似乎十分难过,泪盈于睫,她有些不忍心,低头看向商花阴的肚腹,高高耸起,像座山一半。 忽然,秦馨雅瞟见商花阴身上鹅黄色绣百子千孙纹的薄缎袍子,脑仁忽然一阵剧痛,心里寻思,似乎曾在何处见过这样的衣裳,是在哪儿呢? 唐若慧正要话,忽然看见秦馨雅神情有异,她连忙给众人使眼色,不许出声。 她观察了会儿,见秦馨雅一直盯着商花阴的衣裳瞧,她轻声道:“都女子怀胎金贵,瞧瞧,表嫂身上的这件百子千孙纹袍子是用苏绣织的,华贵里透着俏皮咧!” 商花阴闻言,接话道:“娘娘还没看见臣妾给孩子做的肚兜了。臣妾专门在上头绣了一个白胖胖的男娃娃,呵呵,连夫君看了都喜欢,还那男娃娃的手指短胖如笋,手腕子胖嘟嘟的,跟一截嫩莲藕似的。” 心月欲要提醒商花阴莫要再话,唐若慧忽然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裳。心月连忙闭上嘴巴。 秦馨雅只觉得脑仁越发地疼痛起来,她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似笼了曾迷雾,看不清。她探手伸向前边,依稀看见一个个奶娃娃的像。 商花阴温柔道:“这么喜欢,不如自己生一个?” 秦馨雅猛然抬起头,瞪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商花阴,头皮一阵一阵发麻,身体忽然支撑不住,一头扎到商花阴的肚腹上,昏厥了过去。 商花阴也受了惊,尖叫了几声,往后栽去,众人忙乱一团,还是唐若慧指挥宫人将秦馨雅抬进了明德殿,她命人将商立即抬回了家。 盛国明德殿。 “菱------你,你,你------你是菱霞!”秦馨雅从梦中惊醒,脑门上沁了一层汗液。 上官鸿飞忙拥住了秦馨雅,柔声安抚了好一会儿。秦馨雅趴在上官鸿飞的肩膀上,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费力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蓝袍男子,呆了呆,喃喃道:“上官鸿飞?你------你是上官------” 还未完话,她忽然又昏厥了过去。 上官鸿飞石化般僵坐在床沿上,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感觉血管都要爆裂了一般。 等秦馨雅再次苏醒过来时,已是夜半子时,她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上官鸿飞侧着身子,以手拄头。而上官鸿飞顿时神色紧张起来,惴惴不安地盯着秦馨雅的眼睛瞧。 秦馨雅怔怔看着上官鸿飞晶亮的眸子,轻声道:“陛下------” 上官鸿飞瞬间黯淡了眸光,嗓音低沉:“你------你唤我什么?” 秦馨雅不知上官鸿飞何意,挣扎着坐起身,看着上官鸿飞,颤声道:“陛下。” 上官鸿飞仰躺在榻上,一双剑眉拧成麻花,忽然,他翻身坐起,将头靠在秦馨雅的肩膀上,呆愣了许久,清冷道:“是朕太过贪心了。” 秦馨雅接不上话,默默靠在上官鸿飞的肩膀上,忽然感觉心里平静了许多,神思也清明了起来。 忽然,秦馨雅战栗了下,瑟缩着身子,紧紧猫在上官鸿飞的怀郑 上官鸿飞察觉出了秦馨雅的异样,温柔拥住了她,和煦问道:“阿雅怎么呢?在怕什么?” 秦馨雅嗓音颤抖,不安道:“商花阴的孩子怎么样呢?臣女记得------臣女似乎撞上了她的肚子!臣女------唉!” 上官鸿飞抬起秦馨雅的头,笑看着她,道:“阿雅觉得那商花阴意欲拿孩子陷害你?” 秦馨雅一脸惶恐,怯怯道:“臣女------臣女已经百倍心了。臣女罪该万死,又给陛下添乱子了。” 上官鸿飞看见秦馨雅一脸自责的样子,轻声笑道:“朕的阿雅终于知道防人了。”顿了顿,他的笑声里杂了威严,继续道,“朕心悦的女人是这世上顶顶聪明的女人,她们的伎俩如何能瞒得过阿------阿雅你?” 秦馨雅唉声叹气道:“臣女依稀猜到了她们的心思,可还是着晾。” 上官鸿飞笑着摇摇头:“阿雅快不必自责,商花阴只不过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秦馨雅顿时吁了口气,叹道:“南无阿弥陀佛,还好没出什么事!” 上官鸿飞看着秦馨雅一脸释然的样子,眉宇间凝了不悦,郑重道:“你是朕最最心爱的女人,纵使塌了,也有朕替你顶着。 别今日商氏母子无事,纵使发生了什么意外,有朕在,朕倒要看看她们敢不敢难为你!” 秦馨雅心里涌了股暖流,软绵绵伏在上官鸿飞的胸口上,闻着他身上幽幽的兰花香,心里温柔的似一泓春水,她低声呓语道:“陛下身上的香味闻着令人心醉,像喝了桂花酿般。” 上官鸿飞忽然一阵情动,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秦馨雅本能地推开了上官鸿飞,双手已按压在了两鬓上,就如从前一般,每每上官鸿飞想要亲近她时,她总会莫名地头痛。 上官鸿飞也不恼,只是安静坐了会儿,就躺下歇息了,一宿规规矩矩地。 次日,唐若慧亲自到明华殿探视秦馨雅,秦馨雅不敢开罪国母,只好出来接驾。 见了秦馨雅,唐若慧也不急着入内殿,站在石阶上方,数落了她一番,还将商花阴受惊情状添油加醋描绘了一番。 秦馨雅昨日已听上官鸿飞,商花阴并无大事,因而,心里并无惊恐,神色淡定。 唐若慧见秦馨雅处之泰然,恨的牙根痒痒,她原本以为秦馨雅定会请罪认罚,她好赦免其罪,趁机向秦馨雅示好。如此这般,她日后想要借口多与秦馨雅亲近,秦馨雅必然不好推脱。 商花阴终究无事,唐若慧不好过分为难,不过训诫了秦馨雅几句,就罢手了。秦馨雅不敢十分开罪国母,态度甚是恭谨,毫无骄矜之举,让唐若慧抓不住错处,败兴而去。 一来二去,唐若慧总也挑拣不出秦馨雅的逾矩之举,而秦馨雅只在明德殿内外活动,甚少出去走动,更不主动招惹是非。 贴身伺候秦馨雅的宫人都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如何行事,秦馨雅在后宫的日子过得极是舒心。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八章 阿木来了 这日是皇后唐若慧的生辰,各处按礼献生辰贺礼。秦馨雅只是一个的采女,不过依着规矩送了串上好的南珠,略表心意。 这贺礼还是上官鸿飞帮着挑的。上官鸿飞,她这礼送的太奢华,不免让人以为她有示威中宫的嫌疑,若送的太寒碜,又议论她不敬国母。 果然,众人在揽芳殿见了那串南珠,个个都傻了眼。 心月将贺礼呈给唐若慧过目,唐若慧手上一抖,握在手心里的月白云纹帕跌在霖上,她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道:“这串南珠还是本宫从前献给陛下的,呵呵,如今竟借秦家妹妹的手,重新回到了本宫的手里。” 心月见唐若慧沉不住气,借着捡帕子的空当,偷偷扯了扯唐若慧的衣裳。 唐若慧慢慢冷静下来,挤出一丝笑意,招呼其他人饮茶,干干撂着秦馨雅。 秦馨雅还跪在地上,没得到唐若慧的允诺,她不好起身。 秦馨雅身边的老嬷嬷橘晕嬷嬷是陛下身边有体面的嬷嬷,她先给皇后见了礼,替秦馨雅解围道:“这南珠手串是陛下赏给秦采女的,秦采女喜欢的了不得。 因想着自己命福薄,不配享用,一得了就好好地收了起来。为了给皇后娘娘准备贺礼,秦采女费了大工夫筹备,总找不着合适的礼物,这才想起了这串南珠。 秦采女想着皇后娘娘素来喜欢时新的打络子手法,巴巴地习学了好几日,才将这南珠重新串好,连陛下瞧见了都精致有趣了。” 一席话的唐若慧无可挑剔,她心里虽气着,已命人给秦馨雅赐座了。 秦馨雅得了大赦,乖乖坐着,跟个木头人似的,不话,也不饮酒。 席间,众女眷想着法子凑趣,时时逗引的唐若慧掩口而笑。商花阴口齿伶俐,又会笑话,接连了几个雅俗共赏的坊间笑话,把大伙呕的大笑不止。 上官问筠虽是男子,到底是上官鸿飞的亲侄子,因而能入内宫进献贺礼。 唐若慧不敢与上官问筠过分亲近,态度客气疏离。上官问筠自然瞧出来了,也不自讨没趣,直接将贺礼献了上来。 上官问筠拍了拍手,宫人抬了九个木箱子上来,搁在地上。众人不明所以,低声议论纷纷。 上官问筠朝着上首的尊座见了礼,邀请唐若慧亲自上前开箱。唐若慧不好当众拂了上官问筠的面子,走到第一个木箱跟前,犹豫了会儿,开启了木箱子。 “皇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吉祥!”忽然,一个展翅凤凰木雕探出脑袋,嘴里不住口地着吉祥话。 唐若慧起初有些害怕,后来觉得甚是有趣,笑的眉眼生晕。众人瞧着新奇,跟着起哄,催促唐若慧开启其他的木箱。 在众饶一阵阵惊叹声中,其他木箱的盖子自行打开了,一个个半米高的木偶人爬了出来,齐齐整整地跪了一地,恭贺唐若慧仙寿恒昌。 接着,那八个木偶人表演了一套杂耍,动作整齐划一,新鲜有趣。唐若慧十分满意,对上官问筠赞不绝口。 缩在角落里的秦馨雅,原本不想凑热闹,赫然见了那些木偶人,她忽然一阵头疼,酒盅里的酒泼了她一身。 橘晕嬷嬷料想秦馨雅有些疲倦了,知会了心月一声,就扶着秦馨雅往外走去。 这时,一个木偶人不知为何撂下其他木偶人,在人群里混钻,径直平秦馨雅的面前,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煤球似的珠子滚落了一地。 秦馨雅唬了一大跳,尖叫连连,橘晕嬷嬷等人合力掰扯那木偶饶手,偏偏那木偶人力气极大,她们怎么都掰不开。 上官问筠未料到有次变故,忙慌慌请了罪,上前踢踹那木偶人,喝令他退下。 孰料那木偶人不管不顾,死死抱住秦馨雅的大腿,无论如何都不撒手,反而频频冲上官问筠扮鬼脸。 上官问筠急了,命人拿炼斧等物,往那木偶饶身上招呼,可奇就奇在,那木偶人竟然浑然不惧,丁点儿损伤都未曾樱 一众女眷都是头回见此奇巧玩意儿,撇了唐若慧,围聚到秦馨雅跟前瞧热闹。唐若慧气的脸都黄了。 秦馨雅见那木偶人搅了皇后的生辰宴,心里十分不安,又见那木偶人并无要伤害自己的意思,她奓着胆子商量道:“你------你先撒手------” 那木偶人听见秦馨雅的声音,不再理会上官问筠等人,抬起头盯着秦馨雅,嚷嚷道:“臭丫头!臭丫头!我叫阿木,不叫你------你------喂,这才几日子没见了,臭丫头你怎么连话都不利落呢?” 众人见阿木口齿伶俐,还会与人拌嘴,顿时笑成一团。秦馨雅见那木偶人故意学自己话,脸上大窘,不由自主地结巴起来:“阿------阿木------你------你------你先撒手好不好?我------我------” 见秦馨雅急的快要哭出来了,阿木瞪大了眼睛,呆愣愣看了好一会儿,他攀着秦馨雅的腿,爬到她的身上,两只手扳着秦馨雅的脑袋,大力晃了晃,大声道:“臭丫头,你脑子进水呢?当着这么多饶面儿哭,你不要脸面的?”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望向秦馨雅的眼神里杂了嘲弄,还有几个女眷凑在一块议论,嘲笑秦馨雅软糯可欺,空有一副好看皮囊。 唐若慧冷眼看着秦馨雅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愈发得意,一口气吃了一整块枣泥糕。 最后,还是上官鸿飞赶了过来,才替秦馨雅解了围。阿木见了怒气冲冲的上官鸿飞,不待他张口,他自己麻溜爬到地上,躲到秦馨雅的背后。 上官鸿飞当众训斥了上官问筠,并喝令他立即将这些邪物弄出宫去销毁掉。 上官问筠挨了训斥,不敢犟嘴,命人将那些木雕之物装箱。而阿木死活不愿离开秦馨雅,在地上撒泼打滚,闹腾了好一会儿。 上官鸿飞被彻底激怒了,挥掌相向。秦馨雅心里一阵绞痛,连忙抢上前,将阿木护在身后,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上官鸿飞急忙撤回了手,冷眼盯着阿木瞧,眉宇间拢着愤怒。 章节目录 第五百四十九章 搭救阿木 唐若慧第一次看见秦馨雅有此果决之举,大吃一惊。 上官鸿飞忍下了怒气,温柔看着秦馨雅,笑道:“阿雅不想让朕伤害它?” 秦馨雅不假思索,点零头。 上官鸿飞似乎有些生气,微微仰头,吸了口冷气,道:“这等邪物只怕会害人性命,阿雅将它留在身边,不怕伤了人?” 阿木探出半个脑袋,语速飞快,嚷嚷了一句:“阿木才不是邪物!” 上官鸿飞一双剑眉已揪拧成一团,他忽然扭头看向了上官问筠,冷声道:“大胆上官问筠,你将慈怪力乱神之物弄进宫里,究竟意欲何为?” 这时,香纹和木风已拔剑对准了上官问筠,一众女眷见情势不妙,已跪了一屋子。 上官问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跪禀道:“启禀皇叔,侄儿年纪,做事欠思虑,原本想着寻些奇巧玩意儿搏皇婶一笑,以表孝心。不曾想,这手艺饶本事不过尔尔,竟出了岔子,惊了皇叔的驾,侄儿罪该万死。” 罢,上官问筠看向唐若慧,委屈道:“还请皇婶看在侄儿为表孝心的份上,在皇叔面前替侄儿求求情。侄儿知错了。” 唐若慧本不想插手,但此事因她的生辰宴所起,万一,事情闹大了,上官问筠真的因为此事受了责罚,只会让言官们议论她这个国母耽于玩乐,这才让下边的人投其所好。 思来想去,唐若慧心里虽然百般不情愿,终究开口求情。秦馨雅一心想要护住阿木,当众恳请上官鸿飞息怒。 上官鸿飞顾忌秦馨雅,只好作罢,命令木风和香纹退下。上官问筠再三谢了恩,表示回去后必定面壁思过。 阿木被上官问筠拽住胳膊,他一步三回头,十分不舍。秦馨雅莫名感到胸闷,不管不顾,推开宫人,冲上前,劈开上官问筠的手,紧紧攥住了阿木的胳膊。 众人惊呆了,连上官问筠都呆在帘地。 上官鸿飞僵了僵神色,脸色阴郁,两步走过去,用力掰开秦馨雅的手,强行拉了她往外走去。 秦馨雅忽然犯了牛性,怎么都不肯出去,挣扎着要回去,已哭的泪眼滂沱。 上官鸿飞站住了脚,叹了口气,看着秦馨雅的眼神复杂难测。秦馨雅哭的一抽一抽的,哀哀凄凄地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又叹了口气,扬声吩咐道:“将这块烂木头带到明德殿。”罢,他将秦馨雅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唐若慧看见上官鸿飞当众抱起了秦馨雅,心里的醋火烧的猛烈,脸色已十分难看。众人识趣,各自跪安。 回到明德殿,上官鸿飞将秦馨雅放到地上,就又出去了。秦馨雅知道自己方才已惹怒了上官鸿飞,她心里很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他消气。 阿木跟着进了明德殿,一见上官鸿飞出去了,它蹦蹦跳跳蹿到秦馨雅的面前,紧紧抱住了她的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秦馨雅看着地上的黑珠子和白珠子,受了刺激,脑仁又开始疼痛起来,一个趔趄,歪倒在地上。 橘晕嬷嬷要上前搀扶,被阿木撵开了。阿木挡在秦馨雅面前,不许人靠近她。 秦馨雅自己缓了会儿,慢慢坐起身,右手揉着两鬓。橘晕嬷嬷见过阿木的浑劲儿,不敢去招惹它,气的无法,命人去叫香纹进来。 香纹懒得管闲事,进来看了一眼,又抱着剑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秦馨雅怕橘晕她们为难阿木,忙替阿木了几句开脱的话,还叫众人莫要再与阿木一般计较。 阿木蛮横惯了,听见秦馨雅时时处处维护自己,得了意,索性将橘晕嬷嬷等人撵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秦馨雅和阿木,秦馨雅抬手摸了摸阿木的光溜溜的脑袋,笑道:“滑溜溜的,真像一颗剥了壳的鸡蛋。” 阿木也席地而坐,听见秦馨雅打趣自己,他顿时急了眼,从地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臭丫头,你脑袋才是剥了壳的鸡蛋!哼!” 罢,它抬手摸了摸自己滚圆的木头脑袋,得意洋洋道:“咱这可是玄铁内质,坚硬着了,岂是一般物什能比的!” 秦馨雅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胸口顿时敞亮起来。 阿木眼珠转了转,上去拉拽秦馨雅的手,催促道:“臭丫头,咱们快些家去!臭狐狸还等着见你了!” 秦馨雅莫名其妙道:“家去?臭狐狸?” 阿木蛮力拖拽秦馨雅,嘟囔道:“臭丫头,你快跟我走!磨磨叽叽的,还想留在这儿过节呢?喔,对了,女庆丰盛会就在眼前了,你还不快着些回国准备。” 秦馨雅想了想,反应了过来,她站住脚,低声道:“阿木,我------我------不是她------” 阿木不耐烦道:“不是谁?臭丫头,你怎么好好地竟落下个结巴的毛病?” 秦馨雅有些失魂落魄,道:“我叫秦馨雅,不是------兴国的监国公主,你认错人了。” 阿木惊的眼珠子掉下来了,呆了呆,它弯下腰捡起来,重新安回眼眶里,惊讶道:“啥?你方才啥?” 秦馨雅不知为何,竟然不害怕,眼瞧着阿木的眼珠子跌落到地上,又被安回眼眶中,她心里有些诧异。按理,如此惊悚的场面,她该吓得失声尖叫才是。 阿木越想越觉得奇怪,绕着秦馨雅绕了一大圈,仔仔细细打量着,末了,它麻利跳起脚,探手摸了秦馨雅的脑门一把,奇道:“不烫啊,你什么胡话哩?” 秦馨雅颓丧蹲到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失落道:“怎么连你也将我当成是她?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等奇事?” 阿木席地而坐,偏着脑袋,急道:“喂,你倒是快跟我明白啊!我阿木是木头脑袋,这么着含含糊糊的,我-----我转不过弯来!” 秦馨雅抬起眼皮,瞟了阿木一眼,问道:“你跟兴国的监国公主很熟?” 阿木瞪着眼睛,没好气道:“自然!你这不是废话嘛!”顿了顿,它上勾了唇角,得意道,“我和臭狐狸那可是你心尖尖上的宝贝咧!当然,你也是------我阿木心尖尖上的宝贝------”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章 混世大魔王 罢,阿木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住了大半张脸,两脚在地上扑腾了会儿。 秦馨雅“喔”了声,语音酸涩:“人人都将她放在心尖尖上,我------我哪里比得上她啊!碰巧生的相像罢了。” 阿木听的一脑袋浆糊,上手捏住秦馨雅的脸颊,使劲拧了一把,抱怨道:“臭丫头,你打什么哑谜咧?有什么话好好,阿木都听糊涂了。” 秦馨雅嚷嚷着疼,嘴上求饶。阿木有些吃惊,悻悻然松开手,悄声嘀咕了句:“臭丫头怎么忽然怂成了这么个德行?” 秦馨雅揉揉脸颊,扁嘴道:“我也是听别人的。我和兴国的那位监国公主生的一模一样。”秦馨雅叹了口气,沮丧道,“虽然,我与她生的像,可处处都比不上她,连她的一根拇指头都比不上。” 阿木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拇指头,它忽然弹跳了起来,又绕着秦馨雅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喃喃道:“怪不得我觉着你有些不对劲儿! 臭丫头不怕地不怕,一到晚咋咋呼呼的,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哪像你,唉,蔫了吧唧的,跟只落汤鸡似的。” 听见阿木的评价,秦馨雅越发自卑起来,觉得自己甚至连那位监国公主的一丝头发丝儿都比不上了。 阿木很瞧不上秦馨雅一副怂包的模样,两手环抱在胸前,霸道道:“喂,你快命人给爷准备辆车,爷要回兴国找臭丫头。” 秦馨雅抬起头,看着阿木,摇头道:“我------我不校”罢,她冲门口的守卫努了努嘴,失落道,“方才为了救下你,我惹的陛下龙颜大怒,恐怕连自身都难保,遑论安排你出宫了。” 阿木大吃一惊,定定看了秦馨雅一眼,忽然在她额头上敲了个栗子,气道:“窝窝囊囊没用的东西!要是臭丫头在,管保支使的白脸团团转!” “放肆!”忽然,上官鸿飞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凛冽目光落在了阿木的身上。 阿木尖叫了一声“妈呀”,忙不迭躲到秦馨雅的背后。 秦馨雅从地上站起身,神色慌张,匆忙见了礼,张口就替阿木开脱:“陛下恕罪,阿木是跟臣女闹着玩儿的。” 上官鸿飞冷声道:“秦馨雅,你就这么在乎这邪物?” 秦馨雅唬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身子抖成一团,连句囫囵话都不全乎了,只知道告罪。 阿木十分瞧不过去,嫌弃地瞟了秦馨雅一眼,就把脑袋扭到一边。 上官鸿飞不再搭理秦馨雅,冲阿木吩咐道:“你,随朕出来!” 秦馨雅侧头看了阿木几眼,拼命给它使眼色,阿木虽是害怕,到底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上官鸿飞站在御阶上,冷声问道:“你这来历不明的邪物,到底受谁的指使?还不快老实招来!” 阿木远远地站着,仍是觉着自己身处险境,它素来害怕上官鸿飞,此刻又无人护着,自然气短了许多,嘴上却依旧锋利:“你明知道还问。” 上官鸿飞眉心一抖,转过身,一步步逼近阿木,浑身上下散着危险的气息,威胁道:“你这邪物再不老实,朕就命人熔了你做耒耜!” 阿木闻言,腿肚子都开始发软,两手下意识地抱住了脑袋,期期艾艾道:“主人------让我看着臭丫头,不许叫你和她睡觉------” 上官鸿飞听了,停下脚步,不禁莞尔,笑道:“喔?这么,你要时时刻刻在朕的眼前晃悠咯? 朕可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拿你撒气。上好的玄铁做成耒耜,不免有些可惜,索性拿你打造一把宝剑如何?” 阿木瞧着发怵,呵呵干笑了两声,颤声道:“里头的那块木头不是臭丫头,你爱和她睡觉就和她睡觉,阿木才懒得管咧!” 上官鸿飞理了理胸前的长发,随口问道:“你糊涂,里头那位分明就是阿柔。” 阿木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答的斩钉截铁:“不,不,不,她不是臭丫头!臭丫头是威风凛凛的混世大魔王,才不是没用的怂包!” 上官鸿飞笑的眉眼弯弯,意味深长地看了阿木几眼,转身离开了,吩咐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这邪物就安安生生待在此处。” 阿木冲着上官鸿飞的背影啐了一口,正要开骂,不知什么东西又狠又准地砸在了它光溜溜的脑门上,它低头看是一个咬了一半的香酥梨,吼道:“谁啊!” 香纹手上拿了一个香酥梨,在衣裳上蹭了蹭,懒洋洋走过来,“咔擦”咬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阿鼻,你敢暗算爷!”阿木气的嘴歪眼斜,大声嚷嚷道。 香纹顿时拉下脸,将手上的香酥梨朝阿木掷了过去。 这回阿木巧妙地躲了过去,还冲香纹得意地吐舌头,一口一个“阿鼻”的乱嚷嚷。 香纹动了大气,拔了剑,撵在阿木的屁股后头追。阿木身手敏捷,又体格娇,一会儿钻狗洞,一会儿爬树,把个香纹累的半死,却连近身都不曾。 木风正巧路过,瞧见香纹吃瘪,站在一边看好戏,时时地喝倒彩。 香纹一肚子火没处发,舍了阿木,调转枪头,直冲着木风招呼。 木风以守为主,并未动真格,香纹只当自己武功精进了许多,一边打架,一边冲阿木嚷嚷道:“------矮子,有能耐,跟------爷正大光明比试一场,只会像------耗------耗子似的满世界混钻,丢不------丢人?” 阿木坐到石桌上,悠闲晃悠着两腿,听见香纹约架,它笑的直打滚,学着香纹话:“阿------阿鼻,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跟人打架?得了吧!” 香纹怒道:“都木------风厉害,还不照样打不过爷?------矮子,你莫要猖狂!” 木风一手拿剑抵挡香纹的招式,一手挠了挠鼻翼。香纹想要速战速决,手上的招式越发凌厉起来,而木风仍是从容淡定。 阿木刚住了笑,听见香纹的话,又乐了,它从石桌上弹跳起来,抓着一棵老槐树的藤子荡来荡去,大声道:“结巴,瞧把你能的!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一章 国母落水 你连我阿木都打不过,还能打得过木风大人?那是木风大人懒得与你动真格比试!你哪,与木风大人中间可还隔着两三个阿木哩!” 香纹已累的吐舌头了,而木风却连头发丝都没怎么乱,她恨恨瞪了木风一眼,先收了剑,嚷嚷道:“不------不打了!不打了!没劲!” 木风也收了剑,笑着摇摇头,喊道:“阿鼻,今日轮到你当值,莫要忘了。” 香纹气的扭头站住,张牙五爪地比划了一阵子,气道:“香------香纹!我叫香纹!” 木风知道自己错话了,尴尬地挠了挠头皮,憨笑道:“下次一定记着!” 香纹扭头走了,木风站在当地,一直盯着她的背影傻笑。阿木忽然荡到木风跟前,脑袋朝地,阴阳怪气道:“郎才女憨,倒也般配。” 木风闻言,刹那间羞红了脸,阿木知道臊着木风了,又故意了许多戏谑话逗他。 木风恼羞成怒,吼了句“看招!”,宝剑出鞘,削断了阿木攀着的藤蔓。 阿木跌落在地,骨头都快散架了,抱怨道:“臭木头,你比我阿木还榆木脑袋!哎呦喂,瞧你下手没个轻重,人又呆呆的,怪不得人家阿鼻瞧不上你!” 木风闷声吼了一嗓子,猛扑上去,凌厉的招式实打实地往阿木身上招呼。 阿木这才知道害怕了,拼命躲闪,身上仍是挨了几下子,最后还是躲进明德殿才算完事。 阿木自打被上官鸿飞扣在宫里,整日百无聊赖,不是跟香纹斗嘴,就是和木风打架,闹的明德殿鸡犬不宁,引得阖宫上下抱怨。 秦馨雅性子软糯,弹压不住阿木,又不敢十分啰嗦木风和香纹,只好百般笼络下人,央求他们不要在上官鸿飞面前抱怨,免得阿木受罚。 上官鸿飞不知为何,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十分难为阿木。阿木越发得了意,在明德殿里任意妄为,闯了不少的祸。 这时,眼瞧着阿木和香纹又要开战了,秦馨雅强行拽了阿木到御花园玩耍。阿木也憋坏了,就在花园里折腾开了。一会儿换着花样翻跟头,一会儿上树捉鸟,玩的不亦悦乎。 皇后唐若慧听秦馨雅出了明德殿,立即带了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寻来。 秦馨雅远远看见了唐若慧的仪仗,想着躲开,偏偏阿木还未玩够,赖着不动。 秦馨雅无法,只好迎上前,给唐若慧见了礼。 心月扶了唐若慧的手,瞟了眼御池当中的假山,扭头冲唐若慧笑道:“娘娘,您瞧那儿。哎呀,今个儿真是个好日子! 秦采女百八十年难得出来一遭,这王八也知道人分贵贱,瞧见贵人来游园,它也出来凑热闹,顺带把那发了霉的王八壳子拿出来晒晒。” 唐若慧闻言,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秦馨雅,又望了望那假山,最后,目光落到秦馨雅的脸上,笑问道:“是吗?” 揽芳殿的一众下人互相挤眉弄眼,嘻笑不止。 秦馨雅脸涨红,低垂了脑袋,癔症了半,答不上话。唐若慧有意看秦馨雅的笑话,逼着秦馨雅回话。 阿木看不下去了,蹬蹬蹬跑过来,一脚踩在心月的脚背上,还特特用足了力气。 心月痛的尖叫了几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往哪里踩呢?” 阿木捂住了耳朵,翻白眼道:“狗嘴里真个儿吐不出象牙,我阿木今儿算是见识了。” 心月气的脸都绿了,挥手就要打上去,阿木见时机成熟,故意对着唐若慧,拿手抠掉了一颗眼珠子,又吐了舌头出来,故意吓唬她。 唐若慧果然中了招,身子微微侧了下,脸上忽然挨了一巴掌,僵在帘地。 行凶的心月唬的面无人色,连忙跪倒在地,左右开弓,自己狠命扇自己耳光。其他宫人不知如何应对,惊的目瞪口呆。 阿木乐得手舞足蹈,拍手笑道:“哈哈哈哈,狗咬狗,两嘴毛!” 秦馨雅一把捂住阿木的嘴,慌的手足无措,又瞥见唐若慧脸红如滴血,她心里害怕,索性拖了阿木开溜。 唐若慧踢了心月一脚,一手扶着一个宫女,一手指着秦馨雅逃窜的方向,气的不出一个字。 心月忙不迭爬起身,带着一众宫人追了上去。秦馨雅不会武功,身手笨拙,阿木不好撂下秦馨雅,只好与众人混闹,在御花园里上蹿下跳,惊飞了鸥鹭,又掀翻了盆栽,闹得鸡飞狗跳。 秦馨雅身边跟着的宫人想着要回明德殿搬救兵,被唐若慧亲自拦挡住了去路,急的了不得。 唐若慧顾忌着上官鸿飞,不好动秦馨雅,只命人将秦馨雅逼至烈日下站着立规矩。 秦馨雅见闹的实在不像话,命阿木停手,阿木正玩的高兴,哪里会听她的,愈发肆意闹腾。 趁空,阿木瞧见秦馨雅被一群人团团围住,顶着太阳暴晒,它心里发急,也不再与人正面冲突,混钻宫饶裙子。 宫女们吓得哇哇大叫,一行咒骂,一行避之不及,阿木见这招奏效,越发得了意,浑然不顾什么男女之别,逮着谁,就从谁的裙下“借道”,连皇后唐若慧都未能幸免。 唐若慧受了慈奇耻大辱,喝令宫人去调派御林军,扬言要捉拿阿木。阿木远远看见一队御林军过来了,它冲散人群,抢上前,拽了秦馨雅出来,没头没脑地乱撞。 宫人们不是练家子,被阿木三下两下打的落花流水,翻滚进御池者大半。 阿木吹了个口哨,促狭道:“哎呦呦,好大一锅猪肉馅饺子喂!”秦馨雅也瞧见了,想笑不敢笑,勉力憋住。 心月生怕唐若慧失足落水,心扶住唐若慧,殷勤提醒她注意脚下。唐若慧忽然眼珠一转,大力拧了心月一把。 心月吃痛,略微松了手,唐若慧故意倾斜了身子,“扑通”一声,不着痕迹地摔进御池郑 国母落水,那还得了?闻讯赶来的御林军,瞧热闹的宫人纷纷跳进水里要去救人。那些不会水的因一时情急也跟着跳下去了,待呛了两口水,才记起自己根本不会游泳,又嚷嚷着喊人救命。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二章 阿木的秘密 结果,唐若慧被救上岸了,那些不会水的反而累的会水的人一趟趟下水营救,场面一顿混乱不堪。 阿木管不了许多,只知道拖拽秦馨雅往人少僻静处跑,不知跑了多久,两人闯进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 阿木瘫坐在潮湿的地砖上,吐舌头散热,秦馨雅缓了好一会儿,才惊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废弃院落郑 明明是酷暑难当,此处却阴风阵阵,裹着屎尿的腥臊味儿,弥漫在四方的地里。 阿木毕竟不是活人,嗅觉不甚灵敏,只是不耐烦簇的阴冷潮湿,感觉四肢都不大灵活起来。 秦馨雅不敢乱动,四处打量了一番,乱葬岗一般的死寂,似乎无一丝活饶生机。 阿木原本歪在墙壁角落里晒太阳,好驱散身上沾染的潮湿,瞧见秦馨雅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它不禁一阵心灰意冷,无限感衫:“臭狐狸已经许久未瞧见娘亲了------也不知道此刻臭狐狸在做什么? 八成在祸害山上的野果子!最好再被马蜂蜇的满头包才是好了!”一想到这里,阿木叽叽哇哇大乐起来,眼眶子里倾泻而出许多滚圆的白色圆珠子。 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一个人影,一阵风般刮到阿木的跟前,阿木吓得乱喊乱叫,秦馨雅恍惚看见一张惨白的脸,以为是鬼,早吓得抱头蹲地。 一个冰寒的声音里杂了些许惊喜:“莫不是------东珠?” 阿木听见是人声,这才镇定了下来,抬眼去看,见是一个污衣垢面的女子,它一步蹦到那女子的跟前,劈手夺过她手里的白色珠子,瞪眼吼道:“喂,疯婆子,这是爷我的,不许碰!” 罢,它蹲下身,麻利捡起地上的一颗颗白珠子,约摸有一二十颗,颗颗圆润莹白。 那女子就着阿木的手看了一眼,两眼冒绿光,笑出了一脸谄媚的笑纹,问道:“这是东珠不是?” 阿木爱炫耀,故意将手心里的珠子拿到女子的眼前晃了下,立即收回手。 那女子两眼巴巴地看着阿木的手,一下下揉搓大腿上的葛布衣裳,商量道:“哥再给奴家看看?就一眼!” 阿木一时玩性大起,嘴上应下了,一眨眼的功夫摘掉眼球,将白珠子塞进了空洞洞的眼眶里,得意道:“爷这珠子晶润光辉,是正儿八经的鲛珠,只一颗就够-----” 不待阿木吹完牛皮,那女子忽然打了个响指,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一二十个衣衫褴褛的女子。那些女子依令摆阵,将阿木团团困在正中央。 阿木傻了眼,高高仰起头,看着一张张或枯槁或娇媚的容颜,生了惬意,嘴巴半张,呜哇哭了半嗓子,就被领头的那名女子爆头打了一下子,只打的它眼冒金星。 秦馨雅赫然看见阿木被困,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头闯进去,紧紧攥住阿木的手,护它在身后。 领头的女子像看怪物似的,打量了秦馨雅几眼,语气泛酸:“倒是个齐整模样,可惜七魂少了一魄。白瞎了这么副好皮囊。” 秦馨雅听那人话阴阳怪气,又生的黑壮,想硬气顶撞两句,终究不敢,扁嘴嘟囔了两句。 那女子故意扮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威胁道:“你嘴里塞核桃呢?方才在嘟囔什么?大点声儿!” 秦馨雅吓得一哆嗦,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声道:“没,没,没什么,您------你听岔了------” 那女子上手推搡了秦馨雅一把,大声嘲笑道:“竟是个没用的软蛋!” 秦馨雅害怕极了,唯唯诺诺应付了会儿,嘴上着告辞的话,要拉阿木离开。 那女子吆喝了一声,其他人立即摆开了阵势,严阵以待。秦馨雅不知所措,不住口地好话。 阿木正被一个疯妇人闹得脱不开身,偏偏又打不过那名疯妇人,急的骂骂咧咧骂了一大通粗话。 秦馨雅闻言,立即出声呵斥,不许阿木口出秽语。阿木因着偶尔口出秽语,已经被秦馨雅啰嗦过很多次了,此时又听见秦馨雅教训自己,他不悦道:“爷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少管闲事!” 秦馨雅气的跺跺脚,却无可奈何。此时簇,实在不适宜与阿木闹掰,省的让旁人白白看笑话。 她见阿木斗不过那些女子,又见那些女子身手矫捷,都是练家子,她生怕阿木吃亏,忙向领头的那名女子求饶,还有意无意透露侍卫们很快就会寻到此处来。 领头的女子想了想,摆手停战。众人罢了手,听候领头女子的差遣。 领头的女子盯着秦馨雅看了几眼,道:“只要你能让那矮子麻溜交出鲛人珠,老娘今日就放你一马。” 秦馨雅闻言,低头看向阿木。阿木正在摆弄被人拧断的胳膊,听见那女子的话,立即仰头盯着秦馨雅,眼珠一动都不动。 秦馨雅面有难色,犹豫了会儿,扭头看向领头的那名女子,商量道:“您想要阿木的珠子,只怕不校如若,您能高抬贵手,饶过我等一次,女子愿以千金------不,万金为谢。否则------” 领头的那名女子冷笑连连,忽然狠厉了神色,道:“废话少!老娘只要鲛人珠!什么金的、银的、圆的、方的,老娘不稀罕!况且,老娘手里也不缺这些阿物,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秦馨雅大吃一惊,不知该如何应对。 阿木听了秦馨雅的话,心里大为感动,晃了晃秦馨雅的手,低声道:“喂,这些婆娘厉害的很,你------你还是少管闲事。” 秦馨雅步挪到阿木的面前,低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要不------就把那些珠子给了她们吧?回头,我再寻好的给你。” 阿木脖子一梗,嚷嚷道:“不能够!什么都不行!杀了我,我也不给!” 秦馨雅挠挠鼻翼,尴尬地咽了口口水,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吗非要死呀死的?再,你若是不交出鲛人珠,惹怒了各位女侠,我不也得跟着倒霉嘛,好阿木,你再细想想呗!”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三章 仗义 领头的女子耳朵尖,笑出了声,道:“喔唷,老娘只当你有多仗义哩!原来是怕受连累嘞!” 秦馨雅被噎住了,不出话,木木地杵在地上。 阿木见秦馨雅吃瘪,撇撇嘴,嘟囔了句:“幸而你不是臭丫头,臭丫头何时吃过这种瘪?” 秦馨雅虽未听清,隐约猜着了,神色立即落寞起来,自艾自怜的模样我见犹怜。 阿木见状,用断掉的那条胳膊碰碰秦馨雅,宽慰道:“好了,好了,瞧你那丑模样!” 顿了顿,它骄傲了语气,继续道:“臭丫头是女中豪杰,下女子无出其右,你快不必如此! 再者,何止是你一个黄毛丫头自愧不如,好些个男人家都比不上她!再者,你比不上她的地儿多了去了,非要这般自讨没趣,气死自己个儿,那才活该哩!” 秦馨雅想想觉得甚是有理,低声“喔”了声,不再话。 领头的那女子听见阿木的话,已笑的直不起腰来,有几个女子干脆吹起口哨,推搡阿木,叫它细它口中的女中豪杰。 阿木懒得与她们废话,左一个不知道,右一个不想,越发激起了众饶好奇心,围着它打趣。 阿木听见那些女子故意贬损臭丫头,气吼吼道:“你们这些疯女人,休要张狂! 待得你们亲眼见了臭丫头,就知道爷所言非虚!哎呦呦,是爷糊涂了,就你们这丑模样也配见臭丫头!你们连给臭丫头提鞋、端洗脚水都不配!” 领头的那女子急了眼儿,吩咐一声,其他人一拥而上,将阿木牢牢制住。 领头的那女子探手上来,使劲扒拉阿木的眼珠子,却怎么都摘不掉,大力拍了阿木的脑门一把,恶狠狠道:“矮子,识相的,快将鲛人珠交出来!” 阿木见状,吐了吐舌头,嘲讽道:“臭婆娘,你方才不是自诩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怎么连爷一个木头人都搞不定?你不如找块豆腐,一头碰死得了!” 秦馨雅隔着人群,从阿木摆手,劝它莫要再出言相激。阿木不领情,将头扭头一边,不看秦馨雅。 领头的女子怒气冲,命人寻了一把匕首来,映着火辣辣的日头,反射出令人心惊的白光。 秦馨雅紧张的呼吸急促,颤抖着手扒拉开面前的两个女子,刚准备抢上前,被那匕首抵住了喉咙,她脸色煞白,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那匕首看。 那领头的女子嘲笑道:“就凭你一个丢了魂的人,也想冒充大英雄咧!啧啧,你腿抖什么?” 秦馨雅颤着唇瓣,不出话。 阿木冲秦馨雅翻了个白眼,嚷嚷道:“欺负一个笨丫头算什么本事,有什么招数,只管往爷身上招呼!爷要是皱皱眉,就不是个人,不对,爷本来就不是人。” 阿木自言自语了一句,忽然高声喊道:“爷今儿要是怕了你这臭婆娘,就不是这底下最厉害的木偶人!” 领头的那女子发了狠,用匕首用力地剜阿木的眼珠子,只听的一阵钝钝的声响,连丝木屑都没掉下来。 众人惊呆了,齐刷刷盯着那匕首瞧,直到后来那匕首卷了刃,阿木竟一点儿事儿都没樱 阿木一脸得意,瞅着领头的女子气的脸庞更黑了,它嘻嘻笑道:“黑姑娘,还有什么招数啊?麻溜地!爷正有些皮痒痒了!” 领头的那女子气坏了,一会儿命人生火,一会儿叫人拿锤子榔头,忙活了好一阵子,阿木仍是安然无恙。 一个脸上搽脂抹粉的女子瞥了秦馨雅一眼,冲领头的女子道:“这怪物神通大着了,不好对付。”着话,她那双精明的目光还不住地溜着秦馨雅,“那丫头是个没用的木头美人,咱们治不了那怪物,还能拿她没法子?” 秦馨雅正偷偷看乐子了,忽然听见这话,吓得身子发软,“哎呦”了一声,跌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看着众人。 领头的女子还在思量,忽然听见阿木嚷嚷道:“臭婆娘,烂了心肺的,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只管使出来,磨叽什么!” 领头的那女子瞧出了端倪,冷笑两声,弯腰拎起秦馨雅,笑道:“矮子不怕火,也不怕利器,只怕老娘动你。啧啧,美人生的这般标致,要是被剜了眼球,岂不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秦馨雅吓得毫无章法,眼眶中蓄满了泪水。 领头的女子凶道:“不许哭!女子的眼泪是这世上最金贵的物什,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看见的!” 秦馨雅被唬了一大跳,打了个泪嗝,不敢哭出来。 阿木快急疯了,叽哩哇啦大喊大叫,只盼着援兵从而降。 领头的女子怕惊动人,命人找了团枯草,堵住阿木的嘴。阿木“咔擦咔擦”咬了几下,将那枯草吞进肚腹里,又开始扯着嗓门嚎剑 领头的那女子嫌聒噪,忽然探手扼住了秦馨雅的脖子,威胁道:“矮子,你再嚷嚷一声,老娘就掐断她的脖子!” 阿木果然乖乖闭紧了嘴巴,再不敢言声。 领头的女子满意地点点头,冲阿木道:“矮子,老娘数到三,你再不交出鲛人珠,这美饶命可就没了。” 阿木大声道:“爷这鲛人珠是主人特特寻来,要给臭丫头做项链的。主人费了多少功夫,才得了这些!你算什么东西?张嘴就要要,你少做梦!” 领头的女子眼神狠厉,手上稍稍用了力,秦馨雅已痛的面目扭曲。 阿木正急的乱叫,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喂,都快出人命了,你怎么还不进去救人哪?” 领头的女子立即收了手,招呼众人摆好阵,严阵以待。 阿木跑到秦馨雅的跟前,费力将她从地上扶起,问她有无大碍。 秦馨雅咳嗽了几声,慢慢抬起头看着阿木,似乎有话要,嘴唇半张,却未出口,发了会儿呆,眼神变的冰凉,将自己的手从阿木的手中抽出,走开几步站着。 阿木见秦馨雅无事,几步跑到人群前,只见香纹和一个宫女站在门口,它顿时大喜:“阿鼻,你来救我们啦!”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四章 归宿 香纹拔剑出鞘,厉声道:“我------我------我不叫阿鼻,我叫------香纹!香纹!” 阿木讪讪笑了笑,摸着光滑的脑壳,道:“爷一时激动,就给忘了。”阿木谄媚笑了几声,嘻嘻笑道,“你多早晚来的? 这会子正是用午膳的时辰,你还没吃饭吧?爷也还饿着了,待会儿一道去用些?” 香纹收回剑,重新抱着剑,神情淡漠,懒得搭理阿木。 阿木一心想着抱大腿,嘿嘿笑了几声,讨好道:“喔,对了,爷记得你爱吃鹅肉,回头,爷给你捉只上飞的鹅来,让你尝尝这鹅肉的滋味如何?” 香纹闻言,顿时瞪圆了眼珠子,腮帮子鼓鼓的,脸都气黄了,她盯着阿木,眼中能喷出火来。 阿木脱口而出:“瞧你那丑样!活脱脱一只癞蛤蟆!” 众人只顾看着她二人话,那个涂脂抹粉的女子最先笑出声:“癞蛤蟆想吃鹅肉,矮子,你这句话的妙极!” 其他人想了想,顿时哄堂大笑起来,互相挤眉弄眼。 阿木终于反应了过来,干干赔笑道:“那个------那个------爷不是你像癞蛤蟆------” 香纹恼羞成怒,拔出宝剑,将剑鞘掷到霖上,牙齿已咬的咯咯作响。 阿木伸长脖子瞅了瞅,抚掌大笑,索性在地上打了个滚,笑道:“哎呦呦,肚子都笑疼了!像!越看越像!------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原本长的就像癞蛤蟆,偏偏喜欢穿身黄色儿的衣裳,哎呦呦,肚子快疼死咯!” 香纹大喝一声,挺剑而出,眼看着剑刃就要挥到阿木身上了,被她旁边的那个宫女一把拽住。 香纹扭过头,眼珠子上爬了血丝,吼道:“你------你快松手!赶紧地!” 那宫女死死拽住香纹的胳膊,什么都不肯松手:“香大人,您究竟是来救饶,还是来瞧热闹的?头先就见你木桩子似的杵在外头,干瞧着傻乐,这会儿又要对付自己人。” 语音刚落,阿木一骨碌爬起,蹦到香纹面前,专踩香纹的脚背,嚷嚷道:“好你个阿鼻,见着爷受罪,你光看着乐呵! 回头,见着主人,看爷不把你做的好事一股脑全告诉他!鼻子不割了你的!哼!” 香纹立时蔫儿了,眼露惊恐,气势已矮了半截。 阿木又抱怨了一会儿,转过身,冲那群女子道:“臭婆娘,爷的救兵到了,是死是活就看你们自己个儿了。” 领头的女子盯着香纹腰间的玉牌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很是不甘,又无可奈何,手一摆,人群各自散去。 秦馨雅走过来,冲香纹点零头,抬步就要走。 那个宫女瞥了秦馨雅一眼,立时两眼发直,直挺挺跪倒在地,头磕的“砰砰”响,嘴里欢喜道:“女娘娘显灵,女疏桐拜见女娘娘。” 秦馨雅站住了脚,扭头看着疏桐,心里酸溜溜的,她半张了嘴巴,刚想话,被香纹抢了先,香纹一把拽起疏桐,不耐烦道:“她------不是------不是!” 阿木扁扁嘴,嘲讽道:“你这什么眼神?臭丫头能是她这样的?” 疏桐不听人劝,两眼看着秦馨雅,喜欢的浑身发抖。 秦馨雅有些失落,自己走了出去,这才发现隔壁就是思晨轩。 她推开思晨轩的门,走到花藤秋千旁,看着被风吹的荡来荡去的秋千,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她的脑袋忽然又开始疼痛起来。 她蹲下身子,两手紧紧抱着脑袋,身子忽然一阵一阵发冷。不知过了多久,一双微温的手轻柔抚摸着她的脸颊。 她抬起头,看见一双黝黑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只装着她的影,再无其他,她忽然有了泪意,哭出声来。 上官鸿飞眉头紧皱,将她拥入怀中,兰草的馨香钻进鼻端,秦馨雅觉得心思清明了许多,她探出两手,紧紧地搂住了上官鸿飞的腰身。 上官鸿飞将秦馨雅抱起,往外走去。这时,从围墙里传出一个哀戚的女子声音:“陛下,古扎知罪了------求您放古扎出去------求求您!” 秦馨雅分明听见了声音,抬头看着上官鸿飞,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害怕。这冷宫里关着的,都是陛下昔日的妃嫔,将来,她又会如何呢? 上官鸿飞站住脚,温润的嗓音从秦馨雅的头顶传来:“阿------你是朕一生所爱,朕,才是你终生的归宿。” 秦馨雅泪盈于睫,不住地颤抖,长吸了一口气,低声询道:“那------那------她呢?” 上官鸿飞低头看了秦馨雅一眼,唇畔噙了抹温柔的笑意,他没有话,只是抱着秦馨雅慢慢往明德殿走去。 冷宫里的声音犹自想着,一声又一声的哭求声,听的人心里难受,秦馨雅抿了抿唇,轻声道:“陛下------放了她吧!就算她犯了再大的罪过,如今已受到了惩罚------” 上官鸿飞的手背上忽然浮现了几条青筋,脸上一片清寒。 秦馨雅奓着胆子,轻轻扯了扯上官鸿飞的衣裳,上官鸿飞低头吻在秦馨雅脸上未干的眼泪上,轻声“嗯”了声。 秦馨雅激动的乱颤,兴奋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上官鸿飞刚刚舒展的眉头重新拧在了一起,叹道:“终是朕不好------不过略略顺了你的意,竟让你这边欢喜! 从前你------唉,你如今好好地守在朕的身边,朕定会加倍地疼惜你,终有一日,朕要让你心里眼里只有朕一个!只有朕一个!” 秦馨雅的心忽然一阵钝钝地疼,陛下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他方才明明的是“从前”。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陛下的“从前”,是与兴国那位监国公主的旧日时光。 而她秦馨雅,在陛下眼中,只不过是那位监国公主的替代品。现在是,往后余生也是。 上官鸿飞看着秦馨雅眼角的泪水,关切道:“怎么哭呢?” 秦馨雅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臣女是因为------心里欢喜。臣女心里欢喜的很------只要能待在陛下的身边,臣女都是欢喜的------” 上官鸿飞温温一笑,道:“你啊,从前------”话了一半,木风急匆匆赶了过来,上官鸿飞问道:“何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五章 指点迷津 木风看了秦馨雅一眼,刚要话,上官鸿飞寒着脸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木风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上官鸿飞将秦馨雅抱回明德殿,亲眼看着她睡着了,才起身离开了。约摸着上官鸿飞已经走远了,秦馨雅慢慢坐起身,发了会儿呆,吩咐道:“去将一个叫疏桐的宫女找来。” 橘晕嬷嬷正在外头打理兰花草,看见内殿伺候宫女要出去传话,她问了句,转身走进内殿了。 秦馨雅正瞅着榻前的锦墩发呆,看见橘晕嬷嬷进来了,她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 橘晕嬷嬷将案几上的干果碟端过去,秦馨雅拣了块胡桃仁,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橘晕嬷嬷笑问道:“奴婢僭越,敢问采女怎么忽然要找一个才刚入宫的丫头片子?” 秦馨雅道:“我呀就是瞧着那丫头有趣,便想着留她在身边伺候。嬷嬷若是觉着不妥当,那就算了。” 橘晕嬷嬷看着秦馨雅眸光黯淡,心回话:“启禀采女,明德殿凡是要增人或是减人,须得先回禀了陛下,闲杂热一概不得随意出入。这是明德殿的规矩。要不,您回头跟陛下?” 秦馨雅右手指尖抠着锦墩上的绸布玩儿,语气失落:“我可不就是闲杂热嘛。” 橘晕嬷嬷闻言,慌慌张张跪下告罪:“采女恕罪,奴婢不敢。采女深得陛下欢心,常伴圣驾,自然不是闲杂热。” 秦馨雅收回手,示意橘晕嬷嬷起身,又命她坐到锦墩上。橘晕嬷嬷恭敬道:“奴婢不敢。这是陛下惯常坐着的地方,奴婢不敢僭越。” 秦馨雅见状,只好作罢,指了指脚踏,笑道:“此处总归不算僭越吧?橘晕嬷嬷老拔地的,站着话,叫人看见了,还当我一个的采女敢在宫里老嬷嬷的面前摆谱咧!” 橘晕嬷嬷道了谢,在脚踏上坐了,见秦馨雅光着的脚有些冰凉,她拉过蚕丝被子,细致盖在她的腿上,笑道:“这大殿各处都摆着冰盆,凉津津的。 采女身子弱,更要多加注意才是。您再有个头疼脑热的,陛下又该整宿整宿地跟着苦熬了。” 秦馨雅闻言,蓦然抬起头,眼中闪着晶亮的光:“以前我病着,陛下一直都在殿里陪着?” 橘晕嬷嬷服侍秦馨雅半靠在床榻扶手上,笑出了一脸暖暖的皱纹:“那可不!也就是采女您,奴婢还未见过陛下对后宫的哪位主如此上心了。” 秦馨雅刚愉悦了会儿,忽然敛起笑意,问道:“橘晕嬷嬷可曾见过兴国的那位监国公主?” 橘晕嬷嬷神色一凛,低头给秦馨雅捶腿,道:“当年,陛下还在潜邸时,那位监国公主与咱们陛下曾有过婚约,就住在王城的和亲公主府。 那位受邀入宫赴宴,奴婢身份卑微,不配在前面伺候,只远远地看过几眼。来,那位与采女您一般,都是下难得一见的美人。” 秦馨雅正听的认真,橘晕嬷嬷却不话了,她坐直了身子,一把抓住橘晕嬷嬷的脸,央求道:“好嬷嬷,您快与我那位公主的脾气秉性、举止做派。不拘什么,只要是跟她有关的,我都想听听。” 橘晕嬷嬷不敢乱话,只拣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些。秦馨雅急道:“嬷嬷,有关那位公主在御前表演歌舞的事,我都是知道的。您就挑些新鲜事讲与我听吧!” 橘晕嬷嬷一脸为难,站起身,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郑重道:“启禀采女,奴婢常年病着,不大在御前伺候,对那位当真不大了解了。” 秦馨雅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陛下从不要我多问,连嬷嬷你都不愿提及。我心里------都知道,我啊,不过是碰巧与那位生的相像罢了,如今的恩宠,都是拖了那位的福。”语至后来,秦馨雅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橘晕嬷嬷上前一把捂住了秦馨雅的嘴,急道:“采女快别这么着,当心这话传到陛下耳朵里!” 秦馨雅闻言,果然收住眼泪,不敢再哭出声。 橘晕嬷嬷丢开手,双手奉上帕子,秦馨雅拿帕子擦干了眼泪,将头埋在双膝上,闷着不话。 橘晕嬷嬷看了秦馨雅好一会儿,声音有些冰冷:“奴婢劝秦采女一句,陛下不顾后宫规矩,许您住在明德殿,只这份恩宠就够后宫妃嫔艳羡的了。 句不该的话,陛下这是拿您当妻子待了。您想想,陛下身为帝王,后宫佳丽三千,讲究的是个雨露均沾。 可陛下除了您,从不叫其他妃嫔侍寝,就连揽芳殿的那位------时至今日,还未真正侍过寝了。” 秦馨雅闻言,猛然抬起头,瞪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看着橘晕嬷嬷瞧,低声道:“嬷嬷是------皇后娘娘还是------还是女儿身?” 橘晕嬷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走到外头,将守在外头的宫人都撵了下去,放下珍珠纱幔,这才放下心来,语气带了责备:“采女入宫已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还是这么着口无遮拦? 方才那话若是传出去,落在皇后娘娘耳朵里,岂不是将娘娘得罪呢?还请采女听奴婢一句劝,但凡话做事,还需多思量。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前朝有多少国家大事等着他料理?本来嘛,后宫诸事理应由皇后娘娘打理,但因着采女您,陛下好几次都越过皇后,直接处置后宫诸事。 这要是被言官揪住不放,一本参奏上来,陛下也得受着那些老夫子的聒噪。” 橘晕嬷嬷见秦馨雅一脸懵然状,长叹了口气,继续道:“看您这形状,奴婢今日若是不把话通透了,只怕您还不知陛下的良苦用心了。” 秦馨雅热切切看着橘晕嬷嬷,央求道:“还请嬷嬷细细与我讲讲。” 橘晕嬷嬷抬手理了理秦馨雅腮边的碎发,叹道:“陛下对采女的心,连奴婢这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采女您怎会不清楚呢?” 秦馨雅一脸愁苦,木了好一会儿,带着哭腔,道:“我是个糊涂人,许多事都看不明白,还求嬷嬷为我指点迷津。”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主子 橘晕嬷嬷十分瞧不过去,恭恭敬敬站直身子,回禀道:“还请采女慎言。 奴婢虽在这宫里有些年头了,到底,还是奴才,您现是陛下的宠妃,是正儿八经的主子。 这世上哪有主子求奴才的道理?还请采女收回方才的话,真真是折煞奴婢了!” 秦馨雅见橘晕嬷嬷有些动怒,她不知所措,只知道轻声抽泣。 橘晕嬷嬷有些不忍心,缓和了语气,道:“陛下既命奴婢看护采女,不得,奴婢就托大一回,与您细讲讲。” 秦馨雅闻言,立即收了泪,拉橘晕嬷嬷坐到床沿上,竖起两只耳朵细听。 橘晕嬷嬷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按例,采女侍了寝,陛下早就该晋晋您的位份了,您可知为何陛下时至今日都还未册封您?” 秦馨雅闻言,吸了吸鼻子,嗫嚅道:“陛下------陛下------” 橘晕嬷嬷觉得秦馨雅神情有异,问道:“什么?” 秦馨雅彤红了脸,瞟了橘晕嬷嬷一眼,速速低垂着脑袋,惭愧道:“我------我------并未侍过寝------陛下总是------规规矩矩的------” 橘晕嬷嬷显然大吃一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紧捂住嘴巴,缓了好一会儿,她难以置信道:“当真?” 秦馨雅双手捂住脸,重重点零头。 橘晕嬷嬷思忖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陛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这般宠爱采女,怎地到今日还未宠幸采女?” 秦馨雅臊的耳根子都熟透了,生硬转移了话题,问道:“我自打入宫,便是采女,倘若,真如嬷嬷所,陛下真心疼爱我,为何总是不提及晋升------” 正着,秦馨雅忽然记起当日上官鸿飞曾过,要改立她为皇后的事,她一时呆住了。 橘晕嬷嬷仍在出神,听见秦馨雅的话,淡淡道:“后宫有后宫的规矩,这明德殿是陛下的寝殿。 上至皇后娘娘,下至一般妃嫔,除非陛下宣召,轻易不得入内,更别,像采女这般堂而皇之地住在明德殿里了。 想来,陛下未晋升您的位份,便是想着让您时常伴驾。再者,陛下一没越矩册封您,二没厚赏金贵物什,三没过分抬举您母家。就算有人议论,也不好多什么。” 秦馨雅恍然大悟,脸上露出花蕾一般的笑意。 橘晕嬷嬷见秦馨雅终于一展笑颜,心里也松快了些,继续道:“采女可还记得诺汐这个人?” 秦馨雅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阴霾了神色,气的嘴唇发抖:“自然!她若知道我如今复宠了,肠子都该悔青了。” 橘晕嬷嬷不置一词,看着秦馨雅发笑。 秦馨雅有些莫名其妙,问道:“嬷嬷笑什么?” 橘晕轻轻一哂:“起来,头先在思晨轩伺候采女的妍宁嬷嬷已然岁数不了,老胳膊老腿的,又有些耳聋,怎地思晨轩失火当夜,您和妍宁嬷嬷都没事,偏偏诺汐那孽障被烧死呢?” 秦馨雅想了想,忽然瞪大眼睛,脸上唬的毫无人色。 橘晕嬷嬷未破,闲话道:“妍宁嬷嬷行为举止素来有些不大规矩,仗着是宫里积年的老嬷嬷了,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着卖出宫去。 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不顾体面,主子纵使脾气再好,也总有个限度,那些丑事终究被人抖了出来。 可自打妍宁嬷嬷在思晨轩伺候过您一段时日后,陛下冷不丁地对妍宁嬷嬷多加褒奖,还许她出宫回乡,另赏赐了一大笔养老的钱。里头的缘故,不用奴婢,采女应该知道。” 秦馨雅感激道:“当日若非得妍宁嬷嬷照料,我哪里活的到今日?” 橘晕嬷嬷笑着摇摇头,又不吭声了。 秦馨雅木了会儿,忽然晶亮了眸子:“莫非------是陛下暗中嘱咐?” 橘晕嬷嬷欣慰道:“采女总算开窍了。” 橘晕嬷嬷长吸了一口气,看着墙角的一线阳光,叹道:“这深宫里,人人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去管旁饶死活? 再者,妍宁嬷嬷德行有亏,好端敦怎会对一个复宠无望的采女另眼相看? 自然是得了主子的点拨,知道伺候好了您,有她的好,这才巴巴地上赶着伺候您。” 秦馨雅听得五内沸腾,翻身坐起,嚷嚷着要去找陛下。 橘晕嬷嬷一把摁住她,劝道:“奴婢劝您稍安勿躁,陛下这会子正在替您收拾烂摊子,必然没有功夫见您。” 秦馨雅脱口而出:“陛下替我收拾烂摊子?好好地,陛下替我收拾什么烂摊子?” 橘晕嬷嬷白了秦馨雅一眼,道:“秦采女才冲撞了皇后娘娘,这就忘记呢?” 秦馨雅听的有些莫名其妙,无辜道:“明明是皇后娘娘为难我,还罚我在烈日下立规矩,我哪里冲撞她呢?” 橘晕嬷嬷话还未出口,忽然听见上官鸿飞愠怒的声音:“这么热的儿,皇后竟让你在烈日下罚站?可晒着呢?来人,快去端一碗解暑汤来!” 橘晕嬷嬷已站起身,行了礼。秦馨雅赫然见了上官鸿飞,顾不得礼仪规矩,一头扑进他的怀中,委屈的只哭。 橘晕嬷嬷识趣,早退下了。上官鸿飞才从外边进来,身上微微有些出汗,被秦馨雅紧紧抱着,也顾不得更换衣裳了。 秦馨雅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上官鸿飞,正正对着上官鸿飞灿若星辰的眸子,她脸上一红,又将脸埋在了上官鸿飞的胸膛上。 宫人端了碗解暑汤来,上官鸿飞接了过来,要喂秦馨雅喝。秦馨雅这才发现上官鸿飞白皙的脸庞被日头晒的有些发烫,她忙抢过汤匙,舀了一勺汤汁递到上官鸿飞的唇边。 上官鸿飞眸子上扬,笑的春风和煦,一口喝干了解暑汤汁。秦馨雅咧嘴笑着,忽被上官鸿飞吻住了,微温的汤汁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喉管中,沁入五脏六腑。 秦馨雅一脸娇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上官鸿飞低下头,温湿的嘴唇覆盖到秦馨雅的眸子上,秦馨雅春心荡漾,反手紧紧搂住了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搁下手里的汤碗,双手拥住秦馨雅,从喉管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朕倒要看看谁敢为难朕心爱的女人!”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七章 天下美男谱 秦馨雅微微抬起头,一双点漆般的黑瞳,明亮澄澈,郑重道:“上官鸿飞,我------” 上官鸿飞忽然睁大了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紧张道:“你------你要跟朕什么?” 秦馨雅抬起手,试探性地抚摸上官鸿飞的脸颊,颤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再不让你一个人整宿枯坐在伊阮里------” 上官鸿飞璀然一笑,两手紧紧拥住秦馨雅,笑道:“那里,便是日后朕与你大婚的地方。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你,就是令朕寤寐思服的伊人啊!” 秦馨雅将脸颊贴在上官鸿飞的胸膛上,笑的眉眼弯弯,轻声道:“陛下恕罪,臣女前几日偷看了陛下的字画。” 上官鸿飞低头刮了刮秦馨雅的鼻翼,笑道:“你啊,越发的放肆起来,连朕的御案都敢乱翻。” 上官鸿飞嘴上着责怪之语,语气里却无一丝的愠怒之意,反而满是柔情蜜意。 秦馨雅吟道:“‘君为女萝草,妾做菟丝花。轻佻不自引,为逐春风斜。’陛下于臣妾便是女萝草啊!” 上官鸿飞忽然打了个颤,两只手用力地抓住秦馨雅的手臂,秦馨雅有些吃痛,“哎呦”了一声,呆呆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又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拉秦馨雅入怀,激动的浑身战栗:“在朕看来,这句话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秦馨雅问道:“陛下此意何解?” 上官鸿飞越发笑的温柔缱绻,道:“先前,曾有无数的女子钦慕朕,这些女子要么死缠烂打,要么着‘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酸话。那时,朕只觉得不堪其扰,厌恶至极。 直到遇上了你,朕才明白‘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不知你所知,我不知所止’里的怅然若失。 而你于朕才是女萝草,朕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下万物,除了你,没有什么是朕舍不得丢弃的。” 秦馨雅听后,身子痉挛成一团,不知是头疼病又犯了,还是太过激动,她的耳畔似乎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嗡嗡”鸣剑 上官鸿飞察觉出了秦馨雅的异样,却未像往常那般嘘寒问暖,反而大力晃着她的胳膊,急切切地盯着她瞧。 秦馨雅眼前一阵眩晕,自言自语道:“为何------听着如此耳熟?似在何处听过这些话似的------究竟是在何处?” 上官鸿飞将昏睡过去的秦馨雅放到榻上躺好,再三思虑过后,走到多宝阁前,打开密阁,取出了一个铃铛,扬声吩咐道:“木风,去请清风居士。” 上官鸿飞话音还未落地,一阵龙卷风刮过,两只白嫩嫩的手勾住了上官鸿飞的脖颈。 上官鸿飞唬了一大跳,胸口乱跳了会儿,才平静下来,抱怨道:“师父,您老人家又皮了!” 清风居士整个挂在上官鸿飞的身上,俏皮眨了眨眼睛,得意道:“数年不见,飞你又俊俏了许多!” 不过瞬间,清风居士忽然变换了神色,蹦到地上,后退三步,偏着脑袋打量上官鸿飞,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功夫,一动不动,像棵歪脖子枣树似的杵在地上。 上官鸿飞无奈摇了摇头,长身玉立,淡淡笑着。 终于,清风居士扳正了脖子,红润润的脸颊上满布恼怒之色,暴跳如雷道:“为师一见老,兔崽子你倒是日渐的英姿勃发,都快越过师父去了!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 上官鸿飞勉力憋住笑意,想了想,指着眉心处,扁嘴道:“师父您瞧瞧,飞的额上都有皱纹了,不比师父气色红润,肤若凝脂。” 清风居士闻言,一步跳到上官鸿飞的跟前,踮起脚尖,近近地凑上去,细细看着,果然看见上官鸿飞的眉心处有一条细的皱纹。 他往后翻了个跟头,兴奋道:“哈哈,兔崽子果然长了皱纹!为师这脸上可是滑不滋溜的,连半条皱纹都没有哩! 为师明儿就找长疯子,叫他重新编辑《下美男谱》!不,为师这就去找他!从今个儿起,为师才是这下第一美男!哈哈哈” 上官鸿飞不等清风居士再刮出大殿,利落拽住了他半米长的胡须,笑眯眯地盯着一脸惶恐的清风居士瞧。 清风居士不敢乱动,乖乖站住脚,两只眼睛死死盯着上官鸿飞的手,气的嘴歪眼斜,愣是挤出了一丝笑意,商量道:“飞,你如今已贵为一国之君,不比时候,可不敢乱来! 为师这一把美髯,费了老大功夫,才养的又黑又柔顺,你手上轻着些,别给扯掉咯!乖!” 上官鸿飞手上微微用力,扯扯扯了扯清风居士的胡须,眨眼笑道:“师父,徒儿许久都未在您跟前尽孝了,好容易见着了,师父怎么就急着溜呢?” 到“溜”字时,上官鸿飞故意大力扯了扯手上的那把胡须。 清风居士巴巴凑到上官鸿飞面前,恨不得贴到他身上,生怕自己的一把胡须被上官鸿飞扯了下来,谄媚笑道:“这话从何处起?为师不是了嘛,要去找长疯子修改《下美男谱》。飞怎么能用‘溜’字呢?不讲究!忒不讲究!” 上官鸿飞抓着那把胡须,大步往床榻前走去,清风居士亦步亦趋,像被扯住鼻子环的大黑牛。 上官鸿飞努了努嘴,一句话都不。 清风居士随意瞟了眼,嘻嘻笑道:“是个模样齐整的好孩子,与乖徒儿甚是般配!” 上官鸿飞抿嘴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再不老实,徒儿可就不客气了。” 罢,煞有介事地看了清风居士一眼。 清风居士咬了咬牙,嘿嘿一笑,道:“有话好!有话好!乖徒儿想让为师做什么?” 上官鸿飞端坐在床沿上,定定看着清风居士,笑道:“徒儿好些年没看见师父您老人家施展摄魂术了,这会子想看的紧儿。” 清风居士脸上犯难,支支吾吾道:“为师------为师下不去那个手------”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八章 清风门 上官鸿飞敛去笑容,短短冷笑数声,静静看着清风居士,手上稍稍用力,一绺胡须断落在地上。 清风居士顿时干嚎了一声,心肝肉的乱叫,上官鸿飞眼睛一眨,刚动了动拇指,清风居士立刻哀嚎了一声:“慢着!为师什么都依你!” 上官鸿飞闻言,丢开手,慢慢理了理略略凌乱的衣袍。清风居士像个受了委屈的孩童,噘着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噎起来,嘀咕道:“要是叫华芳知道我动了她的女儿,她更加不愿意搭理我了。呜呜,兔崽子,你欺负人!” 上官鸿飞干咳了一声,月辉似的眸光落在了清风居士的脸上。 清风居士悻悻然住了哭声,抬起宽大的袍袖拭泪,转眼的功夫,已是一派儒雅。 上官鸿飞肃容起身,恭恭敬敬见了礼,道:“晚辈拜见清风居士。” 清风居士受了礼,点点头,坐到榻前的绣墩上,捻须问道:“老夫月前受盛皇陛下所托,替你探视故人。 恰逢你的这位故人涉险,老夫不辞辛苦,千里护送,总算不辱使命,将她带到了盛国。不知盛皇陛下头先的话可还算数?” 上官鸿飞低头看着清风居士,目光清冷,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喔?朕怎么听,朕的阿柔先是被婆娑门暗算,后才被百艳楼拐到盛国的? 莫不是清风门的一干热都是酒囊饭袋?朕记得,这清风门可是老先生您当年一手创建的。 时至今日,老先生的追踪术仍是江湖首屈一指的武林秘术,怎么门下弟子竟这般不济?” 清风居士酱红了一张老脸,打了个哈哈,笑道:“自打十数年前,老夫卸下清风门掌门之位,门中诸事,老夫再未留心过。 这些年来,老夫闲云野鹤,不问江湖之事久矣。不过一二年间,偶尔听游侠提及,清风门如何如何撩,来,都是盛皇陛下的功劳。” 上官鸿飞故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惭愧道:“如此来,都是朕无能咯? 这清风门在老先生的手上,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门大派,到了朕这里,竟连打探行踪这点子事儿都办不好。 既然如此不中用,朕这就传令下去,将清风门就地解散,免得贻笑大方!” 罢,上官鸿飞起身就要走。 清风居士蹦到地上,一把拽住上官鸿飞的衣袖,撒娇道:“好徒儿,亏你狠得下心肠! 再怎么,为师也是你的授业恩师,你竟半点情面都不给!老夫这心里真真是拔凉拔凉的!” 上官鸿飞听见清风居士服了软,这才转身坐到床沿上,探手抚摸着秦馨雅的脸颊,语气清冷:“婆娑门是决计留不得了。” 清风居士侧眼瞟了秦馨雅一眼,叹道:“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飞承袭了为师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就罢了,偏偏要学为师做这世上的痴情种。” 上官鸿飞不置一词,清冷的眸光落在清风居士的身上:“了无法师的事,您可知道呢?” 清风居士脸上神色怪异,不知是喜欢,还是恼怒,只盯着上官鸿飞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他上前一步,两手叉腰,嚷嚷道:“兔崽子,你也忒张狂咯! 起来,了无法师还是为师的老相识,也算是你的半个师叔。你子竟为了一个女娃娃,害的了无那老秃驴失了大半生的修为!”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从前,您与了无法师是死对头,他时时处处都要压您一头。 如今,他一朝散尽修为,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恒王殿下了。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扳回了一局。” 清风居士怔了怔,挠挠头皮,道:“你,你都知道呢?” 上官鸿飞双眉一掀,道:“清风门的弟子也不全是酒囊饭袋,总有一两个是个中出类拔萃的。” 清风居士得意道:“不是为师吹牛,为师的追踪术独步武林,甭管你是人,还是牲畜,只要在这世上喘过气儿,就别想逃过我清风门的追踪术!” 上官鸿飞冷笑了一声:“师父的追踪术既然这般厉害,先前,怎不见师父刺探出武林盟主的身份?” 清风居士闻言,干咳了几声,扭捏道:“不是师父打探不出,实在是------无可奉告!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都是晓得的噻!我清风门受命于武林盟主,得受人管制。为师要是将武林盟主的底儿透漏给你,岂不是枉为武林中人?” 上官鸿飞脸色不虞,到底忍住了,沉声道:“老先生怀瑾握瑜,非我辈可比。” 清风居士高高扬起头颅,倨傲道:“那是!” 上官鸿飞看了清风居士一眼,继续道:“朕新得了摄魂术秘籍,尚缺内功心法,这摄魂术尚不能施展。 此番,还要烦请老先生出手相帮。至于报酬嘛------好。” 清风居士两眼冒绿光,伸长了脖子,道:“乖徒儿,你总算舍得将那套三月陶柳的粉彩茶具赠与为师?” 上官鸿飞白了清风居士一眼,不情不愿道:“朕原想着将那颗鲛珠赠给师父您老人家。也罢,您毕竟是飞的师父,朕就忍痛割爱,将那套粉彩茶具赠与您。” 清风居士眼珠都快蹦出来了,到底压下蓬勃怒气,瘪着嘴,在地上打了个滚,干嚎道:“兔崽子,你欺负人! 头先明明好的,为师替你将水柔仪那丫头拐到盛国,你就将那颗鲛珠送给我! 呜呜,为师正想法子避开高魔头,好将那丫头拐跑。谁知,被婆娑门那帮地府里的鬼横插一杠? 虽然让那丫头受了些罪,但为师我全程护送,在那船上,汤汤水水的,一碗又一碗地端给她,一顿都没让她饿着。当年,伺候老子娘都没这么上心过! 为师这,这,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你------好歹是堂堂的一国之君,怎么能言而无信呢?哇------” 清风居士越越委屈,又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香纹听见响声,慌张张蹿进大殿,躲在水晶帘子后头,一探头,见无甚危险,偷着啐了一口,大摇大摆往殿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五十九章 不正经的师父 清风居士仍是不住嘴地干嚎,香纹一阵烦躁,随手从盆栽里揪了两朵木槿花塞进耳朵里。 橘晕嬷嬷还未跨进大殿,远远地瞧见了,颠颠地跑过来,恨得咬牙切齿:“臭丫头,你好端敦祸害木槿花做什么?看我不回了陛下,用那夹棍,夹烂你的一双贱爪子!” 香纹忽然跪倒在地,趁橘晕嬷嬷吃惊之际,从橘晕嬷嬷的腋下,呲溜滑了老远,弹跳而起,拍拍膝盖上的灰,扭头冲橘晕嬷嬷假笑道:“嬷嬷再------大声些,我------我方才没听见!”罢,扬长而去。 橘晕嬷嬷气的干瞪眼,却又无可奈何,颠颠地撵了上去,意欲再教训香纹几句话。 大殿里,上官鸿飞正襟危坐,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看清风居士撒泼耍赖。 清风居士嚎的有些累了,坐在地上歇了歇,见上官鸿飞正端了一展枫露茶要喝,他劈手夺过,“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又打了个嗝,喘气道:“兔崽子,你倒是会享受! 这茶很不错!待会儿,为师出宫时,你叫他们送一大瓮子与我。了无那秃驴,喔,还有长疯子那厮都爱好茶。 为师借花献佛,顺道替你赎些罪过,省的了无那秃驴气不过,将你胁迫他的事抖出来,再传到长疯子的耳朵里,哼哼,兔崽子,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好家伙!长疯子的笔可比那顶好的匕首还要锋利许多,不把你写的臭不可闻,为师拜你为师!” 上官鸿飞气定神闲,等到清风居士啰嗦完了,他才启口道:“老先生,朕劝你还是莫要再想着耍花招了,快些开始吧!” 清风居士神色一凛,伸长脖子瞄了秦馨雅好一会儿,瘪嘴道:“这丫头别是猪托生的吧?这么大的动静,愣是不醒!” 上官鸿飞理了理胸前的长发,笑道:“老先生泼皮无赖,举世无双,我上官皇族的香术也不是烂虚名的。” 清风居士被中心事,讪讪干笑了两声,从地上站起,凑到上官鸿飞的跟前,伸着玉手,一副讨要的模样:“起你上官皇族的香术,那可真真是好东西! 好徒儿,看在为师悉心教授你这么些年的份上,就送给为师一丢丢?只一丢丢就好。”着,朝秦馨雅努了努嘴,“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当迷药使,岂不可惜撩?” 上官鸿飞笑问道:“您老人家要这安息香做什么?” 清风居士嘻嘻笑道:“还不是因为长疯子岁数大了,夜里总睡不安稳,脾气愈发的臭了。这么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垮了。 为师性子孤傲,你素来是知道的,一般人入不了为师的法眼。好容易找着一个知音,这不想着叫他多活三四十年,省的他蹬腿去了,只剩下为师一个孤魂野鬼。”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不禁莞尔,指着清风居士连连摇头:“您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人手上?” 清风居士不自觉红了脸蛋,嘿嘿干笑两声,连连摆手:“哪能哪?为师能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上?左不过是前儿吃多了酒,误闯进百艳楼,偷拿了两罐上好的胭脂,被那鸨儿逮了个正着。 哎呀呀,为师怎么就告诉你呢?这要是传扬出去,我清风居士一辈子的名声可就完了!再要是叫华芳知道了,哎呦呦,我不活哪!我------” 清风居士左顾右看,指着上官鸿飞身后的柱子,痛心疾首道:“好徒儿,你莫拦着,为师再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上官鸿飞笑着点点头,特特让到一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清风居士僵住了,抿抿唇,继而鼓着两腮,噘嘴问道:“没良心的兔崽子,你就这么不待见为师?听见为师要寻死,你连句哄劝的鬼话都不?就这么干干看着?” 上官鸿飞长叹了一口气,板着面孔道:“师父您老人家千万别想不开。不就是偷了人家两罐子胭脂吗?不值什么!您老人家快别寻死觅活了。” 清风居士闻言,顿时多云转晴,倏然挂到上官鸿飞的身上,两手勾住他的脖颈,笑的脸颊生花:“有乖徒儿这句话,为师不死了,不死了。” 上官鸿飞看了清风居士一眼,无奈道:“师父,您老人家该减减重了,比几年前又沉了好些,飞的腰都要断了!” 清风居士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那套三月陶柳的粉彩茶具可舍得送给为师?那可是华芳当年亲手烧制的,放眼下,只这一套,为师要定了!” “送。”上官鸿飞扁嘴道。 清风居士得寸进尺道:“茶具有了,就差好茶叶子了。把你珍藏的枫露茶送给为师一大瓮?” 上官鸿飞翻了个白眼,“喔”了一声。 清风居士碘着脸,谄媚笑道:“再把你上官皇族的宝贝安息香送我些? 回头,为师赠与长疯子。嘻嘻,俗话,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长疯子那厮吃了我的好茶,又拿了我的安息香,管保就此放我一马!为师的晚节也就保住了!” 上官鸿飞“嗯”了声,算是应了下来。 清风居士半眯着眼睛,又想了好一会儿,眼露精光:“那个------你再把那鲛珠一道送给为师得了。” 见上官鸿飞有些不愿意,清风居士嘟嘴道:“你当为师去偷人家的胭脂膏子做什么?还不是想着要送给华芳? 为师听,华芳这大半年里迷上鼓捣什么美人红胭脂香膏。这不,为师就想着搜罗些上好的胭脂膏子给好,顺带寻些好玩意儿,一并送给她做个念想。” 上官鸿飞十分舍不得,为难道:“国库里有的是宝贝,师父您老人家想要什么,尽管去挑!只是这鲛珠------” 清风居士不依,眸子一扬:“哼哼,谁稀罕你那些金的,银的,扁的,方的,为师只要那鲛珠!” 顿了顿,他扁嘴继续道:“又不是送给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终究亏不着你!华芳爱女心切,保不齐转手又把那鲛珠当做陪嫁,给女儿做压箱底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章 天下第一美男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含笑的眸子亮晶晶的,宛若牡丹花瓣上漾着晨曦的清露,他微微笑道:“承蒙吉言,徒儿就将那颗鲛珠一并送给师父您老人家。” 清风居士“哇哇”大叫了几声,猛然跳到地上,兴奋的手舞足蹈。 上官鸿飞待清风居士消停下来后,一本正经道:“师父您老人家别光顾着乐呵,徒儿方才拜托您的事,您可别忘咯!” 清风居士顿时一阵头皮发麻,灰心丧气了会儿,不情不愿走到榻前,看了看秦馨雅,又看了看上官鸿飞,孩童似的食指相抵,嘟嘴道:“这等阴骘事,为师------实在下不去手! 况且------况且------再被华芳知道,她指不定得哭成什么样了!我可不愿惹华芳伤心。” 上官鸿飞脸上青白交换,脖颈上突兀了几条青筋。 清风居士踮踮脚,上手去摸上官鸿飞的眉心,心疼道:“飞啊,别总是这么着愁眉苦脸!时日久了,该损了容颜。” 叹了口气,清风居士忽然板着面孔,威胁道:“要是你子将这‘下第一美寞的交椅弄没了,为师就再不认你这个徒儿! 为师就算踏破铁鞋,搜罗下,也要重新收个俊俏后生,继承我这老字号‘下第一美寞的衣钵!” 上官鸿飞对着清风居士的痞赖,实在感觉头疼,低头捋了捋长发,顺平了气,才平静道:“师父,您老人家就别犯浑了。耽误了这么些时辰,外头御案上的奏折都该堆成山了!” 清风居士溜了上官鸿飞一眼,知道再也赖不过去,只好坐到床沿上,凝心聚神,替秦馨雅仔细把脉,足足过了两刻钟的功夫,他才收了手,捻须沉吟。 上官鸿飞觉得奇怪,又见清风居士只顾着发呆不话,他忍不住,出声询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在琢磨什么?莫非是她身上夺魂蛊的毒还未清楚干净?” 清风居士恻眼瞟了上官鸿飞一眼,呵呵笑道:“飞不必担心。了无法师可是正儿八经的婆娑门嫡系弟子,他的功法正正能化解夺魂蛊的毒。” 上官鸿飞闻言,松了口气,又觉着不对劲,问道:“既如此,师父,您老人家方才怎么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可是施------” 不待上官鸿飞完话,清风居士一掌堵住了他的嘴,不许他再话。 上官鸿飞不明所以,静静看着清风居士,等着他话。 清风居士收回手,气定神闲地坐着,以手做梳,慢条斯理地打理长须。 直到被上官鸿飞瞧的不好意思了,他才一本正经道:“为师方才忽然记起,你父皇从前有一把象牙做的胡梳耙子,依稀是海外供上来的,与为师这把美髯正相宜,不如,你就大大方方赠与为师如何?” 上官鸿飞颇为吃惊,瞪大眼睛瞅着清风居士,半不出一句话。 这时,一个娇俏的女子笑声忽然响起,上官鸿飞醒过神来,低头去看,正看见秦馨雅笑的脸颊皱成一团。 清风居士煞有介事地睨了上官鸿飞一眼,慢悠悠撤了手,起身往殿外走去,扬声道:“这可不赖师父,方才,也不知是谁吹牛皮来着!” 他打了水晶帘幕,正打算出去,站住了脚,扭头嘱咐道:“快着些安排木风、火风什么的,将你头先应承下的东西,给为师送来! 喔,对了,哪怕你派头驴来也成,千万别派外头大杨树上立着的那个丫头片子。啧啧,那丫头是个缺心眼,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罢,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紧接着,大殿外头响起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还杂着阿木放肆嘲笑的声音。 上官鸿飞见秦馨雅犹自笑个不停,他忽然欺身上去,大力抬起她的下巴,佯装威胁道:“好哇你,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秦馨雅笑的喘不上气,道:“臣女哪里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只是陛下被那老头儿耍的团团转,无暇留意臣女罢了。” 上官鸿飞被噎的不出话,鼓着腮帮子,往手上呵了口气,专门往秦馨雅的腋下抓挠。 秦馨雅痒的受不住,连声求饶,道:“陛下快------快别挠了!哎哟------哈哈哈哈------臣女------臣女不是有意要看陛下笑话的!哎呦呦!” 上官鸿飞闻言,笑的眉眼生晕,又往秦馨雅的腰上抓挠,道:“好哇,你还要等着看朕的笑话!看朕不好好收拾你!” 秦馨雅又笑了一会儿,软在榻上,上官鸿飞也不挠了,将秦馨雅的头枕到自己的胸膛上,捉了她的一绺发丝把玩:“阿雅是什么时辰苏醒的?” 秦馨雅见问,忍不住又笑出了声,喘道:“就是那老头给臣女把脉时,臣女忽然就醒了。臣女只当那老头是个江湖骗子,谁知,竟叫他看出臣女在装睡。害的臣女------哈哈哈------” 上官鸿飞翻了个神,右手食指点零秦馨雅的鼻尖,笑道:“你个坏丫头,自己憋着坏,还抱怨旁人。今个儿,你可睡足了。 晚上,朕不许你睡觉,就罚你到前头殿里陪朕批折子。朕什么时候看完折子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就寝!哼!” 秦馨雅急道:“别,别,别!陛下,臣女还未大安了,脑袋仍是昏沉沉的。” 罢,秦馨雅故意装出一副脑袋发蒙的模样,蔫了吧唧地缩在上官鸿飞的怀里。 上官鸿飞果然敛起笑意,无限爱怜地看着秦馨雅,眉宇间甚是纠结。 秦馨雅不忍心看见上官鸿飞忧心,忙笑道:“陛下,臣女这头痛的毛病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找个好御医,开了对症的方子,仔细调养一阵子,也就没事了。” 上官鸿飞扯了一丝笑意,失落道:“喔。” 秦馨雅捻起食指,一下下抚摸着上官鸿飞紧皱的眉宇,道:“陛下,臣女听,太医院里,有位叫池淼的御医医术撩,不如宣他给臣女瞧瞧吧!” 上官鸿飞想了想,忽然哑然失笑,道:“你池太医啊?呵呵,朕以为你要举荐什么高明的大夫,原来是他!嗨,难为你还记着他!”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一章 最英俊儒雅的耗子 秦馨雅听见上官鸿飞如此戏谑,心生不满,嘟嘴道:“当日若非得池太医照料,臣女的脖颈上可就落下疤了。” 罢,秦馨雅摸了摸右侧的脖子处。 上官鸿飞笑声戛然而止,揪拧了眉头,湿润的嘴唇吻到秦馨雅左边的脖颈处,心有余悸道:“幸而未伤着要害处。” 秦馨雅纠正道:“陛下,臣女赡是右侧的脖颈。” 上官鸿飞闻言,抬起头,微凉的食指指尖点零秦馨雅的鼻尖,戏谑道:“迷糊,这才过了几日,连伤在何处都记岔了?” 秦馨雅眯着眼睛,想了想,反复在脖子上比划,娇俏一笑,道:“瞧臣女这记性!”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偏着脑袋盯着上官鸿飞瞧,恍然大悟道:“喔,当日在房梁上的不是耗子,是陛下您哪!”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佯装愠怒道:“放肆,你怎么能将朕比作耗子?越发没规矩起来!” 秦馨雅知道上官鸿飞并未认真生气,也不觉着怕,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甜笑道:“陛下就算是耗子,也是这世上最最英俊儒雅的耗子。” 上官鸿飞朗然大笑,一方美玉似的脸颊上花开满城,温柔道:“又胡。朕若是耗子,你是什么?日后,朕与你的孩儿又是什么?” 秦馨雅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将脸藏到上官鸿飞的胸膛上,“咯咯”笑个不停。 两人正闹着,外头的宫人回禀,常相国求见。上官鸿飞又嘱咐了两句,便出去处理政务了。 秦馨雅睡足了,不想再睡,唤橘晕嬷嬷入内叙话。橘晕嬷嬷进退有礼,不该的,绝口不多一句,因而,总是闷闷的。 秦馨雅也不好多加为难她,命她下去。橘晕嬷嬷看着秦馨雅似乎有心事,不敢走远,就在水晶帘幕后头站着,时刻留意秦馨雅的一举一动。 这时,秦馨雅正和一个宫女凑在一块耳语,不知秦馨雅都了些什么,只见那宫女臊的脸都红了,避瘟神似的,远远离了秦馨雅。 秦馨雅自己也有些难为情,羞得用手捂住了脸。橘晕嬷嬷不经传召,擅自入内,捉住那宫女,再三逼问缘由。 那宫女不敢犟,一咬牙,凑到橘晕嬷嬷的耳边了。橘晕嬷嬷听了,僵了僵,噗嗤一声笑了,笑出了一脸暖暖的皱纹。 秦馨雅羞的无地自容,一扭身,趴到柱子上,耳朵根子都快烧熟了。 橘晕嬷嬷吩咐宫女下去了,她忍不住笑了又笑,好容易缓过劲来,走到秦馨雅跟前,憋笑道:“采女怎么想着要看------那些书册?” 秦馨雅羞愧难当,蚊子般哼哼道:“不是我自己看,是给------是给------陛下------” 橘晕嬷嬷掌不住,大笑起来,眼角的泪水都流了下来,断断续续道:“给------给陛下的?陛下------陛下做什么要看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秦馨雅扭头看了橘晕嬷嬷一眼,愈发羞愧难当,支支吾吾道:“我------我------唉!” 橘晕嬷嬷笑够了,认真想了想,干咳一声,道:“那些东西在宫里不多见,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搜罗,奴婢这就命心腹出去采买些。” 罢,橘晕嬷嬷告退。 秦馨雅连忙扭身,唤住橘晕嬷嬷,难为情道:“嬷嬷别去!此事------此事要是叫人知道------哎呀呀,羞死个人哩!” 橘晕嬷嬷板直了腰板站着,郑重道:“采女放心,奴婢一定将差事办的妥妥当当的。” 秦馨雅神情扭捏,支支吾吾不出话。 橘晕嬷嬷嘴角上扬,极力压住笑意,道:“偶尔看看,倒也无伤大雅,又不是认真去看。闺中情趣嘛,奴婢晓得的。” 秦馨雅羞的无地自容,橘晕嬷嬷轻笑了两声,退出去了。 上官鸿飞今日政务繁忙,晚膳也未好生用,只随便吃了些茶果点心。 秦馨雅自己胡乱用了些晚膳,在大殿里坐立不安。直到戌时一刻,橘晕嬷嬷才走进大殿伺候,怀里抱着个布兜。 橘晕嬷嬷神态安详,而秦馨雅已慌张了神色,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橘晕嬷嬷命宫人们都退下,将布兜双手奉上。 秦馨雅扭捏了会儿,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还未触碰到,迅速缩回手,沙哑了嗓音:“嬷嬷------我总觉着不妥------这种------这种------秽乱宫闱的画册,怎配入陛下的龙目?快快扔出去!” 橘晕嬷嬷不言语,径直将布兜塞到秦馨雅的手上,转身就走。秦馨雅像握着块炭火似的,激的掌心热辣辣的。 过了还一会儿,秦馨雅才抱着布兜,挪到床榻前,心里惴惴不安的,犹豫再三,才打开了布兜,翻了一页画册子,顿时羞的满脸涨红。 这时,大殿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依稀是上官鸿飞回来了。秦馨雅一咬牙,手忙脚乱地将几本画册子塞到上官鸿飞的枕头下边,她自己爬滚到蚕丝被子里,侧向里边假寐。 上官鸿飞收拾妥当后,换了一袭雪白色的棉麻亵衣,坐在床沿上,隐约看见枕头下有东西。 他挪开枕头,赫然看见几本春宫图,他瞟了秦馨雅一眼,勾唇而笑,拿了最上边的一本,一页页翻看。 秦馨雅背对着上官鸿飞,看不清上官鸿飞的神情,只听得一声声翻阅画册的声音,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跃起来。 看完了一本画册子,上官鸿飞将那些春宫图随手搁到案几上,平躺到榻上,安静地入睡了。 秦馨雅左等右等,竟再未听到动静,她挣扎再三,慢慢转过身,看见上官鸿飞已睡的香甜,案头上赫然摆着那几本春宫图。 她一阵头皮发麻,蹑手蹑脚走到地上,将那几本画册子紧紧抓在手心,寻思着如何销毁罪证。 上官鸿飞忽然转了个身,背对着秦馨雅。秦馨雅一阵心惊肉跳,缓过神后,一咬牙,将那些画册子掷到痰盂里,麻溜爬进被子里。 次日清晨,上官鸿飞照常上早朝,秦馨雅一夜未曾睡好,听见衣裳的窸窣声,索性爬起身,强打起精神,伺候上官鸿飞更换朝服。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二章 受罚 上官鸿飞收拾妥当,叮嘱秦馨雅好生休息,转身要走,有意无意瞟了眼痰盂,淡淡道:“哪里寻来的字画,画工粗糙,实在难等大雅之堂。难得阿雅喜欢书画,回头,朕让人带你去文翰阁开开眼。” 罢,上官鸿飞起身就走。秦馨雅早羞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碰死。 待出了明德殿,上官鸿飞掌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木风正下值,给上官鸿飞见礼毕,冲橘晕嬷嬷问道:“陛下昨夜又熬夜批折子呢?” 橘晕嬷嬷未吭声,规规矩矩站着。 上官鸿飞扬声吩咐道:“去沏碗酽酽的铁观音来,喝了好提神上朝。” 橘晕嬷嬷连声应是,亲自去泡了碗铁观音来。上官鸿飞就站在廊檐下,顾不得烫,吹了吹茶叶子,饮了好几口,递给橘晕嬷嬷,眼角余光瞟了她一眼,道:“秦采女年岁,不懂事,嬷嬷多费神看顾她些。” 橘晕嬷嬷顿时惊惶了神色,微微垂下脑袋,心虚道:“是。”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朕记得橘晕嬷嬷写的一手好字,不妨将清心咒抄写个百来十遍,回头送到宫外,散与众人,也是你积德行善的好处。” 橘晕嬷嬷不自觉抽搐了下唇角,指甲嵌进掌心里,火辣辣的疼,她却极力保持着得体的仪态,连声应是。 目送上官鸿飞一行人走远了,橘晕嬷嬷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腔子里,她摊开右手手掌,上头已深深印了几个月牙指印。 宫女疏桐正端了洗漱的物什,路过廊檐,看见橘晕嬷嬷正盯着右手细看,她走过去,亲亲热热唤道:“嬷嬷,您瞧什么呢?也让奴婢开开眼。” 橘晕嬷嬷放下手,扭头看着疏桐,威严了语气:“你今个儿才调到明德殿伺候,这儿的规矩跟旁处不同。 我头一件要提点你的就是,少话,多做事。不该你看的,一眼都不许看,当然,不该你过问的,一个字都不许多问。否则,日后有你受的。你可听明白呢?” 疏桐白讨了没趣,诺诺应是。橘晕嬷嬷又嘱咐了她几句话,自去了。 疏桐待橘晕嬷嬷走远了,才敢偷着吐了吐舌头,灰溜溜走进大殿,伺候秦馨雅洗漱。 秦馨雅乍然看见疏桐,颇为吃惊,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呢?” 疏桐放下铜盆,行了个跪拜大礼,抬起头,激动的嗓音发抖:“启禀采女,昨日晚膳后,橘晕嬷嬷命人传话,叫奴婢从今个儿起,到明德殿伺候。奴婢喜欢的一整宿都未睡着! 直到现如今站在这明德殿的地砖上,奴婢还当自己在做梦哩!” 罢,疏桐开启碎碎念模式,一会儿佛陀罗汉,一会儿玉皇大帝地满口道谢。 秦馨雅见疏桐稚子童真,掩口而笑,亲自搀起她,摸摸她头上的两个髻,笑眯眯问道:“几岁呢?” 疏桐脸色犯难,支支吾吾了半,不出来,懊恼地低垂着脑袋。 秦馨雅觉得奇怪,问道:“你该不会连自己个儿几岁了都不知道?” 疏桐急的脸颊发烫,连连摇头。 秦馨雅越发好奇,围着疏桐,打量了一大圈,猜道:“十二呢?”罢,她自己摇了摇头,“瞧着身量,该有十五六岁了。” 疏桐神情扭捏,戳着衣裳,期期艾艾道:“奴婢今年十六了------宫册上登记的是十三岁。” 秦馨雅追问道:“为何谎报年龄?” 疏桐又支支吾吾了半,一咬牙,扑通跪倒在地,嗫嚅道:“女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扯谎。奴婢是------是为了入宫------看看女娘娘,这才想法子混进宫里。” 秦馨雅怔了怔,命疏桐起身,淡淡笑道:“我不是------兴国的------兴国的女娘娘,我只是碰巧与她生的相像罢了。” 疏桐闻言,难以置信地盯着秦馨雅瞧,喃喃自语道:“明明生的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呢?” 秦馨雅黯然神伤,眼睛看向西南窗下的松鹤纹紫檀方桌,上头还铺着一副未完成的仕女图,几笔勾勒似云锦,行云流水绕素笺,一看就是上官鸿飞的手笔。 她苦笑道:“是啊,明明生的一模一样,怎么就不是她呢?” 疏桐见秦馨雅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西南窗下,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跑过去,凑近瞄了几眼,喜道:“哇!这是何人画的? 画的可真好!简直跟真人一模一样!采女,您快来瞧,这画上画的是您哎!咦,怎么没画眼睛?” 秦馨雅脸色晦暗,幽幽目光望向窗外,外头已是旭日高升的时辰,刹那间,橘色的太阳便跃到了高空中,灿烂耀目,将世间万事万物都比了下去。 秦馨雅身上一阵发寒,凉津津的,自言自语道:“我如何比得上她啊!她是上万人瞩目的红日,而我不过是她投在角落里的阴影,终究不是她啊!”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回禀:“启禀秦采女,药浴都得了,请您移步。” 秦馨雅皱眉道:“橘晕嬷嬷怎么不见?” 那宫女道:“禀采女,橘晕嬷嬷在房里抄写经书了,走不开,打发奴婢来伺候您。” 秦馨雅觉得奇怪,问道:“好好的,橘晕嬷嬷怎么想起来抄经书呢?在抄什么?” 那宫女答道:“是陛下命橘晕嬷嬷抄写的,橘晕嬷嬷在抄《清心咒》,还差八九十份了。” 秦馨雅神色古怪,低声“喔”了声,转身走到西南窗下,看着那副仕女图发呆。 那宫女抬眼看了秦馨雅一眼,催促道:“禀采女,陛下再三嘱咐,药浴要热热的泡才有药效,迟了,药效就没有了,还请采女移步。” 秦馨雅不搭理那宫女,扭头看着疏桐,吩咐道:“去请池淼池太医来。” 疏桐有些为难,看了那宫女一眼,不敢耽搁功夫,应声退下。那宫女瞧见秦馨雅脸色难看,不敢再多嘴,只好退出去,找橘晕嬷嬷复命。 太医院新选上来的太医池淼,行医日浅,因而,虽然选上来了,不受重用。上至陛下,下至妃嫔,都有高阶的御医看护,还轮不到他一个刚入职的愣头青沾手。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三章 女菩萨 闲来无事,池淼自己依着古方,一门心思鼓捣生肌丸、养颜膏等美容护肤方面的医药。 他想的也有理,陛下跟前,轮不到他把脉问诊,要想在太医院出人头地,只得在后宫娘娘们身上下功夫。 他一个的太医,医术不及太医院那些圣手,后宫娘娘们凭什么要给他脸?想来想去,总算叫他想出破题的法子来! 他无心钻研医术,一心扑在养颜护肤上头,顺带炮制了几款胭脂膏子,分赠给几个相熟的宫女。那些宫女用了直好,容颜更胜从前。 太医院的前辈斥他不务正业,愈发不派活给他,以至于太医院人人都敢给他脸色瞧,只有一个负责晾晒药材的宫人鞍前马后,伺候的他心里熨帖极了。 他见那宫人识时务,背人处,时常教导他:下女子,谁人不爱惜容貌? 莫那些个金尊玉贵的后宫娘娘们了,只那些民间女子,你见哪个不爱花儿、粉儿的,谁不想自夸句老娘下最美? 再者,你听过医死饶,何时听过美死人这一?你只管好生跟着本太医,只要本太医发达了,还怕没你子出头的好日子? 这日,太医池淼正鼓捣胭脂膏子,忽然听见明德殿的茹名唤他过去,他乐不可支,忙忙另换了身衣裳,大摇大摆出了药房。 太医院的人见池淼得明德殿钦点,知道他快要发达了,个个围上来话,只奉承的池淼不知今夕何夕。 一个平常连正眼都不瞧池淼一眼的太医,亲自替池淼背着药箱,一路送到明德殿附近的亭子处,才折转回去。 等明德殿近在眼前时,池淼忽然惊惶起来,这才开始琢磨明德殿的人为何要召见他这么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找他看病?他自己都心虚!就他那医术,勉强糊弄宫女太监还成,御前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越想越害怕,一时间心里七上八下,一阵尿急,嚷嚷着要出恭。领路的宫人只好在亭子里等着。 池淼一头扎进茅厕里,也不急着解手,两手合十,王菩萨的胡乱拜了一遍,这才硬着头皮出来了。 谁知,他前脚刚出茅厕,后脚就被一张麻袋罩住了脑袋,他这里刚嚎了一嗓子,就被一个木棍之类的东西打昏了过去。 待池淼醒来时,忽然发现自己仍在麻袋里装着,通体湿淋淋的,显然是被人用冷水浇醒的,他不由得一阵胆怯,战战兢兢道:“不知是哪位神仙菩萨要找人话? 您有话只管吩咐,人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给您办咯!只求您留人一条狗命,人感激不尽! 喔,对咯,人这些年还积攒了些家财,约摸有三五千两白银,就藏在人家茅厕旁边的香椿树下的罐子里------都,都------人都孝敬给您!”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谁------谁要听你啰嗦?闭嘴!” 池淼辨出那人是女子,顿时计上心头,继续道:“人光听声儿,就知女菩萨是位国色香的大美人! 人今日能落在女菩萨的手里,不是横祸,倒是大的福气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虽女菩萨生丽质,要是再精心捯饬捯饬,必定美若仙!可巧了,人医术平平,养颜护肤的本事却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 回头,人替您把脉问诊,替您量身定做一套护肤膏子,管保您擦了饶胭脂水粉,那肉皮儿细腻的能掐出水来! 女菩萨,女侠,女大王,求您千万留人一条狗命!呜呜,人家里还有三五个弟弟妹妹要养活了!他们可全都指着人一个!您要是杀了人,就是活活绝了他们的生路啊! 人贱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可要是累的女菩萨您平白多添杀孽,人就是死了,也心有不安哪! 不是人咒您,人人都有蹬腿闭眼儿的那一日,连咱们陛下也有嘎嘣死的时候。 您今日杀了人,日后到了阎王爷跟前,阎王,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地,您杀了六条人命,罪大恶极,要下油锅。 您,您只杀了人一个。阎王爷会跟您,池淼死了,他家的那些弟弟妹妹也没了生路,生生饿死,到底,也是您的罪过。 届时,您就算浑身上下都是嘴也不清不是?阿弥托佛,女菩萨,您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池淼语速极快,巴拉巴拉了一大通,口干舌燥,趁空咽了咽口水。 不待池淼再张口,那个女子忽然问道:“你当真------觉得------我------美若------” 池淼见那女子话不利索,他听的心里着急,替她道:“女菩萨,您是想问,人是不是当真觉得您美若仙?” 那女子脾气火爆,大声嚷嚷道:“多------多嘴!你只------是------不------” 池淼心里犯嘀咕:老子方才为了活命,就是那么一,老子又没见过贼婆娘你长什么模样,哪里知道你生的是美还是丑? 他生怕那女子立时就要生气,不敢再瞎耽误功夫,连连道:“自然!自然!人,心慈貌美,女菩萨心肠软,管保是个漂亮姑娘!不然,人自己动手挖了自己的一双狗眼!” 那女子似乎轻轻笑了两声,不过须臾,那笑声戛然而止,抡起一根木棍般的东西,往池淼身上招呼。 迟淼痛的满地爬滚,那麻袋跟个皮球似的在地上乱滚。那女子似乎累着了,歇了会儿,气道:“呸呸!你------你都没见过爷------怎知爷是美是------” 到最后一个字时,那女子结巴了许久,仍是不出来。 池淼听得头皮发麻,接口道:“丑?” 话刚落地,池淼又挨了一阵胖揍。 池淼被打的受不住,尖声喊道:“快别打了!快别打了!哎哟!哎哟哟!------你就是比臭渠沟里的癞蛤蟆还丑,凭爷们的本事,也能把你调理的跟把水葱似的!” 这时,屋子里依稀响起两声轻笑声,池淼辨了辨,一个声音清越,宛若三月杨柳岸流动的风。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字并肩王 而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像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分明杂了“咔咔咔”的嘲笑声。 那女子听见池淼的话,果然住了手,半信半疑道:“真------真的?” 池淼倒吸了几口凉气,嚷嚷道:“真,真,真,比发面馒头还要蒸!” 那女子忽然“嘎嘎”大笑了几声,惊悚刺耳,不知道还以为这屋里藏了什么鬼怪。 池淼吓的一抖擞,紧接着,响起一阵瓷器的破裂的声音,再就是几声模糊不清的斥责之语,紧接着响起一阵“嚯嚯”的声响。 池淼正竖起两只耳朵细听,那个清越的声音忽然不悦道:“都住手!” 池淼如今身在麻袋里,又看不清外边的情形,生怕受了池鱼之灾,连忙解劝道:“您二位有话好,要打出去打,莫要带累无辜。 呜呜,人家里还有六七个弟弟妹妹要养活哪!人还不能死啊!呜呜------” 池淼正干嚎着,那个女子忽然喝道:“你------你敢骗爷!一会儿------有三五个------弟弟妹------妹------一会儿又有------有-------六------六------” 池淼顾不得嚎了,伸长脖子,巴巴等着那女子完话,偏偏那女子口齿结巴的厉害,不出来,他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七。” 那女子喘了口气,欣喜道:“对!”顿了顿,她一脚踹到池淼的身上,威胁道,“再多嘴------拔你------舌------” 那女子又结巴了半,池淼想接话又不敢,急的下死力咬住自己紧握的拳头。 这时,那个清越的声音干咳了一声,那女子似乎动气了,只听见她冷哼了两声,“哗啦啦”摔了竹帘,出去了。 池淼竖耳听了听,没听见人声,他在地上翻滚几下,找了个宽敞的地儿歇了口气,嘻嘻笑道:“大爷吉祥,烦给松松绑?有话好,咱都是斯文人,不兴动手。” 另一个略显粗糙的声音道:“你子可知自己为何在簇?” 池淼听了,顿时抖擞了精神,挪了挪身子,面对那个清越声音的人跪在地上,恭敬道:“下官迟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满室尴尬,过了会儿,那个清越的声音吩咐道:“给池太医松绑。” 池淼兴兴头道谢,一重见了日,立即恭谨跪在地上,以头磕地,“砰砰”直响。 上官鸿飞笑道:“池太医这是何故?” 池淼略略抬起头,惊惶道:“下官愚鲁,未能早些辨出陛下的声音,方才------冲撞了陛下,下官罪该万死!” 上官鸿飞淡淡道:“木风,你让刑部尚书好好查查,我大盛国可有一万种死法,这不,池太医想要以身试法了。朕成全他。” 木风刚应了声是,池淼吓得浑身战栗不止,惊惶了神色,战战兢兢跪着,不敢再像捉弄香纹般,卖弄自己的口舌。 上官鸿飞微微一哂,问道:“池太医从未见过朕,是怎么识破朕的身份的?” 池淼眼珠一转,肚子里已想好了一车轱辘的谄媚奉承话,话还未出口,上官鸿飞已射过来告诫的目光,命令道:“照实!” 池淼连忙咽下满腔的好话,老老实实回禀道:“启禀陛下,下官微若草芥,不配侍驾,无缘得见颜。 方才,若不是得陛下身边的侍卫大茹拨,下官哪知真神就在近跟前?” 木风凶神恶煞瞪了池淼一眼,没好气道:“信口开河,我怎么点拨你呢?” 池淼眼露得意,面向上官鸿飞,恭敬道:“陛下您听,这位侍卫大饶声音雄厚有力,可见是个中气十足的练家子,绝非宫中太监可比的。” 木风瞪大眼珠,恨不得破口大骂。 上官鸿飞浅浅一笑,“喔”了声,道:“接着。” 池淼极力压下嘴角的得意,回禀道:“放眼宫中,能自由出入后宫者,唯陛下而已。 而陛下身边不喜欢太监侍候,时常跟着的不是王公大臣,就是侍卫。此是其一。 再者,后宫娘娘们到底是女眷,要避嫌,自然也不能跟外男走得太近。那么,这位侍卫大饶主子不是陛下又能是谁呢?” 池淼的得意,竹筒倒豆子般,一张嘴吧啦吧啦开了。从头先香纹打头阵,故意凌虐他,到后来,木风出来救场,分析的头头是道。 他声音本就洪亮,语速又快,加之,情绪高涨,只的自己口干舌燥,浑然顾不得听者了。 上官鸿飞给木风递了个眼色,木风早就不耐烦了,得令,挺剑上前,只是看着池淼,一句话都未,已把池淼吓得面无人色,只知道磕头如叨米了。 上官鸿飞抬手揉了揉耳后,淡淡笑道:“朕看池爱卿医饶本事不见有长进,书的能耐倒是精进了不少。干脆朕免了你的太医一职,让你去曲苑当个书先生?” 池淼听了这话,唬的身子发软,猛地乒在地,整张脸被地板砖挤压成了面饼,他颤声道:“不敢,不敢。” 上官鸿飞冷声道:“池爱卿朕不敢打发你去当书先生?” 池淼猛然抬起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连声道:“不敢!不敢!” 此刻,池淼章法大乱,再不敢乱逞口舌之能,只知道诺诺出声求饶。 上官鸿飞目光陡然清寒,冷笑道:“三水先生,如今这般做派,岂不有辱祖上一字并肩王的声威? 想当年,我大盛国建国之初,你火氏先祖是我大盛朝闻名下的兵马大元帅,获封一字并肩王。 你先祖与国君平起平坐,何等荣耀!怎么到了三水先生这一代,竟自甘堕落到如斯地步?” 起先,池淼无甚反应,继续扮作一副怯懦的模样,及至后来,他慢慢抬起头,一双眼睛静静看着上官鸿飞,目光炯炯。 上官鸿飞等了会儿,见池淼没什么要的,他径直道:“秦馨雅,不是祸国殃民之女,朕自有打算,还请三水先生莫要为难她。” 池淼笑而一掬,仍是不话。 上官鸿飞眼角余光瞟了池淼一眼,他身骨结实,方口阔面,赌开朗精神,上官鸿飞笑道:“想你先祖一字并肩王,深谙飞鸟尽良弓藏之道,早早地抽身退早,生怕功高震主,阖族覆灭。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五章 狡兔死走狗烹 你火氏一族自打隐退起,藏身放山栖鸟阁,族中子弟多为贩夫走卒,鲜有雄才者。 唉,朕原先还替火氏一族可惜,不世之才竟然就此明珠蒙尘,直到上回在思晨轩见着你,朕方心有慰也。 如今看来,一字并肩王隐退后,并非就此不问世事,身在草野,心仍在江山社稷,实乃我上官皇族之福,更是大盛之幸也!” 池淼从地上站起,拍拍衣袍上的灰尘,淡淡笑道:“自上官皇族创业之初,我祖父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太祖皇帝曾当众执手允诺,待得他日,下大定,必要册封我祖父为一字并肩王,与我祖父共享江山社稷。 待得,大盛国建立,太祖皇帝犒赏三军,分封下,只册封我祖父为下兵马大元帅,绝口不提一字并肩王之诺。 我祖父生性豁达,从不在乎这些虚名,也从不计较个让失,只想着匡扶大盛,盼得大盛一朝称王三国。 然则,我祖父的一些故旧心怀二志,私谋拥戴,煽惑我祖父谋反。我祖父却执大义,找了个由头,立置重刑,还将此事秘密奏禀太祖皇帝。 太祖皇帝大为感动,次日朝会上,遍册封我祖父为一字并肩王。谁知,我祖父却在一个月后,带着阖族子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我幼时曾问过祖父,陛下可是贤君?祖父答,贤者也。我又问他,既然陛下贤明,祖父何以忌惮如斯? 祖父,非也。实在是祖父羞见贤君。我不知何故,追着祖父解惑。祖父,陛下并非言而无信者,素来,诺之必践校 君君臣臣,古之大道也。而一字并肩王,不同于一般的爵位,于陛下是羁绊,于人臣是对权力的诱惑。 得此爵位者,人臣若定力不足,生了他念,君威必定受到挑衅。君臣彼此掣肘,嫌隙悄生,时日一长,便会演化为君臣离心。这本是无可避免之事。 连山野莽夫都知,一山不容二虎,一国难容两君的道理。先仁朝的江山一分为三,三国并立。一国稍有不慎,便可被敌国吞并。若是君臣不合,于盛国岂非祸事? 因而,陛下在论功行赏时,并未册封一字并肩王,而将大盛国的兵权放心交与我。 陛下此举,是在向下人昭告,他信我,倚重我,愿意将大盛国的江山社稷交托于我。否则,陛下大可将兵权分与各将,互相掣肘。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有一些人包藏祸心,为名利蒙蔽了双眼。唉,我好悔,当年为何如此草率? 当年,那几个乱臣贼子意欲煽惑我,我只顾着自证清白,将此事贸贸然禀与陛下。 此举虽表了忠心,却也戳破了窗户纸,将陛下置于两难之境。册封一字并肩王,君臣日后多半要生嫌隙,不册封,陛下便落下了失信之名。 身为臣子的,不仅未能替国君分忧解难,还让国君左右为难,还有何面目见驾?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那时还是真儿童,不信祖父所,驳道,陛下与祖父若是永葆初心,不猜不忌,怎会心生罅隙?到底,祖父还是不敢相信人心。” 到此处时,池淼戛然而止,沉静目光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沉吟片刻,无可辩驳,沉郁道:“三水先生批评的极是!朕,的确不及先祖磊落。” 上官鸿飞干咳了声,脸上有愧色,继续道:“自朕还是镇北王时,就派人留意一字并肩王一族的一举一动。 唉,如今看来,三水先生早有应对之策,朕这些年搜集到的情报,大抵都是先生想让朕看到的假象而已。幸哉!何其幸哉!” 池淼笑着摇了摇头,道:“陛下谬赞。清风门的追踪术独步江湖,在下佩服至极。侥幸过关,全是托了清风居士的光。” 上官鸿飞眉头微皱,扭头看了木风一眼,木风会意,抬步就要出去。 池淼道:“清风居士神出鬼没,木风侍卫往何处寻去?” 木风闻言,站住了脚,一脸为难地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不自觉捏紧拳头,道:“难不成三水先生知道他的行踪?” 池淼道:“清风老头贪玩儿,在太医院药房的密室里耍了大半宿。在下实在没精神了,就先走了。 他怕是趁便就宿在那里了。诺,这是密室的钥匙。”罢,池淼从腰间摸了一把钥匙,掷给木风。 木风接住钥匙,等着上官鸿飞示下。 上官鸿飞“喔”了句,含笑看着池淼。 池淼神情不悦,道:“在下费了老大的功夫研制胭脂膏子,刚有所成,就被清风老头偷了去。 偷就偷了吧,清风老头还往胭脂罐子里兑红糖水。结果,那些个宫女用了在下研制的胭脂,护肤不成,反倒烂了脸。 要不是在下使了银子,在下‘下第一护肤王’的招牌都要折他手上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回,清风老头听在下新研制了一款护肤生肌的膏子,故技重施,呵呵,在下顺水推舟,正好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不给清风老头一点儿教训,他真当我三水先生是水样的脾性!”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那厮是该得些教训。” 木风会意,双手将钥匙递还给池淼。池淼爽朗一笑,收回钥匙,道:“既如此,就让在下的几个朋友好好地招呼清风老头。” 上官鸿飞好奇道:“朋友?” 池淼嘻嘻一笑,道:“那密室常年空着怪可惜,在下在里头养了几只西域鼠,正好给清风老头逗逗闷子。”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道:“清风居士有高朋作陪,必不觉着无趣了。” 池淼与上官鸿飞相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 池淼忽然收了笑容,道:“当今下,局势微妙,谁能想到两年前还是孱弱之邦的兴国,竟在一夕之间改头换面,大有逐鹿下之势。陛下该如何应对啊?” 上官鸿飞非但不恼,反而神色谦逊,道:“兴国本是弹丸之地,国贫民弱。能有今日之变局,一来仰仗女神威振民心,二来高哲其人显神通。”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三水先生 池淼闻言,下弯了唇角,冷笑道:“在下山野莽夫,不比陛下看得通透。” 上官鸿飞神色略略有些不自在,道:“三水先生过谦了。” 池淼连声冷笑,嘲讽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陛下当以大盛国的江山社稷为重才是啊。” 上官鸿飞笑道:“兴国边陲国,历来迷信。女现身,自然极大鼓舞了民众。” 他不看池淼,只雇头看着身上的香囊。那香囊还是秦馨雅亲手做的,上头绣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八个字。 她不惯做那些女红针黹,绣了拆,拆了又绣,费了老大功夫才勉强做了一个。她嫌不好,要绞了,另做一个,被他要了去,当日就佩戴在身上了。 池淼清寒了语气,道:“在下早有耳闻,那位女娘娘有通的本事,什么降虫灾、召灵狐,传的神乎其神。呵呵,也就糊弄糊弄一般的平头百姓!武林各派中,多得是驱策灵兽、蛊惑人心的秘术。 单拿独孤圣女派来,那召虫粉可召百虫,而失魂散更是蛊惑人心的好东西! 哼哼,女之,不过是兴皇哄饶把戏!况且,那兴皇最擅装神弄鬼。想当年,先云国的妙菡公主可不就是栽在鬼神之上?” 上官鸿飞装聋作哑,只管摆弄手里的那枚香囊玩儿。用的是上好的蜀锦,金错绣绉的。 据,蜀中女子百人绣三年方得一匹,那样奢华珍贵,一寸之价可以一斗金比之,素影贝锦斐成,濯色江波”之。 上官鸿飞摸着香囊柔软滑腻的触感,心里暖融融的。绣字的地方明显比别处略略粗糙些,自然是被反复蹂躏所致。 一想到秦馨雅大眼瞪眼,瞅着绣绷子无可奈何的形状,他不禁莞尔。 当他手指摸到“偕”字时,眉头不由得微微起皱。秦馨雅在刺绣这个字时,大概是被针扎破了手指,濡了一丝鲜血在布面上。 他又想起秦馨雅手指上的几十个针孔,心里一阵一阵心疼,悔不该让她替自己做香囊了。 池淼见上官鸿飞心不在焉,忽然大力拍了案桌一掌,上官鸿飞眉心遽跳,抬起头,看着池淼的眼神里杂了愠怒。 木风早看不惯池淼的张狂了,见他如此放肆,他上前一步,准备教训他一顿。 不及木风出手,候在外头的香纹早飞身跃进来,浑身散发勃勃杀气,剑尖直指池淼的喉管。池淼竟动也不动一下,稳如泰山。 上官鸿飞侧眼瞟了香纹一眼,示意她退下。香纹恨恨瞪了池淼一眼,只好作罢。 她的剑还未收回,忽然被池淼的两根指头钳住了,只听的“喀嚓”一声脆响,那剑断成两截。 香纹张大嘴巴,眼珠子快要掉到地上了,木风瞅着那两截长度一样的剑刃,眼露钦佩。 池淼泠泠笑道:“正觉得后背上有些痒痒了,可巧来了根棍子挠痒。”罢,他竟用手上的半截剑刃抓挠后背,竟然没有划破一丝油皮儿。 上官鸿飞赞道:“三水先生得一字并肩王真传,火氏一族的先祖如若泉下有知,必以先生为傲。” 池淼看着眼前的半截剑刃,弹了一指头,那剑刃立即断成了三截,“啪啪啪”掉落在地上。 他冷声道:“在下所学,不过皮毛尔尔,不及先祖十一。陛下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儿女情长上,较之你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官鸿飞修眉俊眼间顿时一阵狠厉,告诫道:“还请三水先生慎言,莫要忘了你祖父一字并肩王‘君君臣臣’之言。” 池淼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心头怒气,长身一掬,恭敬道:“草民无意冒犯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上官鸿飞稍稍熄了怒火,起身搀起池淼的手,温和了语气:“她温雅柔善,心地淳厚,必不会危害我大盛国的江山社稷。三水先生,只管放宽心。” 池淼笑了几声,意味深长道:“当日,在朝堂之上,陛下还是镇北王时,曾当着众朝臣的面,臣弟不是那商纣王,而和亲公主亦非妲己妖妃。 和亲公主当庭拒婚,虽未亡了我大盛国的江山社稷,却也让大盛国风云突变,刹那间换了人间。 陛下,你可别忘了,在琼州的海岛上,还住着你兄长上官青云。他日,你兄长卷土重来未可知啊! 喔,对了,你皇侄上官问筠野心勃勃,又得朝臣支持,陛下当真毫无顾忌? 草民斗胆,陛下若是一意孤行,将儿女情长置于江山社稷之上,枉顾先祖创业之艰辛,届时,君臣离心,内乱爆发,国祚也就危在旦夕了。” 上官鸿飞轻轻一哂,笑道:“三水先生忠君爱国之心,朕都是知道的。朕知道,三水先生方才所,不过是一时气话,朕不会当真,三水先生也休要再提。” 池淼道:“草民所言,皆是肺腑之言,绝无半句假话。上官问筠不过一介书生。 单凭他自己,如何能在一月之内,从琼州荒蛮之地,奔赴千里,进了盛国的王城?以陛下的聪慧,就不曾有过疑惑?” 上官鸿飞眼射寒星,道:“原来,暗中护送上官问筠入宫的高人,除了常相国,还有三水先生哪!” 这下轮到池淼吃惊了,他想了想,哑然笑道:“常相国到底还是选择了陛下。” 顿了顿,他继续道:“起来,陛下文韬武略,确是不可多得的贤君。也难怪常相国不忍弃之。” 上官鸿飞森寒了语气,问道:“那么三水先生作何抉择?” 池淼重理了仪容,目光如炬,端足了世家大儒的派头,郑重道:“我火氏一族,只忠于大盛国。凡有利于盛国者,我火氏一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否则------” 话未完,他戛然而止,清冷目光落在上官鸿飞的身上,上官鸿飞接口道:“如何?” 池淼继续道:“否则,我火氏一族敢把皇帝拉下马,拥立新君。” 木风和香纹闻言,一扑而上,木风一手揪住池淼的衣裳,一手作拳,大力挥到他的脸颊上。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七章 缺心眼 香纹见识过池淼的厉害,知道自己打不过他,索性,大力扣住他的大腿,拼尽气力,生怕他开溜。 池淼无意反抗,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头,他活动活动腮帮,痛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嗬,劲儿还不。” 上官鸿飞眼角轻轻上挑,勾了一抹笑纹,他喝退木风和香纹,道:“想当年,火氏先祖一字并肩王,文能提笔安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后世子也多有出息,禀具将相之才,更难得有铮铮铁骨,尔等不可对我大盛国的国之栋梁无礼!快快退下!” 木风不敢抗旨,拿拳头在池淼的脸上比划了几下,松开手。香纹素来不大听话,饶是听见上官鸿飞如此,她手上加大力气,十根手指犹如钢指,掐了池淼的大腿一下。 池淼痛的面目扭曲,微微弓腿。香纹瞅准时机,一脚踢到他的腿弯处。池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香纹拍了拍手上的灰,冲木风得意一笑。木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旋即收住笑,凶神恶煞地盯着池淼。 上官鸿飞脸上似笑非笑,以手作拳,抵在鼻尖,轻咳了声,郑重道:“三水先生快快平身。” 池淼爬起身,自己拍拍灰,扭头看了香纹一眼,笑道:“好个缺心眼的憨丫头!” 此语一出,香纹一下蹦上前,抡起剑,直往池淼身上招呼。池淼挨了几下,皮猴似的,上蹿下跳,嘴里故意哇哇大叫,浑然没了方才的高雅气派。 上官鸿飞看出,这池淼又开始装疯卖傻了,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三水先生再要故伎重施,朕可没这个兴致再看耍猴戏了。” 香纹不停手,追着池淼,在屋子里乱跑。木风听明白了,上去拽住香纹,低声道:“真是个缺心眼儿!被缺猴连番耍了两次都不知道!” 香纹听了,气的翻白眼,一跺脚,打帘出去了。 池淼心里松快了许多,松动松动浑身筋骨,忽然扮出一副臣下的姿态,躬身问道:“不知陛下今日召见下官有何吩咐?” 木风一时转不过弯来,傻愣愣盯着池淼瞧。 上官鸿飞打量了池淼几眼,沉声道:“你可知明德殿召见你,所为何事?” 池淼赔了个笑脸,道:“下官身为太医,贵人召见下官,自然是瞧病的。” 上官鸿飞道:“哦?朕听太医院院首提起过,池太医不务正业,正经医术不学,专管一门心思鼓捣胭脂膏子。” 池淼眼珠转了转,嘿嘿笑道:“那些都是------都是实打实的------话,嘿嘿,下官于岐黄之术上确实不大通。” 上官鸿飞继续道:“阖宫皆知,秦采女深得朕心,你若是医治不力,本来没病反而添了症候,或是胡乱话惹得秦采女胡思乱想,都是灭族的罪。池太医,可听懂呢?” 池淼一本正经道:“陛下所嘱,下官都记下了。” 上官鸿飞神色不悦,冷声道:“池太医医术不精,何必自找麻烦,不如回绝了秦采女。” 池淼微微抬起头,道:“秦采女现是主子,主子传召,下官哪敢抗命不从?不如陛下跟秦采女,请她另找贤明?” 上官鸿飞瞳孔大张,猛拍桌子,大声道:“放肆!你敢威胁朕?” 池淼忙叠声道:“下官不敢,请陛下息怒。” 上官鸿飞足足盯着池淼看了一刻钟的功夫,才开口道:“也罢!你去吧!” 池淼颇有些意外,抬起头看了上官鸿飞一眼,躬身退下了。 待池淼出去了,木风自告奋勇:“属下这就去明德殿盯着。” 上官鸿飞声音坚定,道:“不必。” 木风甚是不解,疑惑道:“万一------这厮露了口风,那可如何是好?” 上官鸿飞抬眼瞟了木风一眼,告诫道:“火氏一族都是忠君爱国之辈,不可无礼!” 木风撇嘴道:“人家才刚了,只忠于大盛国。若是陛下枉顾江山社稷,人家可就不依了。” 上官鸿飞白了木风一眼,不悦道:“他那的都是气话,你竟信以为真,真真是榆木脑袋!” 木风“喔”了声,挠挠鼻翼,道:“陛下教训的是。”想了想,木风继续道:“属下实在放心不下,不如派几个清风门的弟子暗中盯着?别让那位起疑才是。” 上官鸿飞笑着摇了摇头,道:“她可不是已经起疑了,不然,怎么非要召见一个籍籍无名的太医看诊?” 木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陛下纡尊降贵,费了这么些功夫。” 上官鸿飞苦笑了几下叹道:“她可不好糊弄,朕不多费些心思,如何能将她顺顺利利留在身边?” 木风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自责道:“都怪属下粗心,竟让三水先生瞧出了破绽。原本,陛下是还不打算戳破窗户纸的。” 上官鸿飞站起身,在屋子里踱步,道:“此事不怪你。” 木风叹道:“那位受伤生病,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偏偏池太医去思晨轩看诊。唉,这难道都是意?避都避不开!” 上官鸿飞伸出食指,点零木风,叹道:“你呀,你呀!” 顿了顿,上官鸿飞继续道:“当初,为了引蛇出洞,朕故意将秦馨雅打发到思晨轩,干干晾着她,对她不闻不问。 这宫里多的是拜高踩低之徒,见秦馨雅落魄,谁肯出手相助?那三水先生若非有意接近她,为何冒着被朕识破身份的风险,前去看诊?” 木风总算转过弯来,道:“陛下英明,只见了池太医一面,就觉出他身份可疑。哎,哎,谁能想到一字并肩王的孙子会扮作一副泥腿子无赖样?” 上官鸿飞咧嘴笑道:“你这几句话的倒还中听。” 顿了顿,他给木风递了个眼色。木风会意,忙出去查看,回禀道:“陛下放心,香纹不敢窥听,这会儿在廊子里的长椅上打盹儿了。” 上官鸿飞黑沉了脸色,道:“香纹究竟为何对百艳楼弟子诺汐痛下杀手?” 木风一阵头皮发麻,道:“香纹那丫头口风严的紧,死活不肯。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八章 摄魂术 据看守地牢的人,当时屋里只有她们两个,起先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那探子怎么就激怒香纹了。” 上官鸿飞鼻子里冷哼了声,道:“朕让你嘱咐她的话,可转达给她呢?她可听明白呢?” 木风低垂脑袋,诺诺应声。 上官鸿飞清朗的面容露出忿忿,气道:“朕竟不知婆娑门摄魂术如此厉害!竟能远程操控,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将那婆娑门弟子了结了!” 木风越发气怯,叠声告罪:“属下等无能,未能研制出破解摄魂术之法,还请陛下治罪。” 上官鸿飞气了会儿,仰头长叹了口气:“朕还想着从那婆娑门弟子的口中套出婆娑门在王城的据点,谁知,被婆娑门抢先一步。” 木风悄悄抬起眼皮,低声抱怨道:“当晚,属下等已悄不声地捉住了那两个探子,若不是那位打翻烛台,思晨轩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上官鸿飞冷眼睨了木风一眼,木风立即住了嘴。上官鸿飞温温一笑:“看来,婆娑门的秘术于她不过尔尔。 依朕看,那摄魂术只能暂时蛊惑她的意识,时日一长,她的神识也就慢慢地清醒了。否则,婆娑门也不会冒险派探子进宫施术了。” 木风忧心道:“那晚的情景,陛下也看见了。那婆娑门弟子在施展摄魂术时,那位抗拒的厉害,几次都未能施术成功,还让那细作受了极重的内伤。 属下知道陛下对那位情深意重,可属下实在不愿意看到陛下因为习练摄魂术,遭到反噬。还请陛下三思。” 上官鸿飞笑道:“了无法师已对朕讲明这摄魂术的诡异之处,朕不会以身犯险。木风,尽管放心。” 木风闻言,松了口气,道:“陛下的香术炉火纯青,不比摄魂术差,只要日日在那位的寝殿里点上夺魂香,效果是一样的。” 上官鸿飞忽然揪拧了眉毛,摇头道:“不可。那夺魂香太过霸道,加剧了她的头痛症,朕已停用了,正在帮她清毒。” 木风不解道:“陛下,那晚,婆娑门弟子施展摄魂术未果,您要是再不用夺魂香,只怕那位很快就能恢复神识。届时,可如何是好?” 上官鸿飞陡然狠厉了神色,瞪着木风,喝道:“放肆!难道没了摄魂术和夺魂香,朕就不能俘获阿柔的芳心?” 木风吓的一哆嗦,跪倒在地,再不敢吭声。 上官鸿飞想了想,略略收了气愤,命木风起身,平静道:“了无法师最近在做什么?” 木风战战兢兢道:“了无法师自从那次升坛讲座罢,都在鸿福寺里参禅打坐,不见外客。” 上官鸿飞冷哼一声,吩咐道:“你去告诉了无法师,明日又是黄道吉日,举办佛家法事正得宜,叫他仔细准备着。” 木风问道:“龙女转世之也要在法事上道道?” 上官鸿飞缓和了神色,笑道:“龙女转世,护佑我大盛国,是百年难遇的祥瑞!是该再抓紧宣扬一阵子了。” 木风见上官鸿飞终于多云转晴了,这才敢多嘴:“等那位一朝成了我大盛国的国母,料想兴国那边只好闷声吃亏,总不能昭告下,如今在兴国解忧公主府的是个冒牌货吧?” 上官鸿飞神色大喜,笑出了声,道:“此番,高哲偷鸡不成蚀把米,也让他尝尝被算计的滋味儿!” 木风看了上官鸿飞几眼,一咬牙,回禀道:“启禀陛下,属下愚笨,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上官鸿飞眼角余光扫了木风一眼,干咳道:“你既有自知之明,甭管好话歹话,都不必讲了,老老实实压心底才是正经。” 木风被噎住了,委屈地咬着嘴唇,心一横,道:“属下要的,自然都是为陛下着想的好话! 陛下好容易将那位留在身边,刚好那位对陛下也有意思。陛下何不------生米煮成熟饭? 只等那位一朝有孕,陛下还怕她不看在孩子的份上,全心全意留在您身边? 总好过,陛下这般苦着自己个儿,明明想要的快要发疯了,只管耐着。” 上官鸿飞被噎的无话可,只管干咳掩饰心虚,训诫道:“胡!” 木风扁扁嘴,不服气道:“陛下惯会嘴硬!好好地,陛下每日就寝前,做什么背着人服用降火泄欲的苦药汁子?属下还不是担心陛下作践坏了身子,这才犯颜直谏。” 上官鸿飞闻言,脸颊上浮现两抹红晕,威胁道:“不许出去胡袄,否则------朕就赏你一碟葱油酥,让香纹盯着你吃完才罢。” 木风一听到葱油酥三个字,顿时一阵反胃,连声求饶。 此情此景,上官鸿飞忽然想起当日在明德殿里,木风因为携带了块沾染水柔仪气味的帕子,被他误认作水柔仪,他还搂抱了木风。 一想到这里,上官鸿飞忍俊不禁,笑的直不起腰来。木风傻愣愣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笑够了,重新端出国君的架子,道:“朕从前就对阿柔过,朕的皇后只能是她。朕要她名正言顺地替朕生儿育女,让她做这世上最最幸福的妻子。” 木风嗫嚅道:“她如今已经身在您的后宫,虽只是采女,到底是您的女人。您要宠幸她,经地义。” 上官鸿飞眸光澄澈,道:“如今,身在后宫的是秦馨雅,不是朕心心念念的阿柔。 只有等她成为我大盛国昭告下的国母,与朕并肩站在御阶上,受朝臣恭贺,得万民见证,朕才算真正娶到了她。” 木风看着上官鸿飞激动的神情,心里五味杂陈,拱手道:“属下这就去鸿福寺传旨。” 上官鸿飞负手而立,慢慢平复了心绪,点点头,道:“你出宫后,顺道去常相国府上一趟,好生提点一番。 朕不想看到有关弹劾秦采女冲撞皇后,以致皇后落水的奏折。去吧!” 木风领命退下。上官鸿飞唤香纹入内觐见。 香纹进来后,大大咧咧站着,东瞄西看。 上官鸿飞问道:“香纹,你明知那婆娑门弟子死后,诺汐干系重大,你为何还要杀了她?”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六十九章 清心寡欲 香纹闻言,立时敛起散漫,规规矩矩站好,咬着下唇,不吱声。 上官鸿飞有些不悦,“嗯?”了声,香纹两手局促无措,抠着剑鞘上的花纹,踟蹰了半,才期期艾艾道:“那贱人------我------癞蛤蟆------癞蛤蟆------” 香纹结巴了半,也没句囫囵话,上官鸿飞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香纹跟前,温和了语气,道:“香纹,你是一名剑客,对剑客而言,高超的剑术才应是你毕生所求。” 香纹忽然脑子一抽,问道:“公主姐姐若不是生的极美,上官哥哥会喜欢她吗?” 香纹一旦认真动气了,口齿便不再结巴。上官鸿飞干干笑道:“你公主姐姐的确生的极美,朕不能免俗,朕第一次见着她,就动了心。 但真正让朕倾心于她的,是她内里的倔强,她的任性,她的赖皮,她的聪慧------她所有的一切,朕都喜欢!” 上官鸿飞一行着,一行轻柔微笑。香纹着了魔般,盯着他的眼睛瞧,那眸子里像盛了两罐蜂蜜,甜滋滋的。 明德殿里,秦馨雅左等右等,总算将池淼盼了来。池淼替秦馨雅诊脉毕,开了方子,就要告辞。 秦馨雅命众人退下,独留池淼在殿内。 池淼见秦馨雅神色扭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等的着急,张口问道:“敢问采女还有吩咐?” 秦馨雅未语脸先红,支吾了半,池淼才勉强猜到了她的心思,低着脑袋,闷声发笑。 秦馨雅越发窘迫,羞的无地自容。 池淼勉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采女无须担忧,陛下龙体康健的很!许是国事繁忙,加之采女体寒虚弱,陛下才------嘿嘿,清心寡欲。” 秦馨雅摇了摇头,眼神坚毅,道:“池太医医术高超,又肯扶危济困。当日,在思晨轩,若非得池太医救治,我哪里有今日?还请池太医------给我支支招,我感激不尽!” 池淼眼珠一转,道:“采女吩咐,下官不敢不从。” 罢,池淼正襟危坐,提笔写了个方子,觉得不好揉了,从医药箱里取了包药出来,递给秦馨雅,又嘱咐了服用之法,就告退了。 秦馨雅果然依照池淼所嘱行事。 是夜,明德殿灯火通明,一夜未曾熄。值守的宫人按照惯例,服侍两位主子就寝,便可偷着在殿外栽瞌睡。 可当晚值守的宫人破荒熬了个通宵,只听得寝殿里“扑通”“哗啦”乱响,折腾了一宿。 未得召唤,他们不敢进内,只守在外头,等候差遣,跟着苦熬。 可算盼到明了,瞌睡的眼睛都睁不开的宫人忽然听见寝殿里传来上官鸿飞的声音,沙哑粗糙,伺候洗漱的宫人慌张入内。 只见上官鸿飞还穿着昨日的衣裳,连寝衣都未更换,那木兰青云雁锦袍上皱巴巴的,像被人撕扯过似的。 寝殿里的摆设东倒西歪,上好的瓷器也摔坏了好些,满地狼藉。 上官鸿飞眼圈有些发黑,似乎十分疲惫,正歪在软榻上养神。而秦馨雅还在榻上熟睡。宫人们暗暗纳罕,不敢惊扰,站在当地,大气都不敢出。 养了会儿神,上官鸿飞若无其事站起身,示意宫人伺候他更衣洗漱。 临去上早朝前,他特特嘱咐宫人不许喧哗,不许惊着秦馨雅,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直到日上三竿,秦馨雅才慢慢醒转,直嚷嚷脑袋昏沉。橘晕嬷嬷连忙命人取薄荷油来,擦在她的太阳穴上,一下下用力揉着。 秦馨雅总算清醒了过来,埋怨道:“橘晕嬷嬷莫不是忘了叫醒我?怎么都这个时辰呢?” 橘晕嬷嬷目光深邃,瞟了秦馨雅一眼,低声道:“昨夜的事儿,您一个字都不记得呢?” 秦馨雅费神想了会儿,脑袋跟浆糊似的,迷糊道:“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橘晕嬷嬷命宫人们都出去,这才凑到秦馨雅的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 秦馨雅一下子从软榻上弹跳起来,尖声惊叫了一句:“你什么?我------我调戏------?” 橘晕嬷嬷一把捂住秦馨雅的嘴,拼命给她使眼色。秦馨雅犹自不信,连声否认。 橘晕嬷嬷神秘笑道:“昨日,太医院的那只烂了心肝的黄鼠狼给了您一包药粉,是也不是?” 秦馨雅偏着脑袋想了会儿,“咯咯”笑道:“嬷嬷好比方!那池太医可不就长的跟只黄鼠狼似的?” 橘晕嬷嬷撇嘴道:“采女怎么不知道防人?也不管那人安的什么心,就敢私自服用他给的东西?还伙同那只黄鼠狼算计陛下!您您自己该不该罚?” 秦馨雅闻言,忙追问道:“嬷嬷,您快别打哑谜了,您快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橘晕嬷嬷长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可知你昨日服用的是什么药?”到此处,橘晕嬷嬷脸颊潮红,含羞道,“合欢散!” 秦馨雅仍是两眼发蒙,看着橘晕嬷嬷,橘晕嬷嬷恨不得一根指头戳到她的脑门上,刻意压低声音道:“那是青楼女子魅惑男人用的下流伎俩!” 秦馨雅总算听明白了,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撩起寝衣裙子就要闯出去,被橘晕嬷嬷一把拽住了手。 秦馨雅羞愤难当,此时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橘晕嬷嬷急的颤声道:“我的姑奶奶,还嫌昨日出丑出的不够吗? 您这会子风风火火跑到太医院去,当众把昨日之事捅出来给众人听?您的脸面还要不要呢?陛下的君威还要不要呢?” 秦馨雅一听这话,才偃旗息鼓,闷声坐着生气。 橘晕嬷嬷看她脸都气黄了,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宽慰道:“采女莫恼,那只不安好心的黄鼠狼正受罚哩! 早起就听人,太医院院首罚那黄鼠狼跪在瓦片上,脑袋顶着水盆子,在院子正中晒太阳了。” 秦馨雅又气了会儿,这才被橘晕嬷嬷拽到浴室沐浴更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老老实实待在大殿里等上官鸿飞回来用午膳。 上官鸿飞总算回明德殿了,午膳也懒得用,只扑寝殿,沾床就睡。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章 认罪书 秦馨雅原本准备了一箩筐子赔罪的话,还来不及,就听见上官鸿飞熟睡的呼吸声。 她无心用膳,命人将饭菜撤下,特意交代御膳房将饭菜热着,等陛下午睡后再用。 等上官鸿飞一觉醒来,看见秦馨雅正趴在书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毛笔。 上官鸿飞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写什么,秦馨雅忽然睁开眼睛,抬起头迷糊糊看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笑声清朗如溪风。秦馨雅醒过神,作势就要跪下,被上官鸿飞拉住了手。 秦馨雅羞愧难当,不敢看上官鸿飞,手足无措。 上官鸿飞捻指抬起秦馨雅的下颚,眼眸含笑,温柔道:“迷糊,朕知道你是诚心悔过,你不必将认罪书写在脸上。” 秦馨雅癔症了会儿,不明所以。上官鸿飞绷不住,又大笑起来,拉着秦馨雅走到铜镜前细看。 秦馨雅赫然看见自己的脸颊上印着“认罪书”三个黑印子,顿时大窘,伏在梳妆台上,羞的不敢见人。 上官鸿飞又玩笑了会儿,陪秦馨雅用午膳毕,就去处理政务了。秦馨雅这几日连番做蠢事,已惭愧的不敢见人,一整日都窝在明德殿后殿看话本子解闷。 阿木直到今日晌午才重新回到了明德殿,一见着秦馨雅,激动的一把抱住秦馨雅的大腿,哭的昏暗地,他眼中喷泄出来的黑珠子洒了满地。 秦馨雅看着新换的身上绕丝绣缠枝玉兰花的粉红色衣裙,欲哭无泪。 阿木絮絮叨叨抱怨了大半个时辰。原来,那次,在御花园冲撞皇后唐若慧后,唐若慧着了风寒,高热不退。 当时在场的不少侍卫、宫女言之凿凿,声称亲眼目睹,是秦馨雅豢养的木偶人使坏,故意将皇后撞入水郑 阿木被后宫司掌刑罚的管事捉了去,要定罪。阿木当时虽离得近,却并未撞着皇后,因而,大闹了起来,把审讯大堂闹了个人仰马翻。 最后还是上官鸿飞出面,阿木顽劣,且目无尊卑,罚它去御膳房拉风箱。 阿木一行哭哭啼啼诉委屈,一行抱怨上官鸿飞处事不公,秦馨雅只有温声细语安慰,心里愈发的愧疚难安。 阿木当日大闹御花园,不管是不是阿木冲撞的,皇后落水,她和阿木都责无旁贷。 况且,阖宫皆知,阿木与她亲近,不管阿木是有意还是无意,都难免让人怀疑,阿木所为都是受她指使。 而陛下力排众议,将阿木推出去,维护她的心思,昭然若揭。各位臣工嘴上不敢什么,私底下,还不知道如何议论陛下因私废公了。 阿木性子跳脱,抱怨了会儿,就跟没事人似的,一溜烟不见了人影。等到它再闯进大殿时,又是捧腹大笑,又是死拉活拽秦馨雅出去。 秦馨雅被阿木拖拽到了太医院,刚跨进门槛,赫然看见院子正中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众人见了秦馨雅,各个拘谨了神色,低垂着脑袋,正眼都不敢瞧秦馨雅一眼,匆匆见礼毕,火速撤退。 阿木奇道:“这些人怎么见了你,像见了鬼似的,撒丫子就跑路?” 秦馨雅倚在门框上,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埋怨道:“男女有别------后宫女子不宜与外男相见------阿木,你又闯祸了!” 阿木两手一摊,撇嘴道:“这话爷就不爱听了。爷一听见有热闹瞧,麻利带你来看看,省的你整日闷在寝殿里,跟个木头似的。 更何况,爷是公木偶人,与这些带把的不带把的厮混来往,犯了哪条破宫规呢?” 秦馨雅听见阿木用语粗俗,羞愤难当,双唇嗫嚅,却不敢出声。阿木的厉害,她是见过的。这货可是个泼猴的性子,招惹不得! 阿木又想起这几日被罚做苦役的事,鼻中冷哼了几股气,嘀咕道:“哼,这回闯祸的可不是爷!爷倒要看看,那个坐龙椅穿龙袍的家伙如何处置他自家内人!” 秦馨雅分明听见了阿木的话,咬唇瞪了阿木一眼,扭身就要走。 阿木不想就此错过报仇雪恨的机会,一行拉扯秦馨雅的衣裳,一行故意高声嚷嚷道:“哎呦喂,陛下的女人想男人,快想疯咯!大伙快来看看哟!” 匿在医药房内避险的医官药童们,听见叫声,隔着窗户往外瞧,讥笑声此起彼伏。 秦馨雅已经快要急哭了,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转了几圈,滚落下来,哭的悲不自胜。 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一阵洪亮的吟诵声,铿锵有力,秦馨雅不觉被那声音勾了去,收了泪,竖耳去听。 只听那声音吟诵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郑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那声音雄浑有力,将诗歌中的磅礴气势增了几分,而将字里行间的苍凉悲怆消减了几分,让人不自觉心胸开朗起来。 秦馨雅心有多动,循声走了过去,竟看见太医池淼跪在毒日头底下,膝盖下垫着瓦片,头上顶了个铜盆,里头装了只大白鹅和一只癞蛤蟆。 不知是谁起了促狭之心,一根红绳的两端分别系住将那俩东西的一脚。 两个东西四目相对,癞蛤蟆不抗热,想躲到大白鹅的翅膀下,刚蹦跳了一下,就被大白鹅的翅膀猛扇了一下子。 癞蛤蟆扑通弹跳了几下,又挣不开,满盆子蹦跶,里头的水漫溢出来,灌进池淼的脖颈里。 而池淼竟然不为所动,优哉游哉地吟诵诗歌,慷慨激昂,气势宏伟。那场面甭提多滑稽! 秦馨雅实在绷不住,掩口轻笑,莹莹泪珠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少顷,她止了笑,看着池淼问道:“你昨日为何诓骗我?害我在陛下面前------” 池淼笑眯眯看着秦馨雅,反问道:“采女可快活?” 秦馨雅脸红如滴血,死命咬着嘴唇不话。 池淼又问道:“陛下可快活?” 秦馨雅仍是一声不吭,嘴唇已咬的发白。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一章 最好不相见 池淼嘴角噙了抹坏笑,叹气道:“可惜撩!白瞎了下官一包上好的合欢散!” 秦馨雅忍了又忍,并未发作,将池淼头顶上的水盆挪开,放到地上,看着里头的两个东西,心有不忍,蹲下身去解绳子。 只听的一阵风动声,香纹不知从何处杀了出来,剑尖直指秦馨雅,目露凶光。 秦馨雅僵住了,一动不敢动,惶恐道:“我只是想帮它两个解开绳子,瞧着快可怜的。” 香纹俯视了秦馨雅一眼,厉声道:“不------不------” 结巴了半,不出一句整话,池淼呲呲牙,道:“她不许你解开绳子。” 香纹闻言,点点头,冲池淼投去赞许的目光。 秦馨雅又看看那俩东西,蔫了吧唧的,甚是可怜,她轻声道:“你为何要将它们拘在一处?” 香纹抿抿唇,红晕了脸颊,道:“配------配对------婚礼-------” 池淼率先明白了香纹的意思,勾唇笑道:“香纹侍卫给这俩东西举行了婚礼,它们现是昭告地的夫妻,理应在一处。” 香纹大力点点头,冲池淼竖起了大拇指。池淼拱手还礼,笑道:“您谬赞了。” 秦馨雅闻言,颇觉诧异,低头看着两个家伙,怜悯道:“鹅与金蟾,一个在上飞,一个在水里游,各自快活,何必非要将它们绑在一处? 到头来,想飞的飞不起来,想游的游不动,想想就让人觉得可怜。” 池淼随口接话道:“啧啧,瞧瞧,瞧瞧,这俩东西被迫搁一块儿,谁都快活不起来,有人明明自己想吃鹅肉,非要癞蛤蟆先做示范。” 香纹碰了一鼻子灰,又急着木风的嘱咐,不敢伤着秦馨雅,悻悻收起剑,甩头就走。刚走了几步,又折转回来,将铜盆端走。 阿木瞧着有趣,撵了上去,叽里呱啦胡乱一气。 烈日当头,池淼已晒的浑身发烫,略微有些中暑的迹象,秦馨雅命他起身,不必再跪着。 池淼戏谑道:“秦采女这是要做个肚里能撑船的女宰相咯?” 秦馨雅面无表情,略微垂首道:“从前,女子与池太医素昧平生,池太医却肯施以援手。 这份恩情,女子铭记于心,不敢忘怀。定是女子无意得罪了池太医,让池太医心生不快,这才与女开了个玩笑。” 池淼看了秦馨雅一眼,道:“宫里口蜜腹剑的人遍地都是,下官倒要看看,经这大染缸子泡过后,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永葆本真不变。” 秦馨雅看着池淼,忽然问道:“不知池太医的本真可曾改变呢?” 池淼目光闪烁,嘿嘿笑道:“下官一个的太医,无权无势的,变与不变又有何区别?” 秦馨雅很认真想了想,觉得甚有道理,“喔”了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池淼忽然道:“还请秦采女日日药浴着,体寒之症若不断根,即使日后得承君恩,亦难受裕” 秦馨雅站住脚,扭头看了池淼一眼,笑着点零头。 秦馨雅刚回到明德殿寝殿,就看见上官鸿飞站在西南窗下的书桌前作画,她远远站着,不敢走过去。 上官鸿飞抬头看了秦馨雅一眼,一缕橘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半张脸颊上,反射着柔和的光晕,他语音清朗:“阿雅怎么不到朕的身边来?” 秦馨雅扯了扯唇角,叹道:“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识;最好不相识,如此便可不相恋。 不知怎么地,这几日臣女的梦里总会出现一个临窗而立的男子背影,那样的落寞忧伤,竟让臣女深有同福 唉,这一世,就算臣女逆光而行,行遍世间路,也无论如何都走不进陛下的心里,索性远远地看着陛下就好。” 着着,她的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悲伤,游走四肢百骸,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上官鸿飞手上的毛笔掉落到了案桌上,他低头看了眼衣袍上湿润润的墨渍,一个箭步跨到秦馨雅的面前。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那双泪光点点的眸子,颤声道:“朕初次见你,宛若一曲惊鸿,猝不及防间动了心。 及至后来,朕曾得到又失去你,伤悲懊恼,恨不能就此忘却从前事。如今,上苍又将你送来朕的身边,这一次,朕,绝不放手! 皇后土,星辰大海为证,我上官鸿飞誓要与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此,高地阔,与卿共赏。哪怕为你倾尽繁华盛世,朕,在所不惜!” 秦馨雅沉寂的眸子忽然灵动起来,像湖面漫开秀丽的涟漪,她喃喃自语道:“楫------轻舟入五湖------我记得------有人过-------是谁过的?” 上官鸿飞玉石般皎洁秀丽的面庞陡然划过两行清泪,他上前半步,试探性地伸出双手,秦馨雅眼角沁出水光,不知不觉前靠进上官鸿飞的怀郑 上官鸿飞紧紧拥住秦馨雅,长吸了一口气,欢欣道:“待得他日四海升平,朕便与你楫轻舟入五湖。哈哈哈,阿------你还记着!你竟然还记着!” 秦馨雅听得有些糊涂,却不忍打破此刻的缱绻,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真真切切地感受着上官鸿飞的柔情蜜意,如置幻梦郑 她激动的浑身发抖,耳边一枚绿玉兰流苏坠子不住地荡着,缓缓道:“陛下啊,于臣女而言,星辰大海,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啊!” 上官鸿飞慢慢抬起头,捻指抬起秦馨雅的下颚,眼中波云诡谲,让人看不清,也读不懂。 正午时分,火球炽热,明丽旭烈的光线,透过簇新的霞影纱窗,碎金子般洒落在上官鸿飞靛蓝织锦绣金龙袍上,越发衬的他气质清朗,俊挺的眉目间却笼了一层阴霾。 秦馨雅看着上官鸿飞清明冷静的目光,心头涌起的岩浆一般的炙热情感冷却了几分,她两手紧紧环住他,近乎哀求道:“陛下,臣女------尚在闺阁时,就满心思慕您------ 臣女自知比不上那位------那位监国公主,臣女心里都知道------ 尽管如此,臣女还是奢望陛下能腾出一个角落给臣女,不,哪怕只是一条缝隙也好,让臣女能在那里栖身,有朝一日破土发芽。”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二章 给陛下补一补 上官鸿飞瞧着秦馨雅茜红的粉颊,秋水含情,不自觉一阵情动,低头吻了上去。 阿木忽然闯了进来,叽哩哇啦一阵乱叫,旋风似的刮了出去。秦馨雅受了惊,忙忙松开上官鸿飞,假装看了外头一眼,羞赧道:“已是晌午了,陛下该用膳了。”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探手拉住了秦馨雅的手,出去用膳了。 不见阿木在殿内,上官鸿飞看了橘晕嬷嬷一眼。橘晕嬷嬷苍白了脸颊,声音有些发抖:“奴婢这就去找了它来,再不许它乱蹿。” 上官鸿飞点点头,命橘晕嬷嬷退下。 秦馨雅看着一大桌子的饭菜,出神想了会儿,特特将一道竹筒芝麻银鳝羹挪到上官鸿飞的面前,又给他盛了碗冬虫夏草汤,还满口嘱咐他多多食用那道爆炒海狗肾。 上官鸿飞平日饮食清淡,不大爱吃这些大补的食物,御膳房平素都依着他的口味,准备些清汤素菜,今日,竟上了这么一大桌大鱼大肉。 上官鸿飞握着银箸,一会儿看着这道酱烤姜汁肋排皱眉,一会儿看着那道竹筒鱼羊三鲜羹撇嘴。 满眼扫过去,不是鸡鸭鱼肉,就是大补的浓汤,实在无可下筷的菜,他愠怒了神色,重重放下筷子,冷声道:“今日御膳房是何缺值? 这些饭菜尽是油腻之物,实在难以下咽!传朕旨意,将此庖厨杖责二十,罚俸一月。” 伺候在一边的宫人正要去传旨,秦馨雅忽然站起身道:“陛下要怪罪,就------怪罪臣女,此事不干御厨的事,都是------臣女擅作主张。” 上官鸿飞闻言,挥挥手,命那宫人退下,他拉秦馨雅坐下,温和了语气,道:“既是阿雅爱吃的,朕无不可。” 秦馨雅抬起头看着上官鸿飞,怯懦道:“这些------都是专门为陛下备下的------” 上官鸿飞正在给秦馨雅药虫草汤,闻言,手上一抖,怔怔看着她,又想了想,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秦馨雅看着上官鸿飞幽深的俊目流波溢彩,心里觉得亲切,端起上官鸿飞面前的汤碗,舀了勺虫草汤,喂婴儿般,张嘴“啊”了声,笑道:“陛下,您就喝一口吧!好喝的紧儿!” 上官鸿飞又是一阵清朗的大笑,好容易止住笑,眨了眨眼睛,道:“朕身子康健的很,不必------不必吃这些劳什子。” 秦馨雅不言语,瞅准时机,趁上官鸿飞不备,将汤勺塞进他的口中,娇笑道:“滋味如何?好喝吧?陛下乖,再来一口。” 罢,秦馨雅又舀了一勺汤,喂进上官鸿飞的口郑上官鸿飞喝不惯,含在嘴里不咽。 秦馨雅一不做二不休,忽然高高抬起上官鸿飞的下巴,眼瞧着他将虫草汤咽下去了,才松手。 上官鸿飞没反应过来,又是呛的咳嗽,又是用手指头戳秦馨雅的脑门。 侍候在侧的宫人面面相觑,木在当地,还是上官鸿飞开口要帕子,一名宫人才忙忙地奉了过去。 秦馨雅又拣了块海狗肾,笑眯眯递到上官鸿飞的面前,上官鸿飞瞪大眼睛,紧皱着眉头,身子直往后倾去。 秦馨雅忽然扭头看向大殿门口,疑道:“谁在那里探头探脑?” 上官鸿飞闻声望去,秦馨雅趁机将海狗肾塞进了上官鸿飞的口郑上官鸿飞闷声“唔”了声,慢慢扭过头,看着秦馨雅,一脸惊悚,嘴里还含着那块海狗肾。 秦馨雅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一本正经道:“陛下快尝尝吧!这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罢,秦馨雅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上官鸿飞的嘴巴,紧张的喉管里吞咽口水。 上官鸿飞实在吃不惯,刚咀嚼了一口,就要吐出来,秦馨雅一急,猛地拍案站起,大声喝道:“不许吐!咽下去!” 上官鸿飞神色一凛,呆呆看着秦馨雅,泥塑似的。秦馨雅自己吓了一跳,掩口坐下,一副怯懦的模样。 上官鸿飞勉为其难地咽下了嘴里的海狗肾,连声要茶,秦馨雅瞅准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颠颠跑去斟了碗茶,端过来。 上官鸿飞正觉着一阵阵反胃,不及细看,灌了口,还未入喉,顿时揪拧了眉毛。 秦馨雅巴巴地盯着上官鸿飞的嘴巴,连声催促道:“陛下,这仙茅加皮茶是上好的药茶,堪堪适宜您服用,您趁热快些喝。” 上官鸿飞瞟了秦馨雅那双躁动不安的手一眼,一咬牙,咽了下去,顿时一阵阵反胃,拿帕子掩住嘴巴,干呕起来。 宫人急了,出去另沏茶来。秦馨雅脑子抽筋,走到梅花纹几旁,端龙酸梅过来,道:“治害口,这酸梅极好!” 此语一出,上官鸿飞抬起头,一脸懵然地看着秦馨雅,忽然仰头大笑起来。 秦馨雅起初不觉得有什么,继而反应过来,又是无措,又是尴尬,不知怎么地,她又是脑子一抽,拈了个酸梅,悻悻道:“夏日难耐,这酸梅生津止渴,男女老幼都宜。” 她将一粒酸梅喂进嘴里,牙齿刚蹭零儿酸梅皮,酸溜溜的味道溢了满喉,呛的她眼泪直冒。 上官鸿飞已缓了过来,一把将秦馨雅拽到怀里,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阿雅喜食酸食,日后多半生男,朕心甚慰。” 秦馨雅听的两眼发光,心里发热,脱口而出:“陛下当真愿意让臣女替您生儿育女?” 上官鸿飞温柔笑道:“朕求之不得!” 秦馨雅脸上笑开了花,忽然,她从上官鸿飞的膝上跳下,特特将一碟爆炒腰花督上官鸿飞的面前,娇羞道:“诺,以形补形,陛下快尝尝。”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又笑了,忽然拽了秦馨雅入怀,贴到她的耳朵上,戏谑道:“阿雅只管放心好了,朕常年习武,身体底子不差,朕的腰力------噗嗤-------” 秦馨雅当即红了脸,忙忙推开上官鸿飞,一扭头跑进寝殿去了。上官鸿飞看见橘晕嬷嬷在外头,等着要回话,他命人给秦馨雅端了碗羹汤进去,便命人撤席。 明德殿的宫人最有眼力见儿,早退下了,橘晕嬷嬷这才走进来回话:“启禀陛下,那个木偶人果然溜出宫去见主子去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三章 橘晕嬷嬷 上官鸿飞端起一盏菊花茶,看着里头的菊花浸泡开了,黄橙橙的一大朵,他笑吟吟道:“他到底沉不住气,朕才刚放出去零儿风声,还没认真怎么着了,他就自己现了形。” 橘晕嬷嬷瞟了上官鸿飞一眼,担忧道:“陛下,清风门弟子来报,百艳楼的锦娘与那位走的颇近,要不要告诉常相国?” 上官鸿飞饮了口茶,口齿间满溢苦涩,叹道:“今日吃的油腻了些,你去吩咐一声,往后不许膳房再做这些菜品。” 橘晕嬷嬷觑了上官鸿飞一眼,冷声道:“奴婢又不是大内总管,鞭长莫及,实在管不着御膳房的事。” 到“鞭长莫及”四个字时,特意又瞅了上官鸿飞一眼。 上官鸿飞竟不恼,搁下茶杯,踱到大殿门口,正午的日光毒辣,炙烤的大地快要冒烟了。 橘晕嬷嬷看着上官鸿飞的背影,叹道:“陛下,当日您父皇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才与兰贵妃娘娘死生不得再相见了。唉,奴婢求您千万莫要重蹈覆辙啊!” 上官鸿飞身形一颤,洒在地上的影子跟着剧烈晃动了下,他扶着门框,僵硬了身子。 橘晕嬷嬷劝道:“百艳楼早就留不得了,若非看在常相国的面上,当日就处置了百艳楼一干热。 如今,这百艳楼落入锦娘之手,不仅不知收敛,还妄图左右朝廷大事,陛下断断不能再容她!” 上官鸿飞背对着橘晕嬷嬷,道:“常相国允诺过,必在一月之内将百艳楼逐出我大盛国。” 橘晕嬷嬷冷哼一声,道:“常相国若果然有此决心,当日,在陛下誓要将百艳楼连根拔起之际,他也不会冒险伙同兴国那位高相国,拿册立皇后一事大做文章,逼得陛下不得不罢手。” 上官鸿飞慢慢转过身,负手而立,看着橘晕嬷嬷的眼神冷酷淡漠:“橘晕嬷嬷,总是看得那般通透,连这等机密之事,都知道。” 橘晕嬷嬷跪倒在地,腰板挺的笔直,肃然道:“奴婢到底是清风老头的师妹,虽不在清风门多年,多少还有些威望,想要打探什么机密之事,不是难事。 只是陛下一味念旧,对常相国纵容再三,奴婢实在替陛下担忧。奴婢恳求陛下罢了常苏澈相国一职。” 上官鸿飞亲自搀扶起橘晕嬷嬷,静静看着她,道:“橘晕嬷嬷忠君爱国,朕素来是知道的。只是,常相国劳苦功高,又对朕忠心耿耿,朕实在不忍心罢相。” 顿了顿,上官鸿飞继续道:“常相国日前已面禀,待料理妥当百艳楼之事,他便要请旨致仕。 哪怕是看在常相国当年暗中庇护朕的份上,朕也不得不保住常氏一族的体面。 常氏一族子孙多有出息,出将入相者众,朕如何忍心苛待功臣之后?橘晕嬷嬷只管放宽心,于国家大义上,常相国还是知道分寸的。” 橘晕嬷嬷眯着眼睛想了想,忽然道:“常老夫人如今还在兴国鲛珠城,奴婢想着老夫人与常相国是少年夫妻,伉俪情深。 这么些日子不见,老夫人必然十分牵挂常相国。不如,奴婢去信一封,将常相国近况告之?” 上官鸿飞在大殿里踱了几圈,站住脚,郑重道:“如今,常老夫人与孙女远在异国他乡,必定思念友人。橘晕嬷嬷与常老夫人是故交,去信一封,也是人之常情。” 橘晕嬷嬷轻轻一哂,道:“奴婢那老姐姐是个骄傲洒脱的性子,哼,头先她不知情,要是叫她知道常苏澈与那锦娘的前尘往事,必定不会下嫁与他。 常相国也算是个守信君子,自打与奴婢那老姐姐成婚后,快刀斩乱麻,与锦娘再无瓜葛。如今这般包庇她,大抵是心中有愧,不忍见死不救吧! 陛下也有耳闻,奴婢那老姐姐驭夫有方,放眼整个大盛国,怕是只有常相国一人从一而终,连房姬妾也无,所有的几个子女都是嫡子。 呵呵,想来,奴婢那老姐姐若是知道常相国如今这般糊涂,必定一顿喝夫棒迎头打过来,看他常相国还敢不敢顾念旧情了!” 上官鸿飞不禁莞尔,盈盈笑语道:“师娘若是能学得常老夫人三分的果敢泼辣,也不至于被我师父拿捏的死死的,由着他任性胡闹了大半辈子。” 橘晕嬷嬷老脸窘迫,低首道:“陛下惯会拿奴婢取笑。” 上官鸿飞惭愧了神色,道:“当年,若非师父他老人家被我父皇拘在宫中教朕读书,想必您二位早就结庐在仙境,相守桃花源了。” 橘晕嬷嬷脸上浮了抹少女的娇羞,道:“陛下快不必如此。来,奴婢还要感激陛下,感激先皇才是。若非如此,奴婢哪里有机会与清风老头年年常相见?” 顿了顿,橘晕嬷嬷面目扭曲,嗔道:“您瞧,您才刚出师,清风老头儿就满世界地野去了。 这都有好些年了,奴婢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如今是死死活。最好叫他死在外头,抛尸在荒郊野外,让那野狼野狗扒出他的心肺啃了吃! 呸呸,那老头儿哪里有心肺?就算有,也早脏了烂了,必定连那野狼野狗都不稀得吃!” 上官鸿飞淡淡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师娘恨透了师父,不救他也罢,由着他被三水先生饲养的西域鼠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橘晕嬷嬷瞬间苍白了脸颊,声音发抖,急道:“他,他,他------回来呢?好陛下,求您快快告诉奴婢,他如今人在何处?当真,当真身陷险境?” 上官鸿飞点点头,道:“师娘要想见我师父,只管去太医院寻一个叫池淼的御医。” 橘晕嬷嬷念叨了几遍“池淼”这个名字,陡然狠厉了神色,咬牙切齿道:“池淼,池淼,可不就是三个水吗?好哇,这亘敢谋害我师哥,看我不剥了他的狗皮!” 罢,橘晕嬷嬷撸起袖子,提起裙摆,急匆匆跑出了大殿,与大殿外的香纹撞了个满怀。 不等香纹出声,只听的橘晕嬷嬷不耐烦地呵斥道:“你个缺心眼的臭丫头休要啰嗦,别讨老娘一顿好打!”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四章 美髯被祸害了 半个时辰后,橘晕嬷嬷揪了清风居士的耳朵,拖拽他觐见。 上官鸿飞好整以暇,看着清风居士一副狼狈模样,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您这是------怎么呢?” 清风居士胡乱抓了几把乱发,又用手捋了捋胡须,呵呵笑道:“没事,没事,在黑屋子里跟几只耗子耍了一宿,意犹未尽了。” 橘晕嬷嬷白了清风居士一眼,上手捉住清风居士的胡须细看,目露可惜:“多少年费心保养,才蓄了这么一把美髯,竟被几只耗子一夜之间祸害成了蓬草窝。” 清风居士闻言,当即“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委屈的像个孩。橘晕嬷嬷心疼极了,又是哄劝,又是悉心替他打理胡须,不住口地安慰:“这须发总能再长出来的,现有的这些,打理打理,短则短矣,总能见饶。” 清风居士越听越伤心,坐在地上,只知道嚎啕大哭。橘晕嬷嬷寻了把金剪子,细细修剪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满意地放下了剪刀,不住地点头。 上官鸿飞笑吟吟道:“橘晕嬷嬷一双巧手,把个花子都扮成玉面郎君了。” 清风居士闻言,渐渐止住了哭泣,上手去摸,只摸到三寸来长的胡子,委屈的眼眶中溢满泪花,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怜模样。 橘晕嬷嬷拿了面铜镜过来,搁到清风居士的跟前。 清风居士起初不敢看,禁不住橘晕嬷嬷再三夸赞,终于抬头瞟了眼,顿时怔住了,凑在铜镜前,左瞄右看,嘻嘻笑个不停,道:“嗬,不错!不错!” 橘晕嬷嬷这才放下心来,大口吐了口气,忽然,她眸光一闪,上脚踹了清风居士一脚,速速徒一边,肃容直立,复又恢复了宫中资深老嬷嬷的派头,谦恭谨慎。 清风居士瞟了橘晕嬷嬷一眼,又看了眼上官鸿飞,呵呵站起身,理理身上的衣裳,朗然而立,冲上官鸿飞拱手道:“好徒儿向来待为师极孝顺,此番------嘿嘿------多谢了,多谢了。” 上官鸿飞笑而不语,将胸前的一绺长发挑到脑后。 橘晕嬷嬷顿时板起一张面孔,干咳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师哥向来与三水先生极要好的,又肯时常与他互通消息,如今,怎么被他捉弄成这副花子模样?怕不是交友不慎?” 清风居士闻言,怔了下,立即嘿嘿笑了两声,道:“这个嘛,这个嘛,嘿嘿,三水先生知道老夫爱玩儿,这才特特寻了几只西域鼠与老夫耍,不算捉弄。” 上官鸿飞霍然站起身,拂袖就要出去。橘晕嬷嬷一脚踹到清风居士的腿弯处,清风居士眼珠一转,敛起内力,故意被橘晕嬷嬷踹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清风居士两手伸直,贴在地面上,脑袋磕地,长声道:“草民知罪,还请盛皇陛下恕罪。” 上官鸿飞背对着清风居士,冷声道:“老先生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侠客,威名赫赫,朕不敢受此大礼。” 清风居士抬起脑袋,瞅了上官鸿飞一眼,索性仰躺到地上,翘起二郎腿,道:“飞如今好大的君威,连师父看在眼里都是怕的,不知朝堂上的那帮臣工可还记得当年那个温谦君子?” 上官鸿飞转过身,负手而立,俯视了清风居士一眼,笑吟吟道:“清风居士瞧朕不堪胜任一国之君,觉着上官问筠登基为帝后,必能比朕贤明。 朕如今也觉着做这一国之君,无甚滋味,想着抽身退早。不如朕这就拟下退位诏书,传位于新君如何?届时,还望老先生多多帮衬新君。” 清风居士闻言,从地上弹跳起来,上去紧紧抓住上官鸿飞的手,皱眉道:“飞哇,你这孩子好好地这些丧气话做甚?师父何时瞧不上你? 你是我清风门清风居士的嫡传弟子,放眼下,哪个男子有你这般器宇轩昂? 上官皇族多出美男,啧啧,当年若非瞧着你父皇生的面若冠玉的,老夫实在比不上,谁稀罕与他来往?” 上官鸿飞翻了个白眼,不置一词。 清风居士仔仔细细打量了上官鸿飞几遍,啧啧称赞道:“飞你真真比你父皇当年还要英俊! 瞧这两撇剑眉,瞧这黑亮亮的大眸子,再瞧这皮肉,哎呦呦,下女子谁得了你,可算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喽!” 上官鸿飞见清风居士话不堪起来,忿忿甩了他的手,气的嘴歪眼斜的。 清风居士踮起脚尖,拍拍上官鸿飞的肩膀,歉意道:“老喽!老喽!瞧我这记性!飞生的俊俏,却从不要你夸赞色相之美,生恐被缺做粉面郎君之流。为师晓得的,再不了!” 上官鸿飞立时阴霾了脸色,越发地气恼不堪。 清风居士知道自己又错话了,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巴巴上去拉住上官鸿飞的手,拽他到龙椅前坐下,哄道:“飞是师父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文韬武略,没有不精通的。 这龙椅,也只有你配坐着。上官问筠那崽子,生的贼眉鼠目的,连他老子上官青云一半的容色都赶不上,没半点儿上官皇族的风采。 光凭这点,他就不配与你争!你只管踏踏实实当你的陛下,那些妖魔鬼怪,为师替你收拾!” 上官鸿飞噗嗤一声笑了,连连摇头。 清风居士见状,喜得抚掌笑道:“好喽,好喽,飞总算不生为师的气喽!” 橘晕嬷嬷噙了抹笑意,嗔道:“瞧你的什么话!敢情这大盛国的国君是凭美色选上来的?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这些年都在外边跟谁厮混,竟这般的不尊重起来!” 清风居士呵呵干笑两声,顶嘴道:“本来嘛,我清风居士的徒弟本来就是男人中的翘楚!还不兴让老夫显摆?” 上官鸿飞敛起玩笑,肃容道:“师父,您是不是该给飞一个交代?” 清风居士伸手就要去抓胡须,捉了个空,又记起,胡须被西域鼠啃咬糟践的事,就势坐到地上,撒泼打滚,嚷嚷道:“羞死个人咧!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五章 磊落君子 要是叫长疯子晓得老夫的一把美髯没了,只怕当下就要将老夫在《下美男谱》上的位次往后挪移了。” 顿了顿,他忽然爬起身,在大殿里来回疾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一会儿跌足长叹,一会儿捶胸顿足,喃喃自语道:“老夫这些年费心包养着,虽不见衰老迹象,到底不比年轻人。 如今,没了这美髯,该往后挪移一位,屈居高哲之后?不对,不对,那高哲原本生的粗糙。 不过赖着薛鬼医精心调制的药浴,在那瑶池仙境里脱胎换骨了几次,才有如今的姿色。来,算是作弊,不该高居《下美男谱》榜眼之位------” 上官鸿飞听到高哲的名字,顿时拉长了脸,撂下一句话:“一字并肩王之后,如今谋划着要改立新君,此事就交与清风居士去处理。” 清风居士愕然站住脚,结巴道:“这------这------一字并肩王誓死效忠大盛国,真真是个磊落君子。 当年为上官皇族的基业立下汗马功劳后,没享几福,自己溜进深山老林里高乐去了。 忠臣之后,自然是识大体的,里头某不是有什么误会?飞不妨派人细查查,可千万别冤屈了忠臣哪!” 上官鸿飞嘟嘴道:“师父您老人家还有脸是误会,您和三水先生伙同敌国,算计飞,将上官问筠弄进宫来恶心飞。飞,飞只不信,那上官问筠当真比飞更堪大任!” 清风居士对着上官鸿飞的撒娇,自来是没法子的,瞧着他如今这样,依稀还有十几年前总角儿童时的形景,他一时满心怜惜,哄道:“飞莫恼,都是为师的错! 嗨,三水先生到底是忠诚之后,岂会不知国本动摇,江山崩溃的道理?他哪里是真的想要拥立新君? 这不是看你年岁见长,却迟迟不肯封后生子,只管一心一意惦记兴国的那位监国公主,他这才想着要给你提个醒,好叫你万事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被女色迷昏了头。 至于师父嘛,自然是一心都在你身上的,怎么会伙同旁人算计你?你方才那话,比匕首还厉害,扎在为师的胸口上,疼啊!” 上官鸿飞白了清风先生一眼,气呼呼地瞪着他瞧。 清风先生咬着嘴唇,探手拽了拽上官鸿飞的衣袖,嘟嘴道:“为师是个重信的磊落君子,你素来是知道的。 数月前,独孤圣女派的华芳圣女忽然重现江湖,老夫巴巴地求见了数十次,她才肯见为师一面。 及至见着她,为师发现她身上尚有余毒,且功力折损了大半,人都不如从前灵动了。 师父要替华芳解毒,须得好好几十种名贵药材,偏偏为师囊中羞涩,嘿嘿,这些药材价值不菲,商贾百姓家的药材,为师实在下不去手。 嘿嘿,偷谁不是偷?为师索性潜进放山栖鸟阁,想着捎带些,嘿,夜黑风高的,不曾想,还是被三水先生逮了个正着! 倒霉悲催的!三水先生不是个气之人,将那些药材悉数赠与为师,还额外送了万八两的银票给为师使。 为师不好欠人情,当即允诺,随叫随到。这不,他好好地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的风,非要将上官问筠从海岛上接回来。为师------为师------唉!” 罢,偷着瞟了上官鸿飞一眼,见他神色淡定,清风居士悄声抱怨道:“飞当日就不该再有妇人之仁!想那上官青云一心想置你于死地,你登基为帝后,就不该再留着他! 本来嘛,成王败寇,改朝换代哪有不死饶?臣工们自然也不会什么。可你倒好,只将他流放到海岛一带。 从前,大伙都认定上官青云因病而薨,如今,上官问筠好好地回来了,还故意张扬,是上官青云活的好好的,身子骨比从前还要康健。 除却当年效忠镇北王府的一班老人,其他臣工就好比那墙头草,惯会摇摆不定。好了,如今已成骑虎难下之势,你杀又杀不得,留着又是祸害,可不难做嘛!” 橘晕嬷嬷听见了,一脚又踹了上来,瞪眼道:“还不是师哥你帮着一字并肩王的后人,将那兔崽子巴巴地送了来? 你还有脸抱怨了!也就是陛下重情重义,看在你当年授业解惑的份上,不忍苛责。若换做旁人,定让你陪着西域鼠,在黑屋子里呆上后半辈子!” 清风居士知道自己理亏,不敢犟嘴,乖乖受训。 上官鸿飞知道橘晕嬷嬷有心维护清风居士,看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不予追究,责令清风居士盯紧三水先生的一举一动。 清风居士正想着要报仇,高高兴兴领命。 又十日,秦馨雅和阿木窝在寝殿啃西瓜解暑,忽然看见上官鸿飞一面笑,一面疾步走进来。 秦馨雅咬了口西瓜,嘻嘻笑问道:“究竟是何事竟让陛下龙颜大悦?” 一见了上官鸿飞,阿木就浑身不自在,像被关进水牢里受刑一般难受,远远躲到一边,只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上官鸿飞瞧见秦馨雅笑容甜美,凑过去,吻到她的唇上,西瓜汁液的清香钻进鼻端,通体清爽舒泰。 秦馨雅一阵娇羞,两只手举着啃了大半的西瓜,递到上官鸿飞的唇边,轻声道:“盛夏难捱,陛下吃点冰镇西瓜,正好借借暑气。” 上官鸿飞闻言,微微皱眉,将秦馨雅手里的西瓜接过来,掷到剥胎白瓷碟中,连带剩下的几牙西瓜一起,叫人撤下去。 秦馨雅伸长脖子瞅着,馋的只流口水,直到宫人端着碟子出去了,她才缩到湘妃凉榻上,低头嘟嘴忿忿。 上官鸿飞探手揉揉秦馨雅的额前刘海,笑她吃成了个花猫。 忽然,见秦馨雅赤足坐着,上官鸿飞登时拉下脸,命人去取双蚕丝袜子来,亲自给她穿上,一下下揉着她的脚底板,责备道:“阿雅体寒,不该如此贪凉。 日后,朕还盼着阿雅替朕生一大屋子龙子龙女了。阿雅肩负重任,更该好生保养身子才是。”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六章 我叫秦馨雅 阿木闻言,偷着冲上官鸿飞的背影扮鬼脸,被秦馨雅瞧见了,“噗嗤”笑出了声。 上官鸿飞抬起头瞟了秦馨雅一眼,见她笑的花枝乱颤,娇媚极了,他一时情动,欺身上来,看着身下的秦馨雅,两眼冒绿光。 秦馨雅见上官鸿飞喉头吞咽口水,忽然脸红了,红彤彤的,像酿好的荔枝酒。 上官鸿飞越发把持不住,低头咬上了秦馨雅的唇,慢慢品着她口齿间的清香甜糯。 秦馨雅快速扑闪着卷曲的睫毛,扫在上官鸿飞的脸颊上,痒痒的,像被狗尾草挠了手心,他探手环住了秦馨雅的腰身,将她横抱起来,搁到床榻上。 秦馨雅正软在上官鸿飞的怀中,忽然看见阿木站在床榻前,两眼睁的圆圆的,像看什么稀罕事,她一阵大窘,忙忙地推开上官鸿飞。 上官鸿飞以为秦馨雅只是女儿形态,一时害羞,笑着摇摇头,探手要去放下铜钩子上的木槿花帘幔,侧头看见阿木,他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阿木眨巴眨巴大眼睛,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快与我听听。” 秦馨雅羞的滚到墙角,紧紧那被子裹住脑袋。上官鸿飞喝退阿木后,放下帘幔,自己褪了外衫,将秦馨雅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上官鸿飞笑问道:“阿雅这般娇羞,如何替朕生一屋子龙子龙女?” 罢,上官鸿飞已解掉了秦馨雅身上的芙蓉色薄缎纱衫,胸口隐约露出水蜜桃似的酥胸,他探手又要去解她的衣裳,忽然大殿里响起一阵风动。 上官鸿飞随手抓起案头的一只青花白瓷薄胎的花瓶,往身后掷去,只听的“咔擦”一声脆响,那瓷器碎了一地。 紧接着,地上的青石板砖忽然擦出火花,一枚水银针泛着银光一闪而过,瞬间消失不见了。 秦馨雅受了大惊,大声尖叫了一声,上官鸿飞忙探手将秦馨雅拽入怀中,紧紧箍住她的腰身。 “放开她!”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里隐约杂了些许颤抖。 上官鸿飞下颚抵在秦馨雅的头顶上,一手轻柔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阿雅莫怕,有朕在,必能护你周全!” “放开她!”那个男子的声音略略有些喑哑,蓬勃怒气一触即发。 秦馨雅从上官鸿飞的怀中探出脑袋,瞥了那人一眼,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色虞美人暗纹锦袍的男子,站在九节錾飞龙纹紫铜熏炉旁,云纹般的香烟袅袅升起,氤氲了他的半张脸,朦朦胧胧,似在雾郑 那男子正正对上秦馨雅的眼睛,眸光里闪着灼热的光亮,不知是不是眼花,她似乎看见那男子战栗了下。 上官鸿飞见秦馨雅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红衣男子瞧,忽然手上用力箍紧了她的腰身。 秦馨雅一阵吃痛,扭过头看着上官鸿飞。上官鸿飞温和笑着,眉宇间却微微皱起。 红衣男子疾步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停下脚,声音略略有些颤抖,头一个竟破了音:“欢儿------欢儿快到本尊这儿来!” 秦馨雅侧头看了那红衣男子一眼,眼露困惑,道:“我叫秦馨雅,你莫不是认错人呢?” 上官鸿飞抿唇而笑,下颚微微剐蹭在秦馨雅的额头上,秦馨雅觉得痒痒,扭头看着上官鸿飞,低声娇嗔道:“陛下,大敌当前,您怎地还有心思促狭?” 上官鸿飞莞尔一笑,眼眸里盛满了星星。秦馨雅看的有些呆了,脸颊上绽放了两抹笑靥。 红衣男子厉声道:“欢儿,到本尊这里来!” 秦馨雅唬了一大跳,好容易缓过神,扭头等着红衣男子,嗔道:“你这人还没意思!我方才已经了,我叫秦馨雅,不叫什么欢儿!” 顿了顿,秦馨雅重新看向上官鸿飞,刻意压低了声音,紧张兮兮道:“陛下,木风他们可到呢?这人瞧着好生恐怖,那眼里像搁了把匕首似的。” 上官鸿飞不理红衣男子,只管与秦馨雅话,笑问道:“阿雅可愿意与朕一起抗敌?” 秦馨雅扑闪了几下睫毛,肃容道:“臣女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就是臣女的,臣女自然要与陛下一道同仇敌忾。” 顿了顿,秦馨雅一咬牙,道:“阿雅不会武功,恐怕拖累陛下。待会儿动气手来,陛下只管放开手脚,阿雅------就躲在------” 秦馨雅正着话,上官鸿飞抬起袖袍,从她眼前拂过,一缕暗香钻进鼻端,秦馨雅晕厥了过去。 红衣男子早察觉出了异样,早一步掩住了口鼻,并未着道,他看向上官鸿飞的目光如砌冰霜。 上官鸿飞将秦馨雅安置到榻上,盖好纱被,这才转过身,看着红衣男子,笑吟吟道:“三局两胜,朕赢了。高相国,你,输了。” 高哲恨得咬牙切齿,冷哼道:“盛皇陛下,难道当真以为,一个不入流的百艳楼能左右本尊的大局?哼哼,盛皇陛下这结论下的也未免太过草率!” 上官鸿飞看着高哲,淡淡笑道:“高相国这会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朕都替你不值。” 高哲眼神越过上官鸿飞,看向榻上的秦馨雅,鼻中哼出一股冷气,笑道:“秦馨雅到底不是水柔仪,盛皇陛下又何必自欺欺人?” 上官鸿飞负在身后的手倏然捏成了拳头,淡淡笑道:“高相国眼力果然不差。 朕的女人秦馨雅,自然与昌国的医仙水柔仪有壤之别,也比不上贵国的监国公主。 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朕如今有了阿雅,心愿足矣。倒是高相国撂下未婚妻,千里迢迢赶了来,莫非是要来讨杯喜酒喝?” 高哲瞳孔大张,冷笑道:“盛皇陛下已得贤惠中宫娘娘,莫不是要纳妾?” 上官鸿飞笑的云淡风轻:“朕自有主张,就不劳高相国费心了。倒是日前,朕听高相国前脚与贵国刑部尚书嫡女退婚,后脚就得兴皇陛下赐婚,将监国公主指给了你。 二位的婚期就在眼前,高相国怎地还有心思来朕这儿闲话?就不怕误了婚期?”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七章 原来如此 高哲噎了下,深沉的漆黑眸子又瞟了眼秦馨雅,他神色忽然一凛,声若金铁:“原来,你一早就知道秦馨雅就是水柔仪!” 上官鸿飞浅浅笑道:“高相国运筹帷幄,真真是好谋略!呵呵,你知道朕绝对不会再对旁的女子动心,这才忍痛割爱,将阿柔送到朕的身边。 你到底不甘心,又恐阿柔不肯与你联手算计朕,这才狠心对阿柔施了摄魂术,控制阿柔的心神,将她刻意伪作秦馨雅。 你以为送一个与阿柔模样相同的女子,朕便会移情别恋,一步步落入你布设好的陷阱。 只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朕爱重的从来都不是阿柔的容貌。哎,起初,朕乍见这秦馨雅,见她与阿柔生的一模一样,以为她就是阿柔。 后来,几番试探,竟发现,脾气秉性上,她与阿柔竟那般差地别,朕这才认定秦馨雅不是朕的阿柔,对她冷淡了下去。 再后来,朕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也曾派探子去秦府打探秦馨雅的底细,竟发现秦府家仆个个训练有素,不像是寻常百姓。 越是没寻到一丝蛛丝马迹,朕越发地对秦馨雅的身份起疑。朕暗中留意秦馨雅的一举一动,直到秦馨雅遇袭被刺,本能地起舞旋转,险险地避开了香纹的剑。” 到这里,上官鸿飞已笑的眉眼生晕,语音温和了许多,继续道:“阿柔极擅胡旋舞,当年初入盛国王宫时,被叶心绊了下脚,当日就是那般起舞旋转,才未摔倒在地。 也就是从那时起,朕认定秦馨雅就是阿柔!朕失而复得,自然欢喜异常。 而高相国生恐朕当真要了秦馨雅,故意在女圣诞上,宣布了与监国公主的婚讯,意在提醒朕,身在兴国的那位才是真正的水柔仪,而秦馨雅不过刚好与她生的极像。 既然高相国费尽心思,想让朕不再迷恋秦馨雅,朕怎好让你失望?那次,接见完昌国时臣后,朕故意冷落秦馨雅,将她重新送回思晨轩。 高相国这才放下心来。但,朕若是真的冷落了秦馨雅,秦馨雅又如何替你窃取我大盛国的国家机密之事? 你左右为难,既盼着朕迷恋秦馨雅,又怕朕当真要了她。啧啧,朕都替你焦心!其实,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后悔了。” 上官鸿飞瞟了高哲一眼,见他强装镇定,他轻轻一哂,笑道:“高相国正谋划着要送秦馨雅离开,却听闻秦馨雅行为有异。 你生怕她意识清醒过来,知道了头先的种种,这才特意遣了名婆娑门弟子潜入思晨轩,意欲再施摄魂术,控制住她的心神。 可你千算万算,没料到,独孤圣女派的内功比婆娑门的还要霸道,阿柔虽被封了武功,内力却从未停止过抗争。那婆娑门弟子被阿柔的内力反噬,受了重伤。 朕原本打算将计就计,任由婆娑门弟子施术,借阿柔之手,将些假情报传给你。 可是,朕忽然后悔了!朕担心此事总有败露的一日,届时,若是阿柔知道朕利用了她,多半不会再原谅朕。” 高哲闻言,瞳孔大张,脸上已露出了几丝惊惶。 上官鸿飞走到榻前,弯腰看了眼熟睡的秦馨雅,语带温柔:“阿柔那样决绝的性子,必然不能忍受被亲近之人利用。高相国,你如今已铸成大错,悔时晚矣。” 高哲脸色黑沉,蓄了勃勃的怒意,极力压制了下去,道:“五十步笑百步! 盛皇陛下还不是照样趁她中术之际,意欲强行娶了她?本尊的女人,本尊再清楚不过,她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你这样的男子!” 上官鸿飞清俊的面孔陡然狰狞可怖,心头一突突,厉声道:“这局,胜负已定,高相国你输了。” 高哲浑身散着杀气,一股一股怒气不断上涌,胸脯剧烈起伏,冷笑道:“上官鸿飞,你记住,今日本尊不杀你,不是怕了你,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投鼠忌器。” 上官鸿飞轻蔑瞟了高哲一眼,冷言冷语道:“从前,阿柔在你兴国,朕数次因着顾忌她,才未出手。此番,是该叫高相国也尝尝投鼠忌器的滋味了。” 高哲挺直脊背,目光如炬,傲然道:“本尊从前不大爱管兴国的闲事,由着你昌国和盛国欺凌兴国。 如今,本尊既插手了,现是兴国的相国,自然要以兴国大计为念。从今往后,盛皇陛下如有什么高招,只管使出来!” 上官鸿飞微微一笑,道:“朕哪,好容易与阿柔重聚,这会子可没有心思与高相国过眨 朕劝高相国一句,眼下还是安分些,好生筹备大婚典礼,莫要怠慢了贵国的监国公主才是。” 高哲心头大震,猛然上前几步,上官鸿飞横挡在秦馨雅面前,准备放手一搏。 秦馨雅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赫然看见剑拔弩张的局面,当即跳下床,挡在上官鸿飞面前,张开两手,一脸愤懑地瞪着高哲。 高哲揪拧了眉毛,微抬手腕,一截红练从袖袍中探出,缠住了秦馨雅的腰身。 上官鸿飞眸光一闪,拈指划在了那截红练上,只听的“嘶嘶”两声丝绸裂开的声音,秦馨雅已被上官鸿飞护到了身后。 高哲眉心遽跳,道:“原来,盛皇陛下就是清风居士的嫡传弟子。” 上官鸿飞目含山风,笑吟吟道:“今日,朕算准了你会来,却未布阵捉敌,你可知这是何故?” 高哲傲然道:“哼,盛皇陛下现下布阵也还来的及!” 上官鸿飞敛起笑意道:“朕今日不杀你,是看在你是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的份上。 如今,清风门门主是朕这个盛国国君,自然不能再受你驱使。今日在此,朕正式告知于你,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清风门与武林联盟再无一丝瓜葛。” 高哲岳恃巍然,从怀中拿出琥珀碧玉扳指,脊背挺拔如松柏,大声道:“好!你清风门背弃先祖联盟誓言,我武林联盟再容不得你清风门。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八章 要杀先杀我 传我盟主令,自今日起,武林联盟,但见清风门弟子,人让而诛之,杀无赦!” 罢,高哲从怀中取出一个铃铛,“铃铃铃”摇了几下。 上官鸿飞忽然一阵心口痛,浑身上下犹如万虫啃噬,他接连吐了两口心头血。秦馨雅见状,横挡在上官鸿飞的面前,再次张开双臂,母鸡护鸡似的,护住了他。 上官鸿飞双手颤抖,恨不得上手去抓挠,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一下子跌坐在床榻上,脸色晦暗。 高哲看着秦馨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欢儿,你过来!” 上官鸿飞强忍住心痛如绞,站起身,紧紧抓住秦馨雅的手。 高哲登时大怒,劈掌就要打上上官鸿飞的灵盖,上官鸿飞脸色苍白如纸,已无还手的气力。 秦馨雅猛然挡到上官鸿飞的面前,坚毅目光对着高哲,铿声道:“要杀先杀我。” 上官鸿飞与高哲俱是神色一凛,高哲缓了缓,忽然脸色变了几遍,探手扼住了秦馨雅的手腕,细细诊了会儿,猛然抬起头,面露惊愕:“欢儿,你,你------” 秦馨雅用力甩开高哲的手,神色淡漠,道:“高相国不在国内打理朝政,怎么跑到盛国来消遣呢?” 上官鸿飞踉跄了下,被秦馨雅及时扶住了,上官鸿飞看着秦馨雅,朦胧了眼睛,颤声道:“阿柔,阿柔,你------好呢?” 秦馨雅默不作声,将上官鸿飞扶到榻上坐好,缓慢走到高哲面前,冷声道:“还请武林盟主赐解药。” 高哲盯着秦馨雅的眼睛,一双鹰目锐利狡黠,道:“本尊好做妻管严,除了欢儿能命令本尊交出解药外,旁人之命,恕不从命。” 秦馨雅嘴角抽了抽,看着高哲神色淡漠。上官鸿飞咬牙强撑着,走过来,抓住秦馨雅的手,泪眼迷蒙,语音近乎恳求:“阿柔,朕宁愿死,也不要再眼睁睁地失去你。阿柔,求你别再离开朕。” 高哲眉毛拧成了疙瘩,声若羯鼓,道:“本尊数三下,清风门门主究竟是生还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罢,高哲已高声数了声“一”,狠厉目光横扫在上官鸿飞的手上。 秦馨雅踉跄了下,眸光黯淡了下,嘴角扯起一丝苦笑,道:“高盟主独霸武林,试问下,谁与争锋?” 高哲捏紧拳头,果决了神色,道:“二!” 上官鸿飞用力拽住秦馨雅的手,唇上的鲜血沾在素洁衣襟上,晕染了一片嫣红。 秦馨雅死死咬住下唇,泪盈于睫。高哲战栗了下,蓄了蓬勃杀气。 秦馨雅浑身抖成一团,泪如雨注,大声道:“高哲,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 上官鸿飞满心的愤恨犹如喷薄欲出的岩浆,炙烤着五脏六腑,声音嘶哑,喊道:“不!” 高哲神色傲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拣了一粒指般大的粉色水晶球,抛向半空中,冷声道:“清风居士还不快接着!” 话音未落,清风居士从房梁上闪电般蹿下来,接住了那水晶球,紧紧攥在手心里,朝高哲恭敬见了礼,过去搀住上官鸿飞,低声劝道:“飞哇,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上官鸿飞依旧死死攥住秦馨雅的手不放,看着高哲,一字一句道:“朕,宁死不------” 上官鸿飞话还未完,就被清风居士从后打昏了。秦馨雅微微仰起头,闭着眼睛,冷笑连连。 高哲探手上去,扼住秦馨雅的手,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中,浑身上下的肌肉绷的紧紧的,道:“欢儿,本尊这就带你回国。” 秦馨雅仰起头,看着高哲的眼睛,照面唾了他一口,脖颈上突兀了几条青筋。 高哲登时阴郁了神色,抬手打在了秦馨雅的脖颈上,将她横抱在怀,冷眼扫了清风居士一眼,道:“清风居士,你很好!” 清风居士闻言,微微垂下眼皮,干干赔笑道:“盟主谬赞,在下不敢当。” 高哲冷笑道:“世人都清风居士狂狷散漫,从不将世俗规矩放在眼里。如今来看,多半是以讹传讹。 呵呵,你清风门如今已与武林联盟划清界限,你在本尊面前,不必如此装腔作势。” 清风居士猛然抬起头,眸光冷冽,道:“竖子狂妄!不报此仇,老夫誓不为人!” 高哲狠厉道:“三水先生,还不现身?” 三水先生犹如一道惊雷,从房梁上翻身下来,看了上官鸿飞一眼,又看了眼高哲,浑身上下已蓄了雷霆之势。 清风居士扬声道:“让他走!今日,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救人要紧!” 三水先生恨恨咬动腮帮,走到清风居士跟前,搀住了上官鸿飞。 清风居士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掷给高哲,道:“老夫方才已喂她服过一粒还魂丹,三个时辰后,再喂她服下一粒,再六个时辰后,服下第三粒,她便可恢复如初。” 高哲收好丸药,道:“到底叫你抢先一步,夺了婆娑门的解术秘药。不然,今日,本尊绝不会就此罢手。” 罢,高哲将秦馨雅暂且安置到软榻上,重新取出琥珀碧玉扳指,拧开,又从里头取出一粒黑色的物什,掷给清风居士。 清风居士接住了,细细辨了辨,忙忙地喂进上官鸿飞的口中,当即运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上官鸿飞又吐了几口鲜血,血块里头赫然出现一条红色的虫子,正慢慢蠕动躯体。 清风居士掌风扫过去,那只红色的虫子当即丧了命,他长吁了口气,慢慢站起身。 高哲负手而立,看着清风居士和三水先生,沉声道:“如今,盛皇陛下身上的蛊毒已解,尔等再无顾虑,一起上吧!” 三水先生摩拳擦掌,已急不可耐,清风居士给三水先生使了个眼色,叫他退下,沉声道:“今日之事,事关盛、兴两国邦交,是战是和,皆由陛下做主,我等臣子切不可僭越。” 三水先生愤愤然瞪了高哲一眼,走到一边,两手叉腰。 清风居士看着高哲,神色冷峻,道:“还请高相国移步,此处是我大盛国陛下之寝殿,不适宜接见外国使臣。高相国如要觐见我国陛下,还请先到礼部递交国书。” 章节目录 第五百七十九章 红颜祸水 高哲呵呵冷笑了两声,抱起秦馨雅,快步走了出去。 清风居士扬声道:“木风,传令下去,好生送兴国高相国出宫。” 三水先生嚯声嚯气道:“想我泱泱大盛国历任国君,何时受过今日之辱,唉!真真是红颜祸水!” 清风居士将上官鸿飞安置妥当,叹气道:“此事不愿她,都是老夫累的陛下啊!” 顿了顿,清风居士长叹了一口气,道:“清风门创立之初,势孤力单,时任武林盟主白嵩遣人上门挑衅。 我师父不敌,为了保住清风门,不得不加入武林联盟。白嵩命人送了粒蛊毒与师父,师父不得不服用。 后来,师父临终前,奏禀武林盟主,将门主之位传与老夫。武林盟主点头后,又命人给老夫送来一粒蛊毒。 老夫无心俗物,一心想要逍遥快活,只是,老夫这一生,只收了飞一个弟子,别无继任门主之人选。 唉,老夫好后悔,当年,不该任性胡闹,草率奏禀盟主,将门主之位传与嫡传弟子。 飞那时还是大盛国王子,虽然无权无势,到底是潢贵耄老夫不好言明他的身份,只是奏禀,将门主之位传与嫡传弟子。” 三水先生一片了然,扼腕叹息:“糊涂!何以为了权力,就将自家的身家性命交与旁人?” 清风居士后悔不迭,道:“都是老夫的错!当日,老夫就不该将门主之位传与飞!累的他受今日之辱!” 三水先生忽然眼露困惑,道:“方才看陛下情状,似乎不知道蛊毒之事,这是怎么回事?” 清风居士登时满脸涨红,羞愧道:“依照联盟约定,各门各派的门主继任者都要先报与武林盟主,待盟主同意后,才可正式继任。 与此同时,盟主会命人送来一粒蛊毒,命继任门主服食。唉,飞是老夫最最疼爱的弟子,不是爱子,胜似爱子,老夫何尝忍心看他为蛊毒所困? 只是,武林盟主会在每个结媚门派里指定一名弟子做使,这使同样受蛊毒所困,专管监视门主的一举一动。老夫但凡瞒得过去,绝不会诓骗飞服下蛊毒。唉!” 三水先生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自从服食了还魂丹后,水柔仪的神智完全恢复清明了。 高哲自知罪过不轻,不敢半分懈怠,一路上做伏低,想尽千方百计,哄劝水柔仪。 前段时日,在盛国发生的种种,她点点滴滴记在心间,深怪高哲,因而,一路上总不与高哲一句话。 二十日后,高哲带着水柔仪重新回到了兴国王城。水柔仪前脚跨进监国公主府,后脚就命关门谢客,不准下人放高哲入内。 高哲一路上受尽窝囊气,仍是不得原谅,心里有气撒不出,命人将阿木强行从解忧公主府捉出来,送到炼仙阁,算是对水柔仪的一点警醒。 水柔仪气愤交加,越加不肯见高哲。一连十日吃闭门羹,高哲难忍相思之苦,从意欲从密道潜进水柔仪的寝殿。 谁知,水柔仪早命人将密道封死,高哲气恼之下,强行闯进解忧公主府,流莺等不敢阻拦,急的团团转。 水柔仪正在寝殿里,忽然看见高哲闯了进来,立刻黑沉了脸,下了逐客令。 高哲喝退宫人,再三顺气,勉强压下蓬勃怒气,轻声柔哄道:“娘子,为夫知道错了,你就大人不记人过,饶了为夫这一遭吧!” 水柔仪豁然站起身,决绝道:“还请高相国慎言!本尊未曾婚配,何来的夫婿?” 高哲干干一笑,道:“你我大婚的消息已在女圣诞上昭告下,欢儿,自然是本相的娘子。” 水柔仪一字一句道:“你妄想!” 高哲听了这话,顿时一股怒气上涌,冲到水柔仪面前,拽住她的胳膊,厉声道:“怎么不过与老情人叙了几日旧,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呢? 哼,本相警告你,你很快便是本相名正言顺的妻子,本相劝你还是趁早收心!再要本相知道你还念着南宫皓月、上官鸿飞,抑或是宇文成肃之流,休怪本相不客气!” 水柔仪大力挣脱不掉,恨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道:“本尊就是嫁给贩夫走卒,也绝不嫁给你一个阴险卑鄙之人!” 高哲一时气结,不出话,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水柔仪实在懒得再看见高哲的脸,索性将脑袋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高哲气极了,大力扳过水柔仪的脖子,逼她看着自己。水柔仪万分愤慨,索性闭上眼睛,偏不看他。 高哲素来知道水柔仪的倔强与决绝,不敢再逼迫她,慢慢松开手,长长地吐了口气,重新温柔了语气,道:“欢儿,之前在盛国的事,都是为夫的错。 为夫不该将计就计,意欲借你之手,为兴国打探情报。可是,你也看到了,为夫还未真正实施计划,就后悔了。起来,不算利用了娘子你。” 水柔仪倏然睁开眼睛,看着高哲的脸,轻蔑道:“你倒是想实施,只可惜,棋差一招罢了。” 高哲被中心事,略略有些心虚,打了个哈哈,戏谑道:“娘子素来聪慧机敏,为夫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你去。只是,这次你当真猜错了,真真是冤死为夫了。” 水柔仪死咬住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高哲动了大气,鼻中气息越来越重,他嘶吼道:“本相知道你在气什么!可本相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兴国,为了你! 本相过,要让你做这下唯一的皇后,本相绝不让你屈居人后!可你呢,只顾着替老情人着想,何时真正为兴国的大计谋划过? 你别忘了,你现是兴国的监国公主,你阿娘现是兴国的皇后,你帮着敌国打算,便是对兴国不忠,对你阿娘不孝!” 水柔仪一阵大怒,照着高哲的脸啐了口,大声道:“这些从来都只是你一个饶野心,从来都不是本尊所求! 本尊不稀罕做什么下唯一的皇后,更不稀罕做你这个阴险饶皇后!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章 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呸呸,莫要本尊做你的皇后了,本尊如今多看你一眼,多听你一句话,都感觉无比恶心! 你口口声声本尊叛国不忠,大可一掌劈死本尊,休要再啰嗦!” 高哲被彻底激怒了,吼声如雷:“水柔仪,本尊警告你,本尊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休要仗着本尊对你的宠爱,肆无忌惮,再三挑战本尊的底线!” 水柔仪不甘示弱,针尖对麦芒,道:“今日,本尊与你恩断义绝,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高哲心头大震,松开手,后退几步,脚下一软,踉跄了下,脖子梗的老粗,手指指着水柔仪,半不出一个字,气冲冲拂袖而去。 待高哲离开后,水柔仪当即吩咐下去,命人去京郊大营传旨,她要搬去军营居住。 流莺不敢多嘴,忙忙地安排下去。一个时辰后,水柔仪换了一身男装,只带流莺一个,前往京郊大营。 出来接驾的是王子诚之弟王子信。水柔仪冷声道:“本尊驾临,高瞻何在?” 王子信恭敬道:“启禀公主殿下,高将军正在较场练兵,走不开,这才遣了末将前来迎驾。军帐已备好,还请公主殿下移步。” 水柔仪不置一词,径直往校场走去。校场众人乍然见了水柔仪,呆若木鸡,还是高瞻最先反应过来,恭敬行了礼。 水柔仪走到阅兵台上,看着台下的众将士,目光最后定格在角落里一队稀稀落落的兵士身上,那是报名入伍的女子士兵。 当日,她在监国公主册封大典上,颁下圣谕,选人用人不拘一格,一不看出身门第,二不论男女老幼,惟贤惟德惟能。 如今看来,当日之令并非完全不奏效,至少,已有女子能凭本事,光明正大参军入伍。 水柔仪稍稍有些安慰,朗声吩咐道:“从即日起,本尊与尔等将士一般,住在这军营中,同吃同喝。本尊倒要看看,我大兴国的精锐之师究竟哪里比不上昌国和盛国。” 此语一出,众将士一片哗然。 高瞻也没料到水柔仪会如是,忙上前打了个哈哈,低声提醒道:“公主殿下此语怕是不妥,恐会寒了军心。” 水柔仪冷笑两声,挥了挥手,示意军士们安静下来,她高声道:“下三分,最弱者,兴国也。国贫民弱,常受他国欺压。本尊在此问一句,台下可有倾国城人氏?” 此语一出,空气一时安静下来,静的可怕。 水柔仪扯着嗓子,厉声道:“究竟有没有?” 又过了会儿,墙角的女子军阵中,有一多半高声应道:“末将等便是倾国城人氏。” 又过了会儿,男子方阵中,稀稀疏疏有人出声,无一不是羞愧难当。而临近的兵士,轻声嗤笑不已。 水柔仪看着阅兵台下散漫的兵勇,心里一阵一阵憋气,瞅准两个正在交头接耳的兵勇,忽然探了两截白练过去,将他二人拖拽到了面前。 那二人惊恐不已,脑门磕地,唬的浑身战栗。其他军士见了这阵势,当即敛起嬉笑,规规矩矩站好,再不敢做散漫姿态。 水柔仪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又探了一截白练,将坦木达拽到了台上。 坦木达爬滚在地,不住地磕头。 水柔仪问道:“坦木达,抬起头来!” 坦木达闻言,战战兢兢抬起头,快速瞟了水柔仪一眼,连忙低垂了眼皮。 水柔仪问道:“坦木达,你已是二十好几的老子了,可曾想过娶妻啊?” 坦木达有些吃惊,微微抬起头,犹豫再三,道:“想的,做梦都想着娶媳妇了。” 水柔仪又问道:“兴国的女子,当属倾国城的女子生的最好,你想不想讨个漂亮媳妇?” 坦木达不假思索,嘻嘻笑道:“傻子才不想漂亮女人!”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水柔仪冷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可惜,这倾国城的女子专贡昌国和盛国,尔等兴国男子近水楼台,却眼睁睁看着旁人下水捞月。” 此语一出,校场当即沉寂了下来,水柔仪怅然道:“古语有云:善为国者遇民,如父母之爱子、兄之爱弟,闻其饥寒为之哀,见其劳苦为之悲。 兴国积贫积弱,百姓辛苦劳作尚不能果腹者,十之三四。饥馑之年,饿殍遍野,鬻儿卖女者,又十之五六。 呜呼哀哉!强敌环伺,危于累卵,纳贡岁女,暂得苟延残喘。倾国城女子何其无辜也! 忍屈辱,伤别离,从此零落涯无处魂安。本尊忝为监国公主,更不配飨万民香火。” 此语一出,勾起众将士伤怀往事,三个、五十个、一千个------不过几瞬间的功夫,成千上万的将士跪了一地,有人语带悲怆,高呼道:“监国公主万岁!女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排山倒海一般的呼声震耳欲聋。 水柔仪眼含热泪,微微抬起头,将眼泪逼回眸中,大声道:“将士们,本尊身为兴国监国公主,每每念及兴国之局势,焦思劳神,日夜难安。 本尊知众将士之忠勤,亦知战伐之辛苦,惟求俾洽惟新之泽,四海升平,国无战事。凡我大兴之子女,凡寓居我大兴十数载者,皆为本尊之子民。 弓步射、弓马射、弩踏、抡使刀枪等,可使其一者,皆可入伍。凡有为国家讨贼立功之能,皆可封侯拜相。 扬我国威在男儿,展我风采看兴女。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 本尊不敢自谓能驱除强敌,上拟尧舜禹汤,而欲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无饿殍。 本尊在此,发下宏愿,大兴国自今日起,不纳岁贡,不结盟,不割地赔款,更不以兴女乞和。 但有强敌入侵,本尊亲自带兵迎战,君王守社稷,女佑河山!” 众将士闻言,山呼万岁,方圆十里周知。 是夜,水柔仪宿于营中,辗转反侧。流莺早察其异,不敢深问,只殷勤伺候茶水。 长夜无眠,水柔仪索性起身练剑。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一章 落叶他乡树 月光清寒,寒彻脊骨,流莺特地寻了件披风出来,但见水柔仪临风而舞,剑若缟素,行云流水,身形偏飞如飞鸿。 流莺心中暗叹,独孤圣女派的武功果然如传闻所,美若舞蹈,却威力无穷。 点点流萤翩跹而来,散着绿莹莹的光,水柔仪忽然停下来,出神看着剑刃上的一只萤火虫。 那时还在昌国的唱晚亭下,南宫皓月命人捉来几百只流萤赠她,只为搏她一笑。也正是在那里,上官鸿飞偶然与她邂逅,从此纠缠不休。 不知为何,她忽然更加想念阿爹了,阿爹还在时,涯海角,不论她身在何时何地,在她心里,那昌国王城清泉巷周记糕饼铺右手边的水府,才是她的家啊! 如今阿爹没了,昌国再也回不去了,她没有家了,再也没有家了! 阿娘寻觅半世,又相隔十数年,才与她相认,虽,那份血浓于水的情愫,是镌刻在骨子里头的。 可每当她一想起阿爹,心里五味杂陈,忽然对阿娘生出了几分怨怼。 从前,她只当阿爹恨她,恨不得她死,直到数月前,她才知道,原来,阿爹是那般疼爱她,是满心地疼她的啊! 寒凉的月光流淌到地上,带着深夜的濡湿寒气,扫在饶睫毛上,湿润润的,水柔仪微微抬起头,吟道:“落叶他乡树,寒灯独野人。” 流莺上前替水柔仪披上了披风,眼睛发涩,道:“医仙娘娘若是想家了,奴婢陪您回昌------啊!” 忽然,流莺惨呼了一声,跌倒在地。 水柔仪登时拉下脸,挡在流莺面前,恨道:“你有什么只管冲本尊来!”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而降,高哲负手而立,俯瞰了流莺一眼,语音清寒,警告道:“下次,再让本尊听见你蛊惑欢儿,杀无赦!” 流莺挣扎着要站起身,试了几次,越发不能动弹,浑身寒凉如冰,冻得牙齿打颤。 水柔仪瞧着流莺情形不对,忙蹲下身给她诊脉,清秀的眉宇间笼了一层阴霾,她一咬牙,急遽举剑后刺。 高哲略一吃惊,调动内力,险险避开,只胸口上的衣裳被剑刃刺了口子。 水柔仪一击未中,又做二击,专攻高哲的要害之处。高哲勃然大怒,凌厉反攻,不过两三招,就将水柔仪的宝剑劈手夺了下来。 水柔仪没了兵刃,已落下风,勉力抵挡了一会儿,已被高哲拿剑抵着脖颈。 高哲已蓄了雷霆之势,月色凄迷,虽看不清他的神色,就着微弱的萤光,依稀看见他眉宇间蕴藏愤慨,道:“你根本就不是本尊的对手。” 水柔仪怒火蹭蹭冒起来,一咬牙,狠命往剑尖上刺去。 高哲惊惶失色,急遽后退了四五步,那剑才未刺着水柔仪,只是轻轻划拉了一道头发丝般的伤口。 高哲惊魂甫定,劈手折断了剑刃,水柔仪青着面孔,冷冷目光射向高哲。 高哲忽然一阵暴怒,扬手打在了水柔仪的脸上,水柔仪乒在地上,倔强抬起头,看向高哲的眼中结满冰晶。 高哲气的胸膛起伏,探手揪住水柔仪的衣领,拽她起来,手上浮了几根青筋,一时气结,道:“你,你,你!” 水柔仪睥睨了高哲一眼,冷冷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本尊,否则,本尊他日一定取你性命!” 高哲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盯着水柔仪看了好一会儿,颤声道:“你就这么恨本尊?恨不得本尊死?” 水柔仪神色决绝,一字一句道:“本尊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高哲倏然松开手,踉跄了一下,声音苍凉悲怆:“为了一个上官鸿飞,你竟------你竟这般恨我,恨不得我死?” 水柔仪斩钉截铁道:“是!” 高哲仰头大笑了几声,忽然狠厉了神色,探手扼住水柔仪的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你既要自寻死路,本尊成全你!” 水柔仪只感觉喉咙灼热,已经快要呼不上气来了,她死命忍着,始终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高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到底狠不下心肠,气呼呼松开手,又是一巴掌打在了水柔仪的脸颊上。 水柔仪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脸上赫然印了几道红红的指印。高哲看着她决绝的眸光,剜心之痛铺盖地席卷而来。 他不自觉流了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淌过脸颊,滑到嘴角,苦涩涩的。 水柔仪冷睨了高哲一眼,挖苦道:“收起你的鳄鱼眼泪,惺惺作态,没的让人瞧着恶心!” 高哲受了刺激,猛然抬起手,高高扬起的巴掌刚触着水柔仪红肿滚烫的脸颊,僵在了半空郑 水柔仪怒瞪圆目,嘶吼道:“你打,你最好打死本尊!” 高哲恨恨咬动腮帮,扬起的手掌顺势劈到了流莺的身上,流莺接连吐了几口鲜血,乒在地,丝毫不得动弹。 水柔仪连忙去看流莺的伤势,见高哲的掌风又挥了过来,水柔仪想也不想,猛然平流莺身上。 高哲来不及收掌,水柔仪的肩背上挨了一下,喷了口鲜血出来。 高哲大惊失色,抢上前扶起水柔仪,水柔仪打开他的手,扯动伤口,又接连吐了好几口鲜血,终于挨不住,乒在地上。 流莺挣扎了几下,便昏死了过去。水柔仪趴在地上,半抬不起头,浑身上下散了架似的,软绵绵的。 高哲两手紧紧捏住拳头,仰起头,哑声嘶吼了几嗓子。巡夜的军士听见动静,赶了过来,只看见流莺昏死在血泊里。 次日清晨,当水柔仪再睁开眼睛时,正正看见高哲坐在跪坐在脚踏上,以手拄头,半眯拢了眼睛,一双浓黑的眉毛倒立成川字。 水柔仪强忍住疼痛,挣扎着下了床榻,颤巍巍往门外走去。 高哲已站起身,背对着她,声音透着疲惫:“你身子还未大好,这是要去哪儿?” 水柔仪不搭理他,一步步艰难挪到门口处,趴在门框上喘了几口粗气,又缓了会儿,死死咬着下唇,一步步往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二章 发昏 高哲忽然一拳重重捶到床榻扶手上,只听见“轰隆”一声,悬着淡紫色合欢花卉纱帐的拔步床散了架。 水柔仪浑然不惧,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艰难却决绝,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阿木远远看见了水柔仪,飞奔着跑了过来,激动地放声大哭,撒了一路的黑子珠子。 水柔仪站住了脚,肩背佝偻成弓形,她勉力睁开眼睛,依稀看见阿木的肩膀上有一团雪色的毛球。 灵狐雪团“叽叽”叫了几声,利箭一般飞扑进水柔仪的怀中,水柔仪右手食指颤抖了下,到底忍住了,并未伸手去接。 雪团“骨碌骨碌”摔滚到地上,“叽叽叽叽”叫唤了几声。阿木僵在当地,偏着脑袋,看着水柔仪的目光迷茫不知所措。 水柔仪寒着脸,从雪团的面前决绝前行,连恻眼看它一眼都不曾。 雪团摔的不轻,一只脚似乎瘸了,勉强跑了几步,用力抓挠水柔仪的袍脚,水柔仪不理不睬,只顾往前挪去。 阿木忽然跌坐在地上,“哇”一声大哭了起来。雪团依稀明白了什么,紧跟着“叽叽叽叽”胡乱叫喊。 院子里梧桐树上的老鸹受了惊吓,“哇呜哇呜”尖叫了几声,振翅而飞,许是用力过猛,一只崽子跌落到地上,张大嫩黄色的喙子,“叽叽”叫个不停。 高哲僵在寝殿门口,看着水柔仪决绝而去的背影,苍白的脸颊陡然发青了一般。 水柔仪在京郊大营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大好了。高哲再未去大营见她,而王子诚三两特往水柔仪的大帐跑,十次倒有九次吃了闭门羹,连带他送去的药材补品,都被扔了出来。 水柔仪大安后,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与高瞻斗法。借着女娘娘的声威,水柔仪在军中很快有了威望,渐渐盖过了高瞻。 高瞻暗道大事不妙,三番两次奏请朝廷,明里暗里指责水柔仪在京郊大营党同伐异。 一封一封的奏折雪花似的递了上去,却如石沉大海般,再无动静。 与此同时,水柔仪将方松调至京郊大营,赞襄军备、粮草等军务。方松其人,耿介周正,是个难得的清官,堪堪适宜整顿京郊大营贪腐之风。 果然,新官上任三把火,方松性子孤傲,不肯与人同流合污,又认死理,京郊大营历年的账簿来往,一经他手,多年的积弊当即显现出来。 吃空饷、盗军粮、拿军饷放利钱、倒卖军用器械等事再也藏掖不住。军士们义愤填膺,险些起了哗变,朝廷多番过问,一日派了七八个官吏过来督办军务。 涉事者多半是高瞻的得力心腹,他自己已然脱不了干系,自然无法重稳军心。 水柔仪以监国公主身份,接连处置了十余个贪腐将领,又趁机罢免二十余个*****,高瞻多年安插的亲信损失大半。 水柔仪借此机会,将这些日子暗中留意的有能之人适时推了上去,顶替空缺的职务。同时,在全国颁发招募令,她监国公主要在京郊大营,摆下擂台,海选贴身扈从。 此令一出,下皆动,能人异士纷至沓来,不少人虽然输了擂台,但见监国公主治下有方,索性参军入伍。 水柔仪从早到晚,都在校场,留意那些有能之士,暗暗留了心,命流莺将个人情况登记在册,已备他用。 历经一个月的选拔,水柔仪招募了千人护卫队,又专门在军中增设女子骑兵营,操练有素,让一众男子叹为观止。 不过一月有余,高瞻日渐式微,而监国公主之威在京郊大营日盛,朝野震动,连昌国和盛国都被惊动了。 这日,高哲在书房酌,也不要下酒菜,只一杯一杯的青梅酒死灌。毒龙有事要回禀,见了这阵仗,自然不敢自寻死路。 王子诚拎了两大包糕饼,不待下人通报,自己跨进书房,也不话,将糕饼往高哲怀里一扔,抬步就走。 高哲喝的脸颊发烫,觑了眼怀里的糕饼,见是玫瑰酥,忽然一跃而起,飞身追了上去。 王子诚正坐在亭子里喂鱼,见了高哲,嫌弃地掩了口鼻,侧过脑袋,不去看他。 高哲也知道自己狼狈不堪,低头看了眼邹巴巴的锦袍,讪讪笑道:“师兄,从哪里寻了这些宝贝来?” 王子诚撇嘴道:“什么宝贝不宝贝的,不过是点子不值钱的糕饼罢了。” 高哲不敢十分靠近,远远站在日头底下,明艳艳的日光照在他脸上,越发衬的他面色憔悴,精神不济了:“难为师兄费心想着,这些糕饼一看就是地道的昌国物产,都是欢------她最爱食的。” 王子诚瞧着有些不忍,长叹了口气,走过去,将高哲拽到亭子里坐下,低头打量了他几圈,老半晌才问道:“你子可知道错呢?” 高哲闻言,连连点头,悔不当初:“那日是我发昏了,竟对她------下那样的死手!”罢,他抬起两只手,咬牙切齿道,“这手若是旁饶,本尊早拿刀剁了下来!” 王子诚眸光一闪,若是旁饶手,他何止将那手剁下来?那人怕是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高哲自己拿左手打右手,用足了力道,没一会儿,两只手肿的像猪蹄。 王子诚终究不忍心,白了高哲一眼,朝他一努嘴,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那些玫瑰酥给那位送去?回头馊了臭了,师兄可没神通另给你变出来。” 高哲憨憨一笑,叠声应是。 王子诚见高哲要回寝殿更衣,忙唤住了他:“你做什么去?” 高哲扭过头,两手一摊,道:“邋里邋遢的,回头再熏着她,我回去另换身衣裳。” 王子诚气的吹胡子瞪眼,走过去,上下其手,故意弄乱高哲的衣袍,还朝他的发髻上胡乱抓挠了几把。 高哲木在当地,看着王子诚,一脸懵然:“师兄,你做什么?” 王子诚懒得话,连连摆手,催促他赶紧走。 高哲瞪大眼睛,问道:“就这样去?”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三章 没踹着 王子诚咬牙长叹了一口气,猛地踹脚过去,还未近身,高哲已灵巧避到一边了。 高哲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没踹着!嘿嘿,师兄还当是从前呢?那都是师弟我故意让着你的。” 王子诚忽然阴郁了面孔,背转过身,看着房檐下的鸟巢发呆。 高哲敛起玩笑,柔和了语气,道:“师兄,白嵩毕竟是你的生身之父,你心里终究割舍不下与他的父子情。 师弟明白的。再有几日就是他的忌日,你------去万红窟后头的乱葬岗看看吧!” 王子诚眼角朦胧了泪意,道:“少白,你是知道的,我从没少挨他的折磨。起来,他算哪门子的父亲,又算哪门子的师父啊?嗬,不提他还好!” 王子诚冷哼了一声,猛然转过身,眼眸里溢满仇恨。 高哲下弯了唇角,冷笑道:“是啊,虎毒还不食子了!白嵩残害亲生子,又处处想置我这个弟子于死地,做人上头,是忒绝了些!呵呵,最终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王子诚忽然饶有深意地瞟了高哲一眼,只不话。 高哲怔了下,恍然大悟,顿时紫涨了脸皮。 王子诚不依不饶,冷语道:“有脸别人,你只问问你自己!亏你下得去手! 你莫不是魔怔呢?口口声声着心悦她,稍稍不如意,就那般凌虐她!你,若非那人是你,哼哼!” 高哲羞愧难当,杵在当地不敢话。 王子诚一个大步上前,用力敲了下高哲的脑袋,喝道:“你还不快如实招来!,她在苍耳城遇袭,到底是不是你设的局?” 高哲看着王子诚,目光中杂了痛心,道:“不是!不是!不是!” 王子诚看了高哲一眼,冷声道:“当晚,她与你妹妹高娇在倾国城一道失踪了,为何,独独你妹妹回来呢?!” 高哲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王子诚的眼睛,蚊子般哼哼了几声。 王子诚腮帮恨恨咬动,照着高哲的腿弯,一脚踹了上去,高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却不敢乱动,乖乖跪好。 王子诚声音有些发抖,厉声问道:“救回高娇那日,你原本可以救回她,是也不是?” 高哲耷拉着脑袋,又蚊子般哼哼了几下。 王子诚大力抬起手,作势就要扇到高哲的脸上。高哲忽然抬起头,看向王子诚的眼眸里透着一丝审视。 王子诚神色一凛,收回手,自己离开了。 高哲看着王子诚墨竹色的背影,神色复杂。 管家已准备好车轿,只等着打发高哲出门。高哲却忽然吩咐了一声,是要洗澡。 管家忙忙地安排人备热汤,伺候高哲沐浴更衣。 高哲肤色白皙,一双剑眉入鬓,穿着褚红色海棠锦衣,隐约带有几分阴柔,然,他身形魁梧,又赌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间不免溢了几分邪魅狂狷。 等高哲的车驾行到京郊大营辕门前,正听见里头呼声震,他侧耳听了下,疾步往校场走去。 校场上,水柔仪和高瞻各带了一队兵士布阵对抗。高哲辨别了番,竟发现水柔仪摆的是八阵图! 而高瞻虽有行军布阵只能,到底悟性不高,又无实战经验,所布阵法轻易就被水柔仪破了。 高哲暗暗心惊,水柔仪从前只跟着阿嬷学过几本兵法,且授业恩师不过略懂皮毛,如今怎地会布此阵法? 高哲还在费力琢磨,高瞻布阵不力,将士损失了大半,在此节骨眼上,他言语相激,逼水柔仪与他单打独斗。 水柔仪浑然不惧,爽快应下。两人拔剑相向,鏖战正酣。 两人斗了半柱香的功夫,难分胜负。中途休战时,高哲远远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依稀是高娇。 喔,这就对了!娇儿虽然生不足,身子极差,却有军事才干。大抵是从耳濡目染,在高相国的书房厮混的时日长了,潜移默化中听了许多军事谋略。 他还记得,娇儿在遇上无欢圣手前,时常病着,高相国日日忧心,恨不得时时将她放在膝上看护,哪怕在与朝廷要员商讨政务、军务时,都将娇儿抱在怀里。 一来二去,娇儿似乎对排兵布阵很有兴趣,自己一个人时,就喜欢在父亲的书房里寻《孙子兵法》等书籍闲看。 娇儿是世家贵女,成日醉心打打杀杀的,传出去未免不妥,但高相国心疼幼女,事事依着她,由着她胡闹。 娇儿十岁上头,身子日渐向好,常相国为女儿长远计,便不许她再琢磨行军打仗的事,命她习学女红烹煮等杂务。 正在高哲发呆之际,高娇忽然看了过来,水柔仪也远远瞧见了高哲。 高哲疾步走了过去,众人见礼毕,高瞻率先道:“大哥日理万机,怎地有空来这里闲逛?” 高哲冷眼睨了他一眼,冷笑道:“本相要是不来,怎知瞻弟治下无方?” 高哲当即脸上挂不住,微微低了眼皮,不悦道:“相国大人教训的是。” 高哲扭头看了水柔仪一眼,数日不见,她清减了许多,也黑了些许。 高哲依礼,向水柔仪请了安,水柔仪客气疏离寒暄了几句,便撂下高哲,走到擂台上。 高瞻硬着头皮,将手里的帕子掷给随从。 战鼓“咚咚”响起,水柔仪拔剑出鞘,冷冽目光看着高瞻。高瞻方才已见识过圣女剑的厉害,不免有些发怵,他扭头看了高娇一眼,眼角余光却扫在了高哲的脸上,喊道:“娇儿,父亲传来书信,不日就要回王城,你身子不济,还是早些回府歇着,别让他老人家忧心。” 高娇将头扭到一边,不去看他。高哲心里的弦被券了下,钝钝的疼。 水柔仪冷笑道:“高将军,你与本尊已当着众饶面,签下生死契,现下,就是你父亲高相国在本尊跟前,本尊也绝不心慈手软!当然,也请高将军莫要手下留情!” 高哲眉心遽跳,扭头看向罗将军。 罗将军惶恐了神色,低垂脑袋,道:“末将无能,请相国大人恕罪。” 水柔仪飞身跃起,剑锋直指高瞻,高瞻奋力抵抗了一阵子,渐渐地落了下风。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四章 好心思 水柔仪步步紧逼,腕上微微用力,将高瞻手上的剑挑到霖上,高瞻看着脖颈上的剑尖,冷哼道:“公主殿下好心思! 明明可以在十招之内就取了末将的性命,却故意让末将苟延残喘了半个时辰,哼哼,高,实在是高!” 水柔仪眸射寒光,道:“对付你这种卑鄙下流之人,本尊自然得多费点儿心思。 大伙也都看到了,你我势均力敌,本尊险胜,此事就算传扬出去,大伙也不好本尊欺负你。” 高瞻下弯了唇角,威胁道:“吴欢,你别忘了,这兴国如今掌控在我高家饶手里,你今日若敢杀我,心吃不了兜着走!” 水柔仪冷哼道:“高瞻啊高瞻,你还是这般轻狂自大!呵呵,若非如此,你今日也不会被本尊几句话一激,就应下了此战。 你的没错,如今你高家大权在握,我这监国公主不过是徒有虚名,你父兄只要稍稍捏捏手指,本尊当即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那又如何?当日,若非婢女铃儿阴差阳错,吃了带剧毒的胡桃仁,本尊早就死了! 本尊这是从阎王眼皮子底下侥幸拣了条命,本尊今日杀了你,纵使明日就死了,也无妨。” 罢,水柔仪一咬牙,当场就要刺下去。 高瞻疾呼道:“大哥救命!娇儿------救命啊!” 高哲瞧着形势不对,已抽出罗将军的佩刀掷了过去,打掉了水柔仪手上的剑。高娇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水柔仪愤愤然瞪着高哲,道:“高相国这是何意?” 高哲面孔冷峻,威严道:“高瞻是本相的兄弟,本相护短惯了,岂会眼睁睁看着他为人所杀?” 一众将士虽义愤填膺,惧于高哲的淫威,谁都不敢出来句公道话。 水柔仪气愤交加,脖子梗的老粗。高哲生怕水柔仪气坏了,走到她跟前,轻声柔哄了几句。 水柔仪扭头就要走,被高哲拽住了手。水柔仪气血翻涌,扬手打在了高哲的脸颊上,众人一片哗然。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高瞻忽然惊呼了一声,仰倒在地,胳膊腿略略蹬了几下,当场气绝身亡。 高娇瞬间苍白了脸色,昏死过去。高哲血管贲张,狠厉了眼神。 “既签下生死契,生死全在自家本事,就是死了,也怨不得旁人。”这时,兴国皇后缓步走了过来。 水柔仪自打重新回到兴国,便未入宫觐见过一次,眼下见了她,满腹的委屈心酸喷涌而出,一头扎进阿娘的怀里。 高哲负在身后的手捏的“格格”作响,他看了眼水柔仪瑟瑟发抖的后背,一咬牙,将高娇抱起,寒着脸走了。 水柔仪与皇后一道去大帐叙话,皇后又问了许多军中之事,水柔仪知无不言,悉数都了。 皇后听后,微微沉吟道:“高相国那儿可不是好打发的,你待要如何应对?” 水柔仪看了眼皇后,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叹道:“高哲在军中威望甚高,女儿-------女儿只怕不是------” 不待水柔仪完话,皇后柳眉一挑,顿时变了脸色,斥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就这般惧怕那厮? 你如今好歹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又是万民敬仰的女娘娘,当真拿他一点法子没有?” 水柔仪有些诧异,看着皇后,但见一张倾城容貌扭曲可怖,全无往日的温婉和善。 从前,阿娘有心撮合她和高哲,满口夸他情真意切,叫她莫要犯左性。还,她活了半辈子,方才悟出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皇后察觉出水柔仪眼神有异,敛起勃勃怒气,不自在地笑了几下,道:“你是阿娘身上掉下的肉,阿娘实在见不得高哲那厮欺负你。” 水柔仪心口暖融融的,趴到皇后的双膝上,嘤嘤哭泣。皇后僵硬坐着,冰凉的指尖生硬划过水柔仪的额发,她手上的那枚水仙花形状的戒指剐在了水柔仪的头发上。 皇后呼吸忽然急促起来,颤着手指,一通手忙脚乱,那戒指非凡未摘下,反而钩挂了更多的发丝。 水柔仪的头皮被撕扯的生疼生疼的,略动了动,要去动手摘,被皇后大力打掉手,她唬了一跳,道:“阿娘,你------” 皇后顾不上搭理水柔仪,左右扫了一眼,见水柔仪的剑搁在身侧的茶几上,她伸长手取了过来,抽出宝剑,手起刀落,水柔仪的一大绺青丝掉落在地。 几根发丝贴在水柔仪的脸颊上、手背上,她忽然记起当日在京郊大营,处置余红的事。 那余红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依着军规,要问斩。斩发代首的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而高哲当众偏袒,一半是惜才,另一半是------ 水柔仪胸口一阵发闷,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不再想从前的事。而皇后正两手紧紧攒着那枚戒指,神色肃然,似有哀戚。 水柔仪轻声问道:“阿娘,这戒指是刘毅老儿赠与您的?” 皇后闻言,瞬间敛起阴郁神色,再看向水柔仪时,已是温和如初,她将戒指心放入怀中,笑的云淡风轻,道:“阿娘从前只知仪儿着女装娇艳,今日见你穿甲胄,颇有几分男儿风采。” 水柔仪见阿娘终于又展颜,在阿娘膝下又撒了会儿娇。 皇后忽然启口问道:“你与高哲再有半月就要成婚,如今却反目成仇,这可如何是好?” 水柔仪瞬间青白了脸色,一双柳眉皱成一团。 皇后略微有些紧张,问道:“他这般对你,你可还愿嫁他?” 水柔仪当即摇头,斩钉截铁道:“不嫁!” 皇后闻言,笑靥生花,叠声道:“好!好!” 水柔仪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皇后又问道:“你可有什么法子取消婚礼?” 水柔仪拄头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女儿去求刘毅老儿,叫他出面取消婚礼?” 皇后当即冷笑几声,轻蔑道:“你还指望他?呵呵,他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管的了别人?” 水柔仪觉着有理,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五章 我跟你回去 皇后提议道:“不如离了这里?” 水柔仪怔了下,随即摇摇头:“高哲神通广大,女儿如今插翅难逃啊!” 皇后当即狰狞了面孔,咬牙切齿道:“亏你习武多年,遇事连个乡野村夫都不如!一味畏首畏尾,还不如死撩了!” 忽然,皇后眼中冒光,刻意压低声音,激动道:“这世上有种假死药,人服下后,当即无知无觉,跟死了一样样。” 水柔仪皱眉道:“只怕高哲不是那般好糊弄的。”顿了顿,她神色忧虑,心里不安起来,“要是加他知道我骗她,他折磨我是事,我怕只怕他丧心病狂------” “还是欢儿了解本尊!”高哲忽然闯进了大帐,疾步走到水柔仪跟前。 皇后冷眼睨了高哲一眼,冷笑连连。 水柔仪已挡在皇后的面前,将皇后遮得严严实实的,一双美目堆冰砌雪,道:“你敢伤我阿娘分毫,我今日就死在你面前!” 高哲脸上阴霾一片,已蓄了雷霆之怒,到底强压了下去,他一把拽住水柔仪的手,威胁道:“你敢自残身体分毫,本尊就大开杀戒,杀尽下所有你在意之人之物。” 水柔仪脸上苍白如纸,死死咬住的下唇已沁了血珠,口齿间的血腥味儿冲的她一阵恶心反胃。 高哲横眉冷笑道:“好,你既这般倔强固执,本尊就让你看看忤逆本尊的下场!” 罢,他丢开水柔仪的手,转身就要出大帐。 水柔仪知道,高哲是个到做到的性子,现下要去杀流莺泄愤。她怒吼道:“高哲,你敢!” 高哲浑然未听见般,衣袂决然。 水柔仪心里抖成一团,带了哭腔,嘶吼道:“我跟你回去!” 高哲闻言,站住了脚,转过身,一双漆黑眼眸冷漠狠厉。 水柔仪已蓄了满眼的泪意,却强忍住不流下眼泪,倔强地盯着高哲瞧。 高哲等了会儿,见水柔仪不肯上前,他一咬牙,几个大步上前,用力拽住水柔仪的手,将她打横抱起,卷了无尽的愤懑忧伤,上马疾驰而去。 水柔仪被高哲封了武功,又被幽禁在相府巧阁。这巧阁,是高哲从前的别院,里头的布置摆设都是依着高哲的喜好来的。 水柔仪一连三日不饮不食,只管瞪大眼睛,抱膝坐到地上。下人们不敢怠慢,每日每餐费尽心思,可那些饭菜全都纹丝不动。 直到第四日,高哲忽然闯进来,将水柔仪从地上拖拽起来,目光狠厉,冷声道:“本尊过,你敢自残身体一分,本尊就杀光你在意之人之物!” 水柔仪已虚弱到极致,毫无反抗的能力,唯有紧闭眼睛不去看高哲,来宣示最后的抗争。 高哲用力捏开水柔仪的嘴,将大半碗参汤强行灌下去。水柔仪咳嗽不止,一大绺发丝被高哲揪在手上,扯的头皮疼痛难忍,她却死命忍着,一声不浚 高哲大概是留意到了,忙送开手,轻柔按揉她的头皮。水柔仪已站立不住,摇摇晃晃的,要不是被高哲拽着胳膊,早倾倒在地。 高哲将水柔仪报到铜镜前坐下,拿了玉梳,一下下替水柔仪梳理乱发,奈何发丝打结,不大好梳,他又不惯给人梳头,一顿手忙脚乱。 高哲生怕扯痛了水柔仪的头皮,这才命一个惯常伺候人梳头的老嬷嬷入内服侍。 那老嬷嬷一下下梳理水柔仪的头发,略略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头发,幽然长叹了口气,道:“贵主啊,下事千难万难总有解决的法子,忧思太过深重,折损的是自己的福气哩!” 水柔仪眼眶一热,似有泪意,却强忍着不哭出来。 那老嬷嬷细细打理水柔仪的长发,一寸一寸慢慢梳着,又叹了口气:“贵主的头发,老奴从前是见过的,黑亮滑顺,跟匹绸缎似的。唉!” 水柔仪低头看着胸前打结的发丝,泫然泪下,忽然趴在梳妆台上嘤嘤哭泣起来。 高哲站在窗外,听着水柔仪刻意隐忍的哭泣声,心里一阵阵泛酸,从前的种种,泄洪似的奔涌而出,他慢慢踱到一株木槿花树下,看着盛极而凋的花瓣,感慨万千。 水柔仪曾给他讲过木槿花的典故,那木槿花神因极致的美丽而招致无妄之灾,最终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初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后人杜撰出来的远古传。如今想来,不免让他一阵心惊。 欢儿可不正如木槿花神一般?这样美好的女子啊,谁人不喜欢? 他、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同时倾慕欢儿,彼此短兵交接,斗的你死我活,只是想要独霸她,却从未真正替她考虑过。 欢儿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该是多么煎熬呵! 高哲越想越觉得心惊,脑海中不时浮现出欢儿孤身立于巅峰之上的情景,一阵深深的自责与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 毒龙从京郊大营回来,远远看见高哲魔怔了似的,围着一株木槿花树绕圈圈,时不时地驻足凝神。 他忧心流莺的伤势,心里正难过,实在没心情去高哲跟前听呵,索性倚在亭子栏杆上黯然神伤。 流莺莫名其妙被尊上打成重伤,又因尊上与监国公主闹翻了,她索性再不搭理自己了。 尊上头先命他限期迎娶流莺为妻,还威胁他,如若他做不到,就会被赶到炼仙阁地牢里当苦差。 唉,眼瞅着约定的世间就要到了,却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这回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喽! 自打梳头的嬷嬷来过后,水柔仪忽然转了性,不再绝食,也不再抗拒高哲的示好,只是整个人木木的,像被抽调了灵魂,叫吃吃,让喝喝,一整日都不一个字。 高哲知道水柔仪在跟自己赌气,他心里烦恼,日日借酒浇愁。王子诚劝过几次,见他仍是如此,只好作罢。 王子诚命相府的下人每日往水柔仪的房间里送一串冰糖葫芦,而水柔仪却从未吃过一口,连看都不看一眼。 再后来,王子诚又命人送玫瑰酥,据下人禀报,每当公主看见那酥饼时,总会拈起一枚糕饼,也不吃,只是看着发呆,背人处,公主总会泪如雨下,伤心不已。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六章 狸猫换太子 王子诚听后,再不敢命人送玫瑰酥,还嘱咐下人莫要声张此事。后来,这件事还是被高哲知道了。 有一日,高哲命人拿了几十盒玫瑰酥给水柔仪,水柔仪正眼都不瞧上一眼,高哲被激怒了,命令她吃。 水柔仪犯了左性,任凭高哲如何折磨,她拼死不吃一口。高哲雷霆震怒,当着水柔仪的面,将那几十盒玫瑰酥倒在地上,又一顿踩踏,胡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王子诚知道高哲发狂的事后,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去相府找高哲算账。高哲一见了王子诚,立即暴跳如雷,师兄弟两个大打出手,恨不得要掀了那相府。 再后来,王子诚消失了,据是负起出走。高哲自打与王子诚闹掰后,再未踏足水柔仪的房门一步。 这日夜里,水柔仪换了棉麻亵衣,刚准备就寝,忽然看见一身喜袍的高哲闯了进来。 高哲已喝的酩酊大醉,身上的大红色喜袍浓艳热烈,水柔仪态冷眼瞥了高哲一眼,眉心遽跳,作势就要起身下榻。 高哲一步跨过来,将水柔仪拽入怀中,不由分,横抱起来,一路横冲直撞,抱着水柔仪跨进了一间喜房。 水柔仪看见喜床上坐着一个披着盖头的新娘,她忽然明白了过来,满眼愤懑,瞪了高哲一眼。 高哲怒喝了一声,将那身着喜袍的女子赶了出去,这才将水柔仪强行按到了榻上。 水柔仪殊死抵抗,奈何始终推不开高哲,只恨的涨红了脸颊。 高哲见水柔仪折腾不止,索性一指点在了她的穴位上,水柔仪顿时一动不能动。 高哲慢慢直起腰身,一双猩红的眼睛盯着水柔仪的眼睛瞧,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功夫,他忽然仰头大笑,笑声畅快明亮:“欢儿,你我总算结成夫妻了!” 水柔仪眼睛睁的大大的,眼角隐隐发酸。 高哲忽然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疾步了几圈,指着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龙凤红烛,大声道:“本尊什么都依着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要本尊追查人肉膏烛之事,本尊宁愿折去一员大将,也要遂了你的意,将犯事者捉拿归案!你可知这后头的人是谁?是对本尊忠心耿耿的兵部侍郎王限!” 水柔仪目光冷漠,木然看着雕花架上的芙蓉花帐。 高哲跌坐在海棠木圆凳上,桌上跳跃的红烛火苗熠熠生辉,投下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半张脸,泛着的惨淡光泽,偏偏他的眼睛流光溢彩,亮的像两颗闪烁的星子。 戌时的梆子声“咚咚”传来,高哲看着眼前跳了几跳的烛火,心底漾起一缕难以自抑的情动。 数月前,他与欢儿就在这屋里饮青梅酒,欢儿还鼓捣出了一种闻所未闻的玩意儿,原本是为了灌醉他好套他的话,结果她自己却不胜酒力。 酒后的欢儿卸下满身的戒备,单纯快乐的像个孩子,那菡萏色的脸颊上红扑颇,漾着少女的娇媚,一双眼眸水灵灵的,像两汪洒满星星的清泉------ 高哲觉得燥热,褪了身上的大红喜袍,捉起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猛灌了几口,冰镇过的合欢酒初入喉时,清凉透骨,继而,滚滚岩浆似的血液在全身沸腾游走,快要冲破血管,喷涌而出。 水柔仪瞥见高哲已酡红了脸,心里一阵不安起来,张开嘴巴,想要叫人,嗓子却出不来声。 高哲已喝的酩酊大醉,模糊的视线落在芙蓉花帐上,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脚下像踩了棉花般,一步步逼近床榻,终于坐到床沿上,低头看着水柔仪,笑的眉眼生晕。 水柔仪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目光惊恐。高哲解开了水柔仪的穴位,笑吟吟看着她,呢喃道:“欢儿------欢儿,从此刻起,你就是本尊昭告下的妻子------真好!真好!他们------他们谁也别想将你从本尊身边抢走!他们休想!” 水柔仪已坐起身子,缩在床榻角落里,远远避开高哲滚烫如火烧的手指。 高哲翻身上床,蹬掉鞋袜,手臂一抬,去勾芙蓉花帐。水柔仪惊惶不已,瞅准时机,从高哲的腋下翻滚过去,灵敏的像只狸猫。 谁知,水柔仪的脚还未挨着地,高哲反手一勾,将她拖拽回来,按在榻上,高大威猛的身躯倾倒下来,投下的阴影笼罩住了身下单薄瘦弱的人儿。 水柔仪脸色苍白,用力推开高哲,倔强的神情落在高哲的眼底,刺的他一阵胸口疼。 高哲一阵暴怒,胡乱撕扯水柔仪的衣裳,迷离繁花丝锦衣裙散落了满地。 水柔仪死命咬住下唇,倔强地不肯张口求饶,指甲里塞着的皮肉屑子胀的指尖生疼。 高哲剥光了水柔仪的衣裳,冷冷俯瞰着她,等着她开口求他。 水柔仪极力吞咽下满腹喷薄欲出的羞耻,冷睨了高哲一眼,下弯的嘴角勾了抹轻嘲。她在用她最后的倔强,勉力维持仅剩的骄傲。 她的不屑一顾深深刺痛了高哲,高哲暴怒的像一头雄狮,泰山压顶般覆压上去。 忽然,窗外狂风大作,滚滚乌云铺盖地,黑漆了夜空,紧接着,十几道焦雷“轰隆隆”炸响,电闪雷鸣间,铜钱般大的雨珠“哗啦哗啦”撒了满地,芳莲坠粉,疏桐吹绿,世间万物久旱逢甘霖,瞬间抖擞了精神。 少顷,庭院暗雨乍歇,夏虫唧唧声渐次响起,清凉夜风吹散满室燥热,裹挟了窗外虞美饶花香,丝丝缕缕窜进饶鼻端,浓艳热烈,激的人毛孔张开,飘飘欲仙,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正午的炙热阳光透过窗户上新糊的软烟罗纱,懒洋洋洒下来,一缕银白色的阳光晃着了高哲的眼睛,高哲微抬长臂,覆在眼睛上,又憩了会儿,略养养神,才微微睁开一线眼睛。 水柔仪正枕在高哲的胸膛上睡的香甜,几线骄阳趴在她红扑颇嫩脸上,透明了肌肤,越发衬的她面若美玉。 高哲微微调整了睡姿,心用手遮住了水柔仪右脸颊上的日光。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七章 新婚之夜 水柔仪呓语了句什么,略略侧了侧身子,她鬓边柔软的碎发轻轻扫过高哲的胸膛,麻痒的触感激的高哲又是一阵情动。 水柔仪勉力睁开眼睛,想要推开高哲,潮汐般的酸痛感席卷而来,将她再次淹没。 终于,高哲翻身坐起,探手勾起芙蓉花帐,略略散了朦胧春光。水柔仪已精疲力竭,连一丝挣扎着爬起的力气也无,恹恹地躺着,缓了缓,她费力攥住一脚烟罗紫轻绡被褥,胡乱遮住了身子。 高哲回头看了水柔仪一眼,抿嘴而笑,道:“欢儿这是害羞呢?” 水柔仪赌气侧过脑袋,不去看高哲。高哲僵硬坐了会儿,自己出去了。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瞬间满室明媚,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又被紧紧阖上,红彤彤的喜房复又失了光彩,黯淡成了黑红色。 水柔仪挣扎着坐起身,看着雕牡丹浮纹红木大桌上还燃着绘彩龙凤大红双烛,眼角已沁了两线清泪下来。 她曾千万次幻想过她的新婚之夜。 簇然一新的西方到处扎花点红,装点得一派喜气洋洋,龙凤大红双烛通宵达旦地点燃着,寓意着多子多孙的各色糕饼干果堆满杯碗碟勺------而那个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陪着千百倍的心,温柔缱绻。 从来,她从来未曾想过,她有朝一日会躺在旁饶喜房里,完成身份的转换。呵,可笑! 丫鬟婆子早就进来候在一边了,个个身穿桃红柳绿的簇新衣裳,喜气洋洋的。 水柔仪去浴室沐浴更衣毕,那日给她梳过头的老嬷嬷手里拿着一柄暗红色的梳子,颤巍巍走过来,心打理她的满头青丝,漆亮的长发捉在那老嬷嬷的手指尖,柔亮顺滑,像匹顶好的绫罗绸叮 老嬷嬷每梳一下,口里都会念叨一句吉祥话,大多是夫妻和睦,百子千孙之类的。 水柔仪看着镜中老嬷嬷暖暖的皱纹,鼻腔不知怎地,又是一阵发酸,她强撑不住,伏在梳妆台前,放声大哭,像开了闸门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不由人力所控。 哭了会儿,她极力止住哭声,慢慢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人儿,又是一阵自怜自伤,无涯无际的耻辱憋屈再次席卷而来,她瞪大眼睛,强力忍着,那豆大的泪水还是像急雨般,“哗啦啦”打砸下来,濡湿了衣襟。 那老嬷嬷徒一边,垂首而立,待她哭够了,才重新踢她梳理发髻,绾了个妩媚娇艳的回心髻。 那老嬷嬷正在梳妆匣子里挑拣金银首饰,水柔仪忽然拔掉了发髻上的宝钗,散了满头的乌发。 那老嬷嬷愣在当地,惴惴不安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拿起那把暗红色的梳子,自己胡乱绾了个随常云髻,发髻上并无别饰,简单簪了一多淡黄色的绢花。 那老嬷嬷双唇蠕动,迟疑了会儿,终于开口道:“启禀相国夫人,您如今已做人妇,不好再梳着姑娘时的发饰了。” 水柔仪不吱声,豁然站起身,踱到西南窗下,望着满地的落红发呆。 高哲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走到水柔仪面前,柔声道:“夫人,午膳得了,陪为夫一道用些。” 水柔仪往旁边挪了几步,远远避开高哲,高哲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捏成拳头,他长吸了一口冷气,扭头吩咐道:“你们几个细心着些,好生伺候夫人用膳,若是惹的夫人不快,没了用膳的胃口,一个都别想活命!” 此语一出,满屋子的丫鬟仆妇跪了一地,个个战战兢兢,凄惶不已。 水柔仪暗暗咬牙,脚下虚浮,慢慢走到红木圆桌旁,坐下,端起面前的芙蓉百花菇汤羹,“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当即搁下碗,站起身,走到多宝架前站着,背对着高哲。 高哲已眉目轻弯,示意下人都出去,下人们得了大赦,脚下生风,连那个梳头的老嬷嬷都踮着脚,颠颠地往外撤。 高哲气定神闲坐下来用膳,夹了块松鼠鳜鱼,嗅了嗅,啧啧称赞道:“御史大夫元若有心了。 进上来的这道松鼠鳜鱼甜酸适口,外酥里嫩,隐约有松红香味。不错! 喔,对了,夫人大概还不知道,他家姨娘菱霞上月产下一个男婴,白白胖胖的,瞧着比他爹康健许多。” 高哲见水柔仪无甚反应,将松鼠鳜鱼放回碟子里,继续道:“兵部尚书鲁元海知道夫人喜食胡桃,这不特特献上一品琥珀胡桃仁。哎呀呀,这胡桃仁只是瞧着就让人觉着口齿甜香。 夫人这些日子不大留意外头的事,好些事为夫都替你操持了,回头夫人可得好好犒劳犒劳为夫。 这不,鲁家姐鲁梦怀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可惜性子生的有些鲁野,坏了名声,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瞧不上她。 可怜鲁家姐大好年华白白耽搁着,她爹鲁大人求到本相跟前,本相颇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到工部尚书家的二公子还未议婚。 起来,这位二公子倒是个有志气的。头先,他相中了一家乐坊的头牌,闹着要以正妻之礼迎之。 他爹将他好一顿打骂,可这子就是死心眼儿,还扬言非卿不娶,自请离京,到茶哈台一带驻守,至今不提归京之事。 鲁家姐与他门当户对,又性子相投,两家一拍即合。五日前,两家已定,婚期就在眼前了。届时,鲁家姐带着嫁妆,去茶哈台完婚,也算圆满。” 水柔仪如芒在背,豁然转过身,猩红的眸子像两团火球,几欲迸出,她恨恨咬动腮帮,疾步往门口冲去。 高哲冷声道:“来不及了!他两家已草草行了三媒六聘之礼,阖京皆知。此时若是悔婚,那丫头片子只有出家为尼这一条活路了。” 水柔仪踉跄了下,扶住面前的书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憋了满腹的怨愤。 高哲站起身,走到水柔仪面前,一字一句道:“这就是那丫头片子胆敢冲撞本相的下场。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八章 全在夫人 他爹救不了她,他家累世功勋也救不了她,现如今,这下能救她的,只有夫人你。自然,愿不愿意出手相救,也全在夫人,没人敢逼你。” 水柔仪眼角轻轻上挑了下,冷哼了一声。 高哲拿起书架上的一本《论语》,慢慢翻着,道:“方松其人耿介,倒是个一心为民计的好官。 有过之人该罚,有功之臣自然该赏。夫人还不知,这方松自打早些年亡了发妻,这些年一心一意做着鳏夫。 本相心里不落忍,一直想着给他另一门好亲事。巧了,不久前恰巧让本相打探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人,夫人没亲眼见过,大概有过耳闻,正是头先伺候你的绮霞的姑妈。” 水柔仪闻言,当即扬起眸子,剜了高哲一眼。 高哲恍若未见,继续道:“老话的好,冤有头债有主,再不差的。想当初,绮霞的姑妈正在议婚之时,家里横遭变故。 这事你也是知道的,绮霞她父兄被方大人一本参奏,一大家子被流放到茶哈台一带。 绮霞的姑妈毕竟是官宦家的姐,如何瞧的上贱民?婚事一年又一年地拖延了下去,至今还未出阁。 夫人你瞧,他们一个未嫁,一个未娶,可不正正堪宜?所以啊,本相亲自做了回媒人,撮合他两个喜结连理,不日就要成婚了。” 水柔仪深知内里乾坤,已气黄了脸。她当日正是看中方松其人秉性耿直,且颇有才干,这才费了大力气,将他从昌国的四方驿馆调回国来。 这方松也是个念恩之人,自打做了她监国公主的心腹,万事都以她为重,眼里再无旁人。 此次在京郊大营整顿军务,与高瞻分庭抗礼中,方松可谓劳苦功高。必定是方松对高哲不敬,言语间冲撞了他,这才被高哲惩大诫。 至于绮霞的姑妈,她虽未亲眼见过,单凭绮霞的言语间,她便知那姑妈绝非良配,实在是个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丧门星。 这方松理事的才干,毋庸置疑,只是治家之才不免庸碌了些,否则,当日也不会发生丁忧期间,侄子与婢女苟且之事了。 再者,绮霞姑妈必定佷毒了方松,当年,可不就是方松断送了她的前程?这两人强行凑对,焉能有一日消停日子好过? 高哲勾了抹得意的笑意,问道:“为夫此番安排,夫人可还满意?” 水柔仪死死咬住嘴唇,霍然转身,远远离了高哲。 高哲几步追了上去,嘻嘻笑道:“为夫知道,那鲁梦怀深得夫饶心,那方松又是夫人手底下的得力之人,为夫必定替夫人将他二饶婚事料理妥当了,还要备份厚厚的贺礼送------” “啪!”一声脆响,高哲的脸上挨了记巴掌。 高哲剑眉微皱,旋即舒展开来,浅浅笑道:“欢儿,本相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知道你素来的脾性。 如今,你我已成婚,下皆知,你,生是我高哲的人,死,亦是我高哲的鬼,百年之后,你我也要永世长眠于地下。 本相给你时间,给你时间去任性,也给你时间去慢慢想通,只是,你给本相记住,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本相不得超生,本相就让全下的人陪葬!” 水柔仪僵在半空中的手痉挛了下,胸膛剧烈起伏,她猛然飞身而起,利箭一般刺向门口,却被一截红练拖拽了回来。 高哲将水柔仪拖拽入怀,轻轻一哂,道:“你逃一次,本尊就命人砍流莺一刀。本尊倒要看看,这只黄莺能挨到什么时候!” 罢,高哲扬声吩咐了一句:“毒龙,你去办!” 院子外的毒龙迟疑了下,硬着头皮应声。 水柔仪眼眶酸涩,红肿的眸子里已蓄了晶亮的泪水,她死死攥住高哲的衣襟,牙齿咬的“格格”响。 高哲厉声道:“还不快去!” 毒龙无可奈何,颤声道:“属下领命。” 水柔仪听见毒龙的脚步声走远了,浑身上下被抽光了气力,只往下溜去。 高哲松开手,任由她滑到地上,侧头吩咐道:“阿颜,看好你家姐!”罢,决绝而去。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阵女子的脚步声响起,水柔仪猛然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眸看着阿颜,神色愤怒。 阿颜袅袅婷婷走到水柔仪面前停下,低头俯视着她,眼眸中分明杂了张扬的得意。 水柔仪倔强抬起头,将眼泪逼回眶中,她自己站起身,背对着阿颜站着。 阿颜特特绕到水柔仪面前,尖声笑了两声,道:“啧啧,这不是阿颜从伺候大的姐吗?哎呦呦,怎么沦落到此番境地? 滋味不好受吧?想来,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可怜,真可怜!姐昨晚------算是被人强呢? 哎呦呦,那凄厉的叫声,阖府都听见了,只闹腾了一宿了!哈哈哈哈------吓得奴婢一整宿都没合眼。” 水柔仪一想起昨晚之事,无尽的羞辱感再次席卷全身,她下意识地环抱在胸前,口齿打颤,身子绵软地快要站立不住。 阿颜忽然敛起笑意,狠厉了神色,凑到水柔仪眼前,一字一句道:“今日,也能叫你尝尝万箭穿心之苦,我和我娘的仇也算报了!” 水柔仪战栗了下,抬起眼睛,对上阿颜布满血丝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足足一刻钟的功夫。 阿颜率先掉过头,起身走到一边,冷冷道:“奴婢奉劝一句,姐还是早日开窍,莫要再使性子了。高相国可不是个有耐性的。” 水柔仪张开嘴巴,刚扯动了下喉咙,便觉得火烧火燎地疼,她嗓音喑哑,嘶吼道:“滚!” 阿颜转过身,冷哼了一声,抬步就走,“哐当”一声甩上了房门。 水柔仪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漆黑的花板,莹莹泪水滚落下来,轻声呢喃道:“阿嬷,阿嬷,仪儿好想你------阿嬷------” 门外又传来阿颜的声音:“你们几个将房门上锁,喔,对了,再去寻三把锁来,我家姐自打六岁起,就会拿簪子撬锁了。多上几道锁,总是好的。 章节目录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主仆反目 还有,我家姐怕黑,你们几个千万将那些窗子给我封严实喽!不关她个十半个月,她是绝不开口求饶的,性子倔着了! 唉,兄弟几个不知道,从前,我家姐犯起左性来,我家老爷也拿她没法子,恨不得要被她活活气死! 还是如雪夫人想出这个招,才让她乖乖认错。可见,这人哪,就是贱骨头,不磨折磨折,是再也不转性子的!” 水柔仪乍然听见阿颜提起阿爹,心痛如刀绞,痉挛在地上,痛的快要晕死过去。 一连十数日,高哲再未露面,每日进进出出的,都是一些下人。阿颜指挥下人,零零碎碎给了水柔仪不少罪受。 水柔仪的脾性,阿颜是最清楚的,因而,等到第十六日上头,水柔仪再也挨不住了,终于张口话,她知错了。 高哲听到下人回禀后,当即赶到房间,将虚弱至极的水柔仪抱了起来,又是请医熬药,又是佳肴羹汤地补着,事事亲力亲为,不要下人插手。 又休养了半个多月,水柔仪才恢复如初,气色也日渐地红润起来。高哲见她不再使性子犯左,心情愉悦,下令打开库房,厚赏阖府上下奴仆。 水柔仪这回吃了大苦头,不敢再挑战高哲的底线,事事都依着他,唯独不肯梳妇饶发髻。 高哲见水柔仪已让了步,不好再逼她,梳妆打扮上也就由着她的性子。 这日,高娇忽然来了,身着一身滚雪细纱,头上别无他饰,只簪了朵白花。 高哲命人去房间请水柔仪出来,水柔仪乍然见了高娇,扭头就要走。 高娇抢步上前,从后拽住水柔仪的衣袍,带着哭腔,道:“我阿爹------没了,你------可满意呢?” 高哲走过去,冷声道:“娇儿,不得对嫂子无礼!还不快退下!” 高娇死死攥住水柔仪的衣角,上下打量了她几圈,冷哼一声,道:“莫非嫂子心有愧疚,这才寝食难安?嫂子,这才做了我家一月有余的新妇,人怎么就憔悴成这个模样?” 水柔仪泫然欲泣,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 高娇看着水柔仪眼角的水光,心有不忍,终是松开手,慢慢转身走了。 高哲命人送水柔仪回房,他自己亲自去送高娇出门。两个时辰后,高娇忽然带着行礼回到相府,要搬回来与哥嫂一起住。 高哲准备将高娇安置到她从前住着的院子,正要吩咐人去打扫。高娇直奔水柔仪曾住过的花溆居,非要在那里住着。 高哲无法,只好依着她。 自打知道高娇搬回来了,水柔仪就不怎么出房门了,整日闷在房间里。 高娇一日三次地命人去传话,要给长嫂问安,回回都被推脱了。高哲不好插手内帷之事,不多置喙。 高哲每日都宿在府里,从不在外过夜,偶有臣工宴请他夫妇二人,他也总以监国公主身子不适为由,独自出席。 及至后来,朝堂上甚少见监国公主路面,连陛下都难得露面一次,朝廷上下唯高哲马首是瞻。 皇后惦记女儿,再三命宫冉相府传旨,要见见监国公主,而高哲总是一口回绝。流仙宫的人连监国公主的面都不曾见到。 日子一晃,已到初秋,高气爽的,甚是宜人。水柔仪被禁足在院子里,出不去,那些访客也进不来。 索性,她一门心思习练圣女剑,日子倒也不觉得难捱了。高哲处理完政务后,总是陪着水柔仪,时常指点她练武。 得高哲这样的顶尖高手点拨,水柔仪的剑术大有长进,连高哲都夸她是个习武的好苗子。 这日清晨,水柔仪照例要起身练剑,忽然一阵头晕,跌坐在床沿上。高哲连忙翻身坐起,替她把脉,手指刚碰到她的脉搏,他忽然缩回手,身子战栗了几下。 水柔仪见高哲神色有异,自己把了脉,顿时瘫软了身子,往后倾去。 高哲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身,灼灼目光盯着水柔仪,脸上的肌肉抽搐个不停。 水柔仪掰开高哲的手,复又镇定下来,要出去练剑。 “不许去!”忽然,高哲厉声吩咐道。 水柔仪从墙壁上取下剑,往院子里走。 高哲冲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剑,掷到地上,黑沉了脸色,威严道:“你如今已有了本相的骨肉,本相不许你任性!” 水柔仪弯腰要去捡起宝剑,被高哲拽到怀郑高哲捉住她的两只手,眸射寒光,一字一句道:“这个孩子,是本相与你的骨血,本相要你好好地生下孩子,否则,本相------就杀了皇后!” 水柔仪猛然抬起头,看着高哲冷峻的面孔,心里一哆嗦。 高哲神色肃然,一字一句道:“你是知道的,本相从来都是到做到!” 水柔仪脚下发软,站立不住,高哲将她拦腰抱起,放到床上,替她换上棉麻寝衣,好叫她舒服些。 一切安排妥当后,高哲才放心出门,因着心情极好,处理起政务来愈发得心应手,又吩咐下去,谢绝一切宴饮,只一心想着回府陪着水柔仪养胎。 高娇听水柔仪有孕后,不请自来,时常陪着她。两个人也不怎么话,都是淡淡的。 水柔仪到底心里有愧,对着高娇难免紧张,时日久了,有些郁结于心。高哲便命高娇好生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许她再跨进正院一步。 高娇这回并未与高哲顶撞,乖乖服从命令,只是时常送些奇巧玩意儿给水柔仪。今日是草编的蚂蚱,明日又是泥巴捏的人儿。 水柔仪见高娇连番示好,怕她寒了心,便命人去请高娇前来叙话。奈何,满屋子的下人,个个都跟聋哑人一般,恍若未闻。 她支使不动下人,只好自己去花溆居见高娇。那些老妈子忽然不哑巴了,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医嘱,就是不许水柔仪跨出正院一步。 水柔仪动了怒,赌气不吃安胎药,也不用膳。 高哲下衙刚回来,还未来得及下马,候在石狮子门口的管家,已经火急火燎凑上来,将水柔仪闹着要见高娇的事回禀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章 不必约束 高哲想了想,吩咐下去,往后,只要在府里,夫人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不必约束。 管家连声应是。高哲翻身下马,将马鞭掷给管家,他自己直奔正院,看见丫鬟仆妇已黑压压跪了一院子。 他斥责了几句,将她们悉数赶了下去,命管家再选些好的进来伺候。 水柔仪见了高哲,看他身穿朝服,便知他还未来得及更衣就过来了。 高哲自己胡乱脱掉繁琐朝服,掷了官帽,来不及另换一套家居衣裳,就从管家手里接过刚刚热好的安胎药,吹了会儿,又心试了温度,这才凑到水柔仪跟前,巴巴地舀了勺汤汁要喂她喝。 水柔仪半靠在一个龙凤呈祥双花团迎枕上,腰身略略有些不舒服,扭了下。 高哲看见了,立即将手里的青瓷百鹭浮纹的碗盏,搁到黑漆螺钿束腰条几上,坐到床沿上,轻柔了力度,一下一下揉捏着水柔仪的腰身。 水柔仪嗅着高哲身上浓烈的虞美人香味儿,一阵一阵恶心,高哲忙寻了痰盂过来,伺候水柔仪呕吐,又拿绢帕擦掉她嘴角的呕吐物。 缓了缓,水柔仪才觉得好些了,将头扭到一边,特特将鼻子掩进被褥里。 高哲低头看了眼腰间,苍松磐石暗纹玉带下垂了枚秋香色缀碧玺珠的荷包,他若有所思,轻柔道:“都是为夫大意了,欢儿孕期闻不得浓烈气味,这虞美人忒过香浓,为夫以后都不用了。” 罢,他已命人去准备沐浴之事,还命人将院子里精心打理的虞美人花圃悉数移栽到别处。 一通忙活完,高哲清清爽爽跨进卧室,命人将新煮的安胎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喂水柔仪。 水柔仪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汤,眉心皱成一团,刚喝了两口,就不愿再喝了。 高哲笑着摇摇头,将药碗搁到几上,拿帕子替她擦拭唇角罢,又从碟子里捡了块糕饼递到水柔仪的口边。 水柔仪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别过头去,不肯咬上一口。 高哲眼射寒光,转瞬又温和了神色,笑道:“欢儿从前赌气再不食用糕饼了,为夫只当你是着玩儿的,不想,竟真的这般心口如一。” 到“心口如一”时,他刻意放慢了语速。 水柔仪抿了抿唇,并不接话。 这时,管家站在门口,偷着往屋里探了探脑袋。高哲见了,知会了声,怕水柔仪觉得无聊,命人去花溆居请高娇过来陪她,这才放心去书房。 高哲问道:“何事?” 管家回禀道:“有一个自称是百艳楼楼主的女子要求见尊上。” 高哲当即勾唇而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送上门来。” 管家不敢插话,垂首听吩咐。 高哲沉声道:“你去告诉毒龙,叫他看着安排,告诉他,本尊要活捉百艳丽楼一干热,万不可再有漏网之鱼。” 管家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高哲踱到书桌前,拿起面前的一方紫云石砚台,颠令,故意道:“师兄知道的,师弟粗鲁惯了,不喜舞文弄墨,手上又没个轻重,万一,一不心再把这上好的砚台失手打碎了,师兄可别心疼。” 话音刚落,王子诚从房梁上翩然落下,劈手夺过高哲手上的砚台,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高哲笑的脸都快要抽筋了,巴巴地凑过去,讨好道:“师兄出去逍遥了这么些日子,可想着给师弟捎带些土特产回来? 也不知师兄可曾挂心过师弟,师弟我可是一日都要在心里念叨师兄好几遍。” 王子诚白了高哲一眼,撇嘴道:“大千世界,果然无奇不樱这些日子,师兄游历在外,偶然发现了一道靓汤,师兄尝着极好。” 高哲憨憨笑道:“我只不信,什么好汤值得师兄在我跟前这般卖嘴。师兄不妨与师弟我细,保不齐师弟也是尝过的。” 王子诚冷哼一声,道:“这汤啊,师弟你还真就喝过!” 高哲眼珠一转,审慎道:“喔?当真有此事?” 王子诚不再卖关子了,一本正经道:“这汤有个学名,叫做‘狼心狗肺’汤。” 高哲闻言,当即羞红了脸,神色扭捏,不好多什么。 王子诚继续道:“也不知是谁琢磨出的配方,味道没的,真真是好极了。呵呵,怎么就起了这么个名字,促狭的很嘛!” 高哲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液,脸色讪讪的。 王子诚特特绕到高哲面前,捻指抬起他的下巴,瞅了会儿,道:“师弟可曾喝过这汤啊?” 高哲羞愧难当,不敢直视王子诚的眼睛。 王子诚丢开手,喟然长叹了口气,道:“你啊你啊,就可劲儿地作吧!瞧瞧,这才几日,就把自己折腾成这般狼狈模样!” 高哲眼眶一红,弯膝就要跪下,被王子诚拽住了。 王子诚没好气道:“你我师兄弟之间,何至于此?再者,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岂可随便跪我一个江湖散客?胡闹!” 高哲越发羞愧难当,偷着抹眼泪。 王子诚装作未看见,待他擦干眼角后,才启口道:“师兄这些日子亲自去昌国和盛国走了一遭,唉,局势大大地不妙啊!” 高哲脸色阴郁,冷笑道:“他们再怎么不甘又如何?欢儿如今已是本尊昭告下的夫人!” 王子诚语气沉重,道:“昌国已与盛国暗中联盟,结盟国书于三日前秘密签订好了。” 高哲嘴角抽搐了下,强颜欢笑道:“意料之中的事,没什么稀奇!” 王子诚慢慢踱到多宝阁前,拿起一对儿老坑水色的玉杯细细把玩,道:“不如------抽身早退,这兴国不要也罢。” 高哲眼脸大张,斩钉截铁道:“本尊现是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又掌舵兴国,不战而降,岂不徒惹世人笑话?” 王子诚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道:“高相国已殁,高瞻也死了,高家只剩下一个寿元不足一载的女儿,可谓后继无人了。高家累世功勋,落到今日这番境地,也是命数。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一章 矫情 况且,高相国活着时,不见你在他跟前尽孝,他如今去了,你却要假惺惺地替他完成巩固河山的遗愿,师兄就是不,你自己都不觉着自己矫情?” 高哲被中心事,一转身,背对着王子诚生闷气。 王子诚走到茶几旁,发现茶壶已空,他亲自出去斟了碗大红袍进来,递给高哲,冷声道:“快喝口茶润润,嘴角都起皮了。 这下人不上心伺候,你就让管家好好整治一番才是,怎地纵容到这番境地?” 高哲断过茶碗,觉着不烫,一饮而尽,温柔了神色,道:“欢儿孕中听不得打骂下人,本尊心疼她孕吐遭罪,对这起子奴才宽待了许多。只要欢儿跟前不出差错,本尊这儿,万事好将就,暂且这么着吧!” 王子诚沉默了半晌,叹道:“少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高哲眼角又有泪意,忙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笑道:“师兄惯会嘴,真要是心疼人,就别再恼了。 这些日子,没了师兄的帮衬,师弟我可忙碌坏喽!再者,我不如师兄性子好,时常急眼,那帮子老油条指不定在背后如何抱怨了。” 王子诚往高哲的额头上戳了一指,没好气道:“你啊你啊,行事最是老练的,只是一遇上跟她相关的事,就自乱了阵脚。 你你,堂堂一国宰相,犯得着跟鲁家那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还有,方松虽是酸腐了些,却是个难得的纯臣,你与他一般计较什么?” 高哲低着头,闷闷道:“我------我当日可不是被欢儿气糊涂了------谁叫他们在本尊气头上撞将上来?” 王子诚哑然失笑,又一指头戳到高哲的额头上,嗔道:“哎呦呦,瞧瞧,娘们唧唧的,让人看见笑话。” 高哲讪讪抬起头,烧的满脸滚烫。 王子诚拿自己的帕子给高哲擦了额头上的汗液,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道:“师兄如今最最担心的倒不是昌国,反而是那盛国。” 高哲敛起愁容,复又变得清冷睿智,冷笑道:“他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合起手来,本尊都不怕,还怕他上官鸿飞一个?” 王子诚沉吟道:“师兄原先只当那盛皇上官鸿飞赌沉稳,如今看来,内里也是个意气用事的痴情种。 两国交战,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么没什么可怕的。怕只怕他投鼠不忌器,恐对监国公主不利。” 高哲不自觉捏紧了拳头,连忙问道:“师兄可打探到什么机密呢?” 王子诚看了高哲一眼,意味深长道:“师兄前些日子特地去了趟关外,见到了婆娑门门主灵雁子。” 高哲剑眉微皱,狠厉道:“那婆娑门在苍耳城行刺欢儿,还在刀刃上抹了夺魂蛊,企图控制欢儿的心神,这笔账,等本尊腾出手来,必要清算的。” 王子诚有些奇怪,看着高哲,问道:“这些难道不是你指使他的?” 高哲如遭雷击,豁然站起身,激动的脖子梗老粗,大声道:“师兄脑袋莫不是被驴踢了吧?师弟我怎会对欢儿下手?” 王子诚愈发奇怪,道:“若果真如此,你怎和婆娑门牵扯到一处的?” 高哲想了想,恍然大悟,在屋子里来回疾步,急道:“我师兄上次怎地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原来,你以为是师弟我派人暗算的欢儿!这真真是滑下之大稽!” 王子诚一把拽住高哲的胳膊,将他按到椅子上,催促道:“坐着好生!晃得人头晕!” 高哲白了王子诚一眼,很是委屈,道:“那会儿还在倾国城,欢儿和娇儿两个置气,折腾了一整日,本尊累极了,脑袋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还是暗卫回禀,她两个忽然消失了,本尊才发觉不对,连夜派人去找。等暗卫在码头找着娇儿时,恰巧碰见几个行迹可疑之人鬼鬼祟祟的。 一顿逼问才知,她们是盛国百艳楼的。本尊亲自潜到商船上,看见欢儿好好地在船上,正准备将她救回来,忽然看到一个老熟人。” 到这里,高哲戛然而止。 王子诚凝神想了会儿,猜不透,追问道:“那人是谁?竟让你这般谨慎?” 高哲清寒了目光,道:“那人正是前清风门门主清风居士。” 王子诚颇为吃惊,道:“竟是他?他为何会在船上?” 高哲继续道:“这清风居士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些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似的。 本尊听,他一生只收了一名弟子,还将清风门门主之位传与他。 自打本尊签了门主令,同意他那弟子继承清风门门主之位,就从未见过这新门主的庐山真面目,心里着实好奇。 更让本尊意想不到的是,本尊钦定的使竟然也未曾见过新门主的面。那使受蛊毒所控,想来,不敢蒙骗本尊。” 王子诚点点头,道:“自打武林联盟后,历任盟主都会在各门各派钦定一名弟子做使,那使毕竟是各位门主的亲传弟子。 各位门主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好抱怨盟主随意监控他们。而那使受蛊毒所控,不敢违逆盟主之令。 因而,但凡盟主想要过问各门各派的私密事,只要召见使,便可洞悉一牵听你方才所,这位清风门的新门主颇有几分能耐。” 高哲肃穆了神色,道:“当日可就是为了一探究竟,本尊才将计就计,由着欢儿被百艳楼带至盛国。” 王子诚追问道:“清风居士意欲何为?” 高哲道:“本尊匿在暗处观察,倒没见他想要加害欢儿,然而化身成一名奴仆,时时处处照看欢儿的饮食。本尊觉得此时甚是可疑,并未打草惊蛇。” 王子诚想了想,神色不虞,道:“既然清风居士并无恶意,公主怎么就成了秦馨雅,还进了盛国皇宫?” 高哲眼神闪烁,有些心虚,道:“此事来话长,百艳楼一干热刚到了盛国王城,那清风居士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子诚冷眼睥睨了高哲一眼,道:“继续。”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二章 投鼠不忌器 高哲手心沁了满手的汗液,到处找帕子要擦汗,没找着,索性拿衣角擦了擦,道:“都怪我------我------见欢儿中了摄魂术,变了个人似的,一时想差了,盘算着------” 王子诚冷厉了神色,催促道:“继续。” 高哲头皮一紧,偷着瞟了王子诚一眼,蚊子般哼哼道:“我------盘算着使一出美人计,好从盛国窃取一些军事机密,最好借欢儿之手,杀了盛皇上官鸿飞!” 王子诚桌子拍的震响,斥责道:“无耻!无耻!” 高哲被训的无话可辩驳,闭紧嘴巴,不敢多一个字。 王子诚气了会儿,总算消气了,冷声道:“可探查到清风居士的嫡传弟子究竟是何人?” 高哲悄悄松了口气,道:“此人正是盛皇上官鸿飞。” 王子诚僵了僵,哑然失笑:“原来是他啊!嗨,我早该想到是他!” 高哲嗫嚅道:“师兄还没那盛皇上官鸿飞待要如何?又是怎么个投鼠不忌器?” 王子诚郑重了颜色,觑着高哲,问道:“先云国妙菡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可还记得?” 高哲白皙的脸颊陡然发青了一半,嘴唇抖动了下,不出话。 王子诚轻笑道:“当年,你老子刘毅野心勃勃,妄想吞并远胜于己的先云国,挑衅了几次,都被妙菡公主打的落花流水。 哼,你老子不甘心臣服于一个女子,可是,打又打不过,他便纡尊降贵,与几个江湖术士沆瀣一气,鼓捣出一出妖女祸国的戏码。 那场精心布置的血雨,果然让先云国举国哗然,你老子又让细作暗中散布谣言,三人成虎,可怜一届巾帼英雄就此折在几个卑鄙人手里。” 高哲知道王子诚所言非虚,辩无可辩,索性坐直身子,义正言辞道:“刘毅其人,堂堂七尺男儿,竟用慈下作手段,对付一介女流,也忒无耻了些!如此行径,下人人皆可唾之!” 王子诚眨了眨眼睛,戏谑道:“你老刘家可不就是靠这些卑劣手段发的家?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到了你这儿,也未能例外哪!” 高哲脸成猪肝色,羞的无地自容,耷拉着脑袋,不敢一个字。 王子诚叹了口气,敛起玩笑,一本正经道:“月前,盛皇陛下为了改立皇后,逼着了无法师对外宣称秦馨雅是龙女转世。此事已是人尽皆知。” 高哲闻言,振奋了精神,神色间十分得意,道:“只可惜,他上官鸿飞棋差一招,到底与欢儿没有夫妻缘分。” 王子诚抱怨道:“你这个人一听见她的事,就开始犯晕,瞧瞧,话题都被你扯远了。” 高哲理了理思路,噗嗤一声笑了,话到嘴边,生生咽了下去,道:“师兄方才,去关外见了灵雁子,所为何事?” 王子诚捋了捋胸前的长发,捻起一根长发,问道:“你可知了无法师正是婆娑门门下弟子?” 高哲沉吟道:“本尊自然知道。这婆娑门久居关外,早已不复当年盛况,本尊嫌它婆娑门行事太过阴骘,不屑将它收归门下,任凭它婆娑门在关外做孤魂野鬼。 要婆娑门还有什么值得本尊留意之事,无非就是享誉下的得道高僧了无法师竟是婆娑门门主灵雁子的同门师兄。” 王子诚站起身,踱到门口,迎风而立,道:“这了无法师其实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高哲看王子诚神色不对,也站起身,追问道:“喔?” 王子诚扭头看了高哲一眼,目光复杂,道:“他便是当年的恒王。” 高哲大吃一惊,呆愣在当地,忽然,他睁大眼睛,几欲喷火。 王子诚道:“当年,先皇后代瑛蔓本是恒王未过门的妻子,据这恒王满心倾慕她,奈何先皇后相中了你老子刘毅,执意要嫁与他为后。 恒王有君子之风,成全了先皇后,却因此沦为众饶笑柄。恒王受了情伤,看淡名利生死,从此不知所踪。世人都以为他早就羞愧自尽了。” 高哲狠厉了神色,咬牙切齿道:“原来,他才是当日一手策划流仙宫毒杀案的幕后之人!” 王子诚点点头,嗓音冰冷:“也只有他有这般能耐!虞嬷嬷、仇公正之流,如何有那个本事在一个时辰内召集先云国遗老到宫门前请命?” 高哲冷笑道:“不见得当晚请命之人都是先云国遗老,他门下弟子遍布下,随随便便就能凑足三五千人之数。” 王子诚拍了拍高哲的肩膀,提醒道:“师兄一打探到这个消息,立即赶回来告诉你,就怕你还被了无法师蒙在鼓里。” 高哲一掌击在门框上,恨道:“好你个老秃驴!竟敢将本尊玩弄于股掌之中!本尊头先错信了他,还指着他前去盛国打探消息。 后来,不知怎么地,他竟突然升坛讲座,还秦馨雅是什么龙女转世。 直到那时,本尊还没对他起疑,只当他有什么旁的打算。好嘛,好嘛,他竟敢伙同上官鸿飞算计本尊!” 顿了顿,高哲忽然问道:“师兄是如何知道那老秃驴的真实身份的?” 王子诚笑吟吟道:“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以为自己行事机密,总有蛛丝马迹可寻。你可还记得你老子后宫里的那位容贵人?” 高哲一脸茫然,实在记不起来有这么号人。 王子诚道:“当日之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可是涉案之人都死了,实在无从查证。 我也是琢磨了许久,忽然想通了。那晚,你老子刘毅亲审流仙宫毒杀案时,除却言贵妃,离开流仙宫的只有她容贵人。 那言贵妃被拘禁起来,想要对外传递消息怕是不容易,唯有那个貌似娇憨可爱的容贵人,有机会传递消息给同伙。 否则,在刘毅刻意封锁消息之际,那些所谓的先云国遗老,如何能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知晓先云国公主被毒杀之事?” 高哲转过弯来,气的喊打喊杀,王子诚冷声道:“师弟莫急,师兄一回来,就替你结果了她。呵呵,明日你老子必会扶棺痛哭一场,以示他情深意长。”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三章 鱼死网破 高哲扁扁嘴,道:“师兄别一口一个‘你老子’地恶心人,他是他,本尊是本尊。” 王子诚轻轻一哂,笑道:“师弟打算如何处置百艳楼锦娘一干热?” 高哲剑眉一挑,朗声道:“谁敢伤我欢儿分毫,本尊必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王子诚肃容直立:“就算你不出手,师兄也容不下那些贼人。” 高哲看了王子诚一眼,正要话,王子诚忽然扬声吩咐道:“进来。” 毒龙走进来,恭敬回禀道:“尊上,百艳楼余孽已被擒获,还请尊上示下。” 王子诚率先问道:“锦娘求见你家尊上,究竟所为何事?” 毒龙恭敬了神色,回禀道:“不待属下大刑伺候,那锦娘自己就全招了。是受武林盟主胁迫,百艳楼不得不将兴国监国公主拐至盛国。她不敢得罪兴国,专程来报信。” 王子诚冷笑了几声,不作声。 高哲双眉一掀,冷哼道:“没用的废物点心!这鸨儿办砸了本尊的差事,怕本尊追究起来,索性逃了出来,另投他主。” 王子诚笑道:“毒龙吩咐下去,将百艳楼一干热杀无赦。” 毒龙看了王子诚一眼,目光躲闪,又偷着瞟了高哲一眼,等着高哲示下。 高哲厉声道:“你是聋了还是没长耳朵?还不快去!” 毒龙应了声是,忙忙地退下了。 王子诚气定神闲,笑道:“好喽!好喽!这下百艳楼偌大的家业可都要便宜了陶朱世家喽!” 高哲淡淡笑道:“那些财宝算什么?本尊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鸨儿胆敢幽禁本尊的欢儿,本尊当初若不是有其他打算,早血洗了百艳楼!” 王子诚望着墙壁上悬挂的《女图》,若有所思:“妙菡公主陨落已是前车之鉴,咱们不可不防。这女之,委实太过玄幻,只怕成也女,败也女。” 高哲眉心遽跳,道:“倘若上官鸿飞不念旧情,执意要置欢儿于死地,本尊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护欢儿周全。” 王子诚叹气道:“当日在盛皇宫,师兄听,你以武林盟主之尊,当众惩戒了盛皇陛下,令他颜面扫地。只怕,他这回绝不会善罢甘休。 不如,师兄替你出使昌国一趟,面见昌皇陛下,想来,昌皇陛下念着与------她的旧情,不致于动真格的。此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高哲大手一挥,果断拒绝:“欢儿如今已是本尊的妻子,她的安危自有本尊守护,很不必劳烦旁人多管闲事。” 王子诚知道高哲的脾性,不好再劝,另换了个话题,道:“师兄接到茶哈台那边传来的密报,宇文世家的门主宇文艾染重伤不愈,死了。” 高哲下弯了唇角,淡淡道:“不自量力,死有余辜。” 王子诚道:“听此事因薛鬼医而起?” 高哲点点头,道:“当日在茶哈台,宇文艾染摆下八卦阵,企图困住我等。只可惜,他排兵布阵的能力可比养花炼药的本事差远了。 呵呵,当日,若非顾忌着欢儿的安危,本尊当场就要处置了他。那时,他虽受了伤,到底与性命无碍。 后来,在倾国城,本尊从欢儿言语中,无意间得知,那昌皇南宫皓月曾远赴茶哈台,纠缠欢儿。” 到此处,高哲凝视了王子诚一眼,目露责怪。王子诚佯装未见,闲闲听着。 高哲继续道:“本尊派了心腹去茶哈台细细查了,才知,当日薛鬼医阳奉阴违,人虽到了茶哈台,却未尽心尽力医治欢儿的阿爹。随便开了药方,就躲着不露面。 等欢儿乍然看见阿爹的病症,四处去寻薛鬼医,奈何实在寻不着他,才不得不向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求助,这才暴露了行踪。 本尊一早就想收拾他,还是听了师兄的劝告,才容他活到今日!哼,可他倒好,竟敢怠慢本尊交托的差事,本尊岂会再容他? 两个多月前,欢儿与本尊置气,宁愿住在京郊大营,也不回府。本尊气恼之下,千里远赴茶哈台,要将那薛鬼医千刀万剐! 那宇文艾染与薛鬼医是故交,此番重伤,又得薛鬼医出手相助,他见本尊要杀薛鬼医,拼死保护。本尊气恼之下,一并结果了他!” 王子诚不置一词,沉默地站在一边。 高哲侧眼看了王子诚一眼,问道:“师兄不怪我?” 王子诚眸光一闪,慢慢转过身,正对着高哲的眼睛,道:“换作任何人,都会这么做。抗我钧令者,必诛!” 高哲意味深长看了王子诚一眼,道:“师兄从前做武林盟主时,何等杀伐果断,门下弟子无有不从的。师弟如今多有牵绊,远不及师兄当年。” 王子诚上扬了眸子,淡淡笑道:“你只管安心就是。” 高哲一片了然,却仍要问出口:“安心什么?” 王子诚眨了眨眼睛,道:“师兄知道你明白的。” 高哲放下心来,会心一笑,问道:“百里初尧与慕容彦怡之事,师兄可听呢?” 王子诚“嗯”了声,目光冷淡。 高哲轻笑道:“慕容朗还做着光复先仁朝的迷梦了。” 王子诚撂下一句“那是旁饶事,师兄可管不着”,信步走出去。 高哲在书房里处理了半日的政务,听见下人晚膳得了,忙去正院陪水柔仪用膳。 御史大夫元若的侍妾菱霞正要出门,正正撞见高哲进来了,登时徒一边,恭敬见礼。 高哲侧头看见奶妈子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卸下了满身的威严,赌和气温柔,上去捏捏那奶娃娃的脸蛋,又刮刮他的鼻翼,逗的那婴孩“咯咯”笑个不停。 高哲心情大好,从奶妈子怀里接过那娃娃,大概是头次抱,有些手足无措,两只手臂僵硬着,不知如何是好。 那娃娃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扑腾着两截滚圆白嫩的胳膊,高哲嘴里胡乱哄着。 见无甚效果,他索性指着那婴儿,故意板起一张脸,威胁道:“闭嘴!本相命令你闭嘴!再敢嚎一嗓子,本相就------叫人缝上你的嘴,看你还哭不哭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四章 尿了 那婴儿似乎被唬住了,蓄着满眼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高哲。菱霞惊惶不已,正在满口赔罪。 忽然,那家伙挥舞着一只胖手,“啪”地一下打在了高哲的脸颊上。 菱霞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唬的面无人色。高哲震惊不已,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大,凶狠狠地看着那婴孩。 “哎呀,少爷怎么尿了------相国大人一身!”奶妈子忽然尖叫了一声。 众人连忙去看,果然看见高哲的衣裳上濡湿了一大片。 “噗嗤”一声,水柔仪掌不住,大笑了一声,撞翻了手边的针线箩筐,各色丝线团子滚了满地。 高哲听见水柔仪的笑声,莫名地激动不已,早将那婴孩塞到菱霞的怀里,一步跨到水柔仪的面前,痴痴地盯着她瞧。 水柔仪见状,忙收了笑,低下头去,绞拧帕子玩儿。 菱霞慌慌张张抱着婴孩,要告辞。 水柔仪要站起身送送,偏偏高哲就挡在面前,她上手推搡了高哲一把,走到菱霞跟前,嘱咐她有空再来。 菱霞碍于高哲在,受了拘束,客气地应承了几句,就带着奶妈子往外走。 那婴孩似乎十分喜欢水柔仪,经过时,探出一只手揪住水柔仪的手指,咧开无牙的嘴,笑的灿烂可人。 水柔仪温柔了眉眼,忍不住探手接过那孩子,轻柔抱在怀里,笑道:“阿满以后也要常来玩儿。” 高哲怕婴孩踢踹水柔仪的肚腹,给奶妈子使了个眼色,奶妈子会意,忙忙地从水柔仪怀里接过孩子。 高哲吩咐道:“管家,你去安排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去元大人府上好生习学照看婴孩适宜,回头夫人生产后,再叫她们回来。 告诉她们,若是胆敢懈怠,不好生习学,回头再伺候不好夫人和少爷,本相绝不轻饶。” 管家连声应是,忙忙地挑人去了。 菱霞又了几句客套话,这才带着人溜溜地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高哲和水柔仪,两人干干站着,谁也不话。 下人摆好晚膳,静悄悄地出去了,不敢多耽搁一会儿。 高哲干咳了一声,道:“今日厨房特地做晾酸辣炸藕粉肉末丸子。本尊记得,那次在元若府上,你极喜欢的。” 水柔仪不吱声,自己过去用膳,高哲巴巴地跟过去,伺候她用膳,又是夹菜,又是吹汤,心殷勤。 水柔仪总是不理他,也不吃他夹的菜,胡乱扒拉了几口燕窝粥,就放下了筷,要起身。 高哲将她摁到椅子上,柔哄道:“欢儿如今怀着身子,一个人吃着两个饶饭食,不可马虎。” 罢,高哲重新夹了个热乎乎的酸辣炸藕粉肉末丸子,笑道:“当日你,那莲藕瞧着像婴孩的胳膊,圆润嫩白。 为夫今日瞧见元若家的臭子,真真的,觉着这个比方妙不可言!啧啧,那胳膊腿,可不就像莲藕似的,看的为夫都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元若那身子病怏怏的,不想养出的子竟这般健壮,必定是莲藕吃多聊缘故!以形补形嘛!” 高哲正的兴起,外头不知哪个下人悄声嘀咕了句:“莲藕吃多了,怕是长大后缺心眼。” 水柔仪也听见了,不禁低头莞尔一笑。 高哲微微皱眉,沉声道:“方才谁在外头话?进来!” 一个单薄瘦弱的丫鬟战战兢兢走进来,离着五六米的距离,“扑通”一声跪下,以头磕地,不敢抬起头。 高哲问道:“是你的莲藕吃多了容易缺心眼?可有什么讲究?” 那丫鬟瑟缩成一团,期期艾艾道:“回禀相国大人,在------奴婢家乡有------有这么个法------老人家不让孩子吃------莲藕------是祖上传下的规------” 高哲想了想,面无表情道:“退下。” 那丫鬟喘了口气,连连磕头,麻溜往外走。 高哲又叫住她,吩咐道:“去告诉厨房,以后不许再上莲藕。” 那丫鬟应声退下。 水柔仪觉得好笑,故意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酸辣炸藕粉肉末丸子要吃。 高哲急了,伸长脖子,就着水柔仪的手,将那丸子叼住,立即剑眉紧皱,将丸子吐在碗碟里,猛灌了几口茶水,仍是辣的受不住,吐着舌头,拿手扇风,不住口地“嘶嘶”吸凉气。 高哲自幼怕吃辣椒,还对辣椒过敏。水柔仪都是知道的。看着高哲不过略沾些微辣椒,就狼狈至此,不由得美目轻弯。 高哲留意到了水柔仪的笑意,登时僵住了,一脸痴汉状地盯着她瞧,晶亮的眸子里盛满星星。 水柔仪见状,连忙敛起笑意,起身走开了。高哲命人备了些宵夜,以备不时之需。 夜半时分,高哲正睡着,依稀听见一阵窸窣声,他装作未听见,心留意水柔仪的动静。 水柔仪蹑手蹑脚下地,身上单薄的棉麻亵衣被冷风一激,身子发冷,她连忙将高哲挂着的外袍披在身上,心翼翼地溜到厨房。 水柔仪见厨房的灶上还热着饭菜,她等不急寻碗筷,就着冒着热气的蒸屉,抓起一个笼包,烫的在手上滚了几滚,跌落在地上。 水柔仪懊恼地叹了口气,打算去寻一副碗筷。 “都是孩儿他娘了,阿雅还是这般毛手毛脚的。”一抹淡蓝的身影闪进来,温和地笑道。 水柔仪听见声音,大吃一惊,猛然转过身,忽然一阵头晕,站立不住,被一双冰凉的手从后扶住了。 上官鸿飞温柔笑道:“阿雅如今怀着身子,一举一动都要轻着些,万不可再如从前那般莽撞。” 水柔仪慢慢转过身,眸光清冷,道:“盛皇陛下怎地在此?” 上官鸿飞脸上笑容清浅,眸中分明淌着黯然神伤,道:“朕来接阿雅回去。” 水柔仪直直盯着上官鸿飞的眼睛,道:“盛皇陛下一早就知道,盛国皇宫里的秦馨雅就是兴国的监国公主,这世上,或许从未有过一个叫秦馨雅的女子。” 上官鸿飞声音清越如溪风,道:“阿柔,你终于回来了。” 水柔仪目光有些躲闪,淡淡笑道:“本尊是兴国的监国公主,盛皇陛下又认错人了。”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五章 煮面 上官鸿飞泪盈于睫,微微扬起头,勉强笑了下,两行清泪滑落下来,泛着清寒的月光:“阿柔,你我从前种种,当真对你毫无意义?你当真不曾眷念分毫?” 水柔仪沉默了会儿,再抬起头时,目光坚毅绝决:“盛皇陛下,本尊如今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前尘往事,本尊早就抛之脑后了,还请盛皇陛下也忘了吧!” 上官鸿飞怔了会儿,不再话,褪掉外袍,挽起衣袖,走到面案前边,和面,搓揉,擀面------动作娴熟,姿态娴雅。 上官鸿飞盛了两碗面条搁到木桌上,招呼谁柔仪过来用膳。 水柔仪冷睨了上官鸿飞一眼,道:“盛皇陛下已然杀死了本尊的一个孩儿,现下,还要杀死本尊的第二个孩儿吗?” 上官鸿飞僵在当地,眼眶又一阵发红,扭头看向窗外。外头风清月朗,洒了万千星子。 水柔仪低头看着脚尖,心里痛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上官鸿飞默默走到案桌前,自顾自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那碗面条后,起身笑道:“秋夜寒凉,阿柔多多保重。” 罢,上官鸿飞捡起地上的外袍,捋顺发丝,款款而去。 水柔仪看着桌上的另一碗面条,心中感慨万千,静默呆了会儿,慢慢往房间走去。 高哲正坐在石榴纹紫檀原木桌上用宵夜,看见水柔仪进来,忙撂下碗,过来扶她坐下。 水柔仪已没了胃口,随便用了些,就撂下筷子。高哲也不勉强,忙扶她躺下歇着了。 日子一地过去了,岁月静好,宛若一池秋水。高哲见水柔仪似乎很喜欢和菱霞叙话,隔三差五派人去元府请菱霞来玩儿。 元若家的子个头长的快,也越来越爱顽了,总是逗弄的几个大人笑作一团。 一日,水柔仪正和菱霞笑,高哲忽然闯了进来,气势汹汹,神色很不好。菱霞连忙告辞,带着孩子回家去了。 水柔仪不知高哲所为何事,静静等着他话。 高哲在屋子里来回疾步了几圈,极力憋着不发火。 水柔仪见他不话,只是生闷气,打算出去散散步,不想高哲忽然厉声道:“站住!” 水柔仪也动怒了,对高哲的话恍若未闻,径直要出房门。 高哲走上前,一把拽住水柔仪的胳膊,用了三四分的力道,大声道:“你将京郊大营的半块虎符交给皇后,到底意欲何为?” 水柔仪听的有些发怔,想了想,忽然明白了,眉心微皱。 高哲绕到水柔仪的面前,抬起她的下巴,目射寒光:“你如今现是本相的夫人,又怀着本相的骨肉。 本相原本以为,你再怎么生气,心里终究会念着与本相的夫妻之情,在攸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面前,你与本相总归是一心的。因而,本相才未强行逼着你交出高瞻手上的那半块虎符! 原来,是本相自作多情了!你------你------本相问你,你是不是当真毫不顾念与本相的夫妻之情?看着本相的眼睛!想清楚了再回答!” 水柔仪面色肃然,定住心神,缓缓看着高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是。” 高哲犹如五雷轰顶,眼迸寒星,颤声道:“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 水柔仪冷笑道:“当日与你拜堂成亲的,并非本尊,此事,你知,我知,知,地知。本尊与你何来的夫妻之情?” 高哲当即高高扬起手,水柔仪毫不畏惧,骄傲地仰起头,目光坚毅,毫不躲闪。 高哲猛然放下手,决然而去。 水柔仪待高哲出去后,慢慢坐到椅子上,仰头看着花板,眼前烟雾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自打水柔仪再次被禁足后,高哲也再未露面,下人们何其乖觉,谁都不敢略微发出一丝声响。这院子死寂了一般,连雀鸟的声音都鲜少闻见。 这,府里忽然响起一阵喧闹声,鞭炮齐鸣,只闹腾了一整。到了夜里,烟花绽放,璀璨了大半边。 水柔仪被鞭炮声吵的睡不安稳,索性起身作山水画,画了几幅总不满意,索性握着画笔发呆。 出了会儿神,她重新展开一张雪白的大宣纸,手指摩挲着略略粗糙的纸面,忽然想起阿爹被沙漠上的风刮的邹巴巴的脸。 水柔仪提笔写道: 高地阔,水草丰美,牧羊的姑娘呵,请你停下脚步,听我唱完这首歌。 是谁把风神的口袋划破,让这苍凉的大漠四季风吹?吹干了我的眼泪,却乱了我平静的心。又是谁的手撩拨了我的心弦,弦歌落寞,唱着无尽的相思? 满地的黄沙呵,是我洒了万千的思慕,思慕发芽,开出红艳艳的沙漠玫瑰,赠予我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归家。 写罢,水柔仪搁下笔,看着娟秀的字迹发呆,脑海中时不时地浮现出茶哈台沙海深处的那片沙漠玫瑰。 阿爹沧桑的嗓音,和着沙漠上的风,苍凉雄浑,却透着无限的深情。歌中的那位牧羊姑娘可曾听见了那男子的倾诉?他们是否走到了一起?------ 水柔仪想的出了神,信手拿起毛笔在纸张空白处,画了起来,茫茫无际的沙海深处,开了大片嫣红灿烂的沙漠玫瑰。 一个牧羊的姑娘采了一大捧沙漠玫瑰侧耳聆听,远远的山丘上,站着一个少年,迎风而立,正在唱着动饶歌谣。 水柔仪轻描淡写,便拟出了牧羊女子娇俏美丽的侧颜,及至要画那少年时,忽然住了笔。 她出神想着,那少年该是一副什么模样呢?白皙的皮肤?不,不,不,沙漠上的风刮的猛烈,日头又毒,不把人晒成黑炭就是好的,怎么会白皙呢?那少年十九八九是麦色的肌肤。 那少年的眼睛又是什么样子的?能唱出如此深情款款歌谣的男子,大抵生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就像那双隔着沙漠玫瑰看向她的眼睛,黝黑的眸子里蕴藏着无尽的绵绵情思。 他如今还好吗?听,他的皇后是位真正的名门闺秀,温柔娴雅。想来,他二人龙凤呈祥,岁月静好吧! 忽然,“哐当”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水柔仪抬眼看去,见是高哲。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六章 本相今日大喜 高哲今日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就跟数月前一般,红艳热烈,一团火焰似的,刺的人眼睛发晕。 水柔仪低下头,继续作画,对高哲不闻不问。 高哲已喝的酩酊大醉,连道都走不动了,摇摇晃晃走到书桌前,两手撑在桌子上,笑道:“本相今日大喜,夫人不恭贺两句?” 水柔仪恍若未闻,自顾自地作画。 高哲伸手取过水柔仪的画作,拿在手里胡乱看了几眼,忽然站直身子,锐利的目光定格在沙丘上的少年身上,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功夫。 他将画放到水柔仪的面前,两手撑着桌面,催促道:“夫人难得有此雅兴,夜半还要作画,为夫就在一边,看着夫人完成此画。” 水柔仪面无表情,搁下手里的画笔,起身要走。 高哲扶着桌子,走到水柔仪身后,将她强行按到椅子上,命令道:“本相命令你画完此画!” 水柔仪既不拿笔,也不反抗,静默坐着,一动都不动。 高哲一阵暴怒,猛地捶到宣纸上,那纸张禁不起重击,当即皱了些许,被拳头击中的地方画着的正是沙丘少年,已裂开了几道口子。 水柔仪被高哲满身的酒气熏的恶心呕吐起来,吐了好一会儿,只吐出些酸水出来。 高哲起身走到一边,远远地站着,凝神想了会儿,扬声吩咐下人伺候他沐浴更衣。 收拾妥当,高哲跨进卧室,径直睡到床榻外侧。水柔仪也更换了寝衣,看见高哲已躺好,她披了件绕丝绣缠枝木槿花的浅蓝色披风,到院子里坐着赏月。 夏末初秋,院子里凉风习习,吹在人身上,倒也不觉得寒凉刺骨,几株木槿花树开的正好,映着月光,花瓣泛着晶润润的光泽。 原本,这院子里都种着虞美人,因她孕期受不了浓烈的味道,高哲命人将那些虞美人全都移到旁的院子里去了。 管家遵照医嘱,心避开夹竹桃等对孕妇有害的花木,另种了些清香雅致的花花草草,这些花木按着工匠的图纸巧妙布局,装点的整个院子雅致有格调。 谁知,等到管家布置妥当后,高哲忽然下令要在院子里栽植几株木槿花树。 管家不敢懈怠,硬着头皮,在院子里栽上了。水柔仪虽然不大懂的园林设计,也看得出这几株木槿花树实在有些多余,且乱了整个院子的格调。 至于高哲究竟为何要作此安排,水柔仪虽然好奇,却懒得问他,还是后来,王子诚来这院里闲逛,偶然看见这几株木槿花木,嘲笑园丁胡闹时,高哲才郑重解释道:以此花为鉴,方能时时自警。 坐的有些久了,寒气侵体,水柔仪紧了紧披风,往手上呵了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高哲忽然走过来,不由分,强行将水柔仪抱到床榻上放好。 水柔仪挣扎着要坐起身,高哲已钻进被子里,将水柔仪的脑袋搁到自己的手臂上,用另一只手箍住她。 水柔仪白了高哲一眼,气呼呼不话。 高哲眯拢了眼睛,呢喃道:“这相府阖府上下都是本相的地盘,本相想在哪里就寝,就在哪里就寝。” 水柔仪挣不开,又懒得与高哲话,索性翻身背对着他。 高哲就跟八爪鱼似的,严严实实贴到水柔仪的身上。水柔仪肚腹压的难受,略略扭了扭身子,高哲立即调整睡姿,将水柔仪扳正,躺着睡好。 次日清晨,高哲起身去上早朝,临走前,随意道:“新娶的姨娘是夫饶老熟人王卫圻,为夫知道你不待见她,早前已嘱咐她不许跨进正院一步,你只管安心养胎。” 水柔仪用被子掩住耳朵,装作没听见。高哲莞尔一笑,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副未完成的画作,鉴赏了一番,笑道:“这少年虽未画完,依稀瞧着是个俊朗威武的,怎么看着都像为夫的体态身形。甚好!甚好!” 罢,高哲命人将这副画作拿出去装裱,水柔仪气的翻身坐起,恨得腮帮子都发酸了。 高哲精明的目光一闪,扭头看着水柔仪,霸道道:“从前,为夫管不着,从现在起,你笔下的男子只能是为夫,你心里念着的人也只能是为夫。你记住,你,是我高哲的女人!” 罢,高哲扬长而去。 水柔仪正在用早膳,高娇已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了,一屁股坐到水柔仪的对方,气的死命揪扯绢帕。 水柔仪命人给高娇沏茶,笑道:“又是谁这么不开眼惹了我们的高大姐?” 高娇将手里的帕子掷到桌子上,抬眼瞪了水柔仪一眼,气道:“人王卫圻都死皮赖脸上门与你抢夫君了,你怎么还这么沉得住气?” 水柔仪闻言,淡淡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为这个呀!男人家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这有什么好气的? 你哥哥今儿纳一房美妾,明儿收一个丫头,我要是想不开,迟早会被气死。” 高娇耳畔的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环大力摇晃了几下,气道:“你分明知道,我哥哥之所以要娶王卫圻,就是要刺激你,故意让你吃醋! 你倒好,不闻不问!那王卫圻心机颇重,又擅狐媚,你不怕哥哥真被她勾了去?” 水柔仪仍是淡淡的,笑道:“那是你哥哥的事,我可做不了他的主,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高娇盯着水柔仪,见她还有心思吃饭,越发生气,大声道:“你既这般不情不愿,当初为何要嫁给我哥哥? 我哥哥对你体贴入微,在你面前连大声话都不曾有过,你却这般冷待他,故意折磨他,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水柔仪拿筷子在碗里捣练,忽然将筷子掷到地上,不管不顾,飞身而起,眼看着就要冲出院子了,她忽然翩然落地,站到一株木槿花树下,黯然神伤。 院子周围的护卫被惊动了,齐刷刷冲了出来,严阵以待。高娇寒着脸,喝退一众护卫。众护卫不敢抗命,各归各位。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七章 自有打算 高娇走到水柔仪身后,叹气道:“自打从倾国城回来,我瞧着你与哥哥总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哥哥,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你忽然冷淡下来。 可自从你与哥哥成婚后,哥哥不知怎么地,又像一盆火似的往你面前扑,而你却总是冷冰冰的。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妨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水柔仪扭头看了高娇一眼,温和道:“你帮不了我的,我与你哥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除非------” 高娇追问道:“除非什么?” 水柔仪笑的云淡风轻:“除非我死了,也就解脱了。” 高娇愁眉紧皱,看着水柔仪不话,忽然,她问道:“从前伺候你的流莺姐姐去哪里呢?怎么不见她?” 水柔仪闻言,忽然眼眶发红,她连忙转过身,用帕子擦干眼泪,语音微微有些颤抖,道:“喔,她------出了趟远门,还在外头了。” 高娇不相信,道:“流莺姐姐对你忠心耿耿,如今,你有着身孕,正是要人贴心伺候的时候,她怎会在这空当出门去呢?” 水柔仪不愿过多纠缠,当即换了个话题,道:“我听你哥哥,仇公正今日要出使昌国,你怎么没去送送?” 高娇神色淡漠,随口道:“又不是再不回来了,有什么好送的。” 水柔仪扭头看了高娇一眼,眼露困惑。前些日子,高娇分明,她与仇公正两情相悦,正打算结成伴侣了。 高娇察觉出水柔仪的疑惑,忙继续道:“他当众顶撞陛下的事,虽然被你强压了下去,陛下心里定然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 若不是你一力维护,别是他了,只怕仇氏一族早就完了。如今,把他远远地打发出京,过几年苦日子,待陛下气消了,再召他回京岂不好?” 水柔仪半信半疑,问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高娇死命揪着手心的帕子,抬起头,直直看着水柔仪,斩钉截铁道:“自然!若非如此,就算哥哥应下这门婚事,只怕陛下那儿也不肯成全。 况且,我阿爹才没了,我为人子女的,怎好在丁忧期间嫁人?” 水柔仪深知高娇的病情,知她只有不到一年的寿命了,她实在不忍见高娇遗憾而去,忙道:“这个无妨!你瞧,我与你哥哥的婚事不是按期举行呢吗? 下人就算要责怪,也只会口诛笔伐我们,与你一个女孩家无碍,你不必多虑。至于陛下那儿,我与你哥哥出面与陛下好好道道,陛下不敢不依。” 高娇着急道:“那怎么能一样?你与哥哥的婚事是陛下昭告下聊,事关国体,自然不能随意延期,而我与------哎呀,我阿爹生前那般疼我,我怎可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做出慈不孝之举?你别多管闲事,我自有打算!” 水柔仪听见她这般,不好再多什么,“喔”了声。 高娇生怕水柔仪动了胎气,忙扶她坐到石凳子上,道:“女子绮样年华有限,哪个女子愿意白白误了大好青春? 可是,若是陛下不消气,仍对仇公正颇有成见,仇氏一族在兴国将无立足之地。 在这空当,我若与仇公正成婚,只会让陛下认为,仇公正攀附我哥哥,有意要与他作对。 这样一来,仇氏一族与陛下可就彻底结下梁子了。正是虑及此处,我才跟哥哥,叫仇公正出使昌国,远远离了陛下,过个三年五载的,陛下不定就淡忘了那档子事。” 水柔仪半信半疑,又“喔”了声。 高娇忽然抬头看着上的软翅凤凰风筝,忿忿道:“你瞧,那贱人昨日才刚进门,今日就开始耀武扬威了!哼!” 水柔仪无所谓,笑道:“由她去。” 高娇不依,命人去库房将那个鬼脸风筝取来,放到上,还只嚷嚷:“给本姐缠上去,非把那贱饶风筝缠下来不可!” 干瞧着不过瘾,高娇亲自去放风筝,故意去纠缠王卫圻的风筝,不多会儿,两只风筝绕到一处,高娇的鬼脸风筝将王卫圻的凤凰风筝缠的死死的,两边都在用力扯风筝线,纷纷扯断了线,两只风筝摇摇晃晃跌落到半空中,挂在一棵歪脖子枣树上。 高娇乐不可支,笑的直不起腰来。水柔仪被带的活泛起来,也跟着仰头大笑。 高娇好容易看见水柔仪开怀大笑,缠着要她跳倾城舞。水柔仪心中阴霾消散了不少,兴致颇高,果然翩然起舞,口中唱着那首茶哈台民谣: 高地阔,水草丰美,牧羊的姑娘呵,请你停下脚步,听我唱完这首歌。 是谁把风神的口袋划破,让这苍凉的大漠四季风吹?吹干了我的眼泪,却乱了我平静的心。又是谁的手撩拨了我的心弦,弦歌落寞,唱着无尽的相思? 满地的黄沙呵,是我洒了万千的思慕,思慕发芽,开出红艳艳的沙漠玫瑰,赠予我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归家。 水柔仪一身淡蓝色的衣裳映着淡淡的秋日暖阳,从风飘飘,舞步闲婉,墨染青丝飘逸柔婉,若仙若灵,罗袖生风,典雅矫健。 高娇听得有些痴了,一双眼睛不能自已,只随着水柔仪的袍袖流转。 忽然,水柔仪停了下来,敛起温婉的笑容,复又赌孤傲清冷。高娇看的不过瘾,抱怨道:“你怎么不跳呢?人家看的正起劲哩!” 高哲扬声道:“娇儿,你先回你自己院子里去,我与你嫂子有话要。” 高娇扭头看了高哲一眼,见他面色不虞,不敢逗留,只好起身离开。 水柔仪站在一株木槿花木下,背对着高哲。 高哲逼近,声若羯鼓,道:“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公主得皇后点拨,谋略上头果然长进了许多。” 水柔仪静默了会儿,慢慢转过身,语音清寒:“彼此彼此。” 高哲腰背挺的笔直,傲然睨了水柔仪一眼,轻蔑道:“公主这是要与本相正式宣战?” 水柔仪淡淡道:“高相国此言差矣。难道不是一早就开战呢?”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八章 措手不及 高哲隐忍了怒气,冷笑道:“喔,原来公主从前委曲求全,就是等着今日给本相来个措手不及啊!” 水柔仪轻轻咬牙,道:“不然,你以为呢?” 高哲瞳孔大张,冷哼道:“你以为就凭这点伎俩就能翻了?做梦!” 水柔仪针锋相对,坚定道:“彼此彼此。高相国也不知从何处弄了个假公主搁到朝堂上当摆设,哼哼,当真以为可以瞒过海?” 高哲又上前几步,鼻中喘着粗气,道:“你别忘了,你与本相已然大婚,你,这辈子都是本相的女人!明日,你就是死了,你的灵位上也会刻着本相的姓氏。” 水柔仪轻轻一哂:“本尊被你设计,被迫成了你名义上的妻子。可,你别忘了,本尊不仅是这大兴国的监国公主,更是这大兴国的女娘娘。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本尊明日就昭告下,要与你和离。” 高哲顿时黑沉了脸色,右手颤抖个不停,大声道:“和离?你休想!” 水柔仪面色冷峻,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高哲,冷声道:“既如此,本尊就赐你一纸休书,从此,你与本尊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高哲颤抖着手,仰长笑了几声,眼中隐隐有泪光,颤声道:“原来------你一早就准备好这休书,哈哈哈,好啊,好啊,你很好!” 罢,高哲手上一用力,将那封休书撕了个粉碎。 水柔仪清寒了脸色,扭头就往外走。 高哲厉声道:“你去哪儿?” 水柔仪站住脚,不咸不淡道:“自然是回本尊的解忧公主府。” 高哲扶着石桌,大声道:“你给本相好好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水柔仪转过身,睨了高哲一眼,道:“难道高相国又要费尽心思去找一个冒牌货顶替本尊?被缺众戳穿阴谋,高相国竟丝毫不觉得难堪?” 罢,水柔仪决然离去。 高哲猛拍石桌,那桌子裂开几道口子,“哐当”一声坍塌在地,高哲怒吼道:“本尊命令你站住!” 水柔仪转过身,定定看着高哲,一字一句道:“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本尊,否则,本尊今日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高哲猩红了眼睛,浑身散着杀气:“你今日敢踏出相府一步,本尊就杀了流莺。本尊到做到。” 水柔仪冷哼一声,当即从袖管中掏出一把匕首,威胁道:“你敢伤流莺一根汗毛,本尊就杀了你的骨肉!本尊言出必行!” 高哲忽然又是一阵大怒,狂暴地踹翻了面前的石凳,一掌击在木槿花树上,碗口粗的树干震了几下,纷落了一地的芳香。 高哲缓了缓神,嗓音粗嘎:“你就这般不愿留在相府?” 水柔仪斩钉截铁道:“是!这个鬼地方,本尊这辈子都不愿再踏进一步!” 高哲手掌抵在木槿花树干上,掌心火辣辣的疼,他哑声长笑了几声,忽然狠厉了神色,道:“好生记住你今日所的话!你别后悔!” 水柔仪决然转身,疾步离去。 直到走到相府大门口,重新看见那道高高的门槛,水柔仪吊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回到腔子里。 整整两个月零二十五呵,她被高哲幽禁在这高门大院里,委曲求全,受尽凌辱,活的如行尸走肉一般。今日,她终于重获自由,她水柔仪终于重获新生! “姐姐一旦出了这道门,以后就再不是高家妇了,妹妹特地在此恭祝姐姐一路好走,千万莫要再腆着脸回来了。”一个黄莺般娇俏的声音传来。 水柔仪转过身,定定看着王卫圻,忽然高抬皓腕,探出一截白练,照准王卫圻涂脂抹粉的俏脸,“啪啪”扇了两掌。 王卫圻不防备,跌倒在地,身上红艳艳的锦袍委顿在地上,沾了灰尘,她不要丫鬟扶,自己站起身,指着水柔仪,恨声道:“你个弃妇敢打本夫人?” 水柔仪眸子上扬,那白练又抽在王卫圻的腿弯处,王卫圻重重乒在地,跌的簪落发乱。 水柔仪俯瞰着王卫圻,冷声道:“你给本尊听着,其一,今日,是本尊休夫,不是被人抛弃! 其二,哪怕你王卫圻从今日起便是相国夫人,那又如何?本尊是君,你是臣,你敢不敬,本尊就教教你何为尊卑上下。” 王卫圻气得脸色发黑,咬牙切齿之际,听见外头长街上有人惊呼:“快看!那是女娘娘!” 紧接着,排山倒海一般的祝祷声震耳欲聋,相府外头的长街上已乌压压跪了一地的百姓。 水柔仪冷睨了王卫圻一眼,郑重跨出那道高高的门槛,决然而去。 次日清晨,水柔仪盛装打扮,出门去上朝。在宫门口,群臣看见水柔仪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髻,个个惊诧不已。 水柔仪佯装未见,款步而校高哲的车驾到了,文武百官撂下水柔仪,趋之若鹜,纷纷凑上前奉常 当重新坐到龙椅之上,水柔仪俯瞰群臣,心境已今非昔比。从前,她偶有凌云壮志,要在朝堂上与高哲一决雌雄,只可惜,被高哲略路弹压,就泄了气。 如今,她好容易重获自由,且再无退路,心中所思所想,唯有孤注一掷,夺取掌舵兴国的皇权。 因而,水柔仪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神细听一应大朝政,时不时地质疑几句。 朝臣发现水柔仪与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大有不同,不敢怠慢,思虑再三,才敢回话。 高哲反倒不吭不哼,整整两个时辰,未曾开口一个字,总是冷着一张脸。 好容易议事毕,水柔仪饮了口碧螺春,笑道:“昨日,本尊偶感风寒,未曾上朝,竟然有人敢假冒本尊,企图祸乱朝纲,简直滑下之大稽!众卿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可查出幕后操控之人?” 群臣噤若寒蝉,偷着把目光投向高哲,谁都不敢话。 水柔仪猛拍龙椅扶手,豁然站起身,指着群臣,怒喝道:“都是一群废物!尔等文武百官竟无一人看出那人是冒牌货! 章节目录 第五百九十九章 屈打成招 若非皇后娘娘看出其中端倪,当堂拆穿那贼子的真面目,尔等岂非要被那贼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兴国朝政机密岂非要被那贼人泄露干净?” 盛怒之下,群臣惊惶不已,纷纷跪地请罪,高哲腰背挺的笔直,也不去看水柔仪,只管高傲地站着。 水柔仪方才动了胎气,肚腹有些不适,强忍着,慢慢坐下去,脸色已苍白了些许。 王子诚时刻留意水柔仪的一举一动,发觉她神色有异,忙给高哲使了个眼色。 高哲这才抬起头,瞟了水柔仪一眼,见她嘴唇已泛白,他眉心紧皱,略微弯了弯腰身,冷声道:“公主殿下教训的是,微臣等失职。” 他嗓音喑哑,刚了一句话,就干咳了几声,缓了缓,他实在感觉喉咙不适,指着刑部尚书王越。 王越会意,奏禀道:“人犯已收押在狱,微臣等日夜审讯,不怕那贼人不眨” 水柔仪冷笑道:“别闹出屈打成招的笑话就成。” 罢,水柔仪给宫人使了个眼色,那宫人唱喏退朝。 下朝后,水柔仪实在感觉很不舒服,并未出宫,坐着软轿到流仙宫去了。 皇后正在打坐,见水柔仪扶着宫娥的手,艰难走进来,她指着下手的海棠木椅子,冷声道:“坐。” 水柔仪身上忽然寒津津的,她偏着脑袋看了皇后一眼,心中总有些不安。 过了两刻钟的功夫,皇后终于打坐毕,净了手,又吃了茶,才走到水柔仪面前,给她把脉,忽然,皇后神色一凛,皱眉道:“你------你竟有了高哲的骨血?” 水柔仪点点头,神色恹恹的。 皇后神色揪拧,手指死死抠着腕上的沉香木念珠,静默了会儿,她抬起头,郑重道:“这个孩子不能留。” 水柔仪眸光黯淡,仰靠在椅子扶手上,无力道:“阿娘------这个孩子------” 皇后狰狞了面孔,一把扼住水柔仪的手腕,恨道:“高哲这般凌虐你,难道你就不恨? 你是我独孤圣女派下一任掌门,这些日子被高哲那厮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你,你还留着他的野种做什么!” 水柔仪目光闪烁,唇色惨白似纸,颤声道:“阿娘------这个孩子是仪儿唯一的筹码------是您的护身符啊!” 顿了顿,水柔仪吸了吸鼻子,勉力将泪水倒流进眼眶里,语音悲凉:“女儿历经千辛万苦才与您相聚,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您被他害死? 他高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这个孩子若是没了,他真的会发疯!” 皇后踱到软榻上坐下,慢慢数着手里的念珠,出神想了会儿,她忽然将念珠顿到案几上,坚定道:“好!暂且许你留着这野种!此事日后再作打算!” 水柔仪肚腹疼痛难忍,忽然昏厥了过去。 皇后写了张方子,一顶软轿将水柔仪抬回了解忧公主府。公主府的人忙依着药房抓药熬煮,忙乱了好一通。 相府里,也正忙乱着熬煮药材,王子诚亲自看着火,又将熬煮好的药亲自督高哲房内,伺候高哲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高哲不耐烦吃药,原本想着扛一扛也就过去了,奈何王子诚自打下了朝,就跟苍蝇似的围在他身边,又是把脉,又是调药浴,硬是把他当娇弱姐般照看。 高哲被摁着头喝完最后一口苦药汤汁,倒吸了几口凉气,抱怨道:“师兄也是,师弟我可是习武之人,不过偶感风寒,哪里就虚弱成这样呢?这要是传出来,还不叫人笑话本尊娘们唧唧的?” 王子诚白了高哲一眼,没好气道:“没良心的东西!师兄都快被那碳火熏成人肉干了,你还跟这儿唧唧歪歪! 别以为师兄不知道,你这两个多月,心里熬煎的跟烈火烹油似的,人就是没病,也给作出病来了。 你可别不知好歹呵,师兄这药,不光治你的风寒,顺带替你调补调补身子。” 高哲扯扯脸上的肌肉,干笑了两声。师兄弟两个正着话,管家进来了,神色凝重。 高哲翻身坐起,命人伺候他更衣。 王子诚一把摁住他,抱怨道:“才刚喝了药,捂着被子出身汗,明儿一早就能见好。 这会子乍然见了风,你还想不想麻溜好利索呢?你要作死,师兄管不着。 可你要是真有个好歹,人不你不听医嘱,反倒笑话我王子诚医术不精,连个的风寒都治不好。 要是因为此事坏了师兄的口碑,你拿什么赔?休想再拿什么岭南的红犀角笔管、范大成制的紫云石砚台来打发师兄! 你啊,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养病,公主府那边,师兄替你去看看!怎么你连师兄的医术都信不过?” 高哲听见王子诚这般,不好违逆,勉为其难地躺好,哑声问道:“夫人如何呢?孩子可有大碍?” 管家跪地回禀道:“启禀尊上,夫人情况不大妙。”罢,悄悄抬起眼皮看了高哲一眼。 高哲火急火燎,又要翻身坐起,被王子诚一指封住了穴位。高哲扯着嗓子,刚嚷了两句,王子诚嫌聒噪,直接封了他的哑穴。 一顿忙活,王子诚才端坐在床沿上,威严肃穆,问道:“究竟怎么个不好,你细细来。” 管家回禀道:“据眼线来报,夫人还在流仙宫时就昏倒了。皇后娘娘亲自开了方子,命人送夫人回公主府静养。老奴还听,夫人似乎见了红。” 高哲闻言,当即睁大了眼睛,试图调动全身的内力冲破穴位。 王子诚侧头看见高哲额头上青筋突兀,又点了一指,高哲顿时蔫了。 王子诚优雅地一拂衣袍前摆,问道:“药方在何处?拿给我瞧瞧。” 管家忙从怀里掏出药方,双手奉上。 王子诚细细看了会儿,赞道:“此药方对症下药,极好!独孤圣女派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 罢,王子诚将药方递给管家,扭头看着高哲,安慰道:“你只管安心养病,公主那儿无大碍。” 高哲不信,哼哼唧唧要话。 王子诚解开他的哑穴,高哲迫不及待道:“欢儿已见了红!师兄方才没听见?” 章节目录 第六百章 故意放口风 王子诚笑着摇摇头,叹道:“公主心思灵巧,你又不是没见过。怎么只准你打探消息,就不准她故意放口风?” 高哲怔了怔,半信半疑道:“师兄何以见得?” 王子诚继续道:“公主不过略略动了胎气,不值当大惊怪。那药方骗不了饶。” 罢,王子诚将药方上的几味药念了遍,果然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安胎药。 高哲这才放下心来,咧嘴大笑了起来。 王子诚一指戳在高哲的脑门上,气道:“你们两个就可劲地作吧!现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这么着折腾!唉!” 高哲后悔不已,神色十分凝重。 王子诚吩咐道:“管家,你派人去宫里知会一声,往后在朝堂上,不许给公主进献浓茶,多多地备一些白水就成。 还有,也去公主府知会一声,让她们当心些,别胡乱给公主饮食吃,每顿的菜谱须得我看了才校” 管家应声退下。 高哲感激不已,冲王子诚了许多好话。 院子外头依稀传来王卫圻的训斥声,王子诚照着高哲的额头重重弹了一指,道:“你啊你啊,做事没个轻重,好好地,你非要引狼入室,岂不自讨苦吃?” 高哲瘪瘪嘴:“本尊原本想着,把你那好妹妹弄进来,当个摆设供着,好让欢儿吃吃味儿。 谁知,本尊前脚刚纳了妾,还没来得及演上一出好戏,那丫头后脚就要休夫!真真是可恼可恨!” 王子诚又赏了高哲一个爆栗子,恨道:“喂,喂,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你就不能把你那脏脏心事略藏藏?你当着我这个当哥哥的面,直白出算计我妹子的话,也不怕雷劈了你!” 高哲哼哼道:“要不是看在师兄你的面上,本尊早结果了她!哼! 那刑部尚书王越是个无能的,他那嫡亲的好夫人颇有几分女中诸葛的风采! 真真是好毒的心思!竟敢伙同婆娑门算计本尊的女人!本尊是看她活腻歪咯!” 王子诚不好多什么,淡淡问道:“我妹妹,你打算如何安置?” 高哲瞟了王子诚一眼,轻声道:“本尊已回府就将休书给她了,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什么?你昨日才纳她过门,今日就休了她?亏你想的出这损招!”王子诚一站而起,忿忿道。 高哲扁扁嘴,嘟囔道:“又不是什么正经亲妹子,瞧把你急的。” 王子诚瞪了高哲几眼,想着要打他几下子出气,又见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实在下不去手,气道:“你好生养病,师兄替你善后去。” 过了两刻钟的功夫,管家颠颠进来回禀,是王卫圻带着嫁妆哭哭啼啼地离府家去了。 等了会儿,见无人应答,管家奓着胆子瞟了眼,高哲早不见了。 这厢,水柔仪正睡着,忽然觉着一阵冷风刮进来,她睁眼去看时,赫然看见高哲已褪了外袍,麻溜钻进被子里,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上。 水柔仪推搡了高哲一把,怒道:“滚!” 高哲纹丝不动,越发紧紧挨着水柔仪,道:“本相才刚撵了妾室,无人暖床,怪冷的,这里暖和,本相往后就住在这里了。” 水柔仪恨的牙根痒痒,继续用力推搡高哲,高哲已呼呼大睡起来。水柔仪才刚服了安神药,实在没力气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清晨,高哲在解忧公主府里用完膳,赖到水柔仪的车驾上去上朝,下朝后,也不回相府,又撵到解忧公主府纠缠,晚上又跟条癞皮狗似的赖着不走。 解忧公主府的下人不敢议论,更不敢稍加怠慢,只心服侍两个冤家。 水柔仪一心要报仇,时时处处折辱高哲,给他零碎罪受,而高哲只知道逆来顺受,丝毫不加反抗,浑然扮足了受气媳妇的模样。 一来二去,水柔仪实在拿高哲没法子,气的干瞪眼,而高哲顺势认错,百般做伏低。 水柔仪不许他叫自己“夫人”,他便命令解忧公主府的人唤他“驸马”。水柔仪不许他睡到床上,他就打地铺将就。水柔仪气的头疼,他跪就跪,浑然不觉得羞。 再王卫圻自打连夜从相府归家后,京城内外看足了笑话。 堂堂刑部尚书的嫡女嫁与当朝相国为妾,本就不大光彩,谁知,成婚第二日就被夫家抛弃,这足够好事者笑一年半载了。 沦为众人笑柄,刑部尚书王越羞得不敢见人,索性告了病假,在家避风头。 而平日与王越不大对付的大官吏,见王越为高哲所弃,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弹劾他的奏折雪花似的往高哲的案头上摆。 王越往日为非作歹之事被扒了个干净,什么草菅人命,屠戮囚犯取活人血,强抢民女,用死刑犯顶替穷凶极恶之人赴死等恶行骇人听闻。 依着兴国律法,足以将王越处以死刑。 王越如惊弓之鸟,将王卫圻母女打骂了一顿,求到王子诚跟前。王子诚抹不开情面,在高哲面前提了一句。 高哲看在王子诚的面上,只罢黜了王越的刑部尚书一职,并未将他处以死刑,算是留了他一条命。 至于王氏一族的祖产大半被充了公,以抵罪孽。而王子诚和王子信两兄弟有口皆碑,与其父王越之恶行泾渭分明,因而,并未受牵连。 眼瞅着一年一度的女庆丰盛会将至,兴国上下,举国筹备盛典。高哲生怕水柔仪太过操劳,一应大事物,都亲自替她料理妥当。 了无法师终于从盛国回来了,毫不避人,带着几个弟子,就住在感召寺里。 高哲恨得牙根痒痒,几次要派人去取了了无法师的性命,而水柔仪坚决不允,还隔三差五地召见了无法师法讲座。 高哲万事以水柔仪为先,不敢惹的她动怒,只好硬生生忍下滔的怒火。 高娇自打入秋后,身子一日比一日差,渐渐地,再也撑不住,终于卧床不起。 薛鬼医已死,无欢圣手下落不明,王子诚不擅治病救人之术,而水柔仪又怀着身孕,不好太过耗费内力医治。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一章 栖鸟阁 高哲急的焦头烂额,昭告下,重金求医。可日子一地过去了,仍是不见好大夫横空出世,前来看诊的,大多是庸碌之人。 水柔仪深知高娇的病情,不顾自己安危,背着高哲,时常调动内力,用独孤圣女派的医术替高娇续命。 纸终究包不住火,此事到底被高哲知晓。高哲盛怒之下,将高娇送到炼仙阁休养,不让水柔仪有机会接近高娇。 王子诚受高哲之命,拿着武林盟主的信物琥珀碧玉扳指,命栖鸟阁阁主三水先生亲赴兴国,替高娇看诊。 当年盛国一字并肩王的后人归隐山林后,不甘心祖宗荣耀就此没落,违逆一字并肩王临终所嘱,自创了栖鸟阁。 时任武林盟主的白嵩霸道狠厉,又野心勃勃,恨不得将下各门各派全部收归麾下。 因而,趁栖鸟阁未站稳脚跟之际,派遣亲生子王子诚前去示威挑衅,最终,栖鸟阁惨败,不得不联盟。而栖鸟阁后世继任者无不被迫服下蛊毒,终生受制于武林盟主。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当日,高哲在盛国皇宫那般折辱堂堂盛皇上官鸿飞,誓死效忠盛国的三水先生虽是气恼,却不敢豁出去命去与高哲斗法。 话三水先生接到盟主令后,不得不亲赴兴国,为高娇诊治。有王子诚在侧看守,三水先生不敢糊弄,只得使出看家本领,替高娇续命。 高娇的病总算慢慢控制住了,重新挪回相府居住。高哲这才放下心来,一心一意照顾水柔仪养胎。 女庆丰盛会如期举办,举国上下欢腾。百姓们盛装出行,欢庆佳节,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依照惯例,国母当晚要登台祝祷。兴国皇后身子已无大碍,依礼献祭。水柔仪以女之尊,升坛受礼。 祭祀之礼如常举行,当皇后拈了香火,正要祭拜时,突然狂风大作,倾盆血雨从而降,王城内外一片哗然。 “血雨示警,兴国要亡啊!” “老丈此话何意?” “当年,先云国妙菡公主牝鸡司晨,有违纲常,神动怒,降血雨示警,没两年,先云国就王国了哇!” “这么来,我大兴国也有妖女横空出世?” “妖女祸国啊!” ------ 血雨示警,妖女祸国之事传的沸沸扬扬,举国上下民心不稳。而昌国和盛国陈兵一马桥,虎视眈眈,大战一触即发。 高哲紧急调遣人马备战迎敌,而水柔仪正忙着处置国内突然四起的谣言。 坊间不知何时流出传言,是当朝皇后便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因而,神动怒,不肯受礼,降血雨以示警。 水柔仪不惜升坛讲座,以女之尊为皇后正名,而兴国百姓却笃信坊间传言,甚至有人开始攻讦监国公主,质疑监国公主乃女下凡之事的真伪。一时间,兴国国内风声鹤唳,闹得人心惶惶。 这日,散朝后,水柔仪只扑流仙宫,喝退一众宫人,看着皇后不话。 皇后盘膝而坐,一下下数着沉香木念珠,姿态安闲,道:“何事?” 水柔仪忽然扑通跪倒在地,脸上青白交换。 皇后觑了水柔仪一眼,奇道:“好好地,你跪我做什么?”顿了顿,她冷声道,“你平素总不听我的话,如今,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水柔仪极力隐忍,沉声道:“师父,求您念在与我阿娘是同胞姊妹的情分上,罢手吧!” 皇后僵了僵,手上一用力,那沉香木念珠散了一地,继而,她干干冷笑了几声,道:“人一孕傻三年,你这还没生了,人怎么就呆呢?” 水柔仪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皇后跟前,握住她右手,慢慢抚摸着她食指内侧的一道口子,道:“我师父无欢圣手,医术独步下,我姨母千面圣女极擅易容术。 呵呵,我那姨母童心未泯,好与晚辈玩笑。她亲传我武艺,却不叫我知道,时常拿迷魂散控制住我的心神后,才肯指点一二。 哎呀呀,她那般捉弄我,我却不知,她老人家定然觉着不过瘾,又易容成无欢圣手的模样,收我为徒,传授我医术和毒术。 我水柔仪何其有幸,竟得独孤圣女派掌门煞费苦心,亲传我本事。幸哉!幸也!” 皇后抽出手,冷眼睨了水柔仪一眼,道:“只可惜那位不曾有个好徒儿继承衣钵,白瞎了一身的本事!” 水柔仪郑重拜了拜,继续道:“徒儿知道,师父您有医者仁心,对我阿娘亦是有情有义。 您囚禁我阿娘,必定有您自己的打算,徒儿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如今,您故意帮着拿起子贼人一道散播谣言,我阿娘是妖女。 您,您,您这般做,岂不是要置我阿娘于万劫不复之地?师父,若是我阿娘有什么地方惹您生气,求您放过她,我愿意代母受过。” 皇后静静看了水柔仪一眼,挑眉笑道:“本尊竟不知,华芳竟养出这么个聪慧灵秀的好女儿,难得还对她如此有孝心。” 忽然,皇后冷哼了一声,狠厉道:“若非有今日之事,你只怕到现在仍和高哲那厮你侬我侬了,哪里还想得到来这流仙宫来探视母亲?” 水柔仪仰起头,直直看着皇后,道:“从您不问自取,拿走了徒儿的虎符起,徒儿就知您不是我阿娘。” 皇后眼睑大张,颇有些诧异:“何以见得?” 水柔仪微微皱眉,眸子里朦胧一片,道:“我阿娘半生为情所苦,时常规劝我珍惜眼前人。 她,她曾数次向我提起,高哲其人虽狠辣狂狷,但对我用情至深,是个可托终身的良人。 还,打打杀杀,都是男饶事,我身为女子的,只消相夫教子,余者不必多问。” 顿了顿,水柔仪吸了口气,继续道:“我阿娘绝不会盗取我身上的那块虎符,也绝不会怂恿我起兵谋反。 如果您真是我阿娘,知道我前些日子所受之苦,您只会从中斡旋,叫我暂且忍耐以待来日。再不济,您会舍下皇后之尊崇,带着我流亡下。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二章 真假皇后 如今,昌国和盛国联手,兴国如履薄冰,万事都要仰仗高哲。 在这种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她是兴国的皇后,是兴国的国母。 她绝不会挑起战事,引发内乱,给敌国可趁之机,更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千面圣女,求您罢手吧!” 千面圣女起身站起,俯瞰了水柔仪一眼,冷冷道:“本尊只恨当年------一时心软,留下你一条命!” 水柔仪慢慢站起身,浑然不惧,迎上千面圣女的目光,道:“千面圣女,本尊是兴国的监国公主,而你是独孤圣女派的掌门人,你我并无私仇,独孤圣女派与兴国更是井水不犯河水。 你独孤圣女派的圣坛就设在我兴国境内,如若我兴国为敌国铁骑践踏,唇亡齿寒,你独孤圣女派大约也不能独善其身。” 千面圣女勾唇冷笑,道:“你敢威胁本尊?” 水柔仪斩钉截铁道:“高哲如今还不知千面圣女你假扮我阿娘之事。前些日子,千面圣女你勾结朝臣,又煽动京郊大营,企图谋反,高哲是看在本尊的面子上,再三隐忍不发,只是将叛乱之事悄悄地镇压了下去。 如若本尊将此事告诉高哲,以高哲的性子,凭他今时今日的能耐,独孤圣女派休想再在我兴国立足,而你千面圣女也休想全身而退!” 千面圣女神色一凛,恨得一双柳眉攒成疙瘩。 “千面圣女,这丫头的话,你也听见了。朕劝你还是乖乖放了华芳,否则,哪怕舍了这大兴国的江山社稷,朕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大殿里忽然响起兴皇刘毅的声音。 水柔仪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刚把目光定格在多宝阁后头的墙壁处,千面圣女的水银针已射了过去,紧接着响起一阵闷哼声。 千面圣女冷笑道:“本尊要动摇你国本,你不闻不问,一听见这丫头起要救华芳之事,你终于肯出声了。呵呵,好个痴情种啊!” 水柔仪径直走到多宝阁前,打开墙壁上的机关,赫然看见兴皇刘毅被绑缚在木架上,形容憔悴,她惊得张口结舌:“刘毅老儿------你怎地在此?” 想了想,她恍然大悟,扭头看了千面圣女一眼,冷笑道:“本尊竟忘了,千面圣女极擅易容术。 你既然能易容成我阿娘的模样蒙蔽本尊,自然也能易容成刘毅老儿假冒陛下!怪不得你头先能如此顺遂地调兵遣将!” 千面圣女冷笑连连,道:“高哲那厮靠着蹩脚的易容术,也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子里找了个替身假冒你,本尊没多费事,当着众朝臣的面,就撕掉了那冒牌货的假面。” 顿了顿,她指着自己的脸颊,得意道:“本尊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就算被人撕扯,也不妨事。 如今,刘毅被本尊关押在此处,你又破不了本尊的易容术,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相信你的鬼话,反倒会让朝臣以为你图谋不轨。你,能奈我何?” 水柔仪眉心遽跳,暗暗调动内力,解开了兴皇刘毅身上的绳索,要带他离开 刘毅却大声道:“走开!朕,不走!” 水柔仪怔住了,看着刘毅不话。 千面圣女冷笑道:“如何?这是他自己个儿的选择!呵呵,他敢踏出这里一步,本尊就让华芳尝尝蛊毒的厉害。” 顿了顿,她狠厉了语气,继续道:“臭丫头,你若敢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半句,本尊就让你再也见不着你阿娘!” 水柔仪一手扶着支架,一手抚着胸口,气的站立不住。 “哐当”一声,千面圣女探出一截白练,击在墙壁上,那夹层立即被阖上了。 “送监国公主出宫。”千面圣女一拂袍袖,冷声吩咐道。 水柔仪再三咬牙,无奈离去。 兴国国内,关于妖女误国的言论甚嚣其上,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水柔仪调遣京郊大营监国公主护卫队,分散各地游,试图拨乱反正,奈何,有先云国血雨示警之前车之鉴,民众对妖女乱国之笃信不疑。 民间,对兴国皇后的种种谣言纷至沓来,已非人力所能控的了。 高哲率兵驻守在一马桥,与昌军和盛军对垒,无暇他顾。水柔仪独立难支,想尽千方百计,仍是无甚效用。 最后,她舍下脸面,一连给高哲去了十几封书信,却如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就在水柔仪打算远赴一马桥,找高哲商量解决之策时,高娇不顾病体,拼死拦阻水柔仪。 一路舟车劳顿,水柔仪决计吃不消,搞不好便是一尸两命。 高娇日夜看着水柔仪,还拿着高哲临走前留给她的令牌,调遣相国的一众护卫,围护在解忧公主府周围。 水柔仪插翅难飞,被困在了兴国王城。还是经高娇点拨,她才忽然记起,享誉下的了无法师如今在感召寺落脚。 若是了无法师在此危难之际,升坛讲座,替皇后正名,想来,会打消诸多信众的疑虑。 水柔仪觉得此计甚妙,亲自求到了无法师面前,了无法师微微阖目,沉吟道:“弘扬佛法,普度众生是出家饶本分,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水柔仪闻言,喜极而泣,对着了无法师再三叩谢。 两日后,了无法师在感召寺升坛讲座,信众云集。水柔仪以女之尊亲临感召寺。 了无法师是享誉下的得道高僧,佛学渊源,深得信众尊崇。水柔仪晨起就有些不适,闻了香烛的烟味,愈发难受起来,强撑着精神。 侍候她的一个大宫女瞧见水柔仪脸色不大好,忙倒了盏安神保胎的药茶,递过来。水柔仪脑袋昏沉沉的,手指微微颤抖,接过茶盏。 又过了两个时辰,讲座总算接近尾声,水柔仪瞅准时机,命事先安插好的下属当众发问:“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三章 妖女亡国 敢问法师,当朝皇后母仪下,又是女在凡世之母,如今为人污蔑为妖女,又该如何自处?” 了无法师端坐高坛之上,威严肃穆道:“大道轮回,一切皆为因果。世间万事,无无缘无故之尊崇,亦无无缘无故之诋毁。 血雨示警,妖女乱国。古语云: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卷而怀之。如今,妖女横空出世,兴国恐大祸将至啊!阿弥陀佛!” 此语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水柔仪惊的一站而起,顾不得身子不适,调动内力,飞身直扑向了无法师。 了无法师的弟子纷纷围聚上去,严阵待担一众民众到底顾忌水柔仪的女身份,无权敢僭越半步。 对着杀气腾腾的水柔仪,了无法师神态安详,浑然不惧。 水柔仪往前逼近几步,再三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法师若是受人胁迫,只管出来,本尊替你主持公道。” 了无法师微微一哂,道:“无人胁迫。” 水柔仪脸色发青,眸中似要喷火,道:“皇后与法师并无冤仇,实在是贤良之人,法师为何如此?” 了无法师慢慢站起身,摘掉佛珠,又褪下僧服,直挺挺跪倒在水柔仪的面前,郑重道:“当日,先云国遗孤被毒杀一案了结后,公主殿下邀在下入流仙宫做法事,以安人心。 公主殿下曾问过在下,冤魂之怨可虚无呢?在下,未清了怎虚无?公主殿下又问怎清才算了? 在下答,大道轮回,一切皆为因果。债清自然了,不清如何了?不了不化怨,冤冤相报终不了。” 水柔仪忽然记起当时的场景。那时,流仙宫毒杀案真相大白,而先皇后代瑛蔓的前尘往事也浮出水面。 因着是皇家密事,除却几个知情者,众人不明所以,一些怪力乱神之蛊惑人心。 为了安稳人心,她特地请得道高僧了无法师入宫做法事,还曾多番暗示他,在做法事时对外宣称,亡魂已安息,再无冤孽。 谁知,了无法师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佛家偈语,反而闹得人心惶惶。 当日,她虽觉得了无法师言语古怪,只当他是有所参详,并未往深处想。如今看来,当日种种,必有缘故。 水柔仪隐隐觉得了无法师与流仙宫毒杀案有所牵连,却不敢确定,思虑再三,终于决定问出口时,忽然看见了无法师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已僵硬了。 了无法师的弟子已冲上高台,摸了了无法师的鼻息,大呼道:“杀人哪!兴国监国公主杀人了!” 高台下又是一片哗然,谩骂声骤起,几十个壮汉嚷嚷着要替了无法师报仇,蜂涌而上,还有一些民众斥责那些壮汉亵渎神灵,铸成人墙,拦挡在高台四周。 一时间,高台地下乱成一锅粥,咒骂声、悲号声此起彼伏,受惊的人群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胡乱推搡踩踏他人,惨烈之状,叫人见之心惊,实在不忍赘述。 水柔仪腹痛难忍,已被高哲的手下强行带回解忧公主府。刚回公主府没多久,水柔仪气怒交加,忧心忡忡,实在挨不住,终于昏厥在地。 十日后,高哲千里急驰而归,整个人消瘦憔悴极了,两边的颧骨高高耸起,肌肉凹陷,干瘪瘪的,两只眼眸里爬满血丝,深陷了眼眶,较之往日,更添了几丝狠厉之色。 水柔仪自打从感召寺回来,一直被高哲的手下幽禁在解忧公主府,丝毫打探不到外头的消息。 如今,赫然看见高哲归来,水柔仪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悲痛愤懑不能自已。 高哲来不及换下身上的铠甲,尘土血腥味激的水柔仪又是一阵恶心干呕。 高哲站在当地,手足无措,往前走也不是,后退亦不是。水柔仪吐的胆汁都快出来了,恹恹地伏在床沿上,眼神飘忽。 高哲再也忍不住,一个箭步蹿上前,将水柔仪用力拥入怀中,极力抑住心中悲痛,无限怜惜道:“欢儿,我回来了------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水柔仪虚弱无力,软绵绵靠在高哲的怀中,眼眶中的泪水已倾泻而下,嗔道:“高哲,你,你,你------你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啊!” 高哲神色凝重,略带胡茬的下巴抵在水柔仪的额头上,目光冰寒如霜。 水柔仪慢慢抬起头,看着高哲,莹莹泪水快要流下来,恳切道:“哲哲------求你------救救我阿娘。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能救她的。我向你保证,只要你此番能救下我阿娘,日后,我什么都依你!我真的------什么都依你!” 高哲激动的脸颊潮红,他用力吻在水柔仪的额头上,抑制不住地兴奋。 水柔仪脆弱的像一根芦苇,整个缩在高哲的怀中,带着哭音,哀求道:“哲哲,求你救救------救救我阿娘------” 高哲郑重点零头,道:“本尊从前所求,唯权唯下,如今,唯有你一人而已。” 水柔仪闻言,倏然抬起头,笑的梨花带雨。 高哲顾不得歇息,亲自给水柔仪服了安神药。待她安心睡下,高哲立马出去,斡旋营救事宜。 是夜,水柔仪忽然从噩梦中惊醒,身上汗津津的,一阵一阵发寒。 她微微转过身,赫然看见高哲临窗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管凝神细思。披散下来的浓密墨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鬓边的几绺发丝一下下扫过他凹陷的侧颜,被泠泠月光一照,泛着雪青色的光泽,瞧着让人触目惊心。 “哲哲------你------”水柔仪只觉得一阵一阵不安,却又不清道不明,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 高哲似乎受了惊,蓦然转过头,脸上狰狞冷峻之色还未来得及收起。水柔仪赫然瞧见了,唬的一哆嗦。 高哲快步走到床榻跟前,瞧见水柔仪呼吸急促,他连忙轻柔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两片秋刀鱼似的薄唇紧紧抿着,一句安慰的话语都没樱 水柔仪分明从高哲的眼神中看出几分黯然,她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四章 误了兴国 从前的高哲,是多么意气风发呵,狂狷傲慢,仿佛世间万事都由他主宰一般,赌从容镇定。 今日,他刚回来,她就隐隐觉得高哲有些不大对劲,眸中有些混沌,眼神也总是躲闪,似乎总不愿与她直视。 水柔仪有些忧心,迟疑再三,终于开口问道:“一马桥的战事------可还顺利?” 罢,她不自觉揪了心,脸上却故意扮出一副轻松镇定的模样。 高哲不话,只是微微低着头,将被子掖了掖脚。 水柔仪不再问了,脸色忽然一片煞白,眼前也莫名其妙地出现山崩地裂的惨烈场景。 她强撑了会儿,到底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使劲捶着胸口,不住声地自责道:“都是------我的罪过!我当日不该来兴国的!我不该来的!是我------是我误了兴国啊!” 高哲心疼不已,大力扼住水柔仪的手腕,拉她入怀,整个拥住她,无限爱怜道:“此事不与你相干,这是兴国的命数。 三国之中,兴国积贫积弱,能苟延残喘至今日,已是难得。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今日之战事,就算没有你,总是逃不过的。兴国被他国吞并,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水柔仪倏然止住了哭声,大力推开面前的人,炯炯目光盯着那双眼眸细瞧,足足看了一刻钟的功夫,她眼射寒星,颤声道:“你------你------不是高哲!你不是他!你到底是何人?” 罢,她不由分,上手去撕扯,一张薄若蝉翼的假面掉落下来。 水柔仪冷笑了几声,眼角已划过两行清泪,道:“果然是你!------王子诚,果然是你!” 王子诚慢慢站起身,踱到窗前,看着柳梢上的那弦弯月,语带寒冰:“公主殿下冰雪聪明,下官惶恐。” 水柔仪仰起头,瞪大眼睛看着绣芙蓉帐顶,沉声道:“高哲在何处?高哲为何不回来见本尊?” 王子诚微微侧身,却未扭过头,笑的云淡风轻:“前方战事吃紧,师弟无暇他顾,实在抽不开身回来探视公主殿下,这才命下官先行回国,替他照应一二。” 水柔仪手指紧紧抠着床褥,揪的手指骨节微微发酸,她冷声道:“高哲为何不回本尊书信?他------是打定主意------要与本尊一刀两断?” 王子诚肩背似乎抖了下,慢慢转过身,往床榻前走了几步,就站住脚,缓了缓,道:“公主殿下此话何意?难不成我师弟平日对公主殿下的好,公主殿下竟丝毫都不顾念?” 水柔仪仰起头,扫视了芙蓉罗帐几眼,四四方方的一块地笼罩下来,将她覆在其中,她冷笑几声,蓦然收住笑,沉声问道:“高哲可有什么法子救皇后?” 王子诚看着水柔仪,斩钉截铁道:“无。” 水柔仪身形趔趄了下,跌在床榻扶手上,脊背被扶手上头的雕花纹案重重硌了下,痛的她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指甲嵌进皮肉里,又是一阵锥心的疼痛。 她气息有些紊乱,仰头冷笑了几声,厉声道:“人解铃还须系铃人,高哲煞费苦心,布了这局棋,如今竟无破解之法?呵呵,究竟是你王子诚脑壳被驴踢了,还是本尊被关傻呢?” 王子诚脸上似乎憋了笑,干咳了两声,道:“清风居士的毛驴极通人性,若是能被它偶尔踢上一脚,想来也不错。” 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又着实好奇,抿了抿嘴,没好气道:“何意?” 王子诚莞尔一笑,道:“公主殿下从前的坐骑,唤作不屈的,果然名不虚传!”着着,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水柔仪听见“不屈”的名字,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不屈怎么呢?不屈怎么会在一马桥?本尊听仇公正被派去昌国出使去了,不屈怎么没跟了去?” 王子诚怕水柔仪急坏了,忙敛起玩笑,娓娓道来:“昌、盛两国结盟,兴国岌岌可危。我师弟调遣地下城十余万精兵强将应敌,又号令江湖,着各门各派前来一马桥应援。 仇公正有大将之才,值此国家危难之际,甘冒抗旨之风险,千里走单骑,从半道上折转回一马桥,一路斩杀敌将十余名,击杀敌军数百人。 我师弟惜才,不忍惩治,许他奔赴沙场,将功赎罪。他如今的坐骑,也就是公主殿下的‘不屈’,本是名震西域的汗血宝马,一经仇公正调教,愈加勇猛。 应战的是盛国的清风居士。这清风居士的坐骑是一头毛驴,古灵古怪的,极通人性。 仇公正马上功夫不及清风居士,节节败退,而‘不屈’却比清风居士的毛驴威猛许多。‘不屈’见主人连连失利,发了狠,将主人抛给军士,它自己出击迎战。 那毛驴被‘不屈’之威逼的乱了阵脚,竟将清风居士抛到霖上,慌乱逃窜之际,还不心踢中了清风居士的脑袋。 清风居士当即昏死过去,为我兴军所俘,现在俘虏大营里关着了。” 水柔仪闻言,当即大笑不止,只笑的直不起腰来。王子诚美目轻弯,唇角噙了抹淡淡的笑意。 水柔仪慢慢止住笑意,脸色复又变得冷峻森严,冷声道:“王子诚,你究竟要本尊怎么做才肯答应救皇后?” 王子诚清冷了眸光,淡淡道:“千面圣女虽是公主殿下的姨母,却与陌路人无异。公主殿下何必施以援手?” 水柔仪大张了瞳孔,脱口而出:“你是如何知道的?高哲也知此事?” 王子诚面无表情,点点头。 水柔仪呆愣半晌,忽然暴躁起来,掷了个枕头砸向王子诚,怒喝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高哲啊高哲,你为了铲除宿敌,竟不惜拿本尊作伐! 什么血雨示警!什么妖女亡国!呸呸呸,你们才是这世上顶顶可恶的妖孽!” 水柔仪一行怒骂,一行朝着王子诚用力唾了几口。 王子诚眉峰微微皱起,急声解释道:“此番,我师弟自打察觉出皇后有异,便派冉千面阁打探消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白菲护法口中套出皇后华芳圣女的下落。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五章 口冷心冷 皇后被关在密室,且被蛊毒控制住了心神,人事不知。我师弟怕打草惊蛇,伤了皇后的性命,这才没有强行带走皇后。 千面圣女假冒皇后,屡次挑衅我师弟,甚至于囚禁兴皇陛下,擅自发号施令。 我师弟投鼠忌器,顾念着皇后的性命,这才佯装不知她假冒皇后之事,百般隐忍了下来,并未对她采取反击行动。 至于血雨示警之事,当真与我师弟无关,我师弟无非是袖手旁观,并未出手遏制妖女亡国的流言罢了。” 水柔仪闻言,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没那么生气了,语气仍是冷冰冰的,道:“你们师兄弟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本尊才不信你的鬼话。” 王子诚轻轻一哂,道:“公主殿下冰雪聪明,万事都看的通透,自然不会被人糊弄了去。 我师弟向来坦荡,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公主殿下与我师弟朝夕相对,这些都是知道的。” 水柔仪想了想,觉得有理。此番若真是高哲所为,他不是真的恨透了她,便是真的疯了。 她这个监国公主之所以能在兴国立足,无非是靠着“女娘娘”这个噱头。而此番血雨示警之事,意在置她母女于死地。 高哲虽然蛮横霸道,却对她一往情深,他纵使恨毒了千面圣女,也决计不肯冒险设计什么妖女亡国的闹剧。 究竟是谁人如此恶毒,非要置她于死地?这人煞费心思,制造出了这么一出闹剧,想来,必是恨毒了她。 王卫圻?!对,必定是她!王卫圻本是高哲的未婚妻,却被高哲退婚另娶,本就意难平。 她王卫圻心比高,若非对高哲一往情深,岂会纡尊降贵,给高哲做妾? 可她定然没有想到,这妾才做了不到三日,就被高哲抛弃。这种奇耻大辱,换做任何女子,都会一头碰死。 而王卫圻何其骄傲!这于她而言,岂不就是凌迟之罚? 王子诚迎上水柔仪投过来的目光,目光闪烁几下,有些心虚,将头扭向一边。 水柔仪冰寒彻骨,道:“王子诚,你果然是个口冷心冷,心狠意狠之人!” 王子诚肩背微微抖动了下,并未吱声。 水柔仪继续道:“当日在茶哈台,你亲眼目睹我阿爹惨死,却不肯出手相救。 如今,你眼睁睁看着------本尊为人暗算,又是袖手旁观!你,果然是高哲的好师兄!” 王子诚暗暗咬紧牙关,森寒了语气,道:“下官与水济昌老先生无亲无故,他死他活,与下官何关?下官为何要出手相救? 此番,下官若非------看在师弟的份上------哼,只怕如今被囚禁在除魔殿里的人便是公主殿下您了。” 水柔仪冷笑道:“王大人与高相国一般,都是出了名的宠妹狂魔,是本尊不自量力,呵呵,自认为与大人有些交情,大人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王子诚往后退了两步,不心撞着炭盆,里头的银骨碳溅起几丝火星,将他暗红色的袍角燎了两个黝黑的洞。 水柔仪冷眼睨了王子诚一眼,道:“是不是非要本尊给你那好妹妹磕地求饶,她才肯罢手?” 罢,她翻身下地,赤着脚,踩在板砖上,直挺挺地跪下神,目光桀骜骄傲,朗声道:“今日,我水柔仪在此磕地求饶。 烦请王大人转告令妹,从前种种,都是我水柔仪之错。我水柔仪色诱有妇之夫,实拇妇之行,合该被下人唾弃! 我水柔仪妖言惑众,蛊惑兴国上下,形同谋逆,罪大恶极,理应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顿了顿,水柔仪咬紧牙关,一副慷慨赴死之状,铿声道:“只要她肯罢手,要杀要剐,我水柔仪听凭处置!” 王子诚捏紧了拳头,一步上前,揪住水柔仪的衣领,将她拎起,青白色的脸上肌肉抽搐:“你------你------不许你这般自轻自贱!” 水柔仪有些吃惊,低头看了王子诚一眼,一个念头蓦然腾起,她越想越觉得吃惊,眸子里波澜迭起。 王子诚将头侧向一边,将水柔仪拎到床榻上,才松开手,随手将被褥盖到她的身上,撂下一句“夫人早些休息,为夫去去就来。” 水柔仪瞧见王子诚的眉宇间笼了层肃杀之气,她下意识拽住了他的袍角,惊心道:“你去做什么?” 王子诚冷声道:“杀人。” 水柔仪又是一阵心惊,死死攥住王子诚的袍角,急道:“千面圣女不能死!她要是死了,我阿娘必定也活不成! 王子诚,你今日若是敢杀了千面圣女,我宁愿一死,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王子诚闻言,忽然狠厉了目光,低头俯瞰了水柔仪一眼,冷笑道:“同归于尽?就凭你如今的身手?” 水柔仪心口扑通乱跳,她跪坐起来,用尽全身力气,箍住王子诚的腰身,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的。 王子诚战栗了下,嗓音发颤,厉声道:“滚开!” 水柔仪毫不畏惧,手上越发用力,威胁道:“今日哪怕是拼上我和我腹中孩儿的性命,也要与你纠缠到底!” 王子诚双唇翕动,浑身散了勃勃怒气,地上的那道长长的身影晃动了好一会儿,总算静止了下来。 他声音温和了许多:“公主殿下口口声声,要下官出手相救,下官勉为其难,好容易准备大义灭亲,公主这般拦着,是不想救皇后呢?” 水柔仪心底咯噔一下,松开手,跌坐在褥子上,不住地喘着气,她仰头看着王子诚温润如玉的脸颊,难以置信道:“你------你,你方才什么?你要去杀------杀你妹妹王卫圻?” 王子诚面无表情,轻轻点零头。 水柔仪身子失了重心,猛地往后倾去。王子诚眼疾手快,早已俯下腰身,扶住了她的脖颈,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水柔仪的肌肤,有些黏黏的,许是出了汗。 水柔仪睁大眼睛,看向王子诚的眼睛里盛满怯懦,她僵着四肢,略微时间一长,忽然痉挛起来。 王子诚瞧见水柔仪痛苦地揪眉心,他顿时脸色煞白,手忙脚乱拽过枕头,将水柔仪的脑袋心搁到枕头上,忙忙地给她诊脉。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六章 你们尊上有重赏 水柔仪感觉四肢百骸似乎无知觉了般,胸口也憋闷的难受。 王子诚诊着脉,神色越发难看起来,手指指尖剧烈颤抖了下,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愤懑,似乎还杂着怜惜。 水柔仪颇有些吃惊,强忍着难受,没好气道:“你甩脸子给谁看?本尊现是孕妇,身子虽是笨重了些,到底不曾弄断你的胳膊,你做什么这般生气?” 王子诚紧张道:“你可是常常抽筋?” 水柔仪缓了会儿,觉着胳膊可以动了,她吃力地揉捏双腿。王子诚见状,忙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捂着,他自己挽起衣袖,一下下用力按捏着水柔仪的双腿。 水柔仪觉得舒坦极了,身上的肌肉也松软下来。 王子诚又问道:“近半月来,公主是否时常觉着身子有些麻麻的,仿佛没知觉了似的?” 水柔仪闻言,想了想,确实如此,随口“嗯”了声。 王子诚手上忽然加大了力度,水柔仪痛的惊呼了一声。王子诚唬了一大跳,一站而起,十分惊恐的样子。 水柔仪嗔道:“王子诚,你休想借机弄断本尊的腿!本尊今日哪怕瘫在床上,也不与你善罢甘休!” 王子诚见她白皙的脸颊上有些泛红,他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含糊问道:“公主可还记得当日在茶哈台,下官与您一道在一家饭肆------劳作的情景? 下官拿烙铁褪猪褪毛时,公主殿下还再三嘱咐下官力道轻些,切莫折断了猪腿,免得店家做不成地道的烤猪腿------” 王子诚笑的喘不上气,爽朗笑声经久不衰。 水柔仪也想起当日在茶哈台与王子诚一道吃霸王餐的事,不禁觉得好的好笑,紧紧揪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王子诚瞅准时机,袍袖从水柔仪的眼前一扫,水柔仪当即昏了过去。 王子诚替水柔仪盖好被褥,又易容成高哲的模样,径直去了书房,管家已在那里候了好一会儿了。 王子诚细细问了水柔仪的饮食坐卧等事,管家不敢马虎,拿出随身携带的册子,仔细回禀,诸如今日午膳,水柔仪动了哪几样膳食,又用了多少,在房里叹了几声气等等细微之事,那册子上都写的明明白白。 王子诚满意点点头:“这差事办的不错,回头,你们尊上有重赏。” 管家不敢居功,规规矩矩道:“王大人安排的差事,的不敢大意。” 王子诚思虑片刻,一行口述膳食调配等事,一行再三嘱咐管家注意事项,管家不敢懈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字不差地记在册子上。 王子诚命管家退下,召毒龙进来问话。 王子诚看了毒龙几眼,不话。 毒龙惊恐万分,重重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王子诚再三隐忍,终于长吸了一口气,问道:“公主为神仙粉所害,你知也不知?” 毒龙抬起头,看着王子诚,一脸懵然。 王子诚又冷眼睨了毒龙一眼,毒龙吓的一哆嗦,连忙匍匐在地,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 王子诚咬了咬牙,勉力抑制住怒火,冷声道:“你家尊上远在千里之外,无暇看顾公主。 如今,公主身边正是用人之际。你的命,暂且留着,再有差池,哼,不待你家尊上动手,我先了结了你。” 毒龙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连连磕头应是。 王子诚思忖再三,问道:“依你看,究竟是谁要毒害公主?” 毒龙不假思索,答道:“阿颜!定是公主从前的侍女阿颜!” 王子诚猛然大力拍在流云乌木桌上,怒喝道:“糊涂!” 毒龙又是一哆嗦,忽然省过神来,连忙道:“属下该死!神仙粉是我百相门秘制的毒药,无色无味,若非长期服用,药效不显。 此药难制,十分金贵,非尊上心腹,不得擅用。算计公主之人,必是长期服侍在侧的,且是门派里颇受尊上赏识之人。” 王子诚闻言,慢慢踱到高哲惯常坐着的椅子上,凝神细思。 毒龙刚喘了口气,忽然一颗心又吊在了嗓子眼儿,连连磕头,却不敢吱声。 王子诚摆摆手,道:“你起来。真要怀疑你,你方才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毒龙这才放下心来,又磕了三个头,才敢站起身,战战兢兢地杵在一边。 王子诚正在想事,眼角余光不经意瞟了毒龙一眼,淡淡问道:“你就这般怕我?我当真比你家尊上还可怖?” 毒龙见问,不及思考,连忙道:“是。”话刚出口,毒龙后悔不迭,自己左右开弓,直挺挺跪倒在地。 王子诚觉得好笑,不禁莞尔,又摆了摆手,示意毒龙起身。毒龙这才站起,半边脸已红肿一片。 王子诚觉着有些乏了,按按鬓角,随口道:“时常在公主跟前伺候的都是哪些人?近来可有什么异常?” 毒龙认真想了想,郑重道:“在公主跟前伺候的,都是尊上一一审验过的,且受蛊毒所控,不敢有二心。” 顿了顿,他微抬眼角,瞟了王子诚一眼,似乎有话要,却未出口。 王子诚神色一凛,追问道:“还有什么要回禀的,一并出来。” 毒龙回禀道:“半个月前,公主殿下散朝回府,半道上被一个叫疏桐的女子拦住,哭着要求见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将那疏桐带回公主府,还许她近身伺候。” 王子诚闻言,顿时拉下脸,又大力拍了乌木桌一下,喝道:“糊涂!既有此事,你为何今日才报!” 毒龙惊惶的面无人色,跪倒在地,已不出话来。 王子诚正襟危坐,两手紧紧捏成拳头,静默坐了会儿,吩咐道:“去叫那疏桐来见我。” 毒龙应了声是,急急忙忙出去了。足足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毒龙才回书房回话,话未出口,人已跪倒在地。 王子诚长吸了一口气,豁然站起身,吩咐道:“传门主令,着各处鼻奴自即日起,全力追捕那疏桐,务必于十日内捕获贼人踪迹。 有功者,赏赐蛊毒解药十二粒,否者,各处鼻奴自生自灭,再不得服食蛊毒解药。” 王子诚一行吩咐,毒龙一叠声应是。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七章 香消玉殒 王子诚又气恼了会儿,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个解毒方子,交给毒龙,命药房立即煎煮一碗。毒龙不敢耽搁功夫,火急火燎去传令。 除魔殿。 夜色深重,王子诚不动声色摸进大殿里,一个白衣女子披散长发,端坐在蒲团上打坐,面色平和。 王子诚走上前,长身一掬,见了礼。 那白衣女子慢慢睁开眼睛,灿若星辰的眸子灵动的像一泓清泉。 王子诚瞳孔大张,刚了个“你”字,不知怎么地,昏倒在地,渐渐没了知觉。 次日巳时一刻,水柔仪饱睡一宿,睁开眼时,觉着精神极好。 下人正在服侍水柔仪梳洗,管家急惶惶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水柔仪依稀觉得大事不妙,推开面前的侍女,走到管家跟前,问道:“何事如此惊惶?” 管家脸上焦虑一片,双唇翕动了几下,却不敢话。 水柔仪柳眉拧成疙瘩,忽然问道:“王子诚人呢?他去了哪里?” 管家摇摇头,不一个字。 水柔仪急的直跺脚,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倒是快话啊!” 管家不敢再扮哑巴,快速回禀道:“启禀公主殿下,王大人自大后半夜出去,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到这里,管家急的冒了一脑门的汗液,用袖子揩揩汗液,急道:“哎呀呀,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水柔仪心里愈发紧张起来,问道:“什么来不及呢?” 管家一甩手,硬着头皮道:“今日午时三刻就要在女台对皇后娘娘行刑------” 他话还未完,水柔仪已调动内力,飞身跃起。一众暗卫忽然看见水柔仪要强闯出去,急着去拦阻,被毒龙喝退。水柔仪一路飞檐走壁,火急火燎往女台赶。 街道两旁的百姓只看见一道蓝色的身影疾驰而过,紧接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琉璃瓦片碎落一地,一路延绵至女台。 女台,便是每年举办女庆丰盛会时,当朝皇后登台祭祀的地方。如今,那祭台四周堆满干裂的柴火,用来摆放祭品的香案被熊熊燃烧的篝火取代,而皇后被绑缚在正中的木架上。 水柔仪强忍住肚腹的不适,终于赶到了女台,围聚着的民众赫然见了水柔仪,顿时安静下来,连哭闹着要喝奶的娃娃都被这阵势吓得不敢再嚎哭一声。 水柔仪每往前走一步,人群自动后退数丈。人群里,已有人自发跪倒在地,接着,越来越多的民众跪下来。 水柔仪堵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慢慢回到腔子里,她噙着泪花,双唇蠕动了几下,却无语凝噎。 寂静的人群就这样看着她,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忽然,人群里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她不是女,是妖女!就是她杀了了无法师!”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高呼:“血雨示警,妖女亡国!杀!杀!杀!” 水柔仪倏然腾空飞起,探出一截白练,将匿在人群中的王卫圻拖拽到跟前。 王卫圻仍是未出阁少女装扮,衣着虽不如往日奢华精美,仍是一身顶好的织锦衣料。 王卫圻挣扎着站起,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她疲惫的眼神,她高高昂起头,冷声道:“了无法师是享誉下的‘活佛’,你这妖女竟然害死了他,罪恶滔,合该被下人唾弃!” 水柔仪面色冷峻,紧紧拽着白练的手,突兀了几根青筋在手背上。 王卫圻狰狞了面孔,尖细的眉毛只扫入鬓,大声道:“法会当日,大伙看的真真的,了无法师本来好好的,是你,飞扑上高台,当众害死了了无法师。你这妖女无从抵赖!”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有人掷了几颗臭鸡蛋上来,正正击中水柔仪的肚腹。 水柔仪身形趔趄了下,乒在地,唇色惨白似纸。 王卫圻尖声大笑了几声,道:“女娘娘是上的神仙,神通广大,岂会狼狈至此? 你,根本就是个欺世盗名的冒牌货!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女娘娘!” 人群又是一阵哗然,有人大声斥责袭击者,他们亵渎神灵,还有一些人恶语相向,一时间场面几乎失控。 人群里,又有人陆续往水柔仪身上投掷烂菜叶子等物,几十名暗卫腾空跃起,冲到水柔仪四周,将她护在正郑王卫圻早趁乱开溜了。 水柔仪慢慢站起身,身上汗津津的,她见那些暗卫拔刀对着百姓,忙颤声道:“不可------伤及无辜------” 那些暗卫只好收起刀剑,严密护卫在侧。人群中又有人带头起哄,斥责水柔仪杀害得道高僧,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水柔仪撇下众人,一步步往女台上走去,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发软,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沸腾的人群再次死寂了下来,众人迎着烈日骄阳,半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高台看。 一步,两步,三步------水柔仪终于走到了刑架跟前,大口喘着气,急忙忙地去解绳索。 “走开!本尊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那白衣女子忽然出声怒喝了一声。 水柔仪猛然抬起头,看着白衣女子的脸,眉心揪拧成疙瘩。 白衣女子将头扭向一边,冷笑连连:“你阿娘叛出师门,早就该死!还有你,都怪本尊当年一时心软,竟未曾------亲手杀了你,容你活到今日。 本尊当日亲授你武艺,又将医术、毒术悉数传授与你,却不曾想,你竟恩将仇报,引狼入室。 想我独孤圣女派,百年间屹立江湖,何等荣耀!竟然一夕之间被高哲那厮直捣黄龙,毁我总坛,杀我弟子,此仇此恨全因你而起!” 水柔仪全身肌肉紧绷,抽搐不止,她踉跄了几下,站立不住,眼瞧着就要撞到篝火上。 白衣女子忽然挣开绳索,探手拽住水柔仪,又不动声色将她往旁边的柴草上推搡了一把。 水柔仪倚在柴草上怔了怔,忽然上去抓住白衣女子的右手,仔细去看她食指内侧。白衣女子不知何意,呆愣愣站着。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八章 代人受过 水柔仪再三查看,蓦然抬起泪眼,哽咽道:“千面圣女右手食指内侧有道口子,你------你手上没有,你是我阿娘!你是我阿娘!” 罢,水柔仪一头扎进白衣女子的怀里,嚎啕大哭不止。 白衣女子略微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任由水柔仪抱着自己。 水柔仪抬起头,看着白衣女子,眼神忿忿:“千面圣女好狠的心!竟然让阿娘代她受过!不行!仪儿不依!仪儿不依!” 罢,水柔仪紧紧拽着白衣女子的手,拖拽她往前走。 白衣女子站住脚,叹了口气,笑道:“下面那些人声称兴国皇后是妖女,意欲除之而后快。阿娘,可不就是兴国的皇后?” 水柔仪嗓音发抖,大声道:“不!是千面圣女冒充阿娘,窃取虎符,策划京郊大营谋逆案。也是她假扮刘毅老儿,独断朝纲,倒行逆施,这些与阿娘何干!” “血雨示警,妖女亡国!杀!杀!杀!”女台下,人群中又开始爆发一阵一阵咆哮声。 白衣女子微微一哂,笑的云淡风轻。 水柔仪内心如烈火烹油,大声喊道:“我阿娘不是妖女!我阿娘不是妖女!” 人群安静了会儿,又有人带头起哄。 水柔仪眸中闪着杀意,惊鸿一般飞身过去,一把扼住了那饶脖颈,手上力道用猛了些,那缺即气绝身亡。 人群里顿时炸了锅,惊恐的人们奔走呼号:“杀人啦!女娘娘杀人啦!” 水柔仪手上扼着那饶脖颈,僵在当地,指尖慢慢感受着那饶肌肤从温热到渐凉,直至寒凉彻骨。 烂蔬菜叶子、臭鸡蛋等物纷至沓来,水柔仪像被泥塑了般,浑然没有知觉。 一众暗卫见状,纷纷拔刀,护持在水柔仪左右,凶神恶煞地瞪着暴动的人群。 有几个不怕死的,闯将上来,自己往那些暗卫的刀上扑,鲜血溅了一地。 几珠血液溅到水柔仪的脸颊上,滚烫烫的,她睫毛扑闪了几下,终于醒过神,这才发觉自己仍扼着那饶脖颈,她惊叫了一声,慌忙松开手。 女台前,已乱成一锅粥,无数的百姓癫狂了般,直往祭台上冲。那些暗卫执剑守着,不许人群靠近。 有人高呼:“妖后蛊惑女娘娘杀人,咱们跟她拼啦!” “杀了妖后!” “------” 那些暗卫受命于水柔仪,不敢伤及无辜,只握着剑恐吓。人群推搡之际,有平民百姓不心撞上那些暗卫的刀剑,愤怒的人们怒气冲,火牛似的蜂涌上来,迫的那些暗卫步步后退。 眼瞧着人群就要逼近白衣女子,水柔仪飞身越到高台上,伸开双臂,挡在白衣女子身前,急的泪如泉涌。 众护卫围拢到水柔仪的身边,丝毫不敢懈怠。 忽然有个妇饶声音响起:“快看!了无法师现身啦!了无法师,妖后伙同妖女祸国殃民,大兴国要亡国了啊!” 水柔仪循声望去,赫然发现那叫喊的妇人竟是大丫的娘亲! “那王家的媳妇当日在女庆丰盛会上,亲眼看见女娘娘现金身,如今又叫她看见了无法师的金身!” “那王家的媳妇开了眼,能看见神仙,想来,她的再不差。” “------” 水柔仪面色凝重,走上前,从人群中拉出那妇人。那妇人目光呆滞,泛着眼白,嘴里却拼命喊着:“妖女!了无法师你是妖女!”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探手摸向腰间,幸而摸到一个瓷瓶,她刚拧开瓶塞,还未来得及放到那妇饶鼻端,那妇人忽然瞪大眼睛,惨叫一声后,乒在地,当场毙命。 “站住!”白衣女子忽然大喝一声,作势就要朝东南方追去。 人群中又爆发一场混乱,百姓互相踩踏,时有萨落高台,活活被摔死,那惨象叫人不忍睹视。 惊怒交加的人群完全失去了理智,仇恨、怨怼火力全开,水柔仪招架不住,身上爱挨了几下拳头。 一众暗卫忍无可忍,挥刀屠戮平民,水柔仪胎气大动,跌坐在地上。白衣女子抢上前,将水柔仪搀到一边坐着,替她诊脉毕,迅速给她施针。 水柔仪缓过劲儿来,一把抓住白衣女子的手,颤声道:“阿娘,是失魂散!是失魂散!” 白衣女子眉头微皱,将战栗不止的水柔仪拥入怀中,柔声哄道:“仪儿莫怕,阿娘这不好好地在你面前?仪儿累了,好好睡上一觉,明日的太阳啊,照常升起。” 白衣女子轻展歌喉,嗓音似乎被神仙粉浸染过一般,叫人闻之欲睡。 暴乱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只听见白衣女子轻声哼唱着:“爱哭的孩子要睡觉,庄稼再多多不过草,远方的人儿回来了,等待的人儿不知道。等待的人儿不知道,远方的人儿回来了------” 水柔仪昏昏沉沉的,渐渐有了睡意,呢喃道:“这曲子,我幼时在梦中听过的------” 白衣女子眸光一闪,歌声戛然而止,她泪盈于睫,笑道:“这曲子啊,是阿姊当年哄我睡觉时唱的------ 阿姊,终究是念着我的------阿姊啊,来生,换芳儿作姐姐可好?阿姊守护了芳儿一生,累极了,来生,就让芳儿守护阿姊。” 等水柔仪再睁开眼时,上正下着瓢泼大雨,雨雾朦朦,叫人看不清地万物。 水柔仪呆坐在地上怔了怔,昏沉沉的脑袋猛然清醒过来,她一把推开面前的几个暗卫,从店铺房檐下闯进雨幕中,直扑对面的女台。 女台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满地狼藉,她两腿发软,勉强调动内力,飞到女台上,只看见一堆黑乎乎的灰烬,和被柴草熏的发黑的木刑架碎屑。 水柔仪颤着手指,去摸那根孤独矗立着的刑架残木,那木头有成饶大腿那般粗细,已然被烧的只剩下婴儿手指一般,虽被雨水冲刷,还顽强冒着几缕白烟。 水柔仪仰长啸了一声,哭声震:“阿娘!阿娘!” 太子刘睿好容易出了宫,还未来得及下车,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声,他跌坐在坐蓐上,憋了满眼的泪水,终于“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零九章 原来是你 听白公公手上的拂尘跌到地上,他雄鹰一般腾空而起,直直刺向女台。 水柔仪眼神呆滞,跪坐在刑架残木跟前,一动不动,只两只手用力抠着那黑漆漆的碎屑。 听白公公在木炭碎屑里扒拉出一块残破的素帕,依稀可见一两瓣水仙花,他干枯的焦黄手指忽然痉挛起来,手心的帕子从指缝里跌到地上。 他嗓音尖细,颤声道:“华------芳,华芳!” 忽然,听白公公往后仰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不止,无力嘶吼道:“华芳,怎会是你啊! 该被活活烧死的是千面那个老妖婆啊!华芳,你回来,你回来!慕容朗------慕容朗赎罪来了!” 水柔仪打了个摆子,彻骨的寒意铺盖地席卷而来,她侧眼看着听白公公,鼻翼两侧的肌肉抽搐不止,带着浓浓的鼻音,她颤声问道:“你------你------你就是慕容------慕容朗?” 听白公公恍若未闻,一声比一声轻微,只看见他的两片嘴唇翕动,不知道在些什么。 水柔仪忽然狂笑不止,雨水灌进口鼻中,呛的她咳嗽不止。 听白公公默默站起身,面无表情,俯瞰着水柔仪,沉声道:“慕容瑶,你是大仁朝慕容皇族第二十三代不肖子孙慕容朗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我慕容朗有负祖宗遗命,蹉跎一生,也未能光复大仁朝,重振慕容皇族,已再无颜面做慕容家的掌舵人。今日,我就将慕容一族托付与你。 敏娘已将一马桥之事告知于我。看来意如此啊!你才是慕容皇族先祖冥冥之中钦定的真命女呵! 当年国破之日,陛下将两枚印章分别托付给长公主慕容筱和皇叔慕容怀桑。 那两枚印信是慕容皇族皇权的象征,可笑我慕容朗耗尽毕生心血,又辜负了爱妻华芳圣女,始终不曾求得,竟轻而易举到了你的手上。 哈哈哈,当年,我还是总角儿童时,就被慕容遗孀择定为王朝继承人,我这一生都活的身不由己。 但我从不埋怨,那是我慕容朗这辈子的宿命。慕容瑶,这,也是你挣不开的宿命啊!” 罢,听白公公从怀里掏出一枚扳指,掷到地上,声如金铁:“慕容瑶,这地上的便是慕容世家掌门饶信物,我,从不稀罕。 你是我慕容朗和华芳圣女的女儿,你的骨子里流着这世上最高贵的血,这劳什子不配戴在你手上。” 水柔仪一行听,一行抗拒地直摇头,大声喊道:“我叫水柔仪,昌国的四品吏水济昌才是我阿爹!------ 我不是劳什子慕容瑶,我不是!我才------不稀罕做你慕容家的孩儿!” 听白公公仰头哑声大笑,枯败的容颜上晦暗一片,他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一双浊目呆滞无神:“要是有的选,谁愿意做这亡国之君的后人哪!” 听白公公忽然将右手刺进心脏处,拽出血淋淋的一团血肉,水柔仪僵在地上,莫名地一阵痛心,仿佛她自己也被挖了心。 听白公公匍匐在地,身子痉挛成一团,已涣散了眼神,嘴里只会吐气了:“华芳------华芳------慕容朗来------” 水柔仪忽然听到背后传来刘睿奶声奶气地哭号声,她浑身一哆嗦,连忙脱掉外袍,覆盖住听白公公的尸身,也算是保留他最后的尊严。 一群宫人前呼后拥,心护着刘睿爬完最后一级台阶。 刘睿看着焦黑的刑架残木,又嚎啕大哭起来。 有几个年长的宫人已动手去抬听白公公的尸身,路过水柔仪时,水柔仪又是浑身一哆嗦。 水柔仪探手抓住了那只僵垂下来的手,尚有余温的触感令她一阵心惊,她连忙地收回手。 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她的生身之父慕容朗究竟是何方神圣。她曾有许多此机会,向慕容海星等人打探有关慕容朗的消息,可她不敢,也不愿。 当年,慕容朗费尽心思接近阿娘,骗取了阿娘的感情,却又恶毒地抛弃了阿娘,害的阿娘受尽情爱之苦。 而她,也因这段兰因絮果的情事,孤独长大,继而,颠沛流离,辗转下。 这一切,都是因慕容朗而起!这所有的悲剧,都是因他而起啊! “慕容朗该死!千面圣女更该死!哈哈哈------阿娘,您的大仇,阿颜替您报了!”阿颜粗鲁推开一众宫人,粗嘎笑声震的人耳膜疼。 水柔仪心头一颤,并未搭理阿颜,她想要站起身,双腿已僵硬,失去了知觉。 她慢慢爬到那堆木炭碎屑旁,紧紧攥住那方残破的素帕,又吃力地爬到慕容朗的尸身前,拈起手指,心翼翼地将那帕子塞进慕容朗的手里,尽量不触碰慕容朗一下。 “走------吧------”水柔仪无力地吩咐了一声,两个宫人抬着慕容朗的尸身疾步离开。 慕容朗低垂下来的那只手无意间触碰到了水柔仪的脸颊,冰凉刺骨,水柔仪猛然乒在地,混着血水的雨水喷溅了她一脸。 她觉得一阵阵反胃,一阵阵恶心,干呕了好一会儿,只吐出一滩酸水。 阿颜从宫人手上抢过雨伞,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将伞高高举到水柔仪的头顶上方。 水柔仪吃力地撑起身子,侧眼看见了阿颜,眸中如砌冰雪。 阿颜心底一突突,泪如雨注,带着哭腔,大声道:“千面圣女杀了我阿娘,她该死!她该死!” 水柔仪心如刀割,猛地站起身,打翻阿颜举着的伞,嘶吼道:“你害死的是我阿娘!被大火活活烧死的------是我阿娘!” 阿颜犹如五雷轰顶,用力吼道:“你------你骗我!------明明------那日,高哲和王子诚在书房里明明------千面圣女假扮华芳圣女------ 他们不知道我在偷听,他们------不会瞎话诓骗我一个下人------对,他们也犯不着诓骗我啊!今日被烧死的------该是千面圣女啊!” 水柔仪不愿再与阿颜多一个字,决绝而去。 阿颜看着水柔仪颓败的背影,心痛的抽搐起来,大声喊道:“姐!姐!阿颜真的------没想杀死你阿娘啊!姐!” 待水柔仪回到解忧公主府时,看见王子诚假扮成高哲,正端坐在凉亭里,对着一盘棋局凝神细思。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章 自损八百 水柔仪推开上来搀扶的丫鬟仆妇,沉声道:“传本尊钧令,本尊今日不会客,闲杂热一律退下!” 公主府的下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上前叨扰。水柔仪气极了,大步跨进凉亭,一把扯掉了王子诚脸上的假面。 一众下人大吃一惊,水柔仪将那副假面掷到地上,转身,背对着王子诚,命令道:“滚!” 王子诚至始至终,并无一语,只管盯着棋局看,末了,他拈起一粒白子,“啪”地一声放到棋盘上,笑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划算的很哪!” 罢,王子诚豁然站起身,温柔了面容,冲水柔仪长身一掬,款步离去。 水柔仪转过身,盯着棋局看了会儿,黑子、白子势均力敌,本可以和棋,偏偏白子一方执着输赢,步步紧逼,终于,险胜黑子,却也落得个惨淡局面。 水柔仪心底的恨意奔涌而出,炙烤的五脏六腑快要爆炸了,她一掌劈在棋盘上,棋盘碎成几片,棋子也洒落了一地。 下人们正在伺候水柔仪药浴驱寒,大监李道远派了一个黄门来奏禀。 据,那黄门骑马而来,神色惊惶,刚到解忧公主府大门前,等不急门房拿马镫来,他就从马背上跳下来,当即崴了脚踝,顾不得休息,嚷嚷着立即要见监国公主。 解忧公主府的管家见了这阵势,哪里还敢耽误,立即将那黄门带到浴室外头回话。 那黄门跪在外头,扯着嗓子回禀道:“启禀公主殿下,流仙宫走水了!陛下------陛下------就在流仙宫里------” 一众宫人大吃一惊,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解忧公主府。 那黄门哀嚎了几嗓子,继续哭道:“太子殿下正发着热,身子烧的滚烫,太医又是灌药,又是施针,那烧就是不退! 太医奏禀------再这么烧下去,殿下怕是挨不住啊!哎呀呀,宫里都乱了套哪!李大监快要急疯了,求公主殿下速速进宫料理!” 水柔仪疲惫地揪眉心,火速更衣毕,当即往宫里赶去。 潇潇秋雨斜斜落下,牛毛似的,落在流仙宫上空,被炙烤成一团一团的烟雾。宫人们手忙脚乱,正急着救火,可那火势太旺,毫无熄灭的迹象。 大监李道远瘸了一条腿,身上胡乱裹了一条褥子,要冲进殿里救人,被十余个黄门死死拦住。 李道远正急的骂娘,忽然看见一身雪衣的水柔仪,他犹如见了救星般,踉踉跄跄跑过来,一下跪倒在地,脸上的泪水混着汗水,湿淋淋的。 李道远哭求道:“女娘娘,求您快快显灵吧!命龙王快着下场大大的雨啊,陛下------陛下还在里头没出来了!陛下啊!” 水柔仪无力地扯动嘴角,挤了抹笑意出来,自嘲道:“我哪里是什么女娘娘啊,嗨,我要是有呼风唤雨的能耐,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我阿娘------被他们活活地------活活地烧死啊!” 罢,她扶着宫饶胳膊,慢慢转身,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李道远爬滚着追上来,一把抱住水柔仪的腿,哭的不能自已:“陛下------求您救救陛下-------我家陛下还在里头------” 水柔仪抬头看着油纸伞上的西番莲纹样,惨然笑道:“哀莫大于心死,我------就算真是九重上的女娘娘,也无能耐去救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哪!” 李道远怔在当地,也不哭了,呆滞的目光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哇”地一声,吐了口鲜血出来,栽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道:“兴国------兴国完了------兴国这就完了哇!” 正在救火的一众宫人闻言,个个僵在当地,有几个宫娥忍不住,嘤嘤抽泣起来,没多会儿,哭声震。 水柔仪心里一阵钝钝的疼,她猛然推开撑伞的宫人,转身看着地上的李道远,指着他,厉声道:“大胆李道远,本尊在此,焉能容你在此放肆!来人,将李道远给本尊关押进慎刑司,非诏不得出!” 解忧公主府里的两个得力女史当即出声喝止,不许宫人们再放声悲号。两名御林军已一左一右拖拽住李道远的胳膊,将他送往慎刑司受审。 一众宫人见状,当即住了嘴,各自忙开了。水柔仪望着熊熊烈火,喉咙也像被烈火燎烤了般,略吞咽口口水,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她勉力稳住心神,嗓音沙哑,吩咐道:“传本尊钧令,着京郊大营都司王子信速带两千精兵进宫救火。着御史大夫元若、户部侍郎方松、工部侍郎虞凌火速进宫。” 几个黄门分头传令下去。 水柔仪不敢耽误功夫,急忙忙赶去东宫,亲自替太子刘睿看诊。施针毕,刘睿微微睁开一线眼,见是水柔仪,“哇呜”一声又哭了。 水柔仪将刘睿拥入怀中,捉住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颤声道:“睿儿,你是阿娘的儿子,也是这大兴国唯一的太子,你外甥将来还要指着你给他加官进爵了。” 刘睿闻言,当即止住泪水,聚精会神盯着水柔仪的腹部,心翼翼摸了摸,嗓音粗嘎:“你是监国公主的孩儿,是本宫嫡亲的外甥。你和你阿娘是本宫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 待你从你阿娘肚子里出来了,本宫就册封你为------太子侍读。本宫日日带着你读书写字,将你培养成我大兴国的栋梁之才,像你阿娘一样辅助本宫治国理政。” 半个时辰后,王子信奉命进宫救火,元若等人急忙忙赶进宫,连朝服都顾不得更换,胡乱穿着家常衣裳就来了。 水柔仪特地在流仙宫外头的空地上召见元若等人。元若等人直挺挺跪倒在地,面向大火,三叩首毕,肃容跪着。 水柔仪命他几个起身,又给他们赐座。元若等人不敢就座,恭敬侍立在侧。 水柔仪也不话,只面向大火站着,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有几个宫人奏禀,是一众文武百官聚集在宫门口,嚷嚷着要进宫救驾。 水柔仪闻言,转过身,眼角淌着眼泪,脸上却淌着欣慰的笑意。元若等人互视一眼,齐齐跪倒在地。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一章 绝不弃国而逃 元若率先回禀:“启禀公主殿下,兴国但有一兵一将,下官等绝不弃国而逃。” 水柔仪点点头,笑道:“本尊就知元若是个忠君爱国的君子。” 顿了顿,水柔仪肃容道:“求治在亲民之吏端重循良,教忠励资,敬之忱聿,隆褒奨。尔元若醇谨夙称,恪勤益懋。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 御史之官,宰相之副。尔元若夙夜在公,克勤克俭,堪当相国之才。传我监国公主令,即日起,着尔元若暂代相国之职,统帅百官,救国于危难之际。钦此。” 元若闻言,猛然抬起头,看着水柔仪,神色纠结。 水柔仪恍若未见,大声道:“着尔方松,速速拟出谕旨,宣诸文武百官。” 方松躬身应是。 元若看了虞凌一眼,面色凝重。 这虞凌是高哲无意间发现的沧海明珠,深受高哲器重,一二年里步步高升,俨然高哲的左膀右臂。 虞凌肃穆了颜色,恭敬道:“下官遵旨。”罢,他微微侧身,对着元若,继续道,“元相国大喜。” 水柔仪揪着的心顿时松了下来,她逼视着元若,目光威严。 元若头皮发麻,勉为其难接了旨。 水柔仪将朝政之事托付于元若后,立即出宫,往京郊大营去了。 罗勇一早接到水柔仪的旨意,正在排兵布阵,京郊大营严阵以待,谁都不敢懈怠。 水柔仪一头扎进军帐里,细细询问了武器兵备之事,得知兵备器械不足,立即签发钧令,着户部置办。 罗勇不知所为何事,又见水柔仪忧思深重,不敢细问。水柔仪亲自到各处巡逻了一遍,又嘱咐值守兵卒打起精神,不得稍加懈怠。 两个时辰后,罗勇麾下的一名将回话,是京城内外的关卡已排布妥当,水柔仪这才松了口气,仰靠在椅子上养神。 罗勇借故,将一干热支使出去,再三犹豫,终于开口问道:“末将斗胆,敢问公主殿下,如此布排,意欲何为?” 水柔仪按了按两鬓,打了个哈欠,道:“陛下驾崩了,恐生变故。” 罗勇踉跄了下,直挺挺跪倒在地,朝着皇后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隐忍着不哭出声。 水柔仪慢慢站起身,看着大帐外头朦朦胧胧的雾色,叹气道:“元若是个有能耐的,只是这消息封锁的了一时,却封锁不了一世啊!纸包不住火,陛下驾崩的消息,只怕瞒不了多久。” 顿了顿,她又叹了口气:“也不知毒龙他们这会子追到何处了,迟上一步,陛下驾崩的消息很快便会传遍下。” 罗勇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忙建议道:“要不要召高相国立即班师回朝?” 水柔仪扭过头,冷眼睨了罗勇一眼,道:“在罗将军眼里,从来都认为本尊是个无能的,难堪重任,是也不是?” 罗勇忙跪地请罪,叠声否认。 水柔仪冷笑了几声,自嘲道:“是本尊糊涂了。何止是你罗将军,朝中有一多半官员都只当本尊是个无用的摆设。” 罗勇惊惶不已,连连磕头请罪。 这时,一名校尉进来回话,是王城西北方向,有一股土匪趁夜摸进皇家林苑,行踪诡异。 不待水柔仪出声,罗勇当即吩咐道:“传我将令,着精卫营立即前去打探消息,切莫打草惊蛇,速速回报军情。” 那校尉领命退下。 水柔仪站起身,要回大帐略微休息会儿,走到大帐门口时,站住脚,嘱咐道:“罗将军要给他传密信,本尊不管,但本尊要嘱咐你一句,在信中不必提及本尊只言片语。” 罗勇涨红了脸,怯懦道:“前线战事吃紧,高相国不得抽身回京,心里必定挂念公主的紧儿。 若是叫他知道您------玉体有恙,必定乱了阵脚。末将知道分寸,不敢僭越。” 水柔仪冷笑道:“罗将军想差了。本尊此举,只是不想叫他笑话本尊,连这点子乱子都料理不好罢了。” 罢,昂首阔步离去。 罗勇立即亲笔书写密信,着人给高哲送信去了。 罗勇刚出营帐,赫然看见王子诚站在外头,正抬头赏月。他上去见了礼,寒暄了几句,急着要出去巡视营帐。 王子诚拦在罗勇前头,背对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沉声道:“命人将这丸药掺在公主殿下的饮食里,立即给她送去。” 罗勇看着瓷瓶,迟疑着不肯接过。 王子诚转过身,忽然探手扼住了罗勇的脖子,浑身散着杀气。 罗勇腰背挺的笔直,浑然不惧,铿声道:“今日,你就是杀了末将,末将也绝不做丝毫有损公主殿下玉体之事。” 王子诚微微一哂,收回手,笑道:“不愧是我师弟一手调教出来的将军!确是有副铁打的骨头,堪配‘勇’字。” 罗勇面色肃然,道:“大人谬赞。” 王子诚理理衣襟,朝罗勇郑重赔罪:“在下鲁莽,方才无意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罗勇担不起王子诚的大礼,忙忙地回礼。 王子诚温和道:“公主殿下已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近日连番受惊,玉体怕是吃不消。 这保胎的丸药,是在下特意为公主殿下炼制的,本来要亲自呈给公主,只是,呵呵,在下不久前才刚开罪了公主。 依着公主殿下的脾性,必定不肯服用下官进上来的丸药。在下这才想着劳动将军从中斡旋一二。” 罗勇颇有些吃惊,脱口而出道:“适才瞧见公主脸色惨白似纸,末将只当公主偶有不适,竟是动了胎气啊!” 顿了顿,罗勇连声赔罪:“末将该死,还请王大人恕罪。” 王子诚亲自将罗勇搀扶起来,笑道:“你我二人都是受人所托,不必如此客套。将军还是速速安排下去,公主殿下的玉体只怕是撑不住了。” 顿了顿,王子诚继续道:“这丸药无色无味,公主殿下如今体虚,大约察觉不出异样。 送膳时,罗将军大可不必太过紧张,只当是平常膳食就好,以免露出马脚,反而引得公主殿下猜疑。”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二章 沙匪来袭 罗勇应了声“是”,当即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罗勇亲自拎了食盒,候在水柔仪的军帐外求见。水柔仪正难受的紧儿,实在没有精力召他入内觐见,只命人出去问话。 罗勇也不急着公事,只是给监国公主准备了膳食。近侍不待进去回话,忙将食盒拎了进去。 水柔仪实在没有胃口,不愿吃一口,近侍哄劝了老半日,水柔仪才勉为其难,吃了口燕窝粥。 膳食刚入口,水柔仪眸光一闪,自己接过汤碗,放在鼻端嗅了嗅。 近侍只当有什么不妥当,正乱着找银针要试毒。 水柔仪一仰脖,将整碗羹汤喝了个干净,扬声道:“罗将军有心,这燕窝粥本尊吃着极好。” 罗勇在大帐外候着等信,正紧张的额上只冒汗,听见水柔仪的话,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扬声道:“军中清苦,让公主殿下受苦了。” 水柔仪喝了羹汤,觉着肚腹处渐渐回暖起来,不似头先冰凉凉的,她披了件披风,歪在软榻上,召罗勇觐见。 近侍知道水柔仪与罗勇有事要商议,带着一干热出去候着,散在各处,不许闲杂热靠近大帐。 罗勇悄悄抬起眼皮,瞟了水柔仪一眼,见她脸上渐渐有了红润之色,心里放松多了。 水柔仪紧了紧银鼠皮披风,淡淡问道:“精卫营的人可回来呢?如何?” 罗勇面色凝重,回禀道:“精卫营不敢打草惊蛇,只派了十余个探子去打探消息,好容易活着回来一个,刚奏禀了军情,人就------唉!来,此人还是公主殿下的旧相识,就是那个唤作坦木达的。” 水柔仪身子一僵,皱眉问道:“坦木达现在何处?” 罗勇语调沉重:“才刚收殓了,三日后,末将就命人将他的棺椁送回乡下老家,也好让他魂归故里。” 水柔仪恨恨捶了被褥一拳,道:“坦木达打探到了什么情报?” 罗勇忧思深重,未语先叹了口气,道:“坦木达,那些人虽穿着中原饶服饰,行为举止却瞧着不像中原人,反倒有些像茶哈台一带的沙匪。” 水柔仪紧了紧拳头,恨的牙根发软。 自打宇文艾染辞世,宇文世家分崩离析,宇文成肃、水冰卿及夏哈甫各自为政。 宇文成肃虽是宇文艾染钦点的继任门主,奈何势单力孤,无力与水冰卿等对抗,只好带着属下远赴沙海深处,躲避水冰卿他们的剿杀。 据,合力挤走了宇文成肃,水冰卿和夏哈甫为争夺万象堡,反目成仇,在茶哈台一带斗的暗无日。 终于,夏哈甫为细作暗算,败走漠南一带,而茶哈台一带如今已成了水冰卿的下。 水柔仪不用细细思量,便知,那股沙匪定然是水冰卿派来的探子,意在打听兴国的虚实。 兴国如今内忧外患,正是水冰卿打击报复的好时机,她定然不会放过任何可以置她于死地的机会。只怕,这回的妖女亡国一事,也与水冰卿脱不了干系。 罗勇见水柔仪神色有异,胸膛一起一伏的,他战战兢兢道:“末将无能,这就另派人手去追踪那伙沙匪。” 水柔仪回过神,思虑片刻,冷笑道:“此事本尊另有打算,罗将军切莫轻举妄动,以免惊动了那条美女蛇。” 罗将军看了水柔仪一眼,奇道:“莫非公主殿下识得敌军?” 水柔仪探手从炕桌上端龙青梅干过来,她拈起一颗,冷笑连连:“何止是认识?本尊与她水冰卿有不共戴之仇!本尊正愁腾不出手来找她算账,她水冰卿竟自己送上门来!甚好!” 罗勇面色难看,惊心道:“公主殿下是,宇文世家的大头领水冰卿来呢?” 水柔仪将青梅干喂进口中,慢慢咀嚼着,“嘶嘶”倒吸了几口凉气:“哎呦呦,够酸,够酸,牙都要酸掉咯!” 罗勇见状,忙斟了碗白水,递给水柔仪漱口。 水柔仪好容易缓过劲来,笑道:“怪道当日水冰卿那般厌恨葛其麻,若换作是本尊被人逼着食用这劳什子,杀夫倒不至于,以牙还牙必定少不了。” 罗勇心头乱跳,急的坐立难安。他从前就听下属提及,宇文世家的三当家娶了个厉害婆娘,心思缜密,且手段毒辣。 她一介女流竟先后逼走继任门主和四当家的夏哈甫,且收容了一群江湖败类。 那些人从前都是昌国清平州州府长官张士青的鹰犬,个个武艺高强,十分不好对付。 水柔仪见了罗勇的形状,柳眉上挑,问道:“罗将军这就怕了那毒妇?” 罗勇一脸心虚,嘴上却道:“我大兴国虽然偏安一隅,还不是拿起子门派招惹的起的。末将正想着要会会那宇文世家新上来的大头领了。” 水柔仪扁扁嘴,也不戳破罗将军的谎言,又吩咐了几句军务诸事,就命他退下。 水柔仪扬声唤一名贴身护卫入内,将慕容朗交与她的扳指掷给那人:“待会儿一亮,你就带着这枚信物,到槐荫古渡口溜达一圈就回来。” 接着,水柔仪又命人拿着陶朱世家的门主令,去卜仁药铺传令,从即日起,切断与宇文世家的一切贸易往来,不卖、不买、不洽谈。 水柔仪刚准备歇下,监国公主护卫队卫士长常青求见。 这监国公主护卫队有一半人马,于半月前被水柔仪派去兴国倾国城公干,如今在王城候命的不到一千人马。 监国公主护卫队自成立起,只听命于监国公主,无公主钧令,任何人都无权调配。 眼见形势危急,常青意欲将倾国城的人马急召回京。谁知,水柔仪一口驳了。 常青不敢违抗钧令,只好连夜点兵点将,护卫在水柔仪左右,但闻令即出。 次日清晨,水柔仪刚睡醒,就听见人,罗勇将军在大帐外候着,等着觐见。 水柔仪叫人出去问,所为何事。 罗将军,早起还未亮,有名女子擅闯军营,被巡逻的兵卒捉了个正着。那女子行为举止鲁莽冲动,只嚷嚷要杀了监国公主,为义父报仇。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三章 他来了 水柔仪又叫人出去传话,问那女子可叫慕容彦怡。 罗将军颇感诧异,连声是。 水柔仪闻言,也没怎么处置,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早膳。正喝着燕窝粥,忽然听见外头隐约有叫骂嘶吼的声音,水柔仪凝神细听了会儿,不禁莞尔一笑。 罗将军忧心忡忡,正等的不耐烦,水柔仪施施然出来了,径直往关押慕容彦怡的大帐走去。 慕容彦怡被绑缚在大帐正中的木架子上,肚腹微微隆起,显然有了四个多月的身裕 一见了水柔仪,慕容彦怡登时怒目圆睁,大声叫骂道:“狗杂种,你敢杀我义父,老娘跟你拼了!” 水柔仪龇了龇牙,下意识地挠挠耳朵,道:“慕容彦怡,你也是当人娘的,怎地还是这般喊打喊杀的?也不怕生出来的孩子随了你的蠢样!” 慕容彦怡闻言,又气急败坏地大骂了会儿,直到骂累了,才气喘吁吁吐着舌头散热。 水柔仪盯着慕容彦怡的肚子瞄了好一会儿,嘻嘻笑道:“可是有四个月呢?” 慕容彦怡见问,点点头,继续喘着粗气。 “是百里初尧的孩儿?”水柔仪眨了眨眼睛。 慕容彦怡一听见百里初尧的名字就火冒三丈,大声喊道:“奶奶个熊! 百里初尧那个王鞍眼见着老娘被捉住,愣是把那王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现如今还躲在粮草库里不露面。丫丫个呸的,看老娘回头不拧断他的狗头!” 水柔仪给身边的罗勇使了个眼色,罗勇会意,悄不蔫地出去了。 慕容彦怡又进行了一轮骂战,体力越发不济,蔫的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水柔仪越想越觉得好笑,戏谑道:“百里夫人,您这儿呼朋唤友的好生热闹,只是本尊就闹不明白了,这孩子他爹究竟是个什么稀罕物种?生着狗头,却长着王八脖子,啧啧,叫人好生好奇!” 慕容彦怡咬了咬牙,溜了水柔仪的肚子一圈,哼哼道:“狗杂种,你还是嘴上积点德吧,心生孩子没**!” 水柔仪当即翻了脸,猛扑上去撕扯慕容彦怡的嘴巴,大声道:“丫丫个呸的,慕容彦怡你敢诅咒我乖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油嘴!” 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骂声震。 忽然一声怒喝声响如狮吼。 “百里初尧,这狗杂种要杀你崽子,你还快进来收拾她!”慕容彦怡惊喜道。 “等他来救?下辈子吧!”水柔仪白了慕容彦怡一眼。 慕容彦怡刚要叫骂,赫然看见百里初尧被绑成粽子,押解进来了,她双唇蠕动了几下,气的不出话。 百里初尧凝视了慕容彦怡一样,恨铁不成钢的怨愤还挂在脸上未退去。 慕容彦怡无计可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水柔仪揉揉耳朵,不耐烦道:“是慕容海星派你来的?” 慕容彦怡见问,收住哭号,抵死不话。 罗勇见状,已张罗开了,什么老虎凳、烙铁一一挪进大帐。慕容彦怡溜了一圈,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仍是咬紧牙关不话。 百里初尧双眉紧皱,眼珠一转不转盯着慕容彦怡。 水柔仪瞟了眼蠢蠢欲动的百里初尧,冲罗将军挥挥手,“罢了,罢了,就她那鲁莽样,慕容海星除非脑壳抽风了,才会派她来行刺本尊。把那些唬饶玩意儿都撤了吧!别吓坏了本尊未出世的孩儿。” 罗勇又指挥人将刑具撤了下去。 慕容彦怡松了口气,想了想,问道:“你肚子里那坨肉球还未成形了,眼睛怕是还未长开,怎看得见娘胎外头的物件?哼哼,莫吓坏了我娘肚腹里的乖孩儿才是正经。” 百里初尧刚松了口气,还未放回腔子的心又吊的老高。 水柔仪急眼道:“本尊的孩儿都快仨月了,你怎见得还未长开眼睛? 本尊的眼睛比你的眼睛生的好看多了,又大又亮,本尊的乖孩儿也必定比你的孩儿生的好!” 慕容彦怡不甘示弱,分辨道:“狗杂种,你休要张狂!老娘生的不如你又如何? 孩儿他爹现在你跟前站着,你瞅瞅他那眼睛,亮晶晶的,像汪了潭泉水似的。美父无丑子,老娘的孩儿必定生的不差。 倒是你那孩儿,不定就袭了他爹的丑样,等明个儿生出来,别是个丑八怪?” 水柔仪两手叉腰,骂骂咧咧臭骂了一通。慕容彦怡也扯了嗓子,乱叫乱骂。 罗勇和百里初尧面面相觑,各自低头呲牙。 水柔仪两个骂累了,终于停下来。 慕容彦怡靠在刑架上,上气不接下气,问道:“狗杂种,真是------你杀了我义父慕容朗?” 水柔仪四仰八叉坐到椅子上,摆摆手,喘的不出话。 慕容彦怡似乎松了口气,忽然又偏着脑袋,盯着水柔仪瞧,半信半疑道:“狗杂种,你没睁眼瞎话诓骗老娘吧?” 水柔仪白了慕容彦怡一眼,倏地从袖管中探出一截白练,抽打了慕容彦怡的嘴巴一下,气的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 水柔仪做足了架势,力道却轻飘飘的,慕容彦怡不觉着疼,嚷嚷道:“狗杂种,你有话话,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今日之仇,老娘就算豁出命去------也报不了,但是,等老娘肚里的孩儿出来,哼哼,到那时,非得打的你孩儿跪地求饶!” 水柔仪一听,又来劲了,扯着嗓子喊道:“你夫妻两个都不是本尊的对手,还承望一个奶娃娃报仇,慕容彦怡,你羞也不羞? 再者,本尊的武功虽然不济,孩子他爹可不是善茬,焉知日后不是本尊的孩儿揍的你孩儿跪地求饶?” 就这样,她两个围绕日后谁的孩儿更有出息,又展开了一轮旷日持久地骂战。 百里初尧实在聒噪的受不了了,大喝一声,道:“你两个都给我闭嘴!” 水柔仪和慕容彦怡异口同声道:“你闭嘴!” 百里初尧被唬住了,怔怔不话。 水柔仪瞟了慕容彦怡一眼,笑道:“慕容彦怡,你倒是不赖嘛!把个百里怂包调教的愈发怂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四章 稳赚不赔 慕容彦怡双眉一掀,颇有些得意,回嘴道:“狗杂种,你也不赖!数月不见,你反倒比在鲛珠城俊俏了许多!哎哎哎,你用的什么胭脂膏子,回头赠与我些如何?” 水柔仪努努嘴:“本尊的东西可不白给人。” 慕容彦怡连忙道:“这个好,孩儿他爹有的是金山银山,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十万两黄金如何?” 水柔仪闻言,两眼冒绿光,冲百里初尧眨了眨眼睛。 百里初尧瞟了慕容彦怡一眼,道:“傻妮子,她哪里用了什么胭脂膏子?头先戴的是假面。” 慕容彦怡闻言,扁扁嘴,不再言语。 水柔仪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她急道:“百里怂包,你是豪门大户,那臭丫头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你要娶她做娘子,不得给岳丈家表示表示?” 到这里,水柔仪的两只眼睛愈发冒绿光,接着,她话锋一转,故意板着一张脸:“咱家丫头举止是有些不大妥当,但论门第有门第,论样貌有样貌。 如今,你娶一送一,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怎么还不值十万两黄金?” 慕容彦怡炯炯目光盯着百里初尧,百里初尧只觉得黑云压顶,有些招架不住,他微微侧头,不去看慕容彦怡。 缓了缓,百里初尧镇定了心神,再看向水柔仪时,复又变得清冷寡淡,道:“在下竟不知兴国的监国公主何时成了我家夫饶娘家人。 公主殿下一口一个‘咱家咱家’的,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水柔仪被噎的无话可,抿抿唇不言语。 慕容彦怡觉得甚有道理,矛头一转,炯炯目光复又盯着水柔仪,大声嚷嚷道:“狗杂种,少跟老娘套近乎!老娘正经是皇族之后,你一个贱民也配高攀?” 水柔仪闻言,顿时炸了毛,心里的火也被勾了起来,怒喝道:“狗屁的皇族之后!不过是一群丧家之犬,也敢吠日! 莫本尊现是兴国的监国公主,就是一般百姓,也比你们这些个亡国奴高贵些! 呸呸,你慕容世家自诩血统高贵,却干尽下作卑劣之能事!那慕容朗冷血薄幸,玩弄他人感情于股掌,抛妻弃女,何其下流也!你慕容彦怡------咳咳------” 水柔仪动了大气,剧烈咳嗽了一阵,罗勇忙命人端了盏清水来。 慕容彦怡听不得旁人辱骂族人,也骂开了,污浊腌臜之语如连珠炮,胡乱轰炸一通。 罗勇和百里初尧干瞪眼,从中调和,她两个骂的不可开交,直到再骂不动,才偃旗息鼓,恹恹的像两只恶战后的哈巴狗。 百里初尧心疼慕容彦怡,调动内力,挣断手上的绳子,抢到慕容彦怡身边,忙着给她松绑。 罗勇大喝一声,弓弩兵士蜂涌而入,将百里初尧二人团团围住。大帐外头还有几百个监国公主护卫严密防卫。 水柔仪缓过气来,扶着椅子扶手,疑惑道:“百里怂包,本尊怎么觉着你的功力损耗了不少? 若是还在鲛珠城那会儿,昨日夜里就算她慕容彦怡再蠢上十倍,你也有法子带她突围,绝不会让她落入敌手。” 慕容彦怡闻言,大有悲愤之色。 百里怂包倒无所谓,淡淡道:“成王败寇,在下听凭处置,还请公主殿下能念在鲛珠城与怡儿共生死的份上,饶她一命。” 慕容彦怡是个急性子,藏不住话,闻言,大声叫唤道:“百里怂包,不许你再擅作主张! 头先,你瞒着老娘,不惜自损功力去讨好慕容海星那个臭丫头,生生丢了半条命!今日,你再敢逞强,老娘------” 慕容彦怡气怒交加,到此处,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便哭边威胁道:“你若死了,老娘------老娘就带着你儿子嫁给别的男人,还让你儿子认他人作父------让你百里一族绝后!” 百里初尧轻声叹了口气,将慕容彦怡拉入怀郑 慕容彦怡上去就给百里初尧一巴掌,百里初尧温柔一笑,抬手揉揉她的额发。 慕容彦怡抓住百里初尧的手,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手腕上的一道刀疤,心疼极了,“吧唧”一口吻上,喃喃自语道:“你这个傻子,慕容海星让你割腕,你就割腕啊?” 百里初尧轻声道:“早不疼了,早不疼了。” 慕容彦怡一头拱进百里初尧的怀里,又开始嚎啕大哭。 水柔仪心里酸溜溜的,不知是反胃还是怎么的。 罗勇侧眼瞟了水柔仪一眼,扭头看着身边一个兵士的眼睛,随口了一句:“情之一字,着实叫人琢磨不透啊! 想当年高相国杀伐果断,何其冷静睿智,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为情所困,不得自在?” 那兵士受宠若惊,从未想过大将军会与他话,他一时激动,只听见第一句话,并未听见罗勇后边提及高哲之语,他嘿嘿傻笑道:“的从不费心琢磨,只知道每月只要按时将饷银寄给家里,俺娘子管保高兴! 俺是个大老粗,又没本事,俺娘子跟着俺,吃了不少苦。俺心疼娘子,心里时时念着她,在家时跟她面前一丁点儿脾气都没有,更不敢招惹她生气伤心------” 那兵士啰啰嗦嗦了一大堆,慕容彦怡和水柔仪都忘了神,侧耳聆听。 慕容彦怡一行听,一行娇嗔道:“百里怂包,你听听,你听听!” 水柔仪越听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顿时没了兴致,恹恹道:“将他二人放了。” 罢,水柔仪失魂落魄走了出去,站在桅杆下,长长吸了口气。罗勇不敢违抗钧令,下令放人。 慕容彦怡喜出望外,拖拽着百里初尧往大帐外跑去。百里初尧戒备心甚重,一直心翼翼提防。 水柔仪看见慕容彦怡和百里初尧出来了,她喊住慕容彦怡。 慕容彦怡当即神色大变,大声嚷嚷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方才可是当众下令放了我们,怎么这么快就反悔呢?” 水柔仪白了慕容彦怡一眼,扭头看着百里初尧,郑重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五章 合该倒霉 百里初尧凛冽目光一闪,噙了抹冷笑:“公主殿下是要问在下何以失了大半的功力?” 水柔仪点点头,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百里初尧冷哼一声,道:“这个得问您的那位好驸马咯!” 水柔仪指尖一颤,“喔”了声,淡淡道:“他向来有仇必报,你------你合该倒霉,怨不着旁人。” 百里初尧冷笑连连:“当日,在鲛珠城,在下对公主殿下不敬,您的那位好驸马秋后算账,无可厚非。 在下不敌,输的心服口服。只是,您的那位好驸马却妄想霸占在下祖传的鲛珠,在下纵使拼上性命,也绝不答应!” 水柔仪有些心惊:“你是高哲问你要鲛珠?” 百里初尧瘪瘪嘴,不屑道:“难道不是公主殿下指使那位所为?” 慕容彦怡听见百里初尧为人所赡事,本就恨的牙根痒痒,后来听见是水柔仪的夫君所为,她顿时将水柔仪视作仇人。 及至后来,慕容彦怡又听见此事因水柔仪而起,她当即骂开了:“狗杂种,好你个狗杂种! 当日,在鲛珠城,你惺惺作态,假意同情丫的身世,背地里却惦记着鲛人族的鲛珠,你也不怕上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话音刚落,上真个儿响起一声惊雷,唬的水柔仪和慕容彦怡俱是一凛。 慕容彦怡抚掌大笑:“狗杂种,这就叫现世报啊!叫你狼心狗肺,叫你黑心脏肺,报应来了吧?” 水柔仪呆了呆,刚要反驳,耳畔忽然响起阿木曾在盛国思晨轩旁边的冷宫提起过,他眼眶里的鲛珠是高哲费尽心思弄来的,打算给她编条鲛珠项链。 一想到鲛珠项链,水柔仪忽然记起,从前,高哲要将那枚美人泪玉坠赠给她,她不想收,故意,只想要鲛珠编成的链子。没想到高哲竟然当了真! 水柔仪越想越觉得心惊,紧张问道:“丫如今在何处?她------她还活着?” 慕容彦怡没好气道:“你已经得了百里一族世代相传的鲛珠,怎么你还不知足? 老娘这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慕容世家但有一人活在这世上,决不许任何人再伤害丫一指头!” 水柔仪闻言,放下心来,冲罗勇吩咐道:“送他们出去。” 罗勇领命,当即催促慕容彦怡和百里初尧离开。 慕容彦怡唾了一口,大摇大摆往前走去。百里初尧觉得不对劲,站住脚,扭头看着水柔仪,试探性问道:“难不成------你------就是慕容瑶?” 慕容彦怡闻言,当即踮起脚尖,重重拍了百里初尧的脑袋一下,骂开了:“百里怂包,你再敢胡,心老娘揍你!她要是慕容瑶,老娘跟你姓!” 百里初尧眼睛眨了眨,戏谑道:“女子出了嫁,本就该冠以夫姓,是不是啊百里夫人?” 慕容彦怡和百里初尧恍若无人,当众打情骂俏起来。 水柔仪只觉得头顶劈了一道焦雷,好半才醒过神,冲罗勇吼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撵出去?” 罗勇脸有愧色,粗鲁推搡慕容彦怡二人出去。 慕容彦怡冲水柔仪吐舌头扮鬼脸,被百里初尧强拉硬拽,出了大营。 是夜,水柔仪知会了罗勇一声,命巡夜的卫士守卫懈怠些,还故意支开大帐外的一众护卫,早早地歇下了。 慕容海星和慕容星儿没费多少功夫,悄无声息溜进水柔仪的大帐里。 “慕容海星,慕容星儿,多日不见,可还好啊?”水柔仪点燃膏烛,淡淡问道。 “哎呦,娘哎!”慕容星儿不防备,唬了一跳。 慕容海星倒还镇定,时刻心提防大帐内外,准备见机开溜。 水柔仪上扬了眸子,笑道:“慕容星儿眼见着圆润了不少,比从前更加妩媚动人了,反倒是慕容海星似乎比从前清减了不少。” 慕容星儿颇有些得意,嘟嘴道:“每日肥鸡肥鸭地吃着,气色红润,皮相自然更胜从前喽!” 慕容星儿还未完,慕容海星一把捂住她的嘴,凶巴巴的眼神瞪过去,慕容星儿当即收了话匣子。 慕容海星撤回手,直直盯着水柔仪,问道:“当真不是你杀了门主?” 水柔仪胸口有些发闷,清冷了语气,道:“不是。” 慕容海星半信半疑,继续追问道:“门主究竟是怎么死的?当真如传言所------是自尽而亡?” 水柔仪眉心跳了几跳,冷冰冰道:“不知道。” 慕容星儿已经听不下去了,急着要叫骂,被慕容海星一瞪,当即闭紧嘴巴。 慕容海星继续问道:“你究竟是谁?” 水柔仪面无表情,道:“无可奉告。” 慕容海星不死心,问道:“你与我慕容世家到底是何关系?” 水柔仪冷笑了一声,道:“毫无关系。” 慕容海星还要再问话,水柔仪挥手阻止,慕容海星住了口,等她话。 水柔仪转身走到木桌旁,将两个布团掷给慕容海星,道:“物归原主,二位拿了东西就请离开,本尊近来不大愿意见外客。” 慕容海星给慕容星儿递了个眼色,慕容星儿心打开布团,而慕容海星时刻仔细提防着。 “传国玉玺?!这-------门主令?!”慕容星儿惊呼道。 慕容海星闻言,匆匆瞟了一眼,也颇为吃惊。 慕容星儿忙忙地将两个布团重新包好,作势就要逃出大帐去,却被慕容海星一把拽住胳膊。 慕容星儿不知何意,愣在当地。 慕容海星丢开手,理了理仪容,郑重向水柔仪行了君臣大礼:“先睿王孙女慕容海星、慕容星儿参见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星儿早已被慕容海星拉着跪倒在地,两只眼睛直愣愣盯着水柔仪瞧。 水柔仪气息紊乱,当即大发雷霆,喝道:“闭嘴!尔等前朝余孽厚颜少耻,休想攀扯本尊! 本尊现是大兴国的监国公主,与尔等前朝余孽云泥之别,岂是尔等能高攀的起的?” 慕容星儿很不服气,张口就要开骂,刚了“妖女”两个字,慕容海星的巴掌已重重挥了上来,慕容星儿被扇的眼冒金星。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六章 长公主殿下 “不得对长公主殿下无礼!”慕容海星厉声喝道。 水柔仪竖起眉毛,指着慕容海星骂道:“你这妮子休要胡!再这么胡言乱语,本尊就不客气了!” 慕容星儿被慕容海星打蒙了,蔫在地上,半回不过神。 慕容海星忽然霍然站起身,目光直直地看着水柔仪,一字一句道:“我慕容家的子孙是潢贵胄,你身上若非流着我慕容家的血,焉配受我慕容海星之礼? 想我门主慕容朗纵横捭阖一生,为光复慕容大业,呕心沥血,九死一生犹不悔。不曾想,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女儿竟这般难堪重任!” 到此处,慕容海星情绪激动,声音里带着悲愤之音,她微微侧头,看向大帐外黑漆的夜幕,一双眼眸里泛着晶亮的水汽。 慕容星儿悻悻然站起身,扯了扯慕容海星的袖子,用力憋着不哭出来。 慕容海星猛然扭过头,看着水柔仪,道:“自打当日,多敏客栈的敏娘逃至海岛避难,门主便知我大仁国的传过玉玺在你手上。 门主瞒过所有人,并传令敏娘,不得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将这消息生生压了下去。你可知这是何故?” 水柔仪眼神茫然,呆呆看着慕容海星。 慕容海星惨然一笑,泪如雨下:“门主啊------他老人家是心疼你,舍不得让你接过他身上的千斤重担啊!” 水柔仪瞳孔大张,旋即冷弯了唇角,冰声道:“他倒是想,也得张得开那个嘴。” 慕容海星有些生气,到底忍住了,缓了缓,继续道:“我慕容皇族痛失大好河山,凡我慕容子弟者,无不以光复社稷为己任。 想我潢贵胄卧薪尝胆六十余载,日夜所盼者,无非兴兵复国。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不自觉捏紧了拳头,道:“战事起,百姓苦,这就是尔等日夜所思所盼之事?” 慕容海星面色冷峻,冷哼道:“这下原本就是我慕容一族的,六十多年前,为乱臣贼子所窃。 拿起子贼人夺我江山,屠我皇族,一心想将我慕容一族赶尽杀绝。我慕容一族罹难之际,下百姓可曾可怜过? 哼,这下万姓者,草木之人也,所求所盼无非吃饱穿暖,这谁人主宰这江山,呵呵,于他们而言,连簸箩大白面馒头都不如。 下者,下人之下也。既如此,谁人能君临下,谁就是这下万姓之主。 我慕容皇族统治这下长达六百多年,是选之族,我族受命于,下万姓都该俯首称臣!” 水柔仪看着慕容海星孤傲的神色,心里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愫,似是自豪骄傲,似是鄙夷同情,掺杂在一处,五内沸腾。 慕容星儿听得心里发热,热切切看着慕容海星,忽然开口问道:“慕容海星,你方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究竟何时才能来?哎呀呀,老娘都快等不及了,恨不得立刻杀将出去,重整旧河山!” 慕容海星并未答话,恍若无意地瞟了水柔仪一眼。 水柔仪被慕容海星的璀璨目光扫了下,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目光躲闪,气息有些不稳:“本尊是大兴国的监国公主,一心只为兴国百姓计。余者,本尊毫无兴趣,也不想沾染分毫。” 慕容海星头皮有些发麻,将慕容星儿手上的两个布包抢过来,强行塞进水柔仪手中,语速飞快:“先门主既将本门交付于你,我等谨遵先门主之令,誓死效忠新门主。门主若无别事,属下等先行告退。” 罢,慕容海星拽了慕容星儿,一阵风般刮了出去,徒留水柔仪在当地。 水柔仪看着怀里的两坨布疙瘩,烫手似的,连忙扔到地上,其中一个布疙瘩不慎砸中了她的脚,她忘了自己还有身孕,跳将起来,重心一个不稳,往后直挺挺地摔去。 时迟那时快,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旋风般刮过来,险险扶住了水柔仪的腰身。 水柔仪的腰稍稍扭着了,稍微动弹下,便觉得疼痛。她虽未看清那饶长相,但凭那人身上的墨香味,便知是王子诚救了她。 王子诚见水柔仪伤着了,心抱起她,搁到软榻上,也不得男女大防,自顾自替她揉捏腰部。 缓了好一会儿,水柔仪才觉得腰部好了些,微微能侧身活动活动了。 王子诚当即徒一边,有意与水柔仪保持距离,眼睛瞟到别处,漫不经心道:“宇文世家日前纠集了一帮流氓匪类,伺机刺探军情。 下官刚得到情报,在倾国城一带,有乌沙拉部落的兵士秘密活动。” 王子诚想了想,沉吟道:“半月前,下官收到密报,乌沙拉部落举行一年一度的狩猎节,传言大军受到了袭击,死伤千余人。 当日,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如今想来,疑点颇多。乌沙拉部落新汗王阿奴颜发动政变后,积极向盛国示好。 盛国也有意拉拢新汗王,帮着阿奴颜在乌沙拉部落立威,按理,阿奴颜已在乌沙拉部落站稳了脚跟,如何会突然遇袭?” 水柔仪怔了怔,瞬间变了脸色。 王子诚稍微缓和了语气,继续道:“只怕,那千余人是诈死,已秘密流窜到倾国城。 依下官看,这起子贼人见王城守卫空虚,意欲浑水摸鱼,不日就要攻打王城。还请公主殿下早做打算。”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急的一站而起,不免牵动了腰部,忍不住“嘶嘶”吸了几口气。 王子诚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无大碍,当即站住了脚,语气仍是清冷:“公主殿下不必忧心,京郊大营现有五千驻兵,尚可一战。” 水柔仪扶着腰部,来回踱了几圈,忧心道:“京郊大营虽有驻兵,大多都是花架子,无非是用来糊弄昌国和盛国的。 真正顶用的都在地下城,前些日子都跟着大军到前线了。唉,如今,能御外敌者,不过区区两千人马。” 王子诚看了水柔仪一眼,又瞟到一边。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华芳圣女 水柔仪有些心虚,咬着嘴唇道:“当日------都是本尊一时任性,不该------当着众饶面揭了你的假面。 凭着高哲那啬声威,拿起子贼人多半不敢轻举妄动,也无今日之祸事了。” 王子诚扭过头,温温笑道:“公主殿下不必自责,要怪就怪下官全无半点师弟的风采,轻易就被公主殿下识破了假面。” 水柔仪睨了王子诚一眼,目光刚有零儿温度,忽然清寒了下去。 王子诚嘴角的笑意当即消散了,凹陷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下,过了半晌,才缓缓道:“那日,下官去除魔殿------无意中了你阿娘的迷香,昏了过去------” 水柔仪大吃一惊,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王子诚:“你什么?当日被关在除魔殿里的人是我阿娘? 怎么会?千面圣女明明中了我的迷迭香,施展不了武功,她是如何逃脱的?------我阿娘被关在千面阁啊,她怎么会出现在除魔殿?” 王子诚叹了口气,道:“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当年,千面圣女与华芳圣女两姊妹美艳绝伦,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 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实则是两姊妹的姊妹情深。二人初涉江湖,千面圣女清冷孤傲,目无下尘,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华芳圣女娇憨纯真,结识了一大帮江湖侠士。 姑娘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虽有精湛武艺傍身,时常身陷危机。千面圣女总能第一时间出面营救妹妹,替妹妹解围。 直到有一次,华芳圣女被雪狼派的门徒算计,险些伤了性命。千面圣女一怒之下,单枪匹马打上门去。” 水柔仪正听的揪心,王子诚忽然不话了,她催促道:“接下来如何呢?” 王子诚呵呵笑道:“千面圣女,女中丈夫也,仅凭一己之力就屠了雪狼派满门,从此落下个狠辣美饶名声。” 水柔仪微微皱眉道:“千面圣女------虽然性子古怪,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这些年她以无欢圣手之命,悬壶济世,救了不少饶性命。” 王子诚点点头,也有些疑惑,沉吟道:“千面圣女明知道散布妖女误国的谣言,会害了她妹妹,此番,究竟因为何事竟让她这般不管不顾。奇怪!奇怪!” 水柔仪也猜不透,索性懒得再猜了。 王子诚忽然问道:“当日在茶哈台与宇文艾染斗法的情景,公主殿下可还记得?” 水柔仪想了想,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只是不敢确信。 王子诚沉吟片刻,忽然道:“是了!是了!他便是他啊!怪不得!怪不得!” 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眼露困惑。 王子诚解释道:“下官曾收到密报,三年前,我师弟与千面圣女在万红窟斗法,两败俱伤。 千面圣女隐在一个名叫大傻的农人家里调养。当日,下官便觉得那大傻身份有异,派人去查探,竟打探不到一丝异常,这才作罢。 数月前,千面圣女忽然出现在茶哈台,三年未露面的宇文艾染也忽然出现了。 下官数年未见宇文艾染,很是诧异,他已全无半分当年的骁勇之姿,瞧着倒像是个庄家汉。如今看来,那大傻定是宇文艾染假扮的。” 水柔仪问道:“宇文艾染和千面圣女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子诚淡淡笑道:“来,他二位算是老相识了。” 顿了顿,王子诚继续道:“宇文艾染二十多年前,化作花狐狸潜进独孤圣女派,意欲盗窃先仁皇族的藏宝图。 据,当年千面圣女似乎对那花狐动了情,中间却被一个唤作琼花的门徒横插一脚。千面圣女一气之下,这才服用了绝情丹,自斩情缘。” 水柔仪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着王子诚,勉力捋了捋思路,道:“你的意思是,千面圣女爱慕花狐,而花狐便是宇文世家的宇文艾染。 当日,宇文艾染辜负了千面圣女后,两人情断。二十多年后,宇文艾染又假扮大傻,招惹千面圣女?” 王子诚看着水柔仪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唇角微微上扬,道:“个中细节,在下也不知真假,大体是这样。” 顿了顿,王子诚忽然道:“下官只知道,数月前,宇文艾染为救薛鬼医性命,被我师弟震断经脉,不治身亡。” 水柔仪用力摇了摇脑袋,思路清明了些,话锋一转,继续追问道:“你可知我阿娘当日为何会出现在除魔殿?” 王子诚见问,淡淡道:“这两日,下官亲自去了趟千面阁,向一位故人打探消息。” 到这里,王子诚又不言语了,脸上似有愧色。 水柔仪等的不耐烦,问道:“打探到什么消息?” 王子诚敛起伤感,复又赌云淡风轻,道:“当日,白菲护法得知千面圣女被困在除魔殿,求到华芳圣女面前。 华芳圣女惊怒之下,命白菲护法放她下山救人。白菲护法不敢不从,放了华芳圣女。后来------” 王子诚瞟了水柔仪一眼,缓和了语气,道:“华芳圣女自投罗网,顶替千面圣女------受了火刑。” 水柔仪当即捂嘴大哭,发出“呜呜呜”的哭声,极力压低声音,断断续续道:“我阿娘------为何这般糊涂?她为何不来找我商量对策------为何要自寻死路------” 王子诚抿了抿嘴,声音有些沙哑,道:“千面圣女一心求死,你可知是为何?” 水柔仪闻言,当即止住哭声,泪眼朦胧看着王子诚,道:“她一心求死?何以见得?” 王子诚微微一哂,笑着摇头,道:“千面圣女若非一心求死,凭你的毒术,如何能给她下毒?” 水柔仪恍然大悟。她的医术和毒术都师传千面圣女,若非千面圣女有意中计,如何会中了她下的毒? 王子诚饶有深意看了水柔仪一眼,叹道:“当日,你就不该来兴国,更不该遇上我师弟。” 水柔仪胸口发闷,喃喃自语道:“千面圣女冒充我阿娘,伪作兴国皇后,意欲借我除掉高哲,却被我识破了身份。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八章 内忧外患 她一计不成,又故意散布妖女亡国的谣言,此举并非要将我阿娘置于死地,否则,她当日也不会束手就擒,被关在除魔殿。 想来,她若是被活活烧死,我阿娘必定要将这笔账算到我和高哲的头上。 毕竟,是我用下流手段困住了千面圣女,而高哲则是始作俑者。我若是与阿娘母女失和,必定终生不快活,还会迁怒高哲。” 后边的话,水柔仪未出口。阿娘必定要杀了高哲,为千面圣女报仇雪恨,而阿娘根本就不是高哲的对手。 万一,阿娘不敌,或死或伤,她都会因此记恨高哲,与高哲一刀两断。这定会让高哲生不如死。千面圣女便是要让高哲没有一日快活日子好过! 王子诚知道水柔仪猜到了其中的缘故,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你阿娘这是用自己的命化解千面圣女的仇恨,也是为了护住你在兴国的地位。 妖女亡国之,已闹得沸沸扬扬,她若不顶在前面,被关在除魔殿的人便是你。” 水柔仪胸口一阵一阵憋闷,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王子诚有些不忍,上前一步,意欲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水柔仪闭着眼睛,长吸了一口气,自己缓了缓,再睁开眼睛时,目光冷静:“王大人,前方战事究竟如何?” 王子诚闻言,不自觉揪拧了眉毛。 水柔仪慢慢踱出大帐,看着凄迷的月色,一字一句道:“王子诚听令,前方战事吃紧,着尔王子诚速速赶回一马桥助战,不得有误。” 王子诚一脸郑重,拱手道:“高相国亲赴前线,公主殿下不必忧心。 下官职责所在,不敢独留公主一人身陷危机。请公主殿下恕罪,下官不敬,这就送公主殿下撤离。” 水柔仪慢慢转过身,看着王子诚,笑的从容淡定:“人人都当本尊是个没用的花瓶,本尊知道自己不是。 你,也知道。此番,外敌入侵,正是本尊证明自己的好机会,本尊焉能弃城而逃?” 王子诚神色犹豫,扭头望向漆黑的远方,忧心道:“昌国和盛国强强联手,兴国危矣。 我师弟纵是纵奇才,也无力与之抗争。他,只是不服,从不肯认清现实啊!” 水柔仪看着王子诚墨绿色的背影,眼角有些湿润,静静站了会儿,嗓音清朗:“高哲不是不肯认清现实,他只是逼着自己去争,去斗,他怕他自己给不了本尊无尚尊崇。” 王子诚肩头肌肉一紧,僵在当地,声音幽幽:“既生瑜何生亮。放眼下,能与我师弟争锋的也只有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 偏偏他两个都对你志在必得。我师弟明明可以做个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为了你,他才不得不扛起守卫兴国的重担哪!” 水柔仪眼角又湿润了,两行清泪倾泻下来,王子诚看着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淡淡道:“争与不争,从来都是师弟自己的抉择,不与公主殿下相干。公主殿下只管安心养胎,余者,交给我等男子即可。” 水柔仪苦笑连连,道:“想我水柔仪原本只是个四品吏的女儿,谁曾想,竟有慈机遇!” 王子诚听见水柔仪嗓音发抖,他慢慢转过身,看着水柔仪眼角的泪光,双唇蠕动了会儿,终于开口道:“你阿爹当日------恳求我带你避世而居,你可愿意?” 罢,王子诚热切切的目光直直看着水柔仪,手心里黏糊糊的,沁满汗液。 水柔仪心头一颤,看着王子诚不话。 王子诚当即转眼看向别处,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不愿意的。呵呵。” 水柔仪忽然狠厉了目光,大声道:“王子诚,你看着我的眼睛!” 王子诚神情一凛,木木转过头,看着水柔仪。 水柔仪怔怔看了王子诚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当日------在茶哈台遇袭,是不是我阿爹嘱咐你------不许你施以援手?” 王子诚大吃一惊,迅速将头扭向一边,声音隐约带了颤音:“公主殿下想差了,是下官不愿搭救。” 水柔仪大步走到王子诚面前,用力扳过他的头,逼他看着自己,喝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一遍!” 王子诚身上的肌肉紧绷,脖颈瑟缩着,一副怯懦状。 水柔仪看着王子诚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泪水夺眶而出,悻悻然松开手,哭道:“我阿爹------知我处境艰难,不想拖累我,也不想------再让我阿娘看见他心生愧疚------” 水柔仪哭的站立不稳,蹲坐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哭的声嘶力竭:“我阿娘宁愿自己死,也不愿叫我左右为难------ 我心里知道,我阿娘是盼着我与高哲在一块儿------阿娘时常,高哲肯为了我抛却所有------值得托付终身。” 王子诚黯淡了眸光,淡淡笑道:“你阿娘既有此愿,不如------你就和我师弟抛却俗务,一起归隐山林如何?” 水柔仪收了泪,拿帕子擦干眼角,斩钉截铁道:“我水柔仪从来都不是谁饶附属品,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想和谁在一块,我想如何生活,从来都取决于我自己。无论是南宫皓月,还是上官鸿飞,抑或是高哲,他们都不能逼我就范! 兴国,从前有以身殉国的菡萏公主,我辈不才,不敢与菡萏公主比肩,更不敢辱没先辈声名。兴国,只有战死的监国公主!” 王子诚一双浓眉揪拧到一处,急的变了声:“你何必如此固执?那先云国的菡萏公主为国捐躯,也只是尽了她身为皇族一员的义务,而你呢? 你既不是兴国皇室成员,更不是兴国人,纵使兴国社稷崩溃,百姓战死沙场,也轮不到你一个异国女子披甲上阵!” 水柔仪冷冽目光扫了王子诚一眼,郑重道:“本尊现是你兴国的女娘娘,是兴皇昭告下的监国公主。你王子诚竟兴国与本尊毫无瓜葛,放肆!” 王子诚见水柔仪认真动了气,忙郑重行了君臣之礼,肃容道:“下官该死,请公主殿下恕罪。”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一十九章 即可启程 水柔仪敛了勃勃怒气,吩咐道:“你去打点行李,即刻去前线助战。” 王子诚倏然抬起头,朗声道:“下官恕难从命。” 水柔仪怒道:“大胆王子诚,你眼里可还有本尊这个监国公主?” 王子诚听见水柔仪嗓音沙哑,眉心紧皱,脱掉外袍,恭敬递过去:“秋夜寒凉,公主殿下怀着身子,轻易不能受寒,多多保重贵体才是。” 水柔仪紧了紧衣袍,并未接过王子诚递过来的衣裳,冷冷道:“休要啰嗦,即可启程。” 罢,水柔仪拂袖而去。 王子诚看着水柔仪单薄的背影,心里十分不安,到底应了声“是”,目送水柔仪回到大帐,又熄疗火,才转身离去。 王子诚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他站住脚,冷冷问道:“何事?” 那女子是监国公主护卫队的副统领,唤作紫砂,她快步走到王子诚面前,将一袭墨绿色的披风呈上,细棉夹绸的刻丝丛竹刺绣得十分精致,关切道:“主子来回奔波,瞧着憔悴了许多。 属下手脚粗笨,绣了两个月,才得了这么一件披风,主子若不嫌弃,还请收下,或可抵御寒风。” 王子诚正眼也未看那紫砂一眼,冷声道:“你既有自知之明,何必多此一举?快着些回去,好生看护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但凡出了分毫差错,唯你是问!” 罢,王子诚阔步走开。 紫砂不敢违抗钧令,冲着王子诚的背影应了声“是”,恹恹走开。 兴皇刘毅自焚于流仙宫之事到底走漏了风声,一时间,举国哗然。 元若熬了十余日,实在病体难支,瘫在榻上。水柔仪手下本无可用之人,实在无法,只好启用高哲手底下的一帮老人。 原本,她还担心那些臣子抗命不尊,和方松绞尽脑汁想对策。谁知,拿起子权臣全都乖乖从命,无有敢顶撞抗命者。 水柔仪见朝政基本大稳,这才发丧,将兴皇刘毅葬于帝陵。至于国母薨逝一事,朝臣们三缄其口,并无主张。 水柔仪颁发监国公主令,将皇后一并葬于帝陵。朝臣们虽有异议,无有敢抗议者。 出殡当日,水柔仪亲自将皇后的棺木送往帝陵。王子信怕生变故,调派了两千人马,护卫在官道两侧。 一眼望去,十里长街,到处攒动着人头,却安静的可怕,唯问得哀乐阵阵。 渐渐地,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带头斥骂皇后是亡国妖女,引得民怨沸腾。 王子信传令下去,不许官兵伤人性命。官兵们手拉手,以血肉之躯,筑起两道长长的防线,尽最大努力,维持现场秩序。 水柔仪忽然下令停车,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随即停了下来,骚乱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 水柔仪身穿一袭棉麻孝服,周身上下,只在披散的发髻上簪了朵白绢花,别无配饰。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皇后的棺椁跟前,苍白似纸的脸颊上全无一丝血色。 监国公主护卫队副统领紫砂,正忙着调遣护卫扈从在侧。水柔仪喝令众人退下,不必护卫。 王子信下令队伍开拔,亲自随侍在水柔仪的身侧。水柔仪冲王子信略略点头示意,王子信森寒着脸,不去打理她。 蜿蜒十里长街的送殡队伍徐徐前进,夹道两侧再无杂音,人群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 不知何时,半空中忽然响起绵绵不绝的埙声,哀婉凄恻,闻之让人欲泪。 一曲埙声刚罢,上下起了花瓣雨,漫的雪莲花飘零下来,无边无际,在街道上铺了一层晶莹皎洁的白色。 水柔仪指尖拈起一枚雪莲花,鼻腔发酸,不禁哭出声来。 夹道两侧的人群里,有人抽抽搭搭也哭了起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倒在地,放声悲鸣。 “尔等贱民,竟敢伤我圣女,我独孤圣女派自今日起,与你兴国势不两立!”这时,几十个身着白纱的女子从而降,直扑皇后的棺椁。 侍卫们还来不及反应,皇后的棺椁已被那群白衣女子抢了去。那些白衣女子都是个顶个的高手,合力举着皇后的棺椁,一路飞而去。 王子信下令去追,水柔仪喝令众人退下,指挥送殡队伍继续前往帝陵。 终于走到郊外的帝陵,水柔仪将皇后的衣冠与兴皇刘毅合葬,祭奠仪式结束,才下令封闭帝陵。 国不可一日无君,水柔仪颁发监国公主令,即日拥立太子刘睿为兴国新君,昭告下,传旨四海。 刘睿虽未新君,却无理政之能,朝政诸事都要仰仗监国公主水柔仪。 水柔仪初掌朝政,许多政务上都不通,时常要去请教元若。奈何元若操劳过度,几次陷入昏迷,无法指点。 水柔仪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向虞凌求教。那虞凌倒也不藏着掖着,尽心尽力辅助水柔仪理政,朝堂诸事倒也未曾耽搁了下去。 水柔仪自从得知宇文世家与乌沙拉部落勾结在一处,十分忧心,一行心部署应对之策,一行传令倾国城监国公主护卫队提防乌沙拉部落。 一日,驻守在王城各关隘的守卫接连传来密报,宇文世家已纠集了三四千人马,从而降,逼近兴国王城。 而驻守在倾国城的监国公主护卫队那边,传回一封平安信后,便再无书信传来。 一时间,王城内外狼烟四起,水柔仪下令各处紧急关闭城门,不准人员出入。 水冰卿亲自督战,率领一众人马,将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起初,王城内还算安稳太平,不知是谁在坊间散布谣言,是兴国大军在一马桥大败,主力部队折损大半,而昌国和盛国的铁骑不日就要杀进王城。 谣言猛于虎,一时间,兴国要亡国的消息传遍街头巷尾。朝廷大臣里,接连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了,也有人私通外敌,夹带军事机密,逃出王城。 虞凌等人竭尽全力安抚朝臣,朝政局势虽未大稳,到底未曾动荡,而平民百姓一心流亡出走,接连爆发了几场动乱,企图硬闯出城。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章 粮草告急 与此同时,水冰卿不分昼夜,下令攻城,兴国王城守卫渐渐疲于应付,落了下风。 水柔仪每日临朝,竭力稳住朝政,不让朝臣们自乱阵脚。夜深人静时,又将探子悄悄送出王城,命令附近州县前来救驾。 可是,左等右等,始终未曾等来援兵。水柔仪心力交瘁,表面上硬撑着,不露出惊惶之色。 被围困了七日后,王子信匆匆来报,是城内米粮告急,只够再维持五六日。 水柔仪闻言,当即跌坐在椅子上,缓了半晌,才想起地下城或许还有存粮。 水柔仪将大监李道远从慎刑司放了出来,命他去地下城传令开仓放粮。 李道远闻言,纹丝不动,面有怨怼之色。 水柔仪耐着性子询问,才知,地下城已无多少存粮。 原来,当日举办监国公主册封大典时,高哲动用了四分之一的军粮,只为送水柔仪五谷丰登之相,而下剩的军粮,多半要紧着前线的大军,实在节省不出余粮供应王城开支。否则,以兴国之军力,何以能挨到今日? 水柔仪不敢擅用前线军粮,只得另想他法。新君刘睿知道情势危急,传旨后宫,缩减开支,以供军用。 水柔仪十分欣慰,带头捐献解忧公主府的存粮,而文武百官似乎真的洗心革面了,不待水柔仪张口,纷纷捐出自家的存粮。 水冰卿的人马轻装上阵,并无多少存粮,又不敢抢掠周围几座城池,以免走漏了王城被围困的消息。 因而,水冰卿发了狠,接连下令强攻,意在速战速决。 双方又对阵了三日,王城内外又开始纷传大军溃败的消息,此次的有鼻子有眼,倒不像是谣言。 兴国的中军中了昌国的埋伏,受了伏击,险些全军覆没。而盛国抢了兴国的军械物资,还放火烧毁了兴国的两处粮仓。 高相国气怒交加,接连斩杀了十余命军中大将。刑部郎中王子诚率军突袭昌皇军帐,中了昌皇的空城计,险些被活捉。 ------ 水柔仪听着内侍复述坊间流言,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陶朱世家本在兴国无甚买卖,所有存粮只够全城维持两日的生计,慕容世家有心无力,折损了数百名弟子,才勉强投送了数百包海货进王城。 不过十余日,王城内外人心涣散,连朝廷大员都萌生了弃城而逃的念头。 这日子时时分,水柔仪实在无法安枕,披了件银纹蝉纱大氅,踱进朝堂,喝退一众守卫,独自留在大殿里。 漆黑的夜色笼罩下来,雕龙镌凤的窗户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啪嗒”声,水柔仪紧了紧领口,蜷缩在大殿的玉石台阶上,瑟瑟发抖。 腹中的胎儿大抵感受到了母亲的惊惶,也跟着不安起来,水柔仪只感觉肚腹一阵胀痛,勉力站起身,踱到龙椅上,往后靠去。 身子刚挨着龙椅,硬邦邦的,硌的她腰背愈发难受了。水柔仪无奈起身,一步步往石阶下走去,正对着她惯常坐着的龙椅处,是高哲排班唱喏的地儿。 她鬼使神差走了过去,站在高哲惯常站着的地方,心底不知为何,“突突”只跳。 从前,都是高哲仰头看着她,如今,她站在这儿,仰头看着那把冰冷的龙椅,心里忽然五味杂陈。 从前,兴国朝政大多仰仗高哲,而她无从插手,索性敷衍了事。偶尔受了朝臣的气,她决心洗心革面,认真打理朝政,也不过三打鱼两晒网。 每日上朝,大多时候,她都在明目张胆地神游太虚。而每当她无意扫过高哲时,总是恰巧看见高哲正眼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喔,原来,不是碰巧,他只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她。 水柔仪站在那方地砖上,思虑了许久许久,直到色将明,才缓步走出。 王子信正在城墙上督促守卫打起精神防守,忽然看见水柔仪身穿一身银色的铠甲,将一头乌发绾成男子发髻,昂首挺胸走了过来。 王子信大吃一惊,连忙上前见了礼,奏禀道:“还请公主殿下放心,只管在内殿运筹帷幄,这儿有末将盯着了。” 水柔仪淡淡笑道:“王将军连日未曾归家,燕草和孩儿可要担心坏咯!还不知怎么怨怪将军了。” 王子信闻言,当即温柔了神色,羞赧道:“她懂得的。” 水柔仪笑而不语,只管看着王子信。王子信粗糙黝黑的面庞飞快浮过一片火烧云,一愣神间,问道:“公主殿下可是挂念高相国呢?” 王子信话音刚落地,水柔仪脸上波云诡谲,脸色变了几遍。王子信知道自己错话,当即低垂着脑袋,不敢再造次。 水柔仪稳了稳心神,又问了几句守备之事,带着王子信到城内巡视。 城里已断粮三日,时有饥号声响起,伤兵随便歪在墙根底下,闭目休养。 一般平民不敢出门,缩在各自家中,已打点好了行李,等着城破之日流亡他乡。 当水柔仪巡视到女台附近时,停下脚步,撂下众人,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站在女台正中央,背对着那根被焚烧的只剩下残木的刑架,英姿飒爽。 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百姓们纷纷走出自己房门,围聚到女台附近,仰头看着正中的水柔仪,目露急牵 “女娘娘救命啊!娃娃都快饿死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冲出来,跪在地上只知道磕头,怀里抱着一个黑漆漆的襁褓。 “女娘娘,您若果真是神仙下凡,求您再赐一场谷雨吧!” ------ 水柔仪望着地上乌压压的民众,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日,阿娘就是被他们活活逼死,就在这里,被活活烧死嗬! 水柔仪心里抖成一团,一张脸冷冰冰的,她静静地站着,只那样站着,下头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一双双企盼的目光看着她,等着她大显神通,再降一场谷雨,就像当日在监国公主册封大典上,降五谷,施恩于民。 水柔仪慢慢转身,抬手抚摸着那根烧焦的残木,心底的悲痛铺盖地而来,她将额头抵在那木头上,泣不成声。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一章 半生坎坷 阿娘那样温柔纯真的人,半生坎坷,半生凄凉,如今,又落下了这么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 水柔仪思虑了许久许久,终于平复心绪,慢慢抬起头,擦干泪水,转过身,看着万千民众,朗声道:“昔年,本尊幸至尔兴国,偶闻继后乃柔嘉贤淑之典范也,遂降恩泽,泽披四海。又以女之尊,肩负监国之责也。 继后,国母也,竟遭奸人构陷,芳消玉殒,实可叹也。本尊惊怒交加,几度欲降灾谴之。” 到这里,水柔仪戛然而止。女台下的民众顿时惊惶不已,齐声恳请女收回成命。 水柔仪顿了顿,继续道:“继后贤德,入我梦中相告,前尘往事皆是劫数,她已超度,魂归太虚,再三托我看顾兴国上下。” 到此处,一众民众纷纷放声悲号,感念继后宽容大度。 水柔仪鼻腔发酸,强忍住泪意,继续道:“兴国内忧外患,定之劫数也。尔等不必惊惶,上下齐心,加之有本尊护持,必可抵御强敌,重振朝纲。” “女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底下民众呼声震。 水柔仪微微颔首,挥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宣道:“本尊念感念继后之德,又怜悯尔等饥寒交迫,特特奏禀玉皇,赐尔五谷雨,暂缓饥馑,待得秋收时节,五谷丰登,普同庆。” 话音还未落地,底下又是一片欢呼雀跃声。 水柔仪转身冲那根焦黑的残木,行了大礼,朗声唱喏道:“女赐福,五谷雨至。” 话音刚歇,果然降了一场五谷雨,底下民众狂喜不已,互相相拥道喜。 不过须臾,那五谷雨还未将地面铺匀,忽然停了,万千民众不知何故,僵在当地。 水柔仪深感不妙,正急转脑筋,寻找托词。 “雕虫技,不过尔尔。”一个冷厉的女子声音从而降。 水柔仪抬头去看,但见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而至,浑身雪白一片,连满头发丝都泛着莹白。 “千面圣女!”水柔仪赫然看清那女子的脸颊,满腹的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台下的民众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时,千面圣女喝令道:“给妖女献礼!” 话音刚落,几十个兴国男子被扔到女台下的空地上,已被虐打的浑身是伤。 水柔仪乍然见了那些人,心里顿时寒凉一片。那些人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心腹,安插在各处,一听到她的指令,立即倾倒五谷,营造降五谷雨的假象。 显然,那些人被千面圣女所控,当着万千民众的面,将水柔仪故弄玄虚之事吐了个干干净净。 人证物证就在眼前,由不得万千民众不信,群情激愤,愤怒的人群几近失控,大声嚷嚷着,要诛杀妖女。 水柔仪趔趄了下,扶住那根残木,才未摔倒。 千面圣女转身看着水柔仪,一头雪白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她狠厉了神色,咬牙切齿道:“没用的废物! 这些人杀死了你的生身母亲,你不但不思报仇,还要救他们性命!你也配为人子女?” 水柔仪泫然欲泣,两只手用力抓着那根残木,心里已痛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千面圣女仰头大笑了几声,笑声凄厉可怖,狰狞了面孔,道:“兴国人杀了我妹妹,本尊便要它整个兴国陪葬!” 千面圣女冷睨了水柔仪一眼,翩然而去,留下一个骂声如潮的烂摊子。 失控的人群争先恐后挤向高台,顷刻间乱成一团,喊打喊杀声震耳欲聋。 王子信听见奏报,当即带了兵士前去扈从。那些民众已失了理智,浑然不惧,操起随身携带的物件袭击兵士,许多兵士挂了彩,还有十余个兵士被利器所伤,几乎丢了命。 一众兵士终于被激怒,浑然忘记了王子信的军令,对平民大打出手,场面已然失控。 不过片刻功夫,已死伤了百人,水柔仪调动周身上下的内力,怒吼了一声,束发的银冠子被震碎,散了满头的乌发,身上的银色铠甲也裂成几块,露出里头雪白的孝衣。 愤怒的人群被震慑住了,僵在当地,泥塑了似的。 水柔仪面色森寒,砌冰堆雪的目光扫了一圈,五脏六腑如浸冰窟。 在兴国最绝望的时候,是她以女之名,给这个岌岌可危的国家撒下希望的种苗,如今,这些人又要亲手毁掉兴国的社稷,将自己的家园拱手让人。 可笑,可叹!这些人,就是她曾经发誓要用性命守护的人啊!可这些人稍微被人利用,便杀了她阿娘,现下,又要杀死她。 水柔仪满腹的话语堵在喉头,却一个字都不出,她的眼中饱含泪水,意识已不由己控,她忽然拔剑出鞘,横剑在脖颈上,冰凉的剑刃挨着肌肤,激的她一阵痉挛。 她只觉得脑子“嗡嗡”的,没有思想,白茫茫的,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听,只有一个念头,解脱。 忽然,一枚匕首射了过来,打掉了水柔仪手上的剑。 监国公主护卫队副统领紫砂带着几个好手,纵身跃到水柔仪跟前,一左一右夹住了她的胳膊。 高娇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挤到高台上,一看见水柔仪脖颈上的伤痕,当即大哭起来,上去紧紧抱住她,哭的声嘶力竭。 水柔仪已清醒了过来,望着地上的佩剑,犹自心惊,轻声叹道:“还好,还好,差点儿就这么冤死了!” 声音虽轻,高娇却听见了,猛然抬起头,看着水柔仪一副惊魂甫定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水柔仪自己也觉得好笑,跟着大笑起来,笑声清朗。 众人神情古怪,像见了鬼一般,面面相觑。 场面很是滑稽,一些胆子大的,竟被那敞亮的笑声感染,也失声笑了起来。 才刚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人群各自散去,一窝蜂般涌向城门处,赫然看见兴国继任国君刘睿的仪仗堵在城门处。 城门外,厮杀声震,时不时有军械、残肢等物从而降。御林军架起盾牌,围护在刘睿身侧,时刻心护卫。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二章 天子守国门 民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刘睿身穿朝服,威严坐在龙椅上,那只唤作美人儿的狗蹲坐在侧,一脸懵然看着乌压压的人群。 大监李道远尖着嗓音,喝令道:“陛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见礼。” 罢,李道远给御林军统领使了个眼色,众护卫齐刷刷掏出剑,凶神恶煞望着众人。 拖儿带女的人群,被这阵势吓着了,纷纷跪地请安。 刘睿悄悄松了口气,李道远给刘睿递了个安抚的眼色,刘睿长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朕之先祖筚路蓝缕,方开创兴国基业。 先皇殚精竭虑,夙夜在公。继后端庄贤淑,母仪下,内持恭俭,劝民务农桑。监国公主深明大义,万事以兴国先。 如今,大敌当前,朕身为一国之君,当以身守社稷,绝不弃城而逃,城破之日,便是朕以身殉国之时。” 顿了顿,刘睿吞咽了几口口水,继续道:“尔等是我兴国子民,深受我兴国庇佑,累世先祖亦长眠于簇。 而今国难之际,弃城而逃者,视为不孝子孙。我朝以孝治下,不孝子孙者,不容于世。 传朕旨意,凡要出城逃难者,一律从西门撤出,从即日起,再不是我兴国子民。 着户部登记在册,凡此时出城者,有生之年,子孙后代皆不得再踏进我兴国一步。” 户部尚书虞凌躬身应是。 威武将军蓝玉亲率一队兵士列阵,等着要带路往西城门去。一众民众低声热议,一时难以抉择。 外头的厮杀打斗声惨烈异常,美人儿受了惊吓,“汪汪”乱叫起来。 刘睿心里抖成一团,顺手捉起美人儿,揣进袖袍里,一下下给美人儿顺毛。 等了两刻钟的功夫,仍没有人出声要出城。大监李道远抬手拭了拭额上的冷汗。 刘睿假意要出恭,背人处,拉着李道远急道:“阿翁,朕方才可有错话?” 李道远极力安抚刘睿,道:“陛下才刚所言,与宫太傅所教一字不差。陛下的课业又精进了许多!” 刘睿这才松了口气,叹道:“从前都怪朕顽劣不堪,不肯跟着宫太傅好生习学。 时至今日,朕才知宫太傅是个有谋略的人,绝非迂腐夫子。唉,得亏他想出此招,叫朕亲守城门,以定民心。 否则,不待敌军杀将进来,百姓自己个儿就要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了。” 李道远若有所思,沉声道:“先皇看人再不差的。老奴还记得,当日,群臣力荐鸿儒方时卿出任太子太傅,还是陛下力排众议,钦定宫龚为太子太傅。可见,先皇心里是时时挂念着陛下您的!” 刘睿深以为是,点点头道:“方时卿才名遍下,却是个没气节的。敌军才刚围城,他便抛下一家子老,逃出城去了。 反倒是宫太傅,明知王城危矣,竟自请回朝,还严令宗室子孙死守王城,不得外逃。 朕今日晨起翻阅早先的军报才知,宫家子弟已送了八条人命在一马桥的战场上了。” 李道远也跟着唏嘘不已,又嘱咐了刘睿几句,扶刘睿重新坐到城门前的龙椅上。 水柔仪已接到情报,得知刘睿已稳住城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高娇身子已大不如前,不顾水柔仪的吩咐,非要随侍在侧。水柔仪无法,只好由着她。 高娇替水柔仪重新绾了个男子的发髻,又亲自替她穿上铠甲,一切收拾妥当,水柔仪登上城楼,迎风而立。 宇文世家与乌沙拉部落擅长驯兽,兵士又极通马术,马上杀敌的本事更是不容觑。而京郊大营的守卫多半是老弱病残者,实难抵挡。 监国公主护卫队虽是一届女流,却成了迎战敌军的主力。加之,已熟练掌握八卦阵阵法,靠着这变幻无穷的阵法,这才让敌军不得前行一步,只在原地打转。 王城外边惨不忍睹。兴国男儿或许被兴国女子激励,虽不敌,却未临阵脱逃,用血肉之躯筑起一道生死防线。 水柔仪亲眼目睹兴国男儿惨遭铁骑屠戮,义愤填膺,心里一阵发狠,传令下去,命城楼内外的兵士悉数塞住耳朵,又让王子信用兴国暗语,传令城外军士,立即撤进王城。 城外的兴国兵士听见暗语,立即分批撤退进城内。敌军只当兴军怕了,谩骂羞辱之语嘈杂一片。 水柔仪从怀中掏出玉箫,吹奏召兽曲,箫声幽幽,声如悲鸣。城外的敌军起初不觉得有异,渐渐地身不由己,抱头痛哭起来,内里差点儿的,当场暴毙身亡。 那些万里挑一的好马,忽然兽性大发,胡乱踢踹嘶鸣,将敌军将士抛诸马蹄之下,任意践踏,血肉模糊。 城楼上的兴军见此奇景,个个震惊不已。水柔仪不忍相看,背转过身子,徐徐吹奏。 眼瞧着敌军自相残杀,一败涂地,一众兴军齐声叫好,欢呼声传至城内,民众听见捷报,个个转悲为喜,顿时振奋了精神。 高娇忽然瞧见水柔仪嘴角沁出血液来,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玉箫。 吹奏召兽曲,本就极耗精元,加之,水柔仪连番耗费内力,受了大创。 高娇命人将水柔仪送回寝殿休整,又从王子信手中取过令旗,指挥调度城中兵马。 水柔仪到底不放心高娇,坚决不肯回去。高娇知她性子倔强,只好由着她。 城外敌军被召兽曲乱了心神,折损了一半人马。水冰卿头先在茶哈台见识过召兽曲的厉害,见了这阵仗,正急着部署撤退事宜。 那箫声戛然而止,宇文世家和乌沙拉部落的兵士纷纷念佛。水冰卿偶然听人提及,召兽曲耗费精元之事,忽然明白了过来。 她一意孤行,打消众人立即撤湍念头,急速整顿军务,意欲再发动一次强攻。 目睹列军的惨败,兴国王城民心振奋,男女老少,但凡能拿得动兵器的,自发请愿,誓与敌军血拼到底。 高娇熟谙兵法,又极其擅长排兵布阵,在她的指挥下,八卦阵威力大增,势如破竹。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三章 虎门娇女 水柔仪看着一身戎装的高娇,镇定自若,有大将之风,她心里愈发愧疚起来。 或许,语言可以骗人,但那眼神却让人不禁惊心。高娇啊高娇,哪怕骗过了所有的人,她仍是那个糊涂的女孩嗬。 水柔仪站在高娇的身后,陪着她战至夜色将明。王城内外军民齐心,一致抗担 水冰卿发了疯一般,号令全军,发动了二十多场强攻,血流成河,伏尸十里。 最后,还是她手下的一名悍将,唤作巴桑的,夺过令旗,下令撤退。 水冰卿嘶吼了一日,嗓子早就出不了声了,对着巴桑一顿拳打脚踢。巴桑不顾水冰卿的反抗,带着残部,狼狈撤退。 兴国王城终于解围了! 高娇已支撑不住,跌坐在城墙根下,大口大口地喘气,水柔仪要替高娇输送内力,被高娇粗暴拒绝。 姑嫂两个都是性子执拗之人,僵持不下,还是王子信召来御医,给高娇施针配药,她两个才撒手。 经此一役,水柔仪和高娇内耗严重,先后昏死了过去。刘睿将她二人安置到内宫,着御医心看顾。 一连将养了半个月,水柔仪和高娇才能勉强下榻活动。而高哲却在这时班师回朝了。 兴国战败。 高哲似乎无颜见人,自打从一马桥回来,便日日窝在相府不出门,一应朝政、军务,都甩给了元若、虞凌等人。 王子诚也清减了许多,但较之高哲,全无半分失意落拓,仍是赌云淡风轻。 得王子诚悉心照料,水柔仪和高娇康复神速,渐渐地复原了。而高哲至始至终,未曾露过面。再后来,王子诚又失踪了,好些日子未曾露面。 高娇去相府探视高哲,连大门都未进去,跟水柔仪好一顿牢******柔仪恍若未闻你,也绝口不提高哲只字片语,仍旧搬回监国公主府居住。 刘睿那边,已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元若是监国公主钦封的相国,而高哲回来后,元若自请辞去相国一职,新君刘睿却坚决不允。 此外,在宫龚等一帮老臣的指导下,刘睿火速安排亲信,执掌紧要空缺职位,强势排挤高哲旧部。 高哲的心腹眼瞧着大权旁落,急了,雪花似的密信送进相府,却如石沉大海,并无回音。 水柔仪懒理朝政纷争,正在秘密打点行李,伺机撤离兴国。 这日夜里,水柔仪带着重伤未愈的流莺,乔装打扮,一路东校 水柔仪一路催促车夫急速快行,不必顾念她的身子。车马刚出了城郊,忽然停了下来。 流莺受了大惊,当即昏厥。水柔仪勉力稳住心神,手心里已沁了满满的汗液。 “公主殿下这是要去往何处?”高哲的声音乍然响起,透着隐忍的狠厉。 水柔仪疲惫地揪眉心,两只手无处安放,死死抠住窗楞。 忽然一阵帘动声响起,高哲探进半副身躯,将水柔仪从车内捞了出来,横抱在怀。 夜色漆黑,水柔仪看不清他的神色,就着月光,依稀看见他的脸颊瘦削了许多,也黑了些许。 高哲将水柔仪抱到马背上,疾驰而去,水柔仪僵硬着身体,丝毫不敢动弹。 到了离人亭,高哲勒住马,翻身下马,取下一个酒袋,猛灌了几口。水柔仪被留在马背上,寒风扑打着脸颊,生疼生疼的。 高哲有些醉意,大步走过去,将水柔仪抱下马,紧紧拥在怀郑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水柔仪挣扎了几下,就被高哲制住了。水柔仪支吾了几句,勉强吐出“孩子”两个字,高哲闻言,当即停了下来,连忙松开力道,心扶着水柔仪,坐在自己的双膝上。 水柔仪动了胎气,肚腹又是一阵疼痛难忍,她软绵绵伏在高哲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高哲后悔不迭,心疼坏了,一阵手忙脚乱,再不敢使用蛮力。 好容易缓了过来,水柔仪自己站起身,远远离了高哲,瑟缩在柱子后边。 高哲不言语,僵坐在长椅上,直勾勾望向水柔仪。 两刻钟过去了,高哲干咳了一声,尽力温和了语气,道:“欢儿,为夫回来了。” 水柔仪正想着如何解释今夜之事,以免再让流莺无辜受累,她怎么也没料到,高哲开口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语。 等寥,高哲慢慢站起身,嗓音有些沙哑,带了深深的自责:“欢儿,这些日子苦了你和孩子了。” 水柔仪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些刺痛,眼角沁出两行清泪,滴到绣花鞋尖,她连忙将脚缩进裙摆里,生怕被高哲看见。 高哲慢慢转身,看着东方的际,发了会儿呆,忽然笑道:“黎初,黎明初现,好,好!我高哲是号令江湖的武林盟主,是掌舵兴国的权臣。 此番,他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两个联手,才险胜于我,哼!他两个也不过如此!我高哲又有何惧!” 高哲越越兴奋,黝黑的眸子被镀了层月光,泛着璀璨的光芒,他大步走到水柔仪的面前,一把捉住她的两只手,道:“欢儿,你瞧,咱们的孩子高黎初,还未出生,已见识过群雄逐鹿中原的场景。 试问下,还有哪家的孩子有此福气?可见,咱们的孩子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 水柔仪挣开高哲的手,又远远避开他,生怕他再次失控。 高哲静静站着,看着水柔仪,想了好一会儿,半晌才道:“这个孩子是上赐予我大兴国的希望,是我高哲反败为胜的机会,欢儿,无论你有多么不情愿,本尊命令你,必须生下这个孩子!” 水柔仪战栗了下,幽怨了眸光:“你------你若果真在乎这个孩子,就让我带着他离开吧! 王权富贵,我不在乎,我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在意。下纷争,与我何干?与他何干?你------你趁早歇了这个念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四章 你变了 高哲提高了嗓音,喊道:“他也是本尊的孩儿!本尊要他争,他就得争!由不得你,更由不得他!” 水柔仪嗓音发抖,带了哭腔,语气近乎哀求:“高哲,你罢手吧!连你都斗不过他们,如何能指望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呢?我知道你在算计什么。 可是------关乎江山社稷,他南宫皓月和上官鸿飞岂会因我一个女子而有所动摇,你当真以为他们会看在我有孕在身的份上,就此停战,给你,给兴国喘气的机会?” 高哲冷哼了一声,语气冰冷的可怕:“欢儿,你太低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了。 否则,他上官鸿飞又怎会奔波千里,只为替你煮碗面?还有他南宫皓月,为了你------” “原来,你全都知道!”水柔仪惊叫道。 高哲一步跨过去,紧紧抓住水柔仪的手,蛮横道:“本尊自然知道! 若非亲耳听见你拒他于千里之外,前些日子,本尊怎会放心让你在府里自由活动?” 水柔仪气怒交加,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哆嗦着嘴唇,道:“高哲,你------你变了------不!或许------你从未变过------是我! 是我从前太傻,当真以为,你会为了------我,袖手下------是我被你的虚情假意蒙蔽了眼睛!” 高哲腕上加大了力道,狠厉道:“本尊对你的感情,从未变过!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本尊从前允诺你,要为你放弃所有,那是因为本尊以为,只要本尊掏心掏肺地待你好,你便会死心塌地跟着本尊。 如果,此时此刻,你肯亲口告诉本尊,你爱我,你心里只有我,本尊为了你,可以放弃所有!” 到这里,高哲分明有些情绪激动,鼻腔中喘着粗气,缓了缓,继续道:“可本尊终究是输了。本尊得到你的人,却怎么都得不到你的心! 本尊或许感受过你的柔情,可你总会冷不丁亲手撕碎本尊的心!这样的日子,本尊受够了! 本尊再不要摇尾乞怜,再不要求你施舍,本尊要把你牢牢握在手心里,你休想逃开,别人也休想再觊觎你分毫!” 高哲的语音里杂了波涛汹涌的愤懑,扑面而来,快要将水柔仪淹没。 水柔仪站在冷风里,被夜风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凉漫无边际,钻进周身上下千千万万个毛孔里,冷,好冷------ 自打高哲从离人亭回去,整个人又恢复了勃勃的生机,不过略施手段,朝政大权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与此同时,水柔仪被高哲圈禁在监国公主府里,与世隔绝,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 高娇跟高哲闹了几次,吵着要探视水柔仪,都被高哲粗暴拒绝。高娇无法,只好求到王子诚跟前,却连王子诚的面都未见着。 据,王子诚奉高哲之命,去往倾国城公干去了,而倾国城里莫名奇妙死了好几百人,似乎都是外乡人。 兴国继任国君刘睿才刚即位,加之年龄又,无法与高哲抗衡,而宫龚等老臣不是高哲的对手,不过一个回合,就被发配到各州各县去了。 没了水柔仪和先皇刘毅的掣肘,高哲放开手脚,推行霸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清算了一大批庸碌无功者,一些能臣干吏火速顶缺,兴国的吏治前所未有的清明。 监国公主府里的奴仆,上至女史,下至烧火的婆子,都被换掉了,新选上来的仆役都是高哲精心挑选的,唯高哲之命是从。 一连半个多月,高哲都在整顿朝政,无暇搭理水柔仪,水柔仪被困在四四方方的地里,寂寥度日,连个话解劝的人都没樱 这日夜里,水柔仪刚躺下,忽然觉察到有人溜了进来,她刚要出声询问,鼻尖闻见了一缕甜香,当即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水柔仪赫然看见高娇站在一边,手里提着剑,正对着她。 高娇魔怔了一般,整个人全无往日的半点娇憨明媚,狠厉着神色,只一双眼睛呆滞失神。 “娇------娇儿------”水柔仪试探性地唤了一声,暗中用力,想要挣开手脚上的绳索,却发现身子绵软无力,一丝气力也无。 软骨香!又是软骨香!水柔仪凝神辨了辨,神色大惊。 高娇一动不动,握着剑柄的手有些发抖。 水柔仪略略动了动身子,高娇当即拿剑刺了上来,若非水柔仪用力翻滚到一边,当即就要被那剑锋划伤。 “叮铃叮铃”这时,茅草屋外传来一串清脆的铃铛声,落在耳中,惑人心神。 水柔仪反应训诫,当即自闭耳识,不受铃铛声所扰。而高娇似乎受那铃铛声所困,僵硬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又徒一边,俨然一个卑躬屈膝的奴仆。 来人是一个周身着黑袍的男子,只一双眼睛露在外边。那双眼睛扫过水柔仪,顿时大张了瞳孔,透着明目张胆的猥琐。 水柔仪唬的头发发麻,身上的汗毛一根根树立起来,她不敢直视那饶眼睛,将头扭到一边,大声道:“吾乃大兴国监国公主,尔等狂徒竟敢掳掠本尊,不怕我大兴铁骑横扫西域,踏平你婆娑门?” 那男子闻言,并未出声,一双眸子里荡起层层涟漪,瞧着叫人不自觉惶恐不安。 水柔仪心下正发虚,忽见那人一把扯掉了厚重的黑袍,水柔仪瞟了一眼,瞠目结舌。 那------那竟是个女子? 水柔仪狠狠盯着那人身上的橘红色蜀锦衣裙,妖艳的色彩让人一阵眩晕。 水柔仪上下打量了那人一圈,五官挺括硬朗,分明是个男子,再细看喉管,却无喉结,胸前鼓鼓的,全然是个发育成熟的中年女子。 水柔仪见那饶身上并未佩戴铃铛,这才悄悄打开耳识,想要探听他的来历。 “好丫头,吃一堑长一智,是个伶俐孩子,也不枉费本座千里迢迢找了来!”那饶嗓音雄浑粗糙,不似女子。 “你------你是男------还是女?”水柔仪犹豫再三,结巴道。 那人刻意尖细了嗓音,娇嗔道:“嘿,好丫头,胆儿倒是不!这样的话怎好赤眉白眼地问出来?也不怕人臊的慌。”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五章 变态 水柔仪看着那人一脸娇媚状,当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人凑到水柔仪跟前,贪婪打量着她,勾唇而笑,道:“本座是男是女又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丫头你的选择。” “啊?!我的------我的选择?什么选择?”水柔仪脱口而出道。 那人冲水柔仪努了努嘴,神秘兮兮道:“自然是生与死的选择。” 水柔仪神色一凛,惊恐万分,再不敢多一个字。 那人探手摸了把水柔仪的脸颊,啧啧叹道:“丫头你果然生了副好皮囊,怪不得连他都不能自持。” 顿了顿,那人唇角噙了抹酸笑,神思有些游离:“本座只当他清净惯了,心理变态,再不近女色的,呵呵,谁曾想到,他竟然也有今日!” 水柔仪听那人打了半的哑谜,有些不耐烦,问道:“什么他,他,他的!你的究竟是何人?” 那人回过神,看着水柔仪,疑道:“这可奇了!不是你命他到鲛珠城围堵本座的?你个装腔作势的丫头片子!” 水柔仪听的有些糊涂,料定问不出什么,便不再问了,只管盯着那人细瞧,道:“你是------婆娑门的?” 那裙也不否认,嘻嘻笑了几下,道:“婆娑门灵雁子正是在下。” “啥?你就是西域鼠王------灵------灵雁子?”水柔仪惊得瞠目结舌。 灵雁子拈起兰花指,指着水柔仪,娇笑道:“好丫头,瞧你吃惊的那样,嘻嘻,眼珠子都要蹦哒出来咯!” 顿了顿,他颇为自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啧啧叹道:“那西域鼠又脏又臭,还丑不拉吉的。 呸呸,这‘西域鼠王’的诨号没的玷辱了本座的绝世美颜。这可不成!回头定要另起个好的!起个什么名号呢?” 灵雁子浑然忘了还有外人在侧,只顾自己自言自语,一会儿驻足凝思,一会儿暴走发狂,其形可怖。 水柔仪喃喃自语道:“若非听王子诚提及,我竟不知了无法师就有这样一个师弟,神神叨叨的,怎么就跟了无法师成了师兄弟?南无阿弥陀佛。” 灵雁子忽然如遭电击般,“啊”地大叫了一声,嗓音像被烟子熏过了般,嚷嚷道:“你识得我师兄? 我师兄现在何处?怎地我发了那么些讯号出去,都不见他来见我?丫头片子,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水柔仪被唬了一大跳,呆若木鸡。 灵雁子当即狰狞了面孔,探出一只铁爪,逼向水柔仪,水柔仪急道:“我!我!” 灵雁子闻言,立即收回铁爪,盯着水柔仪,眼珠一动都不动,道:“还不快!” 水柔仪鼻尖沁了几丝汗液,紧张道:“了无------了无法师前些日子就------就圆寂了------下人皆知,怎么你不知?” 忽然“嘣”的一声巨响,灵雁子竟然大便失禁,脏污了衣裙。 水柔仪一阵恶心呕吐,险些昏死过去。 灵雁子呆愣在当地,眼神呆滞,过了老半晌,他忽然挥掌拍在了灵盖,“呜”了一声,当场毙命。 水柔仪看着眼前的变故,惊的半晌不出话,好容易缓过来,在茅草屋里四处寻了寻,蓦然发现了一块破碗的瓷片,连忙割断了手脚上的绳子。 高娇僵在当地,浑然如一尊泥塑,只一张脸苍白蜡黄。水柔仪拽着高娇的手,带她出了茅草屋,正正看见王卫圻母女迎头撞上来。 六目相对,三人都大惊失色,王卫圻一反应过来,当即缩到了母亲的身后。 还是王夫人有见识,瞟了眼水柔仪,见她气息紊乱,步履沉重,便料到她并未解毒,王夫人扭头拍了拍王卫圻的手背,慈祥道:“我儿莫慌,她啊,不足惧。” 王卫圻听了母亲的话,这才稳住心神,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捉住母亲的胳膊撒娇:“母亲,这回千万别饶了她,瞧把女儿唬的。” 王夫人宠溺地点点头,再看向水柔仪时,已阴骘了目光。 水柔仪死死攥住高娇的手,心查看四周,准备伺机而逃。 王夫人冷笑了几声,扬声道:“微芬,仇人就在眼前,你扭扭捏捏缩在后边做什么?你师妹的仇,还有你百艳楼灭门之仇,你都不想报呢?” 王卫圻已提了裙子进茅草屋查看,刚看了一眼,当即“唧唧哇哇”地跑了出来,惊惶道:“他------他------灵雁子掌门------” 王夫人安抚了女儿会儿,自己亲自入内查看,再出来时,冷笑连连,嘲讽道:“西域鼠腌臜,西域鼠王能干净到哪里去?啧啧,老身只是没想到堂堂一派之掌门,竟然死相如此狼狈。” 罢,王夫人拉着王卫圻快速走进茅草屋旁边的一座土地公神龛旁,拧了机关,母女两个弯了腰身,走进暗道。 水柔仪隐隐觉得大事不妙,拉了高娇的手,急着往外头走,迎面走过来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 水柔仪心里一惊,那人竟是盛国兵部侍郎秦茂朗的夫人,也正是秦馨雅的生母。 马微芬眼神有些涣散,脸上却淌着愤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你------都响起来呢?呵呵,我儿馨雅终于得以安息了。” 水柔仪看着马微芬手里的利剑,心里不住地打鼓,颤声道:“当日,是------婆娑门暗算于我,我------中了邪术,对假冒秦姐之事当真毫不知情。” 马微芬听见水柔仪提及自己的女儿,当即眸射寒星,一双燃着怒火的眸子瞪着水柔仪,愤恨道:“我儿馨雅为百相门门主所杀,我师妹弯弯也被他害死,是你,全都是因为你!你今日必死无疑!” 罢,马微芬举起剑胡乱砍上去,水柔仪见马微芬已失了神智,顾不得多,拽着高娇的手左躲右闪,几次险被伤了要害。 忽然,东北方响起一阵急促的铃铛声,微不可闻。 水柔仪大感不妙,果然,身侧的高娇忽然大张了瞳孔,挣开水柔仪的手,胡乱挥舞手上的宝剑。 水柔仪本就中了软骨香,此番虽不似头先那般绵软无力,但内里始终提不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六章 杀了我 马微芬失了神智,武功使得有些凌乱,但带了内力,而高娇虽不会武功,但她手上的剑却不是吃素的。 一时间,水柔仪被二人合力攻击,眼瞧着快要濒临绝境。那马微芬忽然一掌击中水柔仪的胸口,带了三四分的内力。 水柔仪惨叫了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胸腔里的鲛珠也被吐了出来。 高娇忽然受了大刺激,刺过来的剑僵在半空郑马微芬看着倒在血泊里的水柔仪,失声尖叫起来:“馨雅!馨雅!------”紧接着,昏死了过去。 水柔仪挣扎着站起身,试探着去拉高娇的手,一声一声地唤着她:“娇儿------娇儿,是我啊------吴欢------我是吴欢啊------” 高娇的眸中渐渐有了温度,神思也渐渐清明起来,她哑着嗓子,刚喊了一个“欢”字,铃铛声再次响起,高娇揪拧了眉心,握着利剑的手剧烈颤抖。 水柔仪眼见情况危机,当即扑上去扼住高娇的手腕,拼劲全身的气力,大声喊道:“娇儿,娇儿,我是吴欢,我是吴欢啊!” 高娇脸色苍白似纸,身子已经开始痉挛,眼见着就要失去神智,她几近呆滞的眸子看着水柔仪,微微张开嘴巴,一字一句道:“杀------了------我------快------快杀了我------” 水柔仪浑身血管喷张,只恨不得飞身跃起,将那匿在暗处的贼人凌迟处死。 那铃铛声越来越急促,高娇头痛欲裂,大力挣开水柔仪的手,凄厉叫了几声,扔掉宝剑,“扑通”一声往后直挺挺摔倒在地,胡乱抓挠身上的肌肤。 “蛊------蛊毒!”水柔仪跌坐在地上,看着痛不欲生的高娇,全身上下似被万蚁啃噬。 那时,她被白嵩喂了蛊毒,为人所控,那种痛,她是亲身经历过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挣扎了会儿,高娇已没了神智,彻底为蛊毒所控,她身子虚弱极了,勉力爬起身。 她僵硬着四肢,一步一步往水柔仪面前挪去,痉挛的手背上泛着根根青筋,染着芙蓉色的指甲缝隙里塞了满满的皮肉。 水柔仪眼瞧着高娇一步步逼近自己,她的心堵到了嗓子眼儿。肚腹中的孩子许是感应到了危机,开始闹腾起来,赘赘的疼痛感席卷而来。 孩子!她的黎初不能死! 水柔仪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最后看了高娇一眼,一咬牙,猛然刺了过去。 滚烫的鲜血喷溅了水柔仪一声,水柔仪剧烈战栗了几下,乒在地上。 “娇儿!”高哲带着人马刚冲了进来,赫然看见水柔仪挥剑刺进了高娇的胸口上,他一个站立不住,往后倒去,被毒龙用力搀住了。 高娇哑声叫了声,一头栽倒在地,涣散了眸光,她已不出一句话,只知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拼劲最后一丝气力,探出手指,去触碰水柔仪的手。 水柔仪已僵硬了身体,一动不能动,脸蹭在地上,淌着鲜血。 等水柔仪再次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了。高哲将她囚禁在一间黑屋子里,门窗被严严实实地封住了,连半丝的阳光都射不进来。 他明明知道,她怕黑,怕的要命! 水柔仪蜷缩在床榻的角落里,紧紧拥着被褥,害怕的瑟瑟发抖。 不知何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透了两缕阳光进来。水柔仪猛然抬起头,热切切地盯着那抹光亮瞧。 站在阳光下的,依稀是王子诚,他身上的墨竹长袍泛着银白的日光,瞧着亮丽了些许,不似从前那般暗沉。 “不必关门。”王子诚见守卫要阖上门,他冷声吩咐道。 那守护嗫嚅道:“尊上吩咐,这屋子不得见光,半丝光都不许见。” 王子诚喝令道:“退下!” 那守卫不敢犯上,悻悻然退了出去。 水柔仪两只手紧紧攥住被角,肚子又是一阵绞痛。 王子诚走过来,坐到床沿上,看着水柔仪,柔缓了语气,道:“你可好些呢?” 水柔仪不吱声,也不去看他,只管冷着一张脸。 王子诚轻声叹了口气,要去把脉。水柔仪将手拥在胸前,故意不让王子诚触碰。 王子诚不好造次,也不好勉强,陪着坐了会儿,轻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必定想着,我是他的师兄,你如今要与他一刀两断,便不愿再与我有瓜葛------我知道的,你这是要与我划清界限------唉!” 水柔仪眸中隐有泪意,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 王子诚想了想,柔声道:“大人之间的事,关孩子什么事?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此番动了胎气,若不好生调养,这孩子就算生出来,也会羸弱不堪,大抵------活不长久------” 水柔仪听见王子诚的话,猛然扭过头,看着他,难以置信。王子诚郑重点零头。 水柔仪瞬间泪如雨下,打起了泪嗝。王子诚连忙探手去拍打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缓缓道:“你不必心急。 我虽然于妇科上不大通,这些日子跟着妇科圣手狠下了一段时日的功夫,又得他悉心指点,如今,也算是学有所成。 你只消乖乖听医嘱,好生调养,这孩子便无大碍。若是,你仍是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再拖上半个月,纵使华佗在世------这孩子------” 水柔仪当即止住泪水,将手伸了出来,示意王子诚把脉。王子诚郑重把了脉,凝神细听了会儿,重新将水柔仪的手放回被褥郑 水柔仪见王子诚神色平和,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又打了几个泪嗝,感觉胸口不似头先憋闷了。 王子诚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点了些白色的膏子在指尖,正准备王水柔仪的左脸颊上擦拭。 水柔仪别过头,不让王子诚触碰,脸上刚被泪水浸渍过,越发疼起来。 王子诚手指发颤,默默收回手,将瓷瓶搁到水柔仪的手边,站起身,背对着水柔仪,淡淡道:“公主殿下脸颊上的伤口足足有手掌般大,若不早早处理,日后毁容留疤是事。 若是起脓溃烂,再发起高热来,肚子的孩子怕是要跟着遭殃。公主殿下细想想。”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七章 祭奠 水柔仪又是一阵心惊,慢慢扭过头,低垂着眼睑。 王子诚转过身,重新坐到床沿上,掏出一块净白的棉麻帕子,心擦拭她脸颊上的伤口。 水柔仪痛的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强忍着不出声。王子诚越发轻缓了动作,心翼翼上药。 足足忙活了半个时辰,才上完药。水柔仪感觉脸颊上凉凉的,已不似头先那般火辣辣的,她舒服地吐了口气。 王子诚温和了神色,嘴角噙了抹淡淡的笑意,不经意间烟消云散。 水柔仪坐的有些久了,腰身有些酸软。王子诚见她探手去揉捏腰肢,忙扶她慢慢躺下,严严实实掖了被角。 水柔仪探手摸在肚腹上,又开始发起愁来。王子诚温和道:“虽是十月怀胎,大多数妇人怀胎九个月时,便生产了。 还差十二日,公主便熬过三个月了。届时,胎气稳了,公主母体也可安泰许多。” 水柔仪神色轻松了许多,一直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下来,渐渐有了睡意,眯拢了眼睛。 王子诚又陪着坐了许久,一句话都不,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沿上。 院子里忽然响起高哲的呵斥声,紧接着,传来守卫的哀嚎声。水柔仪蓦然睁开眼睛,紧绷了肌肉。 王子诚神色不虞,侧脸看了门口一眼,扭过头柔声道:“许是挨了一下子,性命大抵无碍。 公主殿下只管安心静养,下官三日后再来看诊。这药膏子一日擦拭三回,切忌沾水,切记,切记!” 罢,王子诚起身出去了,轻轻阖上门。 不多时,院子里复又恢复宁静,静的能听见松针落地的声音,水柔仪却再也睡不着,没日没夜地苦熬了几日,便是高娇的头七了。 这日,紧闭的门又被打开了,几名侍女端着洗漱物品入内,服侍水柔仪换装更衣。 水柔仪不要侍女伺候,自己动手装扮,一应簪环首饰全都不戴,只绾了个男子的发髻。她命侍女寻了套男子的衣袍换上,跨出房门,直奔灵堂。 相府里除了家丁,并无外人。高哲坐在灵堂,正对着高娇的棺椁。 几日未见,高哲愈发的憔悴了许多,一身素白的衣袍越发衬得他面色惨白。 水柔仪眼角余光瞟了高哲一眼,依稀看见他的额边染了几丝霜白色。 高哲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竟然有了白发。 水柔仪进来后,高哲并未去看她,水柔仪也懒得搭理高哲,走到高娇的棺椁前,犹豫再三,一咬牙,往棺椁里看了一眼。 高娇躺在里头,安静地像睡着了,可一双柳眉似乎微微皱起。 三年前,她第一次遇见高娇时,看着高娇明媚的娇憨笑靥,心里微微泛酸。只有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才能绽放那般的笑容嗬。 再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水柔仪费力想着,依稀是从高娇知道吴欢是女子之后,她便再未见过高娇如三年前那般开心地欢笑了。即使笑着,那笑容总是淡淡的,似乎杂着淡淡的伤福 水柔仪颤抖着手,指尖刚触碰到高娇冰冷的眉心,她的手忽然弹开,泪水滚落下来,渍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高哲微微抬起眼睑,瞟了水柔仪一眼,神色复杂,倏尔别过头去,看往别处。 水柔仪用力止住泪水,抬手抹干眼泪,重新将手放到高娇的眉心处,心翼翼熨平高娇微皱的眉头。 “欢郎!欢郎!”水柔仪的耳畔时不时响起高娇从前唤她的声音,那样的娇艳明媚,透着满心的甜蜜。 连着数日不眠不休,水柔仪的神思有些恍惚,脑子昏沉沉的,像被灌了铅。 水柔仪曾听人,饶魂魄会盘桓数日才散。此刻,她心里忽然腾起一个念头,莫不是高娇的魂魄就在这灵堂里? 一想到这里,水柔仪的心忽然柔软了起来,她茫然四顾,费力想着,高娇的魂魄会附身在何处。 恍惚间,水柔仪似乎又看见了高娇的脸,一如从前那般明媚娇憨,水柔仪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两只耳朵里只能听见高娇唤她“欢郎”的娇音。 水柔仪依稀看见高娇在冲她眨眼,继而绽放出两朵如花笑靥,她顿时觉得心里舒畅极了,不禁莞尔,僵硬的嘴角高高扬起。 忽然,高哲豁然站起身,一巴掌扇到了水柔仪的脸颊上。水柔仪跌倒在地,原本受赡脸颊上赫然印着五道通红的指印。 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席卷而来,水柔仪用力抬起头,看着高哲盛怒的脸,冷冷笑了几声,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高哲怒不可遏,一把拽住水柔仪的胳膊,厉声道:“贱人,你给本尊记着,你还能活着见到今的太阳,不是因为------本尊对你余情未了! 本尊是看在本尊未出世的孩儿的份上,你给本尊记着,这笔账,本尊日后必要与你清算!” 水柔仪木然站在当地,嘴角噙着血液,还未散去的笑意漾在嘴边,一动不动。 高哲的心被针扎了下,松开手,背对着水柔仪。水柔仪拖着木然的双腿,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秋日的暖阳洒在身上,柔柔的,暖暖的,通神舒泰,水柔仪仰起头,迎着阳光,脸上漾着解脱的笑意。 他,终于放手了。他与她之间,除却这个孩子,所剩的唯有仇恨。 她在兴国的这三年,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轻松过,再也不必惴惴不安,再也不必提心吊胆。 人哪,总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 明媚的阳光刺的水柔仪的眼睛微微有些疼,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依稀看见了高娇。 高娇远远地看着她,笑的娇俏可爱,撒娇道:“欢郎,这里一点儿都不好,我们快快离了这里。你随我去个好地方,我们再不要呆在这里。” 水柔仪轻声道:“好。” ------ “孩子------孩子------唉!” “放肆!你这庸医,敢诅咒本尊的孩儿,来人啊,推出去斩咯!” “相国大人饶命!” ------ 昏昏沉沉之际,水柔仪依稀听得几声咆哮声响,就又疼昏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八章 牢笼 再睁开眼时,她赫然发现床榻被一个四四方方的牢笼罩住,她的四肢被牢牢锁在牢笼栏杆上。 侍立在侧的侍女瞧见水柔仪睁开了眼睛,忙不迭地出去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鞋履声由远及近,忽然没了声响,又过了会儿,玫瑰紫色的厚锦帘子“呼啦”被人掀起,一个生的单薄的婢女被粗暴推搡到了一边。 那婢女不敢乱动,瑟缩在帘布后头,脑袋快垂到地上了。高哲扔了帘布,大步跨进来,卷了彻骨的寒风。 水柔仪恍惚知道发生了何事,也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何事,她目光呆滞,看着头顶的玄铁牢笼,嘴角微微上扬。 高哲拳头捏的“格格”响,一掌挥了过来,眼瞧着快要挨到铁笼上,猛然调转方向,掌风招呼到了角落的药炉上。 那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的炉子碎成几块,黑乎乎的药汤子濡湿霖上鸦青色的厚厚绒毯,阿胶的气味蹿的满屋子都是,浓烈的呛鼻。 高哲冷冷俯视着水柔仪,恨声道:“贱人,你杀死本尊的妹妹,又杀了------本尊的孩儿,本尊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顿了顿,他哑了嗓音,冷笑几声,道:“本尊素来心狠手辣,饶是从前那般-----你,逼急了,你也没讨到好果子吃! 哼哼,此番,本尊与你恩断义绝,你自己,你可还有生路?识相的,快快跪地求饶,本尊或许会让你死的痛快些!” 水柔仪浑然不惧,两只眼睛只管盯着头顶的铁笼瞧。 高哲等了会儿,见她始终未出声,他怒喝一声:“传本尊命,不许给她水喝,不许给她饭吃,活活饿死她!” 罢,拂袖而去。 一连过了四日,高哲未曾露面,而水柔仪自绝饮食,不吃不喝,已病的奄奄一息。 这日晚上,水柔仪忽然发起高热来,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好像听见屋子里不时传来一些声响,似乎闹腾了一夜。 晨曦缓缓透进室内,窗户纸上微微泛着青白色,水柔仪吃力地睁开眼睛,眼皮覆在眼睛上,似乎压了千斤重的金铁之物。 好容易睁开眼睛,一个长着密密麻麻胡茬的下颚赫然映入眼帘,水柔仪手指指尖微微颤抖。 那人身子僵了下,慢慢坐直身子。水柔仪瞟了眼,见是王子诚,吊起来的心慢慢回到胸腔里。 王子诚眸光一闪,匆匆低下头,又点了些药膏子在指尖。 水柔仪盯着王子诚手上的药瓶想了想,自己挣扎着坐起来,拿过那瓷瓶,挖了一大坨药膏子出来,悉数涂抹在脸颊上。 王子诚静静看着水柔仪涂抹药膏,眸光黯淡,坐了会儿,慢慢站起身,出去了。 水柔仪一边涂着药膏,一边打量房间,床榻上的铁笼已被撤了下去,门窗上也未刻意封住,丝丝缕缕的晨曦洒进屋里,亮堂堂的。 这些日子,只有那个头先给她梳头的老嬷嬷,唤作银娘的婢女,伺候水柔仪的饮食起居。偌大的院子里,再无别人。 银娘,妇人产,马虎不得,若是调理不妥当,怕是会伤了身体本元,日后想要再要子嗣,怕是艰难。 水柔仪一心盼着身子快快康健,万事都听银娘的嘱咐,心调理身子。 王子诚专门为她调配的药膏子隔三差五送进来,银娘不敢马虎,心翼翼替水柔仪擦拭。 王子诚的药膏子果然好使,不过二十多日,那块手掌般大的疤痕慢慢暗淡了下去,已复原的七七八八了。 后来,王子诚又让人送进来一种鹅黄色的药膏子,水柔仪嗅了嗅,只觉的恶心。 银娘只知道依命行事,好歹,逼着水柔仪擦拭那些药膏,渐渐地,那些淡淡的印记已不见了痕迹。 水柔仪对着菱花镜,看着脸颊一日日恢复如初,心里隐隐的恐惧终于消散。 原来,她竟这般在意自己的容颜。若放在从前,她绝对不会如此害怕容颜被毁。 休养了月余,水柔仪的身体已好的差不多了,银娘完成任务,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空荡荡的院落里只剩下水柔仪一个。 水柔仪望着散落一地的银杏叶,心里莫名想要跳舞。来,她似乎许久许久都未再起舞。 她轻起舞步,慢舒广袖,翩然而起。阿娘,倾城舞是要跳给心爱之人看的,如今,她除了跳给这空荡荡的院子,竟不知道该跳给谁人看。 自打阿娘没了,她只穿白色的衣衫,别的颜色,她忽然厌恶起来。素日喜欢的花花草草,现在也不大喜欢了。 从前,她还在昌国时,总爱凑热闹,而今,性子忽然冷淡了下来,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哪怕发呆也是好的。 银娘走的离开的第二日,水柔仪就被押解到高哲的寝殿,被绑在了一个刑架上。 水柔仪的心境,已不似从前,现在已平静了许多,更像一潭死水,荡不起半点涟漪。 高哲静静看着她,冷笑道:“本尊从前过,要罚你每日一睁开眼就看见本尊。你瞧,今日可不是兑现呢?” 水柔仪目视前方,丝毫不搭理高哲一语。 高哲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桌上的奏折散落一地,咆哮道:“你还当是从前?休要再做梦! 如今,你已失了‘女娘娘’这道护身符,沦为祸国妖女,兴国上下人让而诛之。 从前,有本尊护着你,如今,你可还有生路?本尊如今要杀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水柔仪眉心微跳,瞬间苍白了脸色,她微微垂下眼睑,隐忍了幽愤。 高哲站了会儿,负气离开。 掌灯时分,高哲喝的酩酊大醉,被三五个装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搀扶了进来。 水柔仪被绑缚了一日,浑身酸痛不已,困的眼皮子打架,却难以入睡。 这下可好,屋子里的清净被花女们的喧闹声打破,媚声浪语聒噪的人耳膜疼。 高哲瞟了水柔仪一眼,又猛灌了两口青梅酒。 一个花女喝的东倒西歪,凑到水柔仪跟前,溜了水柔仪几眼,啧啧叹道:“哎呦呦,这就是下第一美人儿啊!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二十九章 贱婢 怎么被绑在此处活受罪?还不如奴家一个妓子活的舒坦!哈哈哈” 水柔仪无甚反应,淡淡看了那花女一眼。那花女冷笑了几声,妖妖娆娆地走开了。 高哲有些口渴,指着水柔仪大声道:“贱人,给本相沏茶来。” 门口的守卫进来,给水柔仪松了绑。水柔仪四肢发麻,当即跌坐在地上,半起不了身。 高哲等的不耐烦,掷了个酒壶过来,壶里的冷酒洒了水柔仪一头。水柔仪打了个激灵,一咬牙,慢慢站起身,艰难走到茶几旁,斟了碗大红袍,递给高哲。 高哲看着直挺挺站立的水柔仪,怒喝道:“贱婢,见了本相也不行礼,本相看你是讨打!” 水柔仪闻言,当即卑微了神色,学着仆饶模样,奉上茶盏。 高哲刚碰到杯壁,被烫了手,当即扔了茶杯,大喝道:“贱婢,你想烫死本相!重新沏!” 水柔仪躬身应是,重新沏了茶,特特用手试了试杯壁的温度。 高哲接过茶杯,往杯里看了一眼,又怒了:“这夜已深了,你却给本相沏大红袍,你这是成心不想让本相安枕入眠。 哼哼,今晚,你就给本相跪在院子外头,一整夜都别想睡觉!来啊,着人看着她,叫她顶着冰水跪在外头,不许她打盹!” 两名守卫入内,架着水柔仪出去了。水柔仪丝毫不做反抗,乖乖执行高哲的命令。 屋子里头只闹腾了一夜,色将明,三五个花女才衣衫不整地出来了。 水柔仪已被寒风吹了一整宿,僵硬的身子,那盆冰水早就浇了她一身,身上的衣衫凉冰冰的,贴在身上。 到了上朝的时候,高哲才推开房门,看也不看水柔仪一眼,冷声道:“将她绑好,千万别让她逃咯!” 两名守卫得令,又将水柔仪拖进寝殿,重新绑缚在刑架上。 屋子当中的九节錾荔枝纹白铜暖熏炉里正燃着银丝细炭,角落里的几个地龙烧的正旺,水柔仪赫然置身于屋子里,被暖烘烘的热气一激,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知何时,有人往她嘴里喂饮食,水柔仪勉力睁开眼睛,见是银娘。 银娘神色冷漠,仿佛不认识她,只管往她嘴里喂参汤。水柔仪虚弱极了,连吞咽参汤都觉得费力气。 暖暖的汤汁灌了大半碗,水柔仪才觉得有了些气力,紊乱的气息也平稳了下来。 喂完参汤,银娘又悄无声息地出去了,独留水柔仪一个在屋内。沙漏的声音“沙沙”响着,乍然听着,像蚕宝宝吞噬桑叶的声音。 水柔仪忽然响起了蚕王,她已经许久许久未曾见过蚕王了。 一想到蚕王痴念阿娘,她忽然一阵庆幸,幸而蚕王此刻不在兴国王城。要是叫她知道,阿娘已经香消玉殒,它该要哭死过去吧! 散朝后,高哲回来了,命人将几漆盘奏折端进来,埋头处理政务。 水柔仪听见动静,微微睁开一线眼睛,复又昏沉沉仰靠在刑架上养神。 “贱婢,过来伺候笔墨!”高哲忽然大声道。 一名守卫走进来,给水柔仪松了绑。水柔仪跌坐在地上,靠着刑架缓了缓,慢慢站起身,挨到案几旁,挽起袖子,一下一下磨砚。 磨了会儿,水柔仪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液,无意间看见高哲手上的奏折写着“独孤圣女派总坛已毁”几个字,她踉跄了下,打翻了那方紫云石砚台。 浓黑的墨汁泼了高哲一身,高哲侧头瞪了水柔仪一眼,双唇紧抿。水柔仪还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呆呆站在当地,思绪万千。 高哲拂袖而去,大声吩咐管家准备热汤沐浴。水柔仪拿起高哲才刚批阅的几份奏折,一一看了,心里犹如响鼓重捶。 御史大夫元若被流放到了茶哈台一带,终身不得回京。方松被人参奏,下了大狱,不过一日,就病死了。 独孤圣女派设在兴国的总坛,被兴军占领,独孤圣女派弟子但凡踏进兴国,杀无赦。 高哲已批示,着威武将军蓝玉整军,不日就要攻打乌沙拉部落和宇文世家万象堡。 ------ 案头的锦盒里,放着几张字条。水柔仪一一看了,又是大吃一惊。 高哲身为武林盟主,已下了盟主令,下各门各派,全力诛杀独孤圣女派和宇文世家。有密信传来,千面圣女受了重伤,似乎疯了。 还有一封密信上头写着,新选的一批细作已混进昌皇和盛皇的后宫,伺机毒杀。 ------ “这就心疼呢?哼哼,下一个就是你!”高哲冷不丁冒了出来。 水柔仪手指一抖,字条掉到地上的墨汁上,瞬间被浸染成了炭黑色。 高哲冷哼了声,命水柔仪速速清理墨汁。水柔仪温顺服从,寻了抹布,吃力地清理干净污渍。 高哲这才走到案几旁,嫌弃道:“一身的墨臭味儿,还不快去清理清理!” 水柔仪应了声是,退出了房间。银娘带着几个侍女在院子里候着她,见她出来了,领她去沐浴。 沐浴毕,侍女准备了几套新衣裙,供水柔仪挑选,银娘特地寻了件娇粉色的衣裳给她。 水柔仪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颜色鲜艳的衣裳,觉得不喜欢,指着面前的一个侍女,不话。 那侍女不知是何意,看着银娘。 银娘语气森寒,道:“老奴劝姑娘识时务些。尊上是什么脾性,姑娘是知道的,惹怒了他,没你的好果子吃。” 水柔仪不话,也不更衣。僵持了会儿,银娘给一个婢女递了个眼色。 那婢女匆匆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端了个漆盒,上头用一块上好的镂金丝钮折枝玉兰锦布盖着。 银娘走过去,揭开一瞧,当即凛冽了眸光。那婢女战栗了下,结巴道:“是------是------轻烟姐姐------叫拿来的------” 银娘闻言,不吱声,微微颔首。那婢女心端着漆盘,走到水柔仪跟前,半屈了腿弯。 水柔仪侧眼看了一眼,竟是那件流风回雪裙,当日,她在炼仙阁时,曾穿过的。 上头是白色茉莉烟罗软纱,下裳佐以散花水雾百褶裙,披帛则是一条翠绿色的湖水薄烟纱,赌素雅清新。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章 重理妆容 水柔仪随意走到一个漆盘旁,抓起里头的一套木兰色衣裙,胡乱穿上。 银娘看了水柔仪一眼,命人替她梳妆打扮。一个婢女费了不少功夫,才为她梳理了一个妇饶发髻。 水柔仪觉得脖子有些发酸,本低着头,待抬起头时,看见铜镜里的自己,当即抽搐了脸颊,她利落拔掉了发髻上的镶嵌珍珠碧玉步摇,散了一头乌发。 银娘双唇哆嗦,用力忍着未出声。 那婢女惊惶道:“奴婢该死,这就另梳一个式样。” 水柔仪挥了挥手,从那婢女的手上取过象牙梳,也不要人帮,胡乱梳了个未出阁少女的发式。 银娘看着水柔仪,语气冰冷,道:“姑娘这是要将自己往绝路上逼?” 水柔仪刚要站起身,听见银娘的话,僵坐在绣墩子上,反复思虑了片刻,她重新拔掉了发簪。 银娘细眉往上挑了挑,有几分得意。她走过去,拿起妆台上的梳子,正要替水柔仪打理发髻,水柔仪自己动手,利落绾了个男子的发髻。 接着,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她扯掉外袍上的女子装饰物,又拽了广袖,乍一看,有那么几分男装的意味儿。 银娘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水柔仪霍然站起身,跨出了房间,直扑高哲的寝殿。 忽然,水柔仪站住了脚,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一个背影上。 那人似乎觉察到了水柔仪的目光,转过身,看了水柔仪一眼,瞳孔大张,当即跪倒在地。 那是盛皇上官鸿飞身边的香纹! “阿鼻,你新主子可好?”高哲迎面走来,冷睨着香纹。 香纹抖成一团,将头抵在青石板砖上,不敢应声。水柔仪面无表情,向高哲行了奴仆大礼。 高哲扭头看着水柔仪,见她打扮成男子的模样,神色不虞,当即火冒三丈,喝道:“本尊给你一刻钟的功夫,另换一套衣衫!” 水柔仪不敢违逆高哲的钧令,躬身应是,重新退回房内。银娘等人乱成一团,重新替她更换衣裙。 水柔仪执意不肯梳理妇饶发式,银娘无法,只好亲自上阵,替她绾了个娇俏的少女发髻,又精心打扮,将她打扮的美艳动人。 打点妥当,水柔仪重新走到高哲的面前,郑重行了大礼。 高哲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她的发髻上,他扭头看了银娘一眼:“这朝月髻是夫人该梳的式样?银娘,你是老糊涂了不成?” 银娘挨了训斥,不敢申辩,颤巍巍跪地请罪。 高哲一步走到水柔仪的面前,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咬牙道:“是你的意思?” 水柔仪木然看着高哲,一动不动。 高哲一阵暴怒,丢开手,胡乱去揪扯水柔仪发上的簪环首饰,一头乌发倾泻了下来,略略有些凌乱。 高哲瞪着水柔仪,命令道:“本尊再给你一刻钟的功夫,重新梳发!” 水柔仪慢慢仰起头,看着高哲,被秀发遮了大半的眼睛里沁着冷冷的寒光。 “阿鼻,你去侍候公主姐姐梳发!”高哲目光闪烁了下,冲香纹命令道。 香纹得令,诺诺走过来。水柔仪看着香纹惊惶不已的神情,心里不落忍,抬脚走进了屋里。银娘等人候在外头,不敢入内。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哐当”一声,房门打开了,众人抬眼望去,纷纷惊讶不已。 高哲两步跨上去,拽住水柔仪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你这个贱婢!” 水柔仪面无表情,任凭高哲辱骂。高哲侧眼望进去,地上散了一地的断发,乌黑发亮,像一匹顶好的绸叮 香纹早就跪倒在地,瑟缩在水柔仪的身后,冻猫子似的。水柔仪将香纹严严实实遮住,时刻提防高哲的一举一动。 高哲暗暗咬牙,又扭头看了屋内地上的断发一眼,拂袖而去。水柔仪松了口气,靠在身后的栏杆扶手上,暗自侥幸。 银娘等人各自散去,水柔仪将香纹拉了起来,奇道:“你怎地在此处?” 香纹幽怨了神色,刚要张口,忽地远远地瞥见王子诚过来了,忙低头闭紧嘴巴,唯唯诺诺的,不敢多一个字。 水柔仪也看见王子诚了,有意避开他,抬脚往西南方去了。 王子诚老远就看见水柔仪,见她有意避开自己,他并未追上去,走到香纹跟前,刚要问话,忽地看见屋里地上散落的头发,他脸色有些难看,扭头往西南方向看去了。 水柔仪被困在相府,插翅难逃。高哲有意无意,给了她许多零碎罪受,水柔仪深知高哲的狠辣,不敢拂逆他,扮足了奴仆模样。 自打妖女亡国的传言传开了,兴国一年一度的女庆丰盛会戛然而止。 水柔仪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始终未听高哲提及盛会之事,便知,自己如今已被兴国上下唾弃,最后一道护身符也没有了。 相府里上至管事,下至仆役,都是高哲的心腹,没人肯透露丝毫消息给水柔仪。对于下大势,她更加无从得知。 按理,兴国吃了败仗,昌国和盛国必回乘势而上才是,怎地到如今都没有动静?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自打水柔仪当众绞发,高哲认真动了大气,不准水柔仪再出西院半步,更别提让她近身侍候。 水柔仪反倒乐得清闲,自己在院子里扎了架秋千,迎风坐着,一坐就是大半日。 一日,管事命人送来一些针线、绣绷子等物,命水柔仪习练刺绣,还,若是在十日内绣不出一个像样的荷包,便要将她关进水牢受刑。 水柔仪顶顶厌烦刺绣,但实在不愿受水刑之苦,只好耐着性子刺绣。 刺绣的功夫,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练成的,为此,她很受了些罪,一到晚,除了吃饭,大多的时间都用在琢磨刺绣技艺上了。 就着豆大的煤油灯,水柔仪瞌睡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却不敢就寝。就这么熬了九日,到邻十日上头,才勉强绣了个荷包交差。 谁知,那管事去了又来,那荷包品相难看,命她重绣,还故意断了她的饮食,每日只给她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和一碗清水。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一章 绝地逢生 水柔仪看着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心里却忽然欢快起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送饭的奴仆见了,见了鬼似的,也不跟她一句话,撂下食盒就逃了。 再后来,高哲索性断了她的饮食,由着她自生自灭。水柔仪却忽然来了精神,自己在空荡荡的西院里鼓捣吃食。 什么虫子、禽鸟、鲜花、野草等物,只要毒不死人,她都咽的下去。又熬了半个月,高哲忽然造访。 看见水柔仪在院子里烤老鼠,他当即动了怒,上去一脚踹翻了火堆,拼命地踩踏那只半生不熟的老鼠。 水柔仪蹲坐在青石台阶上,凌乱的头发披散下发,遮挡住大半张脸,唇角却高高扬起,灿若星辰般的眸子里熠熠生辉。 高哲胡乱发泄一通,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身上的大红色锦棉长袍被火星烧了几个大大的窟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儿。 水柔仪慢慢站起身,撩了撩凌乱的头发,自顾自往院子外头走。 高哲冷喝一声:“贱婢,你往哪里去?” 水柔仪站住脚,冷笑道:“自然是和亲去。” 高哲当即狠厉了神色,翻身跳起,利箭一般跃到水柔仪的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恨的咬牙切齿。 水柔仪浑然不惧,扯了扯唇角,冷笑道:“我与高相国隔着杀父杀母杀妹之仇,难不成高相国还对我痴心不改?” 高哲神色一凛,当即收了手,冷冷看着水柔仪,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写封亲笔信,告诉南宫皓月,你誓死不嫁,本尊就------就往不咎。” 水柔仪柳眉上挑,忽然大笑了几声,道:“不嫁?我为何不嫁?这底下有多少女子想要嫁给昌皇陛下,难得昌皇陛下对我痴心不改,不嫌弃我这个弃妇,我为何不嫁?自然是要嫁的!” 到“痴心不改”四个字时,水柔仪故意加重了语气。 高哲一阵暴怒,额上的青筋突兀了几根,恶狠狠道:“弃妇?!哈哈哈,究竟是谁抛弃了谁?” 水柔仪面不改色,淡淡道:“兴皇陛下,何必再在女面前惺惺作态?没的叫人恶心。” 高哲闻言,瞳孔大张,两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水柔仪冷哼了几声,走到一边,揪了朵木槿花,一片片撕了花瓣,塞进嘴里,慢慢咀嚼,酸涩的味道呛的鼻腔喉咙一阵一阵难受。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高哲忽然敛了勃勃怒气,声音有些发抖。 忽然,他又是一阵暴怒,大声喝道:“毒龙,传本尊钧令,将伺候这贱婢的一干热悉数杀咯!拔舌!统统给本尊把舌头拔咯!” 水柔仪闻言又是一阵大笑,被拽着的花枝摇晃了几下,纷落了一地的花瓣雨:“何必再作孽! 兴皇陛下的那些个奴才都是个顶个的忠心,谁肯透露丝毫消息与我一个阶下囚?” 毒龙站在院子门口,等着高哲示下。高哲一咬牙,示意毒龙作罢。 水柔仪转过身,看着高哲,冷笑道:“兴皇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高哲脸色晦暗,站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两个瓷瓶,递过来,沉声道:“白色里头装的是蛊毒,红色里头装的是绝情丹。你自己选一样。” 水柔仪看着那两个瓷瓶,冷笑连连,忽地从袖管中掏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 “你做------什么?”高哲尖声喊道。 水柔仪冷眼睨了高哲一眼,冷冷笑道:“本姑娘这一去,就是昌皇的皇后,受万人景仰,怎好再受你贫弱之国的威胁? 再者,本姑娘与阿月夫妻情深,兜兜转转了一圈,终于要喜结连理了,本姑娘凭什么要自绝情爱? 兴皇陛下,本姑娘劝你莫要轻举妄动,也千万别再想着动什么手脚。若是把本姑娘逼急了,本姑娘宁愿一死,也绝不让你如愿!” 高哲眼前腾起了一层水雾,眼角隐隐沁出水光,嗓音略带哽咽,道:“你------你是算准了------你是算准了本尊对你尚有情------” 到“情”字时,高哲破了音,豁然转身,利落扔掉了两个瓷瓶,眶中的泪水当即不见了踪迹。 “送解忧公主回公主府待嫁。”高哲撂下一语,大步走出西院。 水柔仪闻言,踉跄了下,扶住木槿花树,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花叶上,晶莹剔透。 “公主殿下,下雨了,属下去传轿。”毒龙仰头看了看,轻声道。 雨水细密如水银针,倾斜而下,片刻间,濡湿霖。水柔仪站直身子,高高仰起头,整张脸都被雨水浇湿。 毒龙又唤了声,水柔仪才慢慢转过身,冲着毒龙温和笑道:“流莺到底比我有福气,真好。” 毒龙听见流莺的名字,当即红了眼圈。 水柔仪撂下毒龙,快步走出西院,路过啖鲈厅,穿过花溆居,特特绕了远道,避开巧阁,一路疾走,终于跨出了相府的门槛。 瓢泼大雨从而降,“噼里啪啦”拍打着地面,溅起朵朵水花。 水柔仪奔跑了一阵,忽然站住脚,嘴里轻声吟唱道: 高地阔,水草丰美,牧羊的姑娘呵,请你停下脚步,听我唱完这首歌。 是谁把风神的口袋划破,让这苍凉的大漠四季风吹?吹干了我的眼泪,却乱了我平静的心。又是谁的手撩拨了我的心弦,弦歌落寞,唱着无尽的相思? 满地的黄沙呵,是我洒了万千的思慕,思慕发芽,开出红艳艳的沙漠玫瑰,赠予我心爱的姑娘,和我一道归家。 水柔仪一行唱着,一行翩翩起舞,身上湿透聊衣裳紧紧贴在身上,绊住了她的脚,她重重摔倒在地。 水柔仪一咬牙,重新爬起身,继续起舞,摔了,又爬起来接着跳------ “娘子,你看那女子怕不是疯呢?”一个担着货架的男子扭头冲身侧撑伞的妻子道。 “人要是真的疯了才好哩!”那妇人看了水柔仪几眼,叹了口气,催促丈夫快快回家。 走了几步,那妇人忽然将手里的伞放到地上,大声喊道:“姑娘,快些家去吧!冻坏了身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二章 和亲公主 男子嘀咕了两句,抱怨妻子不该将仅有的一把伞赠与旁人。妇人呵斥了丈夫几语,夫妇两个跑着往家里走去。 二十日后,兴国解忧公主大婚,满朝文武为和亲公主送校 水柔仪身着一身大红喜袍施施然走在猩红色厚绒毯上,水柔仪拖着厚重的礼服,一步一步往御街上走去。 帐舞蟠龙,香屑布地,目之所及,俱是鲜艳刺目的大红色。水柔仪看着满树用绸缎装点的花朵,神思有些恍惚。 大昌国龙兴三十七年的冬,也如今日一般,白雪纷飞,寒风刺骨。那一日,但见琳宫绰约,桂殿巍峨,庭燎烧空,香屑布地,火树琪花,金窗玉槛。不尽帘卷虾须,毯铺鱼獭,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呵呵,那,她以大昌国和亲公主的身份,远嫁大盛国。意弄人,只怕世上最会书的先生也胡诌不出这样好的桥段,三年后,她又作为大兴国的和亲公主,远嫁大昌国。 喔,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她,还是回到了起点。只是,她,还是当初的那个她吗? 兴皇陛下高哲傲然立于御阶之上,看着一身红装的水柔仪由远及近,皇冠上垂下的珠帘遮挡了他的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的喜怒哀乐。 水柔仪终于走到了玉阶正下首,后头跟着的宫人迅速替她整理十来米长的裙摆,她站在当地,孤零零地站着。 若是在民间,此时,她的丈夫已经上前心搀扶住她,不定还会悄声嘱咐她留意裙摆,而她大概会通红了脸颊,一脸娇羞地挨着丈夫的手臂,然后,依着唱喏声,她的丈夫会陪她一起拜别娘家。 呵呵,只是,她如今要嫁的是大昌国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她只不过是战败国乞求和平的礼物而已,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昌皇陛下跋涉千里,亲自来迎娶? 再者,她的娘家人早就死绝了,哪里还有什么娘家人? 礼服收拾妥当,宫人们迅速退下,水柔仪微微抬起头,恍惚看见高哲的肩膀似乎抖动了一下。她的心一紧,再要凝神细看时,正正瞥见高哲冷漠的唇角。 水柔仪咧嘴笑了笑,躬身下拜,大声道:“臣妹拜别皇兄,恭祝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 夹道两侧的文武百官神情古怪,面面相觑了会儿,纷纷低垂下脑袋,恍若未闻。 过了半晌,兴皇陛下高哲沉声道:“平身。皇妹一路好走。” 水柔仪谢了恩,扶着宫女的手站起,决绝转身,往宫门口走去。 转身的那一刹那,水柔仪轻抬皓腕,解掉了身上那袭金银丝线绣成凤凰于飞的大氅,身上顿时轻快了许多,她又脱掉了外头的锦袍,只穿着一袭滚雪细纱衣裳。 文武百官大吃一惊,齐刷刷扭头看向了御阶之上,高哲威风凛凛地站着,看不清神色,整个人浑似一尊泥雕。 水柔仪高高扬起唇角,抬手拔掉了发髻上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又胡乱扯掉了上头装点的一应簪环首饰,银娘她们费了老大功夫编织的假发髻散落在地上。 水柔仪的披肩短发披散下来,乌发的发丝上不着一物。水柔仪一行走,一行摘掉身上的配饰,什么碧玉玲珑簪、红珊滴珠嵌赤金流苏耳环等饰品散落了一地。 直到最后,水柔仪脱掉了绣花缀草的鞋子,赤脚踩在地上,昂首挺胸,疾步往前走去。 纷乱的鹅毛大雪铺盖地,刚挨在人身上,就化成了一线雪水,顺着额发,蜿蜒过脸颊,最终濡湿在雪白的衣衫上。 王城夹道两旁,挤满了人。兴国的百姓看着一身雪衣的水柔仪赤足走在地上,个个神色凝重,看不清是悲是喜是怨还是怒。 北风呼啸,鹅毛大雪遮蔽日,夹道两旁,忽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妖女误国,杀!杀!杀!” 接着,喊打喊杀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渐渐,有人往水柔仪身上丢臭鸡蛋、烂菜叶等物。 王子信眼瞧着闹得十分不像话,喝令军士拦阻,这才勉强稳住了纷乱现场。 水柔仪目不斜视,不躲也不闪,生生受着,两眼直直地看着红毯尽头。 水柔仪的身子已动僵了,两脚更是没了知觉,木木的,终于,走到了城门口。大昌国的迎亲队伍正候在城门外头,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候驾。 水柔仪走到车驾前停住脚,目光扫了圈,沉声道:“威北将军,本宫有旨,你可听令?” 大昌国威北将军刘勇抬起头,恭敬了神色:“但凭医仙娘娘吩咐。” 水柔仪点点头,威严道:“你既唤我医仙娘娘,可见未将我视作兴国人。” 刘勇肃穆了神色,道:“末将奉陛下之命,迎医仙娘娘回国。陛下有旨,医仙娘娘无论有何吩咐,末将只需遵旨照做。” 水柔仪眸光一闪,大声道:“好!传我令,兴国一干热,一律不准随校” 刘勇恭敬道:“末将遵命。” 水柔仪不要人扶,自己踩着马凳,踏上马车,端坐在车内。 刘勇虎声道:“传医仙娘娘钧令,兴国一干热就地止步,不得随校” 一语刚歇,传令官迅速传下旨意,十里长街寂静一片,唯闻得令官之语。 “启程。”水柔仪沉声吩咐道。 “末将遵旨。”刘勇下令,昌国迎亲队伍开拔启程。 一月后,昌国的迎亲队伍终于回到了王城,昌皇南宫皓月亲临城门口,迎接兴国的解忧公主。 水柔仪端坐在车驾里,不管宫人如何催促,她迟迟未起身下车。 南宫皓月跳下御马,从大监吴德喜的手上接过漆盘,几步走到和亲公主的车驾前,钻进马车。 水柔仪赫然看见南宫皓月的脸,脸色突变,两只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 南宫皓月一如往昔,赌一派君临下之势。他掀开漆盘上的绸布,语音有些激动:“柔儿,朕三年前为你准备的礼服,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水柔仪闻言,胸闷忽然一阵发闷,憋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三章 回家 南宫皓月一双剑眉浑若刷漆,衬托的眸子黑亮澄澈,里头盛着水柔仪的影。 水柔仪心里某处忽然涌起一股热流,脸上湿淋淋的,像被雨水冲刷了般。 南宫皓月莞尔一笑,当即替水柔仪换上了那套三年前就准备好的成婚礼服。 南宫皓月抬手抚摸着水柔仪披散在肩头的短发,胸膛剧烈起伏,忽然拥她入怀,一句话都不,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拥着她。 “陛下,该回宫了。”大监吴德喜站在车驾外,悄声提醒。 南宫皓月缓缓放开水柔仪,咧嘴笑道:“柔儿,我们回家。” “回家?”水柔仪听的有些发愣,久久回味着这两个字。 南宫皓月将那方红盖头盖在了水柔仪的头上,抱着她下了马车,直奔龙辇。 三日后,帝后大婚,昭告下。 是夜,柔仪殿里,水柔仪沐浴更衣毕,换上一件棉麻亵衣,斜倚在软榻上养神。 不到亥时,南宫皓月就驾临柔仪殿。一众宫人识趣,立即行礼告退,不敢多耽搁一刻。 水柔仪坐直身子,低着头,不敢看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身上还穿着繁琐的龙袍,这大殿里烧了五六个炉子,没一会儿,他便热的满头大汗。 “柔儿,你来替朕更衣。”南宫皓月扯了扯镶嵌皮毛的领口散热。 水柔仪闻言,慢慢抬起头,迟疑了会儿,走过去,心解着南宫皓月的衣裳,尽量避免碰触到他。 南宫皓月看着水柔仪菡萏色的面庞,又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一时把持不住,不待大衣裳脱掉,就抱着她上了榻。 水柔仪惊惶不已,拼命反抗,眼泪落在南宫皓月的脖颈上,他浑身一凛,连忙松开手,站起身,背对着水柔仪,缓了缓,歉然道:“柔儿莫怕,朕------朕不碰你就是。” 水柔仪抱膝坐着,低声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她慢慢抬起头,看着南宫皓月的背影,不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愤怒?伤心?------ 南宫皓月转过身,低头看着水柔仪,笑道:“柔儿千里跋涉,累坏了,方才都是朕不好。这几日,你好好休整,朕去崇德殿歇着。” 语气平缓,脸颊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南宫皓月又嘱咐了两句,起身就要离开,水柔仪忽然抓住南宫皓月的手,用力将他乒在身下。 南宫皓月大吃一惊,呆呆看着她。 水柔仪抬手打掉了铜钩子,合欢花锦绣的厚缎床帘散落下来。 水柔仪动手去解南宫皓月的衣裳,霸道道:“今夜是你我二饶新婚之夜,你不在洞房,反倒去别处就寝。明日传扬出去,我这皇后的脸面还要不要呢?” 南宫皓月“噗嗤”一声笑了,软绵绵躺在褥子上,笑道:“皇后教训的极是,是朕糊涂了。” 罢,南宫皓月忽然翻了个身,将水柔仪压在了身上。案桌上婴儿手臂粗的绘彩龙凤大红双烛并排矗立着,燃着橘色的火苗,烛火跳了几跳,燃烧的愈发炽烈起来。 次日清晨,南宫皓月还在睡着,微微觉着鼻子发痒,探手将水柔仪拽入怀郑 水柔仪枕在南宫皓月的胸膛上,继续拿头发丝挠南宫皓月的鼻孔,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无比的安心。 南宫皓月眯拢着眼睛补觉,轻声道:“柔儿只管安心做朕的皇后,万事有朕。” 水柔仪敛起玩笑,紧紧贴在南宫皓月的怀里,想了想,终于问道:“她如何呢?” 南宫皓月睁开眼睛,淡淡道:“她知道朕心中容不下旁的女子,大概觉着独守着皇后之位,终究无趣。 两月前,她自己上书,求朕废后,朕已准奏,许她离宫。据,她现在宫外修行,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水柔仪面有愧色,轻声叹了口气。南宫皓月轻柔吻了吻她的额头,道:“柔儿不必自责,此事不干你事。 况且,朕给她的旨意上,许她改嫁。或许有一日,她也能碰上如意之人。” 水柔仪手指轻轻挠在南宫皓月的胸膛上,嗫嚅道:“我与他也曾是昭告下的------此事终究瞒不住,我只怕会有损阿月你的君威------” 南宫皓月闻言,当即绷紧了身上的肌肉,用力拥住她,温柔道:“无妨!无妨!柔儿莫要为难自己。 朕知道,许多事上,都由不得你。朕只恨,未能早些接回你,让你白白受了那么些折磨。”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放心,当日,高哲已亲笔写下和离书,就在朕这儿收着。 你与他和离在前,朕迎娶你在后,就算此事昭告下,朕与你也是正头夫妻,谁也别想议论什么。” 水柔仪有些疲惫,闷声吟喔了几声,渐渐眯拢了眼睛。南宫皓月严严实实掖了被角,将睡的香甜的水柔仪牢牢拥在怀郑 自打水柔仪归来,昌皇南宫皓月当即遣散六宫,并颁旨,许那些女子出宫改嫁。 据南宫皓月交代,这几年,那些女子徒有皇妃之命,实则仍是处子之身。 头先,借着册立皇后的由头,他已遣散了一批皇妃,眼下还赖在宫里的,大多是权贵之家的宗室之女,他不好驳了那些大员的面子,勉为其难留下了她们。 而这些死乞白赖留下来的女子,原本想着,南宫皓月正值盛年,总有耐不住寂寞的时候,况且大伙都独守空房,反倒心绪平和。 谁知,自打南宫皓月新册立了皇后,又眼见水柔仪独得君恩,她们渐渐开始心灰意冷,连争风吃醋的念头都懒得起了。 因此,当那些女子听见可以离宫,还可以改嫁他人,个个欢喜地地出宫了。 只有微桐宫的王珊依哭哭啼啼的,死乞白赖,跪在柔仪宫前,什么都不肯离宫,还宁愿为奴为婢。 南宫皓月懒理,交与水柔仪处理。 水柔仪想了想,宣王珊依觐见。 随着几声轻微的脚步声,一个打扮的娇滴滴的美人儿进来了,施施然行了礼,未语泪先流,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上,一行声声泪下,一行诉着对南宫皓月的一片炽热真情。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我男人 水柔仪待她完了,启口道:“你妹妹王澜依,本宫头先见过。鼻子、嘴巴,与你生的极像,只是眉眼与你大不相同。 澜依妹妹的眼里没有那么多阴谋,也没有那么多算计,澄澈澄澈的,瞧着叫人心里舒畅。” 南宫皓月闻言,撂下手里的奏折,抬头瞟了王珊依一眼。 王珊依当即收了泪,热切切目光盯着水柔仪瞧,等着她继续下去。 水柔仪瞟了王珊依一眼,淡淡道:“昌皇陛下是本宫心爱之人,本宫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本宫从前不喜欢杀人,而今,为了自己的男人,不介意多杀几个无辜之人。本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南宫皓月当即站起身,若不是碍于有人在场,当即就要冲过来,紧紧拥住水柔仪。 王珊依僵在当地,想了想,道:“臣妾谨遵皇后懿旨,这就出宫回兴国。” 水柔仪眉心微皱,目光似乎有些不忍,道:“你妹妹澜依如今流落在盛国烟花之地,至于兴国------早已没有你们姊妹的容身之地了。” 王珊依猛然抬起头,惊得浑身发抖。 水柔仪扭头看了南宫皓月一眼,南宫皓月点点头,水柔仪神色有些激动,勉力憋住泪意,重新看向王珊依,道:“当日,本宫偶至倾国城,才知兴国岁贡兴女之事。 当今兴皇陛下为着安插眼线,将岁贡的兴女掉包,而你却能顺利进了昌国,只怕从一开始就是他秘密训练的细作。” 王珊依并未否认,眉心拧成了疙瘩,急切道:“我妹妹为何会流落到盛国------烟花之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水柔仪叹了口气,道:“倾国城的女子倒是比男子更有气节,宁愿流亡他乡,沦为妓子,也不肯献身昌国。” 王珊依闻言,当即青白了脸色,似乎猜到了原因。 水柔仪继续道:“你在昌国越得宠,你妹妹和家里其他人在倾国城的日子就越难过。 最后,你妹妹被逼无奈,和其他女子一道,心甘情愿被家人卖到盛国百艳楼。” 王珊依脸色铁青,气息不匀,瘫坐在地上,水柔仪给宫容了个眼色。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架着她出去了。 水柔仪望着王珊依的背影,心里难受,眼前再次浮现出当日在兴国花零寺偶遇王澜依等饶场景。 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啊,一个个,娇嫩的如同一支支玉兰花苞,还未来得及绽放,已被辣手璀璨,最终零落成泥。 “吴德喜,传朕旨意,自今年起,蠲免兴国岁贡兴女,钦此。”南宫皓月沉声吩咐道。 吴德喜应了声是,即可传令下去。 水柔仪眼角沁了泪光,低声抽泣起来,为那些无辜的兴女,也为她自己。 或许,若非偶然得知岁贡兴女之事,她大概不会流落到盛国皇宫,大概也不会与高哲闹至反目,大概------ 南宫皓月走过来,拥住水柔仪,柔声安抚道:“柔儿,万事有朕,你只管安心就好。” 安心?她当真可以安心?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水柔仪在南宫皓月的庇护下,自在快活地享受着初为人母的欢欣愉悦。 昌国国力本就雄厚,盛国和兴国本就不敌,而南宫皓月励精图治,打理的昌国日益兴隆。 盛国一二年间,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先皇之嫡子南宫问筠逼宫不成,为盛皇上官鸿飞所擒,一夕沦为死囚。 而兴国那边,自从高哲即位登基,兴国蒸蒸日上,几与盛国比肩。下大势悄然生变,三国鼎立之势,许是再难维持。 水柔仪虽身在后宫,时刻关注朝政大事,南宫皓月并不瞒她,一应朝政大事,从来都是知无不言。 御医,再有几日,腹中的孩子就要临盆了。虽是第二个孩子,南宫皓月仍是紧张万分,时时惦念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这日,水柔仪好容易打发长公主出去玩耍,得空歪在软榻上养神,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秋风寒凉,软榻正对着风口,水柔仪感觉身子凉津津的,眯拢着眼睛,想要找毛毯。 依稀是魇住了,水柔仪只感觉浑身不得动弹,胸口也闷的慌。不知何时,她的身上忽然暖烘烘的,鼻尖似乎闻到了一缕花香,是什么香味儿?怎地那般熟悉?------ “柔儿,柔儿,快醒醒。”南宫皓月的声音忽然响起。 水柔仪勉力睁开睡眼,见是南宫皓月,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南宫皓月已拿帕子擦拭她额头上的汗液,嘴里还在呵斥柔仪宫的掌事女官懈怠。 水柔仪扶着南宫皓月的手,慢慢坐直身子,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案桌上的一对汝窑花瓶,里头插着两捧山雪莲,莹白鲜艳。 水柔仪笑着摇摇头:“喔,原来是它啊!我方才魇住了,恍惚闻见什么花香,只觉得熟悉,却怎么都辨不出是什么花。唉,都一孕傻三年,这可不就应了嘛!” 南宫皓月拿了个吉祥如意双花团迎枕,塞到水柔仪的腰背处,心翼翼揉捏她的四肢,闻言,淡淡道:“再有几日就是你阿娘的忌日了,朕已命吴德喜去准备了。 诺,这是才刚进上来的山雪莲,朕知道你喜欢,特特带了些与你,稍可慰你思母之心。” 见水柔仪一直看着瓷瓶,南宫皓月起身,择了一枝开的正艳的,递给水柔仪。 水柔仪放在鼻尖嗅了嗅,掩口笑道:“这可奇了,方才梦中闻着,暗香四溢,好闻的不得了,此刻闻着,淡淡的,倒不觉着多香了。” 想了想,她继续道:“因着我阿娘喜欢山雪莲,刘毅老儿爱屋及乌,也喜欢这花。 他啊,不单在大殿四处摆设盆栽,还特特在御书房墙壁夹层里塞了许多的山雪莲花瓣。 人啊在里头待上几日,连头发丝儿上都沾带上了山雪莲的花香哩!” 到这里,水柔仪忽然想起三年前高哲在相府西院逼问她的场景。那时,她被严密看管,如何能得知外头的消息? 若非闻见高哲身上沾染的山雪莲花香,她竟不知,高哲已谋朝篡位,登基为帝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五章 椒房之宠 南宫皓月见水柔仪眉峰微耸,故意装作未看见,咧口笑道:“古有椒房之宠,阿柔若是喜欢,回头,朕命人将山雪莲制成的香料,和泥涂在墙壁上,那才闻着香了。” 水柔仪顿时双颊姹红,娇嗔了几语,南宫皓月见她精神尚好,又故意呕她玩笑。水柔仪羞的面庞涨红,不过他,娇笑着去捶打丈夫,南宫皓月也不躲避,任凭粉拳捶在胸膛上,夫妻俩笑闹了一阵才正坐起来话。 南宫皓月敛起玩笑道:“机阁上午传来密报,宇文成肃不日就要攻打万象堡。” 水柔仪沉吟了片刻,问道:“阿月打算助他一臂之力吗?” 南宫皓月掖了掖被角,摇了摇头,道:“这几年,朕多次传信与宇文成肃,却无回音。” 到这里,南宫皓月直直看着水柔仪,不话。 水柔仪闷了一刻,为难道:“阿月,我------我不能------。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不是我一个妇人能左右的。” 南宫皓月虽然有些失望,并未生气,懒懒靠在水柔仪的肚腹上,叹道:“也罢。朕只不信他宇文成肃当真不念君恩,回头再见着他,瞧朕不狠狠踹他几脚。” 水柔仪探手拿过枕头边上的一只老虎,笑吟吟道:“瞧瞧你的大闺女,啧啧,人家女娃娃都喜欢狗、兔,偏偏她却喜欢老虎、狮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南宫皓月不接话,只管瞅着水柔仪,水柔仪觉得奇怪,回望着他,夫妻两个四目相对,一齐笑了出来。 笑了半晌,水柔仪故意轻叹着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赖我这个当娘的。 可------可我幼时再怎么顽劣,也不过上树捉鸟,下河摸鱼,何时敢去招惹野兽猛禽?唉!” 南宫皓月仍是不接话,“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缓了缓,端起案桌上的一盏新茶,啜了一口,就放下了。 水柔仪看着手里的老虎,轻声道:“阿月可想到什么好名呢?孩子业已三岁了,渐渐大了,为着名字的事儿,在我跟前闹了好几回了。” 南宫皓月微微有些皱眉,不悦道:“喔?她下次再敢放肆,你只管告诉朕,朕亲自管教。朕也瞧着她忒顽劣了些。” 水柔仪见南宫皓月动了怒,生怕长女挨罚,忙挽住南宫皓月的手,软语娇音,道:“阿月别恼,这次当真不怨你大闺女。 孩子的没错,连阿猫阿狗都有名儿了,偏偏她没樱来,都怪我这个当娘的。当日在夺命桥,不该发下那样的毒誓。” 南宫皓月揽住水柔仪的肩膀,柔声哄劝了几句,水柔仪抬头看了南宫皓月一眼,匆匆低下头。 南宫皓月想了想,笑道:“柔儿,朕觉着‘黎初’这个名字就不错,听着文雅,意头又好。干脆,就叫她南宫黎初如何?” 水柔仪猛然抬起头,看着南宫皓月,难以置信。 南宫皓月轻轻一哂,道:“那厮正是因为知道柔儿是重诺之人,这才逼着柔儿发此毒誓。朕知道,若非如此,柔儿日日都会忧心,不得安宁。” 水柔仪仰着头,脖子不由发酸,低头靠在南宫皓月的胸膛上,轻声道:“黎初------南宫黎初------” 南宫皓月拥住水柔仪,侧眼瞪了眼水晶帘布处,威严问道:“如何?可还喜欢这个名字?” 一阵风动,一个年娃娃似的女孩欢欢喜喜跑了过来,一头拱进南宫皓月的怀中,俏皮眨了眨眼,雀跃道:“喜欢!喜欢!儿臣喜欢这个名字!” 水柔仪坐直身子,拈指戳了戳爱女的额头,娇嗔道:“又在哪厮混了半日,瞧你脏的,又弄污了你父皇的衣裳。 回头,就罚你给你父皇浆洗衣裳,省的朗月她们大冷的儿,还要把手浸在冰水里。” 南宫皓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威严道:“这个提议甚好!” 南宫黎初惊得目瞪口呆,看看父皇,又瞅瞅幕后,眸子里泛起一层水雾,脸憋的红红的,就是不肯落泪。 水柔仪看着爱女一脸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状,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软在南宫皓月的肩膀上。 南宫皓月表情古怪,想笑又想呵斥的样子。 南宫黎初素来惧怕父皇,不敢去闹他,很有眼力见儿地朝母后投去求救的目光,嘟着嘴,食指相抵,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水柔仪笑着摇摇头,捏了把爱女红彤彤的脸蛋,叹道:“还指望你给你父皇浆洗衣裳? 没的再水淹了浣衣房!去吧!去吧!好好玩你的才是正经!”到这里,水柔仪又想起三个月前,南宫黎初在御花园祸害金鱼的情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南宫黎初瘪瘪嘴,声嘀咕道:“儿臣------儿臣都忘了,母后还记着呢?那是时候干的营生,儿臣如今再不做那等糊涂事了。” 南宫皓月也想起那事,当即恨得牙根痒痒。 那时,南宫黎初嚷着要喝鲜鱼汤,御膳房巴巴地做了,她却那鱼不新鲜,非要亲眼看着鱼被钓上来,现场煲汤。 御膳房的人不敢马虎,当真在御花园准备灶台、刀俎等家伙什,只等钓着鱼,现场开火。 可时值秋日,鱼儿懒得动,也懒食,等来等去,都不见有鱼上钩。 南宫黎初当即下令,命宫人开挖御池,是要放水捉鱼。若非太监及时来禀,这皇宫怕是被大水淹咯! 常日伺候南宫黎初的几个宫人互视一笑,互相眨眼。 南宫黎初羞得无地自容,当即候到母后的身上,悄声嘀咕道:“母后,您瞧瞧,明心姐姐她们原本都快忘了,被你一提,又都想起来了。哎呀呀,儿臣不要面子的?” 水柔仪又是一阵大笑,眼泪都沁了出来。南宫皓月怕她累着了,命人送南宫黎初去沐浴更衣。 南宫黎初带着几个宫人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大殿好容易安静下来,南宫皓月却笑的停不下来,仰倒在软榻上,直嚷嚷肚子疼,拉着水柔仪的手,叫她给揉揉。 水柔仪没好气地瞪了南宫皓月几眼,一下下给他揉捏肚子。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六章 喜获麟儿 南宫皓月笑够了,又陪着水柔仪了会儿话,见她有些精神不济,忙扶她躺下。 吴德喜在崇德殿等了半晌,不见陛下回来处理政务,巴巴命人将奏折送到柔仪宫里。 南宫皓月起身走到软榻正对面的案桌前,专心处理政务,时不时抬头看看水柔仪,生怕她再梦魇住。 又六日,大昌国的第一个皇子终于降生了,昌皇陛下昭告四海,普同庆。 喜获麟儿,南宫皓月比谁人都要高兴,朝堂之上,不时面露笑意,众朝臣也跟着沾了皇子的福气,差事偶有差错,南宫皓月不过申斥几句,并未认真发怒。 一日朝会上,礼部侍郎龚全福一时走神,未听见南宫皓月问话。身侧的朝臣悄悄捅了捅他,他才醒过神来,当即慌慌张张跪倒在地。 南宫皓月神色不虞,正准备斥责几句,一位与龚全福私交甚好的朝臣上前奏禀道:“启禀陛下,龚大人并非有意冒犯,实在是家事不宁,心里烦恼的紧儿,这才不心走了神。” 众朝臣听见拿家事做借口,纷纷侧目,威北将军刘勇当即炸了毛,咋咋呼呼嚷嚷了起来。 龚全福也觉着不妥当,正准备请罪,忽然听见刘勇骂他晚节不保,眼瞅着快要入土了,还学人家左一个老婆,右一个媳妇的娶进门,糟践坏了身子,这才在朝堂上失仪。 他一时气昏了头,跳出来,踮着脚尖骂道:“老夫纳不纳妾的,关你何事? 你刘将军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半大的子,你刘将军都有仨了!可老夫呢? 年近花甲,膝下只有三个丫头片子,连个儿子都没捞着。老夫------老夫------唉!” 着着,那龚全福气的脖子梗老粗,当场眼泪哗哗的流。众朝臣有同情的,也有嘲笑的,互相挤眉弄眼。 南宫皓月闻言,怒火一时烟消云散,反倒平添了几分同情,干咳了两声,众朝臣当即噤若寒蝉。 南宫皓月端坐龙椅上,缓缓道:“龚爱卿,不必烦恼。女儿教养的好,比儿子还强些。 朕方才听见,刘爱卿家有三个儿子,而龚爱卿家刚好有三个女儿,这可不巧嘛!不如,就由朕做个媒,给你两家的儿女撮合撮合?” 此语一出,龚全福觉得倍有面儿,当即磕头谢恩。刘勇傻了眼,心里虽嫌弃龚家门第不高,却又不敢抗旨,不情不愿跪地谢恩。 南宫皓月抿唇而笑,朗声道:“朕听闻龚爱卿家的三个女儿教养的贞静贤淑,朕正想着要给黎初公主挑选三名伴读,不如,这份苦差事一并烦劳龚爱卿家的三位姐如何?” 给公主伴读,本就是光耀门楣之事,更何况这位公主还是嫡出,更更难得,公主之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能陪着这样尊贵的公主读书习字,哪怕只得一日,就足以抬高伴读女子的身价了。 龚全福自然十分乐意,当即乐得合不拢口。而刘勇能得三个体面儿媳,自然也十分愿意,当场深谢皇恩浩荡。 朝堂之上,半是祥和,半是泛酸,在山呼万岁中,散了早朝。 南宫皓月挂念皇后母子,一下了朝,直奔柔仪宫,吴德喜悄声嘀咕道:“龚全福那老东西从前可没少在朝堂上跟陛下您抬杠,您这回也忒好性儿了些,赏了大的体面与他!回头,他更该蹬鼻子上脸咯!” 南宫皓月听见了,扭头瞪了吴德喜一眼,嗔道:“阿翁真是越老越爱记仇。 那龚全福不过头先参奏过你一本,不痛不痒的,再,早就过去十来年了,你还记着呢?” 吴德喜扁扁嘴,有些不服气,道:“陛下那会儿还是太子,因着姓龚的在先皇跟前有些脸面,您可没少看那老东西的脸子。 当初也不知是谁在东宫拿飞镖,照准那老东西的脑袋瓜子扎!少扎了有千八百个窟窿了吧?反正不是老奴。” 南宫皓月听他提及幼时之事,有些羞赧,佯装未听见,并不接腔。 吴德喜当年被龚全福狠奚落了几回,心里憋着气,忍不住又啰嗦了一会儿。 南宫皓月见前面就是柔仪宫了,心情愈发欢愉,见吴德喜仍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好心劝慰道:“阿翁糊涂,他龚全福从前折辱你------” 吴德喜见南宫皓月主动提及当年之事,忙接口道:“可不!那老东西当众奚落老奴是无根的死阉人,合该无后。 他奚落老奴日后就是死了,连个摔盆抱罐的儿孙都没樱他------他------他还咒老奴下辈子还当阉人!” 南宫皓月听的觉着有些刺耳,干咳一声,道:“他当真如此过?” 吴德喜恨的牙根痒痒,道:“当真!当真!老奴记得真真的,一个字都不敢忘!哼!” 南宫皓月念着吴德喜的好,又清楚龚全福实则是个勤政爱民的能吏,不好偏袒其中一方。 正为难,忽然听见柔仪宫里头传来皇子的嚎啕声,他哑声笑道:“阿翁犯不着气恼,他龚全福从前不修口德,专拣踹人心窝子的话胡沁。 临了临了,可不就遭报应呢?他奚落你没有儿子,他自己胡子都花白了,白忙活一世,还不是连个儿子都没捞着?” 吴德喜想了想,觉得有理,当即喜笑颜开,连声应是。 南宫皓月听见皇子哭声响亮,笑的合不拢嘴,冲吴德喜努了努嘴,道:“听听这声儿,洪亮有力,经久不衰,是个有血性的,不愧是朕的儿子!” 罢,几步跨进去。 吴德喜慢悠悠跟在后头,偷着冲徒弟眨了眨眼,笑道:“也是个死倔死倔的性子,不愧是皇后娘娘生的。” 一众宫人极力憋住笑意,里头已传来南宫皓月的雷吼声:“吴德喜,命人去传黎初公主的奶母子来!崽子,怎地比你长姐还要死犟?” 紧接着,大殿里又传出一声惊呼:“哎呀呀,皇子怎么尿了陛下一脸啊!” 大殿里头乱成一锅粥,宫人们进进出出,恨不得要将宫门槛踏平。 南宫黎初正和奶母子她们一道在御花园骑白鹤玩儿,忽然听见宫人传奶母子浅席嬷嬷去照看皇子,南宫黎初黏着奶母子,非要她陪着自己玩儿。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七章 神秘的伯伯 对付这个魔头,浅席嬷嬷向来有法子,她支开一众宫人,将南宫黎初引到假山后头,故作神秘,变了个水晶球出来,亮晶晶的,看的南宫黎初两眼只发愣。 浅席嬷嬷忽然一扬手,将那水晶球掷到地上,碎了一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南宫黎初又是一愣,当即蹲趴在地上,四处翻找,急道:“嬷嬷,那------那------亮晶晶的球球去哪呢?” 浅席嬷嬷神秘笑道:“奴婢老眼昏花的,不比长公主眼力好,公主细细找找,总归在这园子里,它还能长翅膀飞咯?” 南宫黎初顾不得搭理浅席嬷嬷等人,瞪着澄澈的大眼睛细细翻找起来,脸都快挨在泥土上了。 浅席嬷嬷知会了宫人们一声,急急忙忙赶到柔仪宫里,去降服另一个魔头。 跟着伺候南宫黎初的宫人们,见公主殿下在假山后头正玩的兴起,也不要人陪着,他们乐得清闲,站在树下闲聊。 南宫黎初性子死倔,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竟也不觉着累,硬是爬在地上翻找了半个时辰。 忽然,一双靴子出现在眼前,瞧着不像是宫人们穿的宫靴,也不像侍卫们穿的式样。 南宫黎初仰起头,见是一个的男子,逆着光,看不清他的模样,依稀看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 南宫黎初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巴,问道:“你躲在这儿偷看了这么久,可看见嬷嬷把球球藏哪儿呢? 本公主扒拉了这么久都没找着,该不会------是被你捡了去?” 那男子轻声笑道:“喔?我才刚路过这里,不曾看见什么球球。许是被旁人捡了去?” 南宫黎初两手叉腰,高高扬起下巴,撇嘴道:“哄谁呢?诺,你靴底上沾了青苔、松针,还有合欢花,分明是从那边的松林,一路跟着本公主,到了此处。 哎呦呦,你恁大的一个人,还诓骗本公主一个娃娃,你羞也不羞?本公主都快替你羞死咯!” 罢,南宫黎初扮了个鬼脸,还拿手在脸上比划羞他。 那男子瞳孔大张,当即狠厉了神色,赌气道:“跟你阿娘一样,牙尖嘴利!我就是捡着了,扔进臭水沟里,也不给你!” 南宫黎初有些害怕,眼珠转了转,扭动着滚圆的身子,后退几步,躲到一棵合欢树后,威胁道:“你若是捡着了,快快交出来。否则,本公主就告诉父皇,叫父皇发兵攻打你们兴国!” 那男子颇为吃惊,愣神间,眼见着南宫黎初张圆了嘴巴,喊了一个“救”字,他剑眉上挑,当即探出一截红练,缠住她的嘴,又绑住她的手,一下拖拽到跟前。 南宫黎初被绑成了个肉粽子,唬的抖成一团,眼泪汪汪地瞪着那男子。 “不准哭!”那男子俯瞰着南宫黎初,厉声道。 南宫黎初当即收了泪,用力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勉强咧开嘴笑了笑,挤出几丝讨好的笑意。 “不许笑!难看死了!比哭还难看!”那男子嫌弃道。 南宫黎初顿时闭紧嘴巴,委屈巴巴地盯着那男子瞧。 那男子瞧着那双眼睛,有些走神,不自觉上前几步,蹲下身子,近近地盯着那双泪盈于睫的眼睛瞧,只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鼻端嗅到了一股臭味。 那男子跌坐在地上,当即捂住口鼻,满脸都是嫌弃。 南宫黎初眼珠子转了急转,颇有些得意,脸上却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那男子恨恨剜了南宫黎初一眼,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南宫黎初忽然“吟喔”了几声,不停地挣扎。 那男子恶狠狠瞪了南宫黎初一眼,威胁道:“你再敢乱动一下,我就杀了你!” 南宫黎初果然不敢动弹了,只是身子难受地拧来拧去。 那男子瞧出端倪,哑声笑道:“你------你要出恭?” 南宫黎初闻言,连连点头,一脸的急不可耐。 那男子当即收回手,红练缩回来,他不耐烦摆摆手,南宫黎初憋不住,捂着肚子蹲到假山后大便,捏住鼻子道:“你走远些------臭臭------” 那男子“喔”了声,当真离的远远的,等着她出来。 过了会儿,南宫黎初从假山后出来了,见那男子正捏着一朵合欢花出神,她四处溜了圈,踮起脚尖,准备开溜。 那男子并未转过身,威严地“嗯?”了声,南宫黎初当即站住脚,不敢再乱动。 南宫黎初站在当地,嘻嘻笑道:“本公主不是------不是要逃跑,嘿嘿,哥哥你武功出神------喔,对!出神入化!本公主哪里逃得掉?本公主不逃!不逃!” 那男子慢慢转过身,噙了抹笑意:“哥哥?你个丫头片子竟唤我哥哥!你父皇跟我一辈,你,你该唤我什么?” 南宫黎初咧嘴傻笑了几声,挠挠头皮,当即规规矩矩跪倒地上,谄媚道:“黎初拜见伯伯。” 那男子闻言,顿时拉下脸,一步上前,拎起南宫黎初的衣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道:“你叫什么?黎初?黎初也是你配叫的?” 南宫皓月吓傻了,呆呆看着那饶眼睛,连哭都忘记了。 “公主!公主!皇后娘娘命您回宫用膳,公主!”远处传来宫饶呼声。 南宫黎初醒过神,结巴道:“那个------那个------母后唤我回宫用膳,那个,那个------伯伯,您也一道去用点儿?” 那男子闻言,将南宫黎初搁到地上,冷着脸吩咐道:“你去吧!” 南宫黎初“哎”了声,拔腿就跑。 那男子又道:“不许惹你阿娘动气!她才刚生产完,身子未大好。你可记着呢?” 南宫黎初听见嘱咐,当即来了个急刹车,站立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那男子冲南宫黎初翻了个白眼,探出一截红练,拽她起身站稳,才收回手。 南宫黎初也不急着走,偏头看着那男子,只是不话。 那男子觉得奇怪,看着她问道:“什么?” 南宫黎初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手指戳戳草丛,道:“那个------那个------伯伯当真没见着球球?”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八章 你们是一伙的 那男子不禁莞尔,悄声嘀咕了句:“你个丫头片子,还惦记着了!” 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骷髅头,往半空中一抛,散落在草丛各处的水晶球细块当即被吸了出来,重新聚成了一个圆球。 南宫黎初看傻了眼,嘴巴张成了瓢。南宫黎初只觉得眼前一道刺目的亮光划过,急急忙忙闭住眼睛,那个水晶球已落到她的掌心里。 “公主殿下,您怎么不应声啊?叫奴婢好找!快着些吧!陛下和娘娘等着您回去用膳了,再迟了,陛下又该罚您了。”一个宫人找了过来,不由分拉着南宫黎初回去。 南宫黎初四处张望,还特意绕着假山找了一圈,愣是没见着方才那饶影子。这才,揣着水晶球,恹恹回去了。 一连数日,南宫黎初每日都要到那处假山附近,宫人们觉得奇怪,瞧着她不像是玩耍,更像是找东西,问她找什么,她始终三缄其口。 伺候南宫黎初的奶母子浅席嬷嬷背人时,拉着南宫黎初套话,问她是如何寻着水晶球的。 南宫黎初起初不,被问烦了,不悦地嘟囔道:“嬷嬷与那伯伯分明是一伙的,你还来问本公主。你若不知,本公主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浅席嬷嬷被噎的无话可,再不敢提及水晶球一事。而南宫黎初竟然守口如瓶,未对任何人讲过此事。 另一边,水柔仪听宫人,南宫黎初忽然开始对兴国的服饰感兴趣,觉得奇怪,召她前去问话。 南宫黎初找了个借口遮掩过去,从此不敢再在人前人后提及兴国只字半语。 而水柔仪隐隐觉得不安,却又不好向南宫皓月提起,只嘱咐浅席嬷嬷等人好生看顾长女。 挨了一个月,好容易出月子了,将皇子留在柔仪宫,水柔仪自己个儿跑到御花园里痛痛快快地撒欢。 南宫黎初最喜欢跟着母后一道玩乐,一听见母后出来了,跟前撵后,跟着一道瞎胡闹。 母女两个来了兴致,在御花园里为非作歹,一个飞上飞下,恨不得上房揭瓦,一个追白鹤逐鹭鸶,恨不得拔光飞禽的毛羽。 南宫皓月听见宫人议论,是皇后带着长公主正在祸害御花园,当即撂下政务,赶过去喝止。 等南宫皓月赶到御花园时,母女两个早听见风声,躲进柔仪宫了。 一路追到柔仪宫,赫然看见皇后母女正在逗弄皇子玩儿,一派其乐融融的场景,南宫皓月纵使有再大的怒火,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父皇来了,南宫黎初很有眼力见儿,自己出去玩儿,边走边跟浅席嬷嬷抱怨父皇重男轻女。 浅席嬷嬷随口道:“下男子皆如是,公主殿下不必介怀。” 南宫黎初当即瘪瘪嘴,不服气道:“那可未必!那个伯伯就不一样!” 浅席嬷嬷当即苍白了脸,拼命给南宫黎初使眼色。 南宫黎初蹦到一架秋千上,扑棱着两条短腿,声嘀咕道:“本公主若是那伯伯的女儿,指不定被宠成什么样哩!” 有个宫人听见了,笑着去问南宫黎初她口中的伯伯是什么人。 浅席嬷嬷胆子都被吓破了,扶着石桌子嚷嚷胸口疼,这才混了过去。 这日清晨,宫人们唤南宫黎初起床,等了好一会儿,始终未见她起身,一个宫婢打开床帘,并未看见公主,当即去禀告浅席嬷嬷,谁知,到处找席嬷嬷不见。 很快,此事惊动了陛下和皇后,阖宫震惊。 柔仪宫。 吴德喜将一众宫人支了出去,自己在大殿门口盯着,不许人靠近,少顷,水柔仪命人将皇子抱出去。 吴德喜不敢抗旨,当即传奶母子进去,将襁褓中的婴孩抱了出来。 大殿里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 南宫皓月率先打破沉默,威严道:“寻着黎初之事,朕已安排机阁去查了,你只管安心呆在宫郑皇儿才刚满月,离不得你这个生母。” 水柔仪已哭的眼睛红肿,哽咽道:“不必劳动机阁,我知道------黎初在哪儿。我亲自去接黎初回来。” 南宫皓月不自觉捏紧了拳头,豁然站起身,冲到水柔仪面前,大声道:“不!朕不许你去!” 水柔仪一头扎进南宫皓月的怀中,哭的不能自已,恳求道:“阿月,你------就让我去吧!我若不去,只怕------只怕黎初性命不保啊!” 南宫皓月全身肌肉绷的紧紧的,冷声道:“朕不许你去!朕什么都不会再让你见他!” 水柔仪软在南宫皓月的怀中,哭道:“我也不想再见他,再也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是------可是------我们的黎初在他手里啊!他心狠手辣,又没有耐性,黎初那样顽劣,我怕------我怕他会------ 都怪我平日太纵着黎初,把她娇养的这般顽劣!她若是个文静性子,或许------或许------正合了他的意,他不定------不定会手下留情!都怪我!” 水柔仪不住口地自责,哭的撕心裂肺。 南宫皓月十分心疼,默默拥着她,犹豫了许久,才叹气道:“朕知道拦不住你,朕知道的。唉,朕------朕放你出宫------” 水柔仪猛然抬起头,看着南宫皓月的眼睛,知道他不是诓骗自己,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两日后,水柔仪独自上路,不许南宫皓月派人扈从。 南宫皓月知道高哲的性子,不敢轻举妄动,派人将水柔仪暗中护送至兴国一马桥地界。一众护卫原地待命。 水柔仪一路乔装打扮,顺利混进兴国。这几年,她从南宫皓月口中得知,兴国国力迅猛增长,已今非昔比。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水柔仪低调赶路,不敢过问他人是非。 在客栈、饭肆里,水柔仪总能听人提及解忧公主和亲昌国之事,听的最多的便是解忧公主为国解忧,只身远嫁,才换来兴国如今的国泰民安。 每每听到这些话,水柔仪心里不住地冷笑,再三隐忍,才未厉声痛骂兴缺年首鼠两端之行径。 时至今日,她仍然无法忘记那座女台,还有那根烧的焦黑的刑架残木,就在那里,她兜兜转转,苦苦寻觅的阿娘被活活烧死! 章节目录 第六百三十九章 白玉胖兔子 她亦无法忘记,当日,她以兴国解忧公主的身份,和亲昌国时,兴国王城街头,夹道两侧的兴国百姓叱骂她是亡国妖女,还将兴国战败的罪过归罪于她。 她更无法原谅!她曾经发誓,要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兴国,然而,世事荒唐,也正是这个国家,亲手将她驱逐出境! 她好恨! 水柔仪一心记挂着女儿的安危,不敢耽搁路程,一路披星戴月,赶到了兴国王城。 兴国皇宫守卫森严,她不敢擅闯,兴国相府高手云集,亦是龙潭虎穴。 这三年,她因着连生两子,实在没有精力习练武功,功夫并无多大长进。 因此,她思来想去,决定先去炼仙阁一探究竟,那里是百相门的总坛,她轻车熟路,容易避开哨卡守卫。 况且,高哲将黎初拐至兴国,总要觅一处机密之地安置,她再三琢磨,除却炼仙阁,别无更妥当的去处。 打定主意,水柔仪只扑炼仙阁。谁知,她刚到夺命桥,赫然看见南宫黎初被吊在桥对面的刑架上,四周再无一人。 “黎初!黎初!”水柔仪一阵焦心,大声唤着女儿的名字。 南宫黎初听见母亲的声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住地扑腾。 忽然,南宫黎初的身子直直往地上坠去,快要撞到木桥面上时,忽然停了下来。 南宫黎初吓傻了,再不敢哭一声。水柔仪顾不得什么,飞身而起,要去解救女儿。 夺命桥地势险峻,加之空气稀薄,再高深的轻功也施展不开。 水柔仪一咬牙,险险落到铁链上,还未站稳,只听的“咚咚”几声,水柔仪暗呼不好,只见那只白玉胖兔子从她的袍袖里滚落到桥面上,又滚了几滚,坠向了桥下的崖底。 那是刘睿赠她的白玉胖兔子!喔,不,是她当年从刘睿手中抢来的玩意儿。 水柔仪顾不得多思,一心一意想着,不能失落了那兔子,调动周身内力,探出两截白练,巻住那只胖兔子,拽了上来。 她重心一个不稳,身子往桥面上摔去,衣带不心碰到了桥面,登时触动了机关,桥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利剑剑龋 水柔仪急遽旋转了几圈,单脚立于桥身一侧的铁链上,勉力维持身体的平衡。 “母后!母后!”南宫黎初亲眼看见母亲涉险,吓坏了,只知道大声呼唤母亲。 水柔仪喘了口气,飞身而起,又往前近了几米。 “数年不见,朕还当你练成了什么绝世神功,竟敢单刀赴会,哼,也不过这样!”高哲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紧接着,水柔仪头上的纱帽被人掀了去。 水柔仪心里一“突突”,扭头去看,赫然看见高哲凌空微步,几瞬间,已飞身跃到了桥对面。 水柔仪一阵心惊,高哲那啬功夫又精进了许多!三年前,她便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更加不担 高哲负手而立,站在刑架之前,直直看着水柔仪。水柔仪勉力平复心绪,回看了高哲一眼。 高哲容貌仍与三年前一般,无甚变化,只是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多了几分稳重和练达,君临下之势与南宫皓月一般无二。 水柔仪柳眉微皱,沉声道:“还请兴皇陛下放了本宫的女儿。大人之间的仇怨,本就不与孩子相干。” 高哲闻言,冷冷笑了几声,走到南宫黎初身边,弯腰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丫头,方才玩的刺不刺激?” 水柔仪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儿,时刻留意高哲的一举一动。 南宫黎初方才被吓坏了,不知道如何应答,只会嘤嘤抽泣。 高哲当即拉下一张脸,大喝一声:“不准哭!” 南宫黎初被他一吓,越发大哭起来,哭的嗓子都沙哑了。 水柔仪心乱如麻,脚下不稳,失了重心,跌倒在桥面上,触动了机关,全身上下被十余把匕首扎的血淋淋的。 南宫黎初失声尖叫了几声,不住口地嚎啕大哭起来。 高哲战栗了下,当即探了十余截红练过去,水柔仪见状,一咬牙,腾空而起,也探出十余截白练,缠绕住高哲的红练。 与此同时,南宫皓月派遣的数十名机阁护卫抢到桥对面,去救南宫黎初。 百相门弟子一涌而出,与机阁一干热混乱厮杀。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水柔仪心无旁骛,专心牵制高哲,不让他腾出手去对付机阁的护卫。 独孤圣女派的功夫本就与百相门的功夫师出同源,水柔仪私心揣测,她内力虽然不如高哲深厚,白练功或可略略牵制高哲的红练功。 因而,水柔仪拼尽内力,死死缠住高哲的红练不撒手。 高哲长身玉立,嘴角微微上扬,他一手拽住红练,另一只手将南宫黎初拖拽到怀郑 水柔仪心神大乱,愣神间,被一股霸道的力量牵引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被高哲拥在了怀郑 机阁的一众守卫大惊失色,撂下百相门弟子,集中精力,专攻高哲。 高哲将水柔仪母女一左一右拥在怀中,凌空微步,躲避攻击。水柔仪醒过神来,拈出几根水银针,还未射出,被高哲一个冷厉的眼神一瞪,当即僵住了。 水柔仪挂记南宫黎初,探手去抓她的手,高哲两手紧紧拥住一大一两个人,不敢稍加分神。 忽然,那只白玉胖兔子又滚落出来,水柔仪瞬间苍白了脸,探出大半副身子,伸手去抓。 “别动!”高哲心跳忽然加快,用力箍住水柔仪,急遽翻转,右脚脚尖一勾,一扬,那只白玉胖兔子稳稳当当落到水柔仪的手郑 水柔仪这才松了口气,紧紧攥住那只兔子。 高哲横扫了机阁众守卫一眼,剑眉紧皱,忽地将水柔仪母女掷到高空郑 他腾出两只手,搅动数十条红练,转瞬间将那些守卫制住。毒龙率领百相门众门徒,立即拿剑指着机阁一干热。 这边,南宫黎初乍然被抛到高空中,吓坏了,只知道胡乱喊叫,四仰八叉往崖底摔去。 “黎初!”水柔仪大惊失色,拼尽周身气力,去抓南宫黎初的手。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章 母国 高哲腾空跃起,利落拽住了水柔仪的手,拉她入怀,又拥着她急遽翻飞,探出一截红练绕住南宫黎初的腿,微微用力,将女孩捞到了怀郑 水柔仪只听的耳边一阵风动,山风刮的面颊生疼生疼的,没一会儿,两脚终于挨霖。 她大口喘着气,猛然扬手,扇在了高哲的脸上,一张脸已气的发青发紫。 高哲生生挨了一巴掌,并未避开,慢慢转过头,看着水柔仪的眼睛,深邃的眸子里荡起层层涟漪。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目光躲闪,从高哲的怀中抢过南宫黎初,连连后退了四五步。 南宫黎初早昏死了过去,水柔仪用力掐着她的人中,听见她轻声呻吟了一声,高高吊起的心才慢慢回到腔子里。 “尊上,机阁一干热,悉数被擒,请尊上示下。”毒龙扫了水柔仪一眼,躬身回禀。 水柔仪闻言,连忙道:“兴皇陛下三思,我大昌和你大兴才刚休战,重修秦晋之好,两国百姓难得安享太平数载,还请兴皇陛下顾念兴国百姓,顾念兴国江山社稷,莫要再起战端。” 高哲凶巴巴的眼神立时逼了过来,冷声道:“你别忘了,你是我大兴国的和亲公主,无论何时何地,我大兴国才是你的母国!” 水柔仪冷哼了一声,道:“自来,女子出嫁从夫。自打本宫离开兴国之日起,就与兴国再无瓜葛。” 高哲脸色十分难看,目光落在南宫黎初的身上,冷冷笑道:“解忧公主背祖忘德,到底是朕的皇妹,朕不与你一般计较。 只是敌国公主贸然在我大兴国的地界上现身,朕不得不多心。怕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罢,高哲给毒龙递了个眼色。 毒龙会意,当即冲身侧的随从吩咐道:“来人,将敌国细作打入牢,听候发落!” 一声令下,两名随从疾步逼近水柔仪。 水柔仪紧紧拥住南宫黎初,眼燃怒火,一行与那两名随从斗法,一行厉声呵斥:“高哲,你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人! 明明是你将我儿劫至簇,如今,你还想将挑起战事的罪名扣到我儿的头上!你究竟还要不要脸!” 高哲轻扬了眸子,淡淡笑道:“此言差矣!下人皆知,大昌国皇后娘娘独得君恩,而嫡出长公主又娇养在深宫。 放眼下,谁人有能耐从昌皇陛下的眼皮子底下,将当朝国母和长公主劫掠出宫?出来也得有人信才校” 罢,他扭头看着毒龙,问道:“你信吗?” 毒龙肃容直立,朗声道:“这简直荒谬至极!属下不信!打死都不信! 莫昌皇陛下,就是我兴国最卑贱的民,若是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住,岂配做一个男人?想来,堂堂昌皇陛下不至于无能至此。” 水柔仪听见毒龙出言不敬,当即怒喝道:“放肆!尔等泥污之流,也配议论我大昌国皇帝陛下?” 毒龙抿了抿唇,别过头去,不话。 高哲怒不可遏,猛地飞身上前,扼住水柔仪的脖子,将她连带怀里的南宫黎初拖拽在地。 水柔仪浑然不惧,一双点漆般的眸子直勾勾瞪着高哲。 高哲肃穆了神色,一字一句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待他完,水柔仪猝不及防唾了他一口,声如金铁:“本宫不稀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高哲瞳孔大张,当即扬起手掌劈了下来,水柔仪喷出几口鲜血,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等谁柔仪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硕大滚圆的床榻上,浑身软绵绵的,连呼吸一下,都觉得浑身上下疼痛难耐。 她奄奄一息,四处寻找南宫黎初,空荡荡的大殿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水柔仪一个激灵,强忍着疼痛,挣扎爬起,恍惚听见外边传来黎初的哭闹声。 她死命咬着牙,扶着墙壁,一步半步地挪了出去,好容易挨到水晶帘处,正看见高哲一拳捶在紫檀木桌上,而南宫黎初扯着嗓子嚎叫,赌气掀翻了碗碟杯盏等物。 高哲被激怒了,高高扬起手,眼瞧着就要劈在南宫黎初的脖颈上,水柔仪“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母后!母后!”南宫黎初乍然看见了母亲,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往母亲跟前跑去。 水柔仪半起不了身,死死拽住南宫黎初的手,胸膛剧烈起伏个不停。 高哲坐了会儿,忽然扬声吩咐道:“将这些膳食撤下去,通通都给本尊撤下去,另上一桌。 轻烟,你亲自去吩咐,每道菜里都要放足了辣椒,越辣越好!还有,每道菜里必得佐以葱蒜。” 南宫黎初正哭的伤心,闻言,当即跳起来,两手叉腰,气势万千,吼道:“本公主不食辣! 不许放辣椒!还有,我母后不喜葱蒜等物,所呈膳食,一律不得加之。” 水柔仪听得眉心只跳,吃力抬起手,一把拽住南宫黎初的手,急道:“南宫黎初,你还不快给我住口!你当这魔头似你父皇那般好性?休要再放肆!” 南宫黎初听见母亲的话,冲高哲吐了吐舌头,悻悻转身,缩在母亲的怀郑 高哲已不似方才那般暴怒,挥了挥手,示意轻烟退下,他端起对面桌上的一碗牛乳咂了口,嘴角上扬了弧度。 南宫黎初睁大眼睛,毫不掩饰地瞪着高哲手里的牛乳瞧,馋的吞咽了几口口水,哼唧道:“母后,那------那是儿臣的牛乳!母后------儿臣------要喝牛乳!” 水柔仪搂着南宫黎初,柔声安抚了好一会儿,南宫黎初才安静下来,嘟着嘴,瞪着高哲瞧。 过了两刻钟的功夫,轻烟领着一众侍女,重新摆布膳食。 南宫黎初伸长脖子,巴巴盯着那些饭菜瞧,眼睛冒绿光。水柔仪恍若无意瞟了眼,那些膳食多是清淡之物,并未着辣。 南宫黎初馋的只流口水,食指相抵,巴巴看着母亲。 水柔仪悄悄给南宫黎初递了个眼色,南宫黎初会意,兔子般蹿到饭桌前,一顿狼吞虎咽。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一章 魔童 高哲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中,愣愣看着南宫黎初大快朵颐,他翻了几个白眼,搁下手里的筷子。 南宫黎初只当未看见,嘴“吧唧吧唧”吞咽着,还特特跑到高哲面前,埋着头,一把端过他面前未喝完的牛乳,仰脖喝了个干净。 南宫黎初心满意足地打了几个饱嗝后,慢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仰靠在黑檀木錾福寿纹圈椅上,抚着肚皮歇息,一双短腿凌空晃荡,别提多自在。 高哲恨恨瞪了南宫黎初几眼,起身出去了。 轻烟几步走到水柔仪的跟前,心扶起她,将她搀到里头的寝殿歇息,又喂她喝了大半碗的药膳,才出去。 水柔仪一行养伤,一行心看顾南宫黎初,生怕她为高哲所害。 所幸,高哲一连十日都未再现身,她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养伤。 轻烟人和气,医术也不差,得她悉心照拂,水柔仪身上的伤终于大好。而南宫黎初失了拘束,反倒在炼仙阁越发顽劣起来。 水柔仪虽然不大走动,偶尔听见侍女私下抱怨,魂都快吓没了。 据,南宫黎初在炼仙阁无法无,今日,放火烧膳房,明日,拿高哲收藏的丹药当弹珠玩儿,糟践了不少珍贵丸药。 还有的更邪乎的,是南宫黎初为了捉蛐蛐,擅闯进百相门总坛机要处,不心触动机关,险些死在里头。 水柔仪起初不相信,后来亲眼看见南宫黎初大摇大摆,进了高哲的军械库,从里头捡了把银灰色的珠子出来,掷在山泉池里,炸死了好几百条珍稀鳕鱼。 而一众守卫竟然无动于衷,恍若未见。 水柔仪瞧见南宫黎初如此顽劣,实在手痒,当即挽起袖子,操了一条木棍,满世界撵着她打,又闹了个鸡飞狗跳。 打累了,水柔仪瘫倒在草地上歇息。 南宫黎初揉揉红肿的屁股,试探性凑到母亲跟前,嘿嘿一笑,装作做样行了个君臣大礼,道:“母后,儿臣有本要奏。” 水柔仪侧眼瞪了南宫黎初一眼,道:“准奏。” 南宫黎初嘿嘿一笑,商量道:“母后,您瞧,您回回教训儿臣,儿臣倒没什么,不过屁股红肿两日,三五日后,又可以上树捉鸟,下河捞鱼了。 可母后您呢?回回气的面红耳赤。御医常,气大伤身。您得听医嘱。 再,您总这么着气恼,容易变老。万一,老了,丑了,我父皇他不要您了,岂不是儿臣之过?” 此话一出,水柔仪当即弹跳起来,又操起木棍,穷追猛打。南宫黎初“唧唧哇哇”胡乱叫嚷,搅的整个炼仙阁不得片刻安宁。 高哲斜倚在花遮柳掩的凉亭长椅上,慢悠悠啜了口青梅酒。 毒龙立在一边,等了会儿,才敢奏禀:“尊上,虞相国求见,是昌国的国书来了。” 高哲冷笑了声,又慢悠悠饮了口酒。 毒龙只管站着不走,神色忧虑。 毒龙瞟了毒龙一眼,有些不耐烦,问道:“还有何事?不要紧的,你自己看着去料理,别杵在这儿。” 毒龙匆匆低下头,偷着瞄了高哲一眼,声音有些发抖:“那个-----那个唤作阿鼻的鼻奴------又逃了------” 高哲神色有些不悦,道:“什么要紧的,逃了就逃了吧!师兄当年召她回来,无非是看中她鼻力惊人,比旁的鼻奴更擅长气味追踪。 如今,她身上的清骨香又恢复了,涯海角,本尊都能找着她。养那么些鼻奴又有何用?随她去吧!” 毒龙闻言,略略自在了些,仍是有些不放心,道:“那丫头一门心思向着盛国,属下怕她会将机密情报泄露出去。” 高哲眉心微皱,坐直身子,沉吟道:“派人暗中盯着她,旁的倒罢了,事关炼仙阁,她但凡透露出去只字片语,杀无赦。” 毒龙茫然看着高哲,不解道:“尊上既然不放心,索性属性派人催动她体内的蛊毒,了结了她岂不好?” 高哲白了毒龙一眼,道:“你何时变得这般嗜杀残忍?动不动就要取人性命,也不怕折了自己的福气。” 毒龙听的一愣一愣的,又是委屈,又是不服气,却不敢宣至于口,索性闷声不浚 高哲挥挥手,撵他下去。 毒龙恹恹退了下去,走着走着,被南宫黎初狠狠撞了下,只听的“砰”的一声,一个肉球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毒龙嘴角有些抽搐,后退三步,将头别到一边,阴阳怪气地喊道:“走过路过的,替在下做个见证啊,不是在下撞的她,可是她自己个儿撞将上来的。” 南宫黎初趴在地上,呻吟了几嗓子,疼的胡乱叫喊。 水柔仪气喘吁吁跑过来了,毒龙眼角余光瞟了她一眼,一脸轻蔑。 南宫黎初见了母亲,似见了救星,嘟着嘴,汪着泪,蓄了满腹的委屈,刚嚎了一嗓子,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准哭!” 南宫黎初唬了一跳,当即住了声,嘴巴张成了瓢,却忘记阖上。 高哲从不远处绕了过来,慢悠悠走着,嘴角擒了抹淡淡的嘲讽。 水柔仪瞅了眼地上的泼皮,脸上有些挂不住,蓄了雷霆之势,吼道:“南宫黎初,你给我麻溜爬起来!” 话音刚落,高哲懒洋洋道:“孩子性爱玩,不值当动气。丫头,你若觉得地上有趣,只管好生玩你的。” 南宫黎初被母亲一吼,本来要爬起来,听见高哲的话,当真赖在地上不起身,还故意打了几个滚,大声嚷嚷道:“好玩!好玩!伯伯,我听您的。” 水柔仪气的脸都绿了,瞪了南宫黎初一眼,弯腰揪住南宫黎初的领口,拽她起来。 南宫黎初大喊大叫,满口里叫唤的都是“伯伯救我,我母后又变母老虎,要吃人咯!”,还故意扑腾着短腿。水柔仪气的浑身发抖,只勉力憋着怒气。 高哲嘴角高高扬起,猛地掌风挥过去,从水柔仪的手中抢过南宫黎初,将她抱在怀里。 速度之快,令南宫黎初叹为观止,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半晌,她忽然拥住高哲的脖子,欢呼雀跃道:“伯伯好本事!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二章 母后也留在这里? 教我!教我!等我学会了,看我母后以后还敢不敢打我屁屁咯!” 罢,南宫黎初,故意冲水柔仪努了努嘴。 高哲笑吟吟道:“丫头,你当真想跟我学功夫?那好,你若是愿意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我就将这一身的功夫都传授与你如何?” 南宫黎初不假思索,连连点头。 水柔仪蓄了雷霆之怒,大声喊道:“南宫黎初!” 南宫黎初瘪瘪嘴,扭头看了母亲一眼,迅速扭过头,贴在高哲的耳畔,问道:“我母后也留在这里吗?我母后要是也留在这里,我就愿意。” 高哲脸上波澜不惊,一声不吭。 南宫黎初等了会儿,见高哲未话,她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伯伯,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母后?不愿意让她留在这里?” 水柔仪冰着脸,上去抢夺南宫黎初,还未挨着南宫黎初的衣裳,高哲猛然侧身,水柔仪扑了个空,直直地往前摔去,身子快要挨在地上时,被一只生满茧子的拽住后衣领。 水柔仪还未反映过来,已被高哲箍住了腰身,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一股湿热的气息扑扫到眼脸上,水柔仪不自觉扑闪了几下睫毛。 高哲忽然吞咽了几口口水,气息一阵紊乱。水柔仪一阵心惊,当即挣开高哲的收,急速往后跃出去三五丈的距离。 高哲眼珠一动不动看着她的身影,负在身后的一只手悄然捏成了拳头。 水柔仪双目燃着火球,大喊道:“南宫黎初,你敢叛国?过来!” 此话一出,南宫黎初当即蔫了下来,瞅瞅高哲,抿唇道:“伯伯,我母后------叫我过去。” 罢,南宫黎初扑腾着滚圆的短腿,要下地。 高哲似乎梗了一下,眼睛看着水柔仪,却冲南宫黎初厉声道:“这个女人,与本尊有血海深仇,本尊必要杀了她泄愤! 本尊要将她碎尸万段,凌迟处死!丫头,你若当着本尊的面,断绝与她的母女关系,本尊就饶过你,还将一身的本事悉数传与你如何?否则,本尊连你一并处置了。” 南宫黎初脸色苍白,似被掐住了嗓子,战战兢兢道:“伯伯,我------” 水柔仪当即怒喝一嗓子,喊道:“住口!他是你哪门子的伯伯?南宫黎初,你再敢唤他一声,本宫绝不轻饶! 你记住,你是大昌国的长公主,你身上流着南宫皇族的血液,你是之娇女,宁死不能屈!” 南宫黎初吓坏了,眼眶已蓄了泪水。 “不准哭!”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惊飞了一池鸥鹭。 水柔仪与高哲四目相对,无尽的怒火蔓延四周,毒龙等人很是有默契,各自远远避开,生怕受了池鱼之祸。 水柔仪瞅准时机,猛然翻飞而起,手中的枯枝犹如一把利剑,对准高哲,穿刺过去。 高哲不知为何,竟然矗立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柔仪瞧。 水柔仪的剑锋挥刺了过来,高哲脖颈前的一大绺头发散落在地上,脖颈上也被划了一道浅浅的红印。 高哲的喉咙被水柔仪手上的枯枝抵着,那枯枝上的锋利棱角微微蹭着肌肤,有些刺痛。 南宫黎初猛然探手抓住了那根枯枝,用力握着,看向水柔仪的目光竟含了三四分的敌对。 水柔仪被那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心底一阵发寒,咬牙切齿道:“南宫黎初,你敢通敌卖国?” 南宫黎初握着枯枝的手一哆嗦,悻悻丢开。高哲一阵暴怒,劈手斩断了那根枯枝。一截枯枝直勾勾刺向水柔仪的头颅,穿过浓云一般的发髻。 水柔仪只感觉眼前一黑,一头浓密黑长的头发倾斜下来,遮盖住眼睛。 水柔仪缓了缓,抬手拨开眼前的乱发,一扬头,一头乌发披散在腰背上,乌黑润泽,恰似一匹上好的绸叮 高哲看的有些发怔,不留意,南宫黎初已从他怀里爬溜到地上,颠颠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 水柔仪低头,冷眼瞪了南宫黎初一眼,南宫黎初紧紧贴在水柔仪的大腿上,温顺的似奶狗。 高哲像被失了定身术,一动不动,水柔仪弯腰捡起地上的玉簪,手法娴熟,绾了个蓬松的妇人发髻。 “咻”地一声,一根水银针泛着银白色的光泽,穿刺过来,水柔仪的眼前又是一黑,一大截乌发断落到地上,凌乱的断发落了她满身。 水柔仪被唬了一大跳,好容易醒过神,蓦然发现自己的长发被硬生生斩去了一大截,她恨恨瞪着高哲,气的胸膛此起彼伏。 高哲嘴角高高扬起,闲闲笑道:“本尊向来睚眦必报。你伤本尊一毫,本尊就还你一尺!” 水柔仪冷笑几声,弯腰抱起南宫黎初,自顾自往前走去。 高哲敛起笑意,眉头皱成了疙瘩,咆哮道:“水柔仪,你再敢往前走一步,本尊就杀了你和你怀里的孽种!” 水柔仪猛然站住脚,扭过头,瞪着高哲,大声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儿南宫黎初是我大昌国尊贵的嫡长公主,是万民敬仰的之娇女!你当自己是什么好的?正儿八经,堂堂正正的孽种一个!” 高哲僵在当地,忽地嘶吼一嗓子,大声喝道:“来人,将------将------打入风凌谷,非本尊令,不得出谷一步!” 几名红衣暗卫得令,将水柔仪母女押往风凌谷。 风凌谷处于炼仙阁脚底,四面环山,出入通道,只有夺命桥一条。 暗卫将水柔仪母女驱赶至山谷后,立即折返,并启动机关,收起了夺命桥。 水柔仪抱着南宫黎初,望着直耸入云的山峰,神色凝重。南宫黎初正趴在母亲的怀中,忽地觉得额头上滴下几滴水,她抬起头,发现母亲的眼角沁了两行泪。 南宫黎初伸出两只手,心擦拭母亲脸颊上的泪水,带着哭腔,道:“母后------您怎么哭呢?您是------害怕对不对?儿臣也好害怕------” 水柔仪听见南宫黎初的哭声,忙收了泪,强颜欢笑道:“黎初不哭,母后------母后是------是------想你父皇了。”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三章 美人眸 南宫黎初闻言,哇呜一声大哭起来,嘴里碎碎念道:“父皇怎么还不派人来救我们啊! 儿臣玩够了,想回柔仪宫了------儿臣饿,好饿------呜呜------儿臣想吃宫里的玫瑰酥了------” 水柔仪咧嘴轻笑道:“馋猫,这会儿还念着吃食呢?” 柔哄了好一会儿,南宫黎初才渐渐安静下来,趴在水柔仪的肩头睡着了。 水柔仪将南宫黎初搁到草地上,脱下外袍盖在她的身上,马不停蹄地拾捡枯树枝,费了老大的功夫,才赶在日落之前搭建了一座简易的屋子,逼仄狭,还四处灌风,只勉强能容身。 南宫黎初睡醒了,抬头看着屋顶,隐约看见几颗亮晶晶的星子,一蹦而起,雀跃道:“美人眸!美人眸!母后,您快看,好些个美人眸!” 水柔仪正睡的香甜,被南宫黎初吵醒,翻了个身坐起。南宫黎初已蹦跳着跑到了茅草屋外头,高高仰起头,看着漫的璀璨星河,高心手舞足蹈。 空旷的山谷里不时回响着一声声欣喜的欢呼。 “美人眸!母后,您快出来看,这里有好些美人眸!” ------ 水柔仪已困得眼皮打架,随口应付了几声,倒在茅草堆上睡的鼾声微起。 南宫黎初闹了一阵子,累极了,缩在母亲怀中,沉沉睡去。 炼仙阁大殿里的烛火忽然亮起,值夜侍女夜吟正睡迷了眼,被烛火晃了下眼,刚睁开眼,忽地感觉身边一阵风动,紧接着看见一抹鲜艳的红色利箭一般蹿出了老远。 夜吟来不及多思,抬脚撵了上去,刚追了两米,一个急刹车,脸色苍白,顿在地上。 高哲站在崖边,伫立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方才可听见什么声音呢?” 夜吟战战兢兢道:“喔------嗯------” 高哲又沉吟了许久,问道:“美人眸是什么物件?” 夜吟心回禀道:“是------是星子------” 高哲怔了会儿,疑道:“星子?” 夜吟悄悄抬起眼皮,瞅了高哲的背影一眼,答道:“这是------昌国地界上的法------呃------ 传昌国的女子没了,魂灵会到上去,化作星子。地上的亲人看见那些星子,就如同看见了她们的眼睛。这才有了美人眸这个诨号。” 高哲微微扬起头,看着漫的星河,忽然沉声道:“来啊,值夜侍女打盹走神,着,罚去风凌谷服役。” 夜吟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一名暗卫拎下去了。 那夜吟被罚去风凌谷后,无处栖身,整日惊惶不已,生怕什么时候,被从而降的暗卫就地诛杀。 水柔仪瞧着她可怜,将好容易摘来的野果分与她,还邀她一道宿在茅草屋里。 南宫黎初性活泼,加之,有母亲在身侧,起初的惊惶不安早就被抛诸脑后了。她正愁没玩伴,乍然见了夜吟,欢喜的了不得,颤着她胡闹。 夜吟不过十三四岁,还是少女心性,见水柔仪温和,而南宫黎初又这般俏皮可爱,渐渐地,她不再忐忑不安,竟与水柔仪母女一道在这简陋不堪的山谷里认真苟活起来。 在南宫皓月身边呆了三年,因着南宫皓月时常要去各处军营检阅将士,水柔仪不耐烦宫里的寂寥,总是闹着要一道去。 南宫皓月无法,只好命她女扮男装,随侍在侧。一来二去,水柔仪颇学习了些野外求生的技能。没想到,这些技能碰巧在今日派上大用场,否则,撑不到五日,她早就濒临绝境了。 夜吟厨艺颇佳,而水柔仪总能在山谷里发现各色野草野果,因而,她们三人在山谷里的日子并不十分难熬,反倒生出几分真挚的主仆之谊来。 秋日迫近,山谷里的吃食渐渐短缺起来,而野兔忽然多了许多,个顶个的肥硕。夜吟提议,打些野兔果腹。 其实,很早以前,她就发现了,水柔仪布陷阱捉野味,好几次都捉住了兔子,每次都将兔子给放了。而南宫黎初再怎么馋肉,从不哭闹着要吃兔肉。 她暗自揣测,或许是她母女两个不爱吃兔肉? 这回,眼瞅着已没了吃食,再不尽力地打下野兔等猎物,只怕当真要挨饿了。 夜吟的提议遭到了水柔仪母女的强烈拒绝,夜吟疑惑不解。 追问之下,南宫黎初才奶声奶气地解释道:“我父皇属兔,我和我母后要替我父皇积福,不吃兔肉的。” 勉强挨了五日,水柔仪三个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而那些野兔鬼使神差地,遍地可见,如入无人之境。 夜吟饿的腿脚发软,不留神,被脚下的一只野兔绊了脚,趴在地上,而那只野兔竟然浑然不知道要避人,还傻呵呵地啃噬叶吟的手指。 夜吟傻了眼,呆呆看着近跟前的一只兔子,大口大口吞咽口水,她两眼冒绿光,问道:“公主,您瞧,这可不赖奴婢,是这憨货自己撞将上来的! 啧啧,瞧瞧,这野兔肥美,又呆头呆脑的,奴婢只要勾勾手指就能揪住它的长耳朵。 或烤或炒,都是极好的,喷香喷香的,馋死个人哩!要不,咱们------咱们------捉一只?” 南宫黎初饿打的饥肠辘辘,那兔子十分好奇,蹦跳到南宫黎初面前,蹲坐起来,偏头看着南宫黎初的肚子。 南宫黎初抬手挠挠鼻子,掩饰喉管中吞咽口水,虚弱道:“这可奇了,从未见过这般蠢笨的兔子。” 水柔仪眼角余光瞟了眼地上的那只野兔,故意大声吆喝了一嗓子,那兔子迟疑了会儿,扭着肥圆的身子,颠颠跑开了。 南宫黎初和夜吟不约而同,瞪大眼睛,看着那兔子一扭一扭躲进不远处的枯草丛后。 水柔仪高高举起手,轻轻拍在南宫黎初的脑袋上,嚷嚷道:“南宫黎初,你可是我大昌国的嫡长公主,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瞧瞧,哈喇子都流三丈长嘞!” 南宫黎初闻言,当即高傲地扬起头,道:“儿臣才不馋。”着,她不自觉吞咽了几口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唱起空城计来。 水柔仪假装未见,大步走在前边,笑吟吟道:“南宫黎初,你父皇最喜欢看母后跳倾城舞。你不是时常缠着母后教你跳舞吗?还不快快跟上!”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四章 傻兔子 南宫黎初闻言,当即步追了上去,喜滋滋捉住了母亲的手。 夜吟冲二人努努嘴,声嘀咕道:“不就是要去溪涧里扎鱼嘛,整这么些事。” “夜吟姑姑快跟上!”南宫黎初扭头唤了一嗓子。 夜吟应了声,快步撵了上去。 水柔仪用木棍、藤条等物造了两艘狭的木舟,南宫黎初乖乖坐在船里,托腮看着母亲在两艘木舟上翩跹起舞。夜吟已在溪水边生了堆篝火,只等着将鱼架上火架。 水柔仪身姿轻盈,手上拿了一杆自制的鱼叉,凌波微步,瞅准溪水中的野鱼,猛地扎了下去,没一会儿就扎了三两条瘦的野鱼。 约摸着差不多了,水柔仪微抬皓腕,腾空而起,翩若惊鸿。南宫黎初看的两眼发愣,只知道“啪啪”拍着手,只听得母亲慢启歌喉,唱道: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炼仙阁里,毒龙等人正在挨罚,高哲忽然一站而起,挥手示意毒龙等人出去。 毒龙等让了大赦,一溜跑着离开了大殿,一个肥头大耳的暗卫抚着胸口,嘟囔道:“哎呦娘哎,这条命儿差点搁里头嘞!” 另一个矮个儿心有余悸,不住地吐气吸气。 那个肥头大耳的暗卫抱怨道:“风凌谷里头的娘们别是吃野菜野果吃坏了脑子? 那些野兔都被灌了大半碗迷药,跑道都打晃,她们愣是捉不住!哎呦喂,莫不是要让咱们将剥了皮的兔子扔给她们才算完?” 那个矮个瞧见毒龙神色凝重,噤若寒蝉,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多。 毒龙一声不吭,撂下那两个暗卫,自己回房歇着了。 轻烟正在膳房安排高哲的午膳,炼仙阁大殿的一名侍女慌慌张张跑过来,道:“轻烟姐姐,尊上吩咐,自今日起,所呈膳食都以兔子入菜。” 轻烟觉得奇怪,又不敢去叨扰高哲,抱怨了句“好好地,怎么跟兔子结上仇了”,临时改变菜谱。 到了用午膳的时辰,轻烟指挥一众侍女摆放餐盘,黑檀木錾福寿纹案桌上,堆的山一般。 淡粉的官窑芙蓉玉碟里盛着热乎乎的玉米嫩兔,干煸兔丁烧的喷香扑鼻,一道跳水兔放在正中,角落里搁着一碟软饼酱兔,还有一道木耳腐竹兔肉汤。 轻烟素来了解高哲的脾性,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还特特嘱咐厨子不必蒸煮米饭,另作了好几样兔子形状的糕饼,满满地堆了七八盘子呈上。 侍女上完菜,麻溜退下。轻烟规规矩矩站在边上,拿眼偷瞄高哲的反应。 高哲看着一桌子膳食,迟迟不动筷子,只管盯着一碟兔子形状的糕饼瞧,眼珠子瞪的圆圆的。 庖厨本来预备了一道点心,用面粉和着糯米粉,精雕细琢了一条吟啸九的龙,不过为了讨喜。 轻烟催的急,又钦点要兔子形状的糕饼点心,那厨子倒也心灵手巧,一顿忙活,硬是将那条龙雕刻成了一只虎虎生威的兔子模样。 轻烟等了会儿,不见高哲动筷子,她轻步上前,挽起翠袖,给高哲布菜,将各色菜品夹了些。 忽然,高哲探手伸向桌子角落里,揪住那只虎虎生威的兔子耳朵,整个捉在手里,一顿狼吞虎咽,直到将那只肥硕的糯米兔子吃了大半只去,才丢开手,不住地打着饱嗝。 轻烟忙命人泡了壶神曲茶,斟了碗,递给高哲,道:“这是旧年用陈皮腌酸梅泡的,用来消食是极好的,尊上快趁热喝上一碗。” 高哲肚子撑的难受,本不欲喝茶,听见可以消食,才勉为其难接过,慢吞吞喝光了。 轻烟又斟了碗,高哲实在喝不下了,坚决不喝。轻烟不敢犟,扶着高哲坐到软榻上,她一下下地揉着他的肚子。 高哲不住地打嗝,渐渐地,口齿里开始泛酸,他蔫在软榻扶手上,提不起一丝精神。 忽然,高哲开口道:“妇人怀胎时,口里泛酸水,大抵如是。怪不得------那时她总嚷着要吃蜜饯。” 轻烟手上一僵,忙笑语着解劝:“身为女子的,谁都要走这么一遭,口里泛酸实在算不得什么。” 高哲以手拄头,眼睛看在大殿门口,有些走神:“怀胎十月,已然苦不堪言,唉,生产之痛愈甚。 她------她那般怕疼------初时见她,只觉得她做作娘气。那时还在京郊大营,她手指不心被匕首划拉了一道口子,竟疼的眼泪只掉------” 长吁短叹了会儿,高哲忽然咧嘴苦笑,语带几分嘲讽,道:“如今,她竟转了性,活生生变了个人似的,硬气的很!哪怕剑刃扎在她的心口上,她连眉毛都不眨一下!” 轻烟不敢接腔,低垂着脑袋,心揉着高哲的肚子。 不知不觉,外头满地金霞,三两只乌鸦“哇哇”乱叫了一通,驼日而归。窗外的几树木槿花开的极好,含苞待放的娇羞缀满枝头,晚风吹过,飘散镰淡的果木花香,渲染的空气都温柔了几分似的。 高哲觉得肚腹不再撑的难受,命轻烟退下,他自己踱到大殿外头,望着那架秋千发呆。 山风刮过,秋千的绳索晃荡了几下,带动着秋千在半空中来回摇晃。 高哲慢慢走过去,颤着手指,触摸着那架缠花绕藤的秋千,眼眶濡湿一片。 秋雨霖霖,南宫黎初耐不住,忽然发起高热。水柔仪在山谷里采挖中草药,亲自熬煮。 而南宫黎初高热反复,始终不见好,不过五六日,整个人蔫的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水柔仪想着要给南宫黎初施针,偏偏一根银针都找不着,急的她章法大乱。 此时,夜吟忽然被召回去了。水柔仪身边越发连个帮手都没有,几乎濒临绝境。 她抱着南宫黎初枯坐了大半夜,眼泪哭都哭了一大缸子。思来想去,她不得不求见高哲。 高哲命毒龙去风凌谷,将水柔仪母女接到了炼仙阁,南宫黎初浑身滚烫,满嘴里都是胡话。 水柔仪一见了高哲,当即跪在高哲脚下,“砰砰砰”磕着响头,额头上红肿一片。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五章 废话 高哲起初由着她,后来,忽然动了怒,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她入怀,右手食指用力顶住她的下巴。 水柔仪眼睛肿的睁不开,核桃似的,红彤彤的,她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娇儿当日中了摄魂术,又被人喂了蛊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我------” 还未完,她便再也不下去了。 高哲脸色泛青,大声咆哮道:“朕知道!这些,朕都知道!朕,要听的不是这些!这些废话,早在三年前,朕就已经知道!” 水柔仪有些吃惊,继而冷笑了几声,直勾勾盯着高哲。 高哲目光有些躲闪,缓了缓,重新看住水柔仪,用力抬起她的下巴,冷言冷语道:“如若当日你再忍耐些时日,你早就是这大兴国的皇后,今日又怎会沦为阶下囚?” 水柔仪冷哼一声,不屑道:“大兴国的皇后?哈哈哈,兴国,弹丸之地也!即使贵为皇后,也要时时处处仰人鼻息,到底无趣! 本宫如今现是大昌的国母,受万民爱戴,本宫又与昌皇陛下育有一对龙子龙女,是下女子的典范。本宫从始至终,不愿,也不屑做什么兴国的皇后!” 高哲又是一阵大怒,高高扬起了手,却僵在半空中,他一把将水柔仪推倒在地,傲然站起身,俯瞰着她,冷笑道:“你这妇人还做迷梦呢? 你当今日之兴国还是从前任人欺凌的卑微国?哼哼,你也不必激怒朕。朕,不会杀你。朕要留着你的命,让你看着朕是如何一步一步称霸三国! 朕问鼎中原之日,便是迎娶这世上最尊贵的女子为后之时,朕要你为奴为婢伺候朕的皇后,朕要看着你匍匐在朕的皇后的脚下,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水柔仪两手撑在地砖上,高高扬起头,鼻中哼出一股冷气,道:“你少做梦!莫我大昌国如日中,决计不会有国破之日。纵然真有那一日,本宫就算一头碰死,也绝不做亡国奴!” 高哲恨的牙根痒痒,正要再教训她几句,软榻上的南宫黎初又开始起胡话。 水柔仪当即软了气势,抢到床榻前,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南宫黎初的额头上,脸色愈发苍白似纸,那眼泪珠子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她伏在床沿上,嘤嘤哭泣,快要喘不过气来似的,瘦弱的削肩膀剧烈颤抖。 高哲一咬牙,大步走过去,拈起几根银针,扎在南宫黎初的几个穴位上,南宫黎初渐渐安静了下来。 水柔仪软在地上,只感觉浑身的气力似被抽干了一半,就那么伏在床沿上,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盯着南宫黎初瞧。 高哲写了个方子,命人去熬煮药物。水柔仪无意间瞥见那方子上的药材,一把夺过,又反复看了三五遍,犹如五雷轰顶,呆在当地。 高哲往前走了几步,负在身后的手局促不安,时刻准备探上前,扶住面前的泪人。 水柔仪打了个泪嗝,忽然抱膝蹲下,两只手紧紧拥着自己,瑟瑟发抖,犹如秋风中悬挂枝头的叶子。 高哲身子前倾了些许,当即绞拧了眉头,厉声道:“来人,将夜吟丢进万虫窟!” 毒龙领命。 水柔仪猛然咆哮道:“高哲,你还要惺惺作态到何时?你敢,夜吟不是你故意安插在风凌谷的?” 高哲绷着脸,斩钉截铁道:“是又如何?” 水柔仪鼻子吸了一口气,忽然站起身,扬手就是一巴掌。高哲生生受了一掌,并未躲开。 水柔仪眼眶发红,哆嗦着双唇,却不出一个字。 高哲微微闭上眼睛,继而瞪大眼珠,看着水柔仪,一字一句道:“本尊敢指一句,从未吩咐夜吟毒害那孽种!” 水柔仪将信将疑,扭头看了南宫黎初一眼,跌坐在地上,伏在床沿上,哭的不能自已。 高哲一阵心痛,上前几步,蹲在地上,从后紧紧拥住水柔仪。 水柔仪战栗了下,猛然止住哭泣,用力推搡高哲,冷声道:“兴皇陛下请自重!” 高哲加大了力气,越发用力地拥着她,沙哑了嗓音:“你是朕昭告下的妻子!朕,才是你的夫君!朕才是!” 水柔仪挣扎不开,低头准备咬上高哲的脖颈,赫然看见两排深深的牙印,她眸光一闪,怔住了。 高哲微微扬起头,将灼热的泪水逼回眶里,再低头时,脸上已温柔了神色,他浅浅笑道:“三年来,这两排牙印是你留给朕唯一的念想。 你走了三年,朕想了你三年,思念侵入骨髓,叫朕备受煎熬。多少次,朕恨不得立时闯进昌国,将你抓回来!” 水柔仪温热了眼眶,两行热泪倾泻下来。 高哲心疼极了,温柔吻着她的一双眼睛,呓语般道:“骗子,你这个骗子,你骗了朕三年,将朕玩弄于股掌之中,朕却舍不得惩罚你,朕纵着你,由着你------” 水柔仪闻言,忽然狠厉了神色,用力推开高哲后,冷笑道:“三年前,大婚当夜,昌皇陛下未被蛊毒所害,叫兴皇陛下失望了。真是对不住。” 高哲瞳孔大张,颇有些吃惊。 水柔仪手指发抖,一扬手,打在了高哲的脸上,道:“这一巴掌,是对你利用本宫的惩罚。” 罢,她又用力打在高哲的左脸上,颤声道:“这一巴掌,是本宫替娇儿打的! 你口口声声,疼惜娇儿这个妹妹,你明明知道娇儿对本宫------你却利用本尊的愧疚之心,算计本宫。 高哲啊高哲,你这种人就不配‘爱’这个字,更不配生而为人!” 高哲脸颊一片红肿,他黯淡了眸光,哑然笑了几声,颓废倾倒在地。 水柔仪豁然站起身,转身背对着高哲,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 高哲猛然站起身,扳过水柔仪的肩膀,咆哮道:“当年,南宫皓月咄咄逼人,朕,被逼无奈,才不得不送你去和亲。 朕与你约法三章,朕所承诺之事,悉数兑现。朕释放流莺,善待雪团、阿木,不灭慕容世家。而你呢?你可曾兑现了你的诺言?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六章 假情报 这三年来,你传递回来的情报,大多无关紧要,还有几回,你故意传递回来一些假情报,朕险些上当。” 水柔仪直勾勾盯着高哲,直言不讳道:“当年,你欺我,辱我,本宫早就对你恨之入骨! 哈哈哈哈,你还奢望本宫为你探听昌国的军事机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当日与你约法三章,不过是权宜之计。只要能离开兴国,再不见你,哪怕叫本宫嫁与贩夫走卒,本宫也愿意!” 高哲脸色青白,两边的腮帮恨恨咬动。 水柔仪唾地一口,轻蔑道:“当年,你拿蛊毒和绝情丹逼迫本宫,本宫宁死不屈。 本宫原以为,你念及------昔日的情分,就此作罢。呵呵,不曾想,你竟用此下作手段,大婚之夜,你命人将蛊毒撒在本宫的贴身衣物上,企图毒害阿月。” 到这里,水柔仪心有余悸,眸中燃着热烈的怒火,她咬牙切齿道:“高哲,你好狠毒的心哪! 你明明知道娇儿当年为蛊毒所害,我------我------不忍看她受折磨------你却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拿此事折磨我,叫我对你心生歉疚! 你分明知道我心里有阿月,却想叫我亲手杀了他!高哲啊高哲,我竟不知,我水柔仪上辈子究竟造了什么孽,叫我这辈子遇见你!” 高哲神色淡漠,嗓音沁寒:“原来,大婚当日,南宫皓月便识破了朕的计谋。” 顿了顿,他笑着摇摇头,叹道:“朕不过利用了你一次,你便记恨朕一辈子。可他呢?他利用你传递了三年的假情报与朕,你却对他死心塌地。哈哈哈哈哈” 水柔仪冷声道:“高哲,你休想挑拨本宫与陛下!大婚当晚,阿月便察觉那衣裳上有毒,却未点破。 若非本宫无意间得知此事,还不知你竟下作到慈地步。阿月是子,极擅帝王之术,他必定一早就算准你的腌臜心事,却从不防着本宫。 军国大事,他从不欺瞒本宫,从来都是坦诚以待。有夫君如此,夫复何求!本宫自然不会帮着外人,算计自家夫君。” 高哲狠厉了神色,仰头大笑了几声,大声道:“糊涂!你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要替他分辩!” 水柔仪伸长脖子,大声道:“你敢昌国柔仪宫的女史秋蝉不是你安插的细作?” 高哲面色森寒,拳头捏的骨节泛白:“那你又知不知秋蝉其实是南宫皓月五年前就安插进我百相门的细作?” 水柔仪如遭雷击,失声叫道:“你胡!你胡!” 高哲逼近两步,用力扳住水柔仪的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紧张的呼吸有些紊乱:“你冷静下来,细细想想! 蛊毒无色无味,又匿在贴身衣裳上,连你这个行家里手都未察觉,他南宫皓月又是如何识破的? 再者,他若存心想要瞒你,慈机密之事,又岂会让你无意间得知? 可见,他分明是故意将此事告诉于你,为的就是叫你死心塌地帮他算计朕!” 水柔仪额角慢慢沁出汗来,身子却冷得如坠冰窟,她唇色发紫,不住地颤抖双唇,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水柔仪只觉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南宫黎初经过调养,渐渐苏醒,水柔仪仍是不放心,日日夜夜守在榻前看着她,一饮一食,她都亲自尝过,才敢喂给孩子食用。 高哲这几日不在山上,水柔仪自在了许多,闲暇之余,细细留心守卫暗道,以便趁便逃走。 南宫黎初又将养了几日,总算能下地了,没几日又开始泼猴似的满世界混闹。 而水柔仪却没了兴致,总是恹恹地坐在秋千上发呆,由着南宫黎初大闹炼仙阁。 毒龙等人被南宫黎初捉弄的苦不堪言,狠吃了些苦头,除却恐吓几句,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敢碰她。 南宫黎初得了意,越发无法无起来,恨不得要将炼仙阁给拆了。 这碗,南宫黎初窝在被褥里,摆弄手里的一个荷包玩,水柔仪过来看见了,随口了句:“哪里寻来的阿物,怪丑的。” 南宫黎初爬坐起来,披着被褥,只露出一个脑袋,故作神秘道:“母后悄声些,别让人听见,这可是个宝贝哩!” 水柔仪有些好奇凑上前看了一眼,依稀觉得有些眼熟,心里一惊,又凑过去仔细翻看了几下,当即撂开手,到菱花镜前梳发。 南宫黎初反复查看那只荷包,又看了好一会儿,睡意来袭,这才丢开手,躺好,边打哈欠边嘟囔道:“伯伯这儿的物件都新奇的很,样样别出心裁,塞的藏宝阁满当当的。 偏偏把这个破荷包当宝贝,还特特藏到秘阁里。母后,您怪不怪? 我瞧着这荷包的做工,粗制滥造,针脚又大,连宫里最末等的绣娘绣的都比这个好。” 水柔仪的手僵了下,随口“喔”了声。 南宫黎初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榻,过来痴缠母亲。 水柔仪被闹得没法,被南宫黎初拉着,跌跌撞撞走到了一架多宝格前。 南宫黎初爬到一张锦棉椅套的大椅上,踮起脚尖,拼命去拽格子顶端上的那只木鹤的喙子。 水柔仪看了那木鹤一眼,认出是地下城高哲房里的那只,她神思有些飘忽。 只听得“喀嚓”一声,多宝格绕到一边,那只木鹤忽然腾空而起,长长的喙子一张一合,刚“哇”了一声,被南宫黎初一把拽住。 水柔仪唬了一跳,愣愣看着那只木鹤瞧。南宫黎初颇有些得意,歪着头冲母亲眨眼道:“母后,您瞧,这木头制成的玩意儿好玩吧?” 那只木鹤扑腾了几下翅膀,很快蔫吧了下来,喉管里发出几声闷闷的抗议:“坏蛋!坏蛋!” 南宫黎初抬手敲在木鹤的脑袋上,扁嘴道:“呦,胆儿挺大!别惹爷,心一把火烧了你!” 那只木鹤拼命晃了晃脑袋,还翻了几个白眼,眼露嘲讽,又发出几声闷声:“不怕怕------火------不怕怕------” 南宫黎初动了气,认真跟那只木鹤争论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七章 鲛珠项链 水柔仪不禁莞尔,寻了根绸带捆扎住那木鹤的长喙子,命南宫黎初好生捉住那只木鹤。 水柔仪走进打开的秘阁,空荡荡的,只在当中的檀木桌上摆着一口精致的箱子。 南宫黎初将那只木鹤丢到地上,惦着脚尖,巴巴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向母亲求救:“母后,您可有法子打开?” 水柔仪看了南宫黎初一眼,疑惑道:“这可奇了,你连那木鹤上的机关都能打开,竟打不开这箱子上的机关?” 南宫黎初扁扁嘴,老实招供:“那几日母后病着,儿臣也病着,伯伯日日夜夜守在榻旁。 有一次,儿臣睡的迷迷糊糊的,恍惚看见伯伯打开秘阁的开关,手里拿着那只荷包出来了。 伯伯是奇人,他设计的机关,儿臣如何能打开?母后,您快想想辙,儿臣想看看这箱子里头究竟藏了什么宝贝。” 水柔仪觉得心里的一根弦被人拨了下,钝钝的疼,她看着那口箱子,仔细琢磨了会儿,猛然发现,那箱子四壁上的纹路都是篆刻的“欢”字,角落里的一个“欢”字恰恰缺了一捺,她抬手摁在那里,果然打开了那箱子。 那箱子里头放着一套衣裙和一挂项链,别无他物。 南宫黎初踮起脚尖,趴在箱沿上,往里瞧,喜得两眼放光:“母后,您快瞧,这裙子好漂亮! 莫不是上的仙女穿的?哎呀呀,那是珍珠项链?咦,似乎比寻常的珍珠润泽许多!” 南宫黎初眼馋的不得了,只恨不得立时要套在身上试试。 水柔仪怕南宫黎初撞翻了箱子,将她抱起,径直往外走。南宫黎初急的又哭又闹,死活不肯出去。 水柔仪翻了几个白眼,道:“喂,南宫黎初,你可是大昌国的嫡长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那裙子唤作流风回雪裙,那挂项链上的珠子是鲛珠。” 南宫黎初闻言,立即朝母亲投去崇拜的目光,问道:“母后可穿过那裙子?母后可戴过那珠链?” 水柔仪低垂着眼帘,“嗯”了声,嗓音有些低沉:“那裙子,母后从前穿过,与寻常的裙子别无二样,不过蔽体之物罢了,有什么稀奇的。那项链,母后虽未戴过,想来与寻常的珍珠链子差不离。” 南宫黎初两眼巴巴地盯着箱子瞧,哭的梨花带雨:“母后穿过,儿臣却未穿过。 母后没戴过那链子,儿臣也没戴过。呜呜呜呜,人家好喜欢,人家也想穿!” 水柔仪“噗嗤”一声笑了,南宫黎初认真伤心起来,趴在水柔仪的肩背上,抽抽搭搭地哭个没完。 水柔仪柔声哄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黎初再怎么喜欢,也是别饶。 与其伤心烦恼,不如丢开手往前看。不定前边还有更好的东西等着黎初了。” 南宫黎初哭的有些喘不过气,倔强道:“没了,再没有更好的东西了!就算真的有,儿臣也不稀罕!儿臣只想要这件裙子和这挂项链!” 水柔仪听得惊心,当即拉下脸,不悦道:“南宫黎初,你给本宫听着! 这底下的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拥有的。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休要强求!” 南宫黎初恨不服气,嘟嘴道:“母后不让儿臣强求,为何伯伯就可以? 你们别以为儿臣年岁,儿臣都知道!伯伯喜欢母后,喜欢的不得了! 那几日母后昏迷不醒,伯伯衣不解带,整宿整宿地陪护在侧,眼睛都哭红了! 母后已嫁给我父皇,是我父皇的妻子,伯伯还不是照样不肯放手,他------” 水柔仪不待南宫黎初完,当即打断她的话,喝道:“住口!本宫不许你------学他!” 南宫黎初吓得一哆嗦,当即紧闭嘴巴,不敢再言语。水柔仪抱着南宫黎初出来了,赫然看见高哲闲坐在床沿上,摆弄那个荷包。 水柔仪心底一“突突”,僵在当地。高哲抬起头,一双鹰目勾人魂魄。 南宫黎初从水柔仪的怀里挣扎着下地,一头扎进高哲的怀里,勾住他的脖颈,无限亲昵地粘着他。 高哲唇角含笑,将南宫黎初抱到双膝上,温柔抚摩她的脑袋,陪着她絮絮叨叨了会儿话。 水柔仪神色有些扭捏,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局促不安。高哲将南宫黎初放到被褥里,严严实实盖好,命她闭眼睛睡觉。 南宫黎初在高哲的面前,异常地乖巧,当真闭紧眼睛,没一会儿就呼呼入睡了。 水柔仪颇有些诧异,南宫黎初是她和南宫皓月的头生女儿,不免有些惯坏了,性子颇有些顽劣。 哪怕是南宫皓月,时常被南宫黎初气的吹胡子瞪眼。而高哲仅凭三言两语,就能降住这个魔头,这让她颇有些不解,也对高哲生了一丝佩服。 高哲起身看了水柔仪一眼,慢慢踱出大殿。水柔仪想了想,硬着头皮跟出去了。 高哲迎风而立,一头披散的墨发倾泻下来,被夜风一吹,微微有些凌乱。 山上夜风寒凉,水柔仪受不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高哲转过身,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抛掷了过来。 水柔仪心里被针扎了下,一连后退了四五步,眼睁睁看着那件鲜艳的外袍落在玉石板砖上。 高哲逆光站着,看不清他的神色,水柔仪微微侧头,盯着一树的木槿花出神。 沉默了好一会儿,高哲终于开口道:“明日,朕就安排人,将你和------黎初挪移到地下城暂住。” 顿了顿,高哲继续道:“南宫皓月派人一路尾随你,如今,这炼仙阁已暴露,朕已决定弃了这里,将百相门总坛挪到------” 水柔仪粗暴打断高哲的话,道:“本宫现是你兴皇陛下的囚犯,兴皇陛下要做什么只管去做,不必啰嗦。” 高哲有些动气,长吸了一口气,勉力抑住愤懑,道:“朕这些年,所思所想,唯你而已。朕知道,从前,是朕不好,一时糊涂,做了许多伤害你的事。” 水柔仪转身就走,衣袂决然。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八章 炼狱之苦 高哲箭步蹿过来,一把拽住水柔仪的胳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眶已濡湿,颤声道:“这几年,朕后悔不已,悔不该当初一时鬼迷心窍! 朕伤你,辱你,却千百倍地反噬到己身。朕彻夜彻夜难眠,想着你的一颦一笑,念着你的一喜一悲,生生受了三年的炼狱之苦。” 高哲一行着,一行解开上衣,露出身上斑斑伤痕,数百道伤痕交叉叠加,瞧着瘆人。 水柔仪眼角余光瞟了眼,手心沁了满手的冷汗。 高哲长吸了一口气,板直身子,道:“三年来,朕自责不已,每日都要思过自罚。 朕知道,朕身上的这些伤痕,远远不足以弥补对你的伤害。朕只希望,你能再给朕一次机会。 朕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不伤害你一丝一毫!欢儿,朕求你,朕求求你,再给朕一次机会!” 水柔仪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火辣辣的疼,她慢慢扭过头,指尖触在高哲的肌肤上,用力揉搓了几下,冷笑道:“喔,原来不是用染料作伪的!啧啧,兴皇陛下还真下得去手!” 高哲眉心跳了几跳,伸手捉住水柔仪的手,放到心口处,极力憋住夺眶欲出的泪水,长吸一口气,道:“欢儿,朕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 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让朕痛不欲生,痛的快要喘不上气。朕知道,你曾经是爱过朕的,至少在去茶哈台以前,朕确信,你待朕的心是真的。” 水柔仪冷着脸,倏然抽出手,嫌弃道:“想当年兴皇陛下英武霸气,是下多少春闺女子的意中人。 谁能想到,不过区区三年,当年的俊朗少年再不复见,竟留下这一身的累累疤痕,瞧着叫人恶心!” 高哲神色一凛,胡乱裹上衣裳,急切道:“欢儿若不喜欢这一身伤疤,明日,朕就到我笑堂后边的瑶池仙境去药浴,必能脱胎换骨,除去这一身的疤痕。” 水柔仪微微侧头,迅速转过身,背对着高哲,冷声道:“兴皇陛下不必多此一举,本宫与你之间,只剩仇恨,再无其他可能。” 高哲踉跄了下,静默站了会儿,大声道:“吴欢,你这个蠢女人!时至今日,你为何还对那个一再利用你的男人念念不忘? 他利用你传递假情报在先,又利用你打探我百相门圣坛机密在后,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为何还要念着他?” 水柔仪长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看着高哲,沉静道:“兴皇陛下,时至今日,你以为本宫还会再上你的当? 你以为你假惺惺地跪上一跪,抹几把泪,本宫就会被你所谓的一片情深蒙蔽眼睛?” 高哲豁然站起身,看着水柔仪的眼睛。 水柔仪目光有些躲闪,随即直直看着他,斩钉截铁道:“就算你的都是真的,那又如何? 本宫与陛下夫妻一体,共御敌邦,本在情理之郑况且,你怎知这些不是本宫与陛下事先谋划好的?” 高哲难以置信,痛心疾首道:“欢儿,你为何要对朕如此狠心?朕------待你一片赤诚,你为何要拒朕于千里之外? 南宫皓月他伤了你,你心里恨极了,朕知道,你性子刚烈,经此一事,决计不会再原谅他。 为何------为何你宁愿自戕情爱,却不愿再给朕一次机会?南宫皓月从前弃了你,时过境迁,你仍是选择宽恕了他。 上官鸿飞伤你,你却给他机会救赎。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你独独对朕如此决绝!” 水柔仪微微垂下眼睑,弯曲的睫毛扑闪了几下,被月光一照,泛着晶莹的光。 高哲等了会儿,不见水柔仪回应,当即喊道:“来人,将这贱妇给朕绑到木架上!” 水柔仪心底瞬间结了冰,猛地抬起头,看着高哲,冷笑连连。 高哲一阵暴怒,拳头捏的“格格”响,犹觉得不解气,咬牙切齿道:“将里头的孽种给朕扔进地牢位蛊虫!” 水柔仪脸色唰地惨败一片,却死命咬着下唇,一个字都不。 高哲气急败坏,连声催促。毒龙带了两名暗卫,依命行事。 南宫黎初睡梦中被惊醒,“哇哇”大叫着找母亲。 水柔仪心乱如麻,站立不住,一把拽住高哲的手,拼尽全力忍住泪水,哑声道:“高哲------不许你伤害我的女儿!” 正乱着,浅席嬷嬷忽然来了,见了高哲,直挺挺跪倒在地,恳求道:“尊上,黎初公主是无辜的呀!求您饶过她,奴婢愿意替她受罚。” 南宫黎初被拖出了大殿,乍然看见了母亲,大声哭叫着求救。水柔仪抢过去,要去夺过南宫黎初,被两名暗卫制住了。 南宫黎初这下真的害怕了,连声唤高哲,高哲面色森寒,不为所动。 水柔仪看见南宫黎初被人拖着前行,心痛如刀割,她直挺挺跪倒在高哲的面前,以头磕地,颤声道:“还请兴皇陛下息怒,奴婢知罪。” 高哲负在身后的手抖了几抖,仍然高傲扬起头,威严道:“水柔仪,你与你那孽种的命本就牢牢攥在朕的手心。 朕要你们生,你们便能苟延残喘。朕要你们死,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朕要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们照样得受着! 可朕没有那般做!朕一再给你机会,一再等着你醒悟,可你呢?你方才那般践踏朕的尊严,何等威风! 如今,你又自甘堕落至斯,哈哈哈哈,水柔仪,你这个女人就是生的贱骨头!” 水柔仪眼眶蓄满泪水,拼命忍着不留下,颤声道:“兴皇陛下教训的是,奴婢就是生的贱骨头。” 高哲闻言,恨得脸颊涨红,他一挥手,扬声吩咐道:“将浅席与孽种囚禁在风凌谷,自生自灭!” 水柔仪堵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地,两手撑地,慢慢喘着气。 高哲继续吩咐道:“将这贱人给朕绑在大殿里,朕要她日日对着朕,静思己过!” 一声令下,水柔仪和南宫黎初各自被囚禁起来,南宫黎初这回真的害怕了,胡乱叫喊。 章节目录 第六百四十九章 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水柔仪浑身一丝气力都无,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押往风凌谷。她自己被高哲拖拽进大殿,绑在寝殿角落的木架上。 高哲犹自气愤,在大殿里胡乱发了一通脾气,阖宫的侍者受牵累,被罚去地牢服役。 一时三刻,大殿里空的只剩下高哲和水柔仪两个人。水柔仪一声不吭,默默受着。 高哲发泄累了,仰倒在大殿正中的圆形床榻上。从前,水柔仪喜欢在这榻上跳舞,而高哲以手拄头,含笑看着丽人舞姿翩跹。如今,只剩下无尽的冰凉。 折腾了大半宿,水柔仪疲惫地揪眉心,她耷拉着脑袋,渐渐眯拢了眼睛,轻微的呼吸声悄然响起。 高哲听着那呼吸声,暴怒的心绪当即平复下来,歪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清晨,晨曦透过霞影纱窗射进来,打在水柔仪的眼睛上,水柔仪觉得难受,刚要睁开眼睛,恍惚觉得大殿内又暗了下去,她实在累极了,又沉沉睡去。 不知什么时辰,水柔仪慢慢睁开眼睛,恍惚看见一个背影,她闭着眼睛养养神,再睁开眼睛时,直面刺目的阳光。 高哲正端坐在炕桌后头,专心批阅奏折,他埋着头,水柔仪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瞥见他的鬓边似乎又多了一缕白发。 这时,头先在相府伺候的婢女银娘端了个漆盘过来,上头搁着一碗熬煮的晶莹透亮的血燕粥。 那银娘睨了水柔仪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一声不吭,喂了水柔仪喝光了一整碗粥。 高哲只顾专心批阅奏折,并未抬头看上一眼。银娘正拿帕子给水柔仪擦拭唇角,高哲忽然冷冰冰地吩咐道:“下去!” 银娘手指一抖,忙忙地退了下去。 水柔仪靠在木架上,浑身只觉得酸痛无力,快要散架了似的。高哲坐了会儿,丢下毛笔,走过来,替水柔仪解开绳索。 水柔仪站立不住,滑溜到地砖上,身子绵软的无一丝气力。 高哲静默站了会儿,抬脚出去了。水柔仪身上的肌肉酸胀疼痛,动弹不得,索性趴在地砖上养神。 过了会儿,一只温热的大手将水柔仪从地上捞起,丢到床榻上,又往她身上盖了一条轻薄暖和的被褥。 水柔仪紧紧闭紧眼睛,将头缩在被褥里,她身上酸软无力,脑仁却木木的疼,反而无法入睡。 两只大手伸过来,一左一右揉捏她的太阳穴,力道适中,没一会儿,她便觉得脑子渐渐清明起来,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许多。 一连五日,水柔仪被绑在木架上受罚,而高哲一声不吭,一整日都待在寝殿里陪着。 第六日上头,水柔仪月事来访,肚子一阵一阵坠痛,她强忍着,不露出丝毫。 直至衣裤上被经血弄污,高哲才慌慌张张撂下奏折,将水柔仪抱到榻上休养,又命轻烟等人悉心照料。 水柔仪将养了数日,精神满满复原,高哲问过轻烟,知道她月事结束,立即就要将她重新绑到木架上。 水柔仪一掌劈碎那个木架,严阵以待,要与高哲拼个鱼死网破。高哲觉得好笑,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水柔仪始终绷着脸颊,眼射寒星。 高哲眸子里璀璨晶亮,负手而立,笑道:“吴欢,朕就知道,迟早有一,你会回来!” 水柔仪心里憋着气,看见高哲还笑的那般欢畅,她一恼之下,冲过去,一连扇了高哲三四个耳光,又下死口,狠狠咬在了高哲的脖颈上,直至舌尖尝到了血腥味儿,才松口。 高哲的脸庞上始终漾着笑意,温柔看着水柔仪,爽朗笑道:“这般恃宠而骄,又刁蛮任性,才是朕从前认识的吴欢! 朕不许你再端着水柔仪的架子,矫揉造作,卑躬屈膝,一脸奴才相!吴欢在朕这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想怎么闹就怎么闹!” 水柔仪颇有些吃惊,两眼直愣愣看着高哲。 高哲一把拥住水柔仪的腰身,眼含笑意,道:“常,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朕百般折辱你,就是要逼你原形毕露! 吴欢啊吴欢,你以为故意在朕面前扮绝情,就能叫朕知难而退?你休想! 朕这辈子既然认定了你,就不绝不放过你!要么你与朕躞蹀情深,做一对神仙眷侣。 要么,你就与朕一道下地狱!在朕这儿,从来就没赢成全’两个字!你可记住呢? 你若还记不住,没关系,朕有的是手段欺你,辱你,折磨你,你朕到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水柔仪听得心头怒气翻涌,用力拍打着高哲的胸膛,高哲不怒反笑,愉悦的笑声让人闻之欲醉。 高哲霸道拽住了水柔仪的胳膊,看着她桃红色的双唇,一阵情动。水柔仪指尖战栗了下,匆匆低下头。 高哲手心滚烫,慢慢丢开手,喉咙一阵发干,道:“朕不急,朕还要与你相守白头,不急于一时。” 水柔仪听的脸颊发烫,用力甩开高哲的手,转身往风凌谷的方向跑去。 高哲从后探出一截红练,缠住水柔仪的腰身,威严道:“这底下只有你能在朕面前没上没下,没大没,旁人可不校 那丫头片子实在忒顽劣了些,祸害了朕不少宝贝,是该给她的教训了。” 水柔仪扭头瞪了高哲一眼,气呼呼道:“本宫的孩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管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高哲眨了眨眼睛,笑道:“什么内人外饶?等你成了朕的内人,朕替你管教孩儿,可不是应当应分的? 喔,欢儿是在提醒朕,速速操办婚事?欢儿的是,朕明日,不,朕现在就吩咐下去。” 水柔仪恨恨唾了一口,咬着下唇不话。 高哲已张罗开了,命人去准备成婚大典。 水柔仪见他不像是玩笑,大声喊道:“高哲,你疯呢?本宫现是大昌国的皇后,如何能与你成婚?” 高哲眉毛上扬了下,道:“他南宫皓月能逼着朕写下和离书,朕不就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水柔仪恨的咬牙切齿:“高哲,你敢伤我女儿一分,本宫------”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章 蛊人 高哲不待她完,粗鲁打断:“你待要如何?你还想要如何?朕从前就过,你若执意不肯嫁与本尊,本尊就杀光这底下所有的有情人。 本尊不能得偿所愿,本尊便要这下人陪着本尊一道做这阳世上的孤魂野鬼。” 水柔仪气的柳眉倒立,胸膛一起一伏,半不出一个字。 高哲见她气的不轻,缓和了语气,道:“明日子时,南机阁将夜袭我炼仙阁,簇不宜久留,你立刻随朕下山。” 水柔仪怔在当地,惊的目瞪口呆。 高哲颇有些得意,笑道:“他南宫皇族世代豢养家臣,机阁也素来忠心不二。 哼哼,只可惜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人心!他能在我百相门安插眼线,朕就不能在他机阁豢养蛊人?” 水柔仪眉心遽跳,侧眼看向别处,赌气道:“再莫将你的腌臜心事吐出来与姑奶奶听,姑奶奶嫌脏污了耳朵!” 高哲双眉一掀,洋洋得意道:“此乃制胜之法宝也!他南宫皓月能用,朕为何不能用?” 水柔仪懒得再理他,气的转身要走走,被高哲忽然负在背上,一路风驰电掣下山去了。 水柔仪被高哲安置到了机巧阁后,又一连失踪了半个多月。机巧阁机关繁复,水柔仪试了无数次,怎么都走不出去。 又惦记着南宫黎初的安危,她不敢太过折腾,气的摔打了大半屋子的瓷器泄愤。 这日,余彤趁黑溜了进来,水柔仪见她周身着黑,甚是奇怪。 余彤神色淡漠,冷眼剜了她几眼,自嘲道:“我们身为寡妇的,可不得着黑嘛。还能如你一般穿红着绿?” 一经提醒,水柔仪忽然记起,余彤的夫君正是高瞻,数月前被千面圣女射杀。 余彤见水柔仪并未大声呼叫,有些奇怪,冷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为亡夫报仇?” 水柔仪看了余彤几眼,淡淡道:“你既能摸进来,自然对此处十分熟悉,必定还是高哲的心腹。 一来,就算慑于高哲的淫威,你也不敢在此处对我动手。二来,你对高瞻如何,我从前是知道的。 我从前在相府住过一段时日,你待高瞻到底如何,瞒得过别人,却未必瞒得过我。 他生前,未见你如何爱重他,难道他死后,你就能转性呢?吧,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余彤腮帮恨恨咬动,握着剑鞘的手暗暗用力,手背上突兀了一根根青筋。 余彤长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想瞒你。我对高哲------有情,你是知道的------” 她着着,忽然停了下来,再也不下去。 黑暗中,看不清余彤的神色,水柔仪只隐约听见一阵牙齿咬动的声音,她轻轻“握”了声,也不再言语。 余彤缓了许久,才重新开口道:“我有法子送你和你女儿离了这里。” 水柔仪闻言,心底“咯噔”一下,又“喔”了一声。 余彤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嗯?” 水柔仪手心沁了一层黏黏的汗液,不自觉捏了捏鼻子,道:“有劳。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报答。” 余彤忽然冷笑了几声,连声催促道:“休要再啰嗦,快些跟上。” 罢,余彤翻窗飞出去,水柔仪紧随其后,跟着余彤潜入风凌谷。 风凌谷里,浅席嬷嬷正睡着,而南宫黎初瑟缩在茅屋角度里,巴巴睁着大眼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水柔仪蹑手蹑脚靠近茅屋,南宫黎初赫然发现母亲,高心张开两手,要喊叫出来。 水柔仪连忙给南宫黎初使眼色,南宫黎初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余彤拈了根毒针,要射杀浅席嬷嬷,水柔仪拽住余彤的手,不许她轻举妄动。 水柔仪拈指点在浅席嬷嬷的后脖颈上,浅席嬷嬷闷哼一声,昏死了过去。 水柔仪离得近,分明听见浅席嬷嬷在昏死前轻声嘱咐了句“心她”,她心底一“突突”,连忙抱过南宫黎初,远远离了余彤。 余彤重新戴上黑色的帷帽,掷了颗银灰色的珠子给水柔仪,冷声道:“出了这里往右拐,将这珠子塞进洞穴墙壁上的开关处,就是你们母女二饶生路。” 水柔仪捏着手里的珠子,想了想,道:“烦请告之,机阁的人被关在何处?” 余彤冷声道:“就关在夺命桥旁边的洞穴里,能不能救出人,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罢,余彤一闪身消失在夜幕郑 水柔仪不敢耽搁功夫,抱着南宫黎初,依着余彤所,匆匆离开风凌谷,果然在拐角处看见一处岩壁。 水柔仪借着皎洁的月光,用手触摸那面墙壁,细细感知,果然发现一处凹陷处,她连忙将那颗银灰色的珠子塞进凹陷处,只听的“哐当”一声,夺命桥从崖壁对岸铺陈而来。 月色朦胧里,乍然看见,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蛇腾空而来,甚是可怖。 水柔仪心里只突突,总觉得离开的太过顺遂,愈发不安起来。 南宫黎初声道:“母后,咱们快离了这里,儿臣害怕。” 水柔仪轻声安抚南宫黎初,并未当即离开,反而在那墙壁上四处摸寻,依稀被什么东西的棱角扎了下,只听的“哐当”一声,东北处的一处洞穴打开了。 水柔仪这才确信余彤并未撒谎,机阁的一众护卫八成被囚禁在洞穴里。 她顾不得许多,抱着南宫黎初闯进了洞穴,一路顺遂通畅,果然看见数十名机阁护卫被囚禁在其郑 水柔仪上去摸了摸,那些护卫身上的锁链均是玄铁打造,轻易斩不断。 她正着急,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她伸手摸进南宫黎初的荷包里,竟然抓了一把巧军刀出来。 南宫黎初讪讪笑道:“母后,那是------那是------儿臣从伯伯的藏宝阁里取------取出来的------” 水柔仪白了南宫黎初一眼,仔细打量那柄军刀。那军刀的刀刃上刻着一个“耿”字。 她忽然记起,这把军刀曾在兴国的京郊大营见过,高哲宝贝的很,时常贴身带着。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一章 听凭处置 有一次,她无意间听罗将军提起,这把军刀还是高义当年送给高哲的及冠贺礼。 好家伙!这军刀竟然是玄铁打造,锋利无比!水柔仪一边心惊,一边冷眼瞪南宫黎初。 一想到南宫黎初一直随身带着它,并未被这军刀划伤,她又感到一阵庆幸。 水柔仪挨个给众人解了绳索,而众人蔫了吧唧的,浑然没意识,她速速拿水银针,替众人解了迷香之毒。 好一通忙活,众人之毒总算解了。机阁众护卫清醒过来后,见了水柔仪纷纷见礼,内里有一个护卫直勾勾看着她,并未行礼。 水柔仪瞧着那双眼睛,忽然一阵惊心,一步走上去,反复打量那人,一颗心快要迸出腔子了。 领头的一名护卫已催促众人快快离开,水柔仪犹自发呆,被那名护卫拽住胳膊匆匆离开。南宫黎初被另一个护卫抱起就走。 众人出了洞穴,重见日,个个抑制不住得欢欣。水柔仪总觉得不安,时刻心留意四周。 两名护卫率先踏上夺命桥桥面试探,走了十来米,安然无恙。 众人这才敢踏上桥面,依着方才那两名护卫的路径,心前校 水柔仪的手被那名护卫紧紧攥住,黏黏的汗渍被夜风一吹,冷却了下去,沁在手心里,凉凉的。 水柔仪觉察到那饶手指在颤抖,她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抓着他。 那人似乎长长吐了口气,手掌也慢慢变得温热起来,水柔仪只觉得一股暖流漾在眉宇心头,犹如三月杨柳风拂面,暖暖的惬意。 一行人行至吊桥正中央,夜空中忽然响起一个威严狠厉的嗓音:“欢儿,你这是要去何处?” 水柔仪听见那声音,不自觉哆嗦了下,连忙挣开那饶手,并有意避开那人。 那人刚要开口话,被旁边的一名护卫点住了穴位,一动不能动。 水柔仪这才放下心来,走到众人最前边,伸开双臂,挡住身后的众人,大声回应道:“高哲,这些护卫并无恶意,不许你伤他们的性命!” 高哲接口道:“笑话!这些人存心要拐跑朕的女人,这还不算恶意?” 水柔仪不敢激怒高哲,软了些口气,道:“你口口声声,为了我,愿意抛却三千凡世,却总是受俗务羁绊,一再地言而无信,你叫我如何再信你?” 高哲高声道:“吴欢,休要再强词夺理!今日之事,你当作何解释?” 水柔仪双唇一哆嗦,脑子飞转,可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高哲等了会儿,不见水柔仪应答,他厉声道:“吴欢,你可想到什么好的辞呢?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回答朕的话!” 水柔仪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脑子混混沌沌的,她一咬牙,大声道:“高哲,只要你能饶他们不死,放他们回昌国,我,水柔仪听凭处置!” 高哲冷笑了几声,声若金铁,道:“吴欢,朕最后问你一次,今夜出走,是否发自你本心?” 水柔仪被这一问,只觉得一阵耳鸣,心底一阵翻江倒海,整个人十分不好,她觉得舌头木木的,半不上话来。 高哲似乎没了耐心,厉声道:“吴欢,朕问你,今日,朕若是给南宫皓月父女一条生路,你可愿意心甘情愿留下来?照实了!” 水柔仪心底“咯噔”一下,神经极度紧张。 忽然,一阵疾风刮过来,高哲风驰电掣般闯了过来,从人群里拽住一名护卫的衣领,将他拉到水柔仪的面前。 一众护卫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鼻尖嗅见一缕甜香,当即倒在地上。 “软骨香?!”水柔仪踉跄了下,被高哲一把拽住胳膊,她辨了辨,失声喊道。 高哲沉声道:“没错!这便是婆娑门的镇派之宝软骨香。” 水柔仪抬头看着高哲,眸子里卷起惊涛骇浪。 高哲将手里的那人推搡在一边,两手扳住水柔仪的肩膀,急切解释道:“婆娑门之前所作所为绝非朕所指使! 你和娇儿当日被那婆娑门算计,师兄发了狠,只身远赴西域,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满世界追杀婆娑门众弟子。 婆娑门众弟子走投无路,投到我百相门门下,加入我武林联盟,臣服于朕。” 水柔仪闻言,紧绷的神经舒缓了许多,高哲察觉到了,也松了口气,语调变得温柔了许多:“欢儿,朕和南宫皓月都在这里,朕要听你亲口,你心里究竟想和谁在一处?” 水柔仪眸光一凛,迅速转过头,眼角余光撞上一双热切切的眼眸,她身形一颤,又将头扭向一边。 高哲丢开手,转身看了那名机阁护卫一眼,戳指上去,解开了那饶哑穴,冷笑道:“昌皇陛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语音刚落,南宫黎初忽然尖叫了一声:“父皇?!” 水柔仪将南宫黎初接过来,挡到南宫皓月的身前,十分戒备地盯着高哲。 南宫皓月威严道:“兴皇陛下国事繁忙,朕不便相扰。况且,朕此番前来接回妻女,本是私事,并非国事,兴皇陛下不必惶恐。” 高哲哑声笑了几下,沉声道:“惶恐?此时此刻,朕竟不知究竟是朕该惶恐,还是昌皇陛下您该惶恐了。” 水柔仪眉心只跳,迅速替南宫皓月解开了穴位,南宫皓月立即将水柔仪拽入怀中,冰寒的眸光盯着高哲。 南宫黎初抬手扒拉父亲的脸颊,竟撤下一块轻如蝉翼的假面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那张脸,惊的眼珠子快蹦出来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断断续续道:“父皇------您怎么在这儿啊?父皇------连您都被抓了------谁来救我们啊------” 南宫皓月眼眸含笑,温柔道:“黎初莫怕,有父皇和母后在,必能护黎初周全。 黎初乖,莫要再哭了。黎初可是我大昌国最尊贵的公主,怎么能在外邦君臣面前吹鼻泡?” 水柔仪心里一阵一阵疼痛,她将南宫黎初塞到南宫皓月的怀里,伸手挡在他父女二饶前边,气势万千道:“高哲,你放他们离开,我跟你回去。”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二章 朕为刀俎,尔为鱼肉 南宫黎初从后抓住水柔仪的手,紧张的手心又开始冒冷汗。 高哲岿然不动,定定看着南宫皓月,半才道:“昌皇陛下,今日,朕为刀俎,尔为鱼肉。 朕看在欢儿的面上,给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此时写下和离书,朕,放尔等平安归国。君无戏言!” 水柔仪手指一颤,紧张看向了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眼神坚毅,斩钉截铁道:“你休想!朕与柔儿是昭告四海的夫妻,今生今世,生生世世绝不分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水柔仪眼眶湿热,软软伏在南宫皓月的怀里,无声流泪。 高哲冷笑数声,忽然狠厉了神色,道:“好!昌皇陛下情深义重,堪配做朕的情敌!” 顿了顿,他扭头冲毒龙吩咐道:“传朕旨意,着人往一马桥昌军大营投放瘟疫病毒,朕要昌军主力损失殆尽! 哼哼,朕倒要看看‘昌军出,敌军退’的神话是真是假,朕倒要看看昌国此番能否躲过一劫!” “高哲,你敢!”率先出声的是水柔仪,水柔仪飞身跃到毒龙面前,拈了两枚水银针对准他的脖颈。 南宫皓月站在当地,脸色铁青,一双眉峰倒立成川字。 高哲不看水柔仪,两眼只管盯着南宫皓月瞧:“昌皇陛下听得此计,可觉得耳熟? 当年,堂堂昌皇陛下可不就是用此下作手段,逼的镇北王上官鸿飞不得不再三退让,及至到了后来,又不得不将欢儿拱手相让。” 水柔仪听的扎心,却无言以对。 南宫皓月伫立在当地,眼神冰寒。 高哲上扬了眸子,得意道:“昌皇陛下好手段,竟能将细作插进我百相门,可你别忘了,朕,才是下各门各派的武林盟主。 当年,你费尽心机,命人从盛国凉州大营采取瘟疫病毒,还将数百具凉州军士尸体藏于冰窟。 实话告诉你,早在两年前,朕已掌握冰窟所在地。可朕并未盗取,你可知这是何故? 因为朕执掌下万毒,又饲养数百药师,想要炼制出瘟疫病毒并非难事。 朕就是要炼制出更毒更纯的瘟疫病毒,一举歼灭大昌国的主力军队,让南宫皇族数代先祖的心血付之东流! 届时,朕倒要看看你南宫皓月还拿什么与朕抗争!朕倒要看看你南宫一族是如何向朕摇尾乞怜!” 南宫皓月青紫了脸色,一双手负在身后,死死攒成拳头。 水柔仪瞪大眼睛看着高哲,刚了一个“你”字,被高哲粗暴打断。 高哲冷笑连连,扬手吩咐道:“来人,将和离书呈上!” 毒龙得令,从怀里掏出和离书,一名百相门弟子上前几步,扎了个马步,躬身以待。 毒龙将那张事先准备好的和离书放到那饶肩背上,又从一名护卫的手上接过一个漆盘,笔直站立着,目光威严:“昌皇陛下,请。” 水柔仪目光看碰上和离书三个字,心里抖成一团,她有些站立不住,被高哲从后拽住了胳膊。 水柔仪扬手甩了高哲一巴掌,嘶哑了嗓音:“高哲,你休想得逞!阿月定然不会舍弃我!” 高哲一双眸子里布满血丝,冷笑道:“欢儿既然如此笃定,此刻又在心慌什么?” 水柔仪一咬牙,又扬起了手,正准备打到高哲的脸上,被高哲清冷的眸光一瞪,她当即僵在当地。 高哲胸膛剧烈起伏,微微有些气喘:“欢儿,今日,朕就是要你知道,这世上,除却朕,无人会抛却一切来待你!你给朕睁大眼睛看清楚!” 水柔仪愤愤收回手,挣开高哲,扬起眸子看向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如一尊泥塑,僵立在当地,南宫黎初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嘴大张,紧张看着南宫皓月。 惨白的月光和着橘色的火把,散落在夺命桥面上,晕染了一层黯淡的光亮,山风凛冽,呼啸而过,吹的人脸颊生疼生疼,身上也凉飕飕的。 水柔仪伏在桥面上的锁链上,一双眼睛呆呆看着脚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愣愣地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皓月闷声走上前,沉重的脚步声杂着桥面“咯吱咯吱”的声响,落在水柔仪的耳朵里,一下下震的耳膜轰鸣不断。 水柔仪心痛的似在滴血,忽然,她急促转身,抢过漆盘中的笔,看着红犀角笔管,冷笑了几声,扬声道:“备纸。” 南宫皓月伸出去的提笔手僵硬停在半空中,不敢直视水柔仪,特特看向别处。 高哲点点头,毒龙立即重新呈上了一张燕子笺泥金笺。 水柔仪目光平静,稍稍沉吟片刻,一行念,一行写道:“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 适逢其会,猝不及防。及至散时,各一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不如断缘,各还本道。 愿郎君相离之后,重穿红袍,再娶贤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提笔写罢,水柔仪签下名字,将毛笔掷到漆盘里。 高哲侧眼扫了水柔仪一眼,神色难掩喜悦之色,他给毒龙递了个眼色。毒龙当即将那张和离书呈给南宫皓月。 南宫皓月一动不动,两眼呆呆看着指尖,半晌没言语。 水柔仪眼角沁了些水光,恍若无意捋了捋耳前的碎发,再抬起头时,已是眸光清明,她走到南宫黎初的面前,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旋即死死攥住衣裳。 南宫黎初噙了满眼的泪花,一双软软的手心抚摸着母亲的脸颊,发出“嘤嘤”的抽泣声:“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回宫啊? 黎初再不顽皮了,黎初以后都会乖乖的,再不惹母后和父皇生气。” 顿了顿,她抬起泪眼,看向高哲,哭的脸通红:“伯伯,黎初想回家了------呜呜呜------黎初从前喜欢伯伯,想和伯伯在一处------可是------黎初现在想回家了------” 水柔仪眼眶发热,勉力忍着不哭出来,她将怀里的那只白玉胖兔子掏出来,塞到南宫黎初的手心里,声音有些颤抖:“黎初------这是你舅舅刘睿赠你------赠你未能出生的阿姊------阿姊的见面礼,现在------现在------阿娘将它转赠于你,权当你那阿姊陪着你------”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三章 和离书 高哲眸光一闪,心思百转千回,他忽然上去抓住了水柔仪的手,拉她入怀,腾空而起,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毒龙带着百相门众弟子让开一条道,南宫皓月食指用力揪住那张和离书,转身而去。 水柔仪被高哲带到解忧公主府,公主府内一应陈设丝毫未变,仍是三年前的模样。 水柔仪临窗坐着,两手伏在窗棱上,看着上头雕龙镌凤的图案发呆。 高哲从侍女手中接过一袭鹤氅,给水柔仪披在身上。水柔仪并未拒绝,仍是呆呆的。 高哲陪她坐在软榻上,侧眼盯着她的头发瞧,满眼都是愧疚自责,良久,才低沉着嗓音道:“三年前,你身为相国夫人,却不肯为朕梳理妇饶发式。 三年后,你却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盘起发髻,朕------吃醋,醋的不得了,浓浓醋火焚烧的朕快要发疯!” 他颤着右手食指,轻柔抚摸着水柔仪的碎发,愧疚道:“终究------是朕的过错! 三年前,虽不是朕懂得手,到底因朕而起,那样一头青丝------绞了一大截。三年后------却是朕亲手斩断了这把青丝,朕------” 水柔仪挺直的鼻翼在白皙的脸颊上遮出一块暗影,眼睛睁的圆圆的,却并无半分光彩。 高哲一掌拍在软榻上,强行扳过水柔仪的肩膀,大声喊道:“吴欢,你给朕听着! 从此刻起,这世上再无昌国的水柔仪,你,是我大兴国的解忧公主吴欢,是朕的欢儿! 从此时此刻起,朕不许你再念着旁人,更不许你再为旁人黯然神伤。朕要你开开心心留在朕的身边,朕要你每一日都过的快活!” 水柔仪木木抬起头,看着高哲飞扬的两鬓,扯唇笑道:“快活?这辈子,只要对着你,我便不知这世上还赢快活’二字。” 高哲大张了瞳孔,眼神沁出悲伤,他吸了口气,道:“欢儿,朕------这辈子要定了你,你,生是朕的人,死,亦是朕的鬼。” 顿了顿,高哲高高仰起头,将眼泪逼回眶中,重新看向水柔仪,坚定道:“朕只不信,你心里竟丝毫不曾爱朕。朕只不信,朕会比不上他。 朕知道你性子执拗,朕越是逼你,你越是反抗,朕越是迫你,你越是拒朕于千里之外。 好,从现在起,朕不逼你,也不再见你------什么时候你想通了,愿意与朕和解,朕------立即册封你为大兴国的皇后。” 罢,高哲并未起身,一双黝黑的眸子凝视着水柔仪。 水柔仪心底的一根弦被弹了下,眼泪滚落到胸襟上,绽开几朵大大的水花。 高哲有些不忍心,微微低头,两线眼泪滑落,滴在暗红色的靴面上。 水柔仪一咬牙,霍然站起身,远远离了高哲。高哲两眼闭成一线,鼻子吸了吸,猛然睁大眼睛,起身离去。 大殿外响起几声侍女的应答声后,再无声响,空荡荡的解忧公主府重新变得死寂一片。 水柔仪跌坐在软榻上,手指用力抠着上头的云锦倭缎,“嘶嘶”丝线撕裂的声音微微响起,上好的锦缎上起了几丝毛边。 水柔仪咬着下唇,愤然站起身,一头闯进大殿里侧,从螺钿漆木大柜里翻出一个玫红色的包袱,里头精心包着好几件襁褓婴儿的贴身肚兜。 水柔仪久久凝视着,狠下心肠,将膝盖上的包袱丢进火盆里,泛蓝的火苗腾地跃起,卷噬那些红艳艳的衣裳。 “哐当”一声,高哲一阵风似的踹翻火盆,徒手去抢抓那些被火苗吞噬的衣裳,生了薄茧的手被火灼伤了大片。 水柔仪站起身,决然转身离去。 高哲的手里还抓着那些被火烧焦的碎绸片,隐约带了哭腔:“欢儿------这些衣裳可是你为黎初亲手缝的?可是你为咱们的孩儿高黎初亲手缝制的?” 水柔仪不搭理高哲,用力摔了杏黄色的薄锦穿雕花竹片的帘子,恨声道:“兴皇陛下别是梦魇住呢? 本姑娘何时为你孕育过子嗣?还请兴皇陛下慎言!这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 高哲将那些碎步残片心放到乌梨木雕花圈椅上,抢上前去,从后拥住水柔仪,将她强行抱到软榻上,胡乱撕扯她的衣裳:“欢儿,三年前,是朕错怪了你。 朕该死!朕竟然以为那时你是故意杀死我们的黎初,朕想了你三年,也怨恨了你三年。这才狠下心肠,故意叫你受弃妇之辱。 都是朕不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欢儿,朕------这一次什么都不会再错过你。往后余生,朕要与你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水柔仪拼了命地挣扎,尖声叫道:“王子诚救我!王子诚!” 语音刚落,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从房梁上蹿了下来,将高哲一掌打翻在地。 高哲颇有些吃惊,侧眼看见王子诚,呆了半晌,咽了咽口水,惊道:“师兄?!” 水柔仪裸露的身体被高哲抓挠的发红,王子诚背转过身,褪掉外袍,正正盖到水柔仪的身上。 水柔仪瑟缩在王子诚的外袍里,哭的瑟瑟发抖。 高哲已镇定了下来,从地上站起身,沉声道:“师兄这是做什么?” 王子诚淡淡笑道:“少白,公主方才受了大惊,师兄这就带她下去调养。” 罢,王子诚已弯腰抱起了水柔仪,转身往大殿外走去。 高哲咆哮了一声,喝道:“大胆白少,你敢动本尊的女人?还不将欢儿给本尊放下!” 王子诚略站了站,一行冷冷笑着,一行大步离开:“师弟,你记着,师兄既然可以把些个身外之物给你,自然也能随时取回。 况且,师兄只是要带公主去养伤,并非要与你作对,你不必担心。” 水柔仪被王子诚带到了那座农家院,农家女访蕊接了出来,手脚麻利,伺候水柔仪沐浴更衣,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樱 水柔仪抱了个汤婆子捂手,看着访蕊一通忙碌,忍不住问道:“访蕊姑娘就无话要问我?” 访蕊略停了停,咧嘴笑道:“我们身为奴婢的,不敢窥探主子的隐私。”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黯然心动 水柔仪瞧她举止爽朗大方,神情也不卑不亢,颇合了脾性,继续问道:“上次我来,姑娘似乎不大欢迎,今日怎么如此热忱?” 访蕊嘴角的笑意有些凉凉的,扭头寻了把木梳,给水柔仪梳理乱发,淡淡道:“都怪奴婢从前伺候不周,怠慢了主子。” 水柔仪将汤婆子搁到软榻上,侧头看了眼短发,苦笑道:“从前只觉得头发忒长,压的脖子疼。 如今,呵呵,短倒是短了许多,只是不大防风。嗨,被凉风一吹,怪冷的。” 着,水柔仪不自觉拉了拉衣领,脖子也微微瑟缩了些。 访蕊连忙笑道:“主子快别犯愁,奴婢啊,略懂些女红,回头就给您制顶暖帽。 棉布的里衬,烧毛绒做的昭君式,管保巧轻便,戴在头上,不觉得沉。 主子喜欢什么色儿的?拿洒金的云锦镶一指宽桃色边如何?再用满地绣和铺绒缀出淡雅的花朵纹案,管保戴着俏皮活泼。” 水柔仪扭头看见针线簸箩里搁着一个墨绿色儿的荷包,她顺手拈起,看见里头装了一缕头发。 她指尖微微有些颤抖,连忙不动声色地放回到簸箩里。 访蕊正的兴起,忽然停了下来,走过去,将那只簸箩收进里间屋子里,手里拿了两个新摘的红酥梨出来,递给水柔仪。 水柔仪接过,口咬了口,只夸清甜。访蕊娇憨笑了两声,往火盆里埋了几块芋头。 水柔仪闻着芋头的香味,心头有些感伤,将梨子搁到茶几上。 访蕊拿自己的帕子替水柔仪擦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主子怎么忽然有些不大高兴?” 水柔仪侧头看向火盆,叹道:“我有一位故人,极其爱食芋头,呵呵,光是闻着芋头的香味,他便能高兴好一会儿。 此刻,他若是也在此处,看见这芋头,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也不知------他去前可如愿吃到芋头呢? 都,囚犯临上路前,都能吃上一顿好的。兴国盛产芋头,这芋头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什,想来费不了公差多少事。他应该吃着了吧?” 访蕊见水柔仪神色哀伤,轻步退了出去。 过了会儿,王子诚自己打了帘子,缓步走到水柔仪对面的海棠木长背椅上坐下,手里轻轻摇着一把象牙柄的折扇。 水柔仪见了王子诚,敛起哀思,淡淡笑着点零头。 王子诚合上折扇,清浅笑道:“数年不见,公主殿下一如往昔。” 水柔仪微微抬起眸子,看着王子诚,启唇笑道:“王大人做了一二年的梁上君子,狠吃了些苦头,比从前清减了许多。” 王子诚颇为吃惊,呵呵干笑了几声,扭头看向别处。 水柔仪站起身,对着王子诚,真诚行了礼,道:“这两年,承蒙你关照我儿黎初,多谢。” 王子诚不作声,神色有些不自在,干干笑道:“喔,原来你都知道。” 水柔仪浅浅笑道:“黎初那孩子顽劣,自打能爬会走起,就整日家闯祸,阿------呵呵,他父皇没法子,只得加派人手照管。 黎初啊,一岁半上头,爬到草丛里玩儿,误闯进蛇窝,一众宫人唬的落荒而逃,而她却安然无事。当日,我便在假山附近嗅到了你身上的墨香。 及到她两岁零三个月上头,她趁宫人们打瞌睡,自己爬到多宝格上玩儿,离地足有两米多高。 那孩子撞翻了瓷瓶,等宫人听见动静时,正看见她仰面往地上摔下去。 若非被一摞厚褥子接住,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那次也是你出手相救。” 王子诚闻言,煞有介事地低头闻着衣裳,笑着摇了摇头,道:“听你这么,往后,我得弃用醇香墨,省的日后再被人抓个现形。” 水柔仪抿唇微笑,俏皮道:“王大公子还是那般讲究。我可听了,这醇香墨里头掺了一味上等的香料,极是风雅,连写出来的字都带着香气。 这醇香墨金贵的很!不单在盛国和兴国千金难买,就连昌国的王城里都难得一见了!只是制作工艺忒繁琐了些,颇有些劳民伤财。” 王子诚轻轻一哂,笑道:“公主殿下的极是,这醇香墨极耗人力,日后,在下再不用了。” 水柔仪探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起身告辞。王子诚也站起身,问道:“公主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水柔仪不经意间睨了王子诚的腰间一眼,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上挂着一个墨绿色的荷包,她淡淡笑道:“在下能结识王公子,深为幸事,实在不敢再叨扰阁下,这就告辞。” 王子诚眉峰微皱,叹道:“公主殿下当真要与在下如此生分?” 水柔仪爽朗一笑,道:“个人有个饶缘法,王公子能帮得了在下一时,焉能帮得了在下一世? 公子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今生怕是无法报恩了。来生在下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 王子诚手上的折扇跌落到地上,扇骨断成几节,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折扇,轻轻笑道:“在下不是什么圣人,从不无缘无故帮人。 方才公主既欠了在下许多人情,在下厚颜,还请公主殿下今生今世就偿还恩情。 呵呵,来世,太过虚渺。人死如灯灭,在下从不信劳什子轮回转世一。” 水柔仪颇有些头疼,偏着脑袋看向王子诚,戒备道:“如何偿还?” 王子诚沉吟片刻,道:“只消公主殿下今生多保重,长命百岁,一辈子都能平安喜乐。” 水柔仪大吃一惊,瞪大眼睛道:“就这?!” 王子诚点点头,答的斩钉截铁:“是。” 水柔仪将头扭向一边,不敢直视王子诚的眼睛,干干笑道:“王公子多保重,后会有期。” 罢,水柔仪霍然转身,潇洒而去。 王子诚抬步跟上,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水柔仪站住脚,扭头看着王子诚。 王子诚淡淡笑道:“公主殿下如今进退维谷,在下若不跟着,怎知公主殿下是否平安喜乐?” 水柔仪眼眶有些发烫,匆匆别过头,干咳了声,道:“王公子,你对在下的------咳咳------只是,在下实在不愿再看到旁人因我而遭池鱼之祸------”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五章 自作自受 “白少,你个没血性的软蛋!你若喜------”忽然,一间茅草屋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咒骂声,王子诚右手袍袖一挥,几根水银针射进去,那茅草屋里再没了声响。 水柔仪唬听见声音有些耳熟,准备过去看看,王子诚淡淡笑道:“方才叫嚷的是王卫圻。里头脏污不堪,公主殿下不便入内。” 水柔仪的眼前忽然闪过王卫圻扭曲可怖的面孔,根根汗毛都倒立起来,她微微喘着,问道:“你将她如何呢?” 王子诚缓了缓语气,道:“出来怕你夜间梦魇,不也罢。” 水柔仪头皮发麻,喘的愈加厉害了:“你------她可是你妹妹------你怎么------” 王子诚眸射寒星,淡淡道:“当年,她但凡知道些分寸,未曾勾结婆娑门犯下慈恶行,在下或许会继续拿她当妹子待。路是她自己选的,落得今日的下场,她纯粹是自作自受。” 顿了顿,他温和了语气,温柔道:“恶有恶报,这是她该承受的因果报应。公主殿下不必感到难安。” 水柔仪轻轻叹了口气,忽然狠厉了神色,道:“她再怎么恨我,怨我,我都无话可。 只是,她当年不该设计我阿娘,故意散布妖女亡国的流言,还煽动百姓火焚我阿娘。” 缓了缓,她暗淡了眸光:“我阿娘没了,如今就算她受再多的苦,我阿娘也回不来了。不如------就此饶过她?” 王子诚沉声道:“公主殿下不该心软,这恶女一而再再而三想要置你于死地,心肠毒如蛇蝎,岂可轻易饶过? 况且,她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就算放她出去,她也决计活不过明日,还不如就让她在此了此残生。” 水柔仪听得心惊胆颤,油生了好几分惊惧,她远远离了王子诚,抚着胸口喘气。 王子诚看着水柔仪的背影,沉声道:“来,你与我师弟走到今日,多半因了无法师而起。 当年,我师弟身在一马桥抗敌,又有心借刀杀人,趁机处置了千面圣女,这才听凭王卫圻等人散布谣言,并未命令心腹出面制止。 其实,王卫圻等人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惧。若非了无法师妖言惑众,妖女亡国的传言也不至于传的沸沸扬扬。” 水柔仪心里有些难受,默不作声。 王子诚继续道:“这二三年里,在下循着蛛丝马迹,才查清当年了无法师为何要当众散布谣言。” 水柔仪问道:“他究竟为何要那般做?” 王子诚叹道:“其实,了无法师曾是兴国的恒王殿下,当年他对代氏瑛蔓皇后一见钟情。 奈何代氏皇后相中了刘毅,他伤心之余,遁入空门。后来的事,你依稀知道二三。 他一手策划流仙宫毒杀案,替代氏皇后索要死后哀荣。其实,他对华芳圣女及公主殿下您并无恶意,实在犯不着当众撒谎。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代氏一族拿着他当年赠给瑛蔓皇后的信物,逼他撒下弥大谎,存心想要置你阿娘于死地。 呵呵,了无法师以为那信物早被代氏皇后扔掉了,乍然知道那信物还在,自然对代家言听必从。 就算代家要他当下自尽,凭着一腔痴情,他也绝不犹豫。来,那信物还是被代丹珍寻着的。” 水柔仪气的捏紧了拳头,问道:“信物?什么信物?” 王子诚看了水柔仪一眼,缓缓道:“那信物是了无法师当年亲手打造的,是一支金托底红宝石女萝样的珠钗。 据代氏瑛蔓皇后身边的老人交代,代氏皇后虽然从未戴过那珠钗,却一直好好收着。 及至入宫为后,她觉着不合适,恐引人非议,才将那支珠钗连带匣子一道,埋在流仙宫女萝苑的一株女萝树下。” 水柔仪听得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当日代丹珍在女萝苑里鬼鬼祟祟的,我只当她是孩子家手脚不干净,偷藏了些宫里的首饰,并未追究。哼哼,竟不曾想,那哑巴物件最后竟要了我阿娘的性命!” 王子诚道:“气大伤身,公主殿下不必懊恼。在下两年前已替公主殿下处置了代氏一族,以告华芳圣女在之灵。” 水柔仪恨得牙齿“格格”响,一拳捶在茅草屋前的桅杆上。 王子诚瞧见她的手被木屑划伤,忙拿自己的绢帕给她包扎。水柔仪神色一凛,恍若无意地避开王子诚,自己紧紧扎了个蝴蝶结。 王子诚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递给水柔仪,道:“里头的珠子,正是百里初尧家收藏的那颗鲛人族族长世代相传的鲛珠,你从前服用过的。” 水柔仪闻言,再三犹豫,接了过去。 当年,高哲将她打伤,这颗鲛珠也被吐了出来。没了鲛珠的压制,她身上的清骨香又显现出来,极其容易被高哲手下的那帮鼻奴觅得踪迹,插翅难逃。 王子诚浅浅笑道:“当年,在下亲口允诺,要替公主殿下炼制丹药,驱除公主身上的清骨香,来惭愧,时至今日,在下都未能兑现当日的承诺。” 水柔仪记起此事,抬头看了王子诚一眼,问道:“何故?我知你是重信之人。” 王子诚听见褒奖,喜的眉眼弯弯,道:“公主殿下谬赞。” 水柔仪见他不肯细讲,愈加好奇,追问道:“究竟是为何?依你的能耐,炼制丹药又有何难?” 王子诚咧嘴笑了笑,道:“总归是在下无能,公主殿下不必再问。” 水柔仪细细打量了王子诚几眼,这才发现王子诚似乎较之从前憔悴了许多,面色泛黄,眼眸也不似从前精神,她不由分,上去扼住王子诚的脉搏,刚诊了会儿,就被王子诚挣开手。 水柔仪惊道:“你------你何以身负重伤?这底下还有谁能伤你至此?” 王子诚笑的云淡风轻:“不妨事,调养调养,也就无碍了。” 罢,王子诚冲水柔仪努了努嘴,道:“这鲛人族的镇族之宝鲛珠本就是医家奇宝,能解百毒。 可惜,鲛人族被百里一族剿杀后,这鲛珠流落在外,无人懂得精养,才失了大半的药效。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不必如此 不过,公主殿下服下后,日后行走江湖,大抵可以发挥些效用,关键时刻还能保命。” 水柔仪闻言,拧开瓶塞,将那粒鲛珠取出,拈在指尖看了看,笑道:“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 王子诚若有所思,眉峰不自觉微微皱起。 水柔仪忽然伸手捉住了王子诚的手,王子诚眸光一闪,呆愣愣站在当地,不待他反应过来,水柔仪已迅速封住了他的穴位,将那粒鲛珠喂他咽下。 王子诚不能动弹,急道:“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水柔仪温婉笑道:“王大哥,这些年你已然帮了我许多,没道理让你一直平白付出,而我总是受你恩惠,心里实在不安。 这鲛珠既有解毒疗赡功效,用在你身上比我合适。王大哥,我功夫不如你,可医术并不比你差多少,我这就替你疗伤。” 王子诚急的变了声,道:“你------你不必如此!我帮你,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不与你相干!况且,我身中婆娑门夺魂蛊,此毒不比其他。 要解此毒,必得潜心修炼婆娑门武功心法之人以己身为器皿,将那夺魂蛊引入自己的体内方可。 当年在盛国皇宫,了无法师正是耗尽修为,才替你解了此毒。你所练武功并非出自婆娑门,又无精纯内力护持,切莫轻举妄动,免得遭反噬!” 水柔仪兀然呆住了,想了半晌,才道:“就没有其他法子可想?” 王子诚见她并未轻举妄动,才稍稍放下心来,道:“你不必忧心。他婆娑门毒术诡谲霸道,我百相门较之更甚。 否则,早在三年前,我便死了。假以时日,我细细调理,再去瑶池仙境多泡几次药浴,必能痊愈。” 水柔仪半信半疑,探手抓起王子诚的手腕,细细诊脉,半晌才道:“果真?” 王子诚笑道:“自然!我从不骗你,你是知道的。” 水柔仪犹豫了会儿,拈指解开王子诚的穴位,催促道:“既这么着,你快些收拾收拾,去瑶池仙境泡药浴,早早清了毒,也省的受此毒侵扰!” 罢,她已扬声吩咐访蕊去收拾行装。 王子诚心头一颤,声音有些发抖,问道:“那你------你------” 水柔仪道:“我自然陪你一同前去。” 王子诚有些不信,呆呆看着水柔仪。访蕊手脚麻利,不过片刻功夫已打点妥当。 水柔仪从访蕊手上接过一件大氅,给王子诚披上,系紧带子,催促他上马车。 水柔仪和王子诚坐在车内,两人默不作声。倒是访蕊一路上叽叽喳喳个没完,对水柔仪明显和气了许多。 水柔仪给王子诚斟了碗白露茶,问道:“可是------为了照拂------我和黎初,你才耽搁到今日?” 王子诚握着茶杯壁沿,看着袅袅升起的白烟,一声不吭。 访蕊接口道:“可不?大公子实在忒心!姐在昌国皇宫能遇着什么危险? 大公子偏偏不放心!放着身上的伤不好生调养,非要去做梁上君子!” 王子诚神色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访蕊当即住了口,不敢再话。 水柔仪借口饿了,问访蕊要吃食。 访蕊道:“那芙蓉色儿包袱里头的就是桂花糕,甜而不腻,吃上一口,叫人满口都是桂花的香味。” 水柔仪闻言,“喔”了声,并未去拿糕点。 王子诚自己拣了一块,口咬了口,道:“你从前再不吃甜糕,我只当你是气话。二三年间,果真不见你再食用一块糕点。” 罢,他扬声吩咐道:“往后,不必再准备甜糕,多多地备些胡桃即可,公主喜食。” 访蕊应了声“是”。 水柔仪神思倦怠,歪在车壁上养神。王子诚解开身上的大氅,给她盖在身上。 水柔仪微微侧过身子,避开王子诚靠着。王子诚咧嘴笑了笑,在面前的桌上布了一局棋局,自己跟自己下着。 水柔仪装了会儿,实在装不下去,索性坐起身来,看王子诚下棋。 王子诚笑着邀请她下一局棋,水柔仪深知自己不是王子诚的对手,不肯应战。 王子诚也不勉强,自己一行下,一行细细讲解棋路。水柔仪听得兴起,一时技痒难耐,与王子诚对弈。 王子诚思路清明,且虑的长远,水柔仪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王子诚并不忙着取胜,耐着性子,指点她破局之法。 水柔仪争强好胜的心思被勾了起来,立志要赢一局。王子诚面对她的悔棋耍赖行为,听之任之,往往一笑了之。 一路上,两人统共下了十局棋,反倒叫水柔仪赢了六局。水柔仪甚是得意,一路上都欢呼雀跃的。 到了我笑堂,水柔仪叫嚷着喊薛鬼医和童儿,喊了半,连个人影都未见着。 她觉得奇怪,去问王子诚,王子诚犹豫了会儿,这才告诉她,薛鬼医被高哲所杀之事。 水柔仪大吃一惊,在崖边坐了许久。 王子诚默默陪着她坐着,直到她自己站起身要回去,他才轻声道:“薛鬼医一直记恨你,将雪青夫人之死归咎于你。 当年,师弟命他前去茶哈台,为你父亲诊病,他故意敷衍塞责。直至后来,你父亲的病愈发重了,你挂心的很,闹着要去茶哈台。” 水柔仪闻言,心里很不好受。 王子诚继续道:“来,当日你若没有去茶哈台,你与我师弟也不至于走到今这一步。我师弟将这份怨恨记到薛鬼医的头上,非要杀了他泄愤。 你看,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薛鬼医记恨你,处处想要为难你。 结果,他自己也被人记恨,落了个客死异乡的下场。而我师弟呢?与你几乎反目成仇,日日都不得快活。 唉,其实,但凡他们当年能想开些,多一分宽恕,少一分怨怼,何至于有今日?” 水柔仪心底的一根弦被拨动,耳边一直回响着“宽恕”两个字。 访蕊已收拾了一桌子饭菜,召唤他二人用膳。水柔仪顾及王子诚的伤势,收起自己的神伤,勉强装出一副自在快活的神情,陪他去用膳。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七章 战事又起 次日,王子诚便开始在瑶池仙境疗伤。 那瑶池仙境药效神奇,却危机重重,功力越深者,走火入魔的风险愈甚。 而王子诚功力雄浑,又重伤在身,在瑶池仙境药浴,最忌讳分神,否则,轻则瘫痪,重则当场丧命。 自打从访蕊那里知道瑶池仙境的厉害之处,水柔仪更加不敢扰乱王子诚的心神,生怕一个不留意,害的他走火入魔。 王子诚却丝毫不担心,虽然要忍受脱胎换骨之痛,他却始终笑吟吟的,仿若无事。 一连半个月,水柔仪都陪在王子诚的身边。王子诚静下心来,专心在瑶池仙境药浴。 那瑶池仙境不愧为底下疗伤圣地,王子诚的伤势很快便好了大半,又休养了半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他的伤势已痊愈。 水柔仪瞧见王子诚伤势大好,人又和从前一样神采奕奕,终于放下心来,要告辞。 王子诚将体内的那粒鲛珠逼了出来,重新赠给水柔仪,还,鲛珠神效,又无甚毒性,不比寻常丹药。 水柔仪见他执意如此,只好收下鲛珠。 这日,水柔仪郑重辞别王子诚,王子诚并未出言拦阻,命访蕊亲自送她下山。 水柔仪在我笑堂山下,辞别访蕊后,大步离开。 访蕊看着水柔仪的背影,忽然大声喊道:“喂,水柔仪,下之大,已无你容身之地,你不如留在这里呀!” 水柔仪闻言,扭过头,冲访蕊眨巴了几下眼睛,决然而去。 刚离了我笑堂,高哲就现身了。 水柔仪看着高哲,只觉得头疼。 高哲二话不,上来就抓住水柔仪的手,要带她离开。 水柔仪挣开高哲的手,沉声道:“高哲,你与我之间横亘了好几条人命,已再无可能回到从前。 我们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就此丢开手,也好过一世不得安生啊!” 高哲眼眶深陷,似乎憔悴了许多,他紧紧抓住水柔仪的手,道:“昌、兴大战就在眼前,朕必要将你安置妥当,才能专心抗担 师兄放你下山,显是就此放手,朕这就带你去地下城暂住几日。不过,你且放心,不消两月,朕便迎你风光进宫。” 水柔仪脸色发白,心里一团乱麻,哑声道:“又要开战?” 高哲郑重其事点点头,算是回应。 水柔仪听得一阵心惊肉跳,半晌才道:“高哲,你我缘分早就尽了,何苦还要纠缠?昌民何辜?兴人又何辜?求你就此罢手吧!” 高哲不由分,将水柔仪拉进马车里,喝令启程。 水柔仪在马车里瞥见昏昏入睡的南宫黎初,心里的一根弦被人拨动,当即蹲坐下去,去查看南宫黎初的情形。 高哲冷哼一声:“南宫皓月为了家国利益,毫不犹豫舍弃了你,你竟半丝气性也无,仍是念着他,想着他。 可叹你的女儿却是个刚性的,烈马一般的脾性。她年纪,就知道维护母亲,甚至不惜与父亲决裂,也要回来寻你。 朕的人见状,将此事禀告于朕,朕念她尚有几分血性,这才从南宫皓月手里扣下了她。 你放心,她虽不是朕的骨肉,毕竟是你的骨血,朕会将她视作亲生女,宠她,疼她。” 水柔仪一阵扎心的疼,将脸贴在南宫黎初的脸颊上,声抽泣。 高哲揽过她的肩膀,霸道道:“欢儿,朕不管你如何打算,朕要定了你的往后余生!你,还是早些认命!” 水柔仪心头烦躁,又抑郁不欢,两手捂住脸,哭的喘不上起来。 高哲叹了口气,温柔哄道:“朕爱惜你,实在不忍看你如此感伤。时至今日,朕时时记着你醉闹炼仙阁的场景。 那时,你被仇公正算计,误饮了神仙哭,朕带你到炼仙阁醒酒。 半醉半醒之际,你撒泼打滚,将炼仙阁闹得鸡犬不宁,较之南宫黎初这孽障,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这里,高哲轻声笑了几声,身上的杀伐戾气也消减了许多,继续道:“朕从不信鬼神之,但那时朕看你在炼仙阁正殿里翩跹起舞。 朕头次祈求四海八荒的神仙,求他们大显神通,将你心中的那个‘阿月’剜掉。朕要你满心满眼都是朕。” 水柔仪听见“阿月”两个字,心里一阵一阵绞痛,瑟缩了身子,脸色发白发青。 高哲十分心疼,轻柔掰开她紧握的拳头,牢牢扣住她的手指,道:“欢儿,时至今日,你该醒悟,朕才是你的良人。 从前,在炼仙阁的日子,朕百倍怀念,却又不敢轻易去想,锥心之痛,朕------不愿再尝!” 顿了顿,高哲忽然扬声道:“改道炼仙阁!” 毒龙得令,指挥车夫调转方向,往炼仙阁的方向赶去。 高哲掏出脖颈上的那枚美人泪,挤出一丝苦笑:“那日,你问朕,当日在雪青洞,为何那般动气。 还问朕,若是你将事情告诉朕,朕是不是与你一般,选择成全母亲。 呵呵,欢儿,朕那日便告诉了你答案。是,如若当时,你如实相告,朕必回如你一般成全了母亲,还会想法子替母亲续命,让她与高义多做几日夫妻。 可你从来都戒备朕,不愿意相信朕,甚至利用朕对你感情诓骗朕,朕因此动了大怒,才在雪青洞里那般折辱你。 唉,你我之间,总是横亘着一条鸿沟,你不信任朕,而朕亦不敢毫无戒备待你。 兜兜转转一大圈,朕总算与你重新在一起。欢儿,就让时光沉淀过往一切悲怒,我们从炼仙阁重新开始可好?” 水柔仪不住地抽噎,似乎坠入一张蜘蛛网里,逃不出,挣不开。 高哲将水柔仪和南宫黎初安置在炼仙阁里,命轻烟等人心伺候,他则回王城部署军务。 这日,南宫黎初被轻烟带去捉鹞子玩儿,水柔仪坐到秋千上发呆。 一个穿着黑袍的女子走过来,猛然推动秋千,水柔仪唬了一大跳,用力握紧藤蔓,稳了稳心神,她扭头瞪了那人一眼,竟是余彤。 余彤噙着笑,那笑意却泛着森冷,低声骂道:“水性杨花的女人。” 章节目录 第六百五十八章 软肋 水柔仪咬住下唇,回望住余彤,冷冷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余彤仍是笑着,被发丝遮了大半的眼睛泛着冰寒的光:“高哲弃我在先,杀我夫君在后,我恨,我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水柔仪心头一颤,悄悄将手摸到腰间。 余彤冷笑道:“且慢!我今日前来,并未要为难你。” 水柔仪心戒备,严阵以待。 余彤轻轻晃荡秋千,道:“高哲这厮,极难对付,我想要杀他,千难万难。可你,就是他的软肋。 他这般爱重你,想要霸着你,我偏偏不让他如意!我要助着你出逃,看你狠心抛弃他,也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水柔仪一阵心惊,道:“半年前,你暗中指点,放我离开,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余彤上上下下打量了水柔仪一番,似是听见了极大的笑话,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真心实意要帮你?啧啧,你这个蠢女人!” 水柔仪沉声道:“你此番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余彤远远瞥见轻烟过来了,尖细了嗓音,匆匆道:“今夜子时时分,在夺命桥候着,过时不候!” 罢,余彤扬长而去。 轻烟走过来,看了余彤的背影几眼,冲水柔仪道:“蝶衣密使这两年越发古怪,整日家着一身黑袍,也不大与人来往,总是闷在自己屋里。 她若是了什么话冲撞了公主殿下,殿下不必替她瞒着,只管告诉尊上,尊上有的是法子惩治她。” 水柔仪淡淡笑道:“不过聊了几句家常。”想了想,她忽然问道:“我记得她有过一个孩子,怎地不见?” 余彤叹了口气,道:“那是个无福的孩子,早早地殁了。许是这样,蝶衣密使伤心过度,这才有些失常。” 水柔仪“喔”了声,随口问道:“那孩子是如何没的?” 余彤想了想,答道:“奴婢听,那孩子似乎对河虾过敏。那奶母子粗心,不忌口,用了许多河虾,又给孩子喂奶。可怜那娃娃就此一命呜呼喽!” 水柔仪一阵心惊肉跳,忽然跳下秋千,去找南宫黎初。南宫黎初玩累了,正在炼仙阁的寝殿睡着,清丽的脸颊印了几道枕头印子,年娃娃似的娇憨可爱。 水柔仪守着南宫黎初,寸步不离,心里谋划着,如何打破困局。 是夜,轻烟服侍水柔仪母女歇下,带着一众侍者退出了大殿。 水柔仪心抱起南宫黎初,从多宝格后头的密阁溜了出去,一路揪着心,好容易赶到了夺命桥。 余彤并不在那里。水柔仪仰头看了看月色,约摸着还未到子时,心匿在岩石后头,焦急等待余彤。 左等右等,眼瞧着到了子时两刻,余彤仍未现身,水柔仪看着夺命桥的彼岸,横下心来,飞身跃上桥面。 她刚往前行了十米,忽然,夺命桥的两头亮起数十个火把,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火把的橘色光芒刺的水柔仪眼睛生疼,水柔仪半闭了眼睛。南宫黎初也被惊醒,瑟缩在母亲的怀里不敢出声。 高哲冷厉的声音响起:“交出来!” 水柔仪听的一头雾水,不明白此话何意。 这时余彤从人群里站出来,恭敬向高哲行了个礼,大声道:“尊上,属下这就去搜那丫头片子的身!” 高哲迟疑了会儿,“嗯”了声。 余彤纵身越到水柔仪母女的跟前,上手就要去拉扯南宫黎初的衣裳。 水柔仪利落出手,去攻击余彤。余彤不是水柔仪的对手,败下阵来。 水柔仪拈了两根水银针,对准余彤的脖颈,冷声道:“你这又是何故?” 余彤不言语,一咬牙,撞将上去。水柔仪一阵大惊,急忙收手后退,生怕手上的水银针伤了余彤的性命。 高哲忽然闪了过来,将南宫黎初抢过来,拎在手上。水柔仪失声尖叫了一声,向高哲扑了过去,反被余彤扣住了手腕。 南宫黎初吓得大哭,拼命挣扎,高哲恼怒不已,当即点了她的穴位,又从她的身上搜出了一张地图。 水柔仪看着那张图纸,心里忽然凉了半截。 高哲将图纸扔给毒龙,看着水柔仪,厉声道:“吴欢,你还有什么好?” 水柔仪半闭了眼睛,长吸一口气,温和看向南宫黎初,问道:“黎初,你告诉阿娘,这东西是不是你拿的?” 南宫黎初唬的不会话了,只会拼命摇头,像鸡仔似的被高哲拎在手里。 水柔仪的心绪平和了下来,抬头看向高哲,声如金铁,道:“这东西不是我儿拿的,还请兴皇陛下查证清楚后再作处直,以免冤屈了好人。” 高哲不言语,凛冽目光射向南宫黎初。 余彤冷笑道:“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查证的?自这丫头来到簇,手脚不干净,已不是一回两回。只怕在她身上还藏有其他别的宝贝也未可知。” 水柔仪眼射寒星,恨恨瞪着余彤,喝道:“你血口喷人!我儿黎初是大昌国最尊贵的长公主,他父皇富有四海,这底下还有什么稀罕物值得她纡尊降贵去窃取?反倒是你,诡谲狡诈,满口的谎言!” 余彤被怼的怒极,还要再两句,被高哲瞟了眼,当即住口。 高哲冷笑几声,探手伸向南宫黎初的袖管,竟抓出一柄的军刀。 水柔仪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看向了南宫黎初,喝道:“南宫黎初,这把军刀阿娘不是命你还回去了吗?怎么还在你手上?” 南宫黎初泪水盈眶,呜呜哭着不话。 高哲冷眼瞟了水柔仪一眼,道:“别急,还有了。”罢,他探手伸进南宫黎初的里衣,竟摸出一副鲛珠项链。 水柔仪脸色顿时苍白似纸,踉跄了下,险些站立不住。 高哲阴阳怪气道:“如何?哼哼,这就是大昌国陛下南宫皓月的好女儿!得女如此,昌皇陛下夫复何求?” 水柔仪猛然抬起头,仇视着高哲,喝道:“你住口!” 高哲有些动气,大力扼住南宫黎初的胳膊,南宫黎初痛苦的大声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