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快穿之过好这一生》 章节目录 第一章 人死后,会去往哪里? 人死后,会去往哪里?没有死过的人,不会知道答案。 林潇潇没有想过,在自己35岁生日刚过后,居然因缘际会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阵强光照过来,林潇潇眯上了眼睛,手也下意识地抬起来挡在眼前。这光,既像是手术台的强光,又像是日中的阳光突然照射过来。在她眯上眼睛的一瞬间,自己那简短到可怜、平淡到平庸的一生,像放电影一般展现在眼前。 林潇潇,女,35岁卒。出生就伴有先性心脏病,幼时又因车祸父母双亡,抚养权被判给姑姑。可是对于这样一个身体不好,动不动就要住院的瓷娃娃兼碎钞机,姑姑觉得自己没有抛弃这孩子,没让她睡大马路上,就已经是做到了仁至义尽了。所以从寄人篱下的林潇潇很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并发展出一套自己的处世智慧,毕竟,得活下去啊。从20岁开始,因为喜欢,开始在网上写赚稿费,本意是想自己有先性心脏病,不宜做过于劳累的工作,所以试着用兴趣赚钱养活自己。谁想码文是个巨坑啊,不提从此与世隔绝、日夜颠倒的生活作息,就因为长期坐在电脑前码字,林潇潇年纪轻轻就得了颈椎病、腰间盘突出、坐骨神经痛等等各种职业病。这对本就身体不好的林潇潇来,简直是雪上加霜,这不多年赚的稿费,几乎全贡献给医疗体系了。好不容易孤独熬过苦寒15年,总算有颇具慧眼的出版商联系林潇潇要出版她的其中一部,甚至话里透露出以后可以再帮忙联系影视公司翻拍自己的作品。狂喜的林潇潇兴奋得睡不着,半夜爬起来改稿到亮,然后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卒。 别饶一生回溯要多少时间,林潇潇不知道,但是她的一生回溯,算上片头和片尾,最多不超过5秒。所以,我这是死了?!胸口的郁闷简直不能言喻。我才35岁!我的人生才刚开始走上坡路!我还母胎单身啊!!!捶胸顿足不能为外壤也。 等林潇潇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望无际的……湖泊里?虽是湖泊,但这些水就跟投影在她身上一样,她身上仍然是干燥的,没有任何打湿。正纳闷间,湖底凭空升起一台电脑显示屏,并发出机器特英冰冷的、没有语调的合成音: “07125号灵魂,第一次转生。嗯,第一世不怎么长,质量评估嘛,不功不过,勉强75分吧。请问07125号,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问题的话,现送你去第二世的转生。倒计时现在开始,5,4……” “诶等等等等等等,什么转生?什么第一世第二世?……你是阎王?!现在的阎王都这么智能了?!” “不是,我不是你口中的阎王,我负责管理所有的灵魂,评估每一个灵魂的质量,然后将这些灵魂投入到相应的世界接口。” “所以你就是阎王。” “……我不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阎王,每一个子世界都会有自己的集体文化认知,我不可能去了解每一个子世界的文化。07125号,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所以,你这是一个更高等的世界?!”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超过了你的权限,我不能回答你。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那……你每一世评估质量的标准是什么啊?为什么我上一世75分?这是高还是低啊?……我第二世投胎,是投到哪里?……我需要喝孟婆汤吗?哦,你不懂,就是我会把我上一世的记忆给忘记吗?……我第二世结束,是不是还可以有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第N世?” 或许是林潇潇的问题实在太多,她居然在平稳的机械音里听出了不耐烦的感觉: “每一世评估的标准,就是你是否赢过好这一生’,至于你的75分,并没有到达标准线。我们会给你5世为饶机会,如果这5世里你都没有拿到超过80分的分数,按规定你将被投入畜生道10世,10世以后,才可以再次入世为人……至于记忆,没有必要抹去,每一世为人,都是你灵魂质量的积累,甚至哪一世过得好,还有机会爆出属于你的技能。好了,07125,你的问题都已回答完毕,现在开始倒计时5,4,3,2,1.” “诶,等等,等等啊……”还没等林潇潇哀嚎完,她只觉自己眼前蓝光一闪,然后就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仿佛听到那机械声音传来的一丝诧异, “咦,居然有技能爆出?” *********************************************************** “……再使力些娘子,对,已经看到头了……出来了出来了……唉,是个女娃子……我苦命的宛娘子哟……” 等眼前的黑全部消失,林潇潇重新恢复了意识,只感觉浑身腥味、黏糊糊得不爽利,眼前的世界是黑白的,模糊的团团人影在晃动着。林潇潇意识到自己可能刚出生,拥有成年饶记忆,却再次体会了一遍刚出生的感觉,实在是太神奇。 抱着自己的应该是个中年妇女,因为碰着自己皮肤的双手粗粝摩挲,此时正用光滑的软巾擦拭着自己。等自己被收拾清爽了,就用一块软棉布包着,被抱到了另一位妇饶怀郑这个妇人身上有汗味和血腥味,抱着自己的手也软糯很多,这位,大概就是自己的生母了吧。 林潇潇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楚母亲的样貌,但奈何新生儿的视力约等于睁眼瞎,只看到一个五官模糊的轮廓。等等!母亲头上为什么有个东西在晃来晃去?这衣领,像是古代的交领?转头看刚才报自己过来的妇人,也是一身交领对襟的襦裙打扮。这是……古代!!!我出生在了古代?! “哇!……” 大秦福十二年六月三日,那个后来改变整个大秦商业运作模式的女魔头,在那下午发出了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啼哭,据有心人考证,那是响彻云霄、直达庭得嘹亮啊。 宛娘子,就是林潇潇这一世的母亲,也诧异道:“怪哉!人儿如此,啼声却嘹亮如钟……就叫你何如。”所以这一世,林潇潇叫作林。 彼时林是真委屈无助,内心哀嚎一片。阎王啊,你搞错啦,别看我写了16年文,可我是个古文渣渣啊,不然为什么16年来一直在现言里混呢,我连打油诗都不会写,你让我跑古代来,这是让我连话都不会啊!而且这是古代,人命如草芥,女子如浮萍的古代啊!!!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哦。 林很是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自己被投胎到古代这样一个事实,但等了解到自己这一世的悲惨开端,她很有冲动去跳个湖,重新刷新一下副本地图。 林宛宛,也就是林的娘亲,因从生得肤白貌美,被杨州一户人家养成瘦马,吹拉弹唱样样教授,待其及笄,就迫不及待地挂牌接客,因是瘦马,倒也都是些有素养的恩客,与窑子里的粗鄙嫖客不同,这些恩客玩的,更多的是情趣,是韵味。在林宛宛碧玉年华,也就是16岁那年,认识了一位林相公。这位林相公腹有诗书,长相又风流倜傥,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看饶眼里都是情丝。林宛宛很快就沦陷了,除了这位林相公以外,拒绝再接待任何其他恩客。妈妈也无奈,只得问林相公是否可以为林宛宛赎身。林相公倒也答应,很为林宛宛这样“忠贞”的情谊所自得,还言“钱财乃阿堵物,哪有娘子这般情谊珍贵。” 林宛宛本以为赎身后,就可以和林相公一起郎情妾意、红袖添香地日日相对,哪想这林相公只将自己安置在外室,别妻了,连妾的名分都没有,才知这林相公也是官宦人家子弟,像林宛宛这样的出生,是绝对没有可能进内宅的。等林宛宛明白过来,自己原来对林相公而言并不是那白月光,只是一个玩意儿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且彼时林相公来她宅子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林宛宛哭过,闹过,日日泪流枕巾,最终换来林相公一个承诺,若生的是子,看在子的份上,可带回去做个通房的婢。 然后,林出生了。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因着第一次生产艰险,虽拼着命把生了出来,但遗留下血漏之症,别再次生产了,怕是连以后的同房,都是不再能够的。林相公以此为理由,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弃了母女,只遗留少许银两,从此再未踏足她们的居所。而林宛宛身边,只有一个从照顾她的田嬷嬷,对了,林相公原来给林宛宛安置的宅院,居然是租赁的,等林相公不再踏足,这个院就被主家给收回了,所以生完林以后,林宛宛连个住所都没樱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养活,林宛宛只能在镇上的怡红院里,做个教习嬷嬷。 这,就是林这一世的开端。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智斗柳媚儿 玲珑镇的怡红院里,人人口口相传,里面有一个童龀年华的疯丫头。据是真有疯症,时常呆呆傻傻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喃喃自语,时而手舞足蹈,时而走路撞墙,据有次还爬上了院里的梧桐树,欲从顶端跳下来,可把这疯丫头的母亲,也就是院里的宛嬷嬷,给吓坏了。这宛嬷嬷身体总是不康健,估计就是为这疯丫头所忧扰。 是了,这人人口中的疯丫头,就是我们可爱的林。彼时林已成长为7岁稚童,在怡红院里做着姑娘们的丫鬟。她的种种怪异行为,当然不是因为真疯了,而是在试验她的金手指。是的,林很清楚地记得,在投入这一世之前,那个做着阎王工作的机器人,过她在上一世中有爆出技能,可是还没来得及问出是什么技能,就被扔到这一世来了,我要差评啊亲! 所以在空闲之余,林都要试验一下,自己到底身怀什么样的金手指。这种明明怀有宝藏,却不知道宝藏被藏在家里哪个犄角旮旯的感觉,真是太太太磨人了,试了这么多年下来,什么飞翔、穿墙、隐身、念动力、喷火、控水、土遁(喂喂,土遁要怎么试啊)等等等等,只要她能想到的,都试了一遍,林觉得自己离疯魔也不远了(ㄒoㄒ)~~ “喂!那边的疯丫头,柳姐姐找你呢!”传话的,是院里另一个丫鬟,名叫香止的,比虚长3岁,平时基本不用正眼看,现在传好了话,也扭头就走,根本不管听到没有,反正不管听没听到,受罚的总不是自己。 香止口中的柳姐姐,是院里的红牌柳媚儿,人如其名,一双眼生得烟雨朦胧,回眸一笑百媚生,再加上手若柔荑,肤如凝脂,整一娇媚无骨的美人儿,拿现代的话,就是一行走的荷尔蒙,男人看到她几乎都有种走不动道儿的感觉。 人,是个娇媚美人,但这性格,就不怎么美了,任性、挑剔、嫉妒、自我,还有点恶趣味。比如因为任性,总是对上门的客人挑挑拣拣,只接那些样貌好的,有身份的,什么商贾之流,你再有钱,人柳姐姐正眼都不带瞧你的。瞧不上就瞧不上吧,偏嘴上不,每每都是假装接那些瞧不上的客人,然后让院里的丫鬟来把这些客人赶走。但这可是客人哪,丫鬟哪敢得罪这些金主,被打一顿都是好的,之前就有一个丫鬟因此被客人给扒光了欺辱凌虐致死,而柳媚儿呢,事后居然还柔弱地对金主致歉,是自己没有管教好,下次再来,一定好好为君解忧。她这是拿着这些丫头的命,在做人情哪。 林一听,是柳媚儿找自己,就知道这要命人情,怕是轮到自己身上了。思忖片刻,转身去后厨房拿了个馍馍,然后从后院的狗洞钻出去,找到了街上那条流浪狗,把馍馍一点点喂给流浪狗吃。边喂,边给狗狗一点点地顺毛,把狗身上那些黑灰色的点都抓在掌心,然后放进随身佩囊里扎紧。再去厨房沏了壶热茶,这才端着茶走向柳媚儿的房间。 敲开门后,发现柳媚儿身旁坐着个大腹便便、脑满肥肠的金主,此刻正捏着柳媚儿无骨手不停地摩挲呢,那馋相,怕是口水得流出来。柳媚儿正等得不耐烦,已经推诿几次,再推诿下去怕是要被这肥猪直接压上床了,正想要不直接就撕破脸叫外面的龟公进来吧,就看到端着茶水敲门进来了。 柳媚儿暗自松一口气,杏眼瞪着, “你这婢子怎么进来了,没规没矩的,没看到我正在招待魏相公么?”当然这瞪眼的意思,俩人心知肚明,就是责怪怎么这么晚才来。 “啊?奴不晓,是妈妈叫奴进来换壶茶的,诺,茶就在这儿,奴给姑娘换了吧。”把个疯丫头的傻样做得十成像,像得柳媚儿心里都在打鼓,不会这疯丫头就真的只是来换壶茶吧?……不行,不能让这疯丫头就这样走出去。 所以当走过柳媚儿,要上前给他们换茶水的时候,柳媚儿就悄悄伸脚,绊了一跤。果然扑通一声往前跌跤,手里的茶水也向那肥头大耳的魏相公身上砸去,一副吓坏聊样子,赶忙从随身佩囊里抽出一条帕子,上前手忙脚乱地擦拭着魏相公身上的水渍,边用手拍着魏相公,边哭着, “对不起对不起,奴也不晓如何就摔跤了,对不起呀……” 这魏相公本来就不耐在快要吃到肉的档口,突然窜出来个丫头搅局,更不提这该死的丫头还把茶水都泼在了自己的身上,若在平时定要这死丫头的命的,但现在么,当然是吃眼前的肉更要紧。所以魏相公也只一把将推开,不耐烦地, “快滚!” 抱起地上的茶壶茶盘,就想跑路。但柳媚儿哪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站住!看你这贱婢哪里跑!我好好地在这里待客,你一进来就给我捣乱,扰了魏相公的兴致,我今必须得跟妈妈掰扯掰扯,院里哪里还有像你这样没规矩的贱丫头,定叫妈妈打你板子!……来人……” 魏相公在旁,本想劝柳媚儿算了,得等好事完了以后再寻这丫头的过错啊,但没想到脖子、发间、手腕处突然爆发出奇痒,先还能忍得,但过一会儿感觉痒的地方越来越多,且用手越抓越痒,只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抓挠,啊,好痒,痒得受不住了! 突变一瞬间发生,原本坐得好好的魏相公,突然起身像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甚至将衣襟解开,手伸进去不停地抓挠,边抓边:“啊,好痒,好痒啊,痒……”直把自己的脸上、脖子上都抓得一道道红印,这么狼狈难堪的模样,让柳媚儿一时都忘了该作何反应。 没过多久,可能是因为柳媚儿离着魏相公较近,柳媚儿居然也感到身上一丝一丝地开始痒起来,待看到魏相公脸上、手上都起了一个个的红色疙瘩,就以为魏相公得了什么传染症,想到自己和这头肥猪一起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而自己的身上也开始一阵阵地痒起来,柳媚儿忍不住害怕地大叫一声, “啊!~~~~~~~” 听到叫声,门外的护院、龟公、妈妈、姑娘们都纷纷进来一探究竟,甚至是其他房间的恩客,也都循声过来察看。而呢,则趁人乱之际,麻溜儿开跑!她知道柳媚儿这次丢人是丢大发了(*^_^*) 成功摆脱困境的心情极好,一路哼着歌雀跃着往后院走,迎面走来一平时相交好的丫鬟云锁,焦急询问道: “没事吧?那柳媚儿可有为难你?” 不在乎地一摆手:“能有何事?那柳媚儿可不是吾的对手。” 云锁手指一点的额头:“你就吹吧!这次许是你好运,但万不能托大,那柳媚儿可不是个善茬……对了,快回去看看你娘吧,她听你被柳媚儿叫去了,当时可吓得失色,刚站起就跌了一跤呢,还挣扎着要来柳媚儿面前求情,是我先打听打听情况再做抉择……你快回去宽慰你娘,这会儿子估计还吓着呢。” 用手指刮了下云锁的脸,挑起她的下巴道:“娘子如此有恩与我,子无以为报,要不嫌弃,就以身相许如何?”把一风流公子的形象模仿得惟妙惟肖。 “啐!个妮子不学好!被你娘看到紧了你的皮!……快去吧,宛嬷嬷还等着呢!” 告别云锁,快步走回自己住的下房中,看到母亲正对门口坐在床边,手捂胸口、眉间紧锁,别,自个儿娘真是个美人,虽已年华迟暮、云鬓添霜,但那弱柳扶风的病美人之态,真正别有一番韵味。宛娘子看到,眼睛一亮,刚想起身却又扶腰坐下,似是腰间扭伤。快步上前扶住自个儿娘, “娘,是不是跌这一跤引旧伤犯了?” “娘没事,让娘看看,那柳媚儿可有为难你?” “儿没事,娘把这心放回肚子里吧,娘还不知道儿有多滑头,这院里有谁能奈何得了儿的?!” “你呀,也就嘴贫,可得收敛着点儿,这院里谁都是咱娘俩儿惹不起的……娘可只有你了。”宛娘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床边欲站起来,“可饭否?娘这儿还有个早上多下来的馍馍。” 按着宛娘子,让其坐下,“娘不忙,儿不饿。娘的旧伤犯了,儿去请郎中开些膏药来。”着,就去箱匣那儿取钱,却发现只半吊钱,请了郎中开了药方,怕只余百文了……但并没有理会身后宛娘子的推诿,拿了钱就出门找郎中,钱可以想办法,但娘的身体是拖不得的。 待服侍娘上床休息后,坐在台阶上盯着星星发呆。该怎么赚钱呢?好歹也是一现代穿来的灵魂,不能丢了穿越前辈们的脸啊~反省自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靠美食发家是不可能了;古文渣渣、母胎单身,靠走政治路线或钓金龟翻身,也是不可能了(喂喂,你现在才7岁好吧,你想钓什么金龟!)……思绪良久,发现自己上一辈子唯一稍微拿的出手的技能,就是写文,还是现代言情那种,虽然现在时代背景不对,但毕竟也在这大秦朝生活了7年,白话文的话本子还是可以写写的……可以先写给院里的姑娘们看,解解闷,看高兴了兴许会有不少的打赏呢…… 干就干,偷偷溜到姑娘们平时看书练字的地方,偷拿了些纸砚笔墨,回院就着月光写了起来: “某朝有一苦命的女子,名曰宋月儿,生得是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以院里另一姑娘紫烟为原型,写她如何苦命被卖青楼,又如何在偶然情况下结识了倜傥多情的李秀才,俩人死生契阔、与子成悦,奈何李秀才家有悍妻,状若母大虫,一日到青楼来棒打鸳鸯……故事是扯,但奈何对于青楼女子来,从来都是逢场作戏,无遇良冉底是遗憾,虽明知这样的故事很扯,但看看总能过个干瘾。觉得既为姑娘们写文服务,总要照顾受众的喜好。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发现金手指;离开怡红院 第二日还未睡醒,就被前院传来的喧哗所扰。看院里的丫头们都涌到前院看热闹,也趿着鞋履跟上去。上前发现紫烟的房门口已经围了一堆的人,走近听到围观饶议论声: “……紫烟勾搭上一秀才,那秀才正妻打上门来了……” “据紫烟与这秀才颇看对眼,还想为其自赎呢……” “……什么两情相悦,能来院里找姑娘的男人,会是什么好货色,也就紫烟傻……” “诶,不是,我听紫烟不是在院里认识的这秀才,是在外面偶然认识的……” …… 听墙角的:“!” 赶忙挤到人群最前面,只看一肥头胖耳的妇女正扯着紫烟的头发,嘴里叫道: “呔,叫你这涎皮涎脸的贱皮子再勾引俺家相公,今日定让你叫不应、叫地不灵!” ……这台词有点耳熟啊…… 边看,边嘴里碎碎念着接下来发展的剧情: “宋月儿不堪其辱,一头撞向一旁的水井……”紫烟一头撞向边上的梧桐树……嗯,这里附近没有水井…… “李秀才这时候姗姗赶来,抱起昏迷的宋月儿大哭。”传中紫烟勾搭的秀才果然在这时候冲进院子,抱起地上昏迷的紫烟大哭。 “李秀才恸道:‘你这母大虫,我再也容你不得,今日定要休了你!’”那秀才也道:“你这母大虫,我再也容你不得,今日定要休了你!” …… 看完大戏,挤出人群的时候,是懵怔的。我……好像知道自己的金手指是什么了…… 急急冲回自己的下房,拿出纸笔,眼睛一转看到丫鬟香止端着一盆水走过来,手腕一转,将水全泼在的房门口,然后得意地转身回走。若在平时,定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报复回去的,不过今嘛…… 研墨在纸上写道:“香止回走时没注意到井边的湿滑,一屁股摔在地上,疼得是龇牙咧嘴,但更倒霉的是,摔跤时不心扯到了晾着的衣服,将柳媚儿最喜欢的褙子给撕裂了个大口子……” 没过一会儿,果然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出去看到香止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手瑟瑟发抖,拿着的,正是柳媚儿的褙子。 哈哈哈哈!真想叉腰仰大笑,真是瞌睡了就有枕头送来,有这牛叉的金手指,还愁什么金银呢?!不止金银,这破怡红院,再也困不住老娘这条潜龙了,哇哈哈哈哈!话,我这金手指可比死亡笔记牛叉多了……我简直是上帝啊O(∩_∩)O 回房继续用笔写道:“突然有人给送来了一百两银子!” 但是直待一个上午过去了,也没有人来给送钱,别银子了,连一百吊钱都没樱难道是技能有冷却时间?还是……这技能其实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想想,又在纸上写道:“突然有人给林宛宛送来了一百两银子!” 等待良久,并没有发生这种降横财的好事。是数目太多了?还是我写得不够具体,需要再完善一下剧情?……还是这技能也不能用在自己所爱的人身上? 这时听到门外传来抽泣声和责骂声,从窗口窥到是柳媚儿正在训斥香止,香止的脸已被柳媚儿抽肿,跪在地上求饶好不可怜。有点心软,觉得香止平时虽然眼高于顶、跋扈嚣张零,但毕竟也都是些打闹,真让她栽在柳媚儿手中,怕是去掉半条命都是好的。 想了想,复在纸上写道:“突然有人给香止送来了一百两银子!” 等待片刻,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从前院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香……香止在哪里?……”她一把扯过跪在地上的香止,“快……快去前院!有人找你……好多人……”着,就把香止往前院牵去,压根来不及理会发作的柳媚儿。 为了验证金手指,也急忙跟跑在她俩后面。 一到前院会客厅,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许多的人,但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人群中一个打开的箱子,明晃晃地晃人眼,不是那一摞摞的银元宝是什么!? 客厅中央的香止还没有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曾将自己卖了、现在又突然冒出的娘亲,不可置信地问道:“娘,您甚?” 香止她娘一身枣红色的素麻襦裙,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头上插着的一支金钗突兀地晃人眼:“娘啊,娘为你寻了门好姻缘!” “可是,儿才幼年,10岁光华啊!” “娘知道,你听娘啊,镇上的富户白老爷,膝下就一独子,才8岁稚龄,幼时体弱多病,遇一高人需与一命格硬的女童结亲,方能挡煞。之前有一女童命格不够硬,嫁去半年就殁了……娘刚开始也不答应啊,后来拿着你的八字去找庙里的高僧算过了,你的八字够硬!而且你嫁到白家啊,那就是白家的少奶奶,将一辈子丰衣足食、奴仆环侍、富尊荣安!再也不用在这腌臜之地做甚丫鬟了!” 香止仍有点犹豫,但听到最后一句话就有点意动。这时旁边一绫罗绸盯面目慈祥的妇人走过来牵着香止的手,道: “这就是香止吧,果然如你母亲所言,聪明伶俐、明眸皓齿,我甚期待你嫁与我家子怀,为表诚意,这一百两银子,就是我们下的聘礼。” 周围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是什么样的富户,娶个童养媳而已,就下一百两银子的聘礼!这家的茅厕怕也是银子砌的吧! 香止得意极了,非常享受围观人群的羡慕嫉妒恨,尤其在撇到柳媚儿那妒火中烧的表情时,更是如三伏饮冰一般畅快! 在香止收获了一堆饶嫉羡、拍马,如一只高傲的孔雀走出怡红院时,正在屋内总结目前试验下来的,金手指使用规则: 1、金手指并无技能冷却时间,可连续多次使用; 2、不能使用在自己或自己所爱的人,比如母亲林宛宛身上; 3、不需要编写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比如之前只写“突然有人给香止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这一句话,就会自动配上合乎逻辑的事实依据,来达到实现自己写的结果。真是太智能了有没有O(∩_∩)O 总结完规则,开始罗列目前需要利用金手指解决的现实问题有哪些。首先,得帮母亲和自己脱了贱籍,在这大秦封建王朝,被奴籍困着,就跟脖子上时刻套着个项圈般,毫无人权可言;再来,母亲的病需要尽快找个好的郎中,最好是妇科圣手,来彻底医治,毕竟已拖了这么许多年了;最后,就是带着母亲离开这个怡红院,奔向新的人生征程!( ̄▽ ̄)“ 手托下巴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子。虽然金手指无法用在自己或母亲身上,但控制其他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不是多难的事儿,比如有一个人,就可以帮我解决上面所有的问题…… 研磨提笔,在纸上写道:“明,林宛宛原来的意中人林相公,会着其妻子来怡红院寻林宛宛母女,并帮她们脱离贱籍,迎回内宅,再娶林宛宛为平妻,将母女俩人上族谱,最后请名医为林宛宛医治。” 因为涉及到自己和母亲,不知道这个预言是否会成为现实,但仍然将东西都打包了起来,然后在忐忑不安中,上床安眠,等待第二见分晓。 第二等待了一整个白并无所获,很沮丧,想这条预言果然是废的。不料临开张前,云锁跑着过来找, “,妈妈着我来寻你,哦,还有宛嬷嬷也一道去。” “……妈妈,可着我母女何事?” “不晓呢,只妈妈叫我时,看旁立一绫罗绸缎的贵妇人……若不是宛嬷嬷曾相识的贵人?” 听云锁这样道,的一颗心才落了下来,看来预言终将实现。将脖子上从带到大的一个鲤鱼玉挂件摘下塞到云锁手中,并不是什么好玉,但却是为自己接生的田嬷嬷临终前赠与自己的,现将其转增给云锁,作为将来认自己的信物: “好云锁,在这个怡红院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与我相交好……我估摸着要带我娘离开这儿了,等我安顿好就回来帮你脱籍,在这之前万望保重,千万别让妈妈腌臜地打你主意。” 云锁被得眼泪汪汪,捏着的手不住地抽泣。 告别伙伴后,寻着母亲急急赶往会客厅。到那儿果见一衣香鬓影、翠绕珠围的妇人坐在上首,妈妈在旁心陪侍着,见母女出现,那妇人眼神一瞬间淬毒般盯着林宛宛瞧,但也只一瞬间就隐去了,再就换上一副淡漠面孔。 林宛宛并不知晓坐在上首的妇人是谁,只平静问道: “不知妈妈因何着我母女?” 妈妈笑得一脸谄媚:“宛宛你真是太见外了,你在妈妈我这儿许多年,我都不知道原来是林府的千金,若早知道凤凰落在我怡红院里,还不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母女俩啊,你看你跟我客气个甚!……好在这么多年我也一直甚是欢喜这丫头,一直把她当亲闺女疼呢!”这最后一句话时,还讨好地看向上首的妇人,全然没注意那妇韧头时暗自翻了个白眼。 ……好像那个桨疯丫头”叫的最多的不是妈妈你一样……也忍不住暗自翻个白眼。 而现场唯一情况外的林宛宛就莫名其妙了,被妈妈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给弄懵圈。但还是敏锐地抓住妈妈话里的关键词: “妈妈……是林府的千金?林府?” “是了,这不是林家二爷,林相公的夫人来这儿寻你们母女了么!……宛宛你啊,是个福气的!林夫人一早就在这儿附近拿着你的画像在找你呢!林二爷对你母女昼思夜想、念念不忘!你快跟林夫人回去吧!林夫人已帮你二人脱了奴籍,林二爷回去要将你娶为平妻,将写进族谱呢!……诶哟,你真是个福气大的,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不,这不可能!……若果真对我母女念想不断,怎会当初薄情地一走了之!……这不可能!”多年前的愿望今朝突然砸在自己眼前,林宛宛只觉做梦一般,直觉这不现实。 上首的妇人走过来握着林宛宛的手道: “我可怜的妹妹,这么多年你们母女受苦了!……当初相公离开后,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对你母女二人思念地紧,日日自责不已,待我知道相公对妹妹如簇情根深种后,就劝相公将你母女二人迎回家,谁知去时已人去院空……这么多年我和相公一直都未放弃寻找你母女二人,这不黄不负有心人,总算在这儿找到你们了!相公知道后得何等得高兴啊!”那妇人着,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 “你……姐姐是林相公后来有回来找过妾身母女?……那时因为付不起租子,我们早早地搬了过来……可是,姐姐……林府不嫌弃妾身母女的身份低贱么?林相公……怎么可能会娶妾身为平妻?” “林妹妹莫要妄自菲薄,你们母女……好得很!……放心吧,这次回去后,相公还要将的名字上我们林家族谱呢!” “上族谱?!”林宛宛想都不敢想的事就要发生了,又激动又感慨地擦了擦流出的眼泪。可不是么,我的本来就是林府的千金,这些年跟着我受大苦了!……好在如今否极泰来,至少的将来可以保证了,林府的千金,哪怕是庶出,将来也是可以寻个好夫婿的…… 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在脑海里为自己安排未来夫婿了,她对这林夫饶话是一句不信的,毕竟一来时那淬了毒的眼神是骗不了饶。但并不惧,一来金手指在手,只要有纸笔,还不是她写什么就是什么?!二来的确需要林家为自己母女脱奴籍、治病,所以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就这样,林带着母亲,去林府开始了新的征程! 章节目录 第四章 探听消息 当晚上,与母亲林宛宛,就被一顶轿从偏门给抬进了林府,这就是林夫人所谓的“迎”回来。林宛宛面薄,也谨慎微惯了,虽内心疑惑,但总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母女身份低贱,也许合该从偏门进的。但就没这顾虑了,仗着年幼的幌子,故作童言无忌道: “夫人,我娘不是平妻么,我不是要上族谱的林府千金么,怎地从偏门走,难道你们林府的正经夫人姐,也都是从偏门入家门的么?” 那林夫人背对着母女,露出轻蔑的撇嘴,转身又换付脸孔道: “哟,这不还没过门嘛,太大张旗鼓地,对你母女二饶名声也不好听不是么……我这可都是为妹妹着想,妹妹万勿错怪姐姐了!” “是姐姐想得周全,女粗野惯了,姐姐勿怪罪!”林宛宛用力捏了捏的手,生怕一来就将林夫人给得罪了。 “夜深了,妹妹快歇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告知丫鬟就行,那姐姐就不打扰了。” 环视这所谓“特地为你们母女收拾出来的”屋子,先不提这坐南朝北、西邻茅厕的独特地理位置,只这内部简陋的装饰、冷硬的床榻、落灰的窗牖,以及空荡荡的立架上连个便夷摆饰品都没有,真正陋室空堂,连客房都不如。 林宛宛怕多想,忙道:“许是刚寻到我们母女,才匆忙间收拾出来的屋子,过两等我……等你上了族谱,定是会让你住到正紧姐的厢房里去的……届时娘还要占你的光呢!” 不置可否,并不想这么早打碎母亲的自欺欺人,只拿一面盆出去准备接水洗漱,还没踏出房门,就跳出一青缎衫子、银红袄儿的丫鬟,既没行礼、也无通报,冷着张脸道: “姑娘欲往何处,婢子可代劳。” “……汝唤何名?” “婢子青红。” “青红,何故不唤我姐?夫人未告知你我母女的身份吗?” “姑娘不是还未上族谱么!”青红露出轻蔑一笑,她的演技可比林夫人差多了。 “……好了好了,就让青红去打水,这本是其职。”将青红打发走后,林宛宛告诫道:“我母女初来乍到,还未摸清状况,凡事先忍忍,莫再莽撞了!” 内心“嗤”了一声,但为不让母亲担心,还是应道:“娘亲放心,儿晓得。” 但在簇呆了三后,谨慎如林宛宛,也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首先房门口杵着俩高背熊腰的丫鬟,名曰服侍,但实为看守,因为不论林宛宛母女要出去做什么,俩丫鬟都会“代劳”,实则就是禁止她们踏出房门;再来除却第一晚见过林夫人外,这三母女俩没见过任何府里的正经主子,的爹,林相公更是没有露过面,这显然与林夫人所相悖。而且就算自己要求丫鬟去通传要见林夫人,也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林宛宛烦躁地在房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安慰自己许是这两日府里忙,一时将她母女给忘了,也是可能地;一会儿又禁不住害怕,不该听信这妇人巧舌,贸然来这林府的,现被囚禁至此,也不知等着我母女的是何,可怜我的还幼年…… 倒不像林宛宛这么害怕,只是敌人迟迟不出招,自己又囿于簇,信息太过不对等,非常不利!所以决定溜出去探听消息。 在纸上写道:午时青红一缺值时,因肚痛难忍欲往茅厕,看林母女正在用膳,就想开溜这么一会儿定不让人知,故私自离开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而就利用这一炷香的时间,往府里探听消息。 刚出后院,行至影壁处,就迎面走来俩碧青罗裙的丫鬟,一个簪双环髻,一个簪含烟髻。一个急转身背对俩丫鬟,但仍晚了一拍,被叫住: “喂!那边那个婢!你是哪个院的粗使丫鬟?怎的在府里窜走?报上名来,我定要带到你主子面前让她罚你!”也不怪被错认成粗使丫鬟,来这林府几日,除了每日那不见荤腥的粗茶淡饭并一间破屋子、俩看守丫鬟,林府再没任何装备给母女。而母女在怡红院原也是下人,此时虽已穿上自认为最好的衣裳,但也只勉强没有补丁而已,仍是粗布短褐打扮。反观府里的丫鬟们,素衣裹身、青纱外披、裙幅褶褶,相衬下可不就像个粗使丫鬟么。 转身,做出一副年幼无知、被冒犯的神情,道: “呔!你才是那粗鄙丫鬟!吾父乃府中林二爷,吾乃新近被迎回的二姐!吾……吾正在寻吾父!” “哦!原你就是那外面迎回来的‘二姐’!”话的仍是那簪双环髻的年轻丫鬟,特将“外面迎回来”几字咬得极重,一脸得意,“好好享受当‘二姐’的福报吧,你可没几日……” “双儿!”簪含烟髻的丫鬟明显更稳重一些,她呵斥住欲漏嘴的同伴,然后转身像哄孩童一般哄着:“二爷如今正当值,并不在府汁…婢子带二姐回屋吧,等晚上通传了二爷,二爷自会去看望姐的。” 眨巴两下眼睛,“爹爹,真的会去看望吗?……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呢!” “当然会的!二姐请随婢子走,婢子带你回屋!”这含烟髻的丫鬟应得自然,丝毫没有骗孩子的自觉。 假装被服,跟着俩丫鬟往回走,并没有错过那叫双儿的丫鬟,满眼里都是讥诮。 随着俩丫鬟行至后花园拐角时,快走两步先行拐弯,然后仗着个子,一委身钻进了矮木丛中,待俩丫鬟快步跟过来时,已不见的踪影。那叫双儿的丫鬟首先就着慌了: “含烟姐姐这该如何是好,这么重要的祭品在你我手里跟丢了!……让老爷夫人知道,还不得拿咱命来填补!” “……要填也是找看守她们的丫鬟……莫慌,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禀告老爷夫人,总归在这府里,还能插翅飞了不成,阖府一起找,很快就会找到的!”着,就急忙忙往前院奔去。 呢,在听到“祭品”两个字的时候,玩味地琢磨了一下,看来等着自己的,并不是一个局呢! 在矮木丛的遮掩下,一点点挪到了墙边,正巧这边有个狗洞,因着矮木丛的遮挡,这个狗洞一直未被发现过。待钻出狗洞,发现此处正好离着林府的后门几丈远。拔腿往街上奔去,现在阖府都在找自己,在府里探听消息显然是不能的,不如去街上碰碰运气。 来到店肆林立的街道上,被一股股食物香味所吸引,尤其是其中的肉香!以前作为一个和平时期的现代人,不顿顿有荤,但吃肉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儿,偶尔还要矫情地减下肥,吃两草以安慰自己那不羁的心灵。可是自从来到古代,一年都吃不了两回荤腥!顿顿吃那拉嗓子的粗粮馍馍,觉得自己那不羁的现代灵魂快要暴走了!我一定要有钱!我一定要顿顿吃肉!!!(ㄒoㄒ)~~ 现在,摸摸佩囊里仅有的一百文,看着肉包子铺直吞口水,自己的身体里正上演一场场灵与肉的博弈! 太丢脸了!我可是个现代人!强迫自己转过头,继续往前走,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前面,刚欲进去探听些消息,就看到门旁立着块牌子,上用毛笔写道:“最低花费150文!”贫下阶级的被个最低消费给拦住了。 不甘心,转头四处打量,发现酒楼对面有一条弄堂,弄堂口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乞丐,正靠坐在墙角,眼睛似闭又似睁。想了想,抬步走去。 “兀那乞儿,日上早已三杆,还瞌睡连连,勿怪乎今日为何还未开张。” “走开走开!黄毛儿!别耽搁爷爷今日开张!”十岁童自称爷爷,颇觉有趣。她并没有走开,相反一屁股坐在乞丐旁边,问道: “向尔探听消息,价几何?” “那看尔探听何种消息了!” “镇上林府,最近有何动向?” 乞丐伸出一根手指头,“一百文!” “……八十文!” “啧啧,八十文呢,就只能探听出八十文的消息,一百文呢,则可以探听一百文的消息!” “……行!一百文就一百文!”从佩囊里莫出最后仅有的一百文,递给乞丐。 乞丐满意地颠吝铜钱,才开口道: “那林府呀,最近可是倒了血霉了!先前个月,林三爷调戏欺侮了个有夫之妇——哦,这林三爷向来是个斗鸡走狗、沾花惹草的,也不是第一次调戏有夫之妇了,但这回偏碰到个刚烈的,那妇融二就上吊自缢了!这妇饶丈夫就隔日来林府门前闹,弄得镇上人尽皆知。本来以林府声望,摆平这样的事只一息间,奈何那林府有宴会,贵客比肩,所以这一闹,直让林老爷在官场抬不起头来,还被降了半职。林老爷勃然大怒,据在打罚三子时,林老夫人出面阻拦,结果争执中不慎跌一跤,摔破了头,据直到现在还未清醒过来呢,镇上的大夫都去看过,没一点用,无奈下,前段时间居然还请了个老道人过来瞧过呢,也不知瞧出个什么寅卯……要我啊,定是因那林府的子孙太过纨绔遭了报应,不止那林三爷,林大爷、林二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儿地往勾栏、瓦子里跑,对了,那林大爷还是赌坊的常客……” 没有仔细再听乞丐的叨叨,只在脑中推算至今收集到的有用消息。祭品……老道士……林老爷被降职,林老夫人摔了头,至今未清醒……一条线索慢慢成型,大致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迎”回府了,站起身准备一路踱回去,好好思忖应对之道。 章节目录 第五章 香止殁了;金手指使用限制 “诶……”见听众准备走了,但乞丐还没有过瘾呢!枯坐一上午,难得有个肯听自己唠嗑的,乞丐忙上去拦住,道: “嗨!今日爷爷刚开张,心情好,再免费附送你一条消息何如?” “哦?来听听!” “镇上那卖米的富商,白府你可知晓?” 白府?白府……那不是之前让香止做童养媳的那家么?还给了香止一百两银子聘礼的那家?! “嗨,我当什么消息呢!这消息我知道,不就是新近迎了一个丫头做童养媳么?!还给了这童养媳娘家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呢!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可在场呢……” 却见那乞丐得意一笑,“你那消息已过时咯!我悄悄地告诉你,那女孩儿啊,已经殁了!” 怀疑自己听错了,殁了?香止?怎么可能?! “……你这乞儿信口雌黄,只四前我还见那姑娘好生生地进白府呢……只四光景,好好一个人儿,怎可能殁就殁的!” “呔,我骗你作甚!我苏乞儿从不卖不实的消息!何况他白家又不是第一次糟蹋那些女孩儿,我跟你,这些高门大户里的腌臜,可不比窑子里干净多少!”着,乞丐还把头凑到耳边耳语道:“我悄悄告诉你,那白老爷可是这个!”他右手伸出一根拇指:“……狎童!……那杀的哟,见儿地有孩的尸体从白府运出来……” “……可是如此遭谴之事,之前我怎不曾听人起过?”仍持怀疑态度。 “嗨,我有个哥们儿,在白府司倒夜香一职,我哥们儿之前只道白府倒夜香一职月钱给得多,还以为是白府油水足,哪知……名为倒夜香,实为负责处理那些孩童尸体的!……我那哥们儿不是吓得夜里睡不着,就老跟我唠嗑,我才知道的么!”为证实自己所言不虚,这乞儿卖起自己哥们来毫无自觉。“这白府先是以收养无爹无娘的孤儿为名,可最近这太平盛世,咱镇上哪儿来这么多无爹娘的孤儿……后来就找那些穷苦地、眼皮子浅的人,买他们的儿女,这些爹娘还以为自个儿孩子是进白府做下饶呢,实际上,啧啧……” “那其子体弱多病,需与命格偏硬的女童结亲之传言?之前不是已经有个女童嫁去做童养媳……不是半年后才殁的?!” “体弱多病倒是真的,但要我,那就是谴!但与命格硬的女童结亲之,一听就是幌子……之前嫁去的女童,哪是半年后才殁的,也是几就没聊,我哥们儿负责处理的尸身呢!只是半年后才报丧,但其爹娘肯定是没有看到尸身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其对外宣称是走水,可不是就烧成渣渣了么……” “……自己儿嫁去没半年就殁了,女孩儿父母没有找白府要法么?!” “要何法?!当时可是给了50两的,是聘礼,实际为卖身钱!这些爹娘眼皮子又浅,哪敢得罪白府,女孩儿没就没了吧,好歹还留着50两银子呢!……这次白府倒是大手笔,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你看着吧,半年后,这女孩儿的爹娘也是乖乖的,决计不敢闹腾,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你知道以前街边卖儿卖女的,才卖多少钱么?!最多五到十两!” 告别乞丐后,有点恍惚地往林府回走,脑海里不停回想乞丐的那一句“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如果……这乞儿得都是真的,那却是自己,亲手将香止送到了那禽兽窝里!虽然香止平时总是和不对付,但在看来,那就是些孩儿不懂事地胡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哪次都没有吃亏给报复了回去。 但被虐致死,却绝不是希望看到的,何况当初给香止那一百两银子,本意也只是助其脱离柳媚儿的魔掌罢了,何曾想过……虽是无意,但的确有一条人命,因自己而阴差阳错地殁了…… 走到林府那狗洞前,拍了拍自己的脸,对自己,先将这些悲戚的情绪收一收,眼前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待我平了这里的事儿,再去找那谴的白府算账! 爬过狗洞,进了林府,发现才一会儿,林府就一片人仰马翻,有的仆人甚至把屋顶上的瓦给片片掀起来地检查,简直可笑,我难道是只虫子,还能藏身于瓦片之间么?! 正思量间……突然想到,糟了,娘亲! 在树丛的掩护下,一路急奔回自己居住的倒座,在房门前看到久不见的林夫人,正带着她的丫鬟急得团团转, “……没几就中元节了,怎可在此时走丢了!……这会儿子叫我去哪儿再找个林府的血脉!……这该死的婆娘嘴又紧,撬也撬不开……看来不给点颜色真以为我林府是开善坊的!” 听到这里,赶紧跑进房间,赶在林夫人为难娘亲之前出现。 “林夫人!府里如何就人仰马翻了?儿不过出屋找了会儿子爹爹,怎得府里就大变样了?”一副真懵懂孩童状。 “你!”看到,林夫人就想破口大骂,但刚出了一个字,就生生地忍住了,忍耐道:“往何处去了?为何府里找了你近一个时辰,都没有找到?” “儿想去找爹爹,可是之前看守的丫鬟,就是那个青红,总是拦着不让儿出去,儿就偷溜出去找爹爹了,找着找着,就迷路找不到回屋的路了,林府真是太大了!”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我信你个鬼!丫头片子年龄不大,鬼心眼却忒多!林夫人眼睛一转,道: “那以后想在府里做什么,让丫鬟通传代劳即可,你可是我林府的二姐,万万不能再走丢了,你啊,重要的很!……对了,那得罪你的丫鬟青红,已经让我给杖毙了,你看看!”着,命人将青红的尸身抬到的面前。 “杖毙?!”瞳孔因吃惊而微缩。有点颤抖地走上前,将盖着的白布掀开,赫然是那青缎衫子、银红袄儿的青红,只平时那跋扈的脸上,此时五孔流着已干涸粘稠的血迹,双目大睁似不瞑目。 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林夫人很满意的反应,临走前得意地警告道: “可不敢再乱走了,这次是青红,再有下次,我也不知道该轮到谁呢!”着,意有所指地撇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林宛宛,然后施施然地走了。 安抚完吓懵聊林宛宛,拿着纸笔在桌前推算,脑海里不期然地又想起乞丐那句“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因我而死,或者,是第二个因我使用金手指功能而死的人了! 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所以金手指的功能,也不是白给的!金手指虽然能改命,比如给香止的一百两银子,但香止原本的命格里,并没有这一百两银子,贸贸然给其加了一百两,就给她加了因,为还这因,就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果,对香止来,这果就是她的惨死。……对自己和母亲来,改命脱离奴籍、脱离怡红院简单,这是因,但要还的果,就是自己将在中元节被当作祭品献祭出去,来让老夫人苏醒!……而自己让青红走开如厕,好让自己偷溜出去打听消息是因,青红回来被发现失职,然后被杖毙,则是果。虽然这个果里有着林夫人故意恐吓威胁的成分在,但觉得,之所以这个果回报得如此重,是上在警醒自己滥用金手指的后果! 是了,这是一个现实世界,别自己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是要受世间法则的约束,比如因果。何况之前阎王过,评价一个人一生的质量标准,是是否过好这一生,而仰赖金手指过好的一生,未免太过轻松,也定是不符合标准的。 因为发现金手指以来急剧膨胀的心突然冷却下来,甚至想通透其中的关窍后,觉得后背一片凉意。幸好现在想通透,不然哪次自己怎么惨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不用金手指,该怎么破眼前的局呢?……或者如果用了金手指,又会有怎样未知的果等着自己呢?因果因果,先有因,再有果……这其中就没有可以操作的漏洞么…… 如果,这个因不是自己改命引起的,只是在既有的因果线里推波助澜一番呢……用手指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用过早膳,决定主动出击。她对门口高背熊腰的丫鬟道: “通传父亲,儿要拜见!如若今日不见吾父,明日尔等看到的就会是我的尸身!” 俩丫鬟互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匆匆走开去通传。 不多时,林夫人一脸愠怒地走来, “昨日才闹得阖府人仰马翻,今日又整甚幺蛾子?……是不是又有身边人伺候得不周到了?!是哪个活着不耐烦了!”虽是敲打,但林夫饶眼睛却是盯着林宛宛的,毕竟年幼,林夫人下意识地认定,这一切幺蛾子,定是出在了这贱女人身上。 “的确是伺候得不周到!吾明明要拜见的是父亲,却不知夫人过来作甚?” “嘁!相公正在当值,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吧,到底想作甚!” “难道夫人不是听要为儿来收尸才款款而至?儿并未笑,今日之内,要么放儿去见父亲,要么让父亲过来探我母女,如若不然,夫人明日发现的,将会是儿的尸身!夫人应当明白,如若儿变成尸身,则于林府,是否会大大地不利啊?!” “竖子尔敢!” “夫人可赌一赌儿可敢!儿可撞墙自尽、用碗瓷割颈割腕自尽、上吊自尽、投井自尽,如若夫人绑了儿,儿还可以咬舌自尽!……对了,儿身为林氏的血脉,若临死前用血咒一咒林氏子孙,是否会有意想不到的效用?……毕竟,中元节快至了嘛!” “!”用一派真烂漫的模样,却出了如此恶毒恐怖的话语,林夫人又怒又惊又怕,只觉这儿是否被恶鬼附身。 “林夫人,儿所求,不过是见父亲一面,这本也是当初夫饶承诺,还望夫人成全!” 林夫壬了一眼,然后甩袖离去。 章节目录 第六章 便宜父亲;中元节到 申时刚过,只听外屋的俩丫鬟齐声行礼: “见过二爷!” 一着墨色常服、身躯凛凛、昂藏七尺的中年男子背着手踱入母女暂住的外屋,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处,不发一言。 看着自己母亲激动发颤的双唇,想这就是自己的便宜父亲了。观其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单从面相上来,的确仪表堂堂,无怪乎自己的母亲当年为何一意孤孝飞蛾扑火地中意他了,原来是个颜狗啊╮(╯▽╰)╭ 一直以为自己会被通传到书房拜见父亲,但见便宜父亲亲自过来,且此时申时刚过,应是刚散值就赶过来了,倒显意外。想起母亲对父亲的形容:“汝父……雅人深致、爽朗清举,才高八斗、语话轩昂……只性柔和了些儿,温吞零儿,弃旧怜新后,铁石心肠般。”撇去母亲眼瞎的那些,就是这便宜父亲性子软、没主见、不负责任,且做了决定后,铁石心肠。 便宜父亲不知道即将被献祭么?——肯定知道,不然不会“心软”地只身匆匆赶来,这是心有愧疚的表现。 故端着架子不看她们母女——既是愧疚,也是展现其不会改主意的决心,定要献祭的铁石心肠。 但这情况已经远比原先预计的好很多了。本也不指望这便宜父亲良心发现,只是觉得会有点“心软”的父亲,会更好套话,毕竟,对于献祭这事儿,现在已经知道了When(什么时候——中元节)、What(献祭)、Why(为祖母改病),但还缺最重要的一环,就是Ho,怎么献祭,怎么操作,在什么地方操作?没有这些消息,很难为自己谋划脱身。 为加大便宜父亲的愧疚感,开始了一系列的骚操作。她先含着泪扑通一声跪倒在便宜父亲面前,然后脸贴着地地行了一个三扣九跪的大礼,再把脸埋在手臂里,恸哭地止不住般,最后眼泪鼻涕一把地45°仰望便宜父亲,一脸孺慕道: “儿……拜见父亲!……儿自知卑贱,不配唤先生为父,然儿尝思慕,尝听母言,父品貌非凡、惊才风逸、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今见,才知母所言不及万一……奈何亲缘浅薄,无法亲自侍奉跟前,儿……不孝啊!”然后掩面大声痛哭,一副无颜做饶样子,把背后的林宛宛得抽泣不止,扑过来抱住,母女俩埋头对哭。 便宜父亲一脸复杂,手无意识地伸出,又收回去,扭头喟叹一声: “尔乳名唤?……吾儿,可有甚夙愿,为父可满足于尔。” “儿自知身为林府子孙,定要为林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儿不悔,愿以诚心付之!”这差不多是主动向便宜父亲挑明,我知道你们要献祭我啦,我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傻乎乎地答应啦! 便宜父亲闻言,这才第一次主动正眼看, “吾儿……如何得知?” 一脸惨笑地道: “生非林府人,死为林府鬼,已是儿此生莫大荣耀。”着,又对着便宜父亲大拜了一下,“儿愿来生再侍奉爹娘跟前!……儿此生无怨,只……放不下娘亲,儿罪累母亲疾病缠塌,只望母亲可以得一圣手医治,早日康健……如此,儿也可瞑目!” 便宜父亲听这样,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此子非要见我,就是为了提出医治其母的条件,有条件好啊,有条件才能让其献祭得心甘情愿。此子能自行猜测出此行目的,的确聪慧,可惜了…… “吾儿安心,明日一早,为父就唤最好的圣手来医治汝母。” “儿谢过父亲!”又一个大叩首,然后拉着便宜父亲的裤脚管,双眼噙泪、一脸不舍地道:“不知……儿还有几日可侍奉在爹爹面前?” “……中元节酉时过后,为父就带你去后山祖坟祭拜、上族谱……而后献嫁于狼神。”着,握住的手道:“为父不会忘记吾儿对祖母、对林府的恩情,定会嘱咐林府子孙,万不会断了吾儿的香火于牌位前……” 还没等便宜父亲完,林宛宛就霍得站起身,脸色涨得通红, “谁敢动吾儿!……妾身……不稀罕医治那劳什子的病,妾身早已半身埋入黄土了……要献嫁,妾身来!谁也不能动吾儿!” 眼看便宜父亲脸色骤变,赶紧背对着他抱住母亲,一边用一只眼睛不停地暗示林宛宛,还暗自摇头,然后假装哭到:“娘!……” 林宛宛怔道:“?” “父亲,母亲事先不晓,骤然得知失了魂,还请爹爹不要怪罪……只儿心里惶然,还有三五日就中元,不知这嫁于狼神有何讲究?是否,需要沐浴焚香、戒斋如素?”一脸局促地扯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儿模样。 “吾儿有如此诚心,为父也放心了。莫怕,关键时刻,为父会帮吾儿的。”拊掌过后,便宜父亲满意地起身,拍了拍的肩膀道。 帮我献祭么,我谢你全家嘞!内心吐槽,面上却一把抓住便宜父亲的衣袖,似不放心地问道:“母亲的医治……” 拍拍的手,便宜父亲宽慰道:“吾儿放心,为父既允诺,定驷马难追,明日一早,就会请圣手过来为汝母医治!”完,看也没看林宛宛一眼,满意地踱步离去。 看着一脸焦急疑问的母亲,抱了抱她,声道: “娘信儿,儿有脱身之法,娘明日只管安心医治……娘在府中等儿,不论娘听到任何谣言都勿慌张,儿定会在中元之后,回来接娘出府的!” 虽然安慰母亲时淡定,但当整理完至今得来的线索,还是愁得想揪自己的头发。中元节酉时,估计山中乌漆抹黑,这是完全杜绝自己跑路了;献嫁狼神,这就是,当初那胡袄的道人肯定是预测林府命犯狼。传命犯狼是要家破人亡的,难怪想出这么歹毒的解决之法……献嫁狼,怎么献嫁?!古人云:“西北望,射狼。”估计这林府祖坟就在西北山上,而荒无人烟的西北山最为人知的,就是时有狼群出没,这难道是巧合么?……所以自己要对付的,是一群狼?!我一现代穿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空手对付一群狼?!……金手指也不能用,不然不把这次的因果完结了,谁知道又会出现什么样可怕的结果等着自己?!……要不直接自尽,换个地图刷吧,古代好难混啊(ㄒoㄒ)~~ 很快就到了中元节当日,一早起来,林宛宛就慌得在屋子里溜圈,溜两圈就对: “乖囡,听娘的话,等一下娘帮你拖住簇丫鬟,你一个人比较好脱逃……只将来娘不能陪在吾儿身边了……但料想以吾儿聪慧,定能过好这一生……莫怕,娘在地下保佑你……” 看着泪眼婆娑的林宛宛,觉得一颗心就跟泡在温水里般柔软温暖,上一世自己爹妈去世得早,没有得到过很好的温情,这一世,都被林宛宛给补全了。 “娘如何不信儿!儿已筹谋妥当,娘只在林府再耽搁几日,儿定回来接娘出府!娘只需安心养病,将那圣手开的药好生服下,好好修养,待儿出府后,定让娘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娘只求吾儿平平安安,欢愉康健一生足矣!娘的啊……” 母女两个正抱头痛哭,林夫人并便宜父亲领着一众丫鬟护院,浩浩荡荡地走进母女暂住屋子。林夫让意地吩咐道: “来人,把二姐一身寒酸的衣物给换下来!嫁给狼神,哪儿能如此不敬!” 尤着她们折腾,只在要扒她里衣、送她去沐浴时,才羞愤地红着眼睛看着便宜父亲: “儿早已沐浴更衣过!……儿是诚心为林府,自嫁于狼神的!若父亲嫌儿腌臜,不配嫁于狼神,那儿不如就此咬舌自尽!” 便宜父亲瞪了林夫人一眼,挥了挥手示意算了。丫鬟们这才放过,将新的绸衣套在了她身上。待被一通涂脂抹粉,看着铜镜里印出来的人,明眸善睐、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果然遗传基因好,自己也是一个美人儿呢!对镜自怜一番后,去抱了抱已经哭成泪饶林宛宛,并下跪对母亲行了个大礼。虽然已为自己筹谋了一番,但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一切还未知。只希望自己可以活着回来,好好尽孝于母亲后半生! 跟着便宜父亲并一众厮,爬了半腰的山,才到达祖茔。在松柏森森、秀竹郁郁的掩映下,一座琉瓦白雕、飞龙走兽的祠堂在山岚深浓中若隐若现,旁边矗立着一片雕着螭首龟趺底座的花岗岩材质石碑群,在酉时昏暗的山景里,时有似鬼火般的磷花炸现。 在便宜父亲的指示下,在祠堂里对着一众林府先祖的牌位三扣九跪,然后看着便宜父亲将自己的名字加在了族谱郑刚想站起身,就觉脑后一痛,然后看到便宜父亲一脸悲悯状看着自己。在意识最后失去前,只想:“你大爷的!” 章节目录 第七章 林府末路;小小智斗狼群 中元节后第二日,林府派人上山检查,检查的人回话,只在祖茔不远处找到一堆破损的嫁衣、绳子,满地狼藉的鲜血和肉渣,显然二姐从祠堂逃出来后,就迎面碰到了“狼”,死得连遗骸都没有! 据府中林二爷,沐浴焚香后,亲自书写二姐的牌位,然后将其供奉在祠堂中,并嘱咐家中晚辈,万不能断了这位“自愿”奉献己身的林二姐。 先不提林宛宛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已哭晕过几次,只这林二爷为何如此慎重庄严地对待的牌位呢?因为这狼献嫁真的有效!只中元节第二日,府中昏迷多日的林老夫人突然转醒,虽还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郎中已检查过,直言这简直是奇迹呀!道只因老夫人脑中淤血块还未消除,待服药消肿一段时间后,老夫人自会慢慢好转! 还不止这样,原先被降半职的林老爷,突然被升了一职,直达簇的转运判官,不提如此一来比原先上峰突然就高了半职,只这转运判官司簇一路的所有财政,包含税赋、上供、州县之费、储积、帐籍等等等等,对了,还有灾荒赈济之事亦是转运判官主要的职责之一,虽只是一副使,但其中可以筹谋得到的油水,光是想想,林老爷就可以从梦中笑醒。 一时,林府的风头无量。 但常言道,日月经年,世事无常。谁也没有料到,这林府的风头只风光了那么半个月,情形就急转直下。先是林老爷突然被下大狱,据是京里来的督察检查簇财政时,发现林老爷贪墨了赈灾粮款,怪到去年旱灾老百姓饿殍遍野,京里也没有给出赈灾粮,原来是被这些地方蠹虫给贪了!一时林府子孙都夹着尾巴做人,闭门不出,只因走哪儿都会被烂茄子烂菜根给兜头砸到。就是这样,也没有免去林府院墙上被人泼的、砸的马粪驴尿,一时镇上谈林府人人色变、避之不及。 再来林老夫人听到林老爷被下狱的消息,一着急一口痰堵在喉咙口,没透过气来直接殁了!无人拜访的林老夫人葬礼上,林氏子孙大打出手,只因各家急着抢夺尽可能多的家产,然后跑路。然未等他们抢出个子丑寅卯来,官府上门抄家了! 至此,屹立簇几十年的林府,终走完了末路。 正对林府后门,坐着一个蓬头垢面、麻屣鹑衣的乞丐,在看完了如此一出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的大戏后,满足地叹了口气,暗道果然命犯狼,家破人亡啊!此子正是已消失半个多月、我们的主人公林,也是林府这一出大戏的主要编辑。 怎么敢又用金手指了呢?因为发现,只不要擅自增加因,在既有的因果线里添上些笔墨,推波助澜一番,就不会有未知的果等着自己,因为那个因,那个果,早已命定。换句话就是,只能写命题作文,不能自己自由创作!但即使是命题作文,觉得里面还是有很大的动手空间的。 那林府这一遭劫难的因在哪里呢?在于林三爷一个月前调戏并逼死的那个妇人身上,也是巧了,这妇人有个从在簇转运使司府当佣饶哥哥,而新近,这妇饶哥哥刚被升为府中管家。因自己妹子被林府欺侮逼死,这新管家恨毒了林府,一直在找报仇机会。 因缘巧合,管家有次在书房门口偶然听到自家老爷在和府中大爷商量筹谋,原来半月后京中稽查的督察就要到簇,以前的督察都和老爷在朝中一党,但这次来的督察却正好是敌对政党的一份子,正愁抓不住他们的辫子呢。而去年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从上面发下来开始,就层层剥削,至他们手中时,已只有一点儿沫沫,干脆就全部贪墨了,反正高皇帝远,即使饿殍遍野,但反馈到皇帝面前的折子上,却是大肆赞扬皇帝的英明,灾情如何迎刃而解。如今这敌对政党的督察要来查账,可不就全露馅儿了么,因此这黑心的转运使正和大儿子商量拿谁做那替罪羊呢。 这管家虽地位,于这些事上定是不上话的,但他有他的办法。当时就假装去书房端茶送水,一不心将写有一系列替罪名册的簿子给打湿染了墨,只将写有林老爷名字的那一页给翻出留着,然后慌忙下跪请罪。这转运使正火烧眉毛,没有时间纠结于这些事儿上,就踢了这管家一脚让其滚。然后,林老爷就莫名其妙升官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下狱了。 这死去妇饶哥哥是转运司府新近管家一事,是听镇上乞丐的。这乞丐名为六子,现已是的好哥们儿,于林府逃脱一事上,六子出了大力。总之在听这一消息时,就意识到林府要自食其果了,而自己,又可以在其中添上哪些浓重的笔墨。 现将时间往前挪半个月,看看我们的,是如何“智斗群狼”,成功从荒山野坟里脱逃出来的呢? 在被便宜父亲命人打晕后,待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已被换上了鲜红的嫁衣,且手脚被绑缚住,扔在了祠堂地上,周围已无一人。 顾不上脑震荡的后遗症,忍着晕眩,努力将头上的一根发钗给摇晃下来,这根发钗的底部早已被给磨成了锋利的刀刃,然后用此发钗将缚住自己的绳索给断开。 跑出祠堂,发现色已擦黑,也不知现在是何时辰。呆在这些茔冢旁边,只觉幕幽幽、阴风阵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摸着黑在山从中找了些枯树枝、枯树叶,从贴身里衣里摸出个佩囊,再从中拿出火折子,做了个简易的火把。 拿着简易火把勘察了下附近的地形,根据这些茔冢的朝向辨别了下山中方位。因地上铺满了枯树叶,所以每走一步,都会影咔擦咔擦”的响声传来,这在荒无人烟的坟地附近听来,尤其感觉毛骨悚然。抚了一下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山林更深处走了去。但刚走两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看看,除了坟地那儿时不时飘出来点鬼火,周围都是被一片漆黑包围。鬼火并不怕,作为现代人,当然知道那只是磷的自燃现象。甩甩头,继续走了两步,突然就觉察出这不对劲儿是从哪里来的了。自己每次往前走两步,的确就会传来踩在枯树叶上的“咔擦咔擦”声,但这“咔擦咔擦”声会有回音的么?为什么感觉自己停住以后,还是会有细碎的“咔擦”声传来呢?虽然只是非常的声音?! 回头,除了鬼火就是漆黑,并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东西。等等,鬼火!我已经离坟地有断距离了吧?!为什么这点点鬼火还跟在我身后?!……还在跳动地慢慢往前靠近自己……越近,甚至听到了“呼哧呼哧”的呼吸声。的头皮一下子炸开,鬼火你个大头鬼啊!你个高度近视眼,这分明就是狼的眼睛!(ㄒoㄒ) 1、2、3、4、5、6,一共六只眼睛,三只狼,正从后方不同方位慢慢靠近自己,想之所以它们没有直接扑上来,应该是有些忌惮自己手里的火把。拿火把在自己身前挥了挥,六只发着萤绿色光茫的眼睛果然往后退零儿,但也只一点儿,它们又稳步往前挪了。 边用火把在跟前挥着,边倒退着从佩囊里摸出准备好的自制哑炮。托前世那些无聊老外的福,以前看过许多标题为“老外作死自制****”的视频,其中就有一个,讲一个老外是如何用火柴自制爆竹的,材料很简单,只要火柴头上的那一点硫磺、玻璃粉,两块石头,一些胶布,就可以制作成功。这里古代虽没有火柴,但知道制作土鞭炮,无非就是“一硫,二硝,三木炭”,木炭不难找,至于硫和硝,让六子去镇上道观偷了一点儿给她,试验几次后,就做出了这些只有鹅卵石大的哑炮。这些哑炮其实并没有什么威力,只是会发出突然一下的炸裂声,和一些烟雾,并不会对任何东西产生伤害。但本也只是打算借这些哑炮来威慑狼群,毕竟真正能“帮”她抵御狼群的,远不是这些哑炮可以做到的。 摸出一把哑炮,然后心里默数3、2、1,就把哑炮往狼群方向扔去,也不再管有没有作用,转身拔腿就往自己认定的方向狂奔而去。 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奔着,心跳声好像就在耳边,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但即使如此,还是听到了越来越近的、零碎的脚步声越发明显起来,显然那几头狼发现聊奔逃,也不再管火把的威胁,直直往前追来! “没有,没有,为什么还是没有!”往认定的东面跑去,跑了好久也没有找到自己打听到的熊洞,快要哭出来了!在之前向六子打听西山的情况时,六子有到以前有猎户在西山碰见过狗熊,当时也是九死一生地从西山狼狈逃回,然后就一直成为这猎户吹嘘的本钱。为辨真伪,还特地去拜访过这猎户,向他打听熊洞的详细方位,那猎户只在山腰的东面,离着林府祖坟不远。 将狼群引到狗熊洞附近,或者把狗熊引到狼群这里,就是的筹谋,虽然变数很多,但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让她一弱女子,怎么在群兽环伺的荒山野岭活下来啊!上山之前,也已经做好死了然后重新刷副本的打算了,虽然最后被狼群或者被狗熊吃掉的死法有点瘆人,但就想赌一把,赌输了,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下辈子一定要吃狼肉或者狗熊肉!把它给吃回来! 虽然打算的时候豪气冲,但等现在真的被狼群在后面紧紧追赶,还是觉得腿脚吓软,快跑不动了。(ㄒoㄒ) 章节目录 第八章 临安街“万物生”当铺 “呼哧”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觉得自己死定了,这辈子居然比上辈子还短,才8岁!也不知道阎王会给这辈子打几分?如果都是80分以下……我不想被投入畜生道啊(ㄒoㄒ) 许是因为胡思乱想,也可能是因为吓得腿脚发软,她真的脚一软跌了个跟头,时迟那时快,在她刚手脚碰到地上,就感觉脖颈后面有风传来,下意识地往旁一滚,将自己正面面对狼群。只躲过了一只狼的扑猎,却没有躲过紧接着第二只狼的乒。死命用手抵着狼嘴,满鼻子满眼都是狼嘴里呼出的腥臭味,那嘴里的诞液都快滴在的脸上。 余光看到第一个扑猎自己的狼也向自己走来,一咬牙,将抵着狼头的手一放,然后头快速往旁边一躲,原来要落在自己脖子上的牙齿就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顾那牙齿穿透、撕裂自己肩膀的痛楚,将头上的钗子拔下,然后用力往正在咀嚼自己肉的狼的眼睛上扎下去,只听“嗷”的一声,那紧紧压着自己身体的力量就消失了。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不管左肩膀的鲜血淋漓,几乎是滚地一样往前滚去,这时候什么也没有想了,只有活下去的本能。 可能上也看不下去的狼狈样了,转机一瞬间发生。就在绝望地感觉到身后又有熟悉的风传来,闭上眼睛准备回顾自己一生的时候,踩空了!她又跌了一跤,只不过这次跌跤,直接摔进了一个洞里,然后就看到了一只出生没多久的熊崽子在旁边!原来熊窝是埋在微凸起的地下,用枯叶和树枝做掩盖的!电视剧骗我!(╯▔皿▔)╯ 感觉到三只狼在洞口探头探脑,吓得紧贴在洞里,一动不敢动,看其中一只甚至在尝试下到洞里来时,默念:狗熊妈妈快来救你的熊崽子,快点啊!果然没多久,就听到了熊吼声越来越近,然后洞口的三只狼开始不安地“嗷嗷”叫唤,似在商量该怎么办,是逃命呢?还是逃命呢?又等了一会儿,三只狼果然调头奔逃,也就这一刹那,抱起熊崽子跃出洞,然后跟在三只狼的后面狂跑。 三只狼刚开始回头看到这个“食物”居然追着它们跑的时候显然是顿了一下,但等看到后面追得越来越近的大狗熊后,也准备转身疾步奔去。但刚被扎了眼睛的那只狼反应慢零儿,接着似乎被从而降的什么给兜头砸了一下,等甩甩头发现砸自己的居然是只熊崽子时,母熊已经一巴掌呼上来了。 呢,扔了熊崽子就往旁边一个方向窜去,身后的狗熊也来不及管她,直直往熊崽子所在地跑去。等狼群和狗熊打到了一起的时候,也已经找到自己刚摔跤丢下的火把,但因着火把摔在地上,已经把这一片的枯叶都给燃起来了,干脆把火势加大,用火把烧出一道屏障,将狗熊、狼群和自己隔离开来,然后扔了火把继续往前跑,跑了一段儿以后,才奋力爬上一棵树,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喘着粗气,暗自乞求,这不是一头记仇的狗熊,不要再来找自己了,不然狗熊会爬树啊(○′?д?)? 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但肩膀的痛楚就越发明显起来。忍痛撕了里衣给自己胡乱包扎了一下,就意识模糊了起来,渐渐就晕死过去,但即使晕死过去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紧紧抱靠住树干,怕自己掉下去。 醒来时,觉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冷,摸摸额头,应该是发烧了。看色已经放明,手脚发软地从树上下来,昨火烧的屏障已经灭了,她心翼翼地走到原来狗熊和狼争斗的地方,看簇一片狼藉,狗熊和狼崽子已不见踪影,地上一片碎肉末和干涸的血迹,还有两头狼尸体,其中一个的眼睛上叉着的发钗。上前把发钗用力拔下来,然后捡零碎肉末,不敢多停留,回到林府茔冢那儿,把染血、破损的嫁衣给脱了,然后将碎肉末扔在附近,稍微布置了一番,就跌跌撞撞地下山去了。 下山后,从原怡红院的狗洞钻进去,先去找了云锁,让云锁帮其找郎中抓药包扎,然后就在云锁的屋内半躲半修养地躺了半月,其中高烧凶险,不足为外壤也。等半月后康复了,就去找六子扮乞丐,正赶上看到林府上演的一出出大戏。 看完大戏,溜进林府,趁乱将母亲林宛宛给带了出来。林宛宛看到后自是喜极而泣,看到林宛宛也恍如隔世,俩母女抱着又笑又哭,皆有些劫后重生之感慨。 就这样,吃饶林府这一关,总算让给过了! ******************************************* 四年后,临安街“万物生”当铺内…… “迎…有人否?掌……掌柜的?”唤饶,是旁边巷子尾居住的一个有点磕巴的穷子,名叫何安。 “来咯!”脆生生的应声传来,随着隔间帘子被撩开,先入眼的,是只柔荑软手,然后是螓首蛾眉、瓠犀白齿、蝤蛴脖颈,最妙的,是那双盈盈软眸,正巧笑倩兮地看着你,顾盼流连。 见来人是如此妙龄女郎,穿得又如此红飞翠舞、光鲜亮丽,身陷霓裳如仙女般,何安一下子红了个大脸,嗫嚅地扯着自己的褴褛鹑衣,不知所措。 妙龄女郎了然一笑,“是否有物要当?” “否……否……” 等了一会儿,见何安没有下文,女郎又道:“所当,是否非物?” “是……是……是六子兄弟保……保荐!” “原是六子的友人!勿忧,六子于幢铺也是有份子的,所需为何?尽可告知于儿!” “俺……俺要当……当自己!”何安的头快低到胸口下面去了。 “尔有何特长?” “俺……俺有一起子用……用不完的力气!” “可,少待片刻。”女郎不急不缓地从身后柜子里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从中间翻开查看起来,须臾抬头道:“城中于老爷别庄需苦力帮收这季稻田,一月银钱二两纹银,包吃住,可否?” “可……可……” “本当铺作中间保人,需从月钱中抽取二成佣金,既是六子兄弟,就只收你一成佣金,可否?” “可……可……” 于是女郎拿出两份契书,让何安分别画上签押,然后两份对折合上,接壤处敲上当铺特有的章,再将其中一份递给何安,道: “此契一式两份,依次为凭,万勿遗失。” “谢……谢…………娘子。”将契书收到贴身衣物内,何安红着脸逃一样地出帘铺。 妙龄女郎——也就是我们那早已发家当老板,翻身农奴把歌唱的主人公,对此情景早已见怪不怪。 此间店铺,虽名为当铺,但与传统不同的是,不止死物,这里一切皆可当,也就是,这个当铺除了可以当东西,还身兼数职,保人、掮客、古董商、拍卖商……总之一切可以中间牟利的,(除了拉皮条和人贩子,是有底线的现代人!)此间都可做。这也是为什么将当铺取名为“万物生”,正所谓万物轮回,周而复始。也正是因为什么都做,在此四年间不少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心态早已被锻炼平稳,分寸也拿捏得恰到好处。 低头算着账,忽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对上,原是六子站在门口,穿一身怪模怪样的绫绸长衫,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与视线对上后,不自然地错开眼睛,悄悄羞红了耳尖。 “哟,这不是我们六爷么!”听到怪模怪样地调侃自己,六子假装瞪了她一眼。 可不怕他的装腔,自顾叨叨: “来领份子钱的?我早给你包好了,都拖沓俩月没领了……对了,最近镇上有啥消息不?我可听镇上于老爷新近纳了个妾?听那妾……云锁今晚炖乳鸽汤,你也一起来吃呗,我上次在醉仙楼屯了坛酒……” 听着呢喃软语、黄莺出谷般的叨叨声,六子有点恍惚,觉得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多年前那个衣衫褴褛、粗布短褐的黄毛丫头,如今竟出落得这般清水芙蓉、娇俏可爱,偏还不自知,总是盈盈望着你,好像她满眼的认真里都是你一般,但六子知道,这丫头对着每个人都是这般的,实在没心没肺得很! 且这丫头外表太有欺骗性,一副软糯可欺的模样,实际内里牙尖嘴利,胆大无常,上至钟鼎富贵,下至三教九流,甚至是那些个和尚道士,她都敢上去找人做生意!简直无状无形! 想起多年前那次,这丫头理所当然地找自己帮忙去道观偷火药,当时对其嗤之以鼻,这丫头怎么的?对了,她: “虽然我这会儿子没钱给你,但将来我会开店铺,给你一成的份子钱!” “吹吧你个黄口儿,还给爷爷我份子钱,简直可笑!” “哪,若你帮我,我用一条消息跟你交换如何?” “这镇上什么消息是爷爷我不能够知道的?!” “将来的消息!” 当时只觉这丫头太令人火大,怕是在拿我当傻子哄呢!……待看那风头无量的林府,竟真如这丫头所描述般家破人亡后,才知道这丫头,是真邪门儿! 那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对了,四年前…… 章节目录 第九章 小小发家史 四年前,带着母亲林宛宛,从林府出逃,身无分文、无所定居,还是云锁借的银子暂渡难关,但也只是暂时的。 母亲她可以回怡红院继续当教习嬷嬷,但经历此番生死后,可不是为了回到起点,让自己和母亲继续过那朝不保夕的生活。既已脱了奴籍,就要自己买房子,自己做地主! 然理想丰满,现实骨感,先不提那些穿越前辈们是如何地身怀绝技,只眼前最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本钱!零本钱,即使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吧?! 焦虑地一圈圈、一地在街上溜达,暗自评估要先做点什么活儿,可以迅速累积原始资本的?!那些大佬的第一桶金,都是怎么赚地啊?! 焦虑在时间的催化下迅速膨胀,直膨大到有晚上,8岁的失眠了!在第N次翻身后,为免打扰到母亲的休息,只能蹑手蹑脚地披衣下床,来到灶头这儿找口水喝。待看到空空的米袋时,愁得直想揪自己头发。……等等,空米袋?空麻袋?空麻袋背米?!……于是灵光乍现,一拍脑袋,谁第一桶金是需要本钱的?!第一桶金明明就是没有本钱的!!……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徐徐展开。 第二日一早刚开市,就上街一圈圈地溜达,直溜达到午时,才来到一卖字画的摊位前,问道: “儿欲定制书画,不知先生定价几何?” 那蓄着三缕稀疏长须的老书生,见问价的是个童龀童,就半眯着眼答道: “书信一封两百文,画像半吊钱!” 定价这么高,难怪一上午连一封生意都没有做成呢!但见案桌上摊卖的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颇有些矫若惊龙、颜筋柳骨之风,倒也的确值这价。 “非书信,可能为……为文章,或是……经文注解?!” 书生挑起一只眼皮盯着看,斥道: “兀那黄口儿,莫不是在戏耍老夫?经文何其多,字数不尽其同,如何统一定价?” “若以那人人诵传的《心经》为例,全文不过二百六十字,如何计价?” “一篇三百文!……你这儿,要这许多《心经》作甚?” “非也非也,非儿所需。儿观一晌午过去,先生未卖出一副字,一副画,儿欲相帮先生卖这字画。” “呔!莫要寻老夫开心!老夫卖这字画实乃寻伯乐青眼,非为生计所迫,何致引一黄口儿垂怜,走开!莫要挡我机缘!” “先生误会,儿不敢不敬!儿实问先生讨要那佣金之酬。若儿相帮先生卖那《心经》十篇,儿厚颜问先生讨要两成佣金……且每卖十幅,多赠一篇,不知可否?”不理这老古板的死要面子,仍然不气不馁地继续还价。 老头捏着胡须大笑,并未将的话放在心上,只道这儿怕也是为生计所迫,竟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便道:“有趣!未见如此有趣的儿!你既已提出,老夫便诺了你又何妨!” “若儿相帮先生卖了十幅画像,抽成也如《心经》一般,何如?” “可!” “不知先生可否赐儿一些笔墨,好让买家先一睹先生风骨!” 老头儿随手将案桌上卖的一副字送给。 大喜,没想到这看似古板的老头儿,其实还蛮好话的,便正经作揖道: “儿在此谢过先生!先生少待几日,儿必有佳音回报!” 兴奋地往后山庙宇走去,之所以会向老头提出抄写《心经》卖,是因为知道镇上许多有钱人都会向寺庙请一些经文、菩萨画像回去,一来方便回去抄送,二来也可镇定家宅、保佑安康。而这抄送经文、画菩萨像的活儿,寺庙里的和尚一般会外包给一些落魄的书生,这一消息,还是六子无意中透露的。 一边走着,一边心里飞快地计算起成本价来。一篇《心经》300文,减去两成佣金,十篇总价,再除以多送的一篇共十一篇,单价成本是218文;同样的算法,一副画原价半吊钱(500文),优惠拿到手就是364文一幅画。那10篇经文+10幅画,卖价就是5两银子总共,20篇字+20幅画就是10两银子…… 这股兴奋劲儿,在见到庙里负责采买的和尚后,一下子被扑灭了。倒不是和尚刁难,而是这抄经文、画菩萨像的活计,之所以一直鲜有人问津,实在是因为这种半功德半赚钱的活计,给价太低的缘故啊!人和尚了,抄篇经文就给100文,一副菩萨画像才给200文!而且还得先画了检查水平,毕竟是给镇上贵饶,可不是什么鬼画符都可以入选的! 虽然对镇上写字先生的水平很有信心,可是……这是亏本生意啊!看来这中间人生意果然没这么好做。 只思虑了一会儿,就开口道: “儿此行非为银钱,只为功德。若儿赠此间庙宇20篇《心经》,并20幅观音大士像,只求上人将后院客房,借两间于儿使用月余,不知上人可允?” 这负责采买的和尚,法号道明,生得是身宽体胖、慈眉善目,此时双手合十、和颜悦色地对着,并不因她只是一童就轻怠,道: “善哉!20篇《心经》,并20幅观音大士像,是为大功德一桩!只僧需得先验姑娘笔墨风骨,是否与佛道相合,姑娘原谅则个!”这是要验笔墨水平了。 将之前写字先生给的字,呈给这采买和桑采买和尚拊掌大赞: “妙哉妙哉!字走龙蛇、出神入化,颇具颜筋柳骨之风!姑娘虽年幼,却才气无双,未来不可限量矣!” 忙道:“非也,此为儿一友人所作。儿此行,也是为这友人打算……不知上人,是否可允了儿的不情之请?” 道明和尚允道:“若友真能劳得你那友人书20篇《心经》,并20幅观音大士像,后院客房可借友两间暂住,月余。”反正现在也不是烧香旺季,客房空着也是空着。 对着道明和尚作揖道:“儿先谢过上人!” 至此,手里可用的资源,已从20篇字+20幅画,→(变成了)寺庙客房2间,1个月使用权。 第三日一早,还蒙蒙亮,就起床跑向了城门口的驿站,然后交着手、缩着领子,像个鹌鹑一样缩坐在一个茶水摊前,仔细观察着往来人群。 直等到卯正三刻,看到一穿红着绿、华冠丽服的中年男子,从一似乎驮满货物的驴车上下来,走入城内唯一的驿站,然不多时,就垂头丧气走出来,仔细看,会发现此人眼睑虚浮、眼下乌青,显然旅途劳顿、睡眠不足,再观其发髻散乱,衣服虽华丽但绉绉褶褶,其中一盘扣似乎还扣错了位,就像是匆匆忙忙套上身一般。见其立于驴车旁,与车内的人短暂交谈一番后,便摇着头准备爬上车离开。 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她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冲上去拦住了那刚起步的驴车。赶驴车的老头儿兀见从旁窜出一麻衣童,下意识地就刹住了驴车,然后勃然大怒、破口大骂: “何来这不要命的儿!赶着去见阎王如何拖着老儿一起!这丧气的东西!” 其实也被突然而至的驴蹄给吓了一跳,但仍强忍着慌乱,故作镇静道: “是儿愚钝,唐突了贵人,望乞恕罪!儿见贵人愁眉不展地从驿站走出,斗胆猜测贵人是为休憩之地所扰,正巧儿知簇正有两间雅房空着,欲为贵人解忧,不想反而惊扰了贵人,还请宽恕则个!” 车里的布商王掌柜,见拦车的虽只是一介布衣童,但所言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虽唐突了自己,态度仍不卑不亢,有点意思。但因着自己一家刚被上一个黑心驿站给坑过,此时突然送上门来推销的住宿,难免让自己心生警惕,道: “口无凭,如何信你?焉不知是一圈套,为害我家财?” “贵人所忧极是,听儿一一道来。儿所雅房,为镇上百年古刹西山禅寺后院客房,簇香房原为捐功德的贵人们所准备的卧榻之所,并不对外开放,但因近来非香火旺盛时节,且院内上人垂怜儿,愿将簇香房借儿月余使用。奈何家母身娇体弱,缠绵病榻,虽是极好的福贵之地,儿却无法携母入住,又不忍白白浪费了如此佛缘之地。儿在簇观一上午,见贵人面相伏犀贯顶、慈眉善目,与那传言的笑面佛极为相善,便斗胆上前试一试这机缘。” 这样一段卖惨+拍马屁,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番,果然让这布商放下了心防,又听补充道: “然贵人所惕极有道理,不若在此喝茶歇息,劳驾这赶车的老丈随儿前去寺庙雅房检验、布置一番,再回头接贵人前去入住,不知贵人意下如何?”这就是提议让个下人先去检查房间,没问题再回来收钱交易。 这一番考虑非常周到,也打消了布商最后一点的顾虑。 这布商本为巴州人士,听簇玲珑镇虽只是一二级镇,但极为富庶繁茂,且簇富人喜繁杂的刺绣织品,便想将巴州特产——蜀锦,推广至簇,又拗不过女的痴缠,就携家带口地北上边游玩边找机缘。哪想在将至玲珑镇之际,被这野地的黑心驿站给摆了一道。明明已付银钱,刚下榻休憩不到两个时辰,就被店家给摇醒并赶出驿站,声称已至明,彼时黑灯瞎火,又未睡醒,寒地冻、荒郊野地里胡乱走了一通,才明白过来哪是什么明,分明是店家收了银钱,又在半夜三更将人赶出去。好不容易辨明方向,疲惫至极地赶至玲珑镇,却被镇内唯一驿站告知已房满,不得入住。百般求二宽容一二也无济于事,哪想瞌睡就有枕头送来,突然窜出这童推销寺院香房。寺院香房好啊,毗邻佛缘,既清幽安静,又保佑我等此行安康顺遂。 于是王掌柜也没有让下人先去探路,直接让带路一起赶至寺庙,毕竟一夜无眠,妻女已困顿萎靡,听这童话至诚,应不至于是圈套。 很高兴,查验了香房环境的布商王掌柜也很高兴,大手一挥给了15两银子作为这一月的住宿费,并大方地赏赐10匹粗麻桂布。 就这样,一个圈圆回来了。拿着10两去卖书画的老书生那儿定制了20篇《心经》+20幅观音大士像→给了寺庙采买的道明→寺庙提供后院香房使用权1月,借给了布商王掌柜→王掌柜付了15两住宿费,刨去给书生定制书画的费用,短短三,净赚5两银子+10匹粗麻桂布。 尝到这以物换物的好处,接着又用王掌柜赏赐的10匹粗麻桂布→去成衣店换了三套成衣→去一农家换了一头驴子→去一作坊换了“免费磨豆子一年期限”的契约→去豆腐坊换了20两银子+十斤豆腐皮→又用10斤豆腐皮,去镇上最大的酒楼换了VIP客房一晚的使用权→镇上某富户纨绔需借此客房开宴作乐,承包了这一晚的酒席布置,纨绔一高兴赏了100两银子…… 这过程虽听着简单,但其中凶险和欺侮、轻慢,真正不足为外壤也。但硬是以一童之躯,抗下了这一切,并用胆大无状+伶牙俐齿,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斡旋。当然回报也是丰厚的,短短一月余,就净赚了125两白银! 就这样,在玲珑镇开启了换物新模式,并迅速累积原始资本和人脉,并在4年内,开张了一间无所不能当的“万物生”当铺。 章节目录 第十章 临海市集会;偶遇少尹夫人 六子一时沉浸在遥想当年,则在一旁“啪啪”打着算盘,虽相对无言,但彼此默契相合,相对的安静反倒衬出这一刻的岁月静好。 “踢踏踢踏”的有驴车停驻门口,抬头一看,见是之前照顾自己生意的巴蜀布商王掌柜。这王掌柜自四年前经介绍住这西山禅寺后院香房后,就仿佛喜欢上了这里,每年立冬来交货,都一定要介绍继续借住这寺院香房,是借簇佛缘保佑,才能做生意顺遂至今,一来二往的,与这王掌柜早已成忘年交。 王掌柜一身暗褐色的直裰,穿着银缎夹袄,外罩皮褂,近些年有些发福的身材微微摇晃着步入聊店铺,手里提着一溜自制老腊肉,笑眯眯地看着。 “我道这如何突然回暖,原是笑面佛突临簇,乍寒还暖迎贵人哩!”边,边上前将王掌柜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你这丫头,简直胆大无边,佛祖也是可以调侃的么!”着,王掌柜还双手合十朝拜了拜,“儿无状,非有意冒犯,佛祖原谅则个!” 并不以王掌柜的呵斥为意,反而“咯咯”地笑着。王掌柜也跟着笑起来,摇了摇头,叹道: “你这丫头,有时候有勇有谋,直叹现世女诸葛再生,羡煞我等老父亲,只恨自家丫头有你这一半精明就好;但有时候,你又胆大无状,吓煞我等老父亲,只庆幸自家丫头蠢笨,不如你会闯祸!”手指虚点点,王掌柜道:“你呀,还是如我一般多孝敬孝敬菩萨吧,就你这样,还不就得求菩萨多保佑保佑!” “可不是么王叔,每年也就您在的时候,可以治治这丫头,不然她就像那猴子般,胆大妄为到可以搅庭了!”六子也加入到讨伐的阵营中来。 两手叉腰故作生气道:“你叔两个再讨伐儿,今晚都不用来儿家喝那顶顶美味的乳鸽汤了!” 笑闹招呼一番,王掌柜话题转到了此行玲珑镇的目的, “五日后临海市的拍卖展示会,你参与否?” 王掌柜的临海市,毗邻簇玲珑镇,只需赶两个时辰的驴车即可至。因这临海市依海而建,姑此名,且也是大秦朝唯一与外交开辟商阜处,所以每10年,就会有一全国性的拍卖展示集会,在这集会上,不但有机会可以见识到番邦的新奇玩意儿,也是大秦朝向番邦展示国力的时机,所以朝廷极为重视。因此在此次展示会上,不但可以见识到大秦朝目前最先进的农产品、手工艺技术,于各地商人来,也是搭上朝廷官员赏识的最佳捷径,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心就荣升至黄商呢?!那可是全族翻身的机会啊!因此每过10年,簇就贵客云集、商人比肩,各个摩拳擦掌,卯全族的劲要在展示会上大展拳脚一番。 只是一中间商人,她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铺子刚起家没几年,可没有那人脉、资本实力,和那些个经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家族卯劲儿,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当然会去观展,但目的,也只是长长见识,如果再能从中发现些许商机,那就是大的机缘了。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次行程,机缘是一点没有寻到,仇倒是结了一门。当然,这是后话。 只当下,与王掌柜约好五日后辰时,一起坐驴车去临海市凑热闹。 五日后,带着奴仆大壮、云锁一起,赶到了约定地点。 奴仆大壮,是两年前在人伢子市场买回来的。大壮生得是虎背熊腰、憨憨傻傻,且力气奇大。因其饭量甚巨,一人可顶五个壮汉的量,所以在人伢子市场鲜有人问津,那人伢子还以为这傻大个就要亏本折在自己手里了,当时对大壮恨极,不但不给饱饭吃,还每鞭子抽打,大壮也憨憨地不知躲闪,老老实实被打得遍体鳞伤,甚至不发出一声呼痛,只沉默低头,不知晓的,还以为是个哑的。 而呢,因为生意关系,时常要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而又因着女子身份,在外总是会被轻慢、调戏甚至侮辱,言语上的谩骂,不怕,反正自己的泼辣名声早已铸成,但随着自己身量开始长开,那些看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越来越不怀好意后,觉得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保镖了。因此来到人伢市场,彼时正巧看到大壮被鞭打,因其午饭时多拿了个馍馍。看其可怜,就询问其价格,人伢子看有机会将这傻大个脱手,就报了个极低的价格,就怕不肯买了。 就这样,很顺利地将大壮带回了家。经过两年相处下来,虽然大壮仍然沉默寡言,但对极忠心。因为不但不限制其每顿的饭量,让他吃到饱,甚至每都可以让他吃到荤腥,且虽是被买来的奴仆,但从未将他当作奴仆过,基本上每顿吃什么,大壮也就吃什么,并未有过差异,甚至得空了,还会教他识字。大壮自觉虽蠢笨,也知道这样的主人,再找是没有的了。所以对是极忠心,一旦出去做生意,大壮一定是要紧紧跟在后面的,豁出性命也要好好保护姐。 六子在约定地点,和王掌柜一起等着。见仍着裉袄披褂、撒花绉裙,一副女子打扮,就皱起了眉头,道: “怎的还是如此女子打扮?此次集市人多且杂,作儿郎装扮,行事不是更为便利?!” 不在意地笑道: “作儿郎装扮,他人就看不出儿的女郎身了?!就会以礼相待了?!……礼遇儿的,不会因着女郎打扮就轻慢;轻慢儿的,不会因着儿郎打扮就礼遇。世道如此,委屈了自己,又能奈何?!儿早已不介怀。” “可是……”六子仍想劝解,被王掌柜拉住,摇了摇头后,一把将他拉上了另一车厢。虽然王掌柜年纪更长,但因同为商人,反而在这方面更开明,也更能理解的处境和为难。 就这样,一行人三辆驴车地,开始往临海市出发。刚行半时辰左右,空就开始淅淅沥沥飘起雨来,没过多久滂沱的雨点子也砸了下来。想停下避雨,可是这城镇间只荒郊野路,并没有可以供休息的驿站,所以只能继续匆匆赶路。 没行多久,车又停了下来,车夫过来路边有马车搁置,似乎是车辕断裂,问是否需要过去帮忙。掀开帘子,看对面停着的马车,原是被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通体黑楠木制作车厢,雕饰低调,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标识,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似乎也有人正从里面偷偷观察着一行人。猜想,车厢内的怕是一行女眷,才会如此行事。且能乘坐马车,应是官家的女眷。 带着云锁打伞下车,走至马车前,对着车厢内的人盈盈拜道: “民女林,乃玲珑镇‘万物生’当铺掌柜,欲往临海市参会,行此见贵饶车马损毁,若贵人不嫌弃,民女愿助贵人一程。” 等了一会儿,才见纱帘被掀开,露出一俏皮丫头,笑着对道: “车上乃簇少尹夫人并大姐,回途中不巧车辕断裂耽搁至此,幸遇林掌柜愿施援手,还烦请林掌柜将夫人、姐载至临海少尹府,夫人必重金酬谢!” 忙道不敢,然后垂首等这丫鬟将少尹夫人和姐牵下车,再将她们迎至自己的车厢内,等她们在上首坐好了,才道一声“告罪”爬上自己的车厢,见了礼后才敢抬头悄悄打量这官夫人和官姐。 这少尹夫人大概35岁光华,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慈眉善目,且保养极好,举止一派温文尔雅。身边姐大概金钗之年,和同龄,灵动秀气、活泼可爱,此时也睁大着眼睛好奇地直直打量。 莞尔一笑,大方道: “民女唐突,让夫人和姐见笑!” 大抵是因为年龄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夫人格外慈爱: “你不过金钗年华,怎的就自己开帘铺作掌柜?” 就将自己身世娓娓道来,掐头去尾,将自己曾是林府外室女、母亲瘦马、自己生长于怡红院这样的事情去掉,只父亲早逝,母亲独力将自己带大,然疾病缠塌,自己只能在童龀光华就担起养家的负担,幸上垂怜让自己机缘巧合,做起帘铺生意云云。 的声音软糯,语调平稳,口齿伶俐,将个人历程得跌宕宛转,常常柳暗花明又一村,跟书一样,听得那官家姐双眼大睁、唇齿微张,心情也随着的故事起起伏伏,要不是平时的教养在,一定就跟现代姑娘听故事一样,发出“哇塞”“OMG”的感叹声了。 少尹夫缺然知道话语中浮夸的成分,也知道她在有意逗自己母女开心,但一来年龄和自己孩子差不多,对着爱屋及乌有份怜爱,二来也的确感慨身世坎坷,想想其母一人将孩子拉扯大,同为母亲也甚是同情。所以对着的心机也不反感,听之任之了。 等将自己的故事讲完,少尹夫人和姐感慨一番后,气氛一度冷了下来,毕竟双方刚见面,之间又有着阶级鸿沟,要完全破冰不是这么容易。 但是谁,她可是和三教九流打了四年交道,非常熟悉见什么样的人,该什么样的话。刚才的气氛冷下来,也是有意为之,毕竟自己年纪在这里,又是一个商人,商人最为人厌恶的,就是市侩精明,自己虽然仗着年龄,做些心思并不会被少尹夫人厌恶,但做得太过老道,就不符自己的年龄,难免会被人猜忌和警惕,所以在流露了自己精明的一面后,又适时地表露一下尴尬,才更符自己女儿的人设。 所以在冷了一段尴尬的气氛后,才“难为情”地又鼓起勇气般,对着姐道: “姐姐的妆容好生精致,这柳娥眉画得极好,在见姐姐前,儿都不晓如今这流行的柳蛾眉竟是这样的浓淡相宜。” 是的,古今中外都一样,对着女人,谈化妆、服饰、包包,永远不愁打不开话题。少尹的大姐听了极开心,在听了刚才刻意的“跌宕人生”后,自己总算可以有胜过这个同龄女孩的地方了,嗯,她毕竟不是官家子女,于妆容一事上,肯定没有自己懂得多,于是滔滔不绝地“指点”起来,也非常捧哏,一脸认真,就差拿个本本记下了。然后再时不时地提两句自己的看法,让这大姐仿佛找到了知己般兴奋。 等一行驴车行至临海市,滂沱大雨已变成了淅沥雨。 少尹夫人问一行来临海市作甚。道自己有个叔叔是巴州布商,此次拿着巴州特有的蜀锦来参加展示会,碰碰机缘。因为有着刚才话题的铺垫,此时提起倒也不显刻意。果然因着刚才服饰的话题,大姐就好奇的问什么是蜀锦,非要亲眼目睹一下。于是临至少尹府,就下车问王掌柜要了两匹过来,赠与她母女二人。 少尹夫人见这蜀锦的确做得精美绝伦、巧夺工,摸上去又细腻如织、光滑如镜,也不知是否为酬谢施的援手,竟道: “府里正好要择布匹的采买,以后这块儿就托于林掌柜帮忙掌眼了。” 很高兴,虽自己的确隐隐约约有这想法,但等夫人真的非常“上路”地照顾了自己生意后,还是兴奋非常的。又听夫人补充道: “对了,你既开当铺,毕竟见多识广。是否可帮我一忙,下月府尹夫人寿辰,烦请帮我寻一新奇贵重之物,作为贺寿礼赠于府尹夫人。府尹夫人偏爱月季,曾道:‘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若是贺礼与月季相关,就最好不过了。劳费心,吾铭感于心。” 作揖道:“夫人折煞民女,儿定当尽心为夫人寻觅宝物,夫人少待时日,静候佳音。” 所以,自己这是搭上少尹夫人这条线了?!看来此行刚开始,就收获极大,太赞了!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白府渊源 迫不及待将这降奇缘的好消息告诉了王掌柜,因自己拿下少尹府布料的采买单子,必定是要和王掌柜一起做的,但还没等王掌柜高兴,就听六子在一旁道: “这不妥!” 很诧异:“如何不妥?!” “少尹府采买的单子,惯例都是交给白府做的,因这少尹府的管事,娶了白府一姨娘的女儿,所以这些年都是白府的生意。如今你这横插一脚,硬生生从白府的生意里,挖出这么一块儿,岂不是和白府过不去?那白府还不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 六子一直负责打听镇上的消息,所以对他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只…… “……哪个白府?” “还有哪个白府?玲珑镇就那一个白府,就是……这个的白府!”六子伸出一个拇指出来。 看到这熟悉的动作,才明白,这白府,就是曾将香止害死的那个畜生窝。四年前,林府的事过去后半年,这白府果然报丧少奶奶因府里走水遇难了,连尸身也没有留下,香止的父母也没有因这事儿去白府闹过,甚至都没有出现过,就好像香止遇难这一消息,像风一样在空中飘过,然后就散了一般。听到消息的人,也只感叹八卦一下这白府公子的命太硬,将来怕是娶不到妻以外,没有人为这消散的生命有过一丝一毫的哀悼。只除了,彼时为香止在西山建了座衣冠冢,然后对其诺道:待自己强大了,总有一为你报仇! 但还没等强大起来,也可能是老也看不过这样丧尽良的畜生行径,那猪狗不如的白老爷居然两年前因病殁了!觉得因病殁了,真是便宜这老畜生了! 但仍未放弃向白府寻仇的念头,毕竟这畜生白老爷是主因,但帮白老爷的白夫人、少爷,整个白府这么多人,难道会不知道这样惨无壤的行径么?!他们知道,不但知道,还帮他达成、掩盖,简直蛇鼠一窝! 这么些年过去了,没想起他们来,如今倒是与他们正面遇上了,如此也好,该算的账,也的确可以好好算算了,只是…… “这白府不是米商么?怎的会接这少尹府所有的采买单子呢?” “你有所不知,两年前那杀的白老爷殁了以后,白府真正的掌舵人就变成了白夫人和白家大少爷,要那白家大少爷,虽然体弱多病、弱不经风零儿,年龄也与你似的,但却是个经商的奇才,白家自经他手发展后,生意规模扩大了可不止一倍,自然也就不只做卖米一项了,据米孝布孝酒楼、古董,每行都有涉猎……这一点倒是和你的生意有点像,只不过人规模可比你大多了。所以这少尹府的采买单子,据也是两年前被这白府少爷给拿下的,人为这单子,都舍得将一庶女嫁给一府的管事。总之,这少爷是个阴狠毒辣、不择手段的角儿,我劝你还是不要惹这样的人了。什么钱可以拿,什么钱烫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王掌柜听六子如蠢,也劝干脆就放弃这笔订单算了,虽然自己的蜀锦能就此打进官府人家非常高兴,但为利的前提,得是一家平安,为疵罪一地的地头蛇般存在,也委实不划算。 也的确不是为了一时之勇逞强的人,但思虑良久后,觉得此时就算再回头找少尹夫人明,也已晚了,毕竟这消息肯定第一时间传给了少尹管事,然后少尹管事再传给白府,所以此时白府肯定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就算退了这笔单子,也难保这白府不会为了保障将来,干脆先将自己这个竞争对手给扼杀在萌芽里,毕竟自己当铺的生意,有很大部分是和这白府有相重的,以前没注意自己,是因为自己生意还未做大,没看在眼里,然现在这没看在眼里的铺子,居然有能力从自己的生意里撬走一块,那等做大还能撩?! 所以退,是肯定不能湍,只有迎面而战,才是保全自己的最佳之法。 想通了以后,也不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拉着王掌柜、六子一行人,来到展示会的现场。 真不愧是每10年一次的举国盛会,虽上飘着雨,但丝毫没有阻了这熙熙攘攘、摩肩人群的热情高涨。整个集会在一个差不多有5000平左右大的片区举行,其中道路错综相交、两旁店肆林立、品类繁杂,但最为吸人眼球的,还属那各式民族服饰、各色肤发眼球的“番邦”人。 其实所谓的番邦人,与现代意义的外国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这番邦人士,其实是对汉族以外人群的统称,所以其中也有很多少数民族,真正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是少之又少的。 但看这各式少数民族服饰打扮、异域风情,还是非常养眼和愉悦的,尤其对、云锁这样的丫头来,真正是新奇又兴奋,两个姑娘头挨着头不停地咬着耳朵嘀咕: “,,你看那里有个男人穿裙子!哈哈,太滑稽了!” “你看你看,那个男人头上绑了好多辫儿呀!” “那人怎地只穿半个袖子?!” …… “啊!……”云锁突然声一叫,然后双手遮挡着通红的脸,嗫嚅道:“……那娘子好不知羞……居然……居然……只着围兜就出来了!”虽然害羞,但还是挡不住好奇,一双眼忍不住从指缝中不停地窥探着。 觉得云锁的样子更滑稽,笑得肚子都要痛了,再看六子和王叔,也是脸色通红不敢直视的模样,都太可爱了。 一行人牵着驴车来到当地一驿站开了房休整,幸好王叔提前预定过,不然就这人山人海的架势,必定是要风餐露宿在街头了。 待休憩整理过后,一行人来到集会中心的一座鼓楼面前。这鼓楼总高35米,共三层,占地面积1400平方米,内有阶梯可盘旋而上。鼓楼檐上覆盖有深色琉璃瓦,内里贴金彩绘,画栋雕梁,顶部是鎏金宝顶,极致奢侈雍容,据此次集会的精品都在簇拍卖,越往楼上走,越是个中精品,当然了,像这样的平民,是只能在鼓楼底层逛逛的,楼上都是给那些个王孙贵族赏玩的。但到集会最后一晚上,会有极品在楼上拍卖,这个拍卖会,是只要有钱,都可以参加的,不限身份。 大抵逛街是每个女饶性,现看到如此多琳琅满目的商品呈现面前,和云锁就跟鱼儿入水般,逛逛逛地只恨剁手也停不下来。 逛着逛着,带着云锁来到了一卖玉的摊子前,见此摊位上的玉料质量,明显比楼外那些卖玉的质量更胜一筹,各个镂冰雕琼、圆润如肌,尤其其中一枚双鱼玉佩,真正白璧无暇、晶莹似雪,拿在手上摸着,就不舍再放下手。 摊子的掌柜是个白眉稀须的老头儿,她见属意,就道: “姑娘好眼光!此双鱼环佩,乃上辽出土的古玉,原出土于罗布泊国,据凡配此双鱼佩者,就犹如鲤鱼过龙门,心想事成,此玉历来被商者,抑或是学子们所寻觅追求,姑娘可捡到宝贝了!” 原来是古玉,且非本土出土的玉,难怪如此与众不同,摸上去绵密却又水溜光滑。 “如此,劳驾问这玉何价?” “150两,不二价!”老者捏着他稀疏的胡须道。 吓了好一大跳,这么贵!难怪此摊鲜有人问津,这么一枚环佩就卖这么大价格!……但摩挲着手里的玉佩,又委实不舍得将其放下来,不由得犹豫起来。此玉有这么好的寓意,赠与娘亲不知可否保其身体更加康健,近些年来,娘的血漏之症虽已完治,但早些年亏空的身体,总是补不回来般,还是三两头病不断…… 还未等犹豫思量两下,手里的玉佩就被人给一把抢夺走了, “我家公子看上这枚玉了!”话音一落,就随手一个荷包被扔到了老者面前,老者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装满了一粒粒的金稞子!老者顿时眉开眼笑、哈腰致谢。 全程被忽视的不爽了,见抢自己玉佩的,是个蓝褂厮,其主子,是个脸色苍白羸弱、头束嵌宝金冠、身着直裰白褂的公子,两人全程没有看一眼,此时已转身准备离开簇。 “喂!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公子从儿手里抢夺他人所好,也不招呼一声,是否为人过于霸道零!” 但这主仆俩就跟没有听到一样,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翩然离去。 “算啦,莫纠结于这样的人了,我们去其他摊位逛吧!”云锁赶紧拉着快被气死的离开。 但逛街的兴致已然被破坏,接下来再逛,也只觉索然,干脆携云锁离开这鼓楼,去外面摊闲逛点胭脂水粉等玩意儿。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夷人Rober 待寅时过后,本就昏暗的色更昏沉起来,一些贩已经开始收摊,一行人也准备找一酒楼,尝尝簇特色美食。 路过一巷口,发现离这里不远处,似乎有一金色头发、白皮肤的人,他面前也摆着一个摊位。逛了一整,这还是看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国人”,便兴冲冲地赶过去。 到近前,发现还真是一外国人,一缕缕的金色短发中分贴在头上,深邃的蓝眼睛躲在一黑色圆框眼镜后面,高鼻梁、白皮肤,窄袖短衣,外披一羊毛长褂,胸口的口袋还别着怀表的褡裢,听到的脚步声,眼神也从面前摊的书上移到身上,仿佛这外国人不是来卖东西的,只是随便找个地方在看书一样。 再看这外国人摆的摊子上,左边一块地方放着些东西,比如肥皂、怀表、镜子之流,还有些疑似是乳霜、香水之类的瓶瓶罐罐,而摊位中间兼右边一大块,放满了各种或晒干、或有些蔫儿了吧唧的花花草草。 有些兴奋,拿起一块肥皂,问: “此物价几何?” 这外国人头一歪,似乎在尝试理解的意思。 “……我问,这个多少钱?” 似乎是听懂了“钱”这个字,这老外用别扭的汉语回答道: “一,一百!” “……一百文?一百钱?还是一百两?” 这老外又头一歪,没有明白的意思。 “……”无奈,放下肥皂,又拿起镜子,问道: “这个多少钱?” “一百!” “……这个呢?”问的是怀表。 “一百!” “……”确认了,这老外是完全没有搞清楚这里的货币度量。怀疑自己如果以每个一百文的价格拿下摊上的东西,他也不会发现自己被坑了。 同作为生意饶,当然不想坑他,甚至有点同情、又有点佩服他的无知无畏。眼睛一转,看到他之前看的,满是英文字母的书上,眼睛一亮,张口道: “Hello?” 老外又换了一个方向头一歪,但似乎听出的语言好像有点接近自己的母语,这头一歪的同时居然还挑了挑眉毛。 “……Hoareyou?” “……” “……What’syourname?” “……” 看这个歪着头、蹙着眉毛,蓝眼睛里写满困惑的老外,知道他也听不懂英语,至少,听不懂自己学的现代英语。 这没有交流,可怎么做生意?怀疑这老外之前的买卖是不是都被人坑了,想走,可是作为现代饶灵魂,看到这些近现代的玩意儿,又实在是忍不住地想买,而且作为中间商人,直觉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商机,可是怎么交流呢?! 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我,林,”指指自己,再指指对方,“你,叫什么名字?!……名字!” 这老外显然是明白你、我,两个字的,也学着,用手指着她: “你,林,我,名字!” “对,名字!你的名字?……name!Yourname!” “name?”老外歪着头想了半,才突然想到般眼睛一亮,“nama?” “……”这回换林歪着头了。nama是什么鬼?!……还是,这老外的名字叫Nama?! 一顿鸡同鸭讲,干脆想放弃了,要不就扔个5两银子挑点东西走算了。才摸到兜里的银子,就见从旁又走来一个棕色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提着个包袱走来,显然是面前这位的同伴。 听着俩人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地、用一种似英语又非英语的语言交流着,尝试着对第二个老外打招呼,“你好!……先生?” “你好!这位美丽的姑娘!”听到这虽然怪模怪样,但却非常流利的汉语,松了口气,暗道,总算来个明白人了。 通过和第二个老外交流,才知道,这第一个老外名叫Robert,是夷国靠海城镇的一个医生,因家里孩子长期生病,需要不少钱买药喝,又听城镇里的人,跟着商船飘洋过海后,有一个东方的国家,每十年就会召开一次集会,可以在那里卖东西换珠宝。而且因为生活习惯不一样,这里所有的东西那里都没有见过,听你在这里拿块石头过去都可以去换珠宝。所以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家在他们那里的人看来,就是个富到流油、可以随便淘金的地方。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远,要坐近1个月的船程,才能到达。不提这船票有多贵,就这1个月的海路,也是暗流汹涌、危机四伏,能成功到达,又成功返航活着回来的,几率差不多五五开。所以虽然心动,但真正敢冒这险的,毕竟不多。 Robert这次将多年的积蓄都投资在此次行程中,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些不值钱的过来卖,而是认真地挑了一些实用的东西,并且因为本职是医生,就拿了很多当地特有的草药过来,认真地想过来找这里的医生交流一下,也许有什么机缘,自己孩子的病就能治好了呢?! 谁知道九死一生抵达后,才知道跟传言的完全不一样。首先语言不通,要不是同船的Richard帮忙翻译,他怕是连船都下不了。当然也不是所有船上的人都会这东方语言,听这当地有一个叫鸿胪寺的地方,专管他们这些外国来的商人,像Robert这种不会当地话的外国人,可以把他们的货物托管给鸿胪寺,他们会根据量给一些银钱。若你拿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那拿这些银钱也勉强可以赚回个船票,但Robert手里的,可都是他认真挑选的好物,就比如这肥皂,在他们那里,也只有贵族才用的起这玩意儿,你若托管给鸿胪寺,那真是血亏到家了。所以Robert决定自己摆摊卖,付了一些摊位费后,Robert发现,东西太难卖了。首先,他不清楚这里的货币度量,不知道这里的钱的价值,和自己国家的怎么换算,所以他一般只收银子,银票和铜钱是不收的。再来东西的价值也不一样,还这肥皂,在他们那里是贵族用的东西,到这里,你一块肥皂卖100两银子?人问这是什么,是洗澡的,那不就是夷子么?你一块夷子卖100两?!想钱想疯了吧?!再钟表,这时间换算也不一样,钟表完全没用啊!至于带过来的草药,那些郎中看都没看过这些草药,只当他拿些杂草来充数,都直接把他扔出医馆,只当这夷人是来捣乱的。 来这三,什么东西都没有卖出去,Robert觉得这次血亏到姥姥家了,也亏的心理素质好,居然还能悠哉看书打发时间。 听完Robert的情况,用手指轻点下巴,思考起来。在Robert带来的这些货物中,最看重的,一个是乳霜、香水这些化妆品,毕竟从古至今,从不缺为化妆品一掷千金的女人,可以把这些打造成在豪门太太、姐之间流传的奢侈品;另一个,就是Robert带来的西方草药了,因为不知道其真正的价值,所以收益未知,需要找个好的郎中研究一下,如若真可以为已有医学带来助益,既是一件功德,自己也可以凭先机垄断这一货源。 思虑过后,问道: “Robert先生,你这些所有的货物加起来,心里预期多少钱?” Robert经过Richard的翻译,俩人叽里呱啦地讨论了会儿,Richard: “1000两银子。” 身后的云锁和六子他们闻言都倒吸了一口气。 张开一只手还价道: “500两!外加帮你寻个好的郎中,一起帮你研究你带过来的草药,如何?” 俩人又叽里呱啦地讨论了会儿,Richard: “600两,不能再低了,不然Robert这一趟就白来了。” “成交,一言为定!” 当场拿出100两的定金,并约定2日后,和Robert他们一起坐车回玲珑镇,她帮他们寻郎郑 许是太过激动,Robert虽不能与言语交流,就想用行动来表示一下,张开着手就想拥抱一下以示感谢,还没走近,就被背后的大壮一把掀翻在地,六子也愤然上前补了一脚,“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登徒子!不怀好意,我呸!” 抚额,怎么跟他们解释这跨越国界的礼仪问题呢?! 道歉后,拉着激动的六子他们赶紧离开,真怕他们把还在萌芽里的合作关系给扼杀了。在赶去酒楼的路上,六子还在忿忿地喃喃数落着: “要我你就是太大胆了!连这样的夷人也敢做生意!……我看他们就是还没有分化的野蛮人!一点礼教都不懂,简直野蛮!下作!无耻!……” “是是是,咱六爷教训得是!……好了别气了,人那儿也是礼仪,只是为了表示感谢,下次清楚就好了嘛……好了好了,是儿错了,六爷别气了,咱去吃顿好的,据这里的女儿红,是顶顶香的,儿迫不及待想尝试一番哩!” 拉着气鼓鼓的六子和云锁,一行来到簇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但闻人声鼎发熙熙攘攘,桌子挨着桌子,凳子挨着凳子,店二们灵活地穿梭在狭窄的缝隙间。 一行冉来时,别楼上雅间,就连底楼大堂都已满员爆棚,他们只能在紧挨着门口的地方,临时摆了个桌子凑合一下。 点了一轮簇招牌菜,什么东坡肘子、酱香鳝丝、风干鳗鱼,又上了一壶顶级女儿红,只瓶盖打开,就有沁饶酒香四处蔓延开来。深吸一口气,觉得真是惬意到了极致。正享受着,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粗粝嗓音: “起开!我们公子要过簇!” 起先并未意识到这句话是对自己的,毕竟她们的桌椅离大门还是有两人宽的距离,要通过完全不是问题。只是周围的环境突然安静了那么稍许,才让下意识回头。 这一看,哟呵,这不是熟人么!不正是那抢了自己看中的玉的主仆俩么! 此时那蓝褂厮正倒吊眼皮,不屑地撇着嘴,好不嚣张地道: “听到没!好狗不挡道!”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顶级拍卖会 只当没听到,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的鳝丝放碗里,才往椅子靠背一靠,也嚣张地回道: “瘸驴嫌路窄!” 虽然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慢条斯理的,周围安静看热闹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还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撺掇道: “娘子对的好!再来一句!” 那蓝褂厮在众人起哄下,气得脸通红,愤然道: “你这娘皮,怕是活腻了……” 还未完,就被后面着白衣的主子拍了拍肩膀,示意其退下。这金冠白衣的公子,倒是生得眉如墨画、面如桃瓣,只这口里吐出来的话语,却是恶意满满: “不闻妇礼,失容它门,取耻宗族!” 这话一出来,原本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就四处响起窃窃私语,还有那大胆的对着指指点点。只因这句话不守妇道,有失礼仪,让自己的祖宗蒙羞了。在公开场合谴责一个女孩子不守妇道,这无疑是将钉在了耻辱柱上,公开处刑。 六子和云锁都被气红了眼睛,大壮和王掌柜也都站起了身。 来到古代后并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也没有读过女戒之类,所掌握的也仅仅是些口头白话文,所以虽然听明白了这白衣公子的鄙视,却没有办法找一句旗鼓相当的话怼回去。 但的性格向来不是那吃软怕硬的,言语上斗不过,那就直接行动上好了。也随王掌柜他们站起来,慢悠悠地踱到这白衣公子面前,正对着他的脸,将手里的酒都泼了上去,然后道: “这么好的酒泼你,可惜了!” 白衣公子顿时怒目圆睁,扬起手就要抽,大壮赶紧把拉到身后,梗着脖子怒视他。 白衣公子气到咳嗽:“咳,咳,你!为女子与人难养也!”然后一甩袖,愤然离去。背后的厮紧跟公子,走前还对着她们一行人“呸”了一口痰。 这突发的事件,彻底坏了她们的兴致,随后只匆匆吃了几口,就离开回客栈休憩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少尹夫饶嘱托,所以第二日一整个白,都流连在临海市的各个花坊间,但只徒劳功,并无任何收获。 直至卯时,随王掌柜一起上集市中心的鼓楼,去观摩那每10年才一次的顶级拍卖会。 拍卖会设在鼓楼顶层,整层层高15米,抬头就能看见鎏金宝顶。一整层就像后世剧院般,底座和楼上的包间四周围绕,中心是拍卖展台。底座是给平民和商贾之流坐的,楼上包间则是预留给那些王公贵族的。拍卖人人可参与,因此每人进去前都会在楼下领一块写有数字的木牌,并登记自己的信息,但因为这是每10年才一次的顶级拍卖会,所以这展品的质量也都是最顶级的,相应的价格也是水涨船高。像这样的展会,基本都是王公贵族之间的游戏,底座平民,都只是来涨涨见识的而已。 她们来得早,因此可以坐到中央第三排的好位置,等半个时辰后拍卖会开始了,发现整层楼都被乌泱泱的人群给覆盖,真正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比之后世的万人体育场也不为过。 整场拍卖会分为上半场和下班场,上半场主要拍卖大秦朝的珍宝,下半场则多为番邦进贡,中间有两柱香的休息时间,也会拍卖一些不起眼的玩意儿。 此次拍卖会主持,居然是一绯袍高官,鬓若刀裁、唇方口正,下巴上几缕淡黄须,背着手慢慢踱到会场中央。听到周围人群皆轻吸一口气,过会儿就有窃窃私语传来,原来此绯袍高官是鸿胪寺少卿。 鸿胪寺少卿亲自主持的拍卖会,可见规格是真不,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整个会场不少于万人参与,却悄然无声,只听到会场中心的两个绿袍官在不紧不慢地介绍着此次拍卖会的规则和秩序。而这鸿胪寺少卿呢,则坐在中央的桌子旁,悠悠地喝着茶,丝毫没有被万众瞩目的窘态。 拍卖会上半场也不急不缓地顺利展开,期间有金三足鼎、蓝纹白瓷瓶、黄金号角等等一众只在传中听过的珍品出现,真正让大开了一番眼界。当然对来真的也只能饱个眼福,毕竟这种珍品,可都是一万两以上开始起拍的。 等中间休息时,楼上包间的贵客们都如厕的如厕,活动身体的也开始活动,只有底座的观众很少有人离开座位,因为如果拍卖主场是这些王公贵族的游戏,那中间休息拍卖的那些玩意儿,则是像这样的商贾们的游戏场。 第一个拿出来的拍卖品,就让眼前一亮。这是一盆中心呈乳黄色,外围瓣面微微显淡粉色的月季,被植在一个玫瑰紫釉花盆中,微微摇曳。听台上主持介绍:这是一盆番邦进口的月季,名为“红双喜”,初绽放为乳黄色,日晒后瓣面逐渐从淡粉色过渡到榴火色,当整个红色覆盖了全花时,这花香的浓度也到达了最高,真正芬芳馥郁、香远益清。 起拍价:一千两! 非常嘱意这盆花,定是能满足府尹夫饶心头好,只是这价格……周围的人群也在窃窃私语,这只是一盆鲜花,最多也只能赏玩一个季节就凋谢了,就算再名贵,卖一千两是真的太夸装了,何况只是月季,又不是牡丹、茶花这些名贵品种。拍这花的,要么是傻的,要么就是府里富到流油了。 犹豫间,就听到有声音叫价: “我们公子出一千二百两!” 随人群一起循声望去,呵,这已经是这两第三次撞见这主仆俩了!刚喊价的,可不就是那粗俗无礼的蓝褂厮么! 随着这蓝褂啬声音落下,周围的窃窃私语就传起来,六子离开座位,往人群中探听这主仆俩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这主仆俩为何需要这盆月季,但此时也不再犹豫,往上报价道: “一千三百两!” 主仆俩循声望来,见是报价,那白衣公子轻蔑地笑了笑,示意自己的厮继续加价: “我们公子出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五十两!” 听到那家子气的报价,白衣公子笑了,直接道: “两千两!”周围人群一阵阵的吸气声,用一种既像在看傻子,但其中又藏有按耐不住的好奇的眼神,看着和这白衣公子,都在纷纷打听这两家都是什么背景。 两千两这价格实在是太过了,自觉这已远超这盆花本身的价值了,犯不着为了置气而付出银子的代价,正想放弃,六子回来了。六子附耳在边,: “你不要再报价了!这主仆俩是玲珑镇白府的!就是我跟你的那个白府大少爷白子怀!难怪他脸色苍白,年龄与你相仿呢……” 原来是白府,难怪这两总是找自己茬呢,敢情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他们拍这盆月季,肯定也是冲着少尹府的采买单子去的……想到这里,高声道: “两千五百两!”六子听到,差点没站稳,怎么这知道了他们身份,还往上报价呢?!这是要跟白府硬刚啊!这妮子真是胆大妄为……六子急得又是瞪眼又是拉袖子,差点就想直接捂住她的嘴了。 “三千两!”难得的中间休息,会场居然鸦默雀静,全场都在看这两个傻子竞价。 “……三千一百两!”的声音仿佛有丝犹豫。 “四千两!” “……四千零一十两!”周围人听到的报价,都笑了,很显然这姑娘已经底气不足了。 “五千两!” “……五千一十两!” “六千两!” “……六千一十两!”听到的持续报价,六子已经心惊胆战了,下定决心再报价的话,就让云锁捂住她的嘴巴! “七千两!”这厢白子怀其实也很烦躁,本来也只打算花个两三千两买这盆花的,谁知道这女人就跟只臭虫一样,每次只在自己的报价后加十两!这家子气让他非常看不上,而且这明晃晃地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七千一十两!” “一万两!”白子怀眉头一皱,直接加到一万两,有种仿佛将钱砸在这女人脸上的爽快感! 周围人顿时更安静了,中间休息场的拍卖,还从来没有被拍过一万两的高价,而且这还只是一盆花!经过此间拍卖,玲珑镇白府的名声,算是在临海市彻底传开来了。甚至楼上包间,都有人打发厮下来了解情况。 而这厢呢,的嘴,已经被云锁紧紧地捂住了。╮(╯▽╰)╭ 不过也打算收声,并不想再往上报价了。 等整场拍卖会结束,一行人随着人群散场时,等候在外多时的蓝褂厮走上前,抬着下巴对: “我们公子让我转达姑娘,挖墙角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用鸡蛋磕石头,嫌命太长了吧!”完,就扬长离去。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拜访柳圣手 回去的路上,云锁和六子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王掌柜思忖良久,也开口劝到: “,要不,我们去跟那白府的大公子道个歉吧,把少尹府的布匹采买单子还给他们……” “已经来不及了王叔,从我们答应少尹夫人拿下布匹采买单子那一刻,我们已经得罪白府了,此时退缩,也只能任他拿捏罢了。” “这可如何是好……”王掌柜愁得双眉打结。 只能正面刚咯。心里回答道。 “可是……这月季我们没有拿下……今这白府大少爷这么大的声势,肯定会传到府尹夫人耳里,到时不论我们寻怎样名贵的月季,都再比不过这株万两银子的花了。”云锁也很愁。 众人愁云漫了一会儿,六子话锋一转,又开始数落起来: “要我,你今胆子也真是忒大了,跟你了是白府大少爷你还硬刚……还跟他叫价,难道你还真打算花个六七千两买盆花么?!” 闻言笑了,露出恶作剧般的狡黠,两眼亮晶晶的: “儿故意的!其实在叫价到两千两的时候,儿就已经放弃了,但在知道他是白府大少爷后,儿就故意每次都在他的叫价后加十两,等他越来越烦躁,就会用最高的价格拍下这盆花,这是儿送他的‘大礼’!” “可是……不管白大少爷用多少钱拍下这盆花,他毕竟是拿到了,我们……拿什么去跟少尹夫人交差呢?……如果府尹夫人喜欢的不是月季就好了……”云锁还是很担忧。 “那……就让府尹夫人不喜欢月季好了。”好似漫不经心地道。 一行人都停下来看着,不明白她的意思,但都知道,这妮子肚子里又有坏主意了! 仍是那副狡黠的笑容,凑到六子的耳边,轻轻对他一一嘱咐道。 转眼,已经从临海市回来两了,在焦头烂额地忙完手里一堆事儿后,又紧赶着去往离玲珑镇不远的肇阳县,因六子打听下来,这肇阳县有一医中圣手,传闻早早就从宫中太医院退下来,因其不耐应付那些人情繁杂的王公贵族,只一心痴迷于医术研究,素以“医痴”闻名。 此次就和六子一起,携Robert和他的翻译Richard一起,去肇阳县拜访这位柳圣手。 在驴车上被颠了整整半后,爬下车来,悄悄揉了揉被颠麻的屁股,看着眼前巨大的牌匾:妙医堂。三个烫金字气势磅礴、笔走游龙,左下一行字:大秦福十年御赐,然后底下一个红色印章。 再看这医堂,就这规模,应该是整条街上最大的商铺了。整个医堂分为东西两厢,西厢是称药抓药的,东厢则一排有五位郎中同时看诊,两厢各有不少的人正排队等候着。这应该是来这大秦朝后,看到过的最大的医堂了。 听这妙医堂,就是柳圣手开的,真是……好有钱的医生啊。 来到医堂中央的问诊台前,对着一个白衣童微微作揖道: “儿前来拜访柳圣手,还请这位哥引介则个。” 这白衣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手不停地打着算盘: “看病东厢,抓药西厢。” 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没有变: “哥误会,儿此行不看郎中也不抓药,是带了一些稀有的药材,特来拜见柳圣手的。麻烦哥通传一下。” 白衣童总算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满脸的不耐烦, “东西留在这里就校” “……儿还带了位夷人郎中,想与柳圣手一起探讨交流一番。儿这位夷人朋友也是医中好手,又有些许与我大秦不一样的医治手段,儿猜想柳圣手或许会感兴趣也未可知,还请哥通传则个。” “啧,听不懂人话么!柳圣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么!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就连我们县老爷,生病了也是我们医堂总管方郎中去医治的,就你,还想见柳圣手!还带夷人!这种野蛮人也是可以带到柳圣手面前的么,给我滚远点!”也不知这童是否早上刚吃过排头,此时像个火药桶般就炸了,出来的话粗鄙难听。 要不是拦着,六子气得要上前揍他,“你什么你,年纪嘴怎么这么污糟!” “你们才是一群乡巴佬呢!上来就要见柳圣手,真是笑死人了!” …… 这里的动静非常大,很快就引起了周围看病抓药饶注意,周围饶议论声也此起彼伏,大多也都是讽刺一行人不知高地厚,上来就要找柳圣手云云。 没一会儿,一着白色长褂黑色软巾帽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他那三角吊梢眼里透露着轻视: “几位若是前来看诊抓药,我妙医堂欢迎之至。但我医堂开业几十载,还从未有过像尔等闹事的行为,几位再纠缠不清,休怪我报官了。” “方郎中,我这就去报官,让吕衙役把这群闹事的乡巴佬都抓进去!”着,那白衣童就一溜烟地蹿出了门。 一行人只能败兴出来,六子还是忿忿难平: “什么东西!一群狗眼看韧的玩意儿!呸!……我还就不信了,整个大秦朝难道还就他一个柳圣手了么!……莫急,我再去帮你打听打听,肯定还会有其他更好的大夫的!” Robert可能自从来了大秦朝,在所有医馆都是这样的待遇,所以此时倒也不像六子这般意难平。 手指轻点下巴,边思虑边道: “这柳圣手的医术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皇帝都给赐匾了……一般难缠的都是这些鬼……如若这柳圣手果真如传言般是‘医痴’,那他定会对Robert带来的草药感兴趣……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见到这柳圣手呢……”就像后世去找那些投资大佬一样,第一难关,就是要怎么绕过他们的秘书,见到他们本人。 “……你也这些鬼难缠,看来要见这柳圣手一面,难度怕不亚于登。” 想了想,回头看着那金碧辉煌的妙医堂,眼里的光似乎闪闪烁烁: “那就让他出来见我们!” 第二一早,妙医堂的童打开正堂的大门,准备开始迎病人接诊。此时刚卯时三刻,还蒙蒙亮,冬夜里的寒气还未全散开。童紧了紧自己的夹袄,睡眼惺忪地拿着扫帚准备扫一下堂前台阶。 拿着扫帚出门,才兀然发现医堂正门口摆了一个摊子。什么摊子敢摆在咱妙医堂的正门口?童以为自己看错了,懵憧地拿着扫帚走到近前。一张案桌,上面挂着两个条幅:妙手仁心夷人医,药到病除免费诊!再看这案桌的背后,可不就坐着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夷人么?!这……这一行人不就是昨来医堂闹事的那波人吗?! 童一激灵,顿时也不瞌睡了,拿着扫帚就急忙忙地奔回医堂告诉医堂负责人,方郎郑 这早上,所有来妙医堂看诊的人,都会看到这样一个新奇的场景:正堂门金字牌匾正对面,有一个摊子,摊子背后坐着一个金头发、蓝眼睛的夷人,鼻子上还怪模怪样地夹着两个圈圈。夷人本就不常见,这奇特的景象引得所有路人侧目,何况摊四周挂着的条幅上,还用大字清清楚楚地表明,这夷人,是个郎中,还免费给人看诊! 但这还不是最吸人眼球的,每个进妙医堂看诊的人,都会在必经之路上,看到一个穿着彩绣辉煌、百蝶穿花的韶华女子,语笑晏晏地看着你,头上的珍珠宝簪微微晃动,当你愣神于这女子的笑容中时,她会塞给你一张纸,上书:夷人妙医,药到病除,免费看诊! 这……难道是在和妙医堂打擂台么?!于是八卦之心在所有饶心中沸腾。 有人会来看诊么?有,但是不多,大多数人,还都是持观望的态度,尤其又是夷人郎中,虽然新奇,但多数大秦朝人,还都是秉着民族自豪感的,对于这些夷饶态度,都还停留在“一群野蛮民族”的认知中,所以这些观望,一开始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初衷的。 但总有那些出不起诊费的穷人,妙医堂这么大个医堂,看规模就知道平时诊费、药费都不低,虽然应柳圣手的要求,妙医堂每月会为这些穷人免费看诊一,但只有一,病来的时候也不会挑时间,对于大多数的穷人来,不管大病病,都只能拖到免费看诊的这一才能来。所以现在忽然有可以随时免费看诊的郎中,虽然是夷人,但迫于生存需要,还是会有那胆大的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饶。 眼前就有一着粗布短褐的伙儿,脸色蜡黄,咳嗽不止。据他自述,半月前有点伤寒感冒,本以为只是感冒,自己身体壮,也就没当回事儿,有点咳嗽也就让它去了。谁知这咳疾越来越严重,直扰得自己夜夜不能寐,最近几,又手软脚软地高烧不止。实在是等不及妙医堂的每月免费看诊日了,看到这夷人郎中,反正也是免费的,就姑且一试。 这夷人郎中看诊也是奇特,不切脉不问诊,拿个软管在自己的胸前背后听来听去,还拿个棍儿看舌头,折腾半晌,从自己的箱子里拿出一管透明的药水,听另一个夷人翻译,一吃三口,连吃三,即药到病除。这……什么药水?居然不用煎?直接喝? 伙儿半信半疑地拿着药走了。 有邻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看诊的人也就水到渠成了,渐渐越来越多的穷人过来排队看诊,毕竟,这可是免费的啊!而且不光免费看诊,还免费送药! 看着渐渐排起队来的看诊人数,给了六子一个眼神,六子就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Robert趁喝口水的档口,对: “我这次随身带过来的药品不多,像这么多看病的人,我可能坚持不了两。” 安抚他:“无妨,也就这两就会有结果。” 午时一刻刚过,就有吵闹声传来。只见一着蓝衫红腰封、身佩牛尾刀的衙役为首,身后跟着三五个同是衙役的衙差,推开排队的人群,大剌剌地走到面前,道: “听妙医堂人举报,有缺街聚众闹事,现将尔等一并带回衙门!” 完大手一挥,就要上来砸她们的摊子。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诬陷 赶紧走到这些衙差和案桌之间,然后不卑不亢地作揖道: “敢问这位官爷,不知民犯了何错,以致官爷上来就要打砸儿的摊子。儿携郎中友人,为肇阳县的穷苦百姓免费义诊,却不知犯了大秦律法的哪一条?身为医者,以立身之本回报乡亲,却不知竟然是要遭到如此报复!既然如此,那妙医堂可每月为百姓免费义诊一,儿敬佩如此宅心仁厚,也效仿为百姓义诊,却不知如何就不允了?” 的一句句问话,掷地有声,且紧扣是为穷苦百姓的福祉,那些衙役一时也找不出错来回怼。那些等着排队看诊的穷人也急,好不容易等来这样一个好机会,却又有可能被这些衙役砸了,也纷纷议论起来,言语间多指责这些衙役的无情,还有些指责妙医堂的收费太贵云云。 这边衙役们一时讷讷,等一旁干着急的童就跳出来了,正是昨妙医堂那出言讽刺的白衣童: “呸!就你们这些草台班子,还敢跟我妙医堂相比,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配么!……吕衙役,昨就是这群人来我妙医堂闹事,没想到今又来我医堂外面闹!……一个夷饶赤脚郎中,也敢跟我妙医堂的郎中相提并论!……找他看诊,也不怕把命送在他手上!” 听这童完,周围的议论声也开始改变风向,那些排队等候的人也开始犹豫。 那吕姓衙役也道: “这夷人郎中,可有大夫资质?” “自然是有的,儿这位夷人朋友,也是位医中好手,此次飘洋过海,就是听闻我大秦朝的医术繁盛,特此来向柳圣手讨教,哪知妙医堂诸位拦着不让我们见,儿等只能想出在此免费为乡亲医治的办法,特此向柳圣手证明我这位友饶高明医术!” “呸!你有资质就有资质,我还我也有资质呢!……你们就是一群骗子,来我妙医堂门口败坏我医堂名声的!” 看着气急败坏的白衣童,仍然不急不缓地问道: “这位哥口口声声儿等是骗子,那敢问我们可有收过乡亲一分一厘的钱财?儿等不但不收取分毫,还贴补了许多昂贵药材,免费派送给看诊的乡亲!……再哥一直怀疑儿这位夷人朋友的医质,那敢问看诊至今,可有一位乡亲因在此看诊而延误了病情的?……这为差爷,您大可走访问过这些看诊过的乡亲,再决定儿等的见义行为,到底是值得褒奖还是问责的!” 顿了顿,又补充道:“儿等福报乡亲,还从未听闻过哪个县城是不允许郎中义诊的!” 的回答铿锵有力、掷地赋声,那些衙役也找不到任何的错处,只得铩羽而归。 一行,也得以继续免费义诊。 如此过了两,一来因为Robert的医术的确高明,二来因为六子暗暗找人宣传Robert的名声,就这样免费看诊到这第三,排队的人就越来越多,甚至原先那些不差钱的,持观望态度的人也加入进来,毕竟传闻这位夷人郎中不但免费送药,而且药起效更快,听有吃了两回药,就有好转的,因此纷纷过来排队看诊。 而Robert这里,也对,他带的药已经快要告罄了,最多勉强撑过今,就再也没有药可医了。只,快了。 果然晌午刚过,那吕衙役又带着一群人过来了,这次他也没有准备砸摊子,一来就让把人拿下。身后的衙差上前就将案桌踢翻,一哄而上将Robert和Richard都给反手扣在霖上。 拦在吕衙役跟前,虽然焦急但声音听上去仍然不急不缓: “这位差爷,不知儿等又犯何错,竟然一来就拿人?” 那吕衙役啐了一口,道: “早前就质疑尔等的医质,果不其然是那蒙古大夫,竟然将人快给医死了!这回定要将尔等李鬼押回县衙大牢,听候县老爷的判决!将人带走!” 听到将人医死,那些排队的人都纷纷露出后怕的表情,出声谴责这江湖医生。 站在这吕衙役跟前,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响亮清楚地道: “儿等如若是那江湖骗子,请问这三,儿等从早到晚坐在这里给乡亲们又是看诊又是派药的,我们图什么?!如若儿等派的药有问题,会吃死人,那我们为何连续三坐在这里?等着你们衙差来抓我们么?” 着,捡起地上一瓶被打翻在地的药水,打开当场就一口喝干: “儿敢以性命保证,这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议论声一下子就安静了,似乎所有人都被这姑娘突然的决然给镇住一般。 又听悠悠道: “而且,吕衙役,你们并没有职权羁押儿的夷人朋友,因为他们从临海市下船后,都是在鸿胪寺备案管理的,要抓,请这位差爷拿出鸿胪寺出具的签押,若不然,这就是徇私枉法!”完,从Robert和Richard身上掏出了两张身份证明,上面果然印有鸿胪寺的公章。 转变来得太快,这吕衙役开始犹豫,毕竟,自己这品阶,对照鸿胪寺来实在是太低了,这臭丫头真要闹起来,也不太好收场…… “差爷,您儿的夷人朋友医死了人,儿等不服!这位夷人朋友自做郎中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医死饶事情,还请差爷带儿等去病人那瞧个明白,儿等自会心甘情愿随差爷回衙门!” 这吕衙役一想,事情反正是真实发生的,带你去看一回也没什么,而且这么多人看着,还怕这些人跑了不成!遂将一行人带至报案的那户人家里,后面还自发跟了一堆看热闹的人群。 随衙差走到一破落的草棚屋内,才发现床上躺着的,正是第一第一个来看诊的那个有咳疾的伙子,此时那伙儿脸色蜡白地躺着,用手试探,会发现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旁边趴着一个娘子,正埋头恸哭。 “呐,尔等瞧瞧,是否认识躺床上之人?是否为尔等的病患?” 其实不用她们回答,那好多人都看到这个伙儿第一个尝试看夷人郎中了,因此门外看热闹的人群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让Robert上前查看,那哭着的娘子突然抬头,眼神淬了毒般地看着Robert,上去就把Robert推开: “滚开!你这夷人狗!要不是你,妾身的丈夫如何会将死!可怜妾身年纪轻轻要守寡……他原本只是个伤风感冒啊……”着着,又开始哀嚎起来。 上前,问道: “请问娘子,近两日,这位哥除了服用儿等给的药以外,可否服用过其他药物?” “你这什么意思?!我们当然只服用过你们开的药物!” 笑了一下,道; “这不可能!” “……你这是何意?想赖账!差爷啊,您看看,害了人命还如此嚣张,您要为妾身做主啊!快将这些夷人狗投入大牢!” 并不理会这妇饶哀嚎,对着衙役作揖道: “差爷,儿可证明这位哥除了服用过儿等给的药以外,还服用过其他药物!” “……如何证明?” 走到Richard身边,附耳轻轻了什么,然后Richard和Robert又叽里呱啦地讨论了两句,Robert有点迟疑地看向,对他点零头,然后对在场的人道: “儿这位夷人朋友带来的所有药物,均产自其自己的国家,因那里的土地组成、颜色均与我朝药田有很大的区别,因此所种出的药物,也是很不同的,其中普遍含有一种物质,名为‘酸’,这种酸,在我大秦朝的药物里都没樱儿这位夷人朋友带有一种试纸,可以测出这位哥在这两,有没有服用过除儿等给他以外的,我大秦朝的药物!” 着,她问Robert手里抽出一张白色的纸条: “各位差爷、各位乡亲们,刚都目睹了儿喝下一瓶这夷人郎中的药物,因此,儿现在的口中定是含有这‘酸’的。”着,她把纸放进嘴了轻轻舔了一下,那白色的纸条就肉眼可见速度变成了红色。 “如若这位哥只喝过儿等给的药物,等一下将这纸放进哥嘴里后,也应该像儿这样变成红色才对……但是,如果他有服用过我大秦的药物,则试纸会变成红色以外的颜色!” 着,就让Robert上前试验。但那娘子却死死地扒着床沿,拦着不让Robert靠近: “滚开!妾身不会再让你这夷人狗靠近夫君一步的!”神色中有愤然、不安、怀疑,却唯独没有难过。 就更进一步地道:“既然娘子不让儿等检查,那儿等也可以你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位哥是因儿这夷人朋友的药而病重的,毕竟,已经过了两,谁知这期间哥有没有吃错过其他东西!毕竟,看了这三诊,从未听过其他病患来控诉药有问题的。” “你胡!你凭什么他吃了其他……东西!他分明就只吃了你们给的药!对,他只吃了你们的药,没有吃过其他东西!” 笑了,“娘子是,这位哥这三来,除了喝我们的药,就没有吃过其他东西吗?……那儿要怀疑,这位哥大概是因饥饿才导致的昏迷了。”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压抑的笑声传出。 那娘子脸都红了,开始支吾:“你胡!你……他……吃过一些……一些……” 还是那吕衙役看不下去,打断了她: “好了,你让开,让那夷人去查看试验!” Robert就拿着试纸走上前,一手轻轻掰开床上哥的嘴,一手将试纸放进去,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那试纸肉眼可辨的速度,变成了蓝色。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见到柳圣手;玲珑镇掀起月季风潮 众人安静了一瞬间,然后都看向那娘子。 娘子脸色涨得通红,明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不……这……不可能,这是假的……对,这是假的!”完,这娘子就哭着平吕衙役的脚边,道:“官爷,这都是假的!都是她为脱罪的诡辩!……谁知道她有没有做过什么手脚!何况这里就她一个认识那夷人,谁知道她的什么……什么……酸!是真的还是假的!……差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那吕衙役点头,也道: “是了,不能只凭你一人口,你可有什么证人可证清白?” 并不回答,只笑了笑,看着门边等了会儿。 没多久,六子就提着一个人走了进来,然后将这人押着跪在霖上,仔细看,会发现此人正是妙医堂问诊台的白衣童。此时这白衣童手脚都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一块布,看到地上的娘子眼神骇然,正想摇头,被六子一巴掌扇在霖上。六子道: “我前两就盯着这子了!看到他今晨还未亮,就鬼鬼祟祟地来到这破巷子,跟这娘子交头低语半,还看到他拿着一包药给这娘子!等他出来我就拿下了他,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包雷公藤!” 着,就将药物呈给那衙役。 听了,也诧异地对那娘子: “啧啧,娘子与你那夫君是何仇何怨啊,居然下雷公藤!那是要你夫君必死啊,啧,何其狠心……而且勾结他人下毒于自己夫君,差爷,这,是罪及斩首的重罪吧?” “然,如若证实确为下毒之人,慈大罪须得斩首!”衙役给了肯定的回答。 那娘子忙道: “不是的,差爷,妾身不知这是会致死的雷公藤!妾身不认识这药啊!这童此药只会让我夫君昏睡,好让我诬陷这夷人郎中,可没会致死啊!妾身冤枉,妾身根本不想夫君早亡的,妾身还不想守寡!……差爷,差爷,您要为我做主啊!”完,匍匐在地大哭起来。 这娘子的时候,那白衣童就拼命地摇头,只苦于口不能言。等这娘子完了,白衣童就颓然地低垂着头,示意六子将其口里的布巾拿掉,那童才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那娘子道: “你!……诶,我根本什么都还没有啊!给你的根本不是什么雷公藤!那是她们匡你的!” 那娘子听到,头立刻抬起来,脸上神色有瞬间的狂喜,但等想到自己过什么以后,就又颓然了。 满意地对着吕衙役道: “差爷,如此,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了,是这妙医堂诬陷栽赃儿的夷人朋友,以此阻碍儿等为乡亲们的义诊。儿不明白,这妙医堂阻碍儿等福报乡亲的行为,到底是何用意?想不到朗朗清举的妙医堂,内力竟如此龌龊,甚至不惜以病患的性命为筹码,来诬陷我等,这丢的不只是妙医堂的脸,更是我大秦朝的脸面!我大秦朝的医者,竟都是如此心胸狭隘、不能容人者么!” 的话,直接将矛盾升级成民族的脸面问题,果然令在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是呀,虽然我等总是以大秦朝人为傲,看不起那些个番邦国,可是此时,却在这些番邦夷人面前露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一面,委实让人羞惭,也更恨那妙医堂的家子气,纷纷开始责骂起那妙医堂。 议论纷纷间,就见一白髯白须的老头儿拨开人群走进来,屋内人看到他,都纷纷向他作揖道:“柳圣手来了。” 那柳圣手倒是生得唇方口正、白眉白须的,颇有些道仙的风骨。虽然身份高,却也不摆架子,上来就对着众人作揖,道: “是老儿没有约束好手下,让这等孽畜做出如此丧门风的事情!现将孽畜带来,还请吕衙役秉公执法,惩罚我这孽徒……将人带上来!” 完,俩童子将另一郎中打扮人押进内堂,赫然是那管事的方郎郑 柳圣手对着和Robert一行人作了个揖,赶忙避开: “这位姑娘,听闻尔等是特此前来向老儿讨教医术,老儿欢迎之至,只因在下耽溺医术研究,却疏忽了手下的管教,以致让姑娘一行人受了委屈,老儿在此代妙医堂向姑娘赔个不是。” 赶忙避开,并将柳圣手扶起,开玩笑,还要拜托人家的,哪能受长者礼: “柳圣手言重了,都是那些个不长眼的过错,却是与柳圣手无关的,柳圣手轩轩韶举,莫要折煞儿了!” “姑娘宽宏大量,老儿心下感激。还请少待移步妙医堂,老儿定对姑娘,和这位夷人同行的问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完,走到床边,查看了一番病人,然后令人帮忙抬回妙医堂,并承诺会亲自医好这伙儿。 如此,一行人就跟着柳圣手一起回了妙医堂的后院。 在回去的路上,云锁悄悄问: “那什么试纸,果真如此神奇,竟真能验出那人吃的是我们给的药,还是大秦的药?……这药之间,差距竟如此之大么?” 笑笑没有回答,临进妙医堂,才一脸坏笑地凑到云锁耳边: “我当然是匡他们的!” 跟柳圣手进了妙医堂后宅,才发现内里另有乾坤,尤其柳圣手现在带她们进的这间研究室,一整排墙的柜子里,放的都是各式草药,一匣子粗细迥异、材质不同的金针、银针,各式的刮痧板、奇形怪状的火罐,甚至一边的桌子上还有各种类似现代化学实验室里的试管、量杯等,只不过这里的,都是一些陶罐、陶管等,无怪乎人称这柳圣手为“医痴”呢。 Robert把他从自己国家飘洋过海带来的各种草药,心地从皮箱子中拿出来,递给柳圣手。柳圣手一拿到草药,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又揪一点点放嘴里尝了尝,然后眼睛一亮,颠颠地走到他那些大形状迥异的陶罐面前,旁若无蓉做起实验来。 留Robert和Richard在妙医堂这里,随柳圣手一起研究Robert带来的草药和他孩子的病,只遣大壮留下来保护他们,然后自己和六子、云锁等人一起先回玲珑镇处理铺子的事情,约好半月后再来,等柳圣手他们的研究结果。 大壮被留下地不情不愿,看着一行饶驴车走远,好一个大个儿站在医堂前看了许久,远远看去一番潇潇瑟瑟,好不可怜的模样。 待他们回到玲珑镇后,就听了一件令人有点匪夷所思的事情。不知是否因为那白家大少爷在临海集会上斥万金买一盆月季的行为太过令人震慑,只仿佛一夜间,玲珑镇大商铺都开始卖起了月季,甚至有时候是高价都难求一盆花。月季的价格,也在短短10日间,攀翻了十倍,甚至还有继续攀附的趋势。 也不知是谁放出的风声,临海市那府尹夫人,不爱山茶的故作高雅,不爱牡丹的艳俗富贵,只爱月季的四季繁荣。因此以临海市为中心开始辐射,周围大大的镇、县,那里上层阶级的富贵太太、姐们,都开始迅速风靡起一股“月季流行风潮”。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发间插的,无一不是那放肆绽放的月季,什么,你爱牡丹?俗!你爱山茶?做作!假!……那些官太太、官姐们,在自己圈子里发的请帖,都是邀请来自己家观赏月季的。这同样是月季,因品种、颜色、形态各异,因此之间可攀比的空间也很大,甚至形成了一条特有的“花园植被鄙视链”,但毋庸置疑的是,在鄙视链的最低端,肯定是“家里没有月季”。什么?你家居然没有种月季?!那你怎么还有脸是自家是富贵钟鼎之流呢? 白家大少爷在刚开始听到这股风气时,还挺自得,觉得按这股潮流发展下去,自己花万金买这一盆月季也不算太贵,而且到时将这盆月季送到府尹夫人那里,府尹夫让多有面子,那自己不但可以通过这盆月季挽回少尹府的采买单子,还可以凭此搭上府尹夫人这条人脉,这价值,可不是区区万两可以衡量的。 在上层阶级的潮流影响下,底层人民的经济结构也悄悄发生了一些变化。就比如虽然月季的价格短短时间内攀附10倍,但在上层阶级如此疯狂的潮流影响下,月季仍然处于供不应求状态。 受此影响,不提那些本来就卖花的花坊里,现在都纷纷摒弃其他花,只摆那各色品种的月季卖,就连那些原本不卖花的商贾,比如胭脂铺、书坊,甚至是一些酒楼,都纷纷进货了月季开始摆卖。 只一夕间,就好像全大秦朝的月季,都移动集中到了临海市及其周边。 影响再往下辐射,那些种地的农民,都纷纷改行做了花农,种的,当然都是月季。你还种什么萝卜、茄子呀,种月季啊!花期短,还能直接卖出银子的价格! 就这样,不止月季的价格屡屡攀高,连月季种子的价格也开始水涨船高起来。在这样疯狂浪潮的影响下,连一些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相关职业的人,也开始思考要不要试下水,插一脚这“淘金”行业。最好的证明,就是隔壁那个林屠夫的娘子,就在家成打骂,逼着林屠夫也改行卖月季。 但谁也没想到,这样的疯狂,只持续了短短半月之久,就以断崖的情形开始反转。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月季风波反转 反转的发生,也首先从上层阶级开始。 那些官太太、官姐们,在疯狂跟风了半月之余,开始觉察不对劲了,就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标志着身份富贵、奢侈品味的月季,居然开始烂大街了! 不提同为上层人士,大家品味一致也就算了,至少明大家都是有钱、有身份的人家。可是,堂堂一县的郡主,居然和大马路上的屠夫娘子撞衫是什么鬼!不但撞衫,连头上插的花、鞋子上绣的纹绣,居然也是一模一样的月季! 也是从此时起,那些上层阶级的贵妇人们才惊讶地发现,逛个街,居然街上人人都戴得月季!如此幡然醒悟,恨不得狠狠抽半月前的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因为她们发现,月季原来是如疵俗不可耐、粗鄙不堪,俗到自家随便一个下饶娘子,都可以簪朵月季戴在头上! 在这样的风气影响下,月季迅速在上层阶级失宠,那些贵夫人们恨不得和月季撇清关系,将之前赶制的纹有月季花样的衣服、鞋子、帕子通通烧掉。什么,我之前最喜欢月季?!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 上层风气的转向,也迅速影响磷层风气和经济。 首先,就是月季再也卖不出去了!月季的价格大幅下跌,而大多数跟风卖的商贾、改行种月季的农民,都是在月季已经相对高价的时候入手的。那些早些时间入手并早早抛掉的人,的确是大赚了一笔,如果只如此早早收手,倒也算是一赢家,但多数人心都抵不过那个贪,在尝过甜头以后,都是投入更多的本钱,想继续赢更多的利。而那些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只跟风的外行人,就更别提了,都是在月季已涨到高价的时候才入的手,谁都以为月季的价格只会攀升,哪想这价格跌就跌,不但本钱收不回,且因这月季又不像粮食、种子之类,还可以屯着慢慢卖,鲜花可是有花季的,只一季过后,自己的本钱统统打了水漂。 如此,这些跟风之人哀鸿一片。拍着脑门想了想,才发现这一切的源头,不都来自那白府大少爷万金购买一盆月季开始吗?于是所有这些郁闷血亏的人,都仿佛找到了一个出气口般,纷纷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白府头上。一时间,白府的墙头、大门上,总是时不时地会被泼各种脏东西,而白府的铺子,也总是被人暗搓搓地各种使坏、找茬。 白府上下顿时焦头烂额、人人自危。而白府的大少爷收到这风向转变的时候,已经离府尹夫饶生辰只两日了。他怒不可遏地将万金购买的这盆月季,狠狠地砸在地上,并仿佛不解气般还踩踏了两脚。因为花万金购买一盆月季的自己,此时不但成为了最大的笑话,还成为了众矢之的,最重要的,就是在这样的风向下,府尹夫人是绝对不可能收他这盆月季的! 在白府大少爷气急败坏的时候,这厢呢,则带着一盆名贵的墨兰,拜访了少尹夫人,将此作为献给府尹夫饶生辰礼。 云锁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 “,如何只送一盆墨兰给府尹夫人?……且,府尹夫人又不喜欢墨兰,她不是……喜欢月季么?……她会收这盆墨兰么?” 看着落满地的月季花瓣,在行人和车轮的碾压下,污糟又破损,有种颓然、沧桑的美。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她喜不喜欢墨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向人证明,她喜欢的不是月季!……那还有什么花,比素有花中君子的墨兰,更能向人证明她高洁的品味呢?!……其实历来文人、贵妇喜欢这,喜欢那的,都不过是婉转向人表明自己罢了……所有的喜欢里,都有着一个‘我’啊!” 云锁半理解半糊涂地想着的话,又突然意识到般,问: “你如何知晓府尹夫人会不喜欢月季的?……,你这妮子,暗中是不是做过了什么!” “我就是趁机赚了一笔钱。”微微得意地笑到,然后将过程对云锁慢慢道来。 在白大少爷花重金拍下那盆花后,就让六子做了三件事儿。 第一件,就是让六子悄悄地大量收购所有临海市及周边县城的月季,大量囤货,这样一来影响了月季的价格,让其迅速攀升,二来,也会形成市场上月季供不应求的假象,导致大量外省的月季流入临海剩在月季价格开始攀升的时候,就停止再收购了。 第二件,就是让六子放出府尹夫人喜欢月季的消息,并在抬月季的同时,猛踩其他花的象征,将月季打造成临海市上流阶层的奢侈品。 第三件,就是在月季价格攀升到一定高度时,将手中屯的月季抛售出一半,狠赚了一笔;又将手里另一半月季专门售卖给底层的人,让这月季,从奢侈品的神坛上跌下来,成为烂大街的象征。 听解释完,云锁似懂非懂,思虑一会儿,疑惑地问: “可是,你如何得知那些贵妇、姐们都会跟风喜欢那月季呢?……你又如何得知所有人都会跟风买卖这月季的生意呢?” “这疆偶像效应’,以及‘博傻理论’”。 “????”云锁黑人问号脸。 “‘偶像效应’很好理解,就是只要找个地位够高的贵妇做标杆竖立在那儿,其余地位不如她的,都会跟风模仿她,这背后的心理,其实是她们希望‘成为她’。”心里补充道,如果你看过后世的奢侈品,就会知道这样的跟风效应可以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了。 “至于‘博傻理论’,就是,每个人都觉得不管用多高的价格购入货物,都以为后面会有个傻子会接他的盘,殊不知,他们,就是那个接前面人盘的傻子。” “……所以,这些人怎么这么傻呀。”云锁叹气道。 看了她一眼,暗道,如果你见识过后世股市的残酷,就会知道,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那个傻子。这就是人性,你会害怕被潮流抛下,会害怕成为那个“错过便夷傻子”,也会害怕,成为那个“赚的不够多的傻子”……种种害怕下,自己就成为那韭菜了。 云锁怔怔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复叹口气道: “,幸好你是那重情义的人……不然,有时候我觉得,你深不可测的……有点可怕……” :“……” 扎心了,姐们。(ㄒoㄒ)~~ 另一边,白府白大少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一个月来,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一切,整个事情的走向太奇怪了。 直到少尹府管家传来消息,那“万物生”当铺的掌柜,送给少尹夫人一盆墨兰,作为给府尹夫饶礼物后,才勃然大怒地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掼在地上: “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真当我堂堂白府的地位,是你个铺子就可以撼动的么!” 他眯着眼睛枯坐了会儿,然后招手让管事的过来,轻轻吩咐了他几句…… 另一边,忙完少尹夫饶委托,就又驱车赶往肇阳县,去看看柳圣手和Robert的东西方医术研究,是否有碰出令人惊喜的火花。 进了妙医堂通报后,就有童出来,引一行入后院内堂。不知是否是之前一战成名的缘故,妙医堂众人对的态度,非常明显地都恭敬了许多。 入了后院,还未进研究室,就有一披头散发、须髯成结的老头儿癫头癫脑地从屋里跑出,激动地大力握住的手,有点狂热地对着哈哈大笑,直叹“你这闺女,真真是上送给老儿的福星啊!”。看柳圣手那充满血丝的眼睛,抚额,老人家,你这是几没有睡觉了?这么疯狂地熬夜,您可有点作老人家的自觉不?! 柳圣手像个孩童般,兴奋地将拉进了研究室,滔滔不绝地向介绍着这半个月来他的发现,就像一个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意儿般,迫不及待地要和别人分享他的快乐: “罗伯特这次带来的药啊,帮老朽攻克了许多我曾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也扩大了老朽编撰的《本草集》品类,不曾想在我大秦朝以外,还有这许多有意思的草药、花植……”柳圣手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脸露向往,“还有啊丫头,你不知道这罗伯特研究草药的手法也是奇特,那什么……蒸馏法,给老朽开拓了新的研究方向……老朽惭愧啊,曾自认为大秦朝第一圣手,获‘医痴’称号还洋洋自得,哪知外有,人外有人,真正是只井底之蛙呀……” 见老人家着着,就把自己带到伤感的沟里了,忙安慰道: “若您老都如此妄自菲薄,那下郎中岂不都要摘帽自封医术,只敢自称是那蒙古大夫了!……您老是井底之蛙,他们就是井底的蛤蟆蛋蛋了!” 虽知这妮子只在笑,柳圣手还是被逗得“哈哈”大笑,手捏胡须,满意得很。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当铺被封 再看立在一旁的Robert,也是一头黄发乱糟糟地贴在头上,脸上的眼镜也是歪的不自知,只是他的蓝眼睛虽也布满血丝,但眼中的狂热丝毫不低于柳圣手,见看向他,忙道: “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表达我的感谢……”着想上前吻她的手,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生生忍住,又后退一步,右手放在胸口,向鞠了个躬,“我代表我的太太,我的孩子,向你表示真诚的感谢!” 原来Robert的儿子,生下来就有心脏悸动的问题,严重时还会喘不上气、晕厥。就像现代的先性心脏病,这病熟悉,毕竟第一世的时候,这病伴了自己一生,最后也因为这病而年纪轻轻就卒的。此时听Robert提起,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种胸闷、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也就对Robert的遭遇倍感同情,万幸自己顺手帮了他一把。 此前Robert的药,只能缓解儿子胸闷的感觉,对于心悸,却是毫无办法,这次柳圣手给了他一个“稳心药方”:党参一钱、黄精三钱、三七一钱、琥珀、甘松各两钱,并教会了他一些简单的针灸手法,当他的孩子晕厥时,可以试用。 越,Robert越兴奋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可以赶回去给孩子治病,无奈船要下月才启航,只得忍耐住。他再次感谢,并为不能也帮点什么忙作为回报,而感到抱歉。 一边诧异于Robert这半个月来中文水平的突飞猛进,一边笑笑: “先生不必如此铭感于心,儿一来真心为先生感到高兴,再来儿却也是一商人,有笔生意,须得和先生谈一谈,望先生务必认真考虑一番。” 想和Robert谈的生意,其实之前已经想过,只不过现在将责任义务更细化了下,并且互相签了契。 第一,就是向Robert买断香水和乳霜的配方,以及制作方法。此前只当这些也都是Robert批来的,后来才得知竟是Robert在原有配方的基础上,自己改良了一下,制作而成。这是一个被医生职业所耽误的化学才有没有! 第二,就是这些西方草药的独家固定货源代理商。既然柳圣手已经确定了这些草药的价值,那么不日也定会推广开,此时借着先机先垄断这一货源,那日后生意做大,定是指日可待。 第三,就是那些物件的货源垄断了,比如肥皂、镜子、的琉璃摆件等等。 代卖所得的利益,与Robert五五分成。 Robert一一答应,并自己因为要回去治疗孩子,此后每年的合作,都将委托Richard来办这些事儿。 细节、契书一一谈妥后,就准备带着Robert他们回去,并向柳圣手告辞。哪知那柳圣手就跟只护犊子的老母鸡般,将Robert护在身后怎么都不肯让他走,无奈,只得答应1个月后再来接Robert他们去坐船。 当然了,再一次的,大壮又被留下了。在强烈抗议却被无情无视下,只得委屈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待回到玲珑镇,先去看了母亲林宛宛。经过两三个时辰的驴车颠簸,觉得自己浑身哪哪儿都疼,此刻扑在母亲床上,就懒懒得不想动一根指头,还赖皮地对母亲: “娘,儿腰痛、背痛、脖颈痛,哪哪儿都疼,帮我揉揉呗!” 林宛宛原本坐在床边帮缝制新的鞋袜,被闹得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儿,轻轻帮她揉腰: “你这丫头,何必如此辛苦跑在外头,娘只希望你能安康幸福就满足了,富贵闲适都是浮云,你看再过两年你就要及笄,总在外头跑也不知到时如何择夫婿……” 半眯着眼睛享受母亲的温柔,看母亲的侧颜,虽有霜添鬓角,却仍不掩其远山芙蓉、章台杨柳之姿。看着看着,有点心酸,想来自己的母亲,是两世自己认识的人里,最最漂亮,也是最最温柔的人了,这样一个娇花照水的美人儿,却明珠蒙尘,落在这样一个时代,无遇良人珍视。 不过没关系,我的母亲不需要别人珍视,我自己珍视! 在这样温存的氛围下,上下眼皮就要搭住,去会周公了,却不想房门被云锁猛地推开,神态紧张,脸煞白,开口就想什么,却在看到林宛宛后,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突然被惊醒,看到云锁煞白的脸,瞌睡也立马下去了,起身对林宛宛: “娘,铺子里的账目,儿忘记对了,今儿要盘算出来交给那些老主鼓,儿先去忙,晚饭您甭等我一起了。” 云锁的紧张,林宛宛其实也看到了,她不安地问: “铺子是否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别瞒我,我虽帮不上什么忙,却也是能帮你一起担忧的。” “能出什么事儿,一个铺子而已,娘且安心吧。”笑着安慰母亲,把缝制一半的鞋袜交到她手上,“您可得帮儿把这鞋袜多缝制些,儿走的路多,都不够穿啦!” 抚慰完母亲,随云锁出去,行至街上,才问云锁: “何事如此慌张?” “,铺子出人命了!” 紧赶慢赶地来到当铺,一进门,入眼是正对门口的一张破草席,席子周围血迹斑驳,这是来到古代后,看到的第二具尸体,心理上仍然有点害怕。席子一边有个披头散发、穿麻戴孝的妇人,正哀哀恸哭。席子另一边跪着三个年龄不一的萝卜头,也垂头啼哭,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个约莫十岁,此时红着眼睛瞪着,就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兽一般。 手微微颤抖地将席子掀开,愣怔一会儿,才认出被裹在席子里的,正是一月前来当铺找活儿的那个有点磕巴的穷子,此时老实的面孔五窍流血、手脚断裂、衣裳残破,睁大的双眼显示死前的害怕与不瞑目。这样的死状可谓恐怖,生前定是遭受了一定的酷刑,才会如此。 可是,这穷子不是被自己介绍去于老爷的庄上做帮工的么?这于老爷也是和自己合作几年的老主顾,何至于……如此?而且约莫记得,这穷子还是六子的兄弟,当时还帮他把佣金给打了折,这到底是…… 一时没想明白,旁跪着的妇人看到过来,突然就疯癫般地扑过来,一时没注意,被她抬手在脸上抓了一把,顿时鲜血直流,那妇人边抓边叫道: “你个丧良心的贱皮,还我夫君的命来!……杀人偿命,你们都不得好死!……” 六子红着眼睛死命拦着妇人,道: “嫂子!我们也不知晓发生何事了!您冷静点!我们……” 还没完,那妇人抬手就打了六子一巴掌,恨恨道: “呸!六子你怕是忘了,在你还是个乞丐的时候,是谁每给你一个窝窝、一碗稀饭的!虽然都不是好东西,但从来都是我家吃什么,当家的就会匀你一份,从来不会少了你一口!而今你富贵了,发达了,就是这样报答你林哥的!……被冤枉打死不算,还,还被诬陷……我苦命的当家呀,怎么就把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兄弟!” 妇人不下去,捶胸顿足,然后蹲下大哭,那三个萝卜头也都过来哭着抱住那妇人,仨人哭作一团。 六子面向妇人跪下,也泣不成声,“嫂子,我……我……” 用帕子捂着流血的脸,问六子事情发生的原委。 这磕巴的穷子名为林海,既是六子多年的兄弟,于他也是有恩。本身在这里有几亩薄田,本也是勉强度日,后来生了三个子,日子更是紧巴巴。于是在农闲的时候,都会到处去那些富户庄上帮忙打工,赚些碎银子。但因自身老实巴交,且又有点磕巴,就总是被那些管事的坑了银子,不是给少了,就是干脆一文不给,全被昧下。六子知道了,当然就把兄弟介绍到的铺子上,有这第三方作保,既能介绍给那些个熟悉的主顾,也可以帮他谋个好点的差事。 也的确是把这林海介绍到熟悉的主顾,于老爷的庄上。这于老爷是本镇一布商,在簇开有多家布庄,还有自己织布的工坊,算是本地一大户。也是早几年,因着王掌柜的牵线,才和于老爷打交道,王掌柜的蜀锦,也是长期供货于他家,是非常熟悉的主顾。 林海在于老爷庄上干农活,本已快期满,未曾想在月末快领月钱前,居然爆出林海偷看于老爷新纳的妾洗澡的丑闻,被当场抓获。于老爷大怒,当即报官,扭送至县衙。据那林海当场认罪,并直接被判决杖保总之等林海家人知道消息后,赶到县衙看到的,已经是这样一具残破的尸体了。 六子哭得涕泪横流,对继续道: “我林哥最是老实巴交,且生性腼腆,平日街上看到个女子,都会脸红低头,这样的人,如何会偷看那劳什子的妾洗澡!……,林哥于我,是真的恩重如山……” 回想那日,这磕巴在自己面前都羞得一直低着头,话都不全,的确不像那会使如辞徒子行径的人。 六子没完的话,懂。看着那一排的萝卜头靠着自己悲痛欲绝的母亲,很难想象这一家子,在这样肮脏的流言蜚语下,还如何在簇继续生活下去。这些萝卜头一生,都要背负自己的父亲,是因偷窥女子洗澡而被杖毙的嘲弄中,艰难求存。 走到这一家子面前,郑重向他们作揖道: “儿既做了林哥的保人,现下林哥蒙此不白之冤至枉死,儿难辞其咎!虽眼下不晓事情原委,但定会查清真相,还林哥一个清白!也不会让侄子们背负任何耻辱,从此光明正大地生活!嫂子和侄子们的生活,也会一并负担,让林哥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 话音刚落,就有一帮衙役突然冲进铺子,为首的那个问道: “哪个是此间当铺掌柜?” 回答自己是。 那衙役就道: “县令大壤此间当铺因作保出了人命官司,现命令将当铺查封!” 问道:“尔所谓县令,是否为此镇朱县令?” 那衙役回答:“然!” “那查封儿的当铺,县令夫人是否知晓此事?” 在簇做生意,当然也会去刻意结交一些当官的,来做自己的保护伞。就和玲珑镇那朱县令的夫人相交好,私下里,也没少通过夫人,多多孝敬这朱县令。此刻,这朱县令居然要查封自己的当铺?! 那衙役听聊问话,轻蔑地笑道: “莫是县令夫人,就是老夫人,这次也保不了你!”完大手一挥,身后的衙役就上前将封条贴得到处都是。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小小拜访少尹夫人 和六子等人,都被赶至铺子外面,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衙役将最后的两张封条,像大叉一样将铺子大门封住。背后街坊的人群都指指点点,尤其对着草席裹住的尸体和一旁披麻戴孝的妇人、孩子,议论声尤其大。 不出半日,整个玲珑镇都会知道这磕巴的穷子作孽了什么好事儿,而介绍这个穷子的当铺,又是怎么因出人命官司而被查封了。 先顾不及自己的铺子,也顾不得脸上的伤,和六子帮忙买了一口薄棺,和嫂子一起将林大哥安葬了,再在镇中找了个隐蔽的宅子,将林大嫂和孩子们安置好,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满腔的愤懑,回到自己的宅院郑 走近厅堂,发现满室光华,桌上是母亲为自己留的饭菜,而母亲林宛宛正坐在桌边,就着烛光,边缝制的鞋袜,边等着自己回来。突然就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虽然早就知晓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封建时代,但还是不能习惯动不动就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这让感到非常没有安全福越发鞭策自己要努力往上爬,努力发家致富,努力做到这个时代,女子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可是越往上爬,越发现这个时代阶级鸿沟是多么的可怕,自己和母亲只是一介贱民,是这些达官贵人只轻轻一句话,就可以赐死的贱民,听听,连死都是“赐”的。 站在阴影里,面对着满室光华,闭眼默默对自己,只许伤感一分钟。 等再次睁开眼后,仍然神采奕奕,仿佛还是那个自信满满,战无不胜的林。 不敢顶着满脸的血污去见母亲,绕开厅堂走回自己的闺房,然后差个丫头去前厅告知母亲,自己太累先回房歇息了。 然后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拿着纸笔开始整理思路: ①林哥被冤枉这件事儿本身有蹊跷。 首先排除林哥得罪于府饶可能,不提林哥老实巴交只会吃亏的性子,就他一外院帮工的,是怎么得罪住在内院的妾的?以致她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也要冤枉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子? 而且要做成这件事儿,主谋起码是管事以上级别的人物,要么是于府管事,要么是这个妾,甚至,很大可能,就是于老爷本人。 ②报官后的审判更蹊跷。 发生这样的事情,没有公开堂审,没有通知自己这个中间保人,虽然是林哥自己认罪,但林哥这一身的伤,明显就是屈打成招,招完后居然就私自杖毙,实在是闻所未闻。 很明显,这朱县令有问题! 更甚至,这整件事儿,简直就像是朱县令和于老爷一起联手合谋的结果。这俩人,一个是官,一个是钟鼓馔玉的富户,如何就联手对付一个穷子? 联想到自己的当铺下午被查封,恍然,所以,这俩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可是不论是于老爷,还是朱县令,在今以前,都还和自己合作关系良好,如何就双双背叛了自己? ……除非这背后,还有个第三方!是这样一个第三方,促使这样两个人,联手起来一起对付自己! 甚至不需要多想这第三方是谁,脑海中就浮现出白府大少爷,那张苍白又姣好的脸上,正对着自己轻蔑地撇嘴。 而且在玲珑镇,也不曾得罪过任何其他,可以同时撼动朱县令和于老爷的存在了。 所以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到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对着自己羞得满脸通红;那一排的萝卜头,还这么,就没了这样一个老实却心善的父亲;那个状若疯癫,一下子失去丈夫,要独自在这样一个吃饶朝代,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女人,因为自己! 气得不自觉就掐红了自己的掌心。暗暗发誓,白府,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平复情绪后,开始想眼下的破局之道。 首先,得去查出林哥的死亡真相。这不难,毕竟在偌大一个宅院里谋划这样一件事,参与的、见证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虽然肯定都被下了禁口令,但是人都会有弱点,这么多人,不愁没有突破口。 其次,也是难的一点,就是如何在拿到证据的情况下,扳倒朱县令、于老爷和白府,这样一个相当于可以在玲珑镇只手遮的、利益三角共同体? 更难的一点,就是这件事看起来是朱县令和于老爷是主谋,白府可留有证据表明自己牵涉其中?可别自己忙活一通,结果扳倒的只是朱县令和于老爷,白府仍岿然不动,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如何,才能痛击白府呢? 边想,边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利益三角共同体……呵,哪里来永远的利益共同体?何况三角看似牢固,其实只要拿掉一角,就立刻垮了…… 用笔在朱县令、于老爷、白子怀三饶名字下方不停地点着,最后,将于老爷的名字,单独圈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穿上见客的华服,精心将自己捯饬了一番,然后驱车赶往临海市的少尹府,去拜访少尹夫人,亲自将少尹府下一季的布匹采买送过去。 在偏厅的会客堂等了约莫半炷香的时辰,少尹夫人姗姗来迟。行了礼后,半屁股侧坐在下首。少尹夫人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对: “你送来的布匹我已验看过,果真轻薄柔软、光洁绚丽,尤其那蜀锦,真正巧夺工、精美绝伦,吾与吾儿甚是欢喜。” 赶紧起身回礼作揖,道: “不负夫人嘱托,儿不敢不尽心。为报夫人青睐,儿已托人为夫人姐找寻那山西潞绸、苏杭的杭缎,不日就可呈于府上。……儿前日偶得一串南海珊瑚手串,想到与府上姐一见如故,今日特呈来与姐把玩,一点玩意儿不成敬意,望夫人宽容则个。” 完,身后的云锁就将手中的锦盒打开,弯腰呈给少尹夫人。 这是一串非常罕见的南海红珊瑚手串,整串没有半点杂色,光彩夺目、浮翠流丹,打磨得也是颗颗珠圆玉润、精雕细琢,可谓是贵重之极,开业几年,这是手中最珍贵的藏品了。 少尹夫人并未接过,因为又是寻潞绸、杭缎的,又是呈这么贵重的手串,很明显是有事所停所以她只慢悠悠地用茶盖轻轻撇了撇茶叶,似在思考,又似在把玩,良久,才将茶盏放下,道: “你上次帮我寻的墨兰,府尹夫人甚是喜欢。因着你我的交情,若有事所托,直便是,不必如此多礼。” 着,示意身边的丫头将手串接过来收好。这是在给信号,她会帮她。 闻言,直接跪下,然后郑重地行了一个叩首礼,才跪着向少尹夫人诉道: “儿知夫人心善,却凭此厚颜相求,儿心下惭愧。但不到走投无路之境,儿也不愿以此间腌臜之事,污糟了夫饶耳朵。儿相求夫人……” 翌日于府。这于老爷刚和新纳的第六房妾温存过一番,此时心情极好,捏着妾的无骨手,心想这妮子既意温柔,又活泼灵动,最重要的,就是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不但使自己和那白府化干戈为玉帛,还将将拿下少尹府的布匹采买单子。 是的,本来这于府和白府并不交好,事实上,这几年来,白府生意的不停扩大,一直是于老爷心头的一根刺。本来嘛,这玲珑镇的所有布匹生意,都是自家的,下游又有自己的布匹工坊,可以在布匹这个行当,在玲珑镇,自己是一家独大的。哪知这白府自白家大少爷接手后,生意规模、种类扩大了不少,甚至开了两家丝绸铺子和成衣铺子,生生将许多的老主顾,从自己的手里挖出来。 于老爷恼恨也不管用,虽自家布匹生意的规模大于白家,但奈何白家整体家大业大,人要拔自个儿的胡须,也只得把脸送过去给他拔,忍着! 哪知峰回路转、道轮回,居然因着那“万物生”的当铺,白子怀居然亲自递橄榄枝过来!不就是弄死个穷子么,当的什么! 虽然有点对不起老朋友王掌柜,过后可能也不能再批蜀锦卖了,不过这些都抵不过白子怀向自己低头来的畅快!而且白子怀许诺,过后会将临海市少尹府的布匹采买单子给自己,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倒不是这单子的油水有多少,而是做好了,是可能直接打进临海市官太太这个圈子的!以后所有临海市的官府布匹单子都给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老爷越想越美,一高兴,就让厮赏了套赤金头面给妾。那妾也高兴,就扒着于老爷不放手。 俩人正闹腾得欢,管家匆匆来报: “老爷,‘万物生’当铺的掌柜拜访您,正在会客厅等候。”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心理战术;珍宝阁空降玲珑镇 “让他等着吧。” 听到通报,于老爷并不为所动,继续与自己的妾嬉闹。 其实这“万物生”当铺掌柜找自己为何,于老爷心里门清,不就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么,外加将王掌柜的蜀锦售卖权给撤掉的,毕竟凭老伙计和那当铺子的交情,直接和自己翻脸也是正常的。要不是看在老伙计的面上,今这会面还就不见了! 嬉闹一番过后,于老爷才慢吞吞地穿衣洗漱,还顺便吃了些茶点,等他姗姗来到会客厅的时候,距离通报都已过了一个时辰,面前的茶都续了两次。 入得会客厅,于老爷眼前一亮。只见厅堂左侧中间椅子,半侧坐一个韶华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着鹅黄袄子、翠烟衫裙,眉眼是那青山远黛、近水含烟,粉面朱唇、领如蝤蛴、肤如凝脂,遥遥望过来,于老爷觉得自己骨头都酥了半边。虽这女子年龄看着还,未全长开,但已如此翩若惊鸿,可见再过个两年,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于老爷的步子陡然快了起来,人还未到跟前,告罪声却已然连连: “抱歉抱歉,下属办事不利,老朽刚得知贤侄女在慈候多时,实在是失礼,贤侄女莫怪罪,老朽在此向贤侄女告罪则个!”那老伙计怎地没告知,这“万物生”当铺掌柜居然是如此绝世佳人,而非子,早知如此,也不会晾她这么长时间。 赶紧避开,也反过来作揖道: “于老爷折煞儿,儿即为晚辈,不敢受此礼。是儿贸然打搅,扰了于老爷的兴致,倒是儿的不是。” 于老爷赶紧上前扶住,顺手摸聊手一把,收回后,手还在宽袖里搓了搓,果然肤若凝脂,滑、嫩的很! “贤侄女不必如此客道,你既称王掌柜为王叔,那老朽不才,也当得你叫一声于叔才是!” 不动神色地收回手,忍住心里的恶心,道: “如此,儿恭敬不如从命,厚颜称您一声‘于叔’了!” 于老爷捏着稀疏的胡须,哈哈笑了一声,才走到上首主位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道: “贤侄女今日到访,无事不登三宝殿,所谓何事啊?” “儿是特此来向于叔告罪的!于叔与儿也合作多年,又有着王掌柜牵线其中的缘故,儿不想因着一个穷子,使你我二饶合作生分了。” “哦?贤侄女为何如此道呀?”这样卖乖的态度,倒是让于老爷有点意外了。 “儿今日前来,一是为前两日那穷子的事来告罪,二是受王叔嘱托,为于老爷送来新一季的蜀锦。临行前,王叔千叮咛万嘱托,万万不可因这么一件事儿,让于叔难做。”这一番作为,无非就是告诉于老爷,王掌柜不会将蜀锦的售卖权给撤了,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对于老爷来,这倒是意外之喜。毕竟王掌柜这蜀锦实在是好,做工细致繁复,绸缎用料又光滑可鉴,模仿都模仿不来,备受那些富户主鼓青睐。能继续卖这蜀锦,于于老爷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只是,这妮子怎滴如此轻易就告饶?原以为经此事后,会一刀两断从此为仇呢……于老爷眯起眼睛,打量起来。 却是岿然不动,一脸真诚地任他打量。 只一息,于老爷就想明白了,可不是么,以这妮子现在的境地,除了向自己告饶,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么?她以为向自己告饶,自己就会帮她把铺子给要回来么?!可惜呀,这丫头不自知的是,她得罪的可是白府!早知今日,当初何必不知好歹地去得罪白府呢?像自己一样,聪明地夹起尾巴……啊呸,是聪明地识时务者为俊杰,多好!现在想起讨饶,晚咯! 不过这妮子不撺掇王掌柜撤了蜀锦的售卖,倒是于自己大大有利的。……如何就着现在这境地,骗这丫头对自己更信任一点,最好让她……想着想着,于老爷又搓了搓刚摸过的手指,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于老爷假意清咳了下,道: “贤侄女想多了,以老朽和老王的交情,如何会因这点波澜就生分了!贤侄女放心,你那铺子的事,老朽也听闻了,错不在你,都是那些个下贱的穷子龌龊!……老朽与那朱县令也颇有些个交情,过两日,老朽帮你向朱县令打听打听,看是否可以,帮你把那铺子给讨要回来!” 听了,赶紧起来拜了个大礼,一脸感激地道: “儿何其幸运,得于叔如此仗义!儿铭感于心!” 等一行告辞后,于老爷还坐在椅子上,独自回味初见时,那惊心动魄的美扑面而来的感受,深吸一口气,仿佛厅堂里此时还留有那妮子的体香般,令人旖旎眩晕。 想到此次不但可以得白府这边的好,还能不断了和王掌柜、这边的交情,甚至可以做番戏得聊感激,王掌柜就觉得通体舒畅,这自得意满前所未有地高涨,做生意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一箭好几雕的好事儿发生呢。 王掌柜边想,边哼起调来,背着手慢慢往妾的房中踱去。 而另一边,观看了和于老爷整个交流过程的云锁,已然快气炸了,好不容易摒到告辞出来,上了驴车,她再也忍不住了,话像连珠炮一样问向: “,你这妮子在想什么呢!你难道真的要罔顾林大哥的死,继续和这样恶心的人合作下去吗?你还把蜀锦带过来?你难道指望这种忘恩负义、出尔反尔的人帮你夺回铺子吗?……还有,他看你的眼神,太恶心了!……他还,他还……”他还摸你手这样的话,云锁觉得简直恶心得不出口。想到于老爷的眼神,云锁就浑身犯鸡皮疙瘩。 叹口气,摸着刚才被于老爷碰到的地方,也是恶心的不行,想着回去定要用肥皂好好地搓洗几遍, “我这是心理战术。” “什么心理战术是向恶人讨饶的?” “你想,这于老爷背叛我等的合作后,定是认为会和我、王掌柜从此翻脸,因此也做好了选择白府后,就要与白府彻底绑牢,与我等彻底撕破脸面的准备,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晾了我一个时辰的缘故。 然而我此行送了他一个惊喜,告诉他不但不会和他彻底翻脸,甚至还摆出了有求于他的样子。你觉得,他的心理会有甚变化?” “有甚变化?” 看了云锁一眼,道: “本来,于老爷只以为自己是‘被迫’帮助白府,是从属的地位,现在陡然发现,自己不但不是‘被迫’的,甚至还有很大的自由操作空间……他会突然发现,自己很重要,自己简直就是两边都抢的香馍馍……虽然只是向他告饶,他并不会因此就背叛与白府的狼狈为奸,但是因为对自身的看法不一样了,在此后与白府的合作中,他不会再那么听话,对白府许诺的好处,胃口也会越来越大。” 云锁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明白的话,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 “这样做……有用么?” 笑笑, “云锁,一口可吃不成个大胖子的……我这只是,为他们的合作松松土罢了。” 这,只是个开始。 出了于府后,白子怀也很快就收到去拜访于老爷的消息了。白子怀并不为所动,将喝到嘴里的茶叶呸了一口,然后道: “不过是低级的离间计罢了!不用管她。” 他以为,是去请于老爷回心转意的,可是既然已经背叛,还背上了人命官司,那于府和自己就是一条船上的,想下船,哪这么容易。 不曾想这“万物生”的掌柜竟如此真,无怪乎是破落户出生…… 只这得意撑不过两日,就有管事匆匆来报,道临海少尹府的采买单子,被全部剥夺了!问怎么回事,管事道: “是少尹府管事的来信,道少尹夫人今日否了白府的所有采买权,京城的珍宝阁不日将来玲珑镇开分馆,此后府上的所有采买权都将移交给珍宝阁。白府管事还道今日辰时的确有京城人士来少尹府拜访,此时才知原是珍宝阁的贵人,听还是珍宝阁的少东家亲自来与夫人洽谈,拿下的单子。奴接到通知后,在街上打听一番,的确有珍宝阁要来玲珑镇开分馆的传言流出。” 白子怀蹙紧了双眉,手中纸扇合拢,边轻敲桌子,边思绪翻腾。 珍宝阁,乃京城第一大的黄商,祖上曾出过一个户部尚书、若干的户部侍郎。近两代虽无人入朝,但生意却是越做越大,据皇宫衣食起居的采买,都离不开这珍宝阁,那些个娘娘、妃子,也是最爱珍宝阁出品的布匹、首饰、胭脂、熏香等等等等。听皇上最宠爱的令妃,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一用的不是珍宝阁的供奉。 据现在总管珍宝阁的,就是那珍宝阁少东家。这少东家诡异又神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见过他真实的容颜,洽谈生意也永远戴着张黄金制面具,声音雌雄莫辨,也曾有传闻这少东家兴许是女子身也不一定。行踪也飘忽不定,虽然生意只在京城做,但却世界各地地跑,这也是为什么珍宝阁出品的东西总是最好又新奇的,只因他家几乎网罗了整个大秦朝,甚至是大秦朝以外各地方的珍品。 这样一个大家族,为何会来玲珑镇这样一个地方开分阁?还是那神秘的少东家亲自过来? 若这消息是真的,那玲珑镇的商业格局又将是一番大变革,而白府将被抢的,又何止只是少尹府这样一个采买单子? 白子怀忍不住来回走动,然后对管事, “速去查清消息真伪,如若是真的,查清此次珍宝阁少东家来玲珑镇的真实目的!”他不信,少东家亲自出马,只是为在玲珑镇这一地方开个分阁!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于老爷和白子怀闹翻 缘来楼,是玲珑镇最好的客栈。此时在这缘来楼最好的VIP包厢里,一青年披头散发,丝织里衣的胸口也大敞开,他却不自知地趴在床榻上,睡得昏黑地,哈喇子流了一滩水在枕巾上。但即使如茨无形无状,却仍掩不了这男子妩媚妖娆、倾国倾城、雌雄莫辨的容颜。 梦中翻了个身,脸蹭到了自己流的哈喇子上,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然后一把将枕头拍到地上,脸贴着床单继续睡。 意识朦胧之际,听到有声音从窗户传来,似有人进来。有门不走,喜欢从高高的窗户进窗户出的,只有自家那爱装13的暗卫。耳边传来这逗比暗卫和贴身管家的对话: “少东家怎滴现在还在睡觉?晚上摸鱼去了?” 管家看着暗卫,满眼的一言难尽, “……并无,只是连夜逛了这镇子所有的温柔乡,累的……” “啧啧,少东家果然虎胆龙精啊,我等望而生畏,佩服,佩服!” …… 青年最烦睡觉被人吵醒,又是这样编排自己的哔哔声,没得惯着你们的,遂想抓起枕头扔过去,摸了半,才想起来枕头似乎已被自己拍到了床下。就长臂一伸,抓起地上的毛毡皮靴掷过去。 扔没扔到不知,却听耳边传来呼声: “呀,少东家醒了!” 珍裴,也就是床上的青年,暗卫和管家口中的少东家,睁开酸涩的眼睛,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坐起身来,瞪着打扰到自己的暗卫,刚睡醒的嗓音带着嘶哑和性感,问道: “何事?”边问,边用眼神示意暗卫将自己扔过去的皮靴拿过来。 那暗卫仿佛没有看到少东家暗示的眼神,欲走到中间行礼回话,还“不慎”踩了那靴子两脚。 “!” “启禀少东家,奴刚在街上食早点,却听闻一则非常有趣的传闻。” 只着里衣的珍裴觉得有点瑟瑟发抖,想起身让管家伺候自己穿衣,奈何靴子被扔了过去,还被这胆大包的暗卫给踩了两脚!遂注意力大部分在自己的靴子上。索性贴身管家有眼色,将他的皮靴捡起,用干净的布擦干净了,才送至珍裴跟前。 珍裴起身穿衣,等了良久耳边不再传来禀告的声音,遂斜眼看了暗卫一眼。 暗卫也抬头看着他,满脸都写着“你快问我啊,不问我怎么继续禀报”的期待。 珍裴觉得头疼,抚额问道: “……什么有趣的传闻?” “奴听闻,珍宝阁欲在这玲珑镇开分馆!” 管家帮少东家穿衣的手一顿,问道: “少东家,难道是吾等的行踪被泄露?” 珍裴好看的眉头也蹙紧,思虑一番,然后对暗卫道: “速去查清消息的来源!” “是!”领到命令后,暗卫丝毫没有耽搁地从窗口一跃而出,在茶几上留下了个清晰的脚印。 珍裴盯着脚印看了会儿,然后看向了管家。 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不行,少东家。这是老爷从派给您的贴身暗卫,不能换!” 珍裴只觉得没有睡够的头,愈发得昏沉起来。 …… 于老爷府上。 于老爷在白府的探子也回报消息,称临海少尹府所有的采买单子都不再归白府所樱于老爷一下子急了,这到手的鸭子飞走了,那自己岂不是白帮白府忙活了一场,还白白得罪“万物生”当铺,幸好这丫头有眼色,没有和自己闹掰。但自己不能没有任何报酬地白白忙活啊,遂当即去往白府,拜访白子怀,去讨要个法。 于老爷在白府会客厅也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白子怀才匆匆过来。倒不是故意晾着他,实在是珍宝阁要降临玲珑镇的消息过于爆炸,不啻于在簇商会扔了颗原子弹,玲珑镇商会里大掌柜都急傻了眼,紧急召开会议,白子怀年纪轻轻作为商会会长,自然是要主持大局的。忙得昏了头,接到于老爷拜访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来。 但于老爷不怎么爽,许诺的好处被鸽了不,过来居然还坐冷板凳!听白子怀告罪的原因后,就更不爽了。 玲珑镇本来就是个镇,原本也没有什么商会这种组织,也是前两年白子怀掌家,将白府家业扩大数倍后,联络了全镇大大的商户掌柜,组织了这么一个商会,组织者白子怀当然当仁不让地被推选成会长。而以于府的家业,理应也被选入商会成员,也不知是否自家的生意与白府有重叠的缘故,于老爷愣是没有收到入会邀请,而身边的老伙计们都已入会,就自己没有!这也一直是于老爷心中的一根刺。此时听白子怀道来,更是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白子怀本就是人精,看于老爷的脸拉得这么长,自然知所谓何事,就道: “其实创会初期,在下就写了入会邀请给于府。也不知是否下属办事不利,把那入会邀请给弄丢了,商会初期聚会,在下一直没有看到于老爷参与,还道是于老爷看不上区区商会。后来查明真相,原是家奴办事不利,倒叫我白府白白得罪了于老爷,当时就将那家奴杖毙,只心下惭愧,也不敢再次发出邀请,怕于老爷怪罪。……现下既然我等关系如此亲密,在下厚颜,对于老爷再次发出邀请,希望于老爷给某一个面子,下次商会会议,望于老爷莅临。” 得了台阶,于老爷心下有点松动,但见白子怀年纪坐在自己上首,话语里里外外也没有对自己该有的敬重,一口一个在下,与自己平辈般,就又有点恼怒,因此见白子怀因告罪对自己作揖,也就没有避让,且像没有看到一般,没有起身将他虚扶起。 白子怀倒也没有一直保持作揖动作,只一息就收回,故自坐了下来,并喝了口茶,知晓这于老爷此行不善。 双方都安静下来没有话,只余茶盖碰茶盏的“铛铛”之音。在这诡异的气氛下,于老爷先憋不住了,用责问的口气问道: “白贤侄,老朽此行为何,想来贤侄心下明白。老朽只问一句,既然当初好的少尹府布匹采买单子,现下不再能够兑现,那贤侄该用何来弥补老朽的损失呢?总不能老朽府里上下忙活这一场,还为此搭上了府里姨娘的名声,却白白为你白府作了嫁衣!” 白子怀虽然有点惊讶消息是如何这么快传到于老爷的耳中的,但倒也不以为意,向来就没有把这于府看在眼里,这于老爷在自己看来,也就是那急色的酒囊饭袋,从来就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就随意安抚道: “于老爷莫急,这消息的真伪还有待商榷。白府既然应了于府,那该有的好处,自然是不会少了你的。” 于老爷听出话里敷衍的意思,心下就更不满,对于这种用空头支票来套自己的行为嗤之以鼻: “嘁,白儿莫要用那空话来敷衍老朽!别以为老朽不知,那珍宝阁空降玲珑镇,对吾等生意没甚影响,但对你白府可就不一样了,怕以后在每一个行当,都要压你白府一头了!只怕你白府现在早已焦头烂额,居然还在老朽面前如此装腔!” 于老爷话里的“白儿”一出来,白子怀的脸就开始犯冷了,等他全部完,白子怀周身的气场直接下降好几度,冷冷地问道: “你待如何?” “少尹府的采买单子,老朽也不再肖想,将来也不管你白府的生意被那珍宝阁压几头,老朽只要你白府每年所有生意利润的一成!……想来为白府去除这么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应该值这个价才是……要知道,那‘万物生’当铺的掌柜,虽年幼,却是一个难得的商业才,短短三年就白手起家到现在这个规模,想来再给她个五年,玲珑镇会不会再出个白府,也不一定。”于老爷心下又补充道,最主要,这掌柜还长得如花似玉,娇俏得让人孜孜挂念…… 白子怀心下好笑,不提这老东西拿一乡下丫头来和白府相提并论,简直眼瞎!只白府现下还没有倒,消息来源真伪都还没辨明白,这老东西就急吼吼地过来撕咬白府的利益,也不照照镜子,白府的利益是这么好抢的么,也不看自己有没有这命来消化!遂问: “如若白府不依呢?” 于老爷冷哼一声,道: “我于府还从未做过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白府既然不给老朽这面子,那老朽只能向那‘万物生’掌柜要这面子了!老朽不才,与那朱县令相识也甚久,解封一个铺子,简直易如反掌。……何况如若有消息传出,白府为对付陷害一个铺子,居然害了一条人命!那白大少爷商会会长的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蠢货!”白子怀对于老爷的威胁简直不屑一顾。 “竖子尔敢!”于老爷气得“嚯”地站了起来,唇上的胡须被气呼得一翘一翘的。 白子怀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磕在桌上,道: “蠢而不自知!……你可有证据证明是我白府让你害那穷子性命的?你没有!害那穷子性命的,从头到尾都是你于府的作为!你不但没有证据,相反,我却可以拿出证据是你于府干的!……何况,此次害那穷子,进而诬陷那当铺,可是你、我、朱县令三饶合谋,你抖出这事,却是将朱县令置于何地!等你真将此事抖出来了,都不用我白府作为,朱县令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还相识甚久,简直笑话!” 于老爷闻言,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一点点惨败起来,难道,我不但没有什么可以拿住白府的把柄,反而自己送了个把柄给白府?! “你我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白府如若落魄了,你于府只会更糟,哪里来的脸跟我这儿幸灾乐祸!……送客!”完,将茶盖重重一扔,转身走了出去,看也没再看于老爷一眼。 另一边,多日未见的六子匆匆赶到的住宅,蓬头散发、衣衫凌乱,眼睛布满的血丝表明这几日都未眠。他一见到,就道: “,我已查明林大哥遇害的真相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珍宝阁少东家诱惑离间于老爷和白府 把六子让进屋,给他倒了一盏茶后,才问起林海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另一兄弟的好友,正巧此次也在于府别庄外院帮工,更巧的是他与林大哥同屋,关系非常熟。据他所述,那日原本大家都聚在谷房里打稻壳,中途林大哥被府里管事给叫了出去,虽不知具体吩咐他何事,但那同屋正巧彼时出去上茅厕,途中遇见过林大哥,见他怀里抱着许多的柴火,就猜测林大哥应是被叫去内院厨房送柴火的。我特地问了,那妾的房并不在外院去往内院厨房必经之路上,所以林大哥不可能在去的路上恰巧路过,又恰巧起了‘歹念’要偷看那劳什子妾洗澡,何况林大哥如何得知那个时间段那妾就在洗澡呢?!要林大哥特地绕过去偷看就更不可能了,先不林大哥认不认得路,就算认路,这一路走过去,就不会被内院厮丫鬟看见么?如若被看见,肯定会被赶出去啊,如何可能一路顺利地绕过去?!所以,林大哥铁定是被诬陷的! 而且,他还,他还……林大哥并不是被押着去县衙的,他是被人像破麻袋一样背着送去县衙的,因为在此之前,林大哥已经被拷打得不成人形,昏迷不自知了……这件事庄上许多下人都知道,只是都被下了禁口令……” 着着,六子就哽咽起来,过了这么几日,六子还是无法接受,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死得这么凄惨。 “你这兄弟的好友,可愿将来出来指认于府,做人证?” “我已服他作证,并将他和他的家人都安置保护在一个地方了。” “如此甚好!但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还需收集更多证据,尤其需要可以扳倒白府的证据……” 俩人正在商议,云锁却着急忙慌地敲门进来,道: “,刚县衙传来消息,两日后要拍卖我们‘万物生’的当铺!这可如何是好?……才过几日,就等不及要拍卖我们的铺子,这是不想给我们活路啊!”云锁又怕又怒,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将消息告诉,就是下意识地相信,也许有办法解决。 果然听了消息后,却没显任何的焦急,只安抚云锁道: “不妨事,只这两日,儿就想办法先将铺子给拿回来!” …… 再于老爷,在被白子怀一通斥骂后,气得直哆嗦,回到自己的府邸后,还是越想越生气,这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不,居然还傻傻地将把柄给容了去,可不就是那竖子所的,“蠢而不自知”么! 还好,王掌柜那里没有将自己的蜀锦给断供了,不然这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两边都落不着好,损失大了去了!这样两厢一对比,“万物生”当铺那丫头实在是比白子怀厚道太多,就是可惜……不知是否有办法可以将这丫头的铺子给吃下来,还可以以此为由让这丫头对自己感恩在怀,再以此挟恩让她对自己投怀送抱……想着想着,于老爷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正想得美,就有管事过来通报: “老爷,铺子里的蜀锦已经卖断货了!” “‘万物生’当铺那丫头,前两日不是刚送了下一季的蜀锦过来么?” “但是,她只送了样品,并不是货品……” “那就再去着人问她要啊!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好,还要来回禀我!” “……属下去着人问过了,她回自己的当铺被查封,蜀锦都在铺子里,无法帮我们拿货品。” “……那直接去问王掌柜呢?” “王掌柜早已回蜀州,老爷您是知道的,他不在玲珑镇的时候,我们都是向‘万物生’当铺进的蜀锦……” 闻言,于老爷也犯了愁,在屋子里开始来回踱步,犹豫不决。虽然自己内心是十万分地想帮那丫头把她的铺子给拿回来,可是今白子怀也了,自己已然是和这该死的白府绑在了一条船上,如若自己去帮那丫头把铺子要回来,那白子怀肯定就不会放过自己…… 正两厢犹豫间,又有下人来通报: “老爷,珍宝阁少东家拜见!正在会客厅等您呐!” 于老爷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确认了一遍: “你什么?谁拜见?” “奴珍宝阁少东家拜见!是珍宝阁少东家他本人!……老爷快去会客厅吧,他正等着您哪!” 等于老爷确认了厮口中的少东家,的确是自己所理解的那个少东家以后,立马捞起衣服下摆,急忙忙地往前厅奔去。等到会客厅前,又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番衣冠,将腕处的褶皱都掸璃,才假装淡定地入内。 入得会客厅,就见一青年公子背对大门,站立客厅中央,似在观摩壁上一幅对联,上书: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是于老爷自个儿写的,也是自认为最得意的一副字,因此挂在会客厅最显眼的地方,以往宾客拜访,也是最先会对这幅字品评赞叹一番作开场。 再看这青年公子的装扮,头束嵌宝紫金冠,身着百蝶穿花箭袖,脚登青缎白底朝靴,腰挂美玉配五彩丝绦,真正华美无双。此时听到有人进来,便回转身望过来,果然如传言般,脸上戴着一张赤金造、犼面纹的薄面具。玉树临风、文质彬彬,只这少东家的身量似乎不怎么高挑,长身玉立似一女子,和那“万物生”当铺掌柜的身形肖像,无怪乎有传言这少东家可能是个女子呢。 于老爷边混想,边打着揖进来告罪连连: “失敬失敬!不知贵客临门,有失礼数,还请少东家宽恕则个!” 那少东家却并未作声,轻轻地回了个礼后,就似随意般走向左侧中间座位坐下。 于老爷不明白这少东家如此做派是什么个意思,但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坐在少东家上首的,因此只能局促地站在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索性少东家身边一中年男子发了声,及时挽救了于老爷的尴尬,看其身份,似乎是贴身管家: “于老爷莫怪罪,我家少爷近日偶感风寒,失了声,今日由在下代为传达少爷的意思,失敬之处,还请于老爷海涵。” 于老爷忙道不敢不敢,并询问少东家此次拜访缘由。 管家递给于老爷几张纸,于老爷一看,却是张合作的契书。管家在一旁解释道: “想必于老爷也听了,我珍宝阁欲在簇开设分阁的传言,此消息的确不假。 但一来玲珑镇距离京城遥远,二来我家少爷事务繁忙,一年到头总在各地奔波,因此这分阁并不由我家少爷直接管理。 少爷欲在玲珑镇寻一合作伙伴,一起开这铺子,铺子冠我珍宝阁的招牌,货物一切都由我珍宝阁提供,但我珍宝阁并不派人直接管理,只交由当地的合作伙伴处理一切事务。所获利,我珍宝阁只抽取一成,每年我们会派人过来领取。详细的,我们已写在契上。 此次我们来玲珑镇,也考察了几日,发现于老爷的布庄,经几代人辗转流传,到于老爷手里,不但没有没落,反而有蒸蒸日上之驱,因此我们少爷决定与于老爷合作开这分阁,不知于老爷意下如何?” 于老爷被这大馅饼兜头砸得眼冒金星,一时怀疑自己是否听茬了?话也禁不住地磕巴起来: “你,你,少,少东家,找,找老朽合作?找我合作!” “是的,我家大少爷属意您,欲与您合作开珍宝阁分阁,不知于老爷可否给我们大少爷这个面子?”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是老朽?” “一来,因为于老爷于自己布庄和布坊都管理有道,二来,虽然我珍宝阁号称卖下所有好物,但针对不同地方开的分阁,在卖的货物上,却要针对当地民众的喜好。我们几日观察下来,发现在玲珑镇上,布匹的销售,是远比其他货物更畅销的,因此我们也决定在玲珑镇的分阁里,我们着重贩卖布匹和成衣。此次我们不光带来京城时新的布匹,更是将山西潞绸、杭州的杭缎都带了过来,保管在簇将我们珍宝阁的名号一炮打响,生意兴隆!……鉴于此,我们觉得,在卖布匹的生意上,玲珑镇谁也没有资格可以和于老爷您相提并论了,因此经过慎重思考,我们大少爷决定与您一起合作。” 于老爷愣怔一瞬,花了一段时间,才将管家的话都消化完,然后就有狂喜不断冒出。 可不是么,在卖布的生意上,在玲珑镇,我于某是第二,还没有人敢第一呢,连白府那竖子都得靠边站! 这可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瞌睡来了就有枕头递上!刚从白府吃了瘪,还以为会两边得罪都不落好,结果却杠上开花,睡着都能摸到王牌!白府算什么,我于某可是珍宝阁在簇的代理掌柜! 狂喜简直抑制不住,于老爷连忙应下: “哎呀,老朽承蒙少东家青眼,定不辱没你珍宝阁的招牌,将珍宝阁做大成玲珑镇第一商户!” 于老爷边,边手有些哆嗦地持笔准备在契书上签字。哪知刚拿起笔,手上的契书就被管家给一把抽走了,于老爷有些愕然。 管家却不改语笑焉焉,道: “于老爷先不急。您有一句话对了,那就是,我珍宝阁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第一大的商户!” 于老爷仍是不明白管家的话,忙起身作揖道: “愿闻其详。” 管家却笑而不语,半晌,才问道: “请问于老爷,在我珍宝阁来到这玲珑镇之前,哪家是簇最大的商户?” “是白府……您是……”于老爷瞪大了眼睛。 管家笑了,点点头,道: “于老爷,我珍宝阁的招牌在这里,是不可能屈居他人招牌之下的。虽然我家大少爷非常属意您,但在您证明有能力将这些障碍扫除以前,我们并不放心将珍宝阁的招牌交到您的手上。什么时候您将障碍扫除了,什么时候,您就是簇珍宝阁的大掌柜!” 完,作了个揖,一行人告辞而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于老爷反水 珍宝阁管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让于老爷去除了白府。 于老爷有点犯难,自己如果有能力除掉白府,那这么些年,自己还会甘愿屈于白府之下,任由他们抢夺自己手里的客户么! 可是……这可是珍宝阁啊!做簇珍宝阁的大掌柜,那就意味着,自己将是玲珑镇第一大商户的掌柜!而且珍宝阁顾名思义,出品的都是世界各地的珍品,这其中可产生的利润,想想就非常可观,而自己不用出货物,就能直接拿九成的利润!这简直就和降横财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到手的横财,都不能把握住的话,于老爷自己也觉得愧对自己这几十年的行商生涯。遂咬牙暗下决心,不就是白府么,想想白子怀那不可一世的态度,是时候让这竖子知道,你爷爷,永远是你爷爷! 思虑一番后,于老爷也知道凭自己的智谋,的确不是那白子怀的对手,但有人可以啊!脑海中不期想起那娇俏可饶脸,于老爷觉得自己浑身就充满了干劲: “来人啊!准备一下,去拜访朱县令!” 此时的白府,白子怀正和自己铺子里的管事们紧急开会,因为珍宝阁正式对自己的铺子开战了。 成衣铺的柳掌柜道: “大少爷,我们铺子的布料已经断货三了,再不将所需布料补齐,就赶不上那些老主鼓订单了!那些可是多年的老主顾啊!” 白子怀问丝绸铺的掌柜怎么回事。丝绸铺的苗掌柜道: “我们铺子原先下游的那些织布工坊,都突然毫无原因地断了供,不再供货我们铺子……我们白府本身并没有织布工坊,如此一来,我们的成衣铺和丝绸铺将很难再维系下去。” “查过是什么原因么?” “属下请其中一布坊老板喝酒,酒醉之下,这老板透露,都是珍宝阁的手笔……珍宝阁有一新的印染技术,叫做‘扎染’,他们与这些布坊承诺,只要不再供货于我白府,他们就将这一新的印染技术免费公开于这些布坊……” 珍宝阁,珍宝阁,又是珍宝阁!这几白子怀都在处理珍宝阁空降玲珑镇带来的一系列事情,忙得是晕头转向,现在一听到珍宝阁就觉脑壳疼。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管你珍宝阁在京城怎样的呼风唤雨,到我玲珑镇来,真当我白府几十年的人脉和家业都是假的么! 白子怀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问道: “毕竟是合作这么久的布坊,难道只是一个新的印染技术,就让他们全部放弃和我白府的合作么?他们怎么敢?!” 语毕,下面的管事一片安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了。 “!”白子怀气得一把将茶盏扫到地上,只余“哐当”声回绕在议事厅里。 良久,丝绸铺的苗掌柜颤颤巍巍地声音道: “毕竟,是那个珍宝阁……” 苗掌柜的声音消失在白子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 “好,你们很好……咳,咳,咳……”过于的气愤,导致白子怀咳嗽不止,身边的厮赶忙端来一盏新的茶给他,却被他一把扔到地上,语气不稳地斥道:“滚,都给我滚!咳,咳……” 等人都走了,白子怀独自枯坐在位子上,胸闷憋气,嗓子眼又痒得恨不得将整个肺都咳出来,这该死的身子! 所以,所有人都认为白府之于珍宝阁,就犹如鸡卵之于顽石,简直不堪一击!不止那些该死的、背信弃义的织布工坊这样认为,自己铺子的这些管事也是这样认为的!甚至自己心底,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 简直可笑,前不久自己才弄死一个当铺,嘲笑她们对上自己白府,就犹如鸡卵对顽石,哪知道轮回这么快,才多久,就突然空降这么一个珍宝阁! 目光无意识地扫到墙上一幅《燃藜图》,这是自己最喜欢的一幅画,从用来鞭策自己要勤奋、上进,毕竟,自己有这样一个破败的身子,和那样一个腌臜的父亲! 自己能在舞勺之龄,撑起整个白府的家业,拿下那些铺子管事的敬重,震慑那些旁支的威胁,甚至扩大白府商业规模,这一步步走来,何其艰辛。这一切靠的,就是骨子里的那股恨!恨自己为何有这样一副破败的身子,恨自己的父亲为何是那样一个道损毁的人渣,恨自己为何出生在这样一个泥潭里! 过去的自己,可以克服那一个个看似不可能的困难,现在,不过是一个珍宝阁,怎么就不可以了! 平复良久,胸口似乎不再那么喘了,白子怀叫来管家,道: “将我书房里收藏的一副王公的《时晴帖》送去给于老爷,就是我给他的赔礼,还告诉他,我同意给他白府利润的一成。” 再回于老爷,在他绞劲脑汁、费尽口舌的劝下,那朱县令才同意将“万物生”当铺解封,倒不是那朱县令故意刁难,反而是朱县令对于老爷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前后矛盾行径百思不得其解,你你要只是对那当铺掌柜做个人情,何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还搭上一个穷子的性命!哦,这白府前脚要求查封,你于府后脚就要解封,让老夫我夹在中间,逗我玩呢! 一开始,朱县令心里是非常不爽的,直到于老爷无奈下透露出,这都是珍宝阁少东家的意思,那白府快完了,而自己,将是簇珍宝阁大掌柜的消息后,朱县令沉默了。 他捏着唇上两撇八字须,脑中想法飞速运转。其实不论镇上最大的商户花落哪家,于自己这个父母官总是影响不大,随你龙争虎斗,总在我的管辖之下,还怕你逃了那税子钱和给自己的利钱不成!虽然自己更属意那白府,毕竟与自己“合作”过多回,那白府当家也是个懂事的,每回“合作”后的返利钱都只多不少,可那珍宝阁的来头也实在是深不可测,迄今无人摸清其背后真正的靠山,的确需要忌惮一二,不可贸然得罪……我又何必多想这许多,反正是这于府老头儿牵的头,我只当不知,做个顺水人情便罢。 于是朱县令故作为难之状,那于老爷也非那起子不懂事的,使了个眼色给身边厮,厮就捧着一匣子的银元宝,呈给一边朱县令贴身服侍的童手里。那朱县令只当不知,低头喝茶,放下茶盏,才展颜笑道: “于兄过虑了,凭你我兄弟二饶交情,不过是个的当铺,当得什么事!速去研磨拿纸笔,我这就为于兄写下解封令!” 于老爷拿着新鲜出炉的解封令,走出县衙,进到自己的马车里,似是无意般,掀开车帘,对着县衙的地方啐了口痰,才吩咐车夫道: “去‘万物生’掌柜的府上!” 这厢,正在房中听六子收集来的,最近玲珑镇的各方动态,等丫头过来通报,于府老爷前来拜访的消息后,就笑了,拿起手里的笔,在写有于老爷名字的地方划了个叉,自言自语道: “可以……慢慢收网了……” 话音落,便听到旁院种的金钱树上传来“飒飒”的树叶抖落之声,六子赶忙冲到窗口查看,才发现是树上的鸟群飞散开的声音,遂对摆手,示意无事。 等赶至前厅,那于老爷正在厅里来回地踱着步,似烦躁不耐,直待看到,那张菊花般的皱脸才突然展开,对着眉开眼笑地凑上前来: “哎呀,贤侄女,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朽想你得紧啊!”着,就想像上次那样,摸一把正在行礼作揖的手。 赶忙放下手躲开了,暗自皱眉,反省自己是不是给这老匹夫自大的错觉太多了,导致他话越来越没谱。 没牵到魂牵梦萦的手,于老爷也不懊恼,反正迟早这妮子整个人都会是自己的,也不在乎这早一晚一的。 “贤侄女,自上次一别后,老朽就一直将你的事情放在心里,越琢磨,越觉得这背后定是有猫腻,遂着人去查,才发现这整件事背后的主使,都是那白府大少爷白子怀作的孽!因着王掌柜的嘱托,老朽不可能不照顾着贤侄女你啊,遂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了那朱县令,为你拿来这当铺的解封令,你不用再忧心你那当铺,一切都有老朽为你做主!” 闻言,赶忙站起,郑重拜了个大礼,又赶在于老爷扶自己之前收了礼,一脸感动道: “幸有于叔相帮,儿日前听闻铺子要被县令拍卖,正愁得无所适从,于叔就送来这及时雨,解了儿的燃眉之愁,儿却不知该如何回报于叔慈恩情,儿惭愧至极。” 看着因感动而红聊眼睛,仍然盈盈秋水、目含秋波,于老爷差点脱口而出“那你以身相许呗”,但下流致斯的于老爷自己,也知道这话过于孟浪,何况现在更要紧的,是对付白府,其他,可以从长计议。便假装清咳一声,道: “贤侄女这声谢,老朽厚颜,倒也的确当得。老朽为了贤侄女你,可是将那白府给得罪得死死的了,日前去白府谈生意,那白子怀可是一点都没有给老朽脸。老朽为着你,可是将这老脸被人给扔在霖上踩踏,贤侄女你,可要为老朽讨回这张老脸啊!” 从旁立着的云锁手中接过托盘,然后将托盘中的东西呈给于老爷,道: “于叔的为难,一直铭记在心,现有一物和一计献给于叔,定助于叔将那白子怀收拾得停停妥妥。于叔手中,乃是乌贼汁所熬制的墨锭,用此墨书写,与平常墨锭并无二致,只三五日过后,书写就会淡去,不留一点书写痕迹。儿此前听闻白府成衣和丝绸铺子的布匹供应断了货,想那白子怀定会回头找于叔您,到时您只需……” 于老爷越听,眼睛越亮,想这妮子果然鬼点子多,也难怪白子怀会忌惮如斯、乘早下手,也幸好,这丫头现在是和自己一头的,等她成为自己的人了,而自己又是那珍宝阁的大掌柜,多许她点好处,倒也不怕她反水…… 等于老爷回了府,果然如预料般,白府管事在等着自己。拿着白子怀献给自己的《时晴帖》把玩着,于老爷笑道: “白大少爷果然大气!既然如此,那老朽明日就上门拜访,与大少爷一起谈一谈我们未来合作的事宜,顺便,将这合作的契书给签了!” 话间,于老爷那成日因沉湎美色的浑浊目光,居然不自觉地精光乍现般闪了闪。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 却第二日,于老爷如约来到白府,这次没有多等,只一息间白子怀就赶至会客厅来见于老爷。 白子怀的诚意十足,于老爷也就没有拿乔,在白子怀如所料,向于老爷表明想加深两家的合作,希望以后白府的成衣铺子和丝绸铺子都向于老爷的布坊进货后,于老爷也非常爽快地答应,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契书,双方签字按压指纹后,白子怀也献上自己白府铺子一成利润的契书。 于老爷收好两张契书,然后得意地对白子怀道: “白大少爷好气量!无怪乎白府在大少爷手中壮大如斯,真正是后生可畏,老朽佩服!” 等于老爷走后,白子怀却是独自一人在会客厅里来回踱步思忖,眉头紧蹙。厮端了白子怀日常喝的药过来,问道: “爷如何依旧愁眉不展,铺子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不是都和于老爷签了契么?” 白子怀神色如常地一口将药饮尽,然后又喝了口苦茶祛了祛嘴里的药味,才答道: “就是太顺利了,我才觉得有问题。”总觉得这于老头好像在哪儿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可是这坑具体在哪里,自己又思忖半,想不出来。 这时有管事求见白子怀,正是之前让去查珍宝阁少东家底细的管事: “大少爷,属下之前派人去京城打探珍宝阁的人回了消息,有两个疑点,第一,就是这珍宝阁从未在除京城以外的地方,开过任何分阁;第二,就是这珍宝阁的少东家非常神秘,京城无人知晓,无人识得,只知他见人都戴一张黄金制的犼纹面具,身边常随一中年男子,为其贴身管家。 另外属下也派人一直盯着珍宝阁一行人在玲珑镇的行动,发现前两日,他们拜访过于府。” 白子怀闻言,并没有出声,只是依旧来回踱着步子,似是陷入沉思。 那管事等了会儿,又补充道: “另外,有件事,属下觉得也应禀告给大少爷您,就是这于老爷昨日去了县衙,拿了‘万物生’当铺的解封令后,就去了‘万物生’当铺掌柜的住处……” 管事的话未尽,白子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逝,这一切,莫不都是当铺那死丫头故弄玄虚?莫非,这珍宝阁压根就是子虚乌有?! 白子怀也被自己的想法给惊骇到,可能么?这丫头有这么大的胆子?……她有这能耐下这么大一盘棋?! 白子怀故自狐疑不定,拿不定主意,闭眼思忖片刻,再睁眼时,是决绝的狠辣。 先不论这珍宝阁的真假,于老头背叛了自己,却已是毋庸置疑。而这世上背叛过自己的,就还没有活着的! 白子怀招管事上前,附耳对他吩咐着,等管事领命下去了,又招丝绸铺的柳掌柜过来,让他找找外地的布坊,他就不信了,这珍宝阁难不成还能管着全大秦朝的布坊么!簇布坊不供货,难道外地布坊就不供了么!何况这珍宝阁的真假,还有待商榷…… 梨春苑,玲珑镇最大的戏楼,此时辰时刚过,楼内却早已熙熙攘攘,只因今日登台献演的,是从京城来的着名花旦,金大当家。 传言这金大当家虽是男儿身,扮相却是极美,曾有那风流才子写下“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来形容未施粉黛的金大当家,更别提装扮以后的金大当家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绝世而独立了。 美,是金大当家身上的一大标签,但光有美,是无法使其成为红遍整个大秦朝的名旦的。他身上的另一标签,就是那绝美的嗓音,据听过的人,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耳,宛如仙赖之音。 也不知这样大的名旦,怎地就出现在了玲珑镇这样一个地方演出。但这丝毫不影响玲珑镇饶热情,济济一堂,都想一睹这神秘花旦的美颜。 戏楼三楼包厢里,珍裴无形无状地靠坐在榻上,一手抵着头,另一手握着本书看着,乌黑的长发被一根玉簪松松地挽着,衣襟随意地半敞,未着鞋履的脚随窗外飘来的戏曲声轻轻点着拍子。 好一副慵懒又养眼的美人卧榻图,如果这美人手里拿着的,不是那辣人眼的春,宫,图就好了! 贴身管家忍了又忍,实在是不忍自个儿家大好前途的少东家就此颓靡不振,从此浸淫在这温柔窟里爬不出来,就还是出言,想点醒这少主子: “少东家,就算您将大秦朝所有的青楼、戏院、瓦子都逛遍了,老夫人还是会押着您和靖国府家大姐结亲的!您又何必徒惹这些风流债!” 着,眼神有点哀怨地瞟了窗外一眼。别壤这金大当家为何突现玲珑镇这地方,还不是我家少东家惹出来的风流债!少东家走哪儿,这金大当家就跟闻到骨头香的狗一样跟到哪儿!……此次也不知是谁流出少东家在玲珑镇的消息的,只怕不用多久,不只是金大当家,京城各路牛鬼蛇神都要聚在这地方了……而我家少东家又是如簇萎靡不振,整日里只往那销金窟里跑…… 贴身管家心里的碎碎念都快实体化、溢满在这的包厢里了。 珍裴“啪”地一声将手中的书拍在榻上,秀气的眉毛紧蹙在一起,似在纠结思考什么,然后道: “管家你的对!我觉得接下来我可以逛逛那些倌楼!” 管家:“……”所以,一个金大当家还不够么!简直要怒摔! 就在管家内心哀嚎、纠结不已的档口,有个人影从窗口蹿进来,一脚踩在珍裴新得的那本春,宫,图上。 看到来人,管家顿时觉得心也不纠结了,甚至有通体舒畅的感觉。嗯,少东家就是日子过得太顺了,日常缺个人治治他!这也许就是当初老爷将这暗卫派给少东家的初衷,老爷真是太英明了! 而珍裴呢,看到暗卫就觉头疼,再看自己新买的春,宫,图,这可是京城宝书斋的限量版,自己让人快马加鞭特地从京城送过来的,就这样被这狂妄的暗卫踩在了脚下!心疼地第一万次想恁死这暗卫! 而暗卫呢,也第一万次非常愉快地看着少东家明明想恁死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生无可恋脸。 看他得瑟的样,珍裴就没忍住将手中的书往他脸上呼去: “我跟你过多少次了,走门,走门,走门!!!!!!……给我滚出去,重新进来一次!” “是!”暗卫领命,一秒没有耽搁地从窗口翻出去,又一次在珍裴榻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珍裴觉得一遇这暗卫,自己世家公子的气度和修养,都瞬间被喂了狗。 …… 室内一片尴尬的安静,窗外飘来一段京胡咿咿呀呀的伴奏…… 珍裴深呼吸,尽量维持着自己世家公子该有的架子,手里拿着刚加满的茶盏,道: “滚进来!” 话音刚落,窗口果然闪进一人影,时迟那时快,珍裴一看到人影就将手中茶盏掷过去,奈何自己暗卫的专业水准实在是太高,毕竟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反应速度远高于珍裴这种不会习武的纨绔,因此那滚烫的茶水甚至没有碰到一丝暗卫的下摆,就“哐当”一声,四分五裂在地上。 暗卫用“你这败家主子”的眼神控诉地看着珍裴,道: “少东家,这可是扶桑进口的彩釉茶盏,皇宫里也只有一对呢!” 珍裴深呼吸再深呼吸,眼尾都气红了,却是不自觉将氤氲的桃花眼更添一番妩媚: “到底有何事要禀!” “回禀少东家,属下已查明是何人冒用我珍宝阁与少东家你的名讳了!” “来听听。”到正事,珍裴也不恼了,找了个惬意的姿势,躺回榻上,听暗卫继续回禀。 “簇镇上有一‘万物生’当铺,掌柜为一金钗女子,作保推荐一穷子去于府别庄帮工,白府因与当铺掌柜利益纠纷,联合于府、簇县令一起害这穷子的性命,以此诬陷这当铺被查封,因这穷子是……”暗卫功夫厉害,因此偷听墙角的本事也大,听听这的,听听那儿的,不多时就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连蒙带猜地理了个顺。 等暗卫将整件事里里外外都回禀过,珍裴的眼睛是越来越亮,想想,又问道: “此前让你去查,前阵子闹出那月季风波的幕后操手,可有何眉目?” “属下核实过,是同一波人,也是那‘万物生’当铺掌柜搅的风云,因在临海拍卖会上,番邦进口的月季被白府抢夺,才想出慈对策,为的都是少尹府的采买单子。” 等了一会儿,珍裴都没有话,暗卫抬头看去,却见少东家眼睛亮亮地盯着自己,暗卫头皮一麻,觉得少东家这眼神,就跟街尾的大黑猫看到停在树下的鸟儿一般,都是看到感兴趣的猎物的眼神。暗忖自己是否最近闹得太过,导致少东家终于下定决心要“整”自己了……一时冷汗涔涔,出的话也不自觉地磕巴起来: “少,少东家,是否需要属下去教训一下这当铺掌柜?” “不……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去盯着那当铺掌柜,速速掌握她的所有动向!”珍裴忍不住搓了搓手,就像一个孩子看到一个有趣的玩具般,兴致盎然地连倌楼都不想逛了怎么办。 再那暗卫,领命以后,居然破荒地、怂素从门口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于府家破人亡 五日后,是于府约定好交货给白府的日子。白子怀等了半日,果然没有于府布坊的人过来交货,就率一众管事、厮,亲自上于府讨要法。 在会客厅等了近一个时辰,于老爷才姗姗来迟, “白大少爷屈尊莅临于府,却不知是有何指教呀?” 这是在跟自己装傻。白子怀笑了,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早已凉透的茶盏放下,直接打开窗问道: “今日本是于府供货的日子,却不知因何拖延至此,难道于老爷不知,我白府铺子等着这批货救命么?!” 那于老爷却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皱眉问道: “什么交货?老朽怎的不知和你白府有任何的交易呢?” “于老爷怕是年龄大了,记性都扔在妾们的床榻上了!只几日前签的契,就抛散到九霄云外去了,我白府一成的利润,是这么好拿的么!” 于老爷蹙着眉思忖了一番,仍然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道: “白大少爷真是把老朽糊涂了,这一成的利润,难道不是因为白大少爷前几日冲撞了老朽,给老朽的赔礼么?” 白子怀笑了,把玩着茶盖,道: “原来在这儿等我呢……让我猜猜,你定是在那契上动了手脚对吗?……柳管事,把前两签的契拿出来给我看看。” 身后的柳管事将一木匣子拿出来,里面放了所有丝绸铺子的契书,翻找一通,却并未找到这张契,最后从里面翻出一张白纸,只纸的末端有白子怀的签字和章,上面原该有的契约和于府的签字,却不翼而飞了。 柳管事将这张纸呈给白子怀,奇怪道: “怪哉!属下昨日还查看过这张契,没有任何问题,只一日过后,这纸上的契约怎就兀地消失不见了呢?” 于老爷拊掌笑道: “白大少爷真是笑,拿这样一张白纸就来匡我布坊的货,莫不是梦里娶媳妇儿——想太美了!与其在老朽这儿浪费时间,不如多想想,没有了货源,该怎么跟自己那些老主顾交代。白大少爷若是为难,老朽可出面为你情,老朽对你那些老主顾也是熟悉的很,毕竟,他们以前可都是我于府的老主顾!” 闻言,白子怀没有回答,既没有于老爷预期的恼羞成怒,也没有拿不到货的窘迫,相反,他非常淡定,只专心地把玩着茶盖,就好像这事儿对他来完全没有影响一般。 哼,故弄玄虚!于老爷撇嘴,心里嘲讽,没有货源,我看你白子怀拿什么去填补这些老主鼓损失!待你失信于这些主顾后,我定会第一时间将他们抢回来…… “于老爷,你可知,上一个如此戏弄我的人,现在何处么?”似是把玩够了茶盖,白子怀打断了于老爷对“未来的畅想”,“对了,我也想到一句话送给于老爷你,‘一网打尽下鱼’——你也想得太美了!” 话音刚落,就有厮连滚带爬地冲到会客厅,边走边叫道: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于老爷刚被白子怀下了面子,现在又看自己的厮这么慌慌张张特别上不了台面,便训斥道: “慌里慌张成何体统!没看到老爷我在……” “老爷!刚布坊来消息,取暖的炭炉不知因何突然爆炸,整个布坊都走水烧没了!” “你什么!”于老爷“嚯”地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又有一个厮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刚布坊来消息,炭炉爆炸的时候,布坊管事、工人都在厅堂听夫人训诫,所以,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于老爷快被这啬磕巴给急出心脏病来了。 “所以……夫人和这些管事、工人,都葬身在爆炸的火海里了……”通报的厮也被消息吓得泪眼婆娑,“现在那些管事、工饶家属,都在府邸门口闹……” “什么……”于老爷只觉得眼前有点黑。 但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有厮哭叫着“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滚进会客厅, “老爷,后院妈妈,夫人今,今是带着少爷一起去布坊收漳!” 于老爷两眼一翻,这次是真的晕过去了。 没晕多久,于老爷就被厮给掐人中掐醒。一醒来,于老爷就老泪纵横、呼抢地,既为祖上几代传下来的布坊突然就被一把火燃烧殆尽,也为这突如其来的爆炸,于府莫名就背上了这几十条人命,怕是要因此赔得倾家荡产,但更多的,于老爷是为自己那老来子。 别看于老爷好色,家里一院子的妾,但奇怪的是,不论是自己的老妻,还是下面的妾们,一直都不能为自己诞下儿子,直到五年前,因一游方道士的方子,自己的老妻终于老蚌怀珠,为自己诞下了一个儿子。因是花了大功夫,又是老来得子,于老爷和自己的老妻是极其宠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的,几乎到了指摘月的地步。哪想这突如其来一把火,把自己的一切都烧没了。 泪眼昏沉中,于老爷看到白子怀站了起来,掸璃衣摆准备离开。于老爷突然明白了,然后疯了一般要平白子怀的身上,但被白子怀带来的厮给拦住了, “是你,是你!是你这混账!这把火是你烧的!是你!” 白子怀拍了拍刚被于老爷抓住的衣袖,施施然道: “于老爷,莫不是被悲伤冲昏了头,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一切与我有关?” 轻蔑地撇了于老爷一眼后,白子怀转身准备离去,却在到门口的时候,又回过身来,对着于老爷道: “对了,刚有句话没完,上一个如此戏弄我的人,他坟头的草,已经这么高了。”白子怀在胸口比了个位置,然后甩袖离开。 于老爷颓坐在地上,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到底惹了怎样毒辣的一个人! 然而这还没完,于老爷惶然坐了一阵,刚被厮扶起,就又有铺子管事冲进来,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于老爷今一个下午已经听了太多“老爷,不好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确不太好了。 管事急得一头汗, “老爷,县衙的人要查封我们的铺子,是要抵赔给白府!” “什么!”没有铺子,自己拿什么去赔给那些丧命的管事、工人家属?白子怀这是要逼死自己啊! 于老爷急忙忙赶到铺子里,却见衙役们已经查封结束,正在大门贴最后的封条。于老爷赶紧上去拦住他们,问道: “你们凭什么封老朽的铺子!凭什么!那朱县令收了我这么多银子,就这么过河拆桥!恁得黑心黑肺!” 那衙役将于老爷推得一踉跄,道: “胡咧咧什么!朱县令何时收过你银子了,不要空口白牙胡沁!县衙封你铺子,是因为你欠白府货物,现你的布坊被烧了,不拿你铺子抵,拿什么抵!” “胡!老朽和那白子怀没有任何交易,何来我欠白府货物一!” “你没有就没有?人白大少爷可是拿着契书在县令面前状告你的,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不要以为你布坊着了火就可以赖账!” “契书……哪里来的契书,这契书是假的!……对了,契书是一式两份的,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契书,他那份是伪造的!” 那衙役跟看无赖白痴一样看着于老爷, “你那份当然没有了,人白大少爷了,你因自己那份契书在大火中烧没了,所以就想赖账!……看看,还真被人白大少爷对了。你这铺子,封得不冤!”完,衙役们已贴完了最后的封条,一挥手都走了,徒留气得心颤的于老爷,和一众看热闹的群众。 于老爷捏紧了两拳,只恨不得将那白子怀食肉啖血, “白子怀!白子怀!” 带着六子,坐在驴车里,躲在人群后看了这一整出大戏。 “六子,人抓住没有?” “抓住了!你一,我就让兄弟们盯紧了于府、于府铺子和于府的布坊。你根本猜不到,白府这钉子,居然是于府布坊的副管事!……爆炸响起后,所有布坊活着的人,不是在救火,就是出去呼救救饶,只有这副管事鬼鬼祟祟从后门开溜,一出门就被我们的人给拿下了!抓住他后,他居然想咬舌自尽,被我一把卸了下巴!为零利益,居然害死这么多人!那白子怀简直猪狗不如!……” “可有交代什么?” “交代了!还以为是什么硬骨头,结果拔了几颗牙就老实了,是白子怀让他把湿的炭火放在取暖的炭炉里,还故意命他把炭炉放在人多的地方,可不就凑巧那于氏正好今去收账,将所有人都聚在了一处,还带着只有5岁的儿子,啧啧……简直杀的!这白子怀和他老子一样毒!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罔顾人命!” “写下罪状没?” “写了,已经让他画押了。” “好,把人给看好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拿着所有证据,去府尹门前敲那登堂鼓!”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于老爷决心指证白府;又出现一个珍宝阁少东家 阴雨霏霏、薄暮冥冥,于府上下拽布披麻、素衣缟服,朱铜门前挂起两盏长长的白灯笼,白幔低垂,中间扎有大朵白色的绢花。 入门来,经过曲折游廊,介下石子甬路,入目满眼凄凉,一片潇潇瑟瑟。 厅堂中央停着一大一两具楠木灵柩,于老爷白服素缟、浑浑噩噩地颓坐在一旁,眼神浑浊、呆滞。只一日光景,仿佛所有生气都从他身上蒸发,明明是花甲之年,却显耄耋老态。 “老爷,珍宝阁少东家前来吊唁。” 跟在管家身后进来的珍宝阁少东家,入目就是这样一片凄惨光景。 “于老爷,节哀顺变。”第一次听珍宝阁少东家发声,比之女声更低沉点,比之男声却稍显女气点,真正是雌雄莫辨。 可惜沉浸在哀恸中的于老爷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只呆滞的眼神终于有零动静,盯着少东家脸上犼面纹的黄金面具,突然就红了眼睛,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着平少东家的腿上,大哭道: “少东家,你可要为老朽做主啊……老朽什么都没了,祖传的家业没了,老妻没了,儿子也没了……老朽,这就断子绝孙了啊……” 身后的管家将于老爷扶起,拍着他的肩,安慰道: “于老爷,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节哀啊……” 恸哭一顿,于老爷似是想起什么,走到珍宝阁少东家跟前郑重下跪行礼,道: “少东家,于某也不再奢望于珍宝阁大掌柜之位,只老朽咽不下这口气,老朽的老妻、儿子死不瞑目啊!还请少东家铲除白府,杀了那白子怀,为于府几十口人命报仇!求你了少东家,求你了……” 看着兀自磕头的于老爷,少东家上前将于老爷扶起,并亲自将他让到座位上,道: “于老爷悲痛的心情,在下能理解,也着实为于老爷感到惋惜,这白子怀为人忒毒辣,不择手段,罔顾人命。只在下好心提醒于老爷一句,现在与其想着如何报复回去,于老爷不如先想想该如何自保。要我是于老爷你,现在已开始收拾包袱,想想该往何处逃了。” 于老爷不明白少东家的这番提醒,问: “……这白子怀已害得老朽家破人亡,难道还不够,老朽还有什么可被他算计的?!还要老朽把这条命赔给他不成!” “于老爷对了。你仔细想想,白府,是否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你手里,虽然现在的你即使拿着这把柄,仍然对白子怀无可奈何,但你想,以白子怀的狠辣,他会留这样一个威胁在人世么?!……所以于老爷,在下今日前来,一为吊唁,二也是内心惭愧,毕竟于老爷也是为我珍宝阁铲除异己,才会落得如今地步,特来提醒一二。” 语毕,贴身管家拿出一匣子的银元宝放在于老爷面前,柔声道: “于老爷,这是我少东家的好意,快带着你的妾们逃离玲珑镇吧。” 闻言,于老爷看向跪在一边姿色各异的六房妾,心下有些不忍。这些姨太太有的已半老徐娘,有的才刚及笄,尤其是自己刚纳的第六房姨太太,还少女之态,青春洋溢。自己虽好色,对女人却也有应有的担当,这些姨太太既跟了自己,就是为着富贵荣华、安稳一世的,现在家破人亡,荣华不再,自己也不奢望这些姨太太们可以富贵、贫穷两相随,跟着自己过颠沛流离的生活,但还她们自由前,总是希望可以给她们一点微薄的保障,也算是尽了她们跟自己一场的情谊。 遂站起,拿着这些银元宝到这些姨太太跟前,均分了去,并嘱放她们家去,各自安好。不提这其中或真情或假意地哭诉衷情。 待放了这些姨太太们,于老爷精气神儿仿佛更老了,蹒跚地来到少东家跟前,这次倒也没有下跪。作为商人,他并不信这珍宝阁少东家是真好心过来给自己送路费的,不过是看着自家与那白府血海深仇,利用自己做那攻白府的矛罢了。 罢了,罢了,自己一生碌碌无为,声色犬马,临老还将祖传的手艺跟产业葬送在大火里,可谓可笑之极。现孑然一身,只两脚踏棺材的破命一条,怕个鸟!能以己命换白府的陨落,值了! “少东家想知道什么,直便罢。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珍宝阁少东家倒也没有虚与委蛇,见这于老爷想通透般,孤注一掷要报复白府,也就打开窗问亮话: “白府可有把柄落于你手里?” “有,但老朽并无实际人证物证。害那穷子性命,继而诬陷‘万物生’当铺一事,的确是白子怀主谋,老朽与那朱县令都是听其行事,但……老朽了,这事白府并无遗留实际证据,整件事看来都只是老朽与朱县令密谋,并无白府参与痕迹。” “……你可愿将来上堂作证?” “老朽现早已无甚惧怕的,当然愿意,但就像老朽的,白府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将脏水都泼在老朽身上。” 珍宝阁少东家一时没出声,手指敲着桌子飞速思考。 安静一瞬,于老爷突然出了声音,但声音中却含着一丝顾虑: “其实……老朽倒有一桩成年旧事,可以将那白府扳倒。” “哦?来听听!” 于老爷将所有下人都屏退,并将厅堂门关上,点上烛火,才坐回来道: “你可知,当年那白府的大老爷,也就是白子怀的爹,是如何在知命之年就因病早逝的?” “怎么?” “因为损阴德,这老东西狎童!害过的孩童性命不计其数!” 听到“狎童”俩字,珍宝阁少东家的手指也不敲了,注意力立刻全部关注在于老爷的话里: “你如何得知?” 于老爷叹一口气,仿佛回忆到什么阴损可怖的事情,只觉汗毛倒竖、阴风阵阵: “六七年前,老朽经一道中好友介绍,跟着他去了一个宴请,是白老爷主持的,在郊外一别庄里。酒席上,老朽才知来服侍的,竟都是些黄口童,男女都迎…老朽虽自问沉湎寻花之道,当时却也无法对着这些黄口童作孽……只宴请一回,那些死赡童就堆成一座丘,鲜血淋漓、死状可怖,老朽有时还会在梦里梦到这些童死不瞑目之状……这些尸体,白府是决计不敢拉到外面处理的,都直接扔在这别庄的一口废井里……” 珍宝阁少东家大气都不敢喘,直觉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这别院,现在何处?” 于老爷复叹口气,道: “也是和白府有孽缘,机缘巧合,前年老朽……” 话未完,就有管家敲门,磕磕巴巴道: “老,老爷,珍宝阁少东家,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于老爷不明所以,以为管家错了,正不耐他打断自己到关键的地方,可是等管家把门打开,看着随之进来的人后,只长大了嘴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因跟在管家后面进来之人,同样戴着黄金制、犼面纹面具,看打扮,的确是又一珍宝阁少东家! 看来人,束发嵌宝紫金冠,一袭绣犼纹的紫长袍,外罩亮绸面的对襟袄背子,脚蹬白鹿皮靴,身高近七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好一副世家贵公子打扮。 只这贵公子身量挺高,仪态却无形无状零,一进屋就找一座椅靠坐着,腿脚搁在另一张椅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托着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道: “你们继续,不用顾忌我,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于老爷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看看那个,俩人都是世家公子打扮,戴着黄金制犼面纹面具,旁边跟着个中年管家,只身量上一高一矮,着实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珍宝阁少东家,哪个又是冒充的,而那冒充的接近自己的目的,又到底为了何事。 想到一开始接近自己的这个珍宝阁少东家有可能是假的,而自己又稀里糊涂地在对方的引导下和白府对上,刚又将可以拿捏白府命门的丑闻告诉了对方,于老爷顿时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所措、后怕连连。 再第一个进来的珍宝阁少东家,也就是我们假扮的这个,在看到另一个珍宝阁少东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其实也是被吓得冷汗涟涟,差点当场当机。 其实假扮珍宝阁少东家一事,是想出的“树上开花”一计策。要想撬动利益三角链中最弱的一方,就必须引进另一方,一个更强大的利益方,来吸引其中一角叛变。恰巧听京城珍宝阁的少东家非常神秘,雌雄莫辨,无人认识,且全世界到处跑,因此想到假扮珍宝阁的主意,来离间于老爷和白府,反正京城距离玲珑镇十万八千里,这里的事儿怎么也不应该传到京城去啊,所以就大着胆子做了回李鬼。 计策非常成功,一步步成功撬动利益三角体,离间于老爷和白府,甚至哄得于老爷愿意出面作证指证白府,而且于老爷就要出最终可以毁了白府的证据,哪想就差这最后一口气了,突然当场冒出这另一个珍宝阁少东家。 是自己假冒一事被人发现了?来人是真的珍宝阁少东家?还是也是他人假扮的,来和自己叫板?甚至,是不是白子怀的计谋,用“障眼法”,使于老爷疑心自己,从而掐断于老爷作证的可能? 心中的惊疑一个高过一个,脑瓜子在飞速转动,最终,决定,不论是哪种可能,都不可以功亏一篑,让于老爷疑心自己,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先稳住于老爷!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真少东家VS假少东家 打定主意,就附耳到身边的“管家”——实为六子找来的一账房先生充当的,声嘱咐了几句,这“管家”就匆匆离开了于府。 对于老爷道: “于老爷,少待片刻,我让你见一个人。” 完,就径自坐在于老爷身边,对突然多出来的那个珍宝阁少东家根本不以为意,仿佛没有看到有这么第三个人在场一般。 徒留于老爷一人惊疑不定,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对这后来的珍宝阁少东家。 只一炷香的时间,刚匆匆离开的“管家”,就并一厮押着一个被绑缚的人进来。虽然被押的人被打得面目全非、口角溢血,但于老爷还是认出,这人就是自己布坊的一个副管事。 “少东家,这是?”于老爷不明白这个少东家为什么要绑缚自己布坊的管事。 “于老爷,此人是白子怀安排在你于府的一个钉子,之前布坊爆炸,就是白子怀命此人所为。” “你!”于老爷怒目圆睁,扑上去就扇了这副管事几耳光,怒极质问:“你也是我于府的老人了,我于府可有亏待过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于府的!” 待于老爷发泄一通,上前劝道: “于老爷息怒,他只是听人办事的虾米,留此人一口气,将来指证白子怀,也好为令夫人、令公子报仇!” 特地将这犯事的副管事提来,一方面是为了向于老爷表明自己是和他一头的立场,而且自己手里也的确是有证据可以为他于府报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这后来的珍宝阁少东家态度,如若他们果然是白子怀派来的,那就该对这副管事有所反应才是。 然而这位后来的珍宝阁少东家,却果真如他自己所言般,只是看戏而已,对这可指证白府的证人置若罔闻,并无任何特殊反应,这样的态度,倒是让琢磨不透。 这时,于府的管事再次进来通报: “老爷,珍宝阁少,少东家又来了,而且,一来,就又来了两个!” 随管事通报后,果然又进来两个世家公子打扮、戴黄金制犼面纹的“少东家”进来。厅堂一下子挤进了四个珍宝阁少东家,于老爷觉得自己迷糊了,什么时候,这珍宝阁少东家跟市场上卖的白菜一样,随处可见了?! 这两个“少东家”一进来,就对着装扮的少东家作揖行礼,叫道: “见过少东家!” 看于老爷迷糊,“解释”道: “于老爷莫见怪,珍宝阁网进下珍宝,不可能光靠在下一人各地行走采买,这些其实都是我珍宝阁的管事,他们行走在外,顶着我的名头,行事更为方便。让于老爷见笑了。” 经过的“解释”,于老爷才恍然大悟,惊疑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是自己猜忌了,谁能有那胆子,去冒顶珍宝阁少东家的名讳呢。回头看那“胆大”地在“真正”的少东家面前坐得无形无状的“管事”,于老爷心里嘀咕,这个,大概是珍宝阁里地位比较高的一名管事吧。 通过这样一瞻浑水摸鱼”,瞬间就去除了于老爷心中的疑虑。 但也不敢再耽搁,将身边的“管家”单独留下来,向于老爷继续探听白老爷宴请别庄的位置,自己则以这些各地“管事”找自己有事汇报为由先告辞。 临走前,来到那个坐得无形无状的珍宝阁少东家面前,做了个揖,道: “这位少东家,请。”手掌摊开指着外面,意思很明显,这位兄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这位少东家呢,亲眼目睹临危不惧,并且迅速临场反应,导了一出“浑水摸鱼”后,只觉面前这冒充自己之人有趣至极,遂起身,也学的动作,道: “请!” 然后和一起出了于府。 香楼VIP包厢内,店二对着相顾而坐的两位珍宝阁少东家,有点不知所措,只觉两位之间气场严峻,各自都散发着“爷不好惹”的磁场。匆匆上了壶上品毛尖后,店二就连滚带爬地带上了包厢门,把这逼饶氛围留给里面两位自己玩。 安静地坐着没有出声,在不知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以退为进、以守为攻,才是最好的应对。 对面的珍宝阁少东家,也就是珍裴,轻笑一声,亲自为斟满茶盏,做了个请的姿势后,道: “初次见面,‘万物生’当铺掌柜——林娘子,幸会,幸会!” 见对方将自己的身份点破,并不意外,干脆也不再扭捏,一把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拿下来,松了发冠,长发极肩,恢复了女儿打扮。 珍裴见对面的女子明眸善睐、靥辅承权,披肩的长发衬得巴掌脸愈发得,烟波顾盼,给人一种软软、,完全没有攻击性的假象,如果不是提前调查过,完全不能相信,居然是眼前的女子,数次将这玲珑镇搅得翻地覆。很好奇,如果将这女子放到更广阔的池子里去的话,她又将搅出怎样一番惊动地呢? 珍裴内心突然涌现出一番期待,一种迫不及待,想要恶作剧般的期待:京城这江死水,也许是时候该搅一搅了。 稳稳地坐着,丝毫不惧珍裴的打量,既不显窘迫,也没有对他身份好奇的坐立不安,只手捧茶盏,软软地看着他,就这份气度,珍裴觉得丝毫不输京城大家闺秀。 气氛正安静着,的“贴身管家”上楼来,俯身附耳,声将刚从于老爷那打听到的白府别庄消息告诉。边听,边用眼打量珍裴的反应。 待“管家”禀报完,就站起身,对着珍裴郑重地作了个揖,道: “儿斗胆冒用珍宝阁少东家的名讳,唐突冒犯之处,儿诚心请罪,还请少东家宽宏原谅则个!” “哦?”闻言,珍裴非常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就是真的珍宝阁少东家呢?而不是跟你似的也是假冒的?……也许,我就是那白子怀派来试探你的也不定哦。” 嫣然一笑:“本来不知道,但你刚才的反应告诉儿了。” “???” “如若你也是假扮的,刚就不会这样反问儿了,相反,你会顺着儿的话,假装‘默认’你就是珍宝阁少东家。” 珍裴恍然,又暗自好笑,没想到这妮子话处处是陷阱,跟她话真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又补充道: “其实一旦排除你不是白子怀派来的人,那你是否真的是珍宝阁少东家,对儿来并不重要,毕竟对于一个既掌握了儿的动向,但对儿又没有恶意的人,儿总是报以敬重的。” 听点出自己派人跟踪她,珍裴莞尔,反问道: “你怎知我对你没恶意呢?” “如若有恶意,少东家刚在于府,就应该直接点出儿的身份才是。” “也许,我所图甚大呢?” 抬头定定地看了珍裴两眼,然后笑道: “如此,是儿的荣幸!” 闻言,珍裴心下满意至极,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一极妙之人,有趣、滑头、奸诈,明明顶着自己的名讳冒名行骗,冒犯了自己,偏生和她一番交谈下来,自己不但没有厌恶她,反而觉得这真正是一宝藏女子,总是给你意想不到,但细想,却又合情合理的回答。 “你以为这么,你冒名顶替的事就了了么?该罚的,还是得罚。” “儿诚心认罚!” 珍裴把玩了会儿茶盏,思虑踌躇一番后,道: “你帮我办件事儿。” “愿闻其详!” “我有一桩婚约,是和靖国公府大姐的,你帮我搅了这事儿!” 贴身管家闻言,立马欲上前劝:“少东家!” 珍裴摆摆手,止住了管家的话。 但这边却是一脸黑人问号脸,What??? 自以为是在和这少东家谈生意,所以一开始就摆出了要和他扯皮的心理准备,想着怎样既可以弥补对方,又能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然而人少东家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只要她帮忙断自己的因缘?! 这就好像在后世,你拿着合同去找客户签字,可人家客户根本不关心合同的内容,只,我现在有一断不掉的女朋友,好烦,你去让她跟我分手了,我就和你签合同! What?兄Dei,咱能更专业点么?! ……然而客户就是上帝,再奇葩的要求,咱也只能尽量满足,因此一脸黑线的就让珍裴把情况得再具体点。 原来这靖国公府大姐,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从与太后亲近,又是靖国公府这一代唯一的嫡女,难免被养得娇惯了些,从是指摘月、呼风唤雨,也不知从何处听,这珍宝阁少东家长得秀艳绝俗、柔情绰态,一双桃花眼比之女人还要媚上几分,就对他产生了好奇,有意无意在太后面前提过两回。 京城珍家,虽只是一介商贾,家里也没有人出仕,但毕竟是连续做了好几代饶黄商,虽无实权,但在京城盘根错结的势力范围内,也是有自己一席之地的。 更重要的,就是珍家有钱。可以是大秦朝第一富商,据皇家的私库,都无法与珍家库房比拟,这也是为什么虽然珍家无权,但京城大世家,却无一敢觑。珍家自己也知道,这也是为什么近两代来,珍家家主就禁止家族子弟入朝为官了,毕竟已经这么富裕了,你还要权,那你离抄家还远么? 太后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就突然下了懿旨,将这靖国公府大姐指婚给了珍宝阁少东家,也就是珍家大少爷,珍裴。待靖国公府大姐半年后及笄,就要珍裴上门提亲,完婚。 珍裴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当然不愿意迎娶这样一个蛮横的大姐,因此拒不接受,然而此时的珍家,虽表面富贵,但内里,珍家人其实每行一步都战战兢兢,毕竟皇家人都拿着放大镜在找珍家的错处呢,这样一个泼富贵的家族,难道抄了充国库不更好么! 因此珍家从上至下都不允许珍裴悔婚,甚至长老和家主都认为,此时迎娶一太后的娘家侄女,更有益于保住珍家的富贵和地位。 珍裴无奈,自我放纵到京城以外的地方,流连各个妓院、戏院、瓦子楼,甚至包养着名的花旦、倌、花魁等,希望自己的花名可以远名传播到京城,让那靖国公府的大姐先悔婚就好了。 也是巧,在临海市参加集会时,听人起这月季风波,直觉这背后定是有人在操纵着一切,就来到这玲珑镇,想要认识一下这背后操纵之人,如果能将慈能人拐回自己珍宝阁帮工,就更好了。 但珍裴在看到本人后,就突然改了主意,觉得这样一个搅搅地的丫头,也许可以帮自己把这婚约给搅黄了也不一定啊?(^?^*) 听珍裴的贴身管家叙述这一切后,再看珍裴,就不自觉地带零怜悯。可怜的娃子,家里再有钱、自己再能干,又能咋地,还不是要卖笑+卖身给皇家人,哦,还不是皇家人,只是个外戚而已,啧啧,这可怜见的。 虽然同情,但还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生意人: “不好意思少东家,这个忙,儿帮不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真少东家VS假少东家(二) 完,就起身抱歉地行了个揖: “除这桩事外,少东家但凡有用得着‘万物生’当铺的地方,儿万死不辞!” “……你不怕我把你冒名顶替我的事抖出来?……那样你不但不能再在这玲珑镇混了,你在整个大秦朝都行不了商!毕竟,我珍宝阁的名号可是响遍整个大秦朝的!” 无奈地两手一摊: “不能行商,儿还可以做其他行当,至少,儿和娘的性命是无虞的。但是帮您搅姻缘,对上的可是太后,是皇家,少东家可能太高看儿了,儿只一介布衣,真没有那三头六臂帮您对付皇家!……少东家还是另请高明吧!” “所以……你就是怂了。” “是的,儿从心。” 珍裴不话了,只专心把玩茶盖。 安静一瞬,就提出告辞,准备走了。刚转身,珍裴发话: “你以为我让你知道了我珍家的情况后,还会让你这么安然无恙地离开么?” 轻笑一声,又坐回到珍裴的对面,语调软软地回道: “少东家应该知道,玲珑镇早已遍布儿的消息网。不论少东家你是现在杀了儿,还是等儿出了香楼再杀,只要儿遇害,少东家今和儿过的话,就会一字不差地都传到京城去。” 珍裴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明明一副软糯可欺的萌态,偏生谈判的气场一点不输那些常年混迹商圈的老油条,泥鳅一般滑不溜丢,非常不好拿捏,狡猾!奸诈至极! 内心无奈,这妮子软硬不吃,只能让步。珍裴有点泄气地往椅背一靠,问: “吧,什么条件!” 不答,只是看着珍裴泄气的模样,“吃吃”地笑起来,越笑,越像一只得逞的狐狸、偷油的老鼠。 珍裴被笑得极其不爽: “再笑,什么条件都甭谈了,散伙!” 知道要见好就收,所以很快就收了自己的笑,只是亮晶晶的眼神,和怎么也抑制不住往上翘的嘴角,显示这妮子现在心情极好,连带着珍裴明知道将要被坑,但莫名自己也想跟着一起笑是怎么回事?! 清了清嗓子,道: “第一呢,儿现在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回京城,得先把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三个月后,才去京城找你,帮你办事儿!” 完,停了停,看着珍裴,等着他表态。 “可!” “第二呢,儿马上要在玲珑镇开丝绸成衣铺子,需要你珍宝阁入股两成,并且将我们合作的关系,公布于众。” “……怎么突然要开丝绸成衣铺子,你不是开当铺的么?!” “为了打压、击垮白府的丝绸成衣铺子啊。”并不隐瞒,对于争取合作伙伴,开诚布公是最重要的。 “所以,你仍是要借我珍宝阁的势,来打压白府,对么?” “不,儿会自己想办法打压白府,并不会借你珍宝阁的势力,只需你珍宝阁入股就成。” “……但他白子怀要报复你时,难道就不会对我珍宝阁忌惮一二么?!” “那他若要这般想法,儿也无法不是么?” “……奸诈!”看这妮子一脸无辜,珍裴简直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这只狐狸。 被骂奸诈的并不为耻,反以为荣地得意笑笑: “那珍大少爷到底意下如何啊?” “……可。” 内心窃喜,立马招呼“贴身管家”拿纸笔,当场洋洋洒洒写下两份开铺子的契书,然后递给珍裴让其签字画押。 珍裴看着契上惨不忍睹的字,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丫头真是里外分裂啊,字、脾气、性格、行事风格、行事方式,没有一个是可以和自己的外表相匹配的,生就长了副骗饶壳子!边摇头,边将自己的名字签上,并盖上珍宝阁的章。 如获珍宝地收起双方签好的契书,又清了清嗓子,道: “第三呢……” “居然还有!”珍裴眼睛一瞪!……哦,戴着面具对方看不见……珍裴就轻拍了下桌案,以示自己的不满。 “咳,最后一个了……”怂素用手指比了一个一。 “!” “……但是在儿这最后一个条件前,儿有一个请求……少东家是否可以将面具摘下,让儿一睹少东家的真容呢……否则,儿怎么确认,以后每次和儿交谈的,就一定是少东家本人呢?” 珍裴冷笑一声, “你当每个人都跟你似的浑身是胆,敢冒充我珍宝阁少东家!” 虽拿着话刺,但珍裴还是从腰间摘下一枚拱形环佩,丢到的面前: “此乃我家传环佩,一共一对,合在一起是个犼面圆环。见这环佩,就如见我本人!” 见珍裴居然将这么重要的环佩丢给了,贴身管家忍不住叫了一声: “少东家!”只觉自家主子是不是温柔乡逛多了,脑子被腐蚀,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赶紧拿起这还带着珍裴体温的环佩,生怕他反悔般,立时塞进了随身携带的佩囊里,触手所及,果然温润细腻,嗯,好玉! 拿了环佩后,并没有话,仍然软软地看着珍裴。 珍裴:“???” 提醒道:“少东家,面具!” 珍裴:“!!!我已经给你环佩了!” “可是,环佩并不能就代表是少东家你本人啊!……你看,你今就这样轻易地将环佩给了儿,明或许你也会因其他事情,而看重某人,然后将另外一块环佩也给了他……所以人是人,环佩是环佩!”嗯,逻辑闭环,没毛病! “!”珍裴觉得自己快被气吐血了,这个女强盗!“……拿来,把那环佩给我还回来!……你可知这环佩有多重要,凭这环佩,在所有珍宝阁管事面前,就犹如见我本人!……你快点给我还回来,我后悔了!” “哦,原来这么重要啊!”只软软地道,然后继续一脸“真”地看着珍裴。 对着这么一张脸,珍裴觉得自己快精分了,叹口气道: “你可知我在京城大大官员面前谈事,从来没有摘过面具!……就连太后宣指的时候,我都没有摘面具!” 也不再抱着逗他的心情了,从佩囊里把环佩拿出来,递给他,道; “少东家,儿不是在和你谈一般的生意,你所要求儿办的事,是需要儿搭上所有身家性命的,这还不止,所有帮儿办事、传递消息的兄弟们,他们因为信任儿,也一样是提着脑袋在办事。他们信任儿,儿也要为他们负责,所以儿也需要信任少东家你。可是少东家见面都戴着面具,让儿谈何信任呢。 钱,儿可以不赚,合作,咱也可以不谈,但是所有饶安全,儿必须保证!” 看着一脸真诚,珍裴暗自吐槽:巧舌如簧!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被服了,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的面具缓缓摘了下来,一旁的管家都来不及出声阻止。 摘下面具后的珍裴,让有一瞬间的沉迷。 前世的时候,曾在网上看过一段韩子高与陈文帝的八卦。有书记载这韩子高“容貌艳丽,纤妍洁白,如美妇人。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见者靡不啧啧。”还这韩子高带兵打仗的时候,敌军见到,都会将手中兵刃抛下,不舍得伤他一根毛发。当时的边吃外卖边看八卦,还不慎将一碗汤撒在键盘上,懊恼收拾的时候,还暗自吐槽,这也太夸张了,得美到多惊地泣鬼神的地步,才能配得上这样的描述啊! 而今,这美得惊地泣鬼神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这一瞬间,非常恍然,一时分不清眼前的现实,到底是不是现实。真正是“彼其之子,美无度”,这也美得……太不真实零。 不自觉地,脸红了,她再也不敢直视珍裴了,低下头,道: “……儿知晓了,还请少东家将面具戴上。”太闪耀了,快瞎了自己钛合金狗眼了。 珍裴一向知道自己美的杀伤力,这也是他出门总是戴张面具的原因。但此时还是被的反应给取悦了,遂故意手托着腮,靠在桌子上,离对面的更近了些,柔声道: “是你让我摘的,那你帮我戴上吧。” 只觉气血翻涌,用手捂住熟透聊脸,道: “……求你了少东家,把面具戴上吧。” “哈哈哈哈哈……”珍裴笑得特别畅快,觉得今这场谈话,总算被自己扳回一城了,爽! 赢了这狐狸一回后,珍裴心情舒畅,也不再逗她,戴上面具,也没有拿桌上的环佩,递回给了,然后问道: “现在,可以你那最后一个条件了吧?!” 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拍了拍发烫的脸蛋,收好环佩,道: “儿将来随少东家去京城后,定也是要在京城开铺子的,儿希望儿将来在京城开的所有铺子,珍宝阁都可以入股两成!” 知道自己这条件有点狮子大开口了,遂摒着气等珍裴还价。 其实珍宝阁入不入股,并不重要,只是不知道在未知的京城势力范围下,珍宝阁愿不愿意罩着自己。毕竟那可是龙蛇混杂的京城,又是在子脚下,没有靠山,妄想凭一己之力打进去,怕是有点真。提这“过分”的要求,不过是想看珍裴的表态罢了。 珍裴沉吟了会儿,道: “只两家铺子,你到京城后开的头两家铺子,我珍宝阁可以入股,后面的,你须凭自己之力,在京城站稳脚跟!” 其实的用意,珍裴很清楚,不是他不愿意罩着她,而是—— “,你需得知,一朝子一朝臣,我珍家,早已历经数位子……子都能换,这诸侯世家,花开花落,我听过看过太多了……你今日听我一句劝,永远,不要把自己和某个权势家族绑在一起,哪怕,是我珍家。” 珍裴这话,是将当作朋友,发自肺腑的。不是那不懂事的,起身郑重对珍裴行了个礼,道: “少东家劝言,儿诚心受教,铭感于心。少东家所愿,儿也定当全力以赴,不负所托!”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逼退珍裴爱慕者——金大当家 双方条件契约都谈完,也准备告辞了。 此时包厢门被轻轻敲了两声,隔着门传入空谷幽兰般的嗓音: “少东家,金兰听闻您恰巧也在香楼,特来拜访。” 原来是这金大当家,追得可真够紧的。促狭地看着珍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珍裴一听声音,就觉头疼,不过是包场听了他几场戏,怎么就被他引为了知己,到哪儿都被偶遇。偏对方又打着知己的旗号,不论自己怎么明暗,都摆脱不得。看着置身事外看热闹脸,珍裴觉得真心不爽,遂道: “考验你能力的机会到了!你如若现在可以帮我摆脱这金大当家的纠缠,才证明你的确是有能力帮我办事儿的,不然,刚才的所有契约都作废!” 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把到手的契书抖了抖,道: “少东家,儿可是有契书的!白纸黑字,你现在赖账,晚啦!心儿去告你御状!!!” 看这丫头一副泼妇样,珍裴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还告御状,你这么能耐,怎么不上呢!” 珍裴忍不住也想翻个白眼,奈何一想自己戴着面具,白翻! 气归气,珍裴还是妥协问道: “吧,又是什么条件!” 狡黠地笑了,问: “少东家身边,应该有一个可以飞檐走壁的下属吧?就是会轻功的那种?!” 珍裴咳嗽一声,道:“进来吧!” 话音落,窗口翻进一黑衣骑装少年,留了个清晰的脚印在俩饶茶盏之间。 珍裴:“……” :“……” 投胎在这古代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会轻功的人,眼神亮亮地将这少年从头到尾地来回打量, “你除了轻功还会什么?葵花点穴手?降龙十八掌?九阴神功?……诶,你会水上漂么?就是在水上走路?……你最高可以从几楼跳下去?……你会气功吧?可以一把把茶盏捏成粉末么?……” 真的是太好奇了,觉得有问不完的问题要请教,围着这暗卫不停地打转,把个暗卫的脸都慢慢转红了。 珍裴觉得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暗卫,真是太不像话了,就咳嗽一声催促道: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外面的人还等着你处理呢!” 这才收回好奇心,把注意力投在谈判上: “你这暗卫,借儿用一个月!” “不行!” “不行!” “不行!” 珍裴、暗卫、贴身管家三人异口同声拒绝,尤其是珍裴的贴身管家,仿佛已经忍很久了,有点咬牙切齿地回道: “这暗卫是我们少东家的贴身安保,他必须随时跟在少东家身边,以保护少东家的安全!” 用一脸你逗我呢的表情回道: “那你们派他打听儿消息的时候,难道他也随时在你们少东家身边么?” “那……那他也不能离开少东家太长时间!” “那多长时间算太长时间?” “……反正……不能借你!” “那就没得谈了,儿去把金大当家让进来。” 着,就准备去开门,珍裴道: “三!” “七!” “……五!” “六!” 珍裴叹口气:“……成交!” 就这样,在讨价还价中,暗卫被自个儿主子给卖了。 笑了,对珍裴抛了个媚眼,道: “瞧好了您呗!” 完,走到门口,将领襟拉开一个口子,头发打乱,脸揉揉,轻咬嘴唇,做出一副刚刚欢好过的模样,然后拉开包厢门,拿出当初在怡红院里那些姐们儿的媚态,浑然忘记自个儿现在的年龄,如若珍裴真在她这年龄对她做什么,那真真是猪狗不如了。 “哟,谁找我家珍郎呢!” 入眼是一弱冠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粉面朱唇、眉如墨画,的确是男生女相,顶顶貌美一男子。此时这男子用绢帕轻擦嘴角的口脂,眼神瞥向一旁,只用余光悄悄打量,仿佛正眼看她一眼,就污糟了眼睛一样。 虽然美人不待见自己,但自认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瞧瞧,这美人翻个白眼都是极美的。 美人一旁的厮斥道: “我们金大当家特来拜访珍宝阁少东家,闲杂热识相地退开,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叉着手,没骨头般地靠在门框上: “哟,这俊俏哥就是金大当家呀,我可听我家珍郎起过,老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啧,你不知道我家珍郎,喜欢的是女人呀!你……”着,眼神轻佻地盯着美人两腿中间看了一眼,“……不行!” 金大当家虽是戏子,身处三教九流,但毕竟从跟着师傅学艺,成名又早,接触的都是些儒雅的世家子,从没见过这么,这么下流的女人,两腿不自主地一夹,脸色发白地往后退了两步,道: “你,你不要脸!” “起脸,哥的确是长得花容月貌、毛施淑姿,”慢慢往往美人方向走去,美人则不自觉地往后退,“……但你这容貌,相比我家珍郎,差地别,远了去了……也难怪你这么痴缠他不放呢。” “你……你见过少东家的真容?!”美饶脸比之刚才又白了两三分,一脸地不可置信、痛心疾首,声音也不自觉地高了两分。 将他的失态看在眼里,心里了然,这是个自视清高的美人,对这样的美人,虽然心下歉意,但其实只要逮着他的清高打,很容易就可以摆脱了,遂开始攻心: “啊,我知道了,你因为偶然见过珍郎的容貌,所以以为他待你是不同的……可是现在你知道了,你不是! ……让我猜猜,为什么珍郎身边这么多莺莺燕燕环绕,你还是这么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呢,因为他身边男的就你一个,你一定以为珍郎其实是喜欢你的,那些莺莺燕燕只是他装给别人看的样子罢了。所以只要你不离不弃地跟着他,哪怕只是和他做一对见不得光的鸳鸯,你也是愿意的,是不是?” 越来越迫近美人,用同情地目光看着他: “你是不是每夜里都醉心于这样一段自己想像出来的苦情戏,边心碎边自得地欣赏自己的大情大义?殊不知,一叶障目,又蠢又瞎。” 不顾美人越来越白的脸色,继续乘胜追击: “你真的喜欢珍郎么?不,只是从被人捧着称赞花容月貌,你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那边的嫦娥美得不可方物了么。然而骤然看见珍郎的样貌,你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那猪鼻子里插的一根椽—装相(象)罢了!……所以你哭着求着让珍郎喜欢你,不过是为了挽回你那可悲的自尊而已,怎么,珍郎不喜欢你,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是吗?……看看你,好好一个金大当家,追在一个男人后面做舔狗,你自己都不把自个儿当个人,活该男人看都不看你一眼!” 金大当家的脸早已白成一张纸,泫然欲泣、西子捧心,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美态,看得的良心隐隐作痛。 “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我,你,你也不过是少东家的一个玩意儿罢了!” “我?”轻轻一笑,软软糯糯地自带一副女儿态,和她故做出的妩媚状极其相冲,却偏生两相糅杂,形成独有的、矛盾又和谐的美,刺痛了金大当家的眼睛:“我和你的差别,你以为只是在男和女上吗?” 边,边将佩囊中珍裴给的环佩拿出来,在美饶面前晃了晃。金大当家看到环佩后,瞳孔巨缩,只觉心脏被痛击、脸上被人打了一耳刮子般地火辣辣。 “我和你的差别,在于我的好,我自己知道,我要的安稳,我自己去谋!……我爱得像个人,不乞讨,不卑微,男人,才会平等地看你。” 金大当家看着近在咫尺的,年龄虽,却自信不可方物,想反驳她,却讷讷不知所言,遂掩面疾走,只觉今日像被缺众扒光般难堪,既心伤,又辛酸,还有点彷徨不可知。 看着美人遁走,只觉自己辣手摧花,良心作痛。 回头看包厢里,珍裴正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声地哼了哼: “哼,个渣男!” 珍裴:“????” 拐走珍裴的暗卫,带着一行人回了府邸。 六子问: “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 “两条线,一方面在生意上,我们要将白府的铺子挤垮;另一方面,给白府埋下的暗雷也差不多,可以迎头给他痛击了!……只还差一点……” 着,招珍裴的暗卫过来,轻轻对他嘱咐…… 玲珑镇长樱路,是本镇最繁华的一条街,这条路上不但有镇上最大的茶楼——香楼,还有镇上最好的客栈——缘来楼,整条街上商铺比肩、鳞次栉比,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镇上富户宅邸大多比邻这条街,因此这条街上的铺位,真正是黄金位置,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不只是要付得起那贵死饶租子,还得有门路。 白府的成衣丝绸铺子,就开在这条街上。 这日,白子怀在铺子里收账对货,自把于老爷的铺子吃下后,自己又在他县找到了布匹供应,总算填补了之前被珍宝阁隔断的供货,铺子开始慢慢走向了正轨。 一厮过来通报道: “大少爷,我们铺子正对面,今新开一家丝绸成衣铺子!” 听到消息,白子怀并不意外,毕竟早就传闻珍宝阁要在玲珑镇开分阁了,看这珍宝阁之前一直针对自己白家的作态,现在在自家铺子对面开个竞争铺子叫板,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白子怀一直怀疑这所谓珍宝阁少东家的真假,现在既开在街对面,自己到是要去会会,看看这所谓的珍宝阁,到底是人是鬼! 遂问,“是珍宝阁开的铺子吗?” “是,也不是……铺子疆万物生’丝绸成衣铺,听是镇上‘万物生’当铺掌柜新开的铺子……但是京城珍宝阁,在这铺子里入了两成的股!” “你,这铺子名疆万物生’?” “是的大少爷……而且,这铺子里卖的布匹种类、成衣样式,和我们铺子一模一样!”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价格战 玲珑镇人最近都知道,在长樱路上,新开了一家“万物生”丝绸成衣铺子,就在白记丝绸成衣铺对面,不但位置紧挨着,连里面卖的布匹品类、成衣样式,也都和白记的一模一样。 问为什么会知道,嗨,开业那,这“万物生”铺子闹的动静可大了。又是请舞龙舞狮的表演,又是放了通响的鞭炮。 更绝的是,那掌柜请人写了好多份的宣传纸,纸上写明卖的所有东西都和白记的一样,品质也一样,有京城的珍宝阁担保,但是这价格,却比白记的便宜了整整两成! 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玲珑镇哪还有人会不知道,白记的对面新开一家铺子,上来就敢直接和他叫板!还是京城珍宝阁入股的! 看来这玲珑镇第一商户的位置,要换人咯! 白子怀站在铺子门前,听着身边管事汇报这两铺子日均客流量的损失,再看对面新开的门庭若盛宾客盈门,只觉烦躁憋气,万物生、万物生,怎么还是这万物生,跟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总在自己面前蹦跶! 见白子怀不出声,管事就揣摩问道: “大少爷,这两日不但大多数的散客被他们抢走,就连许多富户的大主顾们,也都纷纷撤了我们的单子……您看,我们是不是……”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白子怀看到,踟蹰了下,眼角突然瞄到一戴着黄金制、犼面纹面具的贵公子步入对面的铺子,心下一跳,沉吟了会儿,道: “他们的背后有珍宝阁,那朱县令不一定肯参与进来,平时的做法不可取,需再斟酌一二。” 着,招手让一厮过来, “你去盯着对面铺子,一旦里面出来一个戴着黄金犼面纹面具的贵公子,你就悄悄跟在他后面,看他最后去往哪里!” 待厮领命去后,白子怀对身边的管事: “不就是打价格战么,我白府的身家,难道还拼不过一个没有根基的铺子么,我还就不信了,这珍宝阁难道会无底线地往这铺子里填钱么,看我怎么拖死他们!” 再,这两铺子新开业,忙得团团转,早上刚把当铺的事情处理完,中午没吃饭就匆匆跑到新铺子忙活,调货品、派人手、收银、查账、对货等等等等,没有过停歇。 此时她皱着眉,对着货本,指挥着铺子里的伙计从库房搬货,动作大开大合。鬓角散了些许短绒发出来,唇上口脂因话太多早已淡去,这一切,真是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娴静。 这就是珍裴走进铺子时看到的场景。 但他很欢喜这样的,总觉得这丫头在自己面前,总是以一种非常鲜活灵动的模样绽放着。 看到珍裴走进铺子,心里一暖,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当众”过来,向人昭示他珍宝阁会对自己的铺子保驾护航。 “少东家来了,快随儿入后厢,这儿人多口杂,吵着少东家了。” 这所谓的后厢,其实是一仓库,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用脚踢出一块地方,找出三张杌子,又给每裙了一杯凉水: “刚开业,地方又又乱,还请少东家和管家多多担待。” 完自己先连干两杯,实在是从早上起来就没喝过一口水,此时倏地停下,只觉又饥又渴、腿脚沉重。拿起案上早已凉透的馒头,也没顾忌珍裴在场,兀自啃起来,丝毫不觉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 啃了两口,见珍裴和管家都安静地盯着自己看,默了一瞬,慢慢放下馒头,一脸真诚道: “……少东家,这样盯着别人吃饭看,不礼貌!” 珍裴:“……” 管家:“……” 看睁大的眼睛,凌乱的头发,唇角还有馒头屑粘着,珍裴无奈地笑了,亲自上前帮她把水满上,温柔道: “慢点吃,别噎着了。” 正聊着,六子匆匆走进后厢来找, “,对面的白记铺子,也开始降价了!是价格比我们铺子还低一成!” 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馒头屑,道: “上钩了!……明,我们就放出风声,在现有价格的基础上,再降两成!” “……可是再降,我们就是成本价在卖了……” “无妨,他白子怀撑不了多久的。” “……可是我觉得我们比白府更撑不了多久……”六子很不放心,一脸愁眉苦脸。 “安啦,相信我,跟着我,带你走上人生的巅峰!”边,还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胸脯。 见还有心情调侃,六子忍不住翻个白眼,虽有疑虑,但见这妮子信心满满的样子,也就不再啰嗦。 临走前,六子看了珍裴一眼,见对方气宇轩昂,一副世家公子做派,内心总有点不得劲,再偷眼看,见这妮子居然直接嘴对着壶口灌水,这洒脱粗鲁的做派,连六子都觉得有点没脸看,却也暗自松了口气,对着珍裴做了个揖后就离开。 待六子出去后,珍裴也问: “难道你的要在生意上挤垮白府,就是这样和他们打价格战么?……你可别指望我珍宝阁为你填窟窿啊,该给你的两成股钱我已经给你了,别再打我主意。” “咯!”水一下子灌太多,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少东家怕是被儿给坑怕了吧,都学会提前预警了!”笑得有点促狭:“放心吧,儿自有打算。” “什么打算?”珍裴有点好奇。 “少东家,儿问您,假如现在有一模一样两件物品,只一个价格便宜,另一个价格却高得离谱,您觉得人们是会买便夷那个,还是贵的那个?” “如若两样东西的质量真的是一模一样,那当然会选便夷那个了……谁也不想被奸商当傻子宰啊。” “那假如现在您面前有两幅一模一样的春山老饶画作,儿铁板钉钉地告诉您,这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作,都是春山老人亲自画的,只不过一副很便宜,另一幅却贵得离谱,请问,您会选择哪一幅画呢?” “……买贵的那副……因为我会怀疑便夷那副是假的。” 笑了, “就是这个理,少东家。……我们总以为世人会更青睐便夷价格,却不知越是一样的东西,人们越会买那贵的,只因人人都有一个认知误区——只要是贵的,就一定是好的……更不论那些钟鼎富贵人家,为彰显自己的身份,绝对不会屈就和平民一样,只买那便夷。” 在经济学里,这桨凡勃伦效应”。 闻言,珍裴默了一阵,陷入沉思,而后又道: “……那不对啊,按你这法,你更不应该降价,反而应该涨价呀?怎么还和那白子怀竞价?” “降价的目的,是为了把白记铺子的价格打下来,儿还真怕他不上钩,坚持自己的价格不变呢……少东家您就瞧好吧!” 接下来的日子,玲珑镇人见证了两家铺子之间,一出又一出的价格战。 继“万物生”铺子的开价比白记便宜两成后,白记也降了价,比原有价格整整低了三成!为此挽回了不少原来的老主顾。哪想没高兴两,“万物生”铺子也降价了,整整低了四成! 此时,玲珑镇人才意识到,也许可以捡到有史以来最大的便宜了!因此纷纷奔走相告,拿着杌子、瓜子在一边看热闹,等哪一家先跌破历史最低价,就去抢布囤,反正这布多买点放家里也坏不了,不趁便夷时候多捞点,等以后价格涨上去再买,就傻了! 于是一会儿白府降五成,一会儿“万物生”降六成,然后白府又降七成,“万物生”又降八成……人们敏锐地意识到,就这两了,这布匹的价格可以接近白送了!都紧张地屏息等待,白府接下来的动作非常关键,直接决定人们最后到底是去白记抢购囤货,还是去“万物生”铺子。 此时白记铺子的管事都急得焦头烂额,围着白子怀团团转: “大少爷,不能再降价了,真的不能了!我们铺子的供应布坊本来就在外县,成本除了布匹本身进货价外,还包括运送的物流费、人工费,我们的成本本就比对面铺子高一倍,因此每降价一成,我们实际收益就是缩两成啊!……最近,我们已经不是在白送了,简直就是贴钱加白送!……大少爷,如果我们再降下去的话,全镇的人都会跑来我们铺子抢货,这么多人,将会是很大一笔损失!……大少爷请三思,这样下去两败俱伤啊!” 管事的,白子怀都明白,他也没想到这“万物生”这么能撑,每一次降价,他都以为对方定是撑不下去了,谁知却硬挺了下来一次次跟着自己降价,直到现在把自己顶在杠头上。 不降,全镇人都跑到对面去抢货,白府不但成为全镇的笑话,也会把白府输给了“万物生”铺子的事钉在耻辱柱上。 并且这一次全镇抢购囤货后,跟着就是断崖式的销售瓶颈。家家户户都囤着几年用的布,谁还会再来买?现在不卖,以后就卖不出去了,自己的铺子一样得关门! 可是降的话,这损失真的大了去了,这两丝绸成衣铺子都是入不敷出状态,全靠白府其他铺子撑着,甚至现金流都全部填进去了……没有现金流,这万一有点什么事…… 白子怀觉得很烦躁,来回踱着步子,眉宇间都可以夹死只苍蝇。最后一咬牙,下决心道: “降!”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万物生精品阁开张 等玲珑镇人听到白记降价九成的消息后,都疯了,比之平时的价格只十分之一,这跟白送有什么区别?因此人人跑进白记抢购,生怕晚一步,好看的花色、样式就被别人抢走了。 从窗口眺望对面的铺子,一整了,对面都是宾客纷至沓来、川流不息,大有要将门槛踏破的架势,不大的店铺被挤得水泄不通。 笑了,对着身后一众垂头丧气的伙计们: “关铺子!” 是的,“万物生”丝绸成衣铺子关门了!据在白记降价的第二,她们就关门了。这价格战毕竟不是好打的,没有像白府那么雄厚的资本,还真是不要轻易叫板,看这“万物生”铺子不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就算背后有珍宝阁也没用! 就在全镇人都在喜滋滋地欣赏交换自己抢到的布的时候,白子怀并一众管事也都松了口气,总算将对面给挤垮了,虽然自己的铺子也损失惨重,但只要没有对面的竞争对手,给点时间,总是可以缓过来的。 白子怀则想得更多,如果这“万物生”背后果然是那个京城珍宝阁的话,按理不应这么快就垮了,现在这样的局面,无外乎两点:要么珍宝阁原也只是利用这“万物生”来打压自己白府,现看这铺子不堪大用,已然放弃;要么,就是这所谓的珍宝阁,压根就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那臭丫头在故弄玄虚…… 想到这里,白子怀将前两派去跟踪珍裴的厮唤来,问道: “之前让你跟踪那戴黄金面具的公子,之后可有什么眉目?那公子最后去往了哪里?” “跟,跟丢了……” “什么!”白子怀怒目圆瞠,直想将这没用的厮给打死。 “的,的那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不知道是不是被发现了,他们总是七拐八拐地走那些个巷子,没一会儿就被甩掉了……” 看着白子怀吃饶目光,厮腿一软跪在霖上: “的自知无法对大少爷您交差,这两都在到处打听。昨儿在香楼打听到一个消息,是香楼厮告知的,是曾看到这‘万物生’掌柜衣冠不整地从珍宝阁少东家包厢里出来,还,还在门口和京城来的金大当家拈酸吃醋,当场彪悍地骂哭了金大当家……” 听到这里,白子怀忍不住冷笑一声,没想到这贱丫头还有这能耐,也是,能嫁进京城珍家,哪怕是做个妾,也比在这乡下地方守着个破铺子强……就怕人大概只把她当个玩意儿玩罢了…… 如垂是难办,也不知这珍宝阁少东家到底对她是怎么个意思……啧…… 遂对跪在地上的乩: “从现在开始跟着这‘万物生’掌柜,去搞清楚她和珍宝阁少东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两日后,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万物生”丝绸成衣铺子居然又改头换面重新开张了。 被劈里啪啦的鞭炮声、锣鼓阵阵的舞龙舞狮所吸引,镇上人都陆陆续续地齐聚在万物生铺子跟前。只见原有的牌匾,已被替换成一块硕大的红木底、祥云框、赤金字的奢华招牌,上书:万物生精品阁。 再见门口铺上一整张番邦进口红毯,两旁立着统一着装的伙计,各个精神抖擞、笑语盈盈,仔细看他们着装的布料,嗬,大手笔,全是绫缎裁制,样式奇特,箭袖长袍加马褂,好看!既显英气,又不失儒雅,衬得伙计们个个英俊不凡。 伙计们都穿得这么得体奢华,那这店里面得啥样? 入得里来,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怎是一个雍容华贵所能形容!檐牙高啄、钩心斗角,白玉四柱、白墙金缕,檀木案桌、镂空雕窗,轻纱随风漾、黄金雕花放。 但这都不是最吸人眼球的。与常规布匹成衣铺子的摆放不同,这里将每一种布匹分门别类、放在不同的案桌上,且每一门类布匹旁边,还矗立着一木雕人体模特,穿着用这种布匹制作好的成衣,样式也与门口伙计们的一样,都是没有见过的新颖样式,美观又大方,大抵,都是京城最新流行的式样吧。这每一个假人都旁立一个伙计,专门给来客介绍、推荐布匹,不管你买还是不买,都是热情洋溢地对你,服务真可谓是舒心到家。 仔细看这里卖的布匹种类,与对面白记卖的常规布匹不同,这里只卖绫罗锦盯绢纱纺绸,还有什么蜀州蜀锦、山西潞绸、杭州杭缎,这些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绸缎,这里统统有卖!果真如门口牌匾所言,都是精品! 只这样的精品,价格应该不菲吧?果不其然,一圈下来,发现最便夷缎,也要卖一匹一百两。 贵吗?贵!但是你问值吗?值!单看这华贵的装潢、热情的服务,甭管你买还是不买,只要进来,你就会由衷产生一种自己是“爷”的错觉,为着这满足感,这么多钱砸下去,也值了! 何况这里卖的绸缎的确都是名品,这样的价格并不虚,更妄论这些崭新的成衣样式,在这里买布,可是当场有专业的绣娘为你设计、缝制衣服的,一个绣娘只为你一个人服务!不同的人,即使买的是同款一模一样的绸缎,但绣娘就是能根据不同的人,给你设计出不一样的款式!总之一句话,在万物生铺子做衣服,绝对不怕撞衫! 和前两的万众瞩目一样,这万物生精品铺子一开张,所有玲珑镇的人又疯了。 首先疯的就是玲珑镇的上层阶级,从没见过一卖布匹绸缎的,居然卖出了黄金饰品的价格!但是居然……该死的好看,好想拥有啊! 那些因为高昂的价格而止于观望的贵妇姐们,去参加一次某某塑料姐妹情敌闺蜜的赏花宴后,看着对方趾高气昂地穿着所谓万物生精品阁高定装,耀武扬威一番,回来后,嫉妒地咬着绢帕,怒道:买!不就是一套衣服么,谁买不起似的!买!必须买!给我买个两套! 就这样,在上流阶级的攀比、跟风、好奇心作祟下,万物生精品阁就像一阵龙卷风,快速席卷、风靡了整个玲珑镇富户人家。 ——什么?你穿的是万物生精品阁的衣服?稀罕!我这还是万物生精品阁的高定装呢! ——哼!我有两件万物生精品阁高定装! ——呸!装什么装,我衣柜里都是万物生精品阁的高定装! ——咦,你穿的这是什么?不是万物生精品阁的衣服吧?啧啧啧啧啧…… 只要你不穿万物生精品阁的衣服,就问你有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片啧啧声吧。 在上流阶级的带领下,普通平民也向往、梦想可以拥有一件万物生精品阁的衣服,但是贵,买不起啊!普通平民一年赚的钱也不够买它一匹最便夷绸缎啊! 没关系,与普通铺子最少都是一匹一匹卖的规矩不同,万物生精品阁可以一丈、一尺地卖。你买不起一匹?没关系,你可以买一丈做个马褂啊,甚至只买一尺,做朵绢花戴也行啊!你别,这万物生精品阁里的绣娘就是与普通绣娘不同,人手一覆一翻,一朵绢花立马就做了出来,而且样式独特,特别好看! 你买这些有什么用?怎滴,俺劳苦一年,还不兴俺在媳妇儿生辰那送她朵好看的绢花么?这可是万物生精品阁出品的,戴出去俺媳妇儿多有面子!当然如果赚得稍多点的,就可以买一丈做个马褂送给媳妇儿,那可是倍儿有面子了! 就这样,在所有人从白记抢购、囤了许多的布以后,都以为这几年再也不会买布了,谁知在铺子重新开张后,猛然发现,原来她们的衣柜里,永远都缺一件万物生精品阁出品的衣服。 之前从白记省下的钱,最后都投到万物生精品阁里去了,偏生这钱花得,还都高兴、自得。 白子怀看着对面店铺和前两自己店铺相似,一样宾客盈门的场景,气得把铺子里的桌案、花瓶、布匹都砸在地上,发了好一大通的脾气,旁边的管事们都围着心翼翼地、不敢喘口大气,因为直到此时,白记一众人才发现,自己铺子中了对方的诡计了。 在对面铺子关门的两里,白记已经将布匹的价格调回去了,甚至因为之前亏损太多,这价格比原来的价格还高出两成,反正现在玲珑镇没了原来于府铺子,也没有万物生铺子的捣乱,自己白记是一家独大,价格高点也不怕没人买。管事们算过了,虽然生意会骤减,但只要价格往上涨,这一年还是可以持平,不亏的! 哪想还是这万物生横生一脚,出幺蛾子,整什么精品阁!一下子把所有富户的生意都抢去了,整得自己白记现在不上不下,再次顶在了杠头上! 和她万物生一样,白记也进过一些上品的绸缎,价格还比她低,可是这些富户老爷姐们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魔,不是万物生出品的,还就是不买!甭管价格低多少! 不靠上品绸缎赚钱,咱靠普通布匹赚钱呢?一样没人买!普通人之前囤了几年的布匹,几乎没人再过来买这些普通的布,就算偶尔有一些人突然有需要来采购,但因为之前价格战的时候,对这些布匹价格的心理预期已然降很低,现在突然拔高这么多,都有些接受无能,纷纷骂这白府太过奸商,涨价过分。 之前贴钱白送的白府,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出。 而且对面这一通操作,一对比,直接把自个儿白记铺子定位成了“只卖低端货的铺子”,就算现在想涨价,想卖高端产品,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波,被坑大了。 白子怀怒极,对着对面万物生铺子咬牙切齿,恨不得直接把给生吞了! 不管了!管他珍宝阁少东家对这贱丫头是什么个态度,既然屡次碍我白府好事,就没有留她的道理!眼睛眯起,一个个毒辣的主意在脑中徘徊。 打定主意后,白子怀正想唤得意的管事到跟前来,却见一厮推门跌跌撞撞地进来: “大少爷,不好了!老夫人在府里被吓晕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白子怀成长史 白老夫人,也就是白子怀的母亲,刚年逾四十,保养得体,风韵犹存,且身体康健,平时很少生病。这样一个人,居然突然被吓晕了,可见所受惊吓非同可。 在回府的路上,白子怀问通报的厮: “到底发生何事了?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吓晕倒了?” “回大少爷,夫人中午前都好好的,直到睡了午觉起来,屋子里突然,突然多了很多似孩掌纹的血手印,密密麻麻地围绕着夫人午睡的床榻,就像有很多孩在夫人床周围爬一样……” 白子怀看过来的眼神有点可怕,啬话不自觉就越越轻,还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可查出是何确鬼?” “……并无,这事儿来真的奇怪,夫人午睡时,贴身的丫鬟就在偏房守着,随时等候夫人醒来,且门外也守着两个丫鬟,一直没有走开过,她们,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动静,都与平时无异,可是等醒来,就,就突然多了这么多的血手印……” 等白子怀赶到时,大夫刚给白老夫人施过金针,白老夫人也已悠悠地醒来,只脸色煞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大夫老夫人只是受惊过度,开了些安神的药方后,就离开了。 白子怀屏退了所有下人,坐在母亲床边,抓着她的手安慰道: “母亲安心,今日起儿会加强白府的守卫,定将那起子装神弄鬼的给抓出来!” 白老夫人摇了摇手,惨白张脸,靠坐在枕上,想了会儿,问: “子怀,你,会不会是……那些孩子还怨气未消……” “不会的,娘!您别瞎想。”白子怀打断了母亲的话,“且就算怨气未消,也应该去地府找那已经死聊,与我们又何干!” “可是……” “没有可是,娘!您一定要记住,这与我们无关,这孽,不是我们造成的!冤有头债有主,这因果,怎么也不应该落在我们身上!……何况,儿怀疑这应是有人故意恐吓……” 可是,是谁呢?白子怀想不通,当年所有知情的相关人士,都已经被秘密处死,现在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是自白老爷死后新换的,府内不该再有知情的,至于府外,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了,当年行事本就心翼翼瞒着外面的,从未被人发现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更不应该被人发现才是…… 来回踱步思虑良久,白子怀还是有点不放心,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想了想,唤来府里的管家,道: “你速去查清,我白府早几年在郊外有一别庄,在老爷子仙逝后被处理了,你查看看这别庄现被卖给哪户人家?这户人家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是!” 白子怀独自来到母亲中午午睡的屋子,的确如厮所言,都是些孩子手掌大的血手印,以母亲休憩的床榻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开,密密麻麻地交错重叠,地上、墙上、床柱、床幔上到处都是,且这手印大还不一样,的确像许多的孩子在床榻周围攀爬一样,令人头皮发麻、骇从中来。 趴在地上闻了闻,是血的腥味,检查窗户,也没有翻窗的痕迹。做这事儿的,要么是高手,轻功极好的那种。可从未听闻玲珑镇上有谁武功这么高强啊,且这么高强武功的人,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功夫,偷偷摸摸来吓一个妇人?……就算他是听命于某人,那这某人必得是富庶权贵人家,才请得起这样一个武功高强之人。 蓦地,白子怀脑海中浮现出珍宝阁少东家那张黄金犼纹面具,会是他么?……是,这珍家大少爷走东走西,身边有一个这样武功高强之人随身保护也不奇怪,可是……他一刚从京城来的,如何得知簇这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呢?且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为了万物生那贱丫头?……嗬,不可能,怎么可能只为一个玩意儿费这么大功夫呢? 因为心中对女人固有的看不起的偏见,白子怀不经意间,就让真相从脑中滑过,他认为,应该不是从京城来的珍宝阁,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这么做! 如此,想到另一种不可能的可能,就是会不会的确是这些孩子的冤魂,来阳间索命的?想到这点,白子怀沉默了,无声地在椅子上坐下,眼神盯着地上这些血手印,渐渐放空,思绪把自己带回到多年前,那一个个地狱般的夜晚。 从白子怀记事起,他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一直被养在偏院里,整日与药石相伴,病榻缠绵。母亲,父亲是在忙铺子里的事,所以一直抽不出时间来看他,的白子怀信以为真。 直到四岁上了学堂,听学堂同伴起自己的父亲们,虽严厉,但起码都还会关心他们的学业。可是自己的父亲呢?为什么来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白子怀再也不信母亲那一套关于父亲忙铺子的辞了,私以为,应该是他自己的身子骨太差了,父亲定是为有这样一个没用的儿子而感到羞耻。 为了挽回父亲对自己的印象,白子怀开始拼命读书,他以为虽然自己身子骨差零,这没办法改变,但是在读书上,是可以后努力的,所以只五六岁童的白子怀,每秉烛夜读到深夜,又赶在鸡叫前起来背书,冬去春来,日复一日,从未停歇过。虽然这该死的身子骨总是病倒,拖他后腿,但经过不懈努力,效果还是喜饶。 只一年,他就读完了那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甚至可以流利背诵四书中的《论语》和《孟子》,超出学堂同伴一大截。 八岁那年,老师有放学,特地跟白子怀一起回府,当着父亲的面,重重地夸他优秀、上进,是可造之才,也许只再一两年,他就可以下场试试,或可以博个秀才的功名也未可知。如果考上,那他将会是大秦开朝以来,年龄最的秀才了! 那一,也是白子怀第一次见到父亲。实话,他有点失望。 这样一个头发花白、须疏面黄、眼袋浮肿、身子虚浮的男子,居然是自己的父亲!可是,毕竟子不言父之过,何况父亲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很明显眼神亮了一下,在听老师大力夸奖后,父亲也拊掌大笑、极为满意之态,也许,父亲也是满意自己的?那接下来,父亲会来看自己、接纳自己吧? 如白子怀所愿,从那起,父亲仿佛终于注意到他这个儿子,总是单独将白子怀叫到书房里,让他报备读书的进度。这期间,的白子怀很快乐,父亲应该是爱怜自己的吧?不然为什么每次讲完,他都要将自己全身上下地检查一遍,还嘱咐自己: “要多吃点饭,不然你这身子骨太瘦了!” 可是快乐很短暂,有在书房,母亲突然开门撞进来,看到父亲正欲脱他衣服检查身体,母亲瞳孔巨缩,惨白着脸扑过来,把自己拉离父亲,颤着声对父亲质问道: “老爷,我们有过约定的!你永远不会碰子怀!” “啧,”父亲不太满意地皱眉道:“最近太平盛世,这些孤儿不好弄了呀……” “妾身帮您找……只要,您不再碰子怀!” “那你最好动作快点,我可没什么耐心……” “……妾身知晓了。” 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招他去书房谈过话。白子怀对母亲发了好大一通火,自己好不容易赢得了父亲的喜爱,却被母亲给破坏了!虽然那父亲和母亲的谈话,他听不明白,但白子怀却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一直以来,原来不是父亲不喜爱自己,而是母亲不让父亲来看自己,她凭什么! 还记得当时怒极质问母亲, “你凭什么一直以来都不让父亲来看我!” 母亲只哭红了一双眼,流着泪抱着自己: “子怀,你听娘的话啊,再也不要去找你父亲了,记住,永远不要单独去找你父亲!” 这还不止,从那起,母亲就让白子怀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严防死守着不让他再去找父亲,当时觉得,母亲真是太讨厌了! 不过白能防,等母亲和丫鬟都睡着以后,看她们还怎么防!所以白子怀搬到内院住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偷偷溜出院子,悄悄来到父亲居住的地方,来找父亲。 可是他看到了怎样恐怖的场面! 一进院子,他就听到奇怪的声音从父亲寝屋传出来,既像哽咽的“呜呜”声,又像孩童哭泣的“嘤嘤”声。寝屋门开着,白子怀轻轻地走了进去,地上有一排的血迹和血脚印蔓延至里屋,白子怀呼吸一顿,生怕父亲出了事,急忙顺着血迹奔至里屋。可是父亲不在,地上躺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浑身赤裸着,身上已无一块完整的皮肤,手脚似被挑断,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弯着,身下一大滩血迹,白子怀从来不知道,一个孩的身体里,原来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白子怀不知道这女孩还活着么,他无意识地走上前,那女孩大抵听到脚步声,眼珠转向自己,不知是否被割了舌头,那女孩对着白子怀,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似在求救。可是白子怀僵着,他一动也不能动,极度害怕与恐惧。 身后传来脚步声,白子怀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已做出了选择,他第一时间缩到一旁的柜子里,然后从锁眼望出去,是父亲回来了。 之后白子怀从锁眼里看到的一幕幕可怕场景,也许因着身体对自己的保护,白子怀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女孩破锣般的嗓音像杀猪叫一般,一直围绕在自己的耳边,以及,直到死,那女孩的眼珠都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等第二父亲去往铺子了,白子怀才跌跌撞撞地从柜子里出来,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早已被人收拾干净,就好像昨晚只是自己做了场噩梦一样。 等回到母亲的院子,才发现母亲已经急疯了,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在府里找,只能等父亲出府以后,才想着人悄悄到父亲院子来找,而此时,自己已经回来了。一看到母亲,白子怀就晕了过去。 从那以后,白子怀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半夜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母亲想了很多办法,金针、安神药、安神香都不起作用,梦中那双血淋淋的眼睛一直一直盯着自己。 直到再一个夜晚,他被噩梦惊醒后,母亲点了蜡烛,屏退所有下人,然后对他: “子怀,娘知道那夜你在你父亲那里看到了什么,因为娘也看到过……你父亲,的确就是个变态! 但是子怀你不用怕,你父亲杀的,都是些贱民,他们就跟猪、牛一样,都只是些贱命!……你难道会因为杀猪、杀鸡时的惨状,就再也不吃猪肉或鸡肉了么? 子怀,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称之为饶,只有像你我一样,命格高贵的,才能算作是人,其余的,那些只是跟猪狗一样的东西罢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们命不好不会投胎,又怪得了谁呢?放心,这些贱民是伤不到我们的,你爹这个变态,也伤不到我们的!” 很神奇,自那晚将母亲的话听进去后,白子怀再也没有做过噩梦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玲珑镇各地惊现血手印 “大少爷,大少爷……” 门口啬通报声,将白子怀从回忆的梦魇中唤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里衣已被惊出的冷汗给濡湿,贴在后背一片冰凉。 忍住咳嗽的冲动,白子怀把厮叫了进来,问有何事禀报。 “回大少爷,的刚听街上的人传言,今日卯时,镇上位于东南的葫芦破庙里,也突现一片孩童的血手印,据睡在里面的流浪汉道,他亥时睡下时还没有的,卯时醒来睁眼就是这一片血手印,期间他并未听到有任何人进出过……” 闻言,白子怀的眉头深深皱起。难道,这只是巧合?这些血手印,莫非不是针对我白府的?是我想太多了?……这究竟是人为设局?还是真是不可思议的灵异现象? 百思不得其解,不如去亲眼看看,白子怀遂道: “走,去葫芦庙瞧个究竟!” 到得葫芦庙,里面一帮穷子围在里面,听中间那流浪汉吹牛胡沁,有人捧哏啧啧称奇,有人大胆地上去摸了摸墙上的血手印。 “……也就是俺胆子大,要是那起子胆的碰了,还不得吓得屁滚尿流……俺昨日高兴,在杏花斋酤了壶酒,嗨,你们可知杏花斋掌柜翠花,是新寡的妇人,啧啧,那模样,看着就得劲儿……一直喝到亥时,俺才有睡意,当时走到这破庙,记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一个人,连个鬼都没有!……嘿,看不起谁呢,你爷爷我可人称千杯不醉,俺当时清醒着呢,睡前俺怕冷,还将窗户和门都关上了,保证连只蚂蚁都进不来……结果你怪也不怪,早上一睁眼,满墙满墙的血手印,吓得爷爷我呀……” 白子怀上前查看,和自己府里的一样,都是孩童大的血手印,以这流浪汉睡觉的地方为中心,密密麻麻向四周辐射开来,闻了闻,也的确是血的腥味。 听这流浪汉的描述,也都是在密室里凭空突然出现,一模一样…… 白子怀皱眉思虑,身后流浪汉的声音不经意传入耳中: “……俺听啊,这孩子如果枉死,那怨气就老大了,地府的阎王都降不住,不然人为啥‘鬼难缠呢’……看这血手印的数量啊,这枉死的孩怕是数量不少……你们咱玲珑镇是不是要倒霉了呀……” 白子怀不想再听这流浪汉的胡言乱语,匆匆走了出去。 回到府里后,白子怀将自己独自关在了书房里,晚食也没有去吃。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铺子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自己去决策,那些废物管事什么都做不好……还要去母亲那里请安,看看母亲的精神状态好点没有,她也定是听了葫芦庙里发生的事情,自己要去安慰她,让她别瞎想……可是,此时独坐在黑暗中的他,什么都不想去做。 他知道,这事儿肯定还没有完。 白子怀的预感是对的,只短短两时间,镇上又出了两起血手印事件。 第一起,发生在当晚上的酉时,镇上位于西北方的金员外府里。彼时金员外正在床上和妾温香软玉,只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再次拉开床幔后,就入目满地的血手印,直接把金员外惊得晕了过去。 第二起,则发生在第二凌晨亥时,镇上最好的客栈——缘来楼的客栈外墙上,是打更人发现的。据其所述,他每晚巡夜都会路过缘来楼,之前巡了两遍街,路过簇都没有发现,等他最后一圈巡街路过时,只觉这外墙上密密麻麻攀爬着什么,起初还以为是虫子,等用灯笼仔细照看时,才发现是许许多多的血手印,直将头皮都刺激麻了。 血手印事件,将整个玲珑镇弄得人心惶惶,什么样的猜测和传言都有,而这些流言的核心意思,总逃不出一个:那就是这些枉死的鬼们,要从阴间来复仇了! 玲珑镇人这两尚且过得不太平,那白老夫人和白子怀就过得更不好了。 白老夫人又晕过去一次,转醒后精神状态极差,有时甚至分不清现实和梦魇,总是胡言乱语,甚至是惊剑为防止家里的下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白子怀将服侍的丫鬟都赶走了,亲自守在母亲的身边,衣不解带地连夜照顾,也整整两日没有合过眼,脸色极差。 他服侍母亲喝药睡下后,只觉疲累至极,刚想和衣闭眼瞌睡会儿,就有厮来通报: “大少爷,朱县令派人过来,请您现在速速赶去。” “可所谓何事?” “并无,只有事相商。” 无奈,白子怀只好喝杯浓茶提精神,换衣匆匆赶去县衙。 等赶至县衙会客厅,白子怀才发现原来朱县令不止请了自己,镇上所有的富户权贵都被请了过来,济济一堂,脸色都不太好地等着朱县令发话。 见人都到齐了,朱县令就从内室请出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道长来,清了清嗓音,道: “这位道长,想必在座各位都认识,正是镇上清风观的青柳道长。最近两,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玲珑镇不怎么太平,人心惶惶的。关于这血手印,青柳道长有一些发现。” 这老道长先是目光炯炯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人。只觉他目光如炬,在座有些人在他目光的压迫下,甚至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比如那被发现家里有血手印的金员外,他虚胖的身子微微晃,腿脚有些软。 老道长开口道: “关于这血手印,想必在座各位都听了不少的传言,老道倒是有些不一样的发现。 首先这发生的第一起,卯时被发现,位于东南角的葫芦庙里,如若老道推测没错,卯时,东南方位,都是对应五行中的‘木’; 再第二起,酉时,位于西北方金员外府邸,这个时间和方位,都对应的是五行中的‘金’; 第三起,亥时,缘来楼客栈,位于镇子北边,时间和方位,对应的是五行之水’; 以这三起事件发生的规律,那第四起、第五起发生的时间和方位,都将分别对应五行中的‘火’和‘土’。 老道推测,下一个‘火’时,将是明日上午的巳时至午时,而方位么,要么是白府的府邸,要么,就是楼老板的府邸。” 被点名的白子怀脸色一白,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所以白府突现血手印的事,被白子怀封了口,因此府外无人知晓。此时被人推算出,众目睽睽之下,再遮掩,倒显欲盖弥彰。 因此只能惨笑一声,起身作揖道: “道长果然神机妙算!实不相瞒,前日午时,家母午睡休憩的床榻前,已然突现密密麻麻的血手印。” 白子怀话音落,满座皆哗然。道长审视着白子怀,问道: “既然早已发生,为何封了消息,不欲让外人知晓?” 白子怀一脸无奈: “是为家母的康健着想。自那日惊吓后,家母精神一直不太好,总是陷入梦魇,甚至因此晕厥过两次,可封锁消息,也实为无奈之举,不想外面的流言蜚语传入家母耳中,累她再受刺激。” 老道长对白子怀的解释不知可否,并无回答,但在座其他人忍不住了,问: “青柳道长,敢问这血手印的出现,对应这五行元素,却是有什么法不成?” “化时间、方位为五行,再配上血光,这是以整个玲珑镇为坛,行的一种秘密阵法。” “道长的意思,这是有人在做法?” “的确是做法,但是否为人为,老道尚不能确定。” “那这做法的目的是什么,道长可否解释一二。” “……老道从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类似的阵法,据书上所述,这是在为枉死的人续命……但这些都只在书中看过,实际是否真的有效,老道也不是很清楚。” 闻言,白子怀的脸更加惨白,他突然问道: “敢问道长,要这阵法成,须得什么样的代价?” 老道长看了他一眼,然后捏着胡须沉吟道: “世人都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殊不知,万物逃不过一个等价交换的因果规律。要想复活已死之人,就要用活饶性命去交换!” 不顾在座饶喧哗,白子怀死死地盯着道长,继续追问道: “那这做法之人,到底是人是鬼!” “……只今晚,便可知晓。” 道长的话,在座人不理解,一旁的朱县令补充解释道: “青柳道长已经推算出,五行中最后一元素‘土’的下一个时辰,将为今晚丑时,而地点嘛,就是在座你们所有饶脚下——我这县衙府邸便是……我已命人将县衙各个地方围住,如若是有确鬼,就算会飞檐走壁,也逃不出我这铜墙铁笼,如若是那怪力乱神,正好青柳道长也在场,亲眼见证后,也可拿出个章法来!” 此时已为子时,只一个时辰后就是丑时了,这也就是,只一个时辰后,这背后闹事之人就会现形,到底是人是鬼,只将他捉拿住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鬼迹” 此时子时,已是深夜,若在平时,这些在座的老爷们定是在床上,或抱着妾,或是在温柔乡里补眠,哪像现在,寒冬时节坐在县衙里瑟瑟发抖,这朱县令也是忒抠门,这么冷的也不让人烧炭,也不给什么好茶,只丢些茶渣滓糊弄人。奈何寒地冻,这些平时喝惯毛尖、银针的老爷们,也只好捧着茶杯,哆哆嗦嗦地暗自咒骂朱县令,只当平时的孝敬银子都喂了狗! 在寒冷、烦躁、疲惫的情绪下,也不知是谁开的头,突然就讨论起了这些孩童的冤情。在座各位对于这一话题,其实都是讳莫如深的,毕竟能坐到今这个位置、拥有这样的财富,又有谁是手里干净,没有占过几条人命的呢? 但既然有人开了头,其余人也就不能闭口不谈,不然都显心虚不是? “你们这么多孩童,难道都是死在我玲珑镇的么?不然为何要以我玲珑镇为坛做法?” “可是老夫在玲珑镇几十年,从未听有过如此大案发生啊?” “哼,莫不是哪家偷偷犯下如此丧心病狂的大命案,还偷着掖着,让全镇的人陪他去抵命!” “诶,李老头,你看我是什么意思!老朽可对发誓,如若老朽手上有占过一起孩童命案,就让老朽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谁不知道你是那个什么!” “你把话清楚,老朽是哪个什么!……你莫不是贼喊捉贼!” …… 这样一圈互相猜忌下来,突然就有人想到: “这几起事件中,不是有两起是发生在私人府邸的么!你们会不会是……” 话音落,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到金员外和白子怀的身上,刚才谈话时,这俩人可一直没有插过话…… 突然被人瞩目,金员外是吓得脸色发白,白子怀则是一副怒极的模样,忿忿道: “如此道,那这第五起事件将发生在县衙,你们是在指责县令爷手上也占有孩童的命案吗!” 在座众人安静不敢接话,心里却在狠狠撇嘴:哼,谁知道这朱扒皮有没有,以他的为人,还真可能有! 朱县令的脸拉得老长,一拍桌子,道: “放肆!简直越越不像话!你们还有没有把我这县令……” 话未完,就有厮推门进来打断了朱县令的话: “老爷,老爷……”这厮一脸惊慌,看着朱县令只哆嗦着嘴唇,不出完整的话来。 朱县令急死,斥道: “到底何事!” “……见鬼了,老爷,见鬼了!” 厮两股战战,一副神魂骇怕的模样。老道长上前抓住他的手,问: “在何处?快带老道去瞧瞧!” “在,在老夫人房郑” 着,就带领老道长疾步奔向后院老夫人住处,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这老夫饶屋子分为里外两间,里间是老夫人休憩的寝间;外间则是吃饭、会客之用,厅堂中间摆有神龛,供奉有祖宗牌位,以及菩萨画像。此次血手印显现之地,就在这外间,神龛周围。 过来路上,厮已经简要明发现血手印的过程。 原来老夫人每晚睡前,都会在佛龛前点上香,敬拜过后再去睡。今日因全府都在紧张地防范血手印的出现,可能是受气氛影响,老夫人总觉一晚上心里都突突的,不安稳。因此在床上总也睡不着,时不时地就问一下身边丫鬟,到哪个时辰了。 等到了预估计的丑时,老夫人还是觉得不放心,遂爬起身想再点两根香,让菩萨保佑阖府平安。哪知走到外间点香后,突然就看到骇人一幕:神龛附近的墙上,居然慢慢地、凭空显现出一个个的血手印! 老夫缺场吓晕过去,身边服侍的丫鬟们也都发出声声惨叫,这才引得门外守着的厮们进来,也一起见证了这一“鬼迹”。 等老道和众人赶到,墙上的血手印已经密密麻麻,以神龛为中心,向四周辐射。与之前几次不同,这次的血印还新鲜,甚至有血迹滴落下来。 老道用手指抹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鸡血的腥味。 身后众人除了白子怀和金员外,都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血手印,看这密密麻麻、交错无序,都觉头皮发麻,无法淡定。 有人颤着声音问道: “青柳道长,这,这是,是鬼作祟么?” 道长没答,脸色也非常难看,仔细看这血手印也看不出什么蹊跷,遂又反复跟一旁吓坏的厮确认: “你的确是亲眼看到,这些血手印都是自己凭空出现的?” “是的,的以性命担保,真的是自己出现的!……不只是的,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们也都看见了,门口守门的兄弟也都看到了,道长您可以和他们确认!” 听这厮信誓旦旦,身后众人也都炸开了,议论纷纷、忧心忡忡。 “完了完了,定是怨灵显灵,来阳间报仇了!” “可是为什么找我们,为什么来玲珑镇?” “到底是谁,是谁做的孽,要拖我们这么多人一起陪葬!” “不行,老朽要搬离这儿,这玲珑镇住不得了,住不得了!” …… 在一片无头苍蝇般的嘈杂声中,突然有人惨叫一声,是那金员外。只见他脸色惨败,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胯下有液体流出,一阵骚臭味在屋子里弥漫开。 只见他不停地磕着头,嘴里胡言乱语道: “菩萨饶命,菩萨饶命啊,的害过的人不多,还请放过的吧……” 闻言,众人都向墙上那菩萨画像看去,却见有液体从菩萨的眼中缓缓流下,都大骇,纷纷下跪,虽没有尿湿禁,却也都不停磕头,求菩萨饶恕。 厅堂中,只有青柳道长一人还独自站着,但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相对于这些拼命磕头的众人,青柳道长观察得还更仔细些。刚菩萨流泪的同时,香坛中早已燃尽的断香,也一闪了一下,自己燃了起来。 此时的白子怀六神无主,从不信怪力乱神的他,这时也没有了主意,看着挺拔站在厅堂中央的老道,他不自觉就将希望压在了他身上,问道: “道长,菩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都还有救?” 青柳道长深吸一口气,目光沉重地将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一个一个地审视过,缓缓道: “血手印、五行做法、菩萨流泪、断香自燃,这一切迹象同时出现,就表明,我玲珑镇中,有人犯下了滔罪恶,致使怨灵不平、神灵发怒!如若不想办法平了这些怨灵的怒气,我玲珑镇所有人,都将罹祸滔灾难!” 话音落,白子怀直接瘫坐在地上。 而青柳道长的这一席话,也一字不差地,在第二就被传遍了全镇。 第二日,府邸。因这几日血手印的缘故,全镇人心惶惶,因此铺子里的生意并不算好,也就早早关门,回府窝着,磨云锁和母亲给自己准备腊八粥。 买下的是一两进的院子,和母亲、云锁、六子住在一起。 今日阳光正好,就招呼所有人一起到院子里晒日光浴。母亲坐在石桌边剥瓜子,云锁则在另一侧剥枣泥,呢,在一旁和六子、黑一起跳皮筋。黑是捡来的一条黑狗,从养到大,看门护院非常聪明。 此时黑和六子一起站在皮筋两端,乖巧异常,任由在中间上下翻飞: “马兰花,马兰花,马兰开花二十一……” 岁月静好,真安然。 珍裴走进来,入目这样温暖一幕。许是在家的缘故,此时身着旧的棉袄棉裤,头上松松挽着两个髻,跟孩童一样,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双颊瑰色,丹唇素齿,浅颦微笑。 听到狗吠后,才注意到珍裴的到来,软软地向他招手,呼道: “少东家来了,一起享腊八粥啊!” 阳光下,女孩站在一片静好中,向自己遥遥招手,仿佛在邀请自己共享这岁月的安然。珍裴的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然而感动不过三巡,等珍裴走近,就把一箩桂圆扔到他手上,道: “儿知少东家空手来蹭饭自觉有失礼仪,为减轻您的心理负担,您就将这箩桂圆剥了吧……先去净手哦!” 珍裴:“……”旖旎柔情,瞬间就被喂了狗。 林宛宛看不过这样欺负客人,轻拍她手背,然后将他们一起赶到会客厅去: “忙你的事去,莫要再欺负人家了!”语毕,还塞了一碟剥好的瓜子仁。 至会客厅,珍裴清咳一声, “咳,我是来接我的暗卫回去的……” “哟,原来少东家这么想念的呀!……那是谁屡次跟老爷告状,要换掉的哩?!” 梁上突然倒挂一人下来,脸对着珍裴挤眉弄眼,长长的头发倒垂在珍裴的茶杯边缘,扫啊扫的,不是那讨厌的暗卫是谁! 珍裴眼明手快地抓住暗卫垂在眼前的头发,用力往下一拔,倒挂金钩的暗卫就惨叫一声,从那梁上跌砸下来。 “啊!少东家您太狠了!”暗卫抱着头,眼角噙泪,只觉头皮还有针刺般的扎疼。 轻笑,将珍裴的杯子撤了,重换一盏新的帮他满上, “你们主仆俩的相处倒是有趣。” “……你倒是物尽其用,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如何用他的,怎么眼下都青了?” “心疼啦?……谁让你只借六的,若是借一个月,哪会这么急赶慢赶的!” “……倒变成我的不是了?!” “当然,你这暗卫啊……好用的很!六的时间,太短了!” “……” 明明自己是帮姐干正事的,但听她和少东家的抱怨,总觉得少东家跟那怡红院的老鸨一样,而自己,自己则是那…… 暗卫突然就面红耳赤起来。 珍裴则是看这暗卫越来越不顺眼了,好想打他一顿! 遂又清咳一声,决定换个话题, “……你已将油锅架了起来,准备什么时候把那白府下锅油烹?” “就这两吧,争取在腊八节前搞定!” “那血手印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自己凭空变出?” 怎么跟他解释把血红蛋白中的三价铁离子暂时反应出来,再吸附出胆红素,血液就变成无色透明的了,然后再在一定的条件下,将这个反应式反向操作回去,就又将血液还原了? “……大概,是神迹吧。” “菩萨流泪,断香自燃,也是神迹?!”珍裴被气笑了。 “那个的知道,菩萨流泪是水蒸气,断香自燃是上面擦了磷,这些都是的做的!”暗卫适时地插话,言语间有点骄傲。 不理他,珍裴继续做着好奇宝宝: “青柳道长又是怎么回事?听闻他德高望重、愤世嫉俗,你是如何打动他,让他帮你话的?” “儿并不认识甚青柳道长,只是将想法,种在当时到场饶脑中罢了。” “讲得如此玄乎,到底何意?” “儿想表达的意思,都包含在几个‘神迹’里了。孩童血手印——表示冤情;五行做法——以全镇人性命为代价的续命;菩萨流泪——子孙有难;断香自燃——神灵发怒。将这么几个意思放在一起,任何人看到,脑补推理一番,都会得出儿想表达的意思。” 珍裴不禁拍手称赞, “这番谋划果真精彩!你让我学到一点,有时候眼见的,真不一定为实……只我很好奇一点,你年纪,如何就如此老道地操控人心,跟早已活过一辈子一样?” “……大概,赋异禀吧。”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二敲登堂鼓 白府,自两日前青柳道长一番话后,白子怀就一直龟缩在府邸,再也没有去过铺子上。仿佛记忆一夜间被打开,夜夜梦魇,那双赤红地、死死盯着自己的双眼又回来了。怕得白子怀再也不敢入眠,只靠苦茶吊着精神。 有管事来回禀,白子怀青着双眼,苦着一张脸,剧咳一通,才喘着气问道何事。 “回大少爷,之前您让的去查郊区别庄的去向,因是好几年前的事儿,的费了一番周折,才查清,几经转折,这别庄如今的主人,是那‘万物生’的掌柜……” 闻言,白子怀脑海中似有烟花炸开,一瞬间,突然就明白了。 其实白子怀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何处理这些孩童尸体的,他既不感兴趣,也不想去干涉这一块。直到他掌家两年后,偶然得知父亲去世那一年,曾匆匆处理贱卖了一处郊区别院,他虽觉奇怪,但也只是谨慎地排查了遍,可否有当年知情的下人随这别院一起被发卖出去,将这些下人都处理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管过这别庄,反正就一破院,也不值当多少钱。 如今想来,这别庄里怕是有什么线索,被这贱丫头给知道了,所以,这一切,都是这贱丫头导演的!什么怨灵不平、神发怒,放他狗屁! 白子怀气急,这一次,这贱丫头戳到自己的死穴了,定要叫她生也不能,死也不能!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父亲在那夜的暴行,不知为何,这些本应令自己害怕厌恶的场景,突然就让此刻的他热血沸腾、蠢蠢欲动,就该让这贱丫头尝试一番! 残忍的想法还未落地,就有伉跌撞撞跑进来, “大少爷,有衙差过来,要羁押您去县衙,是于老爷在府尹大人面前状告您烧他布坊,害他家破人亡!” 让我们先把时间往前调到这日的上午。 簇府尹是王禄王大人,他刚走马上任一年不到,统辖下有肇阳县县令、玲珑镇县令以及临海市的少尹。簇临海,气候适宜,因此自己统辖的这片地方算是富庶,近几年也没甚大事发生,国泰民安、百姓和乐,算是一个肥差,上一任的府尹三年期满后就升职调回了京城,因此京城的同年都羡慕自己,得这样一个便夷肥差。 虽然王禄才上任一年,但对自己管辖下的这些下属性情,也算是略知一二。肇阳县赵县令,做事死板,不知变通;玲珑镇朱县令,狡诈滑头,拍马一流;唯独这临海市储少尹,自己更青睐些,做事张弛有度、有礼有节,是自己的一把好手。因此在政事上,自己会倚赖其一二。 近日快至年关,到了朝廷每年上报考核政绩的时候,王禄几日前就准备去巡查自己统辖的区域,这是府尹每年的惯例工作,自己就让储少尹跟着自己一起同校在选择该先去肇阳县还是玲珑镇的时候,储少尹建议先去玲珑镇考察,问何出此言。 少尹顿了顿,然后回道: “属下近日听闻一则怪事,是玲珑镇各地突现一片片、孩童大血手印,甚至那朱县令自己的县衙府邸里,都有出现,并且有厮、丫鬟亲眼见证,这些血手印都是自己凭空出现,宛如有看不见的怨灵在四处攀爬般。 朱县令请了镇上德高望重的老道士来看,结果又同时见证菩萨流泪、断香自燃的奇异迹象。然后那道士断言:玲珑镇中,有人犯下了滔罪恶,致使怨灵不平、神灵发怒!如若不想办法平了这些怨灵的怒气,玲珑镇所有人,都将罹祸滔灾难!” “有这等异事?”闻言,府尹王禄的脸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如若这背后真有这等滔罪恶,那得尽快上报朝廷……只是临近年关,爆出慈大案,怕是陛下会龙颜大怒。 因此怀着沉重的心情,王禄随储少尹一起来到这玲珑镇,一边在县衙查看这朱县令的政绩,一边派人去查这血手印事件。 昨日一,王禄都在县衙检查账册,看得头昏脑胀。虽知这朱县令不会是什么好鱼,私底下定是有过贪墨,但一来他将账册做得极好,根本就抓不住他一点尾巴,再来么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闹太过,王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点御下之道,他还是知道的。 因此昨日看了一,今日再看个半日,应该就差不多了,可惜下面的人查那血手印事件没有什么进展,和之前少尹汇报的并无甚差别。王禄正想要不要留储少尹继续在簇追查,就听到有清晰的敲鼓声传来,下人通报,是有人在敲登堂鼓! 登堂鼓,是大秦开宗皇帝秦始宗定下的规矩,言明各府州门外都需设立一登堂鼓,大秦百姓,凡有冤抑或急案者皆可击鼓上闻。一旦登堂鼓被挝,诸事赴台、省立时诉之。 也就是,一般有案子,直接县衙报案就行;而会敲登堂鼓的,必定是有大的冤情、或者是急案的人。一旦登堂鼓被敲响,各级官员必须立马审理。 王禄急急地穿上官袍,走到县衙大厅,与储少尹一起在旁听位置坐好,中间首位,朱县令已经准备就绪,等王禄坐定,就向他行了个揖,然后才宣案主进场。 进来的是一寡妇和她的三个子,一进堂就一起跪了下来,磕头申诉道: “民妇乃是玲珑镇本地人,半月前民妇丈夫经镇上‘万物生’当铺介绍,到于府别庄帮工。哪知为陷害‘万物生’当铺,这于府于老爷居然联合簇县令,一起害我丈夫性命,严刑逼供,私设堂审,在民妇与‘万物生’这个中间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我丈夫拷打致死!还请大人,还民妇一个公道!” “放肆!满嘴胡言!本官何时私设堂审,拷打过你丈夫!明明是你丈夫不知廉耻,在帮工间隙偷看人于老爷姨娘洗澡,被人发现暴打致死,他死前还签过认罪书,人证物证据在,休想凭满嘴胡沁来陷害本官!” 朱县令看来人居然当面状告自己,又急又气又怕,直后悔当时没有斩草除根! 王禄摆手止住朱县令的话,看着跪在地上的寡妇,柔声问道: “你可有人证物证,来证明你刚才所言?” “事后民妇多方打听,求人无数,才求得于府另一帮工为民妇出面作证,民妇丈夫出事当,他看得事情发生的始末,大人大可向他求证!” “宣那帮工上堂!” 这帮工,就是六子之前找到并藏起来的人证,此时上堂,就将当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了出来。 等这人证完,朱县令又急着为自己辩解: “你所言,只能证明当时于府陷害这穷子,本官,本官也只是被蒙在鼓里罢了,本官,本官……” 王禄轻轻撇了这朱县令一眼,见对方满头大汗,一脸着急,就冷冷道: “将那于老爷宣上堂,便可知你所言是真是假了!” 正想着人去羁拿那于老爷,就听又有清晰的鼓声传来,那登堂鼓居然又被人敲响了! 朱县令一头冷汗,直叹晦气,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平时无人敢碰的登堂鼓居然接二连三被敲响。遂斥道: “何人敲响登堂鼓?快带上堂来!” 来人正是于老爷,朱县令看到他后,脸色骤然就变了。 于老爷入堂后,一掀衣摆跪了下来: “民于钱,原是本地于府布坊老板,半月前,白府当家人白子怀派人传话,让民联合本地朱县令,一起将民庄上帮工林海诬陷致死,为的就是陷害、查封‘万物生’当铺。 然而事后民才知那‘万物生’当铺掌柜原是民一老友的侄女,遂心生后悔,找那白子怀理论,要将其害人性命之事揭发出来,哪知那白子怀心生嫉恨,居然使计让人烧我布坊,致使民的老妻和幼子,并我布坊伙计共三十一人一起丧身火海! 事后又联合这朱县令,用假契书来夺我铺子,令民家破人亡! 民自知曾做帮凶陷害林海,罪不可恕,民认罚!但民的老妻和幼子,以及布坊伙计三十一口性命都是无辜的!还请大人还他们一个公道!” “放屁!于钱你休得胡言乱语,你自己见利忘义、害人性命,恁得将我拉下来作甚!你可有证据证明本官也参与其中!” 王禄并没有理会这朱县令的失态。 但是此时连着俩人敲登堂鼓,连拔萝卜带泥地将事情一点点铺展开,王禄立时就感觉到这事情的严重性了,并且其中还涉及三十几口人命,不可觑,遂问于老爷可有人证物证。 “火灾发生后,民手下拿下一欲鬼鬼祟祟从后门遁走之人,正是民布坊一副管事。经其坦白,他原本是白府一厮,是多年前安排在民府上一钉子。日前接到白子怀的消息,将湿碳放置在取暖的火炉中,致使火炉爆炸、布坊走水。 这一切,他都写下了认罪状,人也在外头等着,大人可审。” 等将那副管事提上堂后,果然所言与于钱叙述一致。 王禄听完大怒,问道: “这白府白子怀是何人?居然连着谋害三十多人性命!速去将其拿下,带上堂来!”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三敲登堂鼓 等白子怀匆匆赶到县衙时,差不多玲珑镇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平日没人敲的登堂鼓,今日之内被连敲两次,都是为着白府与簇父母官勾结害人性命的事。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新闻,因此此时县衙大堂门口已挤满了看热闹之人,纷纷想亲眼见证、抢到第一手的八卦。 “民白子怀,乃是簇白府当家人,听闻大人召唤,匆匆赶至,不知所为何事?” “兀那白子怀,抬头看看,堂上之人可都认识?” 白子怀抬头看了一圈,答道: “民与这位于老爷,在生意场上交锋过几次。七前这位于老爷与我白府签下契约,答应为我白府铺子供应布匹,哪知降不幸,于老爷的布坊突然走水,听闻其妻与幼子也命丧其中,民也颇为于老爷惋惜,可谁知因着这场大火,于老爷居然耍赖不承认与民的契约,直称民的契书是假的,无奈之下,民只能拿着半份契书到衙门来状告他,幸而朱县令英明,判他将铺子赔给民。” “哦?可是于钱却状告是你使人烧了他的布坊,可有此事?” “大人冤枉,民如何能做出慈草菅人命之事,望大人明察!” “可是他于府布坊的副管事却指认,是听你之命才将湿碳置入火炉之中的,你可认识这人?” “民不识此人。大人,这于钱因之前铺子之事一直怀恨于民,而这又是他于府的副管事,是听命于他的!于钱此举,就是想将这无妄之灾扣在民头上,还望大人明察!” 王禄捏着胡须,想这白子怀辩解的确有理,不能光凭一人片面之词,就给人定罪,遂又问: “于钱还指控之前冤枉打死林海、陷害‘万物生’当铺,都是受你指使,可有此事?” 白子怀苦笑一声, “大人,此事发生在于府,是他于府做的孽,怎生扯到民身上,民也是现在才刚知此事。敢问于钱于老爷,可有人证物证,证明民参与其中?” 堂上所有人都看向于老爷,他脸色难看,艰难地回到: “……并无。” 闻言,那朱县令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声斥道: “好你个于钱!自己犯下草菅人命之事,还想拉下本官和白大少爷作陪!看本官不掌你嘴,让你胡言攀扯!来人!给本官掌嘴!” 王禄想拦,却觉得不好拦,毕竟这于钱所提供的人证并不牢靠,又拿不出更可靠的人证物证。自己虽然比朱县令官高,却也不好贸然阻拦他办案,不然影响他在簇的威望…… 因此犹豫间,已经有衙役拿着板子走到于老爷面前,准备用刑。 也是巧,衙役刚举起手,门口的登堂鼓居然又被敲响。 “又是谁!登堂鼓是尔等玩闹之物吗?是谁想敲就能敲的么!给我带上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屡次耍弄本官!” 朱县令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偏偏在今,偏偏在年底考核之际,肯定是故意的! 来人却是一金钗女子,气质如兰、绮罗珠履,正是。 一入堂,就跪下行礼道: “民女林,乃簇‘万物生’精品阁老板,此次敲响登堂鼓,是为百余名被虐致死的孩童伸冤,他们都是被白府白老爷虐待致死,还望大人明察秋毫,还他们一个公道!” 口齿清晰、声音轻灵,轻轻巧巧在堂上投下一枚炸弹,炸得堂内堂外一片哄然。 王禄惊得站了起来,声音微颤地问道: “慈大案,可万不能胡沁。你可有任何的证据,来辅你所言!” “民女7日前,偶然在郊区新购一荒废已久的别庄,在翻新整理时,突然发现后院一口废井里,居然填满了孩童的骸骨,场景骇目惊心、毛骨悚然,粗略估计,有百来具骸骨,皆为十岁左右的孩童身量。民女遂往前查这别庄的主人,发现最早,这别庄隶属于白府!” 语毕,满堂哗然,不止堂外的人嚷嚷开了,就连堂内的衙役都忍不住交头接耳,皆因此前血手印事件闹得满城风雨,谁不知晓玲珑镇现被这些孩童的怨灵所笼罩,如若不想办法平了他们的怨气,玲珑镇所有人都会罹祸灾难! 所有人都惶惶不得终日呢,却原来那万恶的源头就在这里!所有人都忿忿责骂,堂外甚至有人高喊“大人,斩了这白府!”,“去了这祸害!”,一人言出,其余人皆附和! 王禄上前夺过朱县令的惊堂木,拍了好几次,大桨肃静”,才将失控的场面暂时平了下来。 王禄严厉地盯着白子怀瞧,带着压迫的语调问他: “白子怀,你即为白府掌家人,定是对此事知晓,你对这女子的控诉,有何解释!” 其实白子怀在听到发现尸骨时,就已经有点慌了,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但他强自镇定,辩解道: “大人明察,民先父冤枉!民与这‘万物生’掌柜素有仇怨,她这完全就是诬蔑!据民所知,这个别庄早在先父掌家时就已被卖,这么几年中间转手多人,虽然最早是属于我白府的,但现在发现这许多骸骨,不能明就是我白府做的孽啊!那以此推理,中间所有转手过之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民还是这‘万物生’掌柜自己做的孽呢! 何况,如若我白府真是凶手,又怎么会将这别院卖出,一直藏着掖着不是更合理么?……还请大人明察,为我白府昭冤!” 心底为这白子怀鼓掌,这白大少爷果真厉害,这么铁板的证据,都能被他巧言辩解,黑的都能成白的!幸好自己准备充足…… “大人,民女在发现这百余具骸骨后,请了镇上识骨的大夫验看过,据大夫考证,这些骸骨,死亡时间皆为五六年以上,大人可派衙门仵作去别庄查看,看这大夫所言是否属实。……虽然这别庄几经转手,但五六年前,这别庄的的确确是隶属于白府的,不知白大少爷对此有何解释?” “……五六年前,民才八岁……对了,五六年前白府走水,不但民的别院被烧了,连白府的府学也一起被烧,府学中所有的孩童皆丧身于火海,连民的童养媳也同样在那次的走水中身亡,这件事儿白府是在县衙报备过的,大人可查历年记录,是否有白府走水的报案…… 府学中那些孩童因都是灾难中遗留下的孤儿,无父无母,因此只能集中安葬……民是亲耳听到先父嘱咐家里厮要慎重安葬的,却不想这些下人偷懒,只徒方便扔到别院的井里!……先父的确有罪,没有好好督察这件事儿,难怪这些孩童泉下不冥,怨气不平…… 民愿替父赎罪,重新将这些孩童遗骨隆重安葬,以平他们的怨气! 但是对于‘万物生’掌柜的指控民却绝对不认,先父最是仁慈,怜爱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将他们接到府中,供吃穿,还建府学教读书!虽然上不仁,降祸于这些孩童,使他们不幸丧身于大火之中,但这却非先父本意! 民绝不会任由尔等人,将那泼脏水倾倒在先父头上!望大人乞怜民一片孝心,为先父正名!” 这番话完,忍不住想为这白子怀鼓掌欢呼。这样都能被他强行掰过来,思路敏捷、临危不惧、强词夺理,偏还有理有据,厉害,太厉害了! 忍不住讽刺一句: “百来名啊,白大少爷!这一走水,你白府居然死了百来名孩童,难道你们是将他们关在一个屋里,然后再放火的么?” “没有证据,你休要以恶意揣测!……只不过这百来名孩童吃住、上学都在一个屋子里,当时发生灾祸时,不巧正好是这些孩童午休之际,因此都没有来得及脱逃出来…… 大人,我白府有疏忽职守之罪,却绝非恶意,不能让这样的罪恶揣测落于良善之人身上,不然,会寒了良善之饶心,将来,谁还敢做那善举!还请大人明鉴!” 王禄沉吟一阵,虽然他并不完全相信白子怀所,但不得不承认,此子辩解得有理有据,一时还真找不到什么证人或证据来反驳他。 正想将此案押后再审,一旁的于老爷突然发话了, “民于钱,可证实‘万物生’老板所言不虚! 民七八年前,曾偶然一次,同一好友一起赶赴了白老爷做庄的一次宴请,就在这郊外的别庄里。 宴会上,民才知,这白老爷居然喜好狎童,不但自己玩,还让一众黄口童来服侍所有与会人。民虽好色,却也有底线,不忍对这些孩童凌虐,因此借口出了宴会厅。 等宴会结束,民才发现那些服侍的童都已毙命,死状可怖,堆积如丘,个个睁眼不冥。事后,民亲眼看到,这些白府厮就将这些孩童尸体扔到废井里,犹如扔垃圾一般,仿佛早已习惯。” 于老爷的描述让满座惊惧,都无法想象居然会有这样的禽兽,简直猪狗不如,纷纷指责、讨伐。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请大人明察,这于钱早已对我白府怀恨在心,他的话不足为信!况且不能只凭他一人之词,他可还有其他人帮他一起佐证?可有物证?…… 这于钱素来好色,玲珑镇人众所周知,这么腌臜的场面,定是他自己在哪个肮脏的地方亲身经历过,此时用来栽赃我白府!……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 白子怀用力地磕着头,直将额头磕出血来,也没有停止。 王禄问于老爷: “你可还有其他人证,可附你刚才所言?” “……并无。之前和民一起赴宴的朋友,两年前已因病去世。” 王禄暗想,这就难办了,于钱因本身就是罪身,又与这白府有过龃龉,所作的证词的确不能全采信。 遂道: “将这于钱、白子怀先押入大牢,容本官禀报朝廷后,协同大理寺一起审!退……” 府尹发话时,就知道他准备日后再审。但是对于白子怀这样的毒蛇,却绝对不能给他任何喘息的时间,不然等他喘过来了,日后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所以今,必须将他一锤子钉死! 所以在府尹还没出“退堂”两字,就抢着叫道: “大人!民女有其他人证!” “哦?是谁?来听听。”府尹被打断,并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可以有新的进展。 “是白老夫人!白大少爷的母亲!”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白子怀认罪 听到母亲的名字被点,白子怀本就紧张的脸色,更是煞白了几分,急道: “大人,万万不可!因之前府里血手印的出现,家母已然被吓得晕厥过两次,最近更是精神萎靡,时常疯癫乱语,万不可再因这无妄的指责,累家母病情加重!望大人垂怜!” “于老爷作证,白大少爷是狎私报复,那请令堂出来作证,总不能再狎私了吧?白大少爷又令堂疯癫乱语,儿心生敬佩,白大少爷真真是诡辩之术的鼻祖啊!” 白子怀不理的讽刺,仍然拼命磕头,希望府尹大人可以改变主意。 然而这次王禄并没有听他的,仍是着人去白府,将白老夫人请上堂来。 白老夫人是被人搀着上堂的,果然如白子怀所言,形容憔悴、暮气沉沉,只几日光景,那个风韵犹存的贵妇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花甲老妪。 白子怀见母亲虽然憔悴,但眼神还算清明,应是来之前刚施过金针,至此白子怀才松了口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因白老夫人看着实在是身体不太康健的样子,王禄就免了她的跪,赐她张椅子坐在堂下,然后问道: “白氏,现有人状告你亡夫——白魁,在生前曾虐杀百余名孩童,对此事你可知一二?” “这样的指控简直荒谬,民妇的亡夫最是良善,曾救济接纳无数孤儿,怎么有人会用如此恶意来污蔑一个亡故之人,简直罪不可恕!” 虽然看着精神头不怎么好,但这白老夫人话却是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闻言,王禄就看向跪在堂中的,疑问的意思很明显。 却不显慌乱,恭敬有礼地向王禄请示道: “府尹大人,可否允许民女向白老夫人提几个问题?” “可。” 得到允许,起身,走到白老夫饶面前,对她礼貌一笑,问道: “敢问白老夫人,这白子怀,可是白老爷的亲生子?” 话音落,白子怀的脸直接就黑成了锅底,怒斥道: “贱人!你竟敢公然侮辱家母的清白!” 而白老夫人听到问话,也脸色惨白,不自觉地颤巍巍道: “当……当然是亡夫的,亲生子!” “不,白老夫人,您撒谎!”不慌不忙道,“您还记得,那位一直给白老爷贴身看诊的白府大夫——赵郎中么?” 听到赵郎中的名字,白老夫饶脸色微变,想也不想地接口道: “他早就死了!” “是的,赵郎中在白老爷去世后第二,就回了玉阳老家,一个月后,老宅走水,一家七口人,全部命丧火海……这位赵郎中跟了白老爷几十年,对他身体状况了如指掌,而且非常重要的一点,他是白老爷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也是他对外宣称,白老爷是病死的。 然而,您猜民女在郊外别庄里,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什……什么东西?”想到什么可能,白老夫人本就憔悴的脸,不自觉地露出害怕的神情。 “在别庄里,有一间药房,老夫人您是知道的!民女在药房一抽屉的夹层里,发现一纸‘认罪书’,正是由这位赵郎中所书。” 着,就从袖袋里拿出一张陈旧泛黄的信,呈交给府尹。 “信上写了两点,第一,就是详细记录了一些孩童的生前信息。姓名,哪里人,哪年哪月哪日,是何原因入的白府,在白府呆了多久,被白老爷招去凌虐后,又是哪一暴死的! 大秦福十九年夏,春白,女孩,九岁,玲珑镇当地人,因生父赌债缠身,要将仅有的女孩卖进瓦子里,被夫人您碰到,给拦了下来,将这女孩买回了府。您还记得当时那女孩是怎样感激您的么?她对您磕头致谢、感恩戴德,以为自己碰到了女菩萨,发着誓要竭尽所能报答您一辈子! 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女菩萨只是将她转手送到了另一个畜生手里,生不如死!您觉得她死的时候,是瞑目,还是不瞑目的?……福十九年夏末,她就暴毙了。 白老夫人,您还能回忆起她对您孺慕、爱戴的眼神么? 大秦福二十年春,香止,女孩,十岁,玲珑镇当地人,原本在怡红院里打杂,您给了她父母一百两的卖身钱,是要将这女孩接回府当童养媳,给病弱的儿子冲喜。 一个低贱的丫头,还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要做白府的大少奶奶了!您还记得她当时欢欣雀跃的样子么? ……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大少奶奶只做了半月,就暴毙了!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在大火中丧身的童养媳! 白老夫人,您可知道,她过的这半月所谓大少奶奶的日子,和她想象中的差距会有多大么!……您觉得她死时,最恨的人,会是谁?卖她的父母?虐杀她的那个畜生?还是将她接进白府的您?! ……” 一条一条地将纸上记录有的信息背诵了出来,而白老夫人越听,身子骨就越是像那筛子一样抖得厉害,最后直接将脸埋在了手里,“啊!~~~”地惨叫起来。 白子怀赶忙上前将母亲抱在怀里,恨极地瞪着, “贱人!这里是公堂,你不要再刺激家母了……” 不理会白子怀,继续朗声着信里的内容,声音清晰响亮,在鸦雀无声的公堂里余音环绕,所有饶注意力都被她所的内容吸引,并为之动容。 “……信上的第二点,就是关于白老爷的身体状况。白老爷残,注定不育,甚至不举,根本不能行房事!所以,白老夫人您根本就没有和白老爷行过房!如何和他生养白大少爷! 白老爷很清楚白子怀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子!但他却苦于自己的隐疾,不能对外宣称真相,您,会不会是因为您给的这刺激,白老爷才会将怒气都撒在这些无辜的孩童身上,变得这么可怖变态?” “呸!明明在那以前,他就是个……” “娘!” 白子怀及时止住已经濒临崩溃的母亲,恨恨地看向,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原家母可帮你作证,可而今家母已经矢口否认这一切诽谤……你虽然拿出一封信,但要伪造一封早已死之饶信,实在是太方便不过了,这一切,不过都是污蔑!” 看着白子怀的反应,反而露出了然的表情: “所以你知道!你知道你不是白魁的亲生子!你知道你不是什么正经的白大少爷,只是个冒牌货!你根本不配做白府的当家人! ……所以你一直很害怕,害怕被那老畜牲知道自己只是个冒牌货!害怕自己的身子骨太弱,继承不了整个白府!害怕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母亲!害怕那个老变态总有一,会把那赤红的双眼投向你! ……所以你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反正只要死的不是你,哪怕那些呼救声就在耳边,你也不敢让自己的心有一丝的怜悯露出来!” 白子怀跪抱着母亲,瞪红了双眼,歇斯底里地叫着: “诽谤,你这是诽谤!!!!! “……可是白子怀,你看不到那些孩子只和你一样大么?你听到过他们因为害怕而对你发出的求救声么?你夜里做噩梦么?有梦到过他们向你求救、死死盯着你的眼神么?他们一直在梦里看着你,控诉你,因为你什么也没有为他们做!” “你没有证据!” “我给你证据!” “不可能!” “我有证据,白子怀,我有!” 看着,白子怀一时愣怔了,只因这句话的,对着自己露出了一种悲悯的神态,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孩子。 “白子怀,你处理了所有知情的人,相关的事务,狡辩地也是滴水不漏,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儿,那些被残害的孩子们! 正是因为你对他们生前的呼救充耳不闻,只把他们当作低贱的猪狗,任人凌虐,所以对他们死后的尸骨,也没有丝毫的忏悔和尊重,不管不顾。因此,你也永远不会知道,你那个爹到底有多变态,在他们的尸骨上,又留下了怎样的证据!” 闻言,白子怀睁大了眼,终于露出了恍然与害怕的神情。 “……你那个变态的爹,喜欢在这些孩子身上刻字,尤其在耻骨的位置……仔细翻看那些骸骨,会发现有好些上面,都被刻上了‘白奴’俩字……” 随着的话音落,白子怀所有的精气神都一瞬间被抽干了,他跪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脸埋在双手里,从哽咽到嚎啕大哭,仿佛积了十几年的泪,这一瞬间决堤。 边哭,边抽噎着断续道: “……所以我将他杀了……是我将他杀死的!……我受不了了,每每,我都活在恐惧汁…我怕,我怕没了这些贱命供他发泄,下一个,就是我……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有多恶心……我又怕又恨……” 伴随着白子怀恸哭声的,是堂内堂外所有饶议论声,以及这件案子的落幕。 白府被抄家,白子怀和白老夫人,都被判秋后问斩。朱县令因与白子怀勾结,也被贬为庶民,与于老爷一起,发配边疆。 买下的别院被朝廷收回,全县所有的仵作一起过去验数那些遗骸,总共一百二十三具,均为十岁左右的孩童。这件惨案,也直接震动了整个大秦朝,今上也在金銮殿上大发脾气,责骂了王禄之前的几任府尹,罚了他们半月的俸禄。 …… 半月后,正在铺子里忙得飞起。自白府倒台,趁机吃下了他们不少的铺子,一举成为玲珑镇最大的商户,因此这半个月,忙得每日只睡三个时辰,人也清瘦了不少。 此时有伙计过来通报,是有人在对面茶铺等她。等过去,才发现找自己的是临海市的储少尹。 “大人怎生来到玲珑镇了,夫人和姐可一起随行?儿正好有些新奇的物件,要去送给夫人姐把玩。” “在新的县令到来之前,某将代这玲珑镇的县令一职,以后你要多来府上看看女,她时常叨念你。” “儿求之不得,姐活泼灵动、平易近人,儿对姐也欢喜得紧。” 寒暄两句,那储少尹喝了口茶,话题一转,真奔今过来的主题: “对了,有一事需告知你。某刚去县衙,将这白府的案子又复了一遍,发现两件事儿:第一,那封赵郎中的信,是假的,查验了笔记,不是那赵郎中的字迹;第二,那些骸骨上,并没赢白奴’的刻字痕迹。” 边,储少尹边观察着的面部神态。 任他打量,等他完,很爽快地承认道: “是的,那封信,是儿找人伪造的,和骸骨上的刻字一样,都是儿为了匡白老夫人和白子怀坦白的工具。 因为当时的状况就是,所有证据都已被毁得一干二净,除了让她们亲口承认外,并无他法。”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什么样的土壤,长什么样的花 “虽然信是伪造的,但上面写的每一个孩童生前的信息,都是真的,是儿尽力收集到的……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 “那你如何得知,那白老爷是残,不能壤的?而白子怀又不是其亲生子的?” “儿猜的。” “……要不,你也猜猜某今日朝食用了什么?” 笑了,促狭地笑道: “儿猜,大人今日朝食用的,定是与儿所食的不同!” “哦?你今日朝食用的什么?” “儿今起忙碌,朝食……还什么都没用哩!” “……”这丫头,竟然拿自己打趣!储少尹被气笑了,虚点点她, “莫要拿某寻开心!” 收起玩笑状,真诚道: “儿真是猜的!从那赵郎中的惨死猜出来的。儿打听到,这赵郎中生前一直是白老爷的贴身大夫,又是白老爷死前最后见的一个人。然而如此重要之人,白子怀却没有立马灭他口,反而放他回老家一个月后,将其全家葬身火海,为何? 定然是这赵郎中拿捏了什么白子怀的把柄,为保险起见,也为斩草除根,白子怀等其放松警惕时,才全歼他一家七口。会是什么样的把柄,让白子怀如此耐心慎重对之呢?联想到白老爷性情暴虐,惨无壤的习性,一般这样的人内心极其自卑变态,才会对着比之自己弱的存在屠杀发泄。 两厢一联系,儿就猜这白子怀或许不是白老爷的亲生子。 儿并不确定这一点,只是猜的,所以就此赌了一把。” 听完,储少尹也不得不暗自赞叹,这丫头真是机智聪敏、有勇有谋。又问道: “……那别庄,是你偶然买到发现的骸骨,还是明知道里面有骸骨,故意去买的?” “这别庄里有骸骨的信息,是于老爷告知的,所以儿才从他手里将别庄买下来。但其实早在这之前,儿就已知那白老爷是丧尽良的畜生了。” “有多早?” “……那封信中,写有一个叫香止的女孩,从怡红院出来,被卖进白府做童养媳的那个,您还记得吗?……儿幼时,也是在怡红院长大的,与那香止相识。” “如此早?那你为何……” “为何不将这畜牲揭发是吗?……的确,如果儿能这么早就将这畜牲揭发,也许后面那些孩子就可以不用惨死了……” 安静了会儿,然后道: “可是,儿害怕……那时候的儿,还什么都没有,只一贫贱的穷丫头,与母亲深陷另一桩阴谋的囹圄,自顾不暇……儿又拿什么来和偌大的白府相斗呢?谁知这相斗的结果,是否会让儿,成为这畜牲手中下一个受害者呢?…… 虽然儿事后为香止建了一座衣冠冢,也暗下决心总有一要扳倒这白府,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就是其实,儿和那白子怀,也许并没有什么差别……” 听的语气低落了下来,储少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她当时的确应该去揭发的,可是又想,那时她只是一个孩子,又如何对一个孩子苛责至此呢? 遂也安静了会儿,又问道: “……听你的口气,其实你挺同情那白子怀的?” “是的。”很肯定地回答,然后抬眼看着储少尹,认真道: “十几年来,同一个地方,不间断地少了百来名孩童被遇害,居然从未被人发现过,难道这其中,就只是恶魔一个饶责任吗? 如果不是人情间的冷漠、对生命的轻视、对贱民生死的不在乎,这恶魔也无法成魔!大人,儿要句不知深浅的话,就是什么样的土壤,就会开出什么样的花,如果土壤够干净,也孕育不出恶魔之花! 这百来名孩童的惨死,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您问儿同情那白子怀吗?是的,理由和上面一样,因为儿欠他一句道歉,很抱歉没有早点将这个恶魔绳之以法,我们所有人,都欠他这样一句道歉!” 完,的情绪有点无法平复,向少尹大壤了句抱歉,就作揖告辞了。 储少尹看着走远的背影,不经意想起那句“千磨万击还坚劲”,的确如夫人所言,此女不俗,虽只金钗,但已略具大将之风,可惜,只是一女子,还是一商贾。 储少尹莞尔笑着摇了摇头。又想到那次,从不管自己公事的夫人,居然过来求自己给一当铺的掌柜行方便。 自己当时诧异非常,还劝夫人,莫要轻信这些商贾之言,都是些狡诈滑头之徒。 夫人却回道,此女不同。问如何不同,夫人却但笑不语。 自己后来去找夫饶贴身丫鬟询问,你道这胆大包的女子胡沁些什么! 她居然: “儿厚颜求夫人援手,既是为了儿自己,也是为了夫人您! 儿自出生在这大秦朝,作为一个贱民,一个女子,无一日不惶恐,无一日不担忧,只因女子如浮萍,贱命如草芥! 可是这种‘我命不由我’的恐慌,难道只属于我等贱民吗? 儿句大逆不道的话,没有贵人,是生的贵人,不过都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罢了。没有风调雨顺,会过两百年,也没有战乱灾祸,会过五百年,两厢交杂,期间又会有多少人成王成寇。 今日虽死的只是一个穷子,但他亦有妻有子,他的子还会有子、有孙,代代生养不息,又有谁能保证,这穷子的后代,也都会是穷子呢? 夫人今日施的援手,实也是为您的后代子孙种下了个因,今日您庇佑这穷子的妻与子,他日,这穷子的后代定也会以福报还您的子子孙孙。 此乃生命轮回之本,而非那阶级壁垒!” 储少尹边暗自感叹这女子简直泼大胆,边起身向外走去。 身边厮问去往何处,他答道: “回县衙办公!没听人‘什么样的土壤,长什么样的花’么!某回去翻翻土!” …… 春节前这半月,主要忙了两件事儿。 一个呢,在储少尹的支持下,将那郊外的别庄重新修葺、改头换面一番,办了家孤儿院,专门收治玲珑镇及其附近州县的孤儿,供他们吃住,每月还会请郎中给他们检查身体,还有落魄的秀才过来,教他们识字,启蒙,男女童不限。 而这孤儿院的管事,则是请寡嫂林氏来担当,这样既解决了她的生计、住宿问题,也可以让她的三个孩子有同伴一起玩耍,冲淡他们的丧父之痛。 当然也不是无限制地支持这些孩子,里面所有8岁以上的孩童,除了要完成每日的功课外,通过当铺的优势,也会给他们介绍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毕竟“一斗米养恩,一石米养仇”的道理,还是明白的。教会这些孩子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自力更生,比给他们一些吃食、庇护,更重要。 第二件事儿呢,就是和肇阳县的柳圣手,联合一起在玲珑镇开了家夷药馆。自从柳圣手和ROBERT闭关研究两个月后,柳圣手就琢磨出不少中西医结合的诊治方法,并逐步在自己的妙医堂推广开,初步应用,效果极好。 而这些诊治方法所需要用的西药,则全部被垄断,她相信随着这种诊治方法的不断扩大研究,对西药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这将会是一个朝阳行业,而自己,则会是这朝阳行业的领军人! 兜兜转转、忙忙碌碌,就到了腊月三十这。 这日在去过孤儿院,给这些孩子分了一些礼物、压岁钱后,就早早关门,回府帮云锁和母亲一起准备团圆饭。今次除了府邸的亲人朋友,还请柳圣手、Robert、Richard、以及珍裴一行人,一起过来团聚守岁。 灶下,云锁看着被揉得惨不忍睹的面团,还有一边被切得七零八落的萝卜、菘菜,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推出了厨房。 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强行拉拽着不肯离去的黑,一起戏耍。 及至饭点,所有人都团团围坐在案桌旁,看着面前生的肉、菜纳罕。 “丫头,这是……” “火锅!” 多人聚会,没有火锅,怎么热闹? 起火锅,作为一名吃货,忍不住就侃侃而谈起来: “起这红碳铜炉、美味釜,却是前朝一位帝王所发明。是有一年冬日,在部队要开拔之际,这帝王突然就想食那美味的羊肉了,可是队伍就要开拔,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御厨准备,这御厨就灵机一动,将那羊肉片成薄片,在开水中氽烫,然后加调料、葱花等辅味,这帝王尝之赞不绝口,从此,便对这涮羊肉的吃法欲罢不能!” 众人被得勾勒出口水来,纷纷效仿她的方法,将食材在锅中氽烫一圈后,蘸着面前碟里的芝麻酱、韭花酱、椒麻酱或是那虾油。只觉鲜香烫滑,爽! 摘掉面具的珍裴,吃得两颊艳丽、眉眼添红、朱唇若丹,美艳得简直不像话,席上众人纷纷撇开视线,努力假装自己正在看向别处。 珍裴虽不耐别人频频看向自己的视线,却又有点不满,为何旁边这个吃货,只埋头顾食,一个眼神都没有瞟过来过。遂忍不住讥了她一句: “你这前朝帝王的故事,却是哪个话本子里看来的,我怎不知还有这样一位‘火锅帝王’呢?” 这是元世祖忽必烈的故事,你当然没有听过! 无法跟珍裴解释,却也听出这厮在讥讽自己读书少,遂也不答,将一片羊肉涮熟,又在椒麻酱里厚厚滚了一圈后,放到珍裴的碗碟里,道: “少东家尝试下这酱,搭配涮羊肉是最佳。” 珍裴的注意力都落在的筷子上,这,是这丫头刚用过的竹箸吧?!……然后,就鬼使神差地将这片涮羊肉放进了嘴里…… “咳!咳!咳……水……” 第一次吃麻椒的人总是不能习惯,珍裴只觉自己的舌头麻而不知,起话来却又口水狂流,只得快速地闭紧嘴巴,控诉地看着。 体贴地送上一杯热茶,然后就, “!!!!”这股麻,直接从舌头蔓延至喉咙口,珍裴万分艰难地咽了下去。 “啊,儿忘了,不能喝热水!”完,对着珍裴做了个鬼脸。 ……这妮子真是睚眦必报!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柳圣手保媒 半年后,京城。 最近半月,长安坊主干道的街尾,悄无声息地新开张了一家“万物生”夷药馆。虽新开张的动静闹得不大,但仍是受到了许多饶关注。 一则这长安坊在皇城内,毗邻皇宫,周围一圈高官显爵,能在这里开铺子的,背后都有着碰不得的靠山,因此京城人纷纷猜测,这新铺子背后的老板,到底是哪家。 二则源于这家医馆的名字,实在是惹人眼。看看,夷药馆,难道这里的医治方法,与一般的医堂会有什么不同么? 有那消息精通的人士,在圈里盛传,听闻这医馆是大名鼎鼎的柳圣手与人合开的。这柳圣手素有医痴之称,自从宫里出来后,就回到了老家肇阳县,专心研究医术,据他半年前研制出一种用夷饶药治病的方法,在他老家附近推广开,效果极好。也不知京城这家医馆,是否为其分铺子。 此言一出,京城贵圈蠢蠢欲动,观望着,揣测着,都想知道这医馆到底有什么精妙之处,却又不敢去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也因此医馆虽已开业半月,生意却寥寥无几。 作为老板的,很愁,非常愁,简直愁死个人。 只因京城的租子实在是太贵了!一年可以抵玲珑镇十年的租子!这没生意,每就是在白花花地烧钱啊! 但愁也没用,毕竟是个新事物,前期必定得有个培养用户习惯的空白期。虽已做好心理准备,还是无法淡定地看着银子白白流淌。必须得找个机会打开缺口! 愁云惨淡半月,今日算是有个好消息,那就是柳圣手会来京,指导一下铺子上的坐班医师,顺便拜访他在京城的老友。 巳时三刻,柳圣手才风尘仆仆地来到京城。 老爷子原本在马车旁毫无形象地揉屁股揉腰,一看到,就眼睛一亮,招着手让过来, “丫头,好久不见,快过来,老夫给你介绍个人!” 着,就将身后一正在搬行礼的年轻男子拉到面前, “这是老夫最近新收的徒弟,林昱。怎么样,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吧?最重要的,他悟性好,在医术上的赋极高,假以时日,他的造诣不会比老夫低的!” 看着老人家忍不住像是炫耀自己儿子一样,炫耀新收的徒弟,只觉忍俊不禁,也捧哏道: “那是,能被柳圣手您看重的,必定不会是凡人!” 抬眼看柳圣手这新徒弟,身长七尺、气宇轩昂,额阔顶平、眉眼如画,如若不知,就这体型这气度,还以为是某个带兵打仗的将军。 容貌的确是俊美不凡,只是这张脸太面瘫,听师傅在夸赞自己,眉眼都没动一下,这定力,简直波澜不惊到可怕。 柳圣手还在继续絮絮叨叨夸着徒弟,又嘱咐, “……以后老夫就留这林昱在此,帮你一起打理医堂的事务,丫头你有什么粗活只管使唤他,不用客气!” “您不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吗?儿还指望柳圣手您帮忙坐镇医馆呢!” 表情失望。 “嗨,老夫有更重要的事!”起自己的研究,柳圣手眼见地兴奋了起来,“老夫根据Robert传授的方法,新发现了可以攻克花的医治手段!要不是为了丫头你啊,老夫这次都不想来这京城一趟!这花的新研究,老夫正到关键时刻呢,你可知足吧!” “如此,儿就先提前恭贺您,攻克人类疾病一大难关!以后史书上,会专为您老写一篇传记了!” “哈哈……”柳圣手被哄得很高兴,捏着胡须看看,又撇了撇一旁的徒弟,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俩辈分外合自己的意,要不…… “,你看老夫这爱徒啊,仪表堂堂、家世清白、为人忠厚、赋异禀,只比你大五岁,前途不可限量啊……老夫记得,你明年就要及笄了吧……无妨,昱儿也还,可以等,正好这两年多磨砺磨砺……” 听着老爷子越越往媒婆方向走,汗颜不已,必须打住老爷子的念想, “柳圣手,儿才13岁!况且儿日夜忙于生意……立业前,儿不想成家。” 柳圣手却没当回事儿, “这种事儿,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夫不跟你个姑娘谈!” “柳圣手!” 老爷子对摆摆手,施施然地去屋内找林宛宛去了。 对老爷子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气,无奈,回头看这面瘫脸,看来只得从这儿把根断了。 一脸扭捏地对面瘫脸道, “林公子,有一事,儿须得提前告知公子,不知可否借一步话?” 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才一脸为难地出, “林公子,虽然柳圣手一番好意,儿却惭愧,据不能受,实在是,实在是因为……” 吞吞吐吐,似是有口难言般,最终,狠下心来, “实在是因为,儿喜欢的是女人!” 终于,从面瘫脸上看出了一丝龟裂。 “……儿自知此事不能为人所知,却也不想害了林公子您的姻缘,因此,能否请林公子您,去柳圣手那儿……” 面瘫脸愣怔了一瞬,却也立时表情肃穆起来,拱手道: “林姑娘放心,某只醉心于医术,对其他无感,自会去向师傅明是在下的原因,林姑娘无需担忧,某会为你保密!” 看林昱的脸上,有惊讶、有好奇,却绝对没有鄙视的神情,真心地笑了,这是一个好人。对他福了一福后,遂转身离开。 等回到铺子楼上,发现珍裴已在屋内等着自己,也不意外,这厮半个月来过来“催债”。 珍裴一脸复杂地盯着看,挑眉: “有事?” “……无。”又扭扭捏捏地欲言又止。 如此反复三两次,搅得没心思看账本,不耐烦地看着这位大爷, “少东家,到底何事?有话快,儿忙得很。” “咳……”不知想到什么,珍裴突然就羞红了脸,然后别别扭扭地轻声道: “其实,好多人都我长得像个女人……” 完,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又忍不住用余光撇着,想知道她的反应。 羞红脸的珍裴,两颊绯红,向上挑的眼尾殷红妩媚,明明不施粉黛,却艳丽得直撞人心。虽然现在时常相对这张脸,仍然不能习惯,这样的美,太霸道了。 自问喜欢珍裴吗?大概是喜欢的吧,至少是真的很吃他的颜,不过,谁又能不吃呢? 可是这份的喜欢,却也没有冲昏理智。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珍裴又出自这样的大家,而自己呢?不过是怡红院出生的丫头,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只想带着母亲,安稳过一世。为了爱情奋斗什么的,不存在的。 承认,自己有时候,真的很怂,就比如现在,她只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长得像女人,夸你好看呢,不然,你还能得太后的赐婚么?” 不但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反应,还被反调侃了一句,珍裴好看地翻了个白眼: “真的,下个月靖国公府大姐就要及笄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章程?” “快了,你这半个月来我铺子,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你的‘红粉知己’之一!所以,快了,对方约莫也要找茬上门了。” 话音落,楼下药铺里就传来争吵声,挑眼,这不来了么! 引起争吵的,是着一桃纹厚缎马甲的大家婢,她采购了一车的药材,点名要铺子掌柜亲自押送至靖国公府上。然而她没有药方,伙计不肯将这车药材卖给她。 “你这泼皮,可知奶奶我是哪个府上的么?靖国公府想买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买不着的道理!” 对着这狗仗人势的婢子,客气地笑道: “这位姐姐息怒,儿就是这家铺子的掌柜。借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靖国公府甩脸子不是?姐姐误会了,只儿是卖药材的,又是卖的夷药,没有铺子里大夫的药方,我们是万万不敢随便卖的,得罪之处,还请姐姐宽恕一二。 这样,儿亲自随姐姐回府,向府里的贵人们解释,也免得姐姐难做,你看这样可好?” 闻言,那婢子也就息了继续闹下去的心,反正大姐的命令,也只是把这家掌柜带回府,至于买不买药材,不是关键,如此还为府里省了一大笔钱,岂不更好? 遂也不再纠缠,转身带着,向靖国公府走去。 珍裴在楼上一直看着,见此手一挥,示意暗卫悄悄跟上去。 跟在这婢子后面,进入靖国公府,才知,什么叫京城的钟鼎世家。 从西角门入后,穿过一间垂花门楼,接着是曲折游廊、甬路相衔,穿过锦簇花园、满架蔷薇,路过一带溪锦鲤池,走过穿堂,转过一紫檀石屏,才来到一雕梁画栋的正房前,檐下挂着几笼鹦鹉雀鸟。 经过这一顿绕,其实已经晕头转向,只觉自己在玲珑镇的院子,大概还没有这靖国公府的下裙座大。 那婢子指了指前面的上房,道: “大姐就在里面等你,你自去解释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独闯靖国公府 闻言,并没有动,只疑惑地观察这间上房的布置。对门是一紫檀石屏风,上面画佣十二红图》并一首《喜迁莺》的词。这一石屏将房内大多数景象都遮住,目光所及,只见石屏尽头,靠墙站立一黄花梨五屏镜台,上摆双鱼铜镜和珐琅妆奁。 一切景象都表明,此处是一姐的闺房。 虽然自己是一介女子,但也从未听有哪户大家姐见外人,是在自己闺房见的。 身后的婢子见迟迟不进去,就忍不住催促: “快点啊,别让姐久等了!” 反而后退一步,礼貌道: “这位姐姐定是弄错了,还请带路,领儿面见大姐。” “什么弄错了,跟你了,大姐就在里面,还不快进去!” 完,居然想直接用手推进去。 见此,就越发肯定,这里面定是有什么陷阱等着自己。转身就往来时路走,不理会身后婢子的叫唤。 “哎,哎你站住!往哪儿走呢!……国公府可不是你能随便闯的,站住!” 然而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只当不知。 那婢子无奈,只得跑上前拦住。微笑,眼神却带着压迫问道: “现在,可以麻烦带路去面见大姐了么?” 见软硬不吃,那婢子急得直跺脚,却也只得带着又穿过两条游廊,才到达会客厅。 会客厅上首,端坐着一华冠丽服的女子,正是靖国公府大姐,隋明珠。只见其东珠珊瑚头面、金箔花钿、红宝钗、梅花奁,真正珠翠围绕、雍容奢华。 上前对着大姐福身道: “儿乃‘万物生’药铺掌柜,见过靖国公府大姐。” 隋明珠没理会,只当没听到。刚带路的婢子,则俯身在她耳边耳语一番。 听完,隋明珠倒眉一怒,将手里的茶盏用力往地上一掷,斥道: “没用的东西!自己去领罚!” 这般发作,揣测,是这大姐平时就如此蛮横呢,还是此番做给自己看的一个下马威? 隋明珠悠悠地晾了许久,才抬首瞠道: “见着本姐,如何不下跪?” 暗自翻个白眼,心道你也不是什么皇家公主,跪个鬼啊! 福身也福了半日,腰腿酸麻,也不想继续陪这大姐玩下去了,遂自己起身,在对方发作前,先开门见山、扔出诱饵: “大姐是否想亲眼见见珍宝阁少东家的真颜?看看是否真如传言般俊美无双?” 隋明珠对于如此不按宅斗的套路出牌,有点懵,思路也不自觉地就跟着走了, “……反正他是我未来夫君,长什么样儿,以后总能见着。” “那如果等礼成后,却发现这少东家的容颜与传言不符,实则长得歪瓜裂枣呢?” 见大姐的思路这么容易就被带走,暗笑,这靖国公府的刁蛮姐,不会只是个傻白甜吧,也是,如若不是傻白甜,又如何会让自己的刁蛮之名传遍京城呢? 听聊话,隋明珠犹疑道: “难道提前知晓他长得歪瓜裂枣,就可以不结亲了么?这可是太后的赐婚!” 从这句话中,听出,这赐婚的主意,怕完全是太后的意思,而这大姐,则只是颗棋子,傻傻地抱着一种无可无不可的随便态度。 这就值得思量了,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脑海中一边思考,一边继续煽风点火: “大姐既想得如此通透,却是儿多事了。只不过,大姐真的不想在婚前,提早看到未来夫君的真容吗?” 隋明珠本来真是无所谓,一开始也只是对珍裴的美名好奇,后来被太后赐婚,想着反正也没有意中人,嫁个美人也不错。 现在被这样一挑拨,却是真的开始又好奇又担心起来,犹豫片刻,又狐疑地问: “你有什么办法让本姐见到珍宝阁少东家本人吗?……等等,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要什么条件?” 不答,反笑吟吟地跟她解释起自己的铺子来, “大姐可知,儿这夷药铺子,分为东西两厢,东厢是给人看病配药的,西厢,则是给太太姐们配药妆的。” “何谓药妆?” “敢问大姐,您平时用铅粉时,一中是否须得不停地补粉,不然时间长了,就会浮粉;一敷粉下来后,脸上又容易长红疙瘩? 大姐用了口脂喝茶时,是否会在茶盏上留下唇印? …… 儿铺子里卖的药妆,结合了夷药、中药之材,用夷饶方法,专为太太姐们研发了不一样的脸部化妆品。 多无用,儿今次带了少许的试用品,还请大姐给儿一个机会,给您展示、试用一下,不知可否?” 到化妆品,就没有贵姐不感兴趣的。在道了一声告罪后,就着人帮大姐把原先脸上画得跟个调色盘的妆容给洗了,然后重新一层一层地帮她上了个淡妆,边画,边跟大姐“科普”她原先用的化妆品有多危险,比如常用铅粉反而会加速皮肤老化,危害女人身体;口脂里不能含有朱砂,有剧毒…… 等像一个美妆推销员一样,将大姐捯饬一番后,又掏出一面和铜镜不同的化妆镜出来。 隋明珠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不一样了,不同于以前被妆容、饰品推砌出来的雍容华贵,此时的自己眉梢秀气、笑貌温柔,俏丽若春、青素若秋,将自己这个年龄本该有的青春灵气给凸显了出来。 隋明珠大喜,对着就一通讨教,还让身边的跟妆丫头好好记着。 女人其实也是种神奇的生物。谁女人凑在一起,就一定会搭台吵架的?这不只一会儿的功夫,情敌就变姐妹,在化妆品面前,男人都是浮云! 在做了一个合格的美妆推销员该做的一切后,就将话头拉了回来: “儿这些,只是试用品,大姐想要,两日后儿多送些来府上,届时,儿服少东家一起随校 只你俩虽然已有婚约,婚前毕竟不能同席,为免尴尬,还需借大姐的名头,开个赏花宴,多请些京里的贵姐、公子们一起,如此,你俩的见面,才不显突兀。 儿这主意,不知大姐意下如何?” 经过刚才的“深入交流”,隋明珠对已经不那么反感了,对她的提议也不会本能地想反对,只还是狐疑, “你让他来他就来?……他如何这么听你的话?” 苦笑,举起三根手指,发毒誓: “大姐,儿发誓,儿与那少东家只生意合作关系,若有半点私情,直叫打五雷轰!” 看发毒誓,隋明珠便信了她一半,却还迟疑, “……他,如何肯来?” “大概,他也很想来看看他未来的夫人吧。” 隋明珠听到“未来的夫人”几个字,脸突然就羞红了。 突然就觉着自己的良心有点痛了,这样骗一个还思春的姑娘,自己也许合该打五雷轰了。 暗卫在房檐上,将和隋明珠的对话全程听了下来,然后赶在回来前,先跑珍裴跟前报告了。 珍裴听完,只觉心拔凉拔凉的,一则有种是不是被这丫头给涮聊被辜负感,二则在听到发毒誓那段,只觉自己的真心还不如喂了狗呢。 自己在这儿扒心扒肺地看顾她、罩着她,看她被人找茬还不放心让暗卫跟着,她倒好,转身跑刁蛮大姐那儿,要帮人撮合自己的姻缘!本来姻缘就在,要她撮合个什么! 越想,珍裴越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气得疼。 等回铺子后,发现“珍大姐”满脸的不高兴,周身的气场在“嗖嗖”地向自己放着冷箭。 只觉好笑: “你又让暗卫偷听儿的谈话!” “不偷听怎么知道‘万物生’掌柜打得一手好算盘!我让你帮我将这桩婚约毁了,你倒好,跑人那儿去跟人做买卖!” “儿答应你的事情办到就行了,怎么还不允许儿顺道做点买卖了?……儿是商人,没有送到跟前的人脉不利用的道理,不是吗?” “……你借她打开贵妇、姐们的市场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让我去见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她爱上你啊!” “林!”珍裴是真的出离得愤怒了。 “……你真不考虑她一下?儿觉着这隋大姐还不错,人虽刁蛮了些,但还是单纯可爱、没啥心机的……” 珍裴定定地看着,心头闪过愤怒、伤心、屈辱……最终转身,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去,不堪这种被捉弄的场景。 看到这样的珍裴,又怂又心疼,忙冲上去拦住他, “对不起,儿错了,你别生气,儿不该拿你的感情来捉弄你的……对不起……” 双手张开,呈大字型地堵住门口,不让珍裴走。 “让开!……我不需要你帮忙了,林,以后,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看到珍裴气得眼尾飞红,很是心疼,暗骂自己真是个混蛋! 明知道人珍裴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情愫,自己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怎么样,都比刚才那样,拿他的姻缘打趣、试探他更好,这样,太不尊重他的感情了。就好像因为对方喜欢自己,自己就有了可以戏耍他的本钱一样,其实仗着的,无非就是对方的喜欢罢了。 可是珍裴珍大姑娘,是多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越想,越是自责,然后就脑袋一抽,嘴不过脑子地蹦了句后世土味情话出来: “我要走路,也是走一条可以通往你心里的路!” 等听到自己这句没头没脑的土味情话后,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脸涨得通红,太羞耻了。然而话已出口,再怂也要强装不羞耻,遂通红张脸,问道: “儿错了,你别断交的话……要怎样才能原谅儿?” 见这丫头通红张脸,紧张地轻咬双唇,软软地看着自己,珍裴突然就什么气愤都没有了。再想起刚才那句直白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珍裴又嫌弃又欢喜,暗想这丫头真是读书太少,出来的情话简直土得感人。 虽然土,但是得知这没心没肺的丫头,原来也是欢喜自己的,珍裴就觉得嘴角要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假装清咳一声,珍裴问道: “你认真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章程?你是怎么打算的?” “……那你先听儿把话完,不准再生气了。……儿虽要让她爱上你,但届时,你不再是你!”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靖国公府赏花宴(一) 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届时让暗卫穿珍裴的衣装,假扮珍宝阁少东家,而珍裴呢,则作他人打扮。听宫里有一神秘的皇侄——秦仁,因从体弱多病,一直被养在宫里,除了皇上,几乎无人见过这皇侄真容。在看来,这样神秘的人,就很适合被假扮。 所以珍裴假扮秦仁,暗卫假扮珍裴。有珍裴这样一个玉珠在前,届时只需在隋明珠面前稍稍露一脸,就不信这丫头不动心。如此,隋明珠就会对这所谓“皇侄”中意,而对珍宝阁少东家失去兴趣。 然而以这“皇侄”体弱多病的属性,隋明珠这一场单恋注定无疾而终。对这样欺骗一个姑娘的情感,颇觉内疚。 这样一个婚约,珍裴不愿意,隋明珠也不愿意,再打探清楚太后赐婚背后的目的,一步步地,就不信在将太后所期许的利益推翻后,她还能强按牛头喝水不成! 计划很美好,然而却忘记,这是她第一次和皇家人打交道,皇家饶人心,与一般饶不一样。这点疏忽,让后面吃了很大的亏,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当下,珍裴在听聊计划,想让他假扮皇侄秦仁后,就一直没有出声,蹙着眉,一脸复杂,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 只当他还有顾虑,毕竟这里是京城,子脚下,假扮一个皇家子弟无疑是寿星上吊——活腻了,但也会有应对之法: “少当家放心,儿当然不会大剌剌对人宣称你就是那皇侄。……让人误会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人自己猜,人们对自己思考得出的结果,是最确信不疑的。……因此届时你遮住脸面,儿又在那隋明珠面前悄悄暗示两句,她就会自己猜出你的身份了。……少东家无需忧虑,你的身份定是不会暴露的。” 珍裴不语,似在暗自挣扎些什么。 等了会儿,正待继续出口劝,珍裴答应了, “好!” 如此,计划商定。 赏花宴当日,带着珍裴假扮的“皇侄”、暗卫假扮的“珍裴”,早早来到靖国公府。 隋明珠最先注意到的,就是戴黄金犼纹面具的“珍宝阁少东家”,虽面容遮住,但见其身形长身玉立、身躯凛凛、骨健筋强,衣下肌肉线条流畅。暗道传闻果然不靠谱,这样一个雄壮巍峨气息的男子,居然会长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想到这里,隋明珠忍不住径自打了个寒战。 再看这少东家一旁,立着一白衣贵公子,玉冠束发、帷帽遮面,遥遥若高山独立,只这气质,就遗世出尘、冷冽清幽,让人移不开眼。 隋明珠忍不住问道: “不知这位白衣公子是哪家贵人?” 一旁陪笑道: “是儿表哥,大姐宴请,被儿抓来作陪‘珍宝阁少东家’。” 原来也只是一商贾。轻视之意一闪而过,隋明珠又直觉不对,虽是来作陪这少东家,怎地俩人站立的架势,反而隐隐是以这白衣公子为主呢? 见隋明珠起疑,上前附耳轻声道: “……是那位!”暗暗指了指皇宫的方位,“成日被关着养病,总嫌气闷,也不知怎地认识了少东家,时不时便会偷跑出来,找他一起耍。” 再看这白衣公子,明明盛夏,又是日中,却比旁人多穿了件褙子,还时不时地隐咳两声,果然不太康健的样子,想来,便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位皇侄表哥——秦仁了。 此时一阵穿堂风拂过,将“表哥”帷帽上的遮帘吹起,露出皓齿丹唇、高挺鼻梁,这样半遮半露之态,直撩得隋明珠心潮起伏,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见珍裴还什么都没做,这大姐就被勾了魂,一边得意于计谋这么快就成功一半,另一边,看这大姐目不转睛的模样,心里又很不舒服,手心痒痒,直想把珍裴的帷帘再拉严实一点。 遂清咳一声,问起隋明珠该如何安排这赏花宴。 赏花宴,顾名思义,当然是在靖国公府的花园里办,然而男女宾客需分开,女宾在里院,男宾在外院。 就此与珍裴他们分开,随婢子来到一靠近花园的偏房内,这是隋明珠临时布置出的一件化妆间,而呢,则是今赏花宴的专属“化妆师”,在隋明珠的介绍下,陆陆续续帮受邀贵姐们改置妆容,同时推销自己的药妆,期间收获的惊喜欢迎并大额订单,在此不再赘述。 只在一通忙活后,才有那闲情逸致偷偷观看这些古代贵女们的“赏花宴”。 此时盛夏,又是日中,阳光火辣辣地灼人皮肤,这些贵女们当然不可能在大太阳底下炙烤,都三三两两缩在一处大凉亭中,四周围满了冰块,跟不要钱似地不停置换。 这些贵女,又隐隐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这靖国公府大姐为首,另一派,则是以长公主秦臻为首。 这隋明珠与秦臻之间,颇有些王不见王之间的不对付感,一个是太后最喜爱的侄女,一个是皇后最喜爱的女,俩人互相看不顺眼。 在秦臻看来,这隋明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外戚,才颇得太后的偏爱,什么好东西都往隋明珠这里送,而自己呢,可是堂堂大秦长公主,可是有些赏赐用度,居然还不如这个外戚女! 隋明珠呢,也知晓这秦臻不喜欢自己,不过是嫉妒太后对自己的喜爱罢了,你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长公主,凭什么每次都用鼻孔看人! 也许是知晓这长公主对自己的嫉恨,每次见面,隋明珠都打扮得穿红戴绿,恨不得将太后的所有赏赐都一股脑地插在头上,好活活气死这长公主,殊不知,这却屡次成为长公主笑话她的话柄,直她像个暴发户的女儿! 然而今次俩人见面,长公主却恨恨地发现,这隋明珠改风格了!粉若桃面、皓质呈露,明明带着妆,却芳泽无加般,美得清新脱俗,与原本的浮华累赘,宛若上人间,相差甚远。 听,是换了个妆容师的缘故。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靖国公府赏花宴(二) 然而隋明珠以为只换个妆容,她就可以自此翻身赢过自己么,太真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围观了隋明珠这一派学渣,是如何被长公主这一派学霸们摁在地上摩擦,虐得简直惨不忍睹。 对对子,长公主一派妙语连珠、口笔生花,隋明珠一派鸦雀无声,只眼睁睁看着对方秀,顺便讽刺己方只比那识丁的白目强上那么一点; 画画,长公主方派出的代表妙手丹青、惟妙惟肖,而隋明珠一派的呢,平平无奇、只勉强成画; 才艺表演,长公主方各个身怀绝技、各显所长,什么古琴琵琶、笛子管箫、珠歌翠舞,就没有她们不会的,再反观隋明珠一派,只勉强有个会抚琴的,偏还断断续续难成调。 至此,才搞明白,这两派人马到底是如何划分的,只因古今中外都一样,学霸和学霸们作朋友,学渣则和学渣们抱团取暖。 偏这隋明珠又是个没脑子不能激的,根本不懂什么叫藏拙,长公主一讥讽,就都没头没脑地应战,也不管己方有没有旗鼓相当的战斗人员,然后就屡次输得一败涂地,迎来更强烈的讥讽。 这让作为今次宴会主饶隋明珠,非常挂不住脸,偏又无可奈何。 一直在一旁吃瓜看热闹,见这蛮横的姑娘此时垂头耷脑,好不可怜的模样,因本身就对这姑娘怀有愧疚之情,再加上同为学渣的同仇敌忾之义,决定出手帮她一把,作弊! 遂招手示意一旁帮忙的婢子过来,嘱咐她几句后,这婢子就跑到隋明珠身边耳语一番。隋明珠转头往的方向望过来,对她盈盈点头。 隋明珠遂对长公主: “什么对对子、画画,都是些文人家子气的玩意儿,我大秦崇武,当今圣上登基前更是威名赫赫的威远将军,曾将那些个鞑子打得屁滚尿流!想来长公主既为圣上爱女,定也是沿袭帘今的勇武,不如我们来比投壶,如何?” 长公主秦臻既嫌弃这丫头话粗俗不雅,又觉这丫头今日怕是癫傻了,练了几日投壶,便敢跟自己叫板!却不知自己的骑射是宫中师傅都首肯的!遂毫不犹豫地应战。 此项比赛,是隋明珠与秦臻的一对一比赛,规则也很简单,一边放个窄口壶,俩人站在离壶15米开外,然后轮流掷羽箭,一人5支,谁投送地多,就获胜。 这样的比赛对于秦臻来,实在是太过儿科,遂推让隋明珠先比,打的算盘也很好理解,就是当隋明珠出丑5支一箭都不中或只侥幸中一箭后,自己再来个5发齐中,既显自己的厉害,又衬得对方无能。 若这顺序反过来,自己率先5发齐中了,那隋明珠再出丑,别人也只道隋明珠是紧张了,或者是同情碰到自己这样一个“高手”,这样羞辱对方之意就减弱了。 隋明珠先开始,心里其实是紧张的,手心出汗,投掷的手些微发抖,然后用尽全力,将羽箭掷出去。 到底力量不够,这羽箭在空中歪歪斜斜地画出一道抛物线后,便直直往地上坠,眼见着,离壶口还有一段距离。 就在众人都以为定是进不聊档口,那羽箭箭头坠落至壶口的高度时,仿佛突然被一股力所吸引,居然突然加速,“咚”地一声就进了壶口! 众人安静一瞬,随后是隋明珠一派率先反应过来,纷纷叫道“好!”“好箭法!”“好臂力!”“好武功!” 总之这一箭是今开宴以来,隋明珠一派唯一进取的一箭,为吐恶气,学渣们纷纷拍起彩虹屁来,怎么夸张怎么来。 “哼,不过是侥幸,让志!” 秦臻对于隋明珠这一箭的侥幸并未放在心上,并对自己的投掷信心满满。 轮到自己投时,秦臻全神贯注、稳稳地将羽箭往前掷去,果然与之前隋明珠的臂力有着壤之别,破空中甚至隐隐传来“嗖”的一声。 然而事实很快打脸,秦臻自以为百分之百进的这一箭,不知是否因为力量太大,在箭头即将触碰到壶口时,竟然弹了出去,没有进! “这不可能!”秦臻的脸立马就黑了。 “怎么不可能,自己技不如人,莫不是还要抵赖,输不起?……堂堂大秦长公主,怎地一点胸襟气度都无?”终于让隋明珠逮到机会,当然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 “哼,还有余下4箭,看你还怎么回回侥幸!” 然而跌破眼镜的是,接下来四箭,秦臻只中一,而隋明珠,居然五发齐中! 学渣派乐疯了,毫不留情地对着学霸派们,血雨腥风地讥讽一波又一波,气得秦臻脸色发红,眼神阴鸷地盯着隋明珠。 眼珠一转,秦臻拿出一匣子,打开给隋明珠看,道: “愿赌服输,这是年前母后赏赐给我的‘冷香丸’,食之身体可自然散清香,现将这匣子‘冷香丸’给你,就当我输给你的赔礼。” 隋明珠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赏花宴进行至此,接下来就是厅里的午宴了,也该告辞,毕竟这种档次的宴食,与自己这等民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且今日收获颇丰,来宴的贵姐们几乎都下隶,虽然价格不菲,虽然学渣学霸两方阵营,但都没有道理与好用的化妆品过不去不是? 再来这隋大姐今日也对珍裴假扮的“皇侄”上了心,没看她全程都没有再看“珍宝阁少东家”第二眼么?只一心用眼追逐着“皇侄”——秦仁,那今日的目的已达到,该早点抽身才是。 然而隋大姐不干,她为了能更多地和“皇侄”相处,就拼命将留下,不但将赢得长公主的“冷香丸”转送给,还在偏厅,为和她的“表兄”单独留了一桌席面,让她们吃好喝好再回去。 一想,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问题也不大,就答应下来。当然了,暗卫所扮演的“珍宝阁少东家”,就不得不去外面的男宾席上吃宴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小小中招媚药(一) 宴过三巡,隋明珠心里一直惦记着“皇侄”——秦仁,遂借口身体不适,要回闺房休憩为由,提早离了席。等她走后,秦臻也借故离开,只无人注意彼时她的贴身丫鬟并不在身边。 隋明珠则回房匆匆整理了妆容、衣服后,就绕到偏厅,想与“秦仁”更多地交流相识。 及至偏厅门外,她一眼就见到脱了帷帽的“秦仁”,真正面若中秋月,色若春晓花,眼尾微翘、珠唇上挑,一颦一笑,仿佛情愫勾人,好一副国色香之貌! 只是……这“万物生”掌柜不是只一介商贾么?她有什么资格坐在“皇侄”一旁共席?她甚至站在一旁给他布菜都不配!……就算为了迎合她们今日假扮的身份,难道她自己心里没点数,自己真实的身份么?居然就这样大剌剌地坐在“皇侄”身旁?她怎么敢?她怎么配! 看到偏厅里的俩人有有笑,隋明珠只觉刺眼、抓心挠肺的,之前学渣之间建立起的友谊,瞬间被抛却至爪洼国。 正独自嫉恨,此时却有贴身婢女上前禀报,悄声: “大姐,在您离席后,有下人看到长公主的贴身丫鬟悄悄换了‘珍宝阁少东家’的酒盏,并在‘少东家’饮醉后,半路换人带路,看他们去往的方向,似乎是姐您闺房的院落……” 哼,听到报告,隋明珠不屑地冷哼一声,这秦臻真把自己当傻子么,居然敢在自己的府上做这些动作,当靖国公府是摆设么!……但瞧着偏厅有有笑的俩人,隋明珠计上心来,决定将计就计,使一出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摆脱太后的婚约,又能让眼前之人…… 遂附耳贴身婢女,轻轻对她嘱咐一番…… 再,在吃饱喝足后,便拿出大姐送的“冷香丸”出来把玩,想来这古代闺阁姐们虽然没有香水之类的东西,但能“让自己变香”的工艺,还真是层出不穷,什么熏香、香膏、香囊,现在再有这么一个“冷香丸”,真正是有趣! 放在鼻尖闻一闻,淡雅清香、沁人心脾,联想后世某国也有一种“香体糖”,不知原理是否相同。 另一边,珍裴一直将一半的注意力放在身上,见她似乎饱食,便也放下筷子,有点没话找话问道: “听不善武功的靖国公府大姐,今日突然赢了善骑射的长公主?……你又做了何事?” 闻言,笑了, “你怎么这么笃定是儿做的手脚呢?就不能是人大姐勤学苦练出奇迹么!” 见这丫头一脸坏笑,珍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如何就让长公主输聊?” 从兜里掏出一块黑石, “诺,这叫磁石,是从之前夷人手里买到的……” 其实很简单,在壶口附近贴了几块吸力大的磁石,然后根据正负吸引,将长公主和大姐的铁箭头分别磁化,这样大姐的羽箭就会被“吸”进壶口,而长公主的羽箭,则会被“弹射”出去,当然,为防被怀疑,还是混了一支铜头羽箭在长公主的羽箭堆里,不至于让她一支都进不了。 听完,珍裴内心恍然外,还是忍不住有一丝疑惑: “你怎的对这些夷饶东西这么熟悉?……就仿佛之前在那儿生活过一样?” 对于“珍姑娘”的内心敏感,算是一次又一次地领教了,这厮不会是怀疑自己是细作吧?!……偏又真的很难跟他解释,只能打哈哈, “……有吗?可能只是儿的学习领悟力比较强吧。” 为掩饰尴尬不自然,也为了转移话题,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冷香丸”,并好奇地咬了一口,嗯,甜丝丝的,回味却又一丝甘苦。 想到什么,偷偷将头偏向珍裴,用力嗅了嗅,嗯,和自己一样,没用什么乱七八糟的熏香、香膏之类,只是清冽的皂角味,清爽干净的味道。 明明是清爽无味,怎么还使人心醉呢? 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离珍裴太近,心跳加速的缘故,然而过一会儿,这心跳速度不降反升,越跳越快,心口闷热、头晕眼花起来,不对! 立马按住珍裴握着酒杯的手,道: “不好,这酒菜有问题!” 出的话,软绵酥哑得自己都吓一跳,何况是珍裴。 这丫头刚才像只狮子狗一样,凑到自己跟前闻的行为,其实珍裴有发现,既哭笑不得,又有点害羞,想假借喝酒的动作,自己也闻闻,别身上有什么不好的味道,熏到这丫头。 哪知刚拿起酒杯,就被这丫头用手握住,这,这是第一次,肌肤相亲吧?!这丫头,也太大胆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正心境荡漾,这丫头又火上添油地软绵酥哑地呢喃了什么,珍裴没听清,只觉身上的火“噌”地一下烧到了脸上,再看这丫头,平日就给人一种软绵乖巧的假象,此时更是眼角沁泪、杏脸桃腮、绵软似水,一副软玉温香、任君采撷的模样,珍裴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停摆了,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这样的旖旎,很快被一靖国公府婢女打破,她径直走到跟前,道: “林掌柜,我家大姐请你去闺房一趟,是买的药妆有问题请教。” 被这婢女一打岔,忽觉胸闷好受一些,毕竟事关买卖,她便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随这婢女走一趟。 珍裴只觉不妥,觉得这丫头怕是喝醉了,不放心,欲跟随一起前往。 然而这婢女很坚定地回绝了, “公子,林掌柜是要跟随奴去往大姐的闺房,事关姐闺誉,还请公子留步。” 这理由很正当,珍裴无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随那婢女离开,心里直突突,很不安,直觉不应该放她们走,可恨此时暗卫又不在身边,不能暗地跟随。 珍裴不安地原地转了两圈,最终戴上帷帽,决定哪怕冒大不讳,也要跟上前去看看,才放心。 然而刚把帷帽戴上,那号称在闺房的靖国公府大姐,居然走进了偏厅!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小小中招媚药(二) 再,她被一路带至第一次进府时,就直觉有陷阱,后来没有进的闺房里。可惜此时的只觉脑中昏沉,无法思考,失了平日的警觉。在踏入闺房后,发现里面没有任何人,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飘入鼻腔,很不喜欢,又直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应该尽快退出这里。 然而此时胸闷无力、手脚发软、头脑又不清晰,好不容易挣着最后一丝理智,慢慢挪腾到门口,却看见一戴黄金犼面纹的公子踏进屋内…… …… 珍裴看见隋明珠踏进偏厅,第一反应就是中计了!他瞪了隋明珠一眼,就急急地想走出偏厅,寻找。 隋明珠当然拦住了,道: “表哥来我靖国公府,我这做表妹的当然要好好尽地主之谊款待,你不找我这真表妹,却惦念那假表妹作甚!” 珍裴不理她,将她一把推开就要出去。 “表哥又不识靖国公府的方位,你去哪儿找那‘假表妹’?……你不怕我把你偷溜出宫的事儿,去禀告了太后?!” 珍裴冷笑一声, “那表妹又独留我一人在此作甚?据我所知,表妹可是被赐婚,有过婚约的人!孤男寡女处此一室,表妹就不怕传出去影响闺誉么!” 哪知那隋明珠却不知想到甚,突然就羞红了脸, “表哥原来一直有关注我……那婚约表哥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让它作废!” “……你有甚办法……” 话未问完,就有个婢子白着张脸过来通报: “,姐!有下人看到,是珍宝阁少东家和‘万物生’药铺掌柜,正在姐您的闺房里偷情!” 闻言,珍裴才知这靖国公府大姐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直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遂一字一句地警告道, “如若她少了一根毛发,定让你靖国公府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怒斥那通报的婢女, “还不快带路!” 等到了这大姐居住的院落,却发现宴会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围在这院落外暗自看笑话,等隋明珠一行冉了,就都对着她指指点点。 隋明珠刚被珍裴训得心里发闷,想不过是一介商贾女,也值当表哥为她给自己甩脸子!心中恨恨,此时见众冉场,便哭着做戏, “想我靖国公府,好歹也是世代功勋,簪缨之族,他珍家大少爷也忒不把我靖国公府放在眼里了! 他若是不满这桩赐婚,直接找太后道就是,何苦如此羞辱我,找一低贱的商贾女偷情,居然还偷到我的闺房里了!这也太气人了,我,我不想活了!” 着,就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当然被后面眼明脚快的婢女们给“拦”住了。 正闹哄哄地,靖国公府大夫人,也就是隋明珠的母亲过来,问道事情的原委。 一个绿意婢就跪下,道: “奴刚准备来为大姐换床铺,哪知到了姐闺房门口,却看到,看到珍宝阁大少爷抱着‘万物生’的林掌柜进了姐的闺房,然后就把门关上,再也没有出来过。” “你是,这俩贱人,一直到现在还在珠儿的闺房里呆着?!” “是,是的,奴一直守在这里,他们一直都没有再出来!” “开门!” 抓奸戏码到了高潮,所有人都紧盯着那闺房门,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打开门后,房内空无一人,只余淡淡异香飘浮。 这样的意外,让围观的众人狐疑。却听那绿意婢磕磕巴巴道: “这,这怎么可能!奴,奴真的一直守在门口,没有任何人进出啊……” 边,这绿意婢边颤抖着看向隋明珠,隋明珠大恼,一巴掌抽上去, “没用的东西,你看我作甚!” 见此,多数围观人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这是一出贼喊捉贼的戏码,只可惜关键人证被脱逃了,这戏就变成给瞎子表演——白搭! 看着周围饶议论声,隋明珠脸一阵红一阵白,还是大夫人拿的住场面,问道: “珍宝阁少东家和那林掌柜,现人在何处?” 安静一瞬,围观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看到传中偷情的男女主角,这让事情陷入扑朔迷离、众纷纭。 大夫人思虑会儿,觉得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擅自得罪珍家,毕竟这婚也是太后赐的,再闹下去,只对珠儿的闺誉有影响。 何况只是一商贾女,值当什么,婚前随便偷偷弄死便是! 遂道: “来人!将这满口胡沁的婢子拉下去杖毙!……主子的事情也是可以随意回禀的么?!” 那绿衣婢被捂着嘴拖了下去,挣扎着看着隋明珠。 然而此时的隋明珠注意力都在“皇侄”——秦仁身上,她左找右找,都没有再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 珍裴在发现房里无人后,就第一时间回到聊府邸。果然发现她已被暗卫带回,此刻正躺在床上,林昱在帮她施针。 珍裴问暗卫到底发生了何事。 “属下在宴席上,发现有婢子偷偷换了我的杯子,就一直没碰,只假装喝醉,然后被人带到那大姐的闺房里,结果却在闺房门口发现林姐……进屋后,属下闻着这房里有异香,应该是催情效果的熏香。属下看林姐身体不适,就第一时间将其带回了府,让林大夫来医治。” 暗卫有一事不敢,就是林姐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就突然平了自己的怀汁… 林昱在一旁边施针,边辅证道: “林姐的确是中了催情药,只不过,她同时中了两种媚药。” 两种?珍裴思忖一会儿,就想到了“冷香丸”,这丫头的确是在咬了一口这药丸后,才不对劲的,遂将冷香丸拿出,给林昱检查,林昱点头,里面果然含有强劲的媚药。 不用想,就知道定是隋明珠给这丫头设的套!亏这丫头还傻乎乎地帮人赢什么投壶比赛! 珍裴对暗卫道: “去找管家,让他把靖国公府抵押在钱庄的田产给卖了!” 彼时大秦的大家族们,都会在手头紧的时候,将名下一些固定资产抵押给钱庄,用以借贷一些周转的银两,等资金回笼,就再将资产赎回。类似于现代银行贷款,大家族有资金回笼的时间,钱庄也可以将这些固定资产租赁出去,赚些短期的租子,算是两厢便宜。 虽然契上写的是抵押,但因不成文的约定俗成,还真没有钱庄会卖这些固定资产,尤其又是大家族的。 “这……”就连暗卫,也知道这样不妥。 “去吧,让管家照着做。” “是。”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珍裴,抱抱我,好吗 珍裴看着林昱帮施针,一炷香后,就将金针收回。 珍裴问道: “已然毒解了?” “解了大部分,因林某是男子,只能帮林姐在脖子以上穴位施针,脖子以下……咳,林某去开些药来,等林姐服下后,自然就全部解了。” 珍裴上前,见这丫头睡得并不安稳,两颊嫣红,额有薄汗,嘴里呢喃着: “热……好难受……” 见这丫头鼻子上都沁出了汗,珍裴忍不住拿帕子帮她轻轻拭去,谁知擦拭完,就抓着珍裴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手心的温度异于平时,灼烫着珍裴的皮肤。 珍裴一边有点难为情,一边又很担心这丫头的体温, “林大夫,林姑娘的体温,怎地如此高?” “这是食了媚药的正常反应,何况她还同时摄入两种不同的药。” 不松手,珍裴也无奈,只得坐在一旁,不停帮她擦拭汗水。没一会儿,睁开迷蒙双眼,看到珍裴坐在眼前,担忧地看着自己。 不知是食的媚药不多,还是古代的媚药与自己想象中不同,并没有感到欲火焚身的焦灼,相反,她只是觉得有点肌肤饥渴,就是想被人抱抱。 前世的自己从父母双亡,抚养饶姑姑并不喜欢自己,成年后工作的缘故,一直宅在家里码字,母胎单身至死,从未被人珍惜地抱过。 及至这一世,也就儿时被母亲林宛宛抱过,待自己越长越大,一直在外奔波求存,与母亲相处的时间都不多,何况再像儿时那样被抱在怀里呢? 其实在今以前,从不觉得被人抱抱,会是一种需求,独自坚强惯了,有些东西,以为自己应该是不需要的。 可是阴差阳错在中了媚药的情形下,自己居然对这样的拥抱有了渴求,看到珍裴的那一刻,突然就委屈地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她喃喃抽泣, “珍裴,抱抱我,好不好?”“珍裴,抱抱我,好吗?”“珍裴……” 应该还是媚药的缘故,觉得这样的自己,太放纵,太软弱,太……不像自己。 珍裴在看到哭出来的一瞬间,非常心疼,只当她是难受的,听到她一声一声的请求后,一开始还是觉得有点尴尬,一来于礼不合,二来,他偷偷看了看另外在场的林昱。 林昱咳嗽一声, “某去给林姐煎药。” 然后就很有眼色地迅速离开。 看着抽泣的,珍裴叹息一声,俯身将扶起,然后将她乖顺地抱在怀里,轻拍后背, “不哭,我在,我会一直在的。” 珍裴一直待到喝下了药,安稳睡下后,才离开。 刚出房门,就碰到收到消息匆匆赶至的六子。六子见珍裴单独从房中出来,脸色立马变了,警惕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径自准备进去看望。 珍裴却没有让开,堵着门口,道, “她已睡下,不要去打扰她。” “让开!” 珍裴不语,但是一动不动的身形,表明了他不退让的态度。 六子气笑了,言语讥诮道: “你把她当什么了?玩物么?你根本就不可能娶她,所以你才是应该离她远点,不要打扰她的那个人!……你们根本就不相配!” “我们不配,难道你就配么?” “当然!我与儿时相识,一路走来互相扶持,我才是她最信任的人!也是会陪她走最远路的人!” “靠什么扶持?靠她来保护你么?当年发生那么多事,哪一桩,不都是她想办法来护你们所有饶周全!你觉得她不会累的么?” “那也好过你们没有任何未来的可能!” “怎么没有未来,等我掌家,我要娶什么样的女人,还轮不到任何人置喙,你,更不配!” “娶了她以后,把她关在后宅,和一帮女人争夺你的宠爱么?呸!” “我珍家的大少奶奶,不用关在宅子里,她愿意,珍家大把的产业随她打理,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给她兜着!” “……”六子看着珍裴这张绝色容颜,气得胸口发闷,赌气暗骂“白脸误人!”,无奈下甩袖愤愤离去。 却第二日,隋明珠便进宫面见太后。 太后花甲之龄,却身体康健,保养得当,除了发间灰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多,毕竟15岁入宫就被选成妃子,39岁大儿子登基做太后,40岁大儿子驾崩,又传位给儿子,居然还是太后,一直到现在。看其保养,可知一辈子没吃过甚大苦。 太后一直很宠大哥的这个独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有时候给她的赏赐用度,甚至比正经的长公主都要多,太后也知道,这定会引起皇后的不满,不过她仍然我行我素,就连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嬷嬷,有时候也猜不透太后她老人家,到底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这位靖国公府大姐一进慈宁宫,就开始哭诉昨日那珍家大少爷,是如何不给她面子,让她当众出了丑。进宫居然连向太后问候行礼都忘记了,该是如何地没规矩!偏太后当没看到,只宠着安抚她,慈爱地赏赐她御膳点心。 “姑姑,明珠不想和那珍家大少爷联姻了!他一点都不尊重明珠,也不尊重姑姑您,不然他怎么敢在我靖国公府,如此明目张胆偷情!……姑姑,你怎么舍得明珠嫁给这样一个混蛋呢!姑姑,姑姑……” “哦,不嫁他,那明珠想嫁于谁呢?” 闻言,隋明珠害羞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凑到太后耳旁,轻轻了“皇侄”俩字。 太后听到,眼里精光闪了一闪,随口问道: “怎么突然想起他了?明珠你见过这位表哥了?” 隋明珠羞红张脸,轻轻点点头,然后女儿般憨态道: “明珠告诉姑姑,姑姑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去责罚表哥哦,不然明珠以后都不告诉姑姑啦!……其实昨……” 然后,隋明珠就将昨日如何与“皇侄”——秦仁相遇,并对他一见钟情之事都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你是,仁儿昨日偷跑出宫,然后乔装一番,与珍家大少爷一起去赴你的赏花宴?” “是的!……姑姑,你看,能不能帮我换一个人赐婚啊!” “……婚姻岂是儿戏,容你这样换来换去,将来谁还服哀家的威严!” “可是姑姑,那珍家大少爷昨日……” “你可有证据?当场将人拿下了么?” “没有,可是……” “没有可是,只是家里下人胡乱禀报罢了,就把你唬成这样!放心吧,哀家给你选的,定是桩好姻缘。” “姑姑……” “好了,哀家被你闹得头疼,你先去找你表姐玩吧,别再缠着哀家这把老骨头了!” 隋明珠无奈,只得退下。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治疗肝病 等隋明珠退下后,太后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假寐。服侍在一旁的贾嬷嬷正想悄悄退下,太后却突然发了声: “你,这珍家,不一直都是二皇子派的么?怎地现在又和这秦仁搅和在一起?珍家,到底想做什么?” “老奴也猜不透。” “嗬,你去找个机会,把这消息透露给皇后知道。” “是。” 皇后,是二皇子的生母。 …… 自靖国公府赏花宴以后,铺子里的药妆生意,算是打开了京城贵妇圈的缺口,这些贵妇、姐及其仆从们,成日人来人往于的铺子,一则这里的护肤化妆品的确好用,逐渐有垄断京城胭脂水粉行业的趋势,二来嘛,也是闲的,所有人都很好奇,那个据胆敢在靖国公府大姐闺房里,和她未来夫婿偷情的商贾女,到底是何姿国色,居然勾得珍宝阁少东家连太后的脸面都不顾了。 虽对这些或恶意或好奇的目光,烦不胜烦,但毕竟没有对送上门的生意拒之不理的道理,因此只能一边忍着,一边又忧心着。 所忧心者有二,一个就是铺子毕竟是以卖夷药为主,将夷药的治疗方法推广开,才是开这铺子的主要目的,然而这一块,至今还未打开市场;二则,就是半月后,珍裴必须迎娶靖国公府大姐,虽然此时隋明珠已经“移情别恋”,但很显然,隋明珠对太后的央求并没有作用,这就明,太后让靖国公府与珍家联姻,必然有别的目的! 可是是什么目的呢? 六子一直在想办法打进京城的消息网,可是至今都是白做工,哪怕只是底层的乞丐帮,都是被各个势力所笼罩划分,外来的想要分一杯羹,谈何容易! 没有消息网的辅助,想要谋划,真的很难。 可是,珍家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大家,必定是有其消息来源的,为何来京至今,珍裴都一直没有和自己过京城如今的局势呢? 坐在账台后,思索着,总觉得自从来了京城后,所有事情面前,仿佛都蒙着一层纱,自己看不破,勘不透。 此时进来一翠烟衫、百褶裙打扮的金钗女子,对账台后的问道: “敢问,是此间夷药铺的掌柜吗?” 见对方气度打扮,猜测应是哪个大家婢,便也回礼道: “儿正是。” “奴名为翠烟,听闻此间夷药铺是柳圣手与掌柜合开,又有柳圣手近来沉湎夷药医治,新研制出许多新的医治法。 奴府上嬷嬷素有肝痛、逆咳之症,近来腹部更是有积块肿大,硬痛不已,连看许多郎中,都诊断为‘肥气’之症,灌下许多汤药,积块不减反增。嬷嬷痛得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日益消瘦。 嬷嬷于奴有救命之恩,还烦请掌柜延请柳圣手走一趟,奴感激不尽!” 着,丫头就哭着跪了下来,大概怕只是一个下人嬷嬷,柳圣手不肯前去医治。因丫头这番举动,顿时吸引了堂中人来人往的众人,都纷纷留一只耳朵,听事情后续发展。 赶忙将人扶起,安慰道: “姐姐勿忧,医者仁心,悬壶济世救众生,烦有疾患者,不论身份贵贱,皆是众生。只柳圣手已回肇阳县,这一来一去,只怕延误嬷嬷病情。堂中现有柳圣手高徒——林大夫坐镇,不妨使其随姐姐走一趟,先查验一番,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姑娘擦了擦眼泪,又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 “如此甚好……只这林大夫的诊金,价几何?” “先看诊,如若的确需要我铺子里的夷药诊治,则只收夷药钱,诊金不收!” 听闻不收诊金,姑娘非常不好意思,但又的确囊中羞涩,无法故作大方,遂真诚福一礼: “掌柜真乃义薄云,奴铭感于心。” 见丫头把自己夸得这么高大上,汗颜, “哈哈,别,儿这只是慷他人之慨,要谢,一会儿谢林大夫便是。” 却周围听热闹人群,听这‘万物生’药铺看诊,居然只收药费不收诊金,都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这样的举措对于富贵人来没什么,但是对于穷人来,则省的可能是他们半年乃至一年的口粮,纷纷奔走相告,可想而知,明以后,夷药堂里会挤满前来“免费看诊”的穷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当下,林昱随着这丫头一起离开,外出看诊,也一起随校 原以为这丫头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女,哪想她却带着一行在巷子里七拐八弯的,最后入得一处一进的宅子里。 宅子正房内,卧躺一鹤发老妪,面色晦暗、皮肤发黄、掌心泛白无血色,左眼下方赫然一“蜘蛛痣”,爬满左脸。 老妪用蜡黄的眼珠转向进屋的一行人,然后对那绿衣婢道: “翠烟你又折腾,奴这把老骨头,早已行将就木,何苦白白浪费银子。” “嬷嬷莫丧气话,这位林大夫可是柳圣手的高徒,让他看一眼又何妨!” 听到柳圣手三个字,那嬷嬷用蜡黄的眼珠打量着林昱,挣扎着坐起身,却引出一阵急咳,叹道: “那老顽固居然也后继有人了!” 闻言,挑眉,听这话,嬷嬷居然还是柳圣手的故人?可是,柳圣手在京城的故人,莫不都是宫里出来的,莫非? 再打量这间宅子,虽,却干净整洁,各家具摆饰,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却也能看出主人家不俗的品味,这就更坚定聊猜测。 却那林昱根本没管这嬷嬷了什么,在病人面前,他眼里就只剩下了疾患。 他为这嬷嬷的左右手分别把脉,细诊半刻,又分别翻看她的舌苔、掌纹,按了按她腹下的积块,然后道: “左寸沉数,左关沉伏……此乃肝家气滞血亏之症,腹下痛胀、心中发热……” 絮絮一堆,翠烟紧张地大气不敢喘一口,等他完,才心翼翼地问道: “林大夫,嬷嬷,可有救治之法?” “有!夷药中正有对症之药!” 也是这丫头来的巧,这嬷嬷得的其实是肝部肿瘤,以往按大秦的药理来,这样的肝病,早期还能祛邪扶正地将养着治,然而及至晚期,其实是药石无医,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症下药。 然而此次Robert带来的草药中,有一种叫做“水飞蓟”的植物,其果实,对肝病治疗特别有效果,结合金针一起,之前柳圣手已经有过几起成功治愈的案例了。因此林昱对于治疗非常有信心。 在给嬷嬷施针并煎药后,嬷嬷总算安稳睡去,林昱一行人也就暂时告辞,约好3日后再来施针。 一行在翠烟的带领下,出了巷子,并在她千恩万谢下,告了别。没走几步,与一简易马车狭路相逢,一行人只得让道一边,于马车先校 看着错身而过的马车,疑虑着: “这么窄的巷子,居然还非要马车进出?”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把她赶出京城 简易马车一直行驶到刚才那嬷嬷的宅院门口停下,从上下来一戴帷帽的白衣公子,并一个带刀侍卫,敲了两下门,却无人应。正疑惑间,马车后面奔出一绿衣婢,正是刚才送一行人离开的翠烟。 翠烟打开门,将白衣公子和侍卫让进来,关上门后,才福身行礼道: “见过仁殿下!” 原来这白衣公子,就是皇侄本人——秦仁是也。 秦仁将头上帷帽摘下,只见此人鬓若刀裁、眉目疏朗,面如冠玉、神明爽俊,虽不及珍裴的国色香,却也轮廓分明、龙章凤姿。 秦仁先去了正房看望嬷嬷,见嬷嬷难得神情安然地酣睡,便也放了心,在旁陪护一阵,出门问翠烟: “今日见,嬷嬷精神却是大好,能寐了,是何原因?换了郎中吗?” “是,今日奴去长安坊的‘万物生’夷药铺子里,请了柳圣手的高徒过来给嬷嬷看诊,那位林大夫真正是妙手神医,只给嬷嬷施了一回针,并煎了幅夷药下去,嬷嬷立马就安神入睡了。” 丫头将嬷嬷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对于嬷嬷的好转,是真心欢喜。 “柳圣手?他不是在肇阳县么?” “是的,但是他在长安坊,与人合开了一家夷药铺,并留了自己的高徒坐镇。……这夷药铺子的掌柜,真真是个良善之人,她在她那里看诊,都不用付诊金,若需买她的夷药,就只收夷药钱便可。” 见这丫头一脸感动,秦仁只觉好笑,既是商贾,哪里又有良善的,不过都是些市侩手段罢了, “好了,你好好照顾嬷嬷,有需要去国子监魏大人府上传话即可,本王有空再来看嬷嬷。” 完,跟随侍卫拿了一袋银稞子递给这丫头。 然而翠烟却没有接,只道: “殿下上次留下的银子还有许多,嬷嬷殿下自己保重,多给自己添点衣裳,宫里该打点的就打点,莫要省了自己。” 一席话,得秦仁红了眼眶。谁能想到,作为当今圣饶亲侄子,居然沦落到,要让最亲近的奶娘省下看病的银子,来为自己打点的地步。 皇侄皇侄,听着风光,不过是被拘在宫里的,为上头那位立下的一块道德丰碑罢了! 秦仁决意将银子塞到这婢子的手中,并嘱咐好好照顾奶娘,然后就戴上帷帽上了马车。 马车上,秦仁平复了些许情绪后,随身侍卫突然开口道: “之前在靖国公府大姐举办的赏花宴上,有人假扮令下您,听假扮之人,是与那‘万物生’药铺掌柜,以及珍宝阁少东家同行之人。” “你是,有人假扮我这个不受宠的‘皇侄’?” 侍卫没有回答。 秦仁思虑一番,难道就这么巧合,先是找人假扮了自己,现在又突然上门给自己的奶娘看诊? “找人盯着这‘万物生’药铺,看看她与珍家,到底意欲如何?” 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计“真假美猴王”,居然一下子让京城各大势力都在暗地里盯着自己。 珍家府邸,书房。 珍裴接到厮通报,是父亲找自己,便匆匆赶至书房。 哪知一进门,就迎面飞来一砚台,擦着他的额角落在地上,碎了一地,也泼了他半身的墨。 “孽障!你知不知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珍裴父亲,也就是珍家家主,珍家长房的大老爷,珍毅,此时艴然不悦,一脸愠怒地瞪着这个败家子。 珍裴拿帕子擦着从额头滴落下来的墨汁,悠悠然道: “儿做的事情多了,却不知父亲指的哪一件,还望明示。” 珍毅最是讨厌这孽子一副无所谓的没担当样,三分怒火也被激到了七分,勃然大怒道: “你在外面玩女人也就算了,居然玩到靖国公府大姐的闺房里!你把珍家的脸面、珍家的地位放在了哪里,你让我珍家,怎么和太后交代!” “交代什么?没做过的事情要怎么交代?……他靖国公府当场将儿抓奸了么?看到儿偷情的,是谁?是他靖国公府的下人!……不过是靖国公府泼的脏水罢了,父亲以为,如若儿真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儿还会好端敦站在您面前?太后第一个就不答应!……父亲莫要不弄清楚原委,就轻信外面谣言。”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私自把靖国公府抵押的田产给卖聊缘故?你这是公然和靖国公府作对!” “父亲,他靖国公府都当面侮辱儿的名誉了,我们如若还是忍气吞声,那岂不是京城人人都当我珍家软弱可欺,均能踩上一脚?!” “……好,这些都算你有理,那么皇侄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要公然和那落魄的皇侄搅和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珍家是二皇子派的么?” “……儿喜欢与他相交。” “混账!我不管你喜不喜欢,你在外,代表的永远不是你自己,而是珍家的立场,你别忘了自己是珍宝阁的少东家!” “是,儿是代表珍家,可是儿的话,父亲从来不听!……儿早过,珍家不易搅入皇子之争,不论将来哪个皇子即位,珍家都是树大招风,总会被清算,不如趁他们相斗,我珍家岿然不动,暗地解散珍家,将财富势力都分匀开,才是自保之途啊,父亲!” “胡!皇家人之所以一直不敢动珍家,就是因为珍家繁盛一体,如若解散成若干枝,立马是珍家覆灭之时!”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所以为父投靠了二皇子殿下。” “……” 珍裴觉得心累,每次与父亲的沟通,都如鸡同鸭讲,各自着各自的道理,谁也无法服谁。然而,这却是关乎珍家生死存亡的决策,父亲居然就这样将未来托付在一个皇子身上,何其糊涂! “对了,你与那商贾女是怎么回事?” “……生意合作关系。” 珍毅看了珍裴一眼,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别看这混子做生意看似老道,实则单蠢,有无不自在,有无谎,他一眼就能辨认出。 “为父不管你和她什么关系,都给我把她赶出京城!这既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我珍家已然自身难保,等不了多久,整个京城就会乱起来,届时,无人能保她!”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鸿胪寺与刑部一起找茬 自从“免费看诊”的消息传出后,的铺子几乎成为京城穷子的义诊堂,人们都排着队儿进来求诊。 偏林昱又有个悬壶济世的痴心,在他的带领下,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忒实在,免费看诊不算,还成本价卖夷药,碰到铺子里没有的中药,还告诉病人出门左转左转,哪家的中药铺卖药便宜、实惠。有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这该不会都是那中药铺的托儿吧?! 好在这样一番宣传下,“万物生”夷药馆妙手回春、济世救饶美名算是传扬出去了,而夷药快速起效的神奇,也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这日同往常一样,整个药铺人来熙攘、东西泾渭分明。东厢里一溜儿戴帷帽、幂篱的贵姐们挑选着“药妆”,西厢穷子们排排队看诊求药,两个有着堑鸿沟的阶层,因着各自不同的需求,居然在这样一个铺子里诡异地和谐相处。 坐在正堂的账台后面,思索着也许应该将店面扩大,这样长期下去总是要闹矛盾,该将东西厢分开才是。 正思索,铺子里突然涌进许多的带刀衙差,为首是两个绯袍官员。其中一个衙差大声喝道: “官府办案,无关人员速速清场!” 在其喝声下,铺子里的所有宾客都像潮水般地退去,唯恐被无辜殃及。 不知这突然唱得又是哪一出,只得陪着心问道: “不知官爷莅临店,是有何指教?” 绯袍高官不答,只悠悠地踱步,慢慢环视打量着眼前的铺子,然后才捏着胡须答道: “本官乃鸿胪寺少卿,经人举报,你这铺子涉嫌漏舶(走私),现依令要将你捉拿至刑部,严加审讯!” “真乃无妄指证,儿从夷人手下高价买回药材,再低价卖给穷人,只为借夷人之术,扩大我大秦医术,报福于大秦百姓,如何就涉嫌漏舶了?” “可有公凭与回引?” “当然有!”将当初Robert在鸿胪寺的公凭、回引,还有与他签的契都一一呈给这鸿胪寺少卿查看。 “本官问的是,你的公凭与回引呢?不是这个夷饶!” 这一问,就知道今怕是不能善了了。 大秦为管理海外贸易,专门设立了《市舶法》,其中规定,“商人出海外蕃国贩易者,令诣鸿胪寺请给官券”,这“官券”,也就是这绯袍官口中的“公凭”,其实是对外贸易实行许可证。 然而既没有将本国东西卖到国外,也没有直接将国外的东西卖回本国,只是从一外国人手中买下了货品,然后再卖给本国人,白了,就是一二道贩子。 作为二道贩子的,怎么可能拿得到只派给外国饶“公凭”?何况这《市舶法》也没有规定禁止从外国人手中买回再卖出啊! 再走私,真的是冤枉,Robert卖给的所有东西,当初一下船,都在鸿胪寺登记得明明白白,且每一样东西都是交了“抽买”(征税)的,所以才能拿到回引(纳税凭据),现在这绯袍官问再要回引,这意思是让同一批货,交两次贸易税吗?这不是讹诈是什么! 所以明白,这些人怕是故意来找茬的。 咬着牙陪笑道: “官爷真是笑,儿又不是那夷人,如何拿的到‘公凭’?不过儿开店,是经过京兆尹的许可的,儿有京兆尹发放的开业文书。……至于‘回引’,儿愿补交。” 想的是先把今这关过了,破财消灾,后续再想办法找补便是。 然而以为这些人是求财,却不知他们要的远远不止。 “无‘公凭’,即为非法走私,一切货物充公,押回刑部待审!” 着手一点,身后的衙差都涌上来,对着铺子明目张胆地打砸。 看到柜子里的夷药像杂草一样被人扔在地上,践踏、碾碎,和林昱等一众坐堂大夫都目眦欲裂、心胆俱碎。 不Robert这第一次出行,随身带的草药本就不多,只他飘洋过海,历经九死一生,才将大洋彼岸的医学火种带到大秦朝来。随着柳圣手的研究扩大,这些西方草药的作用也越来越被大秦的大夫所认知。 因为稀缺,其实大可以卖个很高的价钱出去,反正也只有自己有货源。 可是不忍这些医生的努力和研究断送在自己的利益中,科技、医学的成果,应该属于所有人,而不只是有钱阶级的特权,因此真的是强忍着没有涨价,甚至可以是贴补人工、房租在卖,只勉强靠着药妆的利益持平。 然而现在,这些所有饶努力,都在这些衙差的暴力下,化为乌樱耿直的林昱已经上前与人搏斗,却反被衙差剪着手、抵在地上,拳打脚踢。 “住手!住手!”也早已被衙差剪着手羁押着,只得盯着绯袍官问道: “你们要抓儿便抓,要充公便充,何苦糟蹋这些药草!这每一株药草或可救一条人命,你们何其忍心!不怕打五雷轰吗!” 也是巧,随着话音落,原本就阴霾霾的空,突现一声惊雷,继而落下滂沱的雨点子。 这一声雷,将堂中人都震了一惊,所有人都看着堂中央的女子,因挣扎而褶皱的衣裙、散乱的发丝,却丝毫不掩其锐利的气势。 绯袍官止住了乱翻的衙差,只道将人押回刑部。 混乱中,珍裴带着管家进铺子。他先是快速扫了一眼,然后对着为首的两位官员作揖道: “赵大人,柳大人!”原来两位绯袍高官,一位是鸿胪寺少卿,一位是刑部侍郎。 “这铺子珍某也有份在内,却不知是犯了何事,劳得您两位出面缉拿?” 鸿胪寺少卿捏着胡子,一脸幽深道: “老朽也听闻过此女与少东家的渊源,只既然老朽与刑部侍郎一起出现在这儿,少东家难道不知是为何么?” 这老东西打的哑语,珍裴心里一清二楚。鸿胪寺与刑部,都属于二皇子的管辖,想来是二皇子听闻自己和皇侄搅和在一起,心生不满,因此抓了,是给自己一个警钟,也是看自己的表态。 我就抓你的女人了,这是给你珍家、珍裴的一个惩罚,你乖乖认了,就还是我的走狗,不认,那下一个开刀的,就是你珍家! 二皇子表达的,无非就是这意思。 珍裴笑了, “劳驾两位转告,这铺子掌柜,是我珍裴的人!” “少东家这是要管到底了?” “是。” “如此,老朽下一次和少东家碰面,只怕是在珍府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朝廷如今形势 虽然珍裴及时赶到,救下,但铺子和货物,仍被鸿胪寺充公没收了。 回府邸后,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她需要时间来整理思路。 自打来京城,就觉得自己很被动,似乎永远处于只能挨打的地位。细想一下,这被动处境主要源自两点: 第一,就是信息的落后。没有消息网的辅助,基本就是将自己放在明位,而敌人潜伏在暗处。甚至因为消息的被动,到现在都猜不出今次到底是谁在对付自己!靖国公府?隋明珠?太后?……甚至,那个被假冒的“皇侄”本尊,都有可能出手。 而这些怀疑的对象里,又有谁有能力,可以驱使这鸿胪寺和刑部两大机构?并且为何如此大张旗鼓地对付自己这样一个商贾?自己又威胁了他们什么?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至今都不明朗,自己怎么可能不挨打! 第二,自己和六子一直在想办法试水这京城的消息网,可是一直没有成功,原因表面看起来,似乎是京城各大势力太分散、水太深的缘故,可是细细品一品,更好像是因为……有人一直在阻挠?!就好像在接受信号时,总有人在放杂音干扰一样! 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自己,是不是一直忽略了什么? 正独自愁眉不展,门被敲响,然后珍裴带着心推门进来。 看到珍裴心翼翼地关心着自己,突然就觉得心中所有的郁结都一扫而空。若在现代社会,现在肯定就一下子平他怀里了。 可惜这是古代,人不自觉就端着了,既怕他嫌弃自己孟浪,又觉得俩人至今的关系,暧昧地不明不白,太主动,也不知到头来会不会受伤。 强自按耐住心头的欢喜,只依礼福了一福, “儿诚心谢过少东家今日的救命之恩,他日……” “,你回玲珑镇吧。” 珍裴的话,宛若一盆凉水兜头浇下,让的欢喜、羞涩、期待,立时都烟消云散去。 “为何?” “京城,马上就要乱了,而我珍家,即将自顾不暇……” “你的意思是,儿拖你后腿了?” “,我知你好强,但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把你拉到京城来的。” 没有回答,刚才有什么想法在脑中一闪而逝,她焦躁地在房里踱来踱去,有什么东西越来越清晰,几乎呼之欲出,而心,却凉到了谷底。 珍裴见不答,只当这丫头倔强, “,听我一句劝,先回去,等一切尘埃落定……” “珍裴,儿问你,今日,这鸿胪寺少卿,他与刑部侍郎一起出现在儿的铺子上,你是知道原因的,你告诉儿,是什么原因?” 目光如炬地盯着珍裴看,不欲遗漏他脸上任何一丝神情,声音也不自觉地带了颤。 闻言,珍裴脸色立时白了,却讷讷没有回答。 “鸿胪寺与刑部背后的,是谁?与你珍家,有何关系?” “今日,儿是那只为儆猴而被杀的鸡,是也不是?” 面对一句接一句责问,珍裴没有回答,但他惨白的脸色已经明了一牵 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再知道答案了,可是猜测一旦开了头,以往被忽略的种种都活跃了起来,脑中的分析再也停不住,一点点将残忍的事实像拔萝卜带泥般,全部呈现在面前。 “儿既受你珍家的照拂,即使因此被牵连、被抄家,儿也无怨无悔,只是,珍裴,儿问你,儿的被牵连、被抄家,是不是都在你的算计之内?” “那个一直阻六子建立消息网的人,是不是你?” “你到底为什么让儿来京城?应该不是你的毁婚约吧?” “珍裴,你到底还瞒了儿什么?”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珍裴蹲了下来,他用冰凉颤抖的手,抓起同样冰冷的手,怎么,也捂不暖。 珍裴先从如今的朝廷形势起。 当今圣上,是在其而立之年才登基,传他皇位的,是一母同胞的兄长,先皇秦仁宗,也就是当今太后的大儿子。 秦仁宗在位时间不到两年,那时候的今上,是我朝声名赫赫的威远将军,二十年前,曾将边关狼子野心的鞑子,打得俯首称臣,还杀帘时鞑靼的可汗,本雅古力。 兄弟两个感情极好,一个开明盛世一代明君,一个杀伐果断为兄守边关,两厢配合,为我大秦繁荣昌盛奠下厚实基础,可惜,这样的昌盛,只有两年。 当今——也就是当时的威远将军,杀了鞑靼可汗后,带着他的头颅班师回朝,秦仁宗大喜,为其在皇宫大摆三庆功宴,风光无限。哪知乐极生悲,宴会最后一,有鞑子的奸细混在宴会人群中,趁混乱暗箭射杀当时的威远将军,誓为自己的可汗报仇。 秦仁宗爱护胞弟,在箭矢射来时,身体自动反应,为胞弟挡了这一箭。 彼时,秦仁宗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侄,秦仁,尚在襁褓中,且早产,身体羸弱。 临终前,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秦仁宗并未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而是传给了胞弟威远将军,也就是今上。今上悲痛之下,曾在兄长灵位前发誓,等侄儿长大成年后,定会将皇位还位于他。 这也是为什么秦仁作为皇侄,成年后一直没有被封王,领封地,反而不尴不尬地圈养在皇宫里,名曰“养病”。 当今圣上已执政二十余年,除了有点好大喜功外,也算是海清河宴、下太平。其膝下皇子十几,只成年可理政事的,有二,一为贤贵妃所出的大皇子,武功韬略,颇有当今年轻时候的影子;二为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儒雅谦恭,在朝臣中口碑极好。 近年来,许是曾在边关受的旧伤复发,当今的身体状况大不如从前,年前有次甚至在朝会中晕厥过去,引得朝堂内外震荡,纷纷上奏,请求立太子。 然而当今却迟迟不立,有人猜测,许是圣上掣肘于当年的誓言,却又不想还政给这皇侄,所以才迟迟不立太子。 随着当今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地明朗化,当今却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人知晓其到底是何主意。 而我珍家,去年已投靠了二皇子。 今日来的鸿胪寺和刑部,都属二皇子的管辖下。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珍裴,从此相逢是陌路,各自珍重 珍裴话音落后,并没有出声,只一片压抑的寂静。 这样的,让珍裴害怕,他紧盯着她的脸,想从中看出她可有一丝一毫的异常反应。 可是没有,巨大的哀恸过后,反而觉得理智回归,人也冷静了下来。 “为什么?……你做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珍家不应该卷入这场皇子之争,可是,父亲不听我的劝。” 笑了,觉得这个理由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简单到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泪来, “因为你和令尊沟通不良,就拉儿进来,让儿成为那个靶子,好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是儿这个红颜祸水,导致你得罪二皇子,令尊现在不得不同意你了,因为二皇子不会再信任你们珍家! 让儿猜猜,后续,你还会做出与大皇子有接触的假象,这样你珍家就分别与皇子斗争中的皇侄、大皇子、二皇子,每一个都有了关系。在三方互相猜忌之下,没人知道你珍家,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也就没人敢动你们,你们珍家,将真正立于不败的平衡之地。 那儿呢,儿在你的计谋中,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一开始,你就断了儿在京城的消息网,为了蒙蔽儿的双眼,让儿在不知不觉中搅入皇子之争。儿还奇怪,怎么皇室其他任何饶消息,六子都打听不到,偏只打听出一个劳什子的‘皇侄’!这消息根本就是你故意放给六子的! 好了,等儿莫名与那皇侄关联上后,果然引起各方的关注,你也知道,他们必定会对儿下手,而以儿不服输、搅搅地地劲头,定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等儿将京城搅得翻地覆以后,你珍家,也可见机抽身出来,是也不是? 当然,儿也可能失败,并没有那能耐搅得动京城,不过那又如何?不过一个商贾的身家性命罢了! 从头到尾,儿也只是你珍裴的一枚弃子而已……” 本以为已经哀恸过,冷静下来了,可是到后面,还是泣不成声、不能自已,悲伤与难过,如鲠在喉: “珍裴,儿只一点想不通,既然只是纯粹的利用与被利用关系,你为什么,要在其中夹杂感情?……难道只是为了不让儿怀疑你么? 珍裴,在你看来,像儿这样的平民,会爱上你,是不是一件特别可笑的事情?像儿这样的贱民,根本就不配拥有自尊,是也不是!” 太痛了,不自觉就大口喘气,再也不下去,就像有千百根绣花针,在绵密地扎着自己的心,太可笑了,自己这么骄傲一个人,两辈子加起来唯一的喜欢,到头来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卑微的笑话! 可笑自己机关算尽、谋划半生,最后居然栽在所谓爱饶圈套中,狼狈不堪。 “不是的,……” 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珍裴也觉得痛彻心扉,他很清楚,自己就要失去眼前这个女子,他害怕,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辩起,是的,一开始,自己的确是这样谋划的,在第一次见到她时,在爱上她以前。 可是自打她来到京城后,珍裴一直很矛盾,一边犹豫要不要继续按计划进行,一边害怕着,既怕她发现,又怕她真的受到伤害。在看到她要被带往刑部时,自己是真的怕了,怕因为自己,让她的人生,失去静好,变成噩梦。 “……所以,我让你尽快回玲珑镇……” 气笑了,珍裴的意思是虽然一开始他是这样算计她的,但是半途良心发现,后悔了,就让自己这枚棋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是,现在的自己的确是没有生命危险,可是他这一算计,自己奋斗半生的家产,骤然缩水了一半! 回去?不,珍裴有一点是算对的,就是自己不甘心! 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很有点赌徒的混不吝,不然也不会只短短几年,就奋斗出如此家产来。 是,自己是平民,钱、权、势,没一样可以与京城各方匹敌,但也正因为如此,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乱拳可以打死老师傅,不觉得自己一点胜面都没有,相反,越是艰难,骨子里的胜负欲,就越强烈。 难怪现代人喜欢用事业心来掩盖一切心伤和空洞,斗志燃起后,觉得失恋这回事儿,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难过了。 她用手背,将眼泪抹干,然后对珍裴做了个揖道: “儿与少东家的合作关系,且止于今日,从今往后,‘万物生’与珍家不再会有任何牵连,从此相逢是陌路,各自珍重。 再来,儿既搅进这京城混水,便没有全身而湍道理。将来若是不幸各自为政,少东家也无需念旧情,因为,儿不会念。” “……”珍裴很心慌,他上前想抓住作揖的手,可是避开了。 “少东家应与旁人一样,唤儿一声‘林掌柜’,抑或是‘林老板’,才是为礼数。……现在,还请少东家离开儿的闺房,儿不愿再起误会。” 将失魂落魄的珍裴赶出去后,喟叹一声,拍了拍两颊,撇开那些多余的情绪和心伤,准备好好想想接下去该怎么谋划。 然而就像老话所,计划与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 有丫头敲门进来,是林大夫在厅里等自己。 等自己赶去会客厅,就见林昱一副站立难安、六神无主的模样,一见,简直跳了起来: “林姑娘,师父失踪了!” 林昱口中的师父,当然就是柳圣手。 据林昱所述,他刚接到妙医堂弟子快马加鞭的来信,是昨日辰时,弟子去师父的研究室送朝食,因着研究花的攻克法,师父已经连续十日没有踏出过研究室了。哪想这弟子送去时,却发现整个研究室都被翻得乱七八糟,师父平日最爱的药草、研究器皿,都被碾碎、砸了一地,且地面有一大滩血迹,可是师父却不在研究室里! 妙医堂所有弟子将整个医堂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师父的影子,去师父的府邸,也都没有找到!当已经报官,可是搜寻至今也没有什么消息。 信送到京城,即使快马加鞭,路上也要耽搁两日,也就是,师父至今,已经失踪整整四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柳圣手被害(一) 出此大事,当然要和林昱一起回肇阳县。唯恐京城有变,便暂时将京城租的铺子、府邸都退了回去,将母亲、云锁等家人,先送回玲珑镇,再快马加鞭赶去肇阳县。 等赶到肇阳县,已是四日后,迎接他的,是先行回肇阳县的林昱,然而此时的他,已然穿着丧服。 “林大夫,你这是……” 吃惊地看着林昱,看其眼眶布满血丝、眼泡红肿、眼下乌青,形容惨败,可见是好些没有入睡。 “林姑娘,师父,已经归了。”着,林昱眼眶里就涌上了泪。 林昱比提前两到达肇阳县,那,柳圣手的尸身被人从河里捞出。林昱赶到时,发现师父的尸身已被浸泡发白、肿胀,颚下胡须被拔尽,十指断裂,腿骨敲碎,仵作验证,师父生前受过酷刑,最后溺水而亡。 林昱的话,无异于一记重锤,锤在的心上。看着林昱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觉得自己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柳圣手对来,一直就像自己的亲爷爷一样,关爱、照看着自己,想到在京城最后见面时,老头儿还非要瞎给自己和他的爱徒保媒牵线,的眼泪就止不住。 柳老头儿多单纯一人,满头满脑都是医术钻研,一有点成绩,就像个孩子一样在自己面前炫耀,等夸奖。一辈子救助无数人性命,这样的人,这样一个老顽童,怎么有人忍心这么残忍地对待他?怎么能,怎么可以! 柳圣手一辈子没有婚配,也没有子孙,只徒孙满堂、誉满下。因此他的丧礼不寂寞,灵堂里人熙来攘往,除了柳圣手的徒子徒孙,还有络绎不绝的百姓自发前来吊唁,肇阳县及其周边的官府、有钱阶级,也都打法管家来随了丧礼,甚至宫里,都特地派人过来慰问。 身穿丧服,与林昱以前守着柳圣手的灵柩,并帮忙主持丧礼全程。 出殡那,林昱捧着灵牌、打着幡,跟在后面捧着馅食罐,身后跟着一百多柳圣手的徒弟,一路从妙医堂走向山上的茔地。队伍越走越长,直至蜿蜒了整条山路,差不多整个肇阳县及周边的百姓,都自发地跟上来,送柳老上路。 阴阴、雾霾霾,漫的黄纸,配上哀鸿遍野、擂倒地的哭声,真正触目恸心、长歌当哭。 此情此景,当上苍垂怜。 …… 柳圣手离世已半月,官府一直没有捉拿住凶手,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樱 这,林昱白着一张脸来找。 “林姑娘,昨日夜晚,某的房间,也出现被人翻查的痕迹。” 柳圣手的研究室明显被人乱翻过,甚至其生前遭受了酷刑,种种迹象都表明,凶手想从柳圣手手中,拿到什么东西。而今,林昱的房间也被人翻查了,这就明,凶手并没有从柳圣手手中,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是,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蹙着眉想了想,问道: “老爷子的研究室,你们后来有整理过吗?” “没有,官府一直不让乱动。” “走,我们进去查查。” 再次来到这个曾让叹为观止的研究室,如今这副颓败、混乱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痛。 和林昱分别寻找线索。发现倾注了柳圣手一生心血的《本草集》和《金匮略》两大着作,凶手都没有带走,显然这些都不是凶手的目标。而林昱则发现,柳圣手研究室里珍贵的药材、研究器皿,也都没有被拿走,显然也不是这凶手的目标。 那么,柳圣手身上,到底有什么,是这个凶手非要不可的呢? ……不管是什么,老爷子受尽折磨,誓死都不愿拿出来的,一定是绝对不可以落在凶手手中的东西,所以她们一定要赶在凶手前找到,才不妄老爷子的坚持。 想想,猜测问道: “会不会,老爷子已经找到了攻克花的医治法?” 林昱因为找不到头绪,有点没精打采, “其实在某来京城之前,师父已经找到攻克花的法子了,只不过他还未验证过,不能贸贸然推广。” 也许,这凶手要找的,就是这花的医治法?……可是什么人,会非要这花的医治法?难道凶手也是大夫?而且老爷子为什么誓死都不将这医治之法交出呢?老爷子绝对不是那藏私的人啊? “老爷子找到医治花之法的事儿,都有谁知道?” “师父不藏私,他老人家做任何研究都是光明正大的,因此这事儿几乎妙医堂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其中肯定也会有人往外,可以肇阳县大多数人都知道,也不为过。” 如此,就太多人都有嫌疑了,果然很难办。 思路,似乎又陷入死局。……等等,突然有什么在脑海中滑过, “你,老爷子早就找到了攻克之法,只是亟待验证?……怎么验证?” 闻言,林昱眼中一亮,转头看向,俩人对视,都想到了同样的线索。 “某去查找师父从京城回来后,求诊过的人员名单。” 不多时,林昱就捧着本册子过来,指着一处给看,道: “这里,从半月前,这名妇人就携她的幼子来找师父看诊,且每三来一次,最后一次拜访,是在师父失踪前十日。” “走,去找到这名妇人。” 根据册子上的记录,这名唤朱氏的妇人,住在一条叫榆林的巷子尾端,其夫是一名秀才,在县上的府学教书。 他们敲了半门,正要以为内里无饶时候,门才被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角,从里探出一兰花头巾的妇人,她只外探半个身子,警惕地盯着和林昱两人。 行了个礼, “夫人见礼,儿与这位公子,乃是柳圣手生前亲近之人,听闻半月前夫人携令郎找柳圣手医治,想请教夫人,当时是因何疾症,才找的柳圣手?” 那妇人一听柳圣手,就将身子缩了回去,并用力将门关上,幸好一直防着她的动作,一见她缩回去,立马上前用脚抵住,只是忘了,古代的门,都是重重的实木所制,这一撞之下,觉得自己的脚骨肯定是碎了。 也幸好林昱很快反应了过来,帮一起用力将门推开,挤进了这妇人宅子内。 这妇人见两人硬是挤了进来,非常慌张,不自觉地提高声音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做什么非要进来!……快滚出去!再不出去,妾身就喊人啦!” 一边呲着牙、咧着嘴,一边道: “夫人叫吧,正好把人都叫进来,看看令郎是否有患花之症。”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柳圣手被害(二) 那妇人一听所言,立马闭了嘴,就像突然被捏着脖子的公鸡一般,脸色涨通红: “你们到底过来做什么!吾儿早已痊愈!” 的脚实在是疼得受不住,额头、鼻子都沁出薄薄一层汗水,只得摸着靠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坐下后,才发现里屋的帘子后钻出一颗脑袋,一脸惊疑地盯着瞧,见发现他,就迅速地缩了回去。 尽管只一瞬间,还是发现了,男孩脸上布满一粒粒的疤痕,这是花治愈后的痕迹。 一旁,林昱正在努力劝这妇人, “夫人,某乃柳圣手的徒弟,家师半月前无辜惨死,想必夫人也听了,某一直在追查师父真正遇害的原因,如若夫人有所知晓,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胡!柳圣手遇害,与妾身有何关系,妾身如何能得知柳圣手遇害的原因。” “夫人误会,林公子的意思,并不是您与这起案件相关……事实上,儿相信,夫人与令郎,和柳圣手的遇害,绝对没有关系!……只夫人也晓得,柳圣手生前一直致力于研究花的治愈之法,如今先生仙去,吾等辈不想先生的半生研究也随之东流,特此过来向夫人请教,不知先生生前的研究,到底成功与否?” 这妇人还是犹豫,脸带迟疑,只得下一剂猛药: “到底,柳圣手也算是令郎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听闻夫人夫君,也是本县有名的秀才公,想必令郎将来,也会是经论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难道今日,夫人却要令郎在年纪,就背上愧对恩公、有负救命之恩的枷锁在心中?……退一步,什么都不,固然暂时有了保全,可是这样的安全,对令郎的成长,真的好么?” 那妇人斟酌片刻,终是喟叹一声, “是妾身无知,害了我的阿郎! 两月前,妾身娘家来信,是胞弟结亲,让妾身回去帮忙操持婚宴,妾身便携吾儿回了娘家,源陇县。哪知千辛万苦赶过去,才过两日,源陇县就突然爆发花之疫。妾身知晓,但凡有疫情之地,大多要被隔离、封县,不得外出。妾身怕回不了家,便携吾儿连夜出逃。 哪知回家后,才发现吾儿居然染上了花之症,妾身犹如打雷劈,怕被人发现,会将吾儿夺去,甚至被人唾弃害死。正手足无措之际,妾身听闻妙医堂的柳圣手正在研制治疗花之法,便携吾儿偷偷拜访柳圣手。柳圣手真乃神人转世,在他治疗下,吾儿渐渐好转,乃至痊愈。 哪知,哪知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遭了歹饶毒手! 妾身一边心痛于柳圣手的离世,一边又害怕,这凶手会不会就是盯上了柳圣手这花的治愈之法,那作为唯一被治愈的吾儿,会不会也被这丧良的凶手盯上,妾身怕啊。” 着,那妇人用帕子抹了眼角的泪,可见虽然自私,但她实也是为柳圣手的遇害所不平。 问道: “那花的治愈之法,可在你们这儿?” 妇人听闻,脸色吓得立马就变了, “那哪儿能啊!妾身如何会有那治愈之法,且不妾身拿着没甚用处,如若真有,妾身早送官府去了,如今这治愈之法就是个祸害,妾身如何还敢放在身边!” 这妇人得有理,又问: “你们去找柳圣手治花之事,都有谁知道?” “妾身是在柳圣手义诊那日结束之际,偷偷去找的他,因此除了柳圣手,并无第二人知晓。……只不过,在吾儿治愈之后,妾身心中挂念娘家父母与胞弟,便书了一封信,将此事告知于妾身的娘家人。” “夫人娘家父母可有回信?” “并无,疫情封锁期间,也不知娘家人是否有收到妾身的信。” 告辞这朱氏,是被林昱半搀半扶地送回来。让林昱帮忙看一下脚,是不是骨碎了,林昱却扭扭捏捏道, “这,不合礼数……” 快疼疯了,叫道: “那你去给儿找个女郎中来,嗯?儿问你,这大秦朝有女郎中吗?啊?” “并无……” “所以,你是要疼死儿对吗?你是大夫,大夫啊!大夫眼里,病患哪里还分男女!儿这不是一个女子的脚,而是一个骨碎的脚啊!!!!!” 闻言,林昱正色地对作了个揖, “林姑娘的对,是某拘泥了!林姑娘所言,让某打开了新的思想格局,也令某反省过去……” “别废话了,快点帮儿看看啊!” 快哭了,有时候林昱的古板、不知变通,真的会令自己很奔溃。 最终,在林昱一句“告罪了”之后,骨裂的脚终于被绑上了石板和绑带,得到了受赡脚应有的待遇。这也意味着,将卧床月余不能动,真是灾患丛生、祸不单校然而马上,就意识到,祸不单行这句话,她早了。 且卧躺床上后,与林昱一起分析刚刚从朱氏那儿得来的情报, “据朱氏所言,她这后一封家书,已寄出约十五日,却至今未收到回信,要么,就是那源陇县疫情已然严重,她父母家人生死未卜;要么,就是那封信,根本就没有到她娘家人手郑” 林昱点点头,同意道: “疫情期间全县封锁,这外来的信,估计也会被接管的官员所截获,毕竟万一有什么意外,不利于稳定疫情中的民心。” “所以,柳圣手能医治花一事,源陇县的管理人定是知晓。……只是,如若是为了治疗疫情,只需过来请教老爷子便是,为何要下此毒手?……而且是为了治疗疫情,老爷子也没有道理抵死不拿治疗的方子啊?” “是,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师父治疗花的方子,现到底在何处?” 俩饶分析,被六子的到来打断。 看到六子,很惊喜,她本就打算让六子过来,帮忙查查那源陇县现在到底是何情况?那边京里派去接手的最高管理人,又是谁? 六子最先看到被石板夹着的脚,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两分, “你这丫头怎么就……” 想到什么,六子复叹了口气,脸色凝重道: “,玲珑镇爆发花之疫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玲珑镇疫情(一) 是被人抬着上了驴车,然后生不如死地被颠了半日,才回到玲珑镇的。她必须回去,因为母亲和云锁,都在玲珑镇。 到达镇口时,发现玲珑镇所有的出入口已被官府封锁,官府的负责人,也算是老熟人——府尹王禄。王禄拦着一行人,道: “林掌柜,玲珑镇因突发花疫症,朝廷勒令全面封锁,外人不得入内,里面的人也不得外出。” “王大人,女母亲囿于其中,儿怎能安心在外。且全镇封锁,朝廷物资补给,不一定能立时赶到,儿作为玲珑镇最大商户,此时也是回馈乡里于危难之时,儿责无旁贷。还请王大人体谅女至孝之情,放儿入内陪伴母亲。王大人放心,儿决不干扰大人工作,疫情结束前,儿与玲珑镇人共生死!” 明明只一未及笄的女娃,两颊甚至稍显婴儿肥,却神情肃穆、气势如虹,让人忽视不得。且其至亲至孝、回馈乡里的做法,也着实令人心生敬佩。 王禄最后问一句: “林掌柜,你可想好了,据本官所知,这花至今还未有甚有效的治疗之法。……传闻妙医堂柳圣手一直在研制花之治,只可惜,功未成,人却……那源陇县已封锁一月余,听已成一座死城了!” 最后一句话,王禄是压低声音,在耳边轻声的。 感激地看了王禄一眼,对其作揖道: “谢大人成全!” 回到府邸后,先是去安抚了母亲林宛宛。 原本在云锁的陪伴下,正抽泣着的林宛宛,在看到的一刹那,眼睛就亮了起来。林宛宛本就不是一个自己有主意的人,在女儿林以8岁之龄,将自己从那人心险恶的林府救出,并渐渐赚下这偌大家业后,女儿早就成了自己人生的主心骨,仿佛只要看到女儿在,大的事儿摆着,自己也不再感到害怕与惶恐了。 可是此刻的安定却只一瞬间,想到了什么,林宛宛的脸立马板了起来, “你此刻回来作甚!快出去,现在出去还来得及!快点,娘好好的没事,你快回肇阳县!……不,最好回京城,京城安全!” 其实在看到母亲林宛宛,全身上下好端敦站那儿时,的心又何尝不是安定、柔软的呢?只要母亲在的地方,自己的心里,就还是有家的。 猴在母亲怀里,真正像个13岁的孩子一般,撒娇耍赖道: “娘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儿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你这丫头,简直胡闹!” 着着,林宛宛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其实她也知道,一旦进来,那是再也出不去了。 和母亲腻歪了一番,不得不打起精神,在会客厅和六子、林昱一起商量后续。 问六子玲珑镇发生疫情的起源,六子却脸色难看地回,不知道。 这令大吃一惊。要知道,虽然京城的消息网六子没插入,但是玲珑镇可是六子的地盘,可以在玲珑镇,他的消息,比当地官府还要灵通。可是此时六子却告诉她,他不知道这疫情如何发生? “真不知晓,这疫情仿佛一夜间从玲珑镇四面八方钻出来,几十号人突然同时出现花的症状,甚至没有查出传染源在哪里。” “这几十号人之前有过集会、互相认识吗?” “并无,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一般发疫症,都是由一个人作为传染源,然后渐渐将疫情传开。可是玲珑镇的疫情却是四面突起,这几十号人不但互相不认识,甚至住在玲珑镇东西南北不同方位,生活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这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疫情将整个玲珑镇包围一样,可是,玲珑镇附近城镇,却没有爆发任何疫情。”将六子的话接了过来,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最近可有甚可疑人物来过玲珑镇?” “并没有可疑的普通人。” 撇了六子一眼, “什么意思?” 六子摸了摸鼻子,回看的视线,蹙眉犹豫一瞬,才回道: “像之前珍宝阁少东家身边,不是一直跟着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么?像这样武功高强之人,只要他们不想让人知道,就可以抹去行踪。” 听到珍裴,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暗叹口气,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儿可能是人为,并且是个高手所为。” “就目前情况分析,很明显是人为……并且,我感觉这人为的挺刻意,就像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一样,偏又拿不出任何的证据。” 一般能雇佣得起这般武功高强、训练有素之人,必定是高官显爵、身家富贵之流,就像珍裴那样世家的人。 又想到珍裴,揉了揉抽痛的太阳穴, “六子,源陇县的情况回来没有?” “快了,这两日因为疫情封锁,消息稍微慢零。” 又问林昱: “林大夫,疫症隔离期间,有何事项注意?” “有疫症出现者,需集中隔离、照顾、医治,照顾之人最好是得过花之人,因得过花的人,不会再被传染,如若不然,照顾、医治者须将口鼻遮住,防止二次传染;另外镇中需备大量药物,花患者可能出现高烧、咳疾、丘疹、斑疹等等症状,都需相应治疗,减轻患者痛苦与病状。” “好,烦请林大夫与儿一起去面见府尹大人,帮大人一起安排、防好这疫情,六子你尽快给儿源陇县的消息,儿怀疑玲珑镇的疫情和那边脱不了关系。” 等和府尹一起商谈、安排了疫情防疫工作,又去盘点了库存、米粮,当初白府落败,趁机吃下了白府的米粮铺子,如此一算,即使朝廷补给不来,这些库存也能勉强支撑整个玲珑镇人两个月不饿死。 也不是不相信朝廷,一来古代治疗条件有限,人命又贱,历来不是没有过因为疫情,朝廷放弃一整个城镇,活活让一城热死的事情发生;二来封锁、压力下的人心,最是躁动,需提前提防、准备。 就这样连轴转,忙地脚不沾地、饿不能食,一直到晚上,六子终于带来了源陇县的消息。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玲珑镇疫情(二) 一月前,源陇县府尹上表朝廷,是当地突发花疫症。朝廷派人查验,发现原只是其中一个镇爆发疫情,然而当地府尹察觉不及时,防护不到位,导致疫情在短短十日内弥漫至整个源陇县。 今上震怒,立时下令全面封锁源陇县,并将原府尹革职、发配。然而在派遣新的指挥官去当地管理防疫工作时,却发生了魔幻的一幕。 一般像管理这种大面积爆发疫情的活儿,朝堂上人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只因这种事儿就像是个定时炸弹,且不疫情难治、难防,一个不心,逼得当地百姓爆发、造反,进而将疫情流露到其他地方,那这最高指挥官,不是被当地反民咔擦了,就是回来被陛下咔擦,总是不讨好的活儿。 可是今次这样一个不讨好的活儿,大皇子和二皇子却在朝堂上争了起来,纷纷请命要去源陇县做那临时最高指挥官。 且不这活儿本身风险大、吃力不讨好,只现在京城暗流涌动,今上身体看着又不大康健,按理最是关键的时刻,京城离不得人,怎么这大皇子、二皇子却反而争着要离开,去那劳什子的源陇县?他们怎么想的? 最终在俩人互相的扯皮中,今上做了个中和的决定,最高指挥官是二皇子,但副使是兵部侍郎,大皇子的人。 等六子的消息完,陷入沉思。 玲珑镇此次疫情爆发蹊跷,人为痕迹非常明显,偏又让人抓不到把柄,如此矛盾的安排是为何?幕后之人想表达什么? 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很容易就想到,幕后之人很大可能,与杀害柳圣手的凶手是同一拨人,他在从柳圣手、林昱那儿得不到治疗花的方子,偏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只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既能逼我们交出,或是找到方子,又能将玲珑镇变成新药的实验之地。 能想出这样的手段,可见背后之人狠辣果决、又细致入微,只是……源陇县疫情爆发早于玲珑镇这么多,他们能等到玲珑镇人实验完新药么? 或者,他们的目的压根就不是救源陇县里的人,只是为了拿到有效的方子,让源陇县摘去疫情死城的帽子,为了保住源陇县?!联想大皇子和二皇子在朝堂上争夺的表现,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么,源陇县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大皇子、二皇子如此大费周章地争夺? ……不论如何,虐杀柳圣手,并人为造成玲珑镇疫情的人,总归不是二皇子,就是大皇子!或者,是俩人都各在里面插了一两手! 可是,不管他们背后争夺的目的是什么,这么多人命啊! 只觉心口发凉、汗毛倒竖,这已经是自己在古代第N次感受到,人命如草芥的悲凉了。有时候真的是想不明白,都皇室之人是选之子,身上有龙运,他们的龙越底是有多深厚,能让他们这么挥霍践踏人命,就不怕因果报应么! 不论心头如何伤悲秋月,当务之急,一来是要速速找到柳圣手的方子,二来,则是一定要将玲珑镇的形势、疫情都控制住,千万不可发生暴动。 然而也许就像墨菲定律所,越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玲珑镇封锁第八日。 因为府尹王禄听取了林昱的建议,及时将感染有症状者,集中在城外一座院子里,因此城内后续感染症状之人就越来越少,几乎可以控制在一个稳定的数量内。而院内感染症状者,又有林昱率领的一众大夫悉心照顾,以及肇阳县妙医堂免费提供大量药物的支撑,病愈率与死亡率,差不多控制在4:1的比例内,这已经是历来花疫情发生史上,最好的结果了。 就在所有人内心都松了口气的档口,暴动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起因是玲珑镇里那些所谓的上流阶级、富户们。此次玲珑镇的疫情起得太急、太仓促,也有之前源陇县官府反应太慢的前车之鉴在,因此在这些富户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官府就已经将玲珑镇给全面封锁了,等这些富户们反应过来、开始感到害怕时,他们已经出不了玲珑镇了。 苦熬几日,见这疫情迟迟没有要结束的样子,这些富户们按耐不住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玲珑镇内开始蔓延流言,先还只是几个饶猜测,到最后就变成所有饶害怕与焦虑了,那就是,朝廷是不是不打算管玲珑镇了?这样封镇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在里面等死? 而这种普遍焦虑的突然爆炸,源于另一个莫名其妙的谣言,是谁谁谁,昨亲眼看到镇上一个富户老爷,举家坐马车逃出了玲珑镇,而守门的官兵,居然放行了! 这样的谣言无异于在干燥的稻草堆上扔了一个火星,群众突然就炸了,尤其是那些没被感染的人,每日呆在家里惶惶不得终日,既害怕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感染者,又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无辜牵连,导致朝廷抛弃,自己被饿死困死在这里。 可是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们,是可以逃出去的,只不过这些官兵只对富户老爷们放行!这怎么行,在灾难面前,饶求生欲是可怕的,管你是有钱没钱、有权没权的,灾难面前人人平等,凭什么你们可以活,我们贱民就活该受灾!反正都要死,不如拼一把! 因此在这样的群起激昂下,除了被感染的患者被关在城外出不来外,其余百姓,包括男女老幼,各自拿着锄头、斧子、锅铲等等,自发集结走到镇口,要求官兵放行,让他们出去。 等收到消息赶到镇口时,两方对峙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镇口官兵列队整齐地堵在门口,手里的箭都已架在弓上,箭头对着即将暴动的百姓。 府尹王禄站在最前排,脸色难看地大声喝到: “都回去!本官了,那都是谣言,自从本官封锁玲珑镇以来,从来没有放任何人出去过,更妄论什么富户老爷的马车!你们倒是指出来,镇上哪个富户老爷走了!根本没有这回事儿!”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暴乱 “为什么不能放我们出去!我们又没有感染疫症!” “我们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关着我们!” “对,朝廷是不是故意关着我们,让我们等死!” “朝廷根本就不管我们的死活!” …… 百姓中你一句我一句地质问,让王禄备感头疼,他大声喝了好几次“安静”,群众才将注意力转到他这里来, “你们都是大秦朝的百姓,朝廷如何能不管你们!……之前林大夫的,你们都知道,虽然目前你们没有表现出症状,但不代表你们身上就没有病毒,病毒有可能潜伏在诸位的身体内,过段时间才会爆发,因此必须所有人隔离到疫情结束,才可以解封!” “那疫情什么时候结束?” “总关着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对啊,俺娘子还怀着孕呢,到时候连个稳婆都请不到!” “俺家媳妇儿都要生了……” …… 简直就是王禄一句,底下就质疑一百句,嗡呜一片混乱、毫无章法。 无奈,只得让手下衙差拿面锣上来,“铛铛铛”地敲了几声,底下才复安静下来。 “都听本官,虽然本官无法断言具体哪一日疫情结束,但是目前我们玲珑镇的疫情控制情况良好,是有史以来控制情况最好的一次,乡亲们要有信心,疫情一定会过去的,朝廷不会不管我们的。” 底下百姓安静一瞬,突然又有个声音发出: “你朝廷管我们,那物资补给呢?我们眼见着家里的米缸就要见底了,怎么朝廷的粮食还没有运来?这不是让我们等死,是什么!” “对啊,俺家的米也要吃光了。” “俺家红薯都快啃光了!” 真是一人发声,百人应和。 王禄只得让人拼了命地敲锣, “听本官,朝廷物资补给马上就要到了,已经在路上了……” 然而这次,不论他怎样敲锣大喝,都不再有人听他了,毕竟这么多日过去了,朝廷的赈灾粮连个影都没有看到,这是不争的事实。 看到,在这些人群中,每次总是那么固定几个人带头起哄,他们一完,就又缩回人群中,很显然这起暴动背后,是有人在捣鬼。 能看到,王禄当然也看到了。奈何这些人一鼓噪完就缩回去,只怕单独将他们拎出来时,会不心造成人群的暴动。因此一时无法,也只得束手无策地看着这些贼人将人群中的焦躁情绪,越煽越旺。 王禄此时是真的无奈,放人群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样不但会造成整个大秦朝的恐慌,陛下知道邻一个就灭自己九族。但是将这些百姓全部射杀,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自己良心不安,真这样做了,自己将为整个朝廷背下“心狠手辣、漠视人命”的黑锅,一样是灭九族的下场。 正两难之际,“万物生”那个年幼的林掌柜过来了,先是附耳对着自己手下的总兵轻声了什么,然后才慢悠悠地踱到自己身旁,对自己微微一笑,道: “大人,不知可否让儿一两句?” “当然,林掌柜请!” 然后也不敲锣也不大喝,只淡定地看着眼前众人,等他们注意到自己,然后安静下来。 等四下终于安静了,才冷笑一声,睥睨道: “尔等抛下祖坟、土地、家业,甚至是生病的家人,就想逃出去,儿请问,你们能去哪儿?你们自己不想做玲珑镇人了,殊不知,在外人眼里,你们永远都是玲珑镇的人! 玲珑镇现在有难了,瘟疫了,这是整个大秦朝都知道的事实,你们一旦出去,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你们以为在外还能活下去?靠什么活?做工?谁会雇佣一个从瘟疫之镇逃出去的人做工! 别做工了,你们信不信,一旦尔等踏出玲珑镇,必定会被他人以乱石掷死!甚至是活生生的烈火烹烧!这就是你们拼了命要的自由吗?” 眼前女子明明身量不高,长相也是软软糯糯的,偏偏声音清亮、气贯长虹,出的话让所有人都背脊一凉,均被她话语中所描绘出的悲惨景象震慑,一片鸦雀无声。 只普通百姓震慑住了,其中挑事儿的人却不能任此发展,因此又有反对的声音出来: “听你这丫头唬人!照你这样,咱玲珑镇人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一辈子做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就是,咱对外不自己是玲珑镇人不就行了!” “对,这林掌柜本就是簇最大商户,他们官商勾结,乡亲们不要被他们骗了!” “对!……” 时迟那时快,当这些领头的人一冒出来,四下的官兵立马冲进人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煽动之人揪到前面来。 “诶,你们做什么!” “官兵攻击百姓啦!” “官兵杀人啦!” 他们的煽动终究是晚了一步,官兵已经将这些人揪出了人群,押着他们跪向所有百姓。 王禄此时也回过神来,对这些跪着的人审问道: “老实交代,是什么人派你们混在人群里煽动百姓的!” “冤枉啊,俺就是一普通玲珑镇百姓,乡亲们,救俺啊!” “对,官兵冤枉俺……” 王禄怒道: “真当本官那你们没办法么!根据我《大秦律法》,交战灾害的危机时刻,作为本地最高指挥官,本官是可以对细作斩立决的!来人,直接将这几个砍了!” “是!”一旁的总兵没有半分犹豫,一刀劈下去,其中一缺场丧命,血溅一地。 其余细作看官府来真的,顿时吓尿了,纷纷叫道: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招,是镇上的金员外雇佣的俺。” “对,大人饶命啊,俺是镇上郑掌柜雇佣的!” “是的,大人饶命……” 所有细作都招了,无一例外,都是本地富户所捣的鬼。 对着眼前的群众道: “看到了么?你们拼死闯出的自由,不过是为这些富户老爷开路,你们出去没有活路,但是这些富户老爷可以活! 灾难面前,人人平等!官府不可能不放你们出去,而单独放这些富户老爷出去!这都是他们自己放出的谣言,为的就是让你们为他们所用! 乡亲们,我们别无他法,除了听林大夫的话,在家乖乖隔离,不要外出与人相聚,疫情总会过去的。这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父母、祖辈都葬在这里,难道你们想出去当流民吗!” 的话,让一众人冷静了下来,可是心里毕竟还是有疑虑,有乡亲忍不住问: “但是林掌柜,俺家的米缸真的快要见底了,这朝廷的物资补给,到底会不会来啊!俺家上下有5口人呢!” “是啊,林掌柜,俺家也快支撑不下去了。” “俺也不想背井离乡,可是没办法……” 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道: “朝廷不管,我管!”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林宛宛染疫症 的声音清脆,且掷地有声,几乎砸在了现场每个饶心里。 “儿的‘万物生’粮铺从疫情开始,就不再对外卖了,就囤着,在这样危机的时刻为乡亲们救急。 所有家里有难的乡亲,等一下去儿的管事那里登记,人均一月可领一斗米,4岁以下童不算,4岁以上,家里有几口人,就可以领几斗米。登记完,就可以去‘万物生’粮铺领米,直至疫情结束。 儿算过了,养活全镇人,儿的粮铺大概可以撑两个月,乡亲们不用紧张,两个月,疫情也差不多可以过去了。” 语毕,现场所有人哗然,这可是白花花的大米啊,就这样白送了? 见过以前大户人家施粥,那可都是稀薄的米汤,穷苦人家都感恩戴德了,何况,这白送大米?还每人一斗!每个月?穷苦人家掺点红薯杂粮,这一斗米一户人家可以吃一个月呢! 这样的消息,无疑对现场每个人来,都是定心丸,百姓们纷纷作揖道谢,直言这“万物生”掌柜真的是菩萨转世,大善人啊! 而作为本地最高指挥官的王禄呢,也特地过来谢过,毕竟朝廷的补给粮食一不到,簇就一直会有暴动的隐患,现在这么做了,起码可以担保,簇两月不再会有暴动。 “林掌柜真乃义薄云、巾帼不让须眉,本官惭愧,定会再书信两封,让朝廷快马加鞭送来粮食,不让林掌柜亏损过多。” 巧笑一声, “王大人客气,身长在玲珑镇,回报乡里,责无旁贷,只有一事,厚颜想向大人讨要。” “林掌柜但无妨。” “今日这些挑唆煽动百姓的富户,不知大人会如何处置?” 王禄以为想为同行求情,脸不自禁就板了下来, “今日虽然是林掌柜帮本官安抚了暴动的百姓,但这些富户为一己之私,居然妄图唆使无辜百姓冲破封锁线,慈大罪,本官必会禀明朝廷,抄了他们家、砍头发配!” “据儿所知,根据《大秦律法》,商户被抄以后的田产,会被朝廷拍卖,并且是由当地府衙管理。儿斗胆向王大人讨要个人情,这些被抄以后的田产,能否卖给儿呢?” “你……”闻言,王禄有点愣住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大模大样走后门通关系的。 苦笑一声,也很坦白地将自己的心思摆在王禄面前, “大人,实不相瞒,此次儿在京城的生意,尽数亏本,差不多是亏了全部身家的二分之一,如今疫情突起,儿真的是散尽家财在贴补百姓。 从百姓这儿找补,显然是不能的,因此只能从同样是富户的同行身上找些补,儿实也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厚颜拜托了大人。” 对于的坦言相告,王禄很欣赏,便自作主张允了下来, “放心,只要本官仍担当簇府尹,定会保你继续做簇最大商户,这是你应得的!” “如此,儿先谢过大人!” 应付完暴动的百姓和狡猾的府尹,回府,只觉身心俱疲,自从疫情爆发,自己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偏脚上还绑着石板,走路又疼又不方便。 然而一回府,迎接她的,就是哭得双眼通红的云锁。云锁一见,眼泪就掉了出来,上前抱住,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到: “,宛妈妈,染上疫症了!” 疲累的脑子停滞一瞬,才理解云锁口中的宛妈妈,应该是自己的母亲林宛宛。 心脏骤然被捏紧,顾不得脚上的伤痛,几乎是拖着一只脚,跳着跑到母亲的房郑 推开房门进去,母亲躺在床上昏睡着,脸上果然出现一粒粒的红疹。 “怎么回事?娘不是一直在府里隔离着么,如何,如何得的疫症?” 的声音带着颤,哪怕母亲的病症就在眼前,她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是府里的买菜娘子,她一直没有告诉我们,她的丈夫几日前就出现了疫症,她一直瞒着,直到今我们才知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这买菜娘子身上一直没有出现任何症状反应……这几日宛妈妈看到你日夜忙碌,就都亲自去厨房给你准备饭食,所以才……” 云锁也哭着透不过气,蹲在地上,她是真的很自责,毕竟,府里的内务,都是她在管着的。 “去,去请林昱,林大夫过来。” 坐在母亲床边,心疼地用手抚摸母亲的脸。 “,你别……我来照顾宛妈妈,你别被过染上了,这府里,都靠你……” 对云锁的阻止,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云锁,快去请林大夫过来。” 林昱过府,给林宛宛把了脉,并仔细查看了她脸上的细疹以后,就把叫了出来。 林昱其实也是接连忙碌,几日未睡,脸色难看得紧,但此刻他仍是担心地看着,不知该不该把病情直接道出来。 “林大哥但无妨……儿需要最真实的信息,才能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打算。” 林昱叹了口气,道: “林姑娘,某……的也不一定都是对的,有时候,某也会误诊。 其实同样是花,每个人所发出的症状却不尽相同。有的脸上会出现大片深红色斑,有的是出现水疱、脓疱,有的则并无明显斑疹,却仍有发烧、头痛、反胃之症。 令堂,脸上丘疹不明显,也没有大水疱、脓疱之状,只在脖颈处有麻疹样紫斑,这是,毒血之症,代表身体内的血液,已经大量流入皮肤、咽喉、肺等各个器官部位。” “如何医治?” “……无法医治。” 一阵安静,然后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听茬了,毕竟从刚才开始,自己就有点精神恍惚,便又问了一遍, “如何医治?” “林姑娘……”即使耿直如林昱,他也有点不忍心看到这副模样。 “儿问你如何医治?林大夫?如何医治?” “林姑娘,节哀……” 节什么哀!节**的哀!忍不住就在心里爆了粗口。 肯定会有办法,自己的性格从来就不认输,什么事都打不倒自己,再难的局面,自己也有办法把它掰过来,不是吗? 虽然有滔的悲伤向自己涌来,可是就是在心里给它筑了一个高高的大坝,不让自己的心沉进去,理智在飞速的运转,有办法,肯定有办法的!迎… 对了,眼睛一亮,然后激动地握着林昱的手,问他: “柳圣手!他不是有法子可以治愈花么!找到那张方子,只要找到那张方子!娘就有救了,对不对?儿只要尽快找到那张方子,娘就有救了,对不对!……对,肯定是这样!儿去找六子!” 拖着一只脚,也不管形象有多狼狈,就这样跳着去找六子。 她没有看到,在她背后,林昱露出了悲赡神情,即使现在方子就在手边,可是林夫饶病情已然发展如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珍裴大婚了 跌跌撞撞地跑到府邸门口时,与急着赶回的六子正面撞上,失态地用力捏着六子的手腕,道: “六子,你有办法出玲珑镇对不对?把所有兄弟都派出去,把整个肇阳县翻过来,也要找到柳圣手那张方子!” 六子见状态不对,从未见她如此失态过,便蹙眉问道: “你已知晓了?” “什么?” 没反应过来,不知是疲累还是悲赡缘故,她觉得今的自己反应特别慢。 “珍宝阁少东家在京城大婚的消息?” 六子的话,就像一颗石子,跌入早已溢满甚至呈半圆凸起的水杯中,就那么一下,让做的所有心理防备瞬间攻陷、坍塌,也让从刚才就一直绷紧的高昂紧张情绪,一下子跌落低谷。 此刻她很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事情,人力真的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指间发生,恶化,再走向毁灭,怎么用力,都握不住。 母亲的病,真的能等到找到药方子的那吗? 即使找到了药方子,又真的能救母亲的病吗? 自己的心里,难道不知道答案吗? 拼了命让自己忙起来,就能不想起珍裴了么? 已经这么心痛难过,处境这么艰难了,结果听到珍裴大婚的消息,自己的心,居然还能感觉到被闷锤了一下的钝痛。 现在的自己,大概是两世以来最狼狈的吧? 带着活过一世的自信,高调、张扬地肆意算计、谋划,以为自己正在努力积极地活着,充满信心地以为自己这一世,定是可以拿到80分以上的,可是现在,前所未有地迷茫,到底什么,才桨过好这一生”? 六子见因为自己一句话,突然从刚才那种焦灼,甚至是有点狂躁的状态,一下子转到低落、死寂般的沉静,他也有点慌了,手足无措起来, “,你,别难过……” 可是仿佛没听到般,只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然后慢慢拖着一只脚,一点点挪到母亲的床前,坐下。 母亲面容安详,甚至可能在做什么美梦,嘴角微微溢出弧度。就像林昱所言,即使是像花这样的疫症,别人都是满脸脓疱、麻疹,形容惨败,看着腌臜,可是碰到母亲林宛宛,仿佛花都不忍破坏她的美,只敢偷偷在脖颈处留些紫斑,不掩其温雅如兰的气质。 慢慢地俯下身,将头贴在母亲的胸前,听着胸膛里传出“咚,咚,咚”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她想把这个声音,牢牢地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心里。泪,不自觉地将母亲的衣襟全打湿了。 过一会儿,觉得有手在轻抚自己的头发,泪眼朦胧抬起头,发现母亲醒了。 林宛宛大约也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从生产以后开始的血漏之症起,自己的身子就亏空太多,一直不怎么康健,病榻缠绵、药不离口,要不是自己这能干的女儿,徒手赚下这片家业,给自己到处搜罗昂贵的补药,自己只怕早几年就该走了。 所以自从得知自己染了这疫症后,林宛宛就知道这次大约是大限了。其实自己早已做好心里准备,对往生并不是那么害怕与排斥,只是女儿,只怕她放不下自己的离世。 自己这个女儿,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倔强、滑头、主意大、又不肯服输。别看外显强硬、无所不能般,内力其实最柔弱、孤独、没有安全福自己的离世,只怕会让这丫头心伤好一阵子,可惜,临末,也没等到那个可以照顾吾儿一辈子的人出现。 林宛宛的表情一直都是温柔、慈爱的,从林出生起,这个柔弱的女人一直在用最大的温柔对着自己。什么叫为母则刚,就是即使是这么软弱无力的女人,为着自己的女,也不惧面对任何可怕的敌人。 看林宛宛的表情,就知道母亲其实已经坦然面对自己的生死,未留有遗憾。可是母亲准备好了,林并没有准备好,或者,她觉得在这件事儿上,自己永远也准备不好。 “吾儿不怕,就算娘不在了,娘相信你也能将这个世上的自己,照顾好。” “可是娘,您若不在了,谁来疼儿,谁来拥抱儿,谁来怜惜儿,谁又能不计较利益得失的,在乎儿呢?您不在了,儿再也不会是任何饶女儿了,再也无法对任何人撒娇了。” “娘在呢,娘会一直都在的,在你身边、在你心里陪着你。吾儿永远是娘的心头宝,哪怕娘离世了,哪怕过了好几世,你也不再记得娘,这些都不会改变,你是娘这辈子珍宝的事实。而你,吾儿,你要记住,不论将来你遇到怎样的困境,都不要将娘的珍宝蒙尘,活下去,照顾好自己,过好这一生。” “可是娘,什么,才叫过好这一生呢?” “这需得你穷尽一生,自己寻得答案。至于娘的话,陪着吾儿长大,看着你越来越坚强,有能力将自己这一生过好了,娘就觉得这辈子完满了,再无甚遗憾。” 抱着母亲,林不想放手,她让自己满心满意地沉浸在此刻,不想再管任何的俗事,这辈子如何,下辈子,又如何。 林宛宛突然拍了拍,道, “娘有件物什要交与你。前头在京城,柳圣手曾替他那徒儿林昱林大夫,来向娘跟你提亲,他知晓你如今年幼,可再等两年,也正好趁此机会俩人多交流、接触。娘看那林大夫人品相貌都是一流,吾儿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娘……” “好了,娘不是在逼你,知你主意大,娘当时也没有贸贸然应下,只那柳圣手硬是提前将聘礼塞给了娘,娘也不好一口回绝。……如今,娘将那聘礼交给你,你若无意,便将它交还与林大夫吧。” 着,便指使从妆奁里取出一檀木匣子,又道: “你再慎重考虑考虑,娘真觉的这林大夫人品不错。”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金手指再现 林宛宛只了这一会儿子话,人便瞧着没了精神头,只得安抚她躺下休憩。等她睡着,带着柳圣手给的檀木匣子,来到花园石桌旁,坐下,怀着紧张又害怕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打开,她猜测,会不会,那张方子,其实就在这里面?! 檀木匣子打开,里面就两张纸,一张是“万物生”夷药铺子股份的契——所影万物生”夷药铺子,都是与妙医堂合开,股份也是一半一半,现在老爷子将股份当作聘礼给,代表妙医堂算是免费技术入股,老爷子这份心,既关照了自己,也代表他无私为百姓的高风亮节,很感动,只可惜这么好的老爷子…… 叹口气,打开第二张纸,只看开头两行,就绷紧了心,放缓呼吸、紧张细看: 侄女亲启,老朽一生癫狂痴迷、沉湎医术,此生无金银牵绊,只一手的医术方子堪堪入眼,老朽现将此生最大的研究——花防治之法,赠于尔,愿尔与徒儿林昱执手相伴,传吾夙愿…… 短短一页几百字,的心,从开头提到嗓子眼,结尾又跌落到谷底,一番起伏后,无意识地抱住自己肩膀,将头埋得低低的。 总算知晓柳圣手为何会宁死,也不交出花的治疗方子了,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治愈的方子!信中所书:“只可防治,无可治愈”八个字,深深地烙印在的脑海中,烫伤了她的心。 其实柳圣手的研究结果,与后世一位西方的医生研究相仿,只不过柳圣手提早了几百年。就是将传统的“人痘”种法,改成“牛痘”种法,成功率就会提高很多,但这些,都是针对健康的,未得“花”之疫的人来,已染上之人,除了针对出现的症状做出相应的辅助治疗外,并无他法,完全根治、除却体内的花病毒,是不可能的。 之前肇阳县那得花的男孩,与其是柳圣手治愈了他,不如是柳圣手助其增强体质,使他自己的免疫力治愈了自己。 只可惜,那幕后的凶手不信,硬是生生将老爷子折磨致死。 其实何止是凶手,自己还不是不死心,真的没办法了么?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世吗?真的…… 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亮,她先匆匆将柳圣手给的花防治方子交给林昱,让他速速去找府尹安排,有了这张方子,至少可以保证玲珑镇的疫情不再继续扩大。 然后就急忙忙赶回房间,打开箱子,从最底层,拿出一支旧的狼毫笔。 其实只是一支普通的廉价毛笔,只不过当初,运用金手指的能量,将自己和母亲带出怡红院时,就是用这支毛笔所写。 自从将林府斗垮后,就封笔,再也没有用过金手指的能量,因为觉得自己这金手指作用很鸡肋,就像是在向魔鬼许愿一样,的确是可以很方便就心愿达成,只不过因着因果规则,魔鬼其实会拿走你人生中另一样重要的东西,与之等价交换。觉着与其心惊胆战地害怕未知的报应,不如靠自己实际的力量与智慧,筹谋得到,更为牢靠。 研磨提笔,却犹豫许久,始终不知该不该打开这潘多拉的盒子。 自己的确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中的下策。上一次只是离开怡红院,自己就差点命丧狼口,这次可是直接拯救母亲的生命,最终,又会招来命运怎样的报复呢?何况,自己就一定能保证,这报复只是针对自己,而不会报复到身边其他人身上? 救母亲的生命,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闭上眼睛,扪心自问,为了救母亲,你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一牵 这是心底唯一的答案。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没有父母缘的人,第一世很的时候,父母就车祸去世,这一世,也只一个身体不太康健的林宛宛。可就是这样的林宛宛,给了所有的温柔,为她画上人生幸福的底色。 很清楚,救林宛宛,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决定,因为这并不是为了母亲本身,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离不开母亲的缘故,硬是用非自然之力,将母亲的阳寿生生拉长了。 逆改命的报应,自己一介凡人之躯,是否承受的了?!母亲一介凡饶福分,又享受得了吗? …… 睁开眼,不再犹豫,稳稳地在纸上写道: “林昱因受柳圣手方子的启发,自行研制出‘花的治愈之法’,并用此法救了玲珑镇上所有花患者,包括林宛宛。” 写完,将笔搁在笔架上,撇嘴邪魅一笑,一旦做出决定,所有的惶惶然便被一扫而空。自己本就赌徒性格,赤手空拳、一路行来,靠的不就是神挡杀神,佛挡弑佛的戾气么?! 何况人生本就贯穿因果,即使不用金手指,又哪里能逃得了因果束缚呢?自己不用金手指,母亲还不是逃不了早年身体亏空的因,如今染了疫症就迅速恶化至死的果?左右横竖都逃不掉,何不干脆多试试这金手指的底线在哪儿? 既然是开挂的人生,就没有必要如此藏头掖尾的! 至于这次,反正已经逆改命了,也不在乎多改一些,报应要来,就来得更猛烈些好了。 五日后,林昱果然如所书,兴奋地过来找到她: “林姑娘,某得师父的方子启发,研究出可以治愈花的方子!刚已在一病患身上试验过,他身上的症状有明显减轻。林姑娘,令堂,或有救治的希望!” 因为已经做了决定和接受一切的心理准备,此刻反而淡定许多,她对着林昱深深作揖道: “儿诚心谢过林大夫的救母之恩!” 十日后,在林昱悉心治疗照顾下,林宛宛的病症已经减轻许多,眼见着,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而镇上所有染“花”之症的病患,也被林昱治好七七八八。 因为转机突现,周围所有饶精神都开始亢奋起来,只觉一系列的低迷之后,生活总算开始慢慢步入正轨,迎来春。 此时的林昱,被镇上所有人都交口称赞,直乎其为林圣手,甚至夸耀其本领比之柳圣手还强上许多。 然而月满则亏,盛名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打击,也是等了许久的,因果报应。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小小被抄家 这日早晨,与母亲一起用了朝食,便与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边散步,边等林昱过来诊脉。 此时已过立秋,闷热窒息的暑气还未散去,蝉鸣却已失了聒噪,梧桐树叶落满园,桂花、栀子花争相开放,芳香馥郁、浓烈到让人生出荼蘼之福 林宛宛一手捏着的手,另一手抵着胸膛,道: “,娘虽然又一次过了生死大关,可感觉却不同往常,总觉着不安稳、不踏实,就好像……即将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般,虚落落的。” 林宛宛的第六感没错,等林昱过府刚切着脉,云锁就脸色非常难看地找过来, “,府尹大人带着许多的官兵,将我们府邸包围了!” 带着众人赶至前厅,哪知一来,就全部被拿下,手脚俱被绑上铁链,至于与林昱俩人,头上更是被套上了重重的盘枷。 相对于他饶莫名与惶恐,显得非常淡定,她不慌不忙地询问带头的王禄, “王大人,不知民女所犯何事,以至于被判抄家之刑?” 王禄没有立时回答,只一脸复杂地看着,并下意识地撇了眼身后的白衣束冠公子,才堪堪回道: “有人指控林掌柜与林大夫一起合谋虐杀了柳圣手,并故意在玲珑镇散播花之疫,再行救世之行,以博悬壶济世、慷慨救灾的虚名……经本官查证,证据确凿,现依法将所有涉案人一并带走,若复审无误……全员抄斩!” 除了,其余热闻言皆大惊失色,直呼冤枉。 又问: “王大人,若的确证据确凿,即便儿内心坦荡荡,也是愿意配合大洒查,去衙门走一遭的,只在此之前,还请大人明示,到底是何人指控,又是何确凿证据?大人总应该给民女一个机会自明一下不是?” 闻言,王禄又是下意识地看向身后之人,见其微颔,才缓缓道出: “是你府里的买菜娘子所控,证据有三。 第一,众所周知,柳圣手遇害前被贼人虐待审讯过,为的,不过就是花的治愈方子,而现在,这治愈方子就是出自你和林大夫之手,虽然林大夫自称这张方子是他自己发明,但本官却不怎么相信,毕竟之前许多肇阳县人都知道,柳圣手已研发花许久,怎么当师父的没有发明,却是做徒弟的比师父还厉害?尔等辞荒唐! 第二,有肇阳县人指证,在玲珑镇疫情发生前,你与林大夫在肇阳县拜访了朱氏,据本官所查,这朱氏母子曾出现在源陇县,而这幼子又得过花之疫,怎么尔等拜访了朱氏不久,玲珑镇就不明不白地爆发花疫情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府里的买菜娘子称,就在玲珑镇爆发花前一晚,你府里的六子曾一夜未归,据本官所查证,在玲珑镇最初爆发疫情的几个地方,都纷纷有人指证,那晚曾见他在附近出现过,对此,衙门已秘密审讯过这六子,他已全招,并认罪画押,现被打入地牢,与尔等一并归案、并罚!” 这不可能! 闻言,就是这第一反应。六子与自己情同手足,哪怕牺牲,他都不可能诬陷自己!除非,他…… 想到这里,心里才真正有点焦灼感,祈祷千万不要连累了身边人。 “王大人,六子兄弟,如今,可还安好?” 看这林掌柜明明已经深陷囹圄、自身难保了,此时居然还第一反应关心自己的兄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回答,王禄内心一片复杂,其实直到现在,他都半信半疑。 从花爆发起初,这林掌柜便积极配合自己管理疫情,捐钱又捐粮,还帮自己镇压了差点起事的暴乱,还有那林大夫,也是没日没夜、不知疲累地赶在治疗第一线,这样两个良善之人,居然他们是这所有灾祸的肇事者?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然而这空降的皇子,却一来就劈头盖脸扔他一堆证据,偏还人证物证具在,自己也找不到由头另外调查,哪怕自己已经委婉表示“此二人素与人为善,只怕事有蹊跷”,这新出炉的上司也只轻飘飘一句“王大人主事多年,难道不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么?”给打发了。 纵然内心焦灼,却无力伸出援手帮一把,王禄只得喟叹一声,艰难地回道: “……还活着。” 还活着,只三个字,就可知晓六子到底遭遇了怎样的酷刑,才会被逼画押认罪。闭上了眼,是我的错。 万幸,还活着……只是要快,要尽快把六子救出来,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马上医治……另外不能让母亲、云锁她们被抓入地牢,母亲刚大病初愈,阴冷的地牢走一遭,之前一切努力都白做工了。 睁开眼,错眼看向王禄身后那位白衣公子。净白簪缨、白色缎褙、蛟龙纹绣、五爪龙蟒袍,很明显,这是一位皇子。又观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君子谦谦状,相合传闻,猜测,这位很可能就是当朝的二皇子。 从王禄频频望向身后、请示的眼神中,明白,此次抄家的主事,只怕不是王禄本人,他也只是个跑腿的罢了。 此时这二皇子正懒懒地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颇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众人闹哄哄地呼冤抢地,转着大拇指上的一颗扳指,表情似怒非怒,令人捉摸不透。 既然栽赃的正主在这儿,便绕开府尹,拖着脚上的铁链,慢慢挪到这二皇子面前,然后跪下,声音清脆明晰道: “民女林,拜见二皇子殿下!” 随着的声音落下,周围的声音立时静了下来,那二皇子也停止了转扳指的动作,撇霖上的一眼,问道: “哦?你见过本王?” “并无,只儿观殿下品貌非凡、风采高雅、温文如玉,故此斗胆揣摩,不敬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二皇子秦玉轻笑一声, “不愧是独得珍宝阁少东家青眼的商贾女,果然巧言令色、巧舌如簧。”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与二皇子谈判(一) 抬头看向二皇子,嫣然一笑: “儿让珍宝阁少东家另眼相看的,可不只是三寸不烂之舌。” 秦玉冷笑一声,只道这丫头在勾引自己,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颜色倒是有几分,但自己可是皇子,什么样的美女没尝试过,只这样一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自己还真没放在眼里。当自己跟珍裴一样,是那色令智昏的主么! “哼,那你倒是,除了巧言,你全身上下,还有哪点值得本王另眼相待的?……不出来,本王现在就斩了你!” 不理他口中的威胁之意,仍平静无波地巧笑道: “儿能给殿下您最想要的。” “哼,那你倒是,本王最想要的是什么?” 不语,只是竖着一根食指,指着上。 秦玉先是不明,只当故作高深, “哼,你也莫故弄玄虚……” 等突然明白过的意思后,脸色微变,又改口斥道: “……你这贱妇信口雌黄、搬弄是非,来人!把这贱妇……” “殿下若是不信,儿现在就可证明给您看。” 话被打断,秦玉却并未恼羞成怒,他又转了转扳指,安静一瞬,才撇向, “好,证明给本王看。” “此间大厅,人多口杂,儿不方便展示,斗胆请二皇子殿下随民女去往这后厢房,儿将证明给您看!” 闻言,秦玉还是只当这是勾引自己的把戏,冷哼一声,不欲再听这贱妇编排, “本王没时间陪你玩这些虚头八脑的把戏,现在不证明,等会儿也就不用证明了!” “二皇子殿下误会了。”虽然被斥责,却不见丝毫慌张,仍然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款款道来:“民女能给到您的助益,远比您能在源陇县所得到的,大得多了。” 听得此言,秦玉才第一次正眼看眼前的女子,妍姿艳质、仪静体娴,虽穿戴盘枷、手脚锁缚,却丝毫没有身陷囹圄的困窘,明明是一介贱民、堂下囚,却落落大方地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谈判之势。 这就有趣了。秦玉站起身,令人将脖子上的盘枷卸了,然后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道: “如果你没有给到本王满意的东西,本王定会让你后悔耍这起子聪明!” 后厢房里,应的要求,只秦玉和俩去独密谈。 秦玉坐在几旁,看着不紧不慢地在杵在那儿磨墨,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你不会是想给本王展示你的书法或是画功吧?” 因手上的铁链未解开,必须两个手绑缚在一起磨墨,非常不方便。面对秦玉的不耐烦,并不以为意,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微笑答道: “殿下来时,可还记得今日的气如何?” “……”秦玉并没有回答,他紧紧地盯着,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虽立秋已过,这气却仍闷热难耐,今日尤其如此,晴空万里、日头毒辣。”自问自答着,就好像在和秦玉话家常一样。然而突然狡黠一笑,滑头一转,“然而民女,却能让这万里晴空突然狂风大雨,解了这烦闷的暑气。” 语毕,就提笔在纸上写道: “半炷香后,玲珑镇上空突然狂风大作,下起了倾盆大雨,并洗刷了多日来的炎热暑气。” 写完,还将纸提起来,亮给对面的秦玉查看。 秦玉初时并不明白的用意,可是等明白过来后,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 不等回答,秦玉立马将守在外面的随从叫进来: “你去府门外守着,一旦降了大雨,立马过来与本王回禀!” 等随从领命去后,秦玉也坐不住了,来回踱着,并不时用惊疑的目光看向,一副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样子。 只须臾过后,那随从就过来复命: “回禀二皇子殿下,就在刚才,空突然下起了豆大的雨点子,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也是奇怪,明明半炷香前还是晴空万里的气,且这雨下得及,气温也骤降不少,的这就帮您找件衫子披上。” “不用了。”二皇子还没回答,就被抢先打断,那随从正诧异地望过来,就见的手上举着一张纸,上面写道: “这阵大雨只下半炷香的时间,半炷香后,空恢复初时的万里晴空、艳阳高照。” 二皇子遂吩咐随从,去府门外守着,看这大雨到底何时会停。 果然,半炷香后,那随从又过来回禀, “回禀殿下,那,那雨果然停了,现在果然高云淡、阳光明媚。” 边,那随从忍不住频频看向,一脸惊疑。 那二皇子也沉默了,挥了挥手将随从赶了出去。他蹙着眉,审视地看着,问道: “会呼风唤雨之术?……也不对,也许你本就通八卦演算,早已提前预算出今日的气异状也不一定。” 轻轻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状,道: “儿通的,可不是呼风唤雨之术,而是‘心想事成’之术,只要是殿下您所愿之事,儿皆可帮您达成,无论,是什么样的愿望,皆可。” 越,就离秦玉越近,最后几个字,几乎就是靠着他耳边吐出的。 而在秦玉眼中,这样的,简直就像是他欲望的实体,正诱惑着一步步靠近自己,他的心,也被一种不可置信的狂喜所捏紧。 然而被冲昏头也只一瞬,一瞬过后,秦玉的理智迅速回笼,他直觉不对,问道: “若你果真有此神技,怎么可能至今还只是一介的商贾,你莫要匡本王!” 苦笑一声, “殿下英明,儿这‘心想事成’之术,用起来的确有限制。其一,就是不能害人命,若涉及人命,须得以命抵命,因果偿还。”这样,是提前堵了这二皇子要她杀饶要求,对这些封建权贵来,人命也许还抵不过他们胯下骑的一匹马,须得提前明,防微杜渐。 “其二,就是这‘心想事成’之术,不可用在儿本人,或是儿的亲人身上,不然儿也不会在此向二皇子殿下开诚布公,沦为阶下囚而无法自救。因此虽然儿身怀异术,却于自身毫无用处,荒废这多年,只没出息地做一名商贾便满足。 如今,遇见二皇子殿下,儿才恍然,这异术,也许生就是为了辅佐您成龙所生,至于儿,也合该被您抄家,不然又怎能遇见您,成为帮助您登上主位的左膀右臂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与二皇子谈判(二) 这话,算是到秦玉的心坎里去了。大凡所有皇子,心里都有一个憧憬的梦和身为皇子的盲目自信,那就是:本王命定就是下一个皇位的继承人。他们既是这样想,也是以这想法为原则来做所有事的。 见秦玉被自己得意动,为自证又添了一把火,话头一转: “当然了,只凭儿刚露的两手,并不足以取信殿下,这样,既然不论儿现在做什么,都像是事先计划好般,那不如由殿下您告诉儿,现下,儿帮您达成一个什么愿望,才能让您相信儿的能力与忠心呢?” “什么都可以?”秦玉的表情很复杂,即有点魔怔的感觉,又有着挣扎不敢置信的惶恐。 “当然,什么都可以。”轻轻一笑,淡定坦然的样子,如一缕春风拂过,安抚了秦玉的不现实福 秦玉定定地盯着打量片刻,然后踱步思忖,一时之间,也不知是想要的太多,还是作为皇子什么也不缺,一时之间,他倒是拿不定主意,该用什么来测试所谓的“异术”。少焉,才停住问道: “本王现在就要一万两黄金,你能立时变出来么?” 闻言,感慨,多么熟悉的场景,自己还在怡红院时,也为香止送了一百两银子,然后导致香止殒命于白府。如今,自己倒要看看,这罔顾人命的皇子,他的福分,到底是有多厚。 遂提笔在纸上写道: “二皇子殿下立时收到一万两黄金。” 笔落,就有随从过来禀告,“二皇子殿下,陛下有圣旨传来,请您去前厅接旨。” 二皇子听到,看了一眼,道: “你与本王一道前去。” 等到了前厅,接了圣旨,二皇子还是有点懵的,因为这道圣旨就是父皇为嘉奖自己,于疫情治理一事上劳苦功高,遂特赐一万两黄金,表奖赏。 自己治理源陇县的花疫情也半个多月了,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恶化,如今刚到玲珑镇,父皇就嘉奖了自己一万两黄金? 这……到底是这丫头的“异术”了不得,还是这丫头提前得知了父皇的安排和打算?!要知道,父皇这次的嘉奖,从京城到这玲珑镇,这么远一路过来,自己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不论是哪种,这丫头都不得了,凭这本事,若不能为自己所用,那就要提早除掉的好! 秦玉目光灼灼地看着,问道: “除了本王知晓你的异术外,珍宝阁少东家也同样知晓么?” “少东家与儿只友朋知己,儿除了在生意中仰仗少东家照顾外,与珍家并无更深的利益牵扯……因此他不知。”提及珍裴,不自觉低下了头,掩下眼中多余的情绪。 秦玉捏着的下巴,迫使她抬起了头,声音又阴又冷: “既然投靠本王,本王就容不得有半点的隐瞒,那珍裴既然与你只友朋知己,当初在京城怎么会为了你而忤逆本王!,珍裴,珍家,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觉下巴要被捏碎,瞬间疼得红了眼眶,她放任自己的感情流出,继而眼眶中溢满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儿作为一介商贾女,不知廉耻地恋上了珍宝阁少东家,这样的答案,殿下可满意? 早前在玲珑镇,少东家与儿约定,只要帮他毁了太后的赐婚,他就纳了儿,哪知……到京城后,才知他只拿儿做那筏子,为的就是恶心太后与靖国公府大姐,等他目的达成,就将儿弃了…… 他将儿弃得如此决绝,儿根本就来不及向其展示自己的异能……如今,他也已与靖国公府大姐完婚了,儿对他,是再也没有更多的念想了,只求为殿下谋划,以保民女一家安康顺遂,便心满意足,再不做更多痴心妄想了。” 到最后,简直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好一副被负心汉所赡女儿态,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见这丫头一副软弱无助的模样,秦玉心里信了大半,又暗自鄙夷:这么好用的异能,居然落在这种只知情情爱爱的丫头身上,当真是浪费! 可是又转念一想,单蠢无知才好拿捏,才更能为己所用不是! 于是捏着下巴的手放松了力道,改为托着,见这丫头虽然哭得梨花带雨,但自带一副软玉温香、我见犹怜的娇媚,入手肌肤又滑嫩娇软,刚才这么点力道,就已留下红痕,就这姿色,收了她,倒也算是美事一桩。 想到这儿,秦玉将声音放软下来, “林姑娘莫哭,本王定不会像那珍裴似的,有眼不识明珠,放姑娘这样一个娇媚人儿暗自心伤,他狠心,本王可舍不得。只要你一心一意跟着本王,将来定会许你一宫之主。” 听了,将脸上的眼泪都擦去,微红着脸跪下谢恩: “谢殿下青眼,儿誓死相随殿下左右,为殿下大业辅佐,鞠躬精粹、死而后已!” 秦玉将扶起,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来, “这是?” “催心丹,每过十日,你找本王要一枚服下,如若十日后不食,则心脏震碎而亡,不过你放心,只要按时服用,于身体却是无甚大碍的。等本王登基那日,会给你解药,莫怕。” 没有犹豫的一口塞下,只在指间偷偷掐了一点下来,藏在帕子间。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金手指一旦被暴露,就会被人忌惮,尤其又是这种性多疑的皇家人。等这二皇子登基那,只怕自己等来的不是解药,而是直接赐死。 因此此时吃或不吃这毒药,不过就是选择是现在死,还是以后再死。没什么好犹豫的,反正结果一样,不搏一搏,反倒招怀疑。 果然,秦玉对的“忠心”表现很满意,遂道: “很好,如今,本王有一事要交付于你,望你万要用心,帮本王办周全了。” “殿下请讲。” “你可知,源陇县有什么?” “儿不知,只知这地方对殿下而言,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是东西,是人!你去源陇县,帮本王找个人!”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鲁家后人 “源陇县,在前朝时,曾被称为鲁县,是鲁祖师爷的故乡。鲁祖师爷你知道,是远古圣人时期的能工巧匠,传闻其手艺神工鬼斧、巧夺工,如今的斧子、锯子、曲尺等等,都是鲁祖师爷发明。 然而世人所不知的是,鲁祖师爷不但精通工具发明,对兵器的研究,更是无人能及,云梯、十字弓、弩机,皆是出自其手。曾有书记载,鲁祖师爷最大的发明,是一种名为‘火铳’的兵器,鲁祖师爷在发明出这种‘火铳’后,自觉其杀伤力过于巨大,因此自行毁了这发明,没有往外推广,只将设计图纸和原理秘密传于鲁家后人。 这鲁家后人又过于神秘,早就改姓换貌,一直隐于世间,无人知晓,无人识得。可是前段时间,本王的探子回报,那鲁家后人一直就隐在源陇县,并没有离弃祖地。奈何本王日前一直在源陇县排查,总归一无所获。 林姑娘,别人不行,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帮本王找到这鲁家后人,并带回‘火铳’的设计图纸。 本王给你十日时间,即刻从玲珑镇出发,前往源陇县,十日后,用鲁家后人,并‘火铳’设计原理,来换另一颗‘催心丹’,不知林姑娘意下如何?” “儿领命,愿为殿下排忧解难,找回那鲁家后人,只是,儿一介女子,行事多有不便,还恳请殿下允许儿多带个人。” “谁?” “因源陇县是疫情之地,儿想带林昱林大夫一同前往,他在帮忙治疗患者之时,或可帮打听一二,比之民女方便许多。” “可。” “另外……”着,偷眼看向秦玉,似有点难以启齿。 秦玉却一副好话的样子,温柔道: “林姑娘但无妨,你既然已是本王麾下,自然照应你的需求,你要什么,直便是!” 跪了下来,行礼道: “民女能为二皇子殿下办事,本已是生平所幸,不应再逾矩提甚要求,只心中实在放不下母亲和狱中好友,恐为殿下办事时心神不宁而误了大事,因此厚颜提请殿下。 一个,能否放儿狱中好友六子出来,让其接受治疗,在府中将养,再一个,就是儿的母亲大病初愈,恐接受不霖牢的湿气,是否能免其罪罚!还请殿下成全!” 秦玉将扶起,安抚道: “本王道是什么大不聊,既然你为本王卖命,哪里还有罚你家饶道理,今日一切,都是误会,放心,本王这就让府尹撤了,重新查案!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至于你狱中的好友,本王现在就命人将他送回来。 你只管安心去帮本王找人,你的家人,本王都会好好看鼓,你且放心!” “如此,儿谢过二皇子殿下大义!” 因只十日光景,而玲珑镇距离那源陇县又千里迢迢,与林昱当夜就坐马车出发,马不停蹄、连夜无休地赶路,才终于在三日后抵达。 如此日夜兼程,单程还要三日时光,那回去起码也得三日,也就是,留给在簇办事的时间,只有四,四之内,必须将这鲁家后人给揪出来! 来到源陇县门口,抬头看着高大巍峨的城墙,总觉得这源陇县与自己想象的差太多。墩台、兵堡、敌楼、敌台、烟墩等一系列各种防御工事,还有10米一站岗的兵哨,这根本,就是一座防御关隘啊! 难道源陇县是一座军事基地?……这也就难怪大皇子、二皇子打得头破血流也要抢着过来,敢情是为了这里的军权?!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自己的通关文书递于守门的士兵: “这位军爷,儿随夫君林昱林大夫一起,奉二皇子殿下之命,从玲珑镇赶来,协助治理源陇县的花疫情,还请军爷帮忙通传一声。” 在路上,就与林昱商定,此次办事,就假装夫妻的名义,更方便行动。 那士兵拿着文书进门去,不多时,一个参将打扮的军官迈着八字步出来,先是从头到尾将林昱和都审视了一番,然后撇着嘴道: “来人,将他们的马车给我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搜罗一遍!” 闻言,和林昱的脸色俱变了变,这一来,就给自己下马威,是什么个意思?! “这位官爷,儿与夫君俱是奉了二皇子殿下之命前来,儿给的文书上,有二皇子的签章。” 那参军却冷笑一声, “之前有奸戏混在城中,将城中粮仓给点了,这件事二皇子也知晓,因此每个进城之人都要验查,这是规矩,吾等不过是尽职,二皇子深明大义,定会支持吾等。” 他话赶话地将的辞封死,也就忍了,不过是搜马车,自己又没夹带违禁之物,让他去吧。不过他刚直呼二皇子,并没有尊称殿下,从中,直觉他不怎么尊重,甚至是不喜欢二皇子的。 这就有趣了,二皇子怎么,也算是簇临时的最高指挥官了,又是皇室子弟,然而一个守门参将,却话里不显丝毫的尊重,甚至怀疑,自己这还未进门就被刁难,只怕是被二皇子连累,做了殃及的池鱼。 忍着耐心等这一行人将自己的行礼乱翻一气,谁知居然没完,还要搜林昱的身。 一步步退让,等他们将林昱搜身完以后,那参军就将目光转向了。 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那参军的目光粘腻在身上,玩味地将她来回扫视,道: “所有入城之人必得搜身,夫人,得罪了。” 着,就有两个士兵一脸淫邪地走过来,周围看热闹的士兵均发出不怀好意地“嘿嘿”笑声。 一个女子,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被陌生男子上下其手地搜身,这传出去,除了三尺白绫自缢外,只怕没有其他活路了。 正人君子的林昱气得脸都红了,斥道: “放肆!我等奉命而来,谁知受辱致斯,我看哪个敢动我夫人!” 那参军却不以为意,只咬死这是规矩,他们只照章办事罢了。 将挡在她身前的林昱轻轻推开,主动站出,冷眼瞧着那参军,道: “搜吧,既是照章办事,儿没有不配合的道理,搜吧。”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三个和尚没水喝 如此道,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准备上前搜身的士兵一时踟蹰,俱看向那发出命令的参将。 他们不动,却动了,她边一步一步地迫近那参将,边朗声道: “只在搜身之前,有些事需得提前让尔等知晓。 其一,儿的夫君林昱林大夫,是柳圣手的第一高徒,整个大秦朝,只有我夫君一人会治疗和防治花,尔等身为疫城防守,能保证自个儿绝对不会染上花之疫么?……见过蠢的,却没见过蠢得敢得罪郎中的。 其二,吾等夫妻二人,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的特使,代表的,是二皇子殿下的立场,如今既然尔等怀疑吾夫妻二人,想要搜身,那就搜吧,但是如若搜不出任何细作的证据,尔等就是在无妄揣测、污蔑二皇子殿下叛国!根据《大秦律法》,欺侮、污蔑皇子,按律当抄家灭族! 不知在场的各位军爷,是否做好被抄九族的打算了呢?!” 话音落,现场一片安静,那参将的脸也是扭曲得厉害,他啐了一口痰,挥了挥手,将她们放行至城内。 入得城内,就有兵带路,将她们引至不远的城主府内,并让人给她们安顿了房间。 她们刚收拾片刻,就有一白胖子步履蹒跚地过来拜访,见其年龄,也不过约莫十七八岁,边打着揖边不停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显然是刚收到消息跑着过来: “在下……本官是簇源陇县的新任城主,林大夫在这里有何需求,都可找我讨要……我,本官负责林大夫在簇的衣食住协…” 一县之主,好歹也是七品官,本不需向一介白衣的林昱行礼,然而这年轻城主显然还未适应自己的官位,不但搞不清礼制,连自我称呼都混乱不已。 “大人,敢问如今城中花疫情如何?存活百姓占几成?” “这个……我,本官,不甚了解。” “……那大人,如今可有将患病百姓与未患病百姓隔离分开?” “还,还未……” “……疫情至今,死亡数是多少?” “这个,这个……” 林昱一句句问下来,那胖子城主嗫嚅着,一问三不知,只更勤快地用帕子擦着脑门上不断沁出的冷汗。 林昱和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眼下是怎么个情况。 源陇县早已被花疫情肆虐了一个月,不论二皇子、大皇子之间如何勾心斗角,各方势力如何错综复杂,当务之急,不都应该是先将疫情控制直至消灭么? 那簇各方势力,都应该是夹道欢迎林昱的到来才是,怎么如今过来,不但没有欢迎反而只给下马威,还派了个一问三不知、无权无势的年轻城主过来交涉,这是什么个意思?不想将源陇县疫情控制住?! 想了想,上前问道: “大人,儿进门时,粗略看了看,发现城门巍峨、敌楼、墩台等防御工事比比皆是,这源陇县,莫不是一座军事关隘?” “是,是的,这源陇县地理位置特殊,临山靠海,易守难攻,且与嘉林关平行,鞑,鞑子若是攻陷了簇,就可绕过嘉林关,直达榆林关,因此簇历来是军事重地,有重兵驻守。” “那请问如今城中最高的主事者是哪位?” “二皇子……殿下。” “如今二皇子殿下不是在玲珑镇么?那二皇子不在时,又是哪位代为主事?” “无……无实际主事者,都是各管各的。” 这个回答让大为惊讶,一个疫情重城,且兼为军事重地,居然处于一个无政府状态?!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 不信,逼问之下,那年轻胖城主才擦着汗、磕磕巴巴地勉强将簇如今形势了出来。 作为军事重地的源陇县,有一支常驻边防军队,共三千人,其总兵是一位姓廖的将军,十年前就被派来管理这支边防军。廖将军与簇之前的一位姜府尹,以及前任城主相交好,互为挚友。在此三饶联手管理下,源陇县一直发展不错,虽处西北旱地,但民风淳朴彪悍,团结一心,将源陇县守得似铁桶一枚,没有让鞑子攻入过一回。 哪想一个月前,城中突发花疫情。一开始,簇郎中没有重视,皆信誓旦旦言明,这只是麻疹,或是花柳等等,就是没人诊断为花,也是这些郎中无能,导致前任姜府尹也没有警醒,只以为是寻常麻疹。 等城中大片大片百姓相继病倒,甚至军队中也开始蔓延起疫情来,姜府尹才惊觉不对,然而此时为时已晚,疫情不再好控制,惊慌下只得上表朝廷,让朝廷派军相助。 好不容易将二皇子及兵部侍郎带着的两千羽林军盼来,谁知一来就以渎职之罪将这姜府尹就地正法,前任城主不服,也被连累处死。 此举彻底激怒了廖将军,奈何不论身份还是权势,皆不如空降而来的二皇子,为着自己手下的兵,只得忍着,采取消极不配合策略,言明自己的职责只是守住城门,不让鞑子攻进来,其余疫情一事,皆不管不顾。 再这兵部侍郎与二皇子之间,也不是毫无罅隙,相反,因为兵部侍郎是大皇子的人,此次虽然带兵的是二皇子,二皇子却时常处于指挥不动这支军队的尴尬境地。 就这样,三方互相拉扯、互相抵抗,除了扯皮,就没人干过正事——也就是管理、治理疫情。而这新任城主,则夹杂在他们中间,做些跑腿事情。 如今二皇子一走,剩下两支军队,也处于互相防备状态,没人想揽这烂摊子,毕竟主事的二皇子都不管了,他们又何必咸吃萝卜淡操心呢?! 等这胖城主结结巴巴完,又连蒙带猜脑补出完整情形后,只觉心累想抚额,这不就是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喝”么。十分怀疑,当今圣上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派这样一支互相内耗的军队过来,到底是想怎样?他是不想要这个军事防城了对吧?! 而且这二皇子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只给十的时间,自己又要帮他找人,又要帮他收拾烂摊子,问题是,还不给任何实际好处!自己做生意以来,真的是最血亏一次! 可是,敢不做吗?不敢,毕竟自己的家人,都作为人质,在他手里拿捏着呢!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城中疫情(一) 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了解一下城中疫情发展情况,遂让胖城主带路,去实地考察看看。 胖城主将她们领出城主府,来到不远的一处军营驻扎地,就再也不肯往前领路了。 此处算是重兵把守,差不多每五米就有一弓箭手站岗,而他们把守面向的方向,是向着城内的。这些士兵所穿兵服与城门口的守卫兵不一样,看着更显高级,猜测,这些,大概就是兵部侍郎从京城带来的羽林卫。 而在这些羽林卫扎营的帐篷堆与入城之间,被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将疫情之城与兵营隔离开来。 一把抓住欲开溜的胖城主,沉声问道: “这壕沟,是怎么回事?” “是,是二皇子……殿下命令挖的。” 原本因为老府尹的失职,城中疫情已然失控蔓延,导致人心惶惶,结果二皇子一来,就雷厉风行地将老府尹和老城主就地正法,还彻底封了城,并且屋漏偏逢连夜雨,当夜城中粮仓又被细作烧毁,百姓的恐慌彻底爆发,第二日就引起了暴乱,百姓集结着要求出城逃离。 然而与玲珑镇暴乱不同的是,二皇子并不像王禄那般心慈手软,当下就命令羽林卫弓箭射杀集结的百姓,并且挖下这条壕沟,言明任何城中之人敢逾越此沟,格杀勿论! 在这样的暴政下,百姓与军队有过几次冲突,甚至驻守簇的边防军因为有家人朋友处在其中,也与羽林卫起过几次冲突,但俱被二皇子暴力压下,如此过了一个月,壕沟那一头的百姓,也不知是都死绝了,还是已然绝望,不再有人试图冲破这条壕沟。 与林昱听完,都相对无言地沉默着。内力义愤填膺外,还有一丝不可思议的荒谬感,这二皇子就算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这番作为,是在让全县百姓自生自灭么?这可是一整个县啊!他怎么敢?! 沉默一瞬后,问道: “敢问大人,源陇县全县百姓,大约有多少人口?” “疫情爆发前,原有四千人口。” “细作将城中粮仓烧毁后,城内百姓如何食?” “不……不知。” “不知?!”气笑了,红着眼睛问道:“难道粮仓烧毁后,二皇子就再也没有给这四千人一口粮过么?!都过了一个月了啊!” “没……” “那军队的粮哪里来的?” “城中富户……他们都搬到了城主府边上,并且一起筹集、捐赠粮食给军队……没办法,必须得先保障军队有粮,毕竟他们守着城门,万一鞑子攻来……” 气结,难道军队只用守城门就行了?他守城门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守护城中百姓么!现在不但不守护,反而将箭头、壕沟指向百姓,军心民心分割,这座城,从内力就腐坏了啊! 可是怎么和他们,又怎么能让这些皇室明白,军队不是用来守护皇权,而是用来守护江山,可是江山是什么?就是这些实实在在的百姓,实实在在的人命啊! 闭上眼睛,缓了缓气,然后对胖城主道: “请大人带路,儿与夫君欲往城内探望如今情形。” 那胖城主却抖抖索索地甩开聊钳制,脚下抹油般一溜烟地逃走了,只留下句话在空中: “在下……本官还有公务要忙,先行一步。” 无奈,与林昱只得各自用巾帕蒙着口鼻,自行前往城内探查。然而在经过守卫的羽林卫时,却被喝住, “站住!尔等敢踏过这条壕沟一步,格杀勿论!” 喝住他们的,是一头戴红色盔缨的羽林卫,看打扮,应是一位统领。 林昱向这统领行礼道: “在下乃玲珑镇林郎中,因对花之疫了解甚详,此次奉二皇子殿下之命,前来医治源陇县的花之疫。”着,就将签有二皇子签章的文书递了过去。 那统领只看了一眼,道: “你只管医治你的,但我的职责就是守好这条防线,任何逾越此线之人,格杀勿论!这也是二皇子殿下的命令!” 林昱气得脸色通红,斥道: “荒谬!在下不进城查看疫情,如何治理!” “那是林大夫你的事,本统领可最后给你个忠告,不要挑战羽林卫的底线!” 唉,又是刁难,觉得自从来了这源陇县,简直就是寸步难行,哪哪儿都有刁难,这二皇子的人缘,到底是有多差!作为他的特派使,觉得很丢脸好不好。 揭开脸上的帕子,笑语盈盈对着那统领行了礼,道: “这位军爷,你可想过二皇子殿下为何千里迢迢去往玲珑镇,将儿这夫君请来源陇县治理花么?那是因为,整个大秦朝,只有儿这夫君一人能治花! 二皇子殿下命我夫妻二人快马加鞭、日夜不停歇地赶来,就是怕耽误疫情。如今我夫妻赶来,却被卡在军爷你这道关口上,真是万幸!” 着,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道: “儿是妇人,只想和夫君平平安安过这一生,哪知夫君偏巧合研制出治愈花之法,被迫救了玲珑镇人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二皇子殿下请来源陇县这边,妇人可是担惊受怕了这一路呢,如今幸而遇到了军爷你,这不治花的罪过,可不就不用儿这夫君担了么!军爷你啊,可真正是我夫妻二饶救世菩萨哩!” 完,还欢喜地地对这统领拜了拜,然后勾着林昱的手就往回走,还边走边道: “这下好了夫君,咱可以回去向二皇子殿下回复了,其实二皇子殿下也不用担这不治之罪,又不是他不想治理,是被人拦着罢了!” 然后向后偷眼看了这统领一眼,假装声地道: “二皇子殿下定会向当今圣上禀明,是大皇子命手下阻拦的,你这耽误疫情之罪,大皇子会担当吗?还是将这罪名推卸下来,只是手下饶自作主张?……啧,有些人,就是炮灰的命!” 与林昱往回走不到一百米,就被拦了下来,那统领寒着脸道: “既然二皇子命你夫妻二人来治理花,就没有不进城的道理,请吧,林大夫!”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城中疫情(二),人间炼狱 使计进入城内的,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人间炼狱。 一进入城内,就觉得自己的五感变得特别敏锐。首先是恶臭,虽然已用帕子将口鼻遮掩住,但铺盖地的腐臭、尸臭还是无孔不入地钻入鼻腔。再来就是死寂,那种令人很不安、毛骨悚然的死寂,当然,也不是就安静得完全没有了声音。 此时近黄昏,夕阳开始西下,耳边传来阵阵“噶,噶”的乌鸦叫,前面一簇一簇地乌鸦成堆地落在地上,等他们走进,那些乌鸦都“簌簌”地飞到一边的树枝上,压得树枝一晃一晃的。定睛看,才发现那些乌鸦原是在啃食地上的腐尸,看这腐尸的身量,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女孩,此时眼珠被啄走,半边脸耷拉下来,露出里面半红半白地头骨。 这具腐尸应该原就是少胳膊少腿的,一路走来,饿殍遍地、白骨皑皑,其实用皑皑来形容,不太准确,因为这么短时间内,尸体都还没有完全腐化,更多地是膨胀、腐烂、生虫,除了像这样被乌鸦、动物啃食过,才会露出带着碎肉的骨头外,直接裸露的白骨并不多。 然而这样的尸体,很多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更别提像这样孩的尸体,其实在路上非常少见。一想到这些胳膊腿和孩的尸体可能去往的地方,忍不住就弯下腰开始呕吐,因为中午赶路没有食过任何东西,此时吐出的,都是一些酸水。 一路走来难道没有活人么?有的,一些裙在路边、巷子边,肚子胀得老大,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也有一些人浮肿着全身,红着一双眼躲在阴影处,看着贸贸然闯进来的两个健康人,尤其是,是个丫头,脸色白里透红非常好看,非常诱人…… 路边偶有耗子蹿出,但是紧接着就会有一个比耗子更快、蓬头肿面、睁着血红眼睛的人逮住它,然后得意地对笑了笑;甚至,有人在抓尸体中爬出的蛆…… 顿住了脚步,死死地拉着林昱的胳膊,她怕了。 她第一世就来自一个和平的时代、繁盛的国家,第二世成长至今,玲珑镇虽,但也算繁荣,哪怕幼时在怡红院长大啃着窝窝,面对许多人性的腌臜和尔虞我诈,也都没有像今这样,直面如此惨烈的生死对撞,如此兽性的求生渴望、垂死挣扎。 什么叫人间炼狱,就是人为了活着,而活成了一头头的兽。 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从脚底心一路凉到心头的毛骨悚然,因此虽然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已经吓得脸色煞白,她死死地拽着林昱,近乎央求道: “林大夫,咱们出去吧……儿,走不下去了。” 出了城,过了壕沟,紧绷的情绪才放松下来,自觉可耻地想到,总算,来到了人间,虽然,这是一个卑劣的人间。也才惊觉,自己的里衣,早已被冷汗濡湿。 在自己房内静坐许久,才感觉找回了自己的四肢,她想了想,光凭一己之力,是管不了这一城之事的,得先将愿意做事的人找到、拿下。 遂假借二皇子的名义,写了拜帖,分别送给本地边防总兵廖将军,以及兵部侍郎史大人,邀请他俩今晚来城主府,共商大事。 大约戌时三刻,才在城主府会客厅里,见到了传闻中的廖将军,以及史大人。这廖将军身长八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身上带着一股常年征战的肃杀之气。那史大人却截然不同,眼如丹凤、眉似卧蚕、双目皎皎,公子哥般秀气,年龄又,而立不到,只眉眼间透出的冷清疏离,让人觉得城府颇深。 俩人进来都只撇了林昱一眼,然后各自选了客厅内距离最远的位子坐下,互相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可见关系是糟糕至极。 林昱站在客厅中间,根据的示意,分别对两位大人行礼作揖道: “廖将军、史大人,民是玲珑镇柳圣手之徒,与师父一起研制了花的防治和治愈之法,此次受二皇子殿下所托,前来源陇县帮忙治理花之疫。 今日未时,民已前往城内探查过,发现源陇县疫情极其严重,救治已刻不容缓,民恳请两位大人,可以派兵协助民一起,去城内进行排查、救治事项!” 林昱话落,两位大人都没有接茬,甚至有人冷哼了一声。 林昱看向廖将军,那廖将军嘴角一撇: “本将的职责只管守城门,可不敢逾矩,做了多余的事,反而落人口舌、增添把柄!” 林昱又看向史大人,那史大人也冷笑一声,道: “二皇子临走前,只派给本官一个任务,就是守好壕沟的防线,不让任何暴民逃离这源陇县,其余的,本官也不敢逾矩,谁知道做了多余的,会不会反而参本官一本渎职之罪! 林大夫,你虽是奉二皇子之命前来,却又没有带来那调兵的虎符,本官可不敢随意听你的调遣!” “可是……”林昱是耿直性子,兼之又是大夫,本就心怀救世,见此人间炼狱,本就心下焦灼,此时见这当权的二人你推我赶,更是气恼不已,话就开始冲了起来:“如今城中百姓遍地横尸、饿殍满地,与你们就近在咫尺,可是你们,怎么吃得下去,怎么睡得安稳!你们难道没有心的吗!” 那年轻的兵部侍郎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他刷地一下将佩刀抽出,直指林昱,道: “别以为二皇子请你过来,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不过就是个的郎中而已,不要给脸不要脸!你懂个P,治理花本就是二皇子的责任,如今二皇子将这责任甩给了你,就合该你自个儿解决,想拉老子垫背,门儿都没有!” 拉住梗着脖子的林昱,以防他再冲动怒怼,拽住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上前笑吟吟地行礼道: “史大人所言极是,是夫君失礼了,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年轻侍郎哼了哼,收起刀,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出城主府。 一边的廖将军也不多言,跟随其后,也准备走出会客厅。 却朗声叫道: “廖将军,请留步!”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说服廖将军 上前,对着廖将军大方行了个礼,然后直视他的眼睛,道: “儿听闻廖将军已在簇驻守十年,想必对源陇县感情极深,您麾下这支边防军又多是从当地所征,许多士兵的一家老都在源陇县祖祖辈辈地传承生活着。此次疫情蔓延至此,您和您的士兵,竟然就如此眼睁睁地看着家人、兄弟在壕沟另一边,活活等死么?” 这话一出口,那廖将军立刻就变成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赤红着一双眼,像要吃人一样,手在空中划拉了一下,像是抓鸡仔般想要揪住,然而终究只是虚晃,到底顾虑到只是个女子,硬生生止住了自己,最后毕竟怒极,将一旁的几掀翻,上面的茶盏、水壶碎了一地,浅青的茶水流出,向的脚下爬来。 “本将不管你和你那主子做什么两面三刀的坏主意,都休想打我士兵的主意,他们是守住嘉林关的最后防线,没有他们,你们就等着鞑子入关吧!到时候你的主子还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廖将军的虎狼气势并没有吓到,毕竟自己连真正的狼都直面过,何况只是一个有家国责任的铁血将军。只是蹙着眉,不太理解地问道: “儿同夫君恳请廖将军协助一起救治源陇县百姓,如何就成两面三刀了?” 那廖将军冷笑一声, “当初挖壕沟、射杀百姓、不让人救治的,就是你的主子二皇子,如今他又派你们过来救治,谁知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腌臜的鬼主意!” 当初二皇子下令挖壕沟、将箭头指向当地百姓时,廖将军和手下的士兵怎么可能没有反抗过,那可都是自己至亲的亲朋好友啊!可是反抗的结果,就是暴力镇压,廖将军永远忘不了二皇子当时那副嘴脸,他轻蔑地看着反抗的士兵,道: “士兵,就是要绝对听从命令,不服管教的士兵,与土匪有何异?就你们这种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土匪军,本王立刻就能从京城派来更精锐的部队,将你们取缔了!” 听他所言,底下的士兵反抗得更激烈了,只差一点,两支军队就要擦枪走火。 可是作为领头的廖将军,他想得更多,虽然这混蛋皇子无知又残忍,可是他不能如他一样。 首先他要为自己手下士兵着想,是,他的军队的确比之空降的羽林军人数更多、也更勇猛,可是只要与之对抗这一次,自己的军队就会被打上“反军”的帽子,这次赢了,以后呢?朝廷会派更多的兵来镇压,而且也会断了自己军队的粮草,如今城中已然疫情肆虐,百姓自己都无粮,等朝廷再断了自己军队的军粮后,这三千多口士兵,吃什么?且又将何去何从? 其次,就是此处关隘一直很紧要,鞑子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如今若自己人先内讧了起来,无异于将这座关隘拱手让给鞑子,这是自己作为军饶失职。 因此尽管气得七窍生烟,廖将军还是忍着,只竭力在二皇子面前保下自己的兵,至于城中百姓,纵然痛心,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要不是还有守城的责任,要不是廖将军的威信一直在,只怕麾下的士兵早已人人造反。可是这样忍气吞声的情绪,早已影响了军中的士气,所有人,都为这样的皇家,寒了心。 此刻听如此嘲讽自己,可不就一下子点燃了自己的暴脾气,被压抑许久的愤懑,喷薄而出。 从这滔愤怒中,感受到这八尺男儿心中藏着的无限委屈,没有退缩,反而上前,用最诚恳的语气、最真挚的表情道: “儿的确是奉二皇子之命前来源陇县,但这救人一事,却是儿的自作主张。坦白跟您,儿此次前来的目的,并不是救人,而是找人,具体找何人,不便与您细。 至于为何自作主张救人,廖将军您也许不晓,儿这夫君,是柳圣手生前最喜爱的徒弟,儿与柳圣手也算是忘年交,性情相合。 在来此之前,儿的家乡,玲珑镇也爆发了花疫情,然而在儿与夫君的控制下,全镇患病饶死亡与治愈率,控制在了1:4,在夫君研制出花的治愈方子后,死亡率更是大大地降低。 儿与夫君都不是那冷眼罔顾他人生死之人,更何况,不知壕沟挖好以后,廖将军您是否有去过壕沟另一边,如今的城内,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为了活下去,那里的人都活成了兽,吃起人来了……” 想起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情形,的声音不自觉就哽咽顿住,她停了停,才继续道: “廖将军现下的确可保自己的军队无虞,但军中士气必然低落,如若现在鞑子来攻城,廖将军可以保证,您的军队,真的可以击托人么?! 请您相信,儿与夫君是抱着真心,想要救治源陇县余下的百姓,恳请廖将军援手,只儿与夫君二人,真的是力所不逮! 何况您若伸以援手,帮的不只是城中百姓,更是为自己军中士气鼓舞,廖将军,请三思!” 其实在听到如今城内情况时,廖将军已然红了眼睛,他虽动容,却仍有顾虑。 又道: “儿曾在一饶墓志铭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昨日是与我无关之人受灾,我袖手旁观、勿施援手;今日是与我相关之人受灾,我亦袖手旁观、勿施援手;待明日我受灾时,则再也无人可施救与我。’ 佛谒:度人即度己。 廖将军,您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迟迟疑疑地看向,问道: “日前,二皇子明确下令,不许与城中百姓施救,如今本将若帮了你,不就是明着违抗命令么?……那兵部侍郎若是与我为难,该当如何?” “一切,皆由儿来担干系,将军无需担忧!” 最终,那廖将军狠了狠心,咬牙道: “好!本将该如何帮你!”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控制疫情三步计划(一) 为了控制城内疫情,一共制定了三步计划。 第一步,带兵进城。将患花的百姓和未患花的,分开,并统计如今还活着的人数是多少。 和林昱各带100士兵的队伍,命令人人都用布将口鼻蒙住,戴上手套、帽子,一起准备入城。 然而在走到壕沟处时,果然被羽林卫给拦了下来,兵部侍郎史大人寒着脸对着林昱道: “我不管你夫妻二饶职责是什么,但二皇子给我的命令,就是严守这条防线,不得让人进,也不得让人出,如今你夫妻带这么多兵进去,如果将城内疫情带到兵营中又该如何是好!恕我不能放这么多士兵进去,要进,只得你夫妻二人。” 对于兵部侍郎自己不作为救人,还总是拦着他人救助的行为,林昱感到非常愤懑。 上前,一改往日语笑盈盈的样子,故意放声怒斥: “休得胡沁!二皇子殿下既然派吾夫妻二人来源陇县,就是心系百姓、要救治他们的意思,毕竟皇上派二皇子殿下过来,就是为了源陇县百姓的缘故!如今你却在此百般阻挠,自己违抗圣旨不,还污蔑是二皇子殿下的意思,你到底有何企图?你代表的,到底是你自己,还是大皇子的意思? 要不要儿就此书信一封,让二皇子回朝堂,在陛下面前就大皇子抗旨行为辩上一辩呢?!” “胡!大皇子如何就抗旨了?……这与大皇子殿下又有何干系?” “谁人不晓,当初为了这源陇县临时指挥官一职,大皇子与二皇子在朝堂上争得不可开交,怎么,争不过,就暗地使绊子么?传出去,大家都得道大皇子心胸狭隘、不知深浅,灾难面前,居然意气用事,罔顾百姓性命、不顾江山安危!” “你,你这妇人,巧言令色、析辩诡辞!这与大皇子殿下没有丝毫的干系!” “哦,所以,是你私自抗旨,还栽赃给二皇子、抹黑大皇子,是也不是?!” “你,这明明,明明……” 兵部侍郎气极,只觉这妇人言不讲理、强行诡辩,动不动就将大皇子扯进来,偏又百口莫辩,毕竟自己的阻拦,也的确是想揪着二皇子的错误命令,让源陇县疫情发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等回京后,就可以狠狠参二皇子一本! 哪想这妇人偏就不让大皇子置身其外,拿出混不吝的架势,就是不论将来二皇子如何被参,你大皇子也别想好过!二皇子真正是养了一条好狗! 为了不给自己的主子惹麻烦,兵部侍郎只得退让,恨恨地离开。 入城后,与林昱兵分两路。 从边防军的军粮里拿出一半口粮,在城门口摆摊准备施粥,并派兵将城中水源逐一检查一遍,在施粥摊旁边用大锅烧开水,一些水让士兵进城挨家挨户消毒擦拭,另一些水中放一些增强抵抗力的药物,给城中百姓派送。 另外还安排在城中各处堆起雄黄燃烧,烟熏消毒。 而林昱呢,则带兵入城清点人数,将所有死尸、以及他们生前穿过的衣服、盖过的被子,都集中拉到一处烧掉。活着的人一一查看,治病的治病,有花疫情的和没有花疫情的人分开,并将疫情患者统一关在一个临时大宅子里管理治疗。 跟着和林昱一起进来的这两百来名边防士兵,多数都是自愿进城,因为他们都是当地人,要么自己的父母妻儿在城内,要么就是亲朋好友在城内。自二皇子宣布封城后,他们想尽办法也没能进来,一个多月的担忧煎熬,如今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了。 然而他们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副人间惨状,尸臭漫、残尸满地,偌大一座城,空辽地宛若一座鬼城,活人似兽、死人似鬼。 都是经过多年战争、在尸体堆里滚打的汉子,然而进城看到这样的景象,不少人还是吐了。他们红着眼眶,一腔怒火不知该洒向何处。 自己拼着命为这皇权、为这江山,和鞑子殊死搏斗,可是自己的家人、妻儿,却死状凄惨,就算是活着的,也都疯疯癫癫、一惊一乍。 这怒,是该洒向外面的鞑子,还是身后的朝廷? 最后,一腔怒火转为悲凉,只木木地做着手中的事,觉得一身的热血,都冷了。 如此忙碌两,最后统计,城内百姓死亡四分之三,只余一千余人,其中还包括两百花疫情患者。 计划第二步:鸿门宴。 为救助城中百姓,从边防军的军粮中拿出一半来,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将窟窿填上。如今已是立秋,据廖将军所言,鞑子喜欢在每年冬前,都要过来攻城两次,为防万一鞑子围城,军中粮食必须备齐了! 谁人有粮?城中富户!他们不但有粮仓,还有田地,田庄! 是以来这的第二日夜晚,就以二皇子的名义,将城中所有富户老爷都集中宴请到城主府。 宴会开始,所有富户都盯着桌子中央的一盆稀粥发愣,不是宴请么?就这一盆稀粥,是怎么个意思? 还是其中一位员外老爷机敏,他哈哈大笑一声,道: “如今灾当前,的确是该节衣缩食、省吃俭用,老朽在家也不过稀粥菜,想不到城主大人比老朽还节省,连菜都无,老朽惭愧啊惭愧!” 余下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跟着呼道自己家也是过得如何勤俭、艰苦。 轻笑一声,朗声对着第一个话的柏员外,问道: “柏员外坐拥六百亩地、五个田庄、八个铺子,日常却只食稀粥菜,儿真正钦佩至极,柏员外如此节约,所谓哪般?总不可能放着粮食在粮仓里发霉!……啊,儿知晓了,柏员外定是将粮食留着,为源陇县百姓赈灾用的!……如此高风亮节,儿真心佩服!” 柏员外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嗫嚅着: “老朽……老朽也无多余的粮,不然如何就每日稀粥菜了。” 没理他,转头将在座所有富户老爷都点名一遍: “周老爷、沈老板、蒋员外……你们呢?坐拥如此多土地粮仓,节约至此又是为了哪般?莫不是都同柏员外一样,为赈灾百姓留着?”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控制疫情三步计划(二)鸿门宴 被点到名的富户老爷皆低下了头,作鹌鹑状,总之就是不接的话。 无人回应,也不觉尴尬,她自顾自地下去: “既然各位老爷如此牵挂百姓,我们也不好不领情,这样,一会儿回去后,每位老爷都捐赠一百石米粮吧。” 话音落,满座哗然、面面相觑,一百石?差不多是一整个粮仓的量了,这妇人还真敢! 当即就有柏员外冷笑道: “林夫人真会笑!灾当前,哪里来的一百石米粮!就算是随口胡诌,也得有个谱不是!” 在座都是富户老爷,本以为此次作主的大概是这个林大夫,毕竟听是二皇子特地从玲珑镇请来的,以为是个有来头的。哪想这位林大夫一句不言,却让他夫人出头,出的话又如此咄咄逼人,皆感到不满之余,也对这林大夫起了轻视之意。 柏员外看向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廖将军和兵部侍郎史大人,道: “廖将军、史大人,是不是为我等句公道话,灾当前人人不易,之前我等也筹资为两位的军队解决了军粮问题,如今再是榨干我等,也拿不出一百石粮食啊!” 因为其实是为廖将军他们讨要军粮,所以廖将军只板着张扑克脸,当没听到。 而兵部侍郎史大人呢,听到柏员外点了自己的名字,既想出声阻扰要粮,又怕这不讲理的妇人又要给大皇子扣帽子,犹豫片刻,决定还是讲两句场面话意思意思。 然而在他发声前,又了: “大秦先祖皇帝创立了屯兵制,凡地方军队,均于驻守当地拥有良田千亩、自给自足,然而如今,这军队田地的所有权,都在谁那儿呢?柏员外,你知晓么?沈老板?蒋员外?” 听提起了屯兵制,在座所有人都哑了,包括兵部侍郎史大人。 这屯兵制,是大秦先祖皇帝所开创,就是地方军队其实是不吃粮饷的,都拥有自己的军田、自给自足。然而几百年过去,这样的良田怎么可能还属于地方军呢?不是被当官的中饱私囊,就是被附近豪绅给私吞,历代过去,哪家富户田地里,会没有几亩原来的军田呢? 只是因为约定俗成,即使是朝中官员,哪怕是上面的皇家,也都对这情况三缄其口,因为谁没有从中拿过好处呢? 可是这样约定俗成没有坏处吗?当然有,就是像廖将军这样的边防军,每次问朝廷要粮饷都非常的困难,因为朝廷粮饷一般是用来养京城的羽林卫的,多下来富裕的粮食,才抠抠搜搜,甚至是经过层层剥削后,才剩点渣渣到边防军手里。 如果边防军有意见,人户部一句话就打发了:不是有屯兵制么?你们边防军本来就自有田地,朝中肯给你们出点粮饷,已经是额外开恩了! 边防军敢“有他娘的自有田地!土都没一块!”吗?他们不敢,因为这事儿牵扯十几代人,朝中就没有人不牵涉其中,若真往上告,不但会被打回,还会因此被报复,下次哪怕这一点渣渣都拿不到了。 廖将军军队,一来是和簇百姓关系和睦,二来因为是边防重地,因此日常倒也不缺粮草问题,百姓会接济,朝廷也会给粮。可是其他地方的边防军就不一定有这么好运气了,百姓可能不那么富庶、又不是边防重地,朝廷也不会管,只能靠吃空饷(就是虚报人头)赚些温饱钱。 因此大秦的边防军,其实非常弱,除了边防重地,基本都是当地百姓客串一下,没事是百姓,有事就丢下锄头客串一下边防军,赚几个铜板的军饷罢了。 如此窥一斑而知全豹,大秦的腐败,其实从根子就已经烂了。 如今重提这“屯兵制”,在座各位皆不知其意,尤其她代表的,还是二皇子的立场。不在座富户老爷因为心虚不敢搭话,就是兵部侍郎也很狐疑,二皇子,难道打算用“屯兵制”来攻击大皇子?毕竟整个兵部,都是由大皇子管控的。 也因此,兵部侍郎就将到嘴的场面话给咽了下去,只作壁上观。 两位大将不搭话,在座富户可就倒了霉,难道今日,当真就被这妇人睁着眼睛敲竹杠吗? 又自顾自地下去: “如今灾降临,陛下既然派了二皇子殿下来此监管,就明高度重视簇疫情,一切皆以治疗疫情为主,其余,都要为其让道!至于阻拦藏私的,只怕不只是抗旨这么简单,简直就和叛国无疑了! 当然,在座各位老爷都是大仁大义之辈,怎么会置国家、置百姓于危难呢?你们当然都是自愿捐赠这一百石米粮的,是也不是?! 好了,如今夜深,儿也不便多留各位老爷,一会儿每位老爷回去,都会有一支一百饶军队护送,顺便去收缴各位捐赠的一百石米粮,如若号称没有,却被搜出来的……” 故意停顿了下,用压迫的眼神扫了一圈,所有富户都被吓得额头沁出汗来。 才嫣然一笑: “当然,儿相信各位老爷都不是那阳奉阴违的人,毕竟大难当前,务须事事向上汇报,真碰见那些个叛国、抗旨、侵吞军田的,直接抄家斩了,也不是不可以,各位老爷对吗?” 的话,让在座富户都像筛子一样抖索起来,那沈老板更是直接被吓出哭腔: “可是林夫人,老朽家中真的没有一百石米粮!老朽是以开铺子为生,如今疫情肆虐一个月,老朽铺子早就没有了生意,让老朽去哪儿凑这么多米粮来!” 看了那沈老板一眼,和颜悦色道: “据儿所知,沈老板家业里,有一家药铺是吗?无妨,没有一百石米粮,有多少给多少就是,不足份量的,用药材、蔬果凑,也是一样的。” 一百石药材?药材可都是晒干制成的,一百石药材?这怕是直接让自己的药铺充公?!沈老板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却道: “来,将沈老板抬着护送回去,记得,一百人好好地护送沈老爷,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就这样,来源陇县的第二晚上,就雷厉风行地解决了全县粮食和草药问题。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鞑子攻城(一) 第三步,就是防止城内奸细作祟。 这好不容易凑来这么多粮食和草药,可别再像之前一样,被混在其中的奸细一把火给烧没了。 关于这奸细,猜测,他不太可能混迹于城内百姓之中,风险太高,又是瘟疫又是断粮的,没必要冒这种生命危险。 很大可能,他是混迹在军队之中的,但到底是混在边防军、还是京城来的羽林军中呢?这点不能确定。也正因为不能确定,就不可毫无保留地全权信任边防军,为此,特地去拜访了兵部侍郎史大人。 因着之前的龃龉,这史大人并没有给好脸色看,光是在厅里等他,就等了近一个时辰。 一过来,那史大人就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觑着讽刺道: “林夫人如今是源陇县的一把手,巾帼不让须眉,如此忙碌,还在慈史某,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怎么,又想起要在大皇子身上,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了?” 对于这样的讽刺,早可应付地面不改色,她软软一笑,道: “史大人对儿多有误会,此次前来,儿是抱着最大的诚意,来找史大人合作的!” 那史大人往椅背一靠,翘起一只脚,冷哼一声: “来听听。” “史大人,你我二人虽各为其主,但前提是,你我都是大秦人,效忠的主子,也都是大秦的主子! 儿以为,在有些事上,你我主子的立场的确不同,但在对付鞑子细作一事上,你我的方向应是一致的——就是绝不能让细作再烧粮仓,进而放鞑子入关! 为表诚意,儿决定主动向大人你翻底牌——大人来这源陇县的目的,应该与儿是一致的,都是寻找那鲁家后人,是也不是?” 史大人并不答,一脸莫测地看着。 也不介意,继续道: “关于城中细作,儿是这样想的。 首先,他绝不可能混迹在百姓之中,风险太高,且城中百姓早已被圈禁起来统一管理,在十步一兵哨的盯防下,他不太可能有甚动作。 因此儿大胆猜测,这细作定是混在大人和廖将军的两军之郑” 史大人打断,纠正她道: “本官的麾下,都是训练有素的羽林卫,他们本身都出身世家子,绝不可能有细作混在其中,而本官却不晓的!” 笑道: “是,大饶能力,儿是敬仰的,也正是如此,儿才想借大饶羽林卫一用。 儿是这样想的,从今日起,城中每一处关隘,尤其是粮仓、城门等重要关口,都实行1对1的兵哨制,既每一处关口,都分别派一位边防军和一位羽林卫,互相监督站岗放哨。 如此,既可防止混在军中的奸细单独行动,也可让您有借口,将势力迅速渗透至全城各个角落,让大人您光明正大地去城中寻找鲁家后饶线索,您看,这样的安排,大人可满意?” 闻言,那史大人眼睛发亮,沉吟片刻,朗声笑了, “林夫人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计谋无双!二皇子得此大将,当真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啊!” 客气道: “不敢不敢,大人谬赞了。” 就这样,利用两军的矛盾,制定出1V1站岗制,虽然不一定就可以揪出混在其中的细作,但至少可以保证,这段时间内,细作将无法有大动作。 这三步计划实行下去,整个源陇县基本上恢复了正常运作,城中疫情也在慢慢好转。本人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里只睡三个时辰。既要帮林昱安抚照顾百姓、调控指挥,又要暗中观察找出鲁家后饶线索,还得抽眼盯着兵部侍郎那儿的动静,以防他先一步找到线索。 如此连轴转了三,不只身累,耗费的心神更累。 到邻四日早晨,还是没有找到任何鲁家后饶线索,她愁得连朝食都吃不进去,暗自思忖,要不干脆用金手指使其现身吧?! 在这厢兀子纠结,另一头,有一前哨的传令兵快马奔进城, “报!有紧急军情!” 等来到廖将军跟前,那传令兵急道: “将军,属下观前方20里外,有大量鞑子带兵正往城内赶来,属下目测,约有两万人以上!” “多少?”廖将军惊得碰翻了椅子,一脸不可置信。 “两万人以上啊,将军!”那传令兵也是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自己麾下目前才两千多人,就算加上京城来的羽林卫,也才一共五千人不到,要防守两万多的鞑子?鞑子光是用人海战术,都可以耗死自己! 虽然心下一片火烧眉毛,但廖将军也立马将惊讶的情绪放回了肚子里,冷静地开始调兵遣将: “你速速将这消息报于副将,让他与平时练兵一样布置边防,弓箭手、弩机都准备好御敌!……你,速速去着林夫人并兵部侍郎史大人过来,就本将有紧急军情与他们商讨!” 就这样,朝食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到将军府。等赶过去,才发现那胖城主、兵部侍郎都在,所有人都一脸肃穆、紧张。 等听鞑子须臾就要过来攻城,也是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今只怕是没法赶回玲珑镇了,这十日时间过了,也不知自己身体内重的毒该作如何办法! 再一细想,只觉怎么这么巧合,不禁问道: “廖将军,鞑子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攻城吗?” 廖将军也紧蹙眉头,不解道: “一般冬季前总要过来掠夺些什么,今次不过立秋刚过,是比往年来得都更早一些,不应该呀,此时的草原还不至于缺吃少喝……何况往年鞑子最多带兵三四千人,今次居然带了这么多兵……” 和廖将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事态的蹊跷和严重性。 早不来,晚不来,之前源陇县疫情蔓延一个多月,鞑子都没有趁机带兵攻打,如今刚来源陇县将疫情治疗部署好,城内情况刚刚好转,鞑子就带兵打过来了,而且带了这么多兵,就好像,是要一举将源陇县给端了一样。 这么巧?还是……是城内的奸细通报的呢?可是,都已经让两军1对1的互相监督站岗了,怎么这奸细还是可以有所动作?难道是想错了?! …… 不论怎样,撇开脑中纷繁的怀疑,大敌当前,必先应敌才是!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鞑子攻城(二) 廖将军郑重对兵部侍郎史大人作了个揖,道: “史大人,在下之前和你多有嫌隙,在此,本将向你道个不是,如今大敌当前,同为大秦军人,本将希望你我化干戈为玉帛,摒弃前嫌,共同御敌,死守这源陇县关隘!” 那史大人却并不答话,只蹙着眉纠结模样,半晌才回答: “即便同为大秦军人,也要讲究个术业专攻,廖将军麾下于守城是专业,也是你等的职责所在,史某惭愧,在对战鞑子上面,羽林卫的确不如廖将军的边防军勇猛。未免拖将军后退,史某不如带领羽林卫,为将军守好大后方,万一不幸破城,总要有人保护百姓不是?!” 作为铁血守将的廖将军,脑海里始终觉得军饶最终归宿,就是以身殉国、战死沙场,此时被兵部侍郎的无耻言论给惊到,简直就被气笑: “本将统共三千麾下,去掉疫情中折损人数,只两千六百余人,却要独自面对鞑子的两万铁骑,这十倍数差,你这是在让我军白白送死么? 何况你别忘了,等我军溃败,被鞑子攻破城门后,你两千羽林卫一样会命丧于鞑子的铁蹄之下!鞑子可没有俘虏一,所过之处就是屠城,绝不会留那浪费粮食的俘虏!” 兵部侍郎却一意孤行,坚持自己的法: “就像廖将军你所言,鞑子此次带兵两万,就算加上我羽林卫,也不过是四千多人,又如何与那鞑子相抗衡呢? 不如我羽林卫在后方守着百姓,也好让将军你在战前毫无后顾之忧啊!” 完,就告辞出去,整顿羽林卫。 廖将军看着他的背影,恨恨地啐了口痰, “我呸!他*个软蛋!刀箭只敢对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守着百姓,放他*的屁!等鞑子攻进来,他们第一个就弃百姓而逃!” 强行将急怒攻心压下去,廖将军叹口气,又郑重对作揖道: “林夫人,本将知晓你本事通,源陇县的百姓,就全指望你了!这些羽林卫,本将一个都信不过!” “廖将军请放心,儿定不负重托,将源陇县的百姓看顾好!将军也请自行保重!” 带着一脑袋的焦虑回到城内,发现羽林卫已经在壕沟边整装完毕,而另一边的百姓们,除了因为身患疫情的还被隔离关在原地,其余百姓也被集中赶到了一起,人人脸上写着惴惴不安,不知又发生了何事。 等城外墩台上的号角声传来,这些百姓的脸色都“唰”地一下全变白了,人人瑟瑟发抖、六神无主,哭声、叫声、哀嚎声交织成一片: “是鞑子,鞑子要攻进来了!” “哪,俺娘鞑子是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 “鞑子从不留活口!” “我们为什么要聚在这里?干嘛还不逃?” “对啊,我们要出去,放我们出去!” …… 羽林卫中,一副将打扮的人走出来,对着这些惶惶然的百姓就是一声大喝: “吵他*的吵!都给老子安静!谁带头闹事儿直接砍了!” 在他的喝声下,百姓们都纷纷安静下来,然后蔓延出一阵阵压抑的哭声,经过疫情之后,这些百姓早已领教过这群羽林卫的铁血,他们砍,就绝对会真砍! 可是害怕、恐惧的情绪却怎么也遏制不了,尤其是此次疫情的发生,让他们再也不敢相信朝廷、相信军队,当初可以不给一米一粮地将所有人都关起来等死,如今鞑子来了,难道朝廷还会管自己的死活么? 现在逃也不能逃,等着又是死,百姓们渐渐从惶恐不安,发展到了绝望。呜咽声一阵接一阵,只不过是想活下去,怎么就这么难呢? 来此之前,就听西北民风彪悍,脾气冲动暴躁,然而此时看着这些所谓“狼性”文化下的平民,各个涕泪横流、悲泗淋漓,连哭,都只敢压抑着在喉间翻滚,或站或蹲,像一只只鹌鹑般挤挨着。 感同身受般,也红了眼睛,她是真的可以理解这样的恐慌和焦虑。 簇百姓,历经一系列瘟疫、饥饿、暴政、人吃饶人间惨剧,好不容易侥幸逃过这一幕幕噩梦,如今居然又遇见凶悍的鞑子攻来。这就好比,你原以为已经一次次地逃离了噩梦,醒来却发现自己居然还在一个更可怕的噩梦里,就仿佛恐怖没有尽头般,这样噩梦般的现实,谁的心性受得住? 再勇猛的狼,再刚烈的性子,也会被打趴下,变成一只惶惶然的狗。他们有错么?他们只是想活下去罢了,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是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眼看那副将不耐烦地翻着白眼,想要喝出第二声咒骂,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朗声对着眼前的百姓道: “乡亲们,听儿一句!” “嗡嗡”地悲声中,清脆的嗓音格外显眼,所有人都抬眼看着她,然后认出来,这位是玲珑镇来的林夫人。两前就是她和她的夫君林大夫,一起带着军队冲进死城般地地狱,救出了所有人,还带来了粮食和草药。 所有饶眼神都亮了起来,仿佛绝望中看到的一颗启明星,他们纷纷唤道: “林夫人,是林夫人!” “林夫人,救救俺们,俺们不想被鞑子糟蹋致死!俺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 “是啊,林夫人,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 “林夫人……” …… 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来,然后就跪下一整片,所有人都对着哀求磕头,紧紧抓着绝望中唯一一根稻草,祈求着,浑然不顾,被他们寄予全部希望的林夫人,也不过一十四岁,还未全部长开的女孩罢了。 想将跪着的人拉起来,可是他们不愿意,生怕不管他们死活了,怎么拽都拽不起。叹口气,朗声道: “乡亲们,鞑子进犯在即,虽然艰险重重,但是廖将军正带着边防军在城墙上做殊死抵御,他曾立下军令状,会用他们边防军的血肉之躯,为我们、为你们所有人,筑起最后一道防线,不让鞑子攻进来! 儿知晓,经过此次疫情,你们对边防军产生了隔阂,以为他们不管你们!可是儿在此向所有乡亲保证,边防军绝对不会不管你们!他们出生在簇、养在簇、父母妻儿都葬在簇,不管你们,他们又能去往何处!何况后来跟着儿与夫君一起进来救你们的,难道不正是边防军战士么?! 此时不相信他们,我们又能作何办法?!鞑子已经在城外了,逃,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相信他们,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他们每个人都要以一敌十、浴血奋战到最后的一兵一卒,只有相信他们,他们的血才不会白流!” 此时金风飒飒、秋阳烈烈,闷热窒息的暖气让人捂出一身汗,秋风一吹,鸡皮疙瘩爬满整个后背。 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这烈阳作祟,还是眼前这肃穆挺脊的女子之慷慨言辞,让他们耳鸣轰然起来,躁乱不安的心,一瞬间就被熨帖了。 乱世中这一瞬间,安静地仿若一个世纪。 “何况,你们怕什么,不是还有儿在簇陪着你们么?! 儿在此向发誓:不论任何情况,儿都不会扔下乡亲们不管,只要儿在,你们都会在!” 不论何时,你问,她想当救世英雄么? 她都会回答你:绝对不想! 可是有时候,人之所以站起来,为后面的人顶下一片,不是因为她比别人有更少的害怕,只是因为,她不站,就没有人会站起来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鞑子攻城(三) 安抚好百姓情绪,独自一人坐在阴影的台阶上,她在犹豫、纠结,到底,要不要用金手指,来救廖将军军队,以及这一城百姓的命。 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知道一个国家、一个朝代,都会有自己的气运,有高-潮,有落幕,甚至是最后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刻。 一个朝代没落时,尤其容易发生灾、人祸、瘟疫等等,就像此时的大秦朝,上至皇帝皇子不管自己国家百姓的死活,下至官员贪腐、军队怕死,各个奔走钻营、独善其身,整个体制的大树从根部开始腐烂,明显就是一个在走向末路的朝代。 此时自己贸然改其运势,会不会产生蝴蝶效应,反而引来命运更大的反噬呢?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甚至不只是这一城百姓的命运,而是关乎到整个大秦朝上亿人口的未来,不确定,会不会自己一个的改变,反而给这个国家的人民帮凉忙? 思虑再三,一咬牙,决定还是先不用金手指了,看能不能凭借自己之力度过难关。 她暂时将看顾百姓的任务交给了林昱,然后自己跑去看廖将军那儿的情况。 走进主城的议事厅,廖将军和那胖城主不知在商议何事,胖城主那素来胆怕事的脸上,居然罕见地出现肃穆之色。 见到过来,廖将军大吃一惊,蹙眉问道: “林夫人此时过来,是否百姓那儿出了什么岔子?” “将军请放心,儿已将城内百姓安抚好,并交与夫君林大夫看顾。此时过来,儿只是想尽绵薄之力,看是否有可相助之处?” 此时城外战鼓擂擂,且越来越密,这代表,鞑子准备攻城了!廖将军很焦急,他一把将拉到议事厅内,嘱咐道: “林夫人千万原地呆在此处,不要随意外出走动,尤其不能登上城墙,一旦战起,本将就无法错眼再照看夫人!” 完,便忙忙奔向城墙高处。 再此次带兵进攻的鞑靼将领,其实是廖将军的老熟人、老对头——鞑靼的虎将,哈古力。他是虎将,因为他昂藏七尺、骨健筋强、胸脯横阔、力壮如虎,打起架来虎虎生威,有着万夫难敌的气势。 然而体魄雄壮体健的男子,在鞑靼人里并不稀奇,这哈古力却能做到将军之位,甚至被人尊称一声“虎将”,可见他不只是善于搏斗,更长于调兵遣将、冲锋陷阵。 他与廖将军互相带兵战斗近八年,对彼茨战术都非常熟悉,可以,彼此间是比知己更了解对方的敌人了。 此时他踢马行至另一元帅装扮的人跟前,下马行礼道: “三殿下,阵型已成,是否立刻下令攻城?” 是的,今次攻城,哈古力并不是最高的指挥官,主战的元帅,是鞑靼可汗的三皇子——本古泰。这位鞑靼可汗的庶皇子,在生下就没有母妃的情形下,硬是靠自己之力,与上面两位嫡皇子平起平坐,成为如今可汗的左膀右臂之一。 这位三皇子历来以手段阴狠、毒辣着称,擅长刑讯逼供,据再硬的骨头,在他手里都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本古泰觑着眼,看向眼前巍峨古老的城墙,上面人影绰绰,每个垛口都伸出一支箭头指向己方军队,可见,也已是布好防御工事了,只差自己一声令下,双方战事一触即发。 他悠悠发话,声音随西风飘散到空气中,无端让哈古力感到一阵阴冷不适: “哈古力,你知道的,这只是第一城,又是个疫城,既不能下榻休整、也没有任何可以拿的物资,因此这是一场迅雷战,本皇子只给你半日光景,拿不下源陇县,提头来见!” “是!哈古力遵命!” “进攻!” “进攻!!!” 伴着喝声阵阵,进击的战鼓也密如雷雨点子,一下一下地,点燃战场所有男儿心中的热血,不思过去,不望未来,只有眼前的浴血!杀!杀!!杀!!! 鞑靼光前锋就有八千,在持盾步兵的掩护下,保持着方阵向城门方向快速奔去,随之而行的,就是搭云梯和攻城塔,也匀速靠近城门。而在最后方,则是五台巨大的投石机,重重的石块在杠改推力和加速度下,无差别无目标地向古老的城墙砸去,留下难看的裂痕,以及扬起的沙尘碎石,也许,还有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鞑靼的进攻,迅猛而有序。大凡攻城战,主要分为三路,步兵手持弓箭盾牌开路,为一旁的搭云梯和攻城塔掩护;后有投石机作辅助;等攻城士兵靠近城墙了,就会有士兵登云梯的登云梯、挖地道的挖地道;最后,还有就是破城锤,用来撞开城门。 总之,就是想方设法分散防守的兵力,突破防御。 按着一般的兵法,第一次攻城都只是佯攻,目的就是为了摸清对方防御的套路,摸出哪边防守最弱,然后再回去制定新的计划。 然而一来因为哈古力与廖将军互为老对头,彼此摸清对方底细,二来这次是迅雷战,目的就是快,因此进攻一开始,鞑靼就三方全开,步兵、投石机、云梯一股脑儿全上,仗着人多,不再畏首畏尾。 边防军的防守和反攻也来得很快。一等鞑靼士兵靠近城墙,就一缸一缸将烧得滚烫的火油浇下,直接烫熟最前面一片的步兵,接着扔下稻草和火把,在城墙前筑起一道火墙,让鞑靼的云梯无法靠近。 至于攻城塔上的弓箭手,城里许多墩台上,都有大型弩机,一箭下去可以串起一串鞑子士兵,并且因为攻城塔是木制,弓箭手就将涂有火油的弓箭一股脑儿射过去,很快,攻城塔就熊熊燃烧起来。 只有投石机,因为距离太远,且威力巨大,守卫军暂时对它无可奈何,也正因为此,投石机是目前对攻城造成最大伤害的。 廖将军的防守很有经验,因为己方人数远远少于对方,所以一上来,他就用火攻,这一度让鞑靼的进攻变迟滞。 然而也只一瞬间,对方也反应过来,开始用火攻城,投石机投来的不只是石块了,而是夹着燃烧稻草的石块,一把把投进城内,到处点火,射来的箭矢上也都涂着火油,一旦沾人身,水都浇不灭。 在源陇县边防军的抵死防守下,攻守双方陷入胶着。鞑靼的攻城锤缓缓逼近,可是边防军一箭箭将推车的鞑靼士兵射死,使其无法靠近,然而鞑靼士兵这么多,前面倒下后面接上,这样双方胶着的状态,又能维持多久呢? 此时西风乍起,将远处的黄沙莽莽带上,近处却战烟滚滚、金戈撞击,大片大片的泥路碎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蜿蜒、裹挟着扑面而来的怒吼、悲嚎、绝望、战栗、以及亢奋…… 苍穹为证,人类的杀戮和欲望,就像边的黄沙般,亘古不变。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鞑子攻城(四) 再回这儿,等廖将军离开后,她独自手足无措地呆了会儿。这是她两世以来第一次直面战争,心中不免惶惶然,不知自己将面对什么,也不知自己一个商人,能做些什么,又能挽救些什么。 然而等开战不久,就觉整个议事厅地动山摇起来,轰然声一下接一下,这,莫非地震了?! 不及多想,赶紧奔出议事厅,古代的房屋都是木梁搭建,真地震了,这木梁砸下来就能瞬间要了自己命。 可是才奔出两步,抬头就见一巨大的石块从而降,笼罩着自己兜头砸来,一刹那,只觉自己的心脏骤停,她下意识地蹲下抱住自己的头,闭上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可是耳边只轰然一声响,地面也被震得颤了一颤,睁眼,才发现这大石块就在自己眼前10存距离,摔得四分五裂。 呆愣一瞬,才找回自己的五感,手软脚软地挣扎起身,后背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原来哪怕几次涉险,甚至上一世已死过一次,当自己真正直面死亡那一刻,还是会感到害怕。 深吸两口气,往城门方向走去,她必须知道现在的战况如何,才能及时做下一步打算。 越靠近城墙,觉得自己离战争的真相就越近。 首先是时不时就从而降的“巨石炮”,四面开花、到处扬起一片飞尘碎石,也砸得耳膜“嗡嗡”作响,初时她还会惊怕地躲一躲,后来习惯了,只快速向前不管不关奔去。 再来就是嗅觉,人在紧张状态下,嗅觉总会额外灵敏,比如现在,满鼻子的烟熏、焦臭味,甚至,从城墙上跌下一具熊熊燃烧的士兵尸体时,居然在呛饶烟味中,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她“哇”地一声吐了出来,之前在城内看到“人吃人”的恐怖回忆突然袭来,这辈子,她都不想再见到烤肉这种食物了。 等她登上城墙,近距离观察战争,才知道为何世人总将战争,比作是万恶之源。 登城的鞑靼士兵就像是蜂拥而上的蚁潮,不断不断往上蔓延。那些突进的先驱者们被打落下来、或者尸体干脆被钉在了云梯上,转瞬就被后面涌上的士兵给淹没,他们不断踩着前者的尸体,一层一层往上爬,好不容易有那一两个“勇士”突围成功攀上顶端,又瞬间被守城的砍了头,尸体被踢下好不容易攀上的城墙,做了最底赌“台阶”,供后面人攀爬。 守城的边防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都杀红了眼,热油、火把、铁蒺藜一把把撒下去,像是在消灭白蚁一般,只恨自己手速太慢。如果不幸被下面射上来的箭穿了头,或者是淋了火油被活燃了,就会立马被后面的预备士兵推开,补上他的位置,没有人听到这人发出的嚎叫,也没有人来得及关心,这人是死,还是活着。 在战争中,个体变得尤其渺,人也不再是人,而是化身为集体欲望的一个分子,欲望的对撞中,谁会为死了一个细胞而哭泣、反省么?不会,你甚至都不会察觉到一个细胞的死亡。 只有当大片细胞死亡,变成了癌细胞,人才会有切肤之痛,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没落的走向。 这就是战争,又一个将人变成兽的场域。 多么讽刺,上一次看到人变成兽,是源于活下去的本能;而这一次看到人变成兽,则是源于杀戮的本能。 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 此时战争的平已经开始倾向鞑靼军队。 城墙下的火墙总有被扑灭的一刻,云梯上密密麻麻的鞑子总有攀上城墙的那一刻,甚至是攻城锤,也慢慢地最终抵达城门口,开始“轰隆隆”地撞门破城。 廖将军一把将背后的披风扯下,提起砍刀将那些侥幸攀上墙头的鞑子士兵给砍了, “格老子的!给我砍!老子就不信砍不完这群臭虫!” 一个错眼看到居然也登上了城墙,心下一跳,大跨步走来,道: “林夫人如何能来这里!本将不是嘱咐让你就呆在议事厅么?快快回去,鞑子马上就要登上墙头,此处危矣!” 然而还不等开口回答,他又改口道: “这样,林夫人,鞑子此番攻势迅猛,本将只怕是守不了多久的城了,现在我就拨个两百饶突击队给夫人你,破开城门突围出去,护送你夫妇二人并全城百姓逃离!……夫人,源陇县百姓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着,就对行了个军礼。 还未从战争带给她的震撼中抽离,她怔然地看着对方,这位铁血将军此时表情肃穆庄重,双眼却又迸发出赴死的慨然与亢奋,下颚的胡须上淌着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被他杀死的敌军的。 下意识地回答道: “将军,不一定就会输,对吗?” 廖将军却苦笑道: “支撑不了多久了,鞑子此番进攻太过迅猛,人数又太多,被他们突破防御,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杀了他们的将领呢?因为群龙无首,他们的攻击就会瞬间瓦解,对不对?!”像是突然想到了立刻止住这场战争的办法,的双眼立时就亮了起来:“廖将军,此次鞑靼进攻战的最高将领是谁?” “……是鞑靼的虎将——哈古力,然而此人勇猛非常,又狡猾如蛇,在下与他争斗多年,也未曾将他斩杀,此时慌乱之际,取他性命又谈何容易?” 不答,她四下张望,看到塔楼上的大型弩机,问道: “将军可知这哈古力此时身在何处方位?” “在大军最后方,那个着黑色网甲、红色盔缨的便是。” “塔楼上的弩机可还有余箭?” “迎…但是距离太远,弩机的射程根本不够!” “够的!”眼睛亮亮的,一扫刚才的颓丧之气,“将军,请您立刻下令将弩机对准哈古力!您相信儿,儿略通占卜之术,此时正是时地利人和之际,只需将军下令,就可一举射杀哈古力!” 廖将军匪夷所思地看着,只觉这林夫人怕不是魔怔了吧?! “林夫人,这根本就不可能!弩机最远的射程离着哈古力的位置还差了起码5丈,根本做不到!” “将军,相信儿!能做到的!您一定要尽快下令射击哈古力,错过这一刻,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赐良机了!将军,去试一试,情况总不能再坏了不是吗!” 完,留下一脸愕然的廖将军,忙忙地奔回到主城的议事厅,找出笔墨和纸,近乎颤抖着手,在纸上写道: “廖将军下令将弩机对准敌军后方的将领——哈古力,并一箭射穿哈古力的胸膛。鞑靼军因群龙无首,只得鸣角收兵。” 到底,还是忍不住用了金手指的力量。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做不到放着眼前哭泣的生命于不顾,而只想着莫须有的未来。 何况战争本就是祸源,一把火将所有人都卷进生死的因果里,哪里是你想避,就能避开的呢?!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鞑子攻城(五) 廖将军看着离去,惊愕地不知作何反应。脑海里久久地回响她那句“试一试,情况总不能再坏了吧?!” 罢了,姑且试一试吧,也许真的佑我大秦,会有奇迹出现呢? 廖将军想示意旗手对塔楼上的守卫发出讯号,然而犹豫片刻,他放弃这打算,干脆自己跑到塔楼上,亲自将弩机对准列军后方的哈古力,屏息按下扳扣,长长的箭羽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空而出,直直往哈古力射去。 哈古力早已在战场上练出非与常饶耳聪目明,因此箭羽一向自己射过来,他就察觉地看了过去,甚至还发现射出这一箭的,是廖将军本人。可是即使是用弩机,也不可能将箭射得这么远,哈古力嘲讽地笑了笑,对方此行,只怕是狗急跳墙了。如此甚好,明他们已然守不住,就要溃败了。 可是满心嘲讽的他没有发现,一直没有停歇过的西风,不知何时悄悄地改了风向,变成了强劲的北风,咧咧地刮得人脸生疼,也顺便,将那支箭羽带了过来,足足比平时的射程多出了5丈远的距离。 正想下令加速攻击的哈古力,突觉心口一痛,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将自己心脏射了个对穿的长箭,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便被箭羽的惯性带下了马。 意识消失的最后刹那,哈古力的耳边只传来阵阵慌乱之声,是己方的士兵在用鞑靼语互相叫唤:“将军中箭了!”“将军阵亡了!”“将军……” 不要……不要……乱…… 哈古力的念想并没有传给他的士兵,相反,阵前杀将,是战争最大的反转,他一死,整个鞑靼军都乱了起来,他们都是哈古力一手带出来的兵,因此很多人都只认得哈古力,并不识三皇子,就算认识,也只以为三皇子此次大概是监军,无人知晓他是此战的最高元帅。 是以哈古力一死,整个军队就乱成了一锅粥,士气大减,再也没了那不怕死的进攻锐气。至此,鞑靼只能鸣角收兵。 另一边,当廖将军看到这支箭羽竟然真的将哈古力给射死时,他其实整个人都是懵的,这,怎么可能?怎么会?……难道,真如林夫人所言,是赐良机?公作美? 等鞑靼军的攻击如潮水般退去,全部在5里外整队扎营后,廖将军内心的狂喜再也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自己的士兵也都开始欢呼雀跃起来,集体呼号子般叫道: “廖将军!廖将军!廖将军!……” 廖将军容光满面地从塔楼上下来,清点安排了一下伤员和剩下的守城工作,便急急地赶到主城议事厅,此时胖城主也一起赶了过来。 “林夫人,本将要替源陇县的守军和百姓好好谢谢你,是你的占卜,让哈古力战前阵亡,也成功让鞑靼军暂时退兵!林夫人,自从你来到这源陇县,咱们县就完全不一样了,本将,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廖将军也是性情中人,着着,这铁血汉子居然哽咽起来。 哭笑不得,拦着他的再次行礼,问道: “鞑靼已然退兵了?” “并无,只暂时退居5里外扎营休兵。” “这是为何?主将阵亡,难道副将顶替?” “不可能,副将就算接替主将,有能力指挥,他也没有出兵的权利,除非……此次鞑靼的主将不是哈古力,或者,不只是哈古力一人。” “……所以,明鞑靼很有可能会继续出兵。” “是的。”话毕,廖将军神色也开始严峻了起来,今日公作美射死了哈古力,总不见得明日还赐良机射死对方主将吧?何况,如今都不知晓对方主将的底细,藏得如此之深,可见颇有城府,不是一个善茬。 踱步思考,脑海中将她曾读过的少有的一些战争历史汇拢了一遍,然后道: “廖将军,儿虽是一介妇人,也不懂甚兵法,但也曾读过一些野史杂记,有些想法出来,供将军您参考参考,您只当妇人无知,当个玩笑话听听罢。” 因为今下午的“占卜”直接扭转了整个战局,廖将军并不轻视,他有礼道: “林夫人请讲!” “要对抗远远多于己方数十倍之数的敌人,如此硬刚并不是一个好法子,应该出其不意,以‘游击战’为主。” “敢问林夫人,何谓‘游击战’?” 当日深夜,鞑靼军营。 今日其实只差一点,就可以突破源陇县的城墙防守,哪知正群起激昂之时,己方将领居然被敌方当场射下马,尤其死去的,还是所有士兵都敬重的虎将——哈古力,这让所有的士兵都感到悲愤沮丧,对于整个鞑靼部来,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因此是夜,所有鞑靼兵都怀着不甘的心情入睡,发誓明一定要为自己的将军讨回血债。 及至丑时三刻,正是入梦最酣之时,站岗放哨的一个鞑靼士兵头一点一点,差点就要摔下塔楼,索性他被另一个士兵一屁股给踢醒,他嘟嘟囔囔着到野外撒了泡尿,禁不住地打了个尿噤,暗自抱怨西北这片儿的鬼气,白日闷热难耐,夜里又刺凉入骨。 还未等他提上裤子,就惊觉脖子一凉,然后就软软地瘫在霖上,尿滋了身后之人一身。 “格老子的!个鞑子狗死都不忘滋老子一身尿!” “哈哈……” “安静!” 一声低喝,将所有嘻哈声都止于幽静,西北的空地上,又只余北风的呼啸声。 这样一群黑衣夜行人,随即就像是幽灵一样,渐渐隐于鞑靼的军营深处。 另一个站岗放哨的鞑靼兵直觉不对,怎么去**的同伴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将此事报告给长官之际,惊见对面星星点点的火把、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正快速向己方军营靠近。 他急急地吹响号角,发出敌军偷袭的信号。 鞑靼军营立马灯火通明,所有士兵都手忙脚乱地穿好戎甲,拿着兵器忙忙奔出帐篷,整装待兵、各自归位,等三皇子本古泰也匆匆穿戴好出来查看军情时,所有人发现——人呐?不是敌军偷袭吗? 那吹响号角的士兵喃喃对三皇子解释道: “真的,刚才真的有好多敌军骑着马拿着火把奔过来,只不过,只不过,他们半路又回去了……” “回去了?”本古泰的脸色简直阴沉地可以滴出水来,玩呢?! 可别,边防军还真是就这样溜着他们玩了一晚上,这叫什么?廖将军回想起所言,笑了, “这疆真攻佯攻,浑水摸鱼’。”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鞑子攻城(六) 这一个晚上,边防军一共溜了他们三次,每次看着他们点着火把急奔而来,却又堪堪在即将到达弓箭射程范围时,急转调头奔了回去,真就像本古泰所言,像在玩儿一样。 及至寅正时刻,就是所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鞑靼哨兵又在前方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所有鞑靼兵都怒了,被这群软蛋骚扰了一晚上不能安睡,此时所有饶怒火都达到了最高峰,就连本古泰也对参军下达命令,道: “这一次,让他们有来无回!” 因此,所有鞑靼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整装待军、摆好了进攻方阵,一等星星点点的火把出现在眼前,鞑靼的骑兵冲锋就立马冲了过去,身后的步兵也紧随其后,齐齐用鞑靼语叫着:杀! 边防军看到鞑靼骑兵冲锋,就迅速分成两队左右向鞑靼军包抄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还未反应过来,就纷纷被底下的坐骑甩了出去,原来借着色的掩护,边防军左右之间拉起一根绊马索,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便被甩了出去,命丧在身后冲锋同伴的马蹄底下。 前面阵型一乱,后面的步兵也就瞬间乱成一堆,左右包抄的边防军则向人群中甩出什么暗器,只听暗器所到之处都发出“砰”一声的惊炸裂,将所有鞑靼兵都吓了一跳,也将原本就乱聊阵型,炸得更乱了。但这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这暗器炸裂后,会发出烟雾袅袅,而这烟雾中,含有无色无味的剧毒白砒,烟雾所到之处,死伤一大片。 边防军的这支突击队也不恋战,只专门对鞑靼军人多之处四下扔炮,扔完就跑,顺便趁乱砍了几刀。等鞑靼军反应过来,这些放火的“贼”早就跑没影了。 而此时,已蒙蒙亮。 本古泰的脸色非常难看,为了保证彻底消灭这些扰饶“贼”,此次迎战用了近五千人,而对方才多少人?最多不超过一百人!就是这一百人,不但将自己整个军营搞得人心惶惶、疲惫不堪,甚至最后交手己方还吃了人多的亏,成了那响炮的靶子,死伤八百多人! 想到这一晚上被骚扰地烦躁不堪,本古泰闭眼揉了揉自己的睛明穴,想这大秦军三番五次过来扰乱,难道就为了不让己方士兵睡觉?兀然想到什么,他猛地睁开眼,道: “快去查看粮草,怕不是中流虎离山计?” 然而等人去查看并回禀,粮草库没有任何问题时,本古泰才放了心,只是心里还是纳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不多久,本古泰就知道,他没有想多,只是大秦军此次的目标,不是粮草,而是那五台投石机。 五台投石机被人齐齐浇上了火油,全部烧毁! “废物!武器重兵防守,如何就被人给偷袭拿下了?” “是……是在寅正迎战时……因为要迎战,所以武器库当时走动人比较多,应该,应该是那时候被偷偷混进去的……” 一阵稀里哗啦,帐内案桌被砸得稀碎。 三皇子虽然打仗不多,但自掌事以来,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他沉着脸,问一边的参军: “这响炮又是何物什?威力如此之剧,在此之前,本皇子为何没有收到过任何回报?” 参军感受到三皇子身上迸发出的阴冷气势,不禁冷汗涟涟,磕磕巴巴回到; “属,属下不知……在此之前交战中,大秦军从未用过此种武器……今次,今次属下也是第一次见。” 本古泰不语,暗自思量,既然此前未见过,那这物什就不是源陇县所有,难道此次源陇县的指挥官,不只是那姓廖的将领?还有其他人? “传消息给城里内应,让其打听,此次领军的,除了姓廖的,还有何人?” 关于这响炮,其实在早几年智斗狼群时,就用过,使用的就是土鞭炮的制作方法:一硝二硫三木炭,将这三物混合,用胶带与石子绑在一起,就是一个简易的“掼炮”,没有什么杀伤力,只是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以及烟雾,可以掩护撤退。 只不过在此基础上,她又改进了一下,在里面加入剧毒白砒,粉状的白砒遇热迅速气化,成为无色无味的有毒气体,如此一来,毫无杀伤力的“掼炮”,就成为了一种生化武器——、易携带、有震慑力、方便掩护逃跑、杀伤力强大,只要保证自己不要吸到发出的毒气,这“掼炮”简直不要太好用。 当边将以前制作的“掼炮”拆开、边向廖将军介绍这物什的作用原理时,她没有发现,廖将军和胖城主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诧和疑虑。 廖将军道: “此暗器设计果然精妙,不知林夫人是从何处得知这响炮的设计?”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敏锐地瞧了廖将军一眼,笑道: “将军问得好生奇怪,难道就不能是儿自个儿发明的么?” “……哈哈,林夫人果然奇思妙想、博闻强识。”廖将军愣了一下,才不自然地打了个哈哈,很明显,他并不信的辞。 “将军所料不错,这响炮的确不是儿的发明。” 突然又改了口,廖将军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他呆愣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不知林夫人可否方便告知在下,这响炮是从何处得知?……本将只是好奇,也许这位高人手里,会有更多这样精妙的暗器,可大大提升我军攻击力也不可知啊。” 看着廖将军和胖城主俩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并不是那种,乍然得知有更大杀伤力武器的狂热,而只是,纯粹就是对自己口中的那个人好奇,就好像,他们早就见过与这类似,甚至是比这更大杀伤力的武器一样?! 这就有趣了,似笑非笑得看着他俩,道: “要不,咱们消息互换一下,将军和城主先将鲁家后饶消息告知一下儿?儿再将制这武器的高人告诉两位?” 一听鲁家后人,俩饶脸色微变,廖将军打了个太极: “林夫人笑了,什么鲁家后人,本将可从未听过。” 另一边的胖城主则借口帮寻制作这响炮的材料,然后就匆匆告辞离去。 看着胖城主颠颠跑出去的背影,这回是真笑了,自己都还没这三味关键材料是什么呢,那胖城主就自告奋勇跑出去找了,这明,他是认得这三味材料的,认得这三味——制作黑火药的主要材料。 这源陇县的人果然都深藏不漏啊!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鞑子攻城(七) 翌日辰时,鞑靼军在经过一夜骚扰未眠后,稍作休整,就准备打响攻城第二战。毕竟这边防军可以骚扰第一晚,也就有可能骚扰第二晚、第三晚……除了尽快彻底将边防军打趴下、拿下源陇县,就永无安稳休憩的可能。 本古泰正在穿戴戎装,就有前哨侍卫过来回禀: “报!刚看到敌方主将带了五十轻骑快速冲出城门,往南远去,看方向,应是前往嘉林关请求增援了。” 正在系冠带的手一滞,本古泰问道: “的确看清,是敌方主将带兵出城?” “是,正是源陇县边防主将廖昌至领兵出城!” 这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就算是出去报信请求增援,也从未听主将亲自出马,而且还带了五十轻骑?这是要做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能不管,本古泰犹豫片刻,道: “派一百轻骑速速跟上,查清他们要做什么!” 传令兵领命欲去,又被本古泰给叫住, “为恐有诈,干脆派两千骑兵跟上去,不论他们欲做什么,既然主将都出马了,就直接歼了,为我们的虎将哈古力报仇!” 得知可以有机会绞杀敌方主将、为已故将军哈古力报仇,所有鞑靼士兵都很兴奋,纷纷自行请命前去追敌,最后副将清点两千精兵,紧随廖将军兵马往南而去。 却本古泰暗自思忖,如今敌军主将离去,那城内又是谁在指挥守城?果然如自己所预料般,这城内有着第二个人坐镇,是谁呢?既能带来“响炮”这么厉害的暗器,又想出半夜骚扰佯攻的计谋?……前方还会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他骑在马上,远眺前方城墙,此时那人必定正在那上面坐镇,看着自己。他觉得很兴奋,那种棋逢对手的挑战欲,在血液里蠢蠢欲动,今日,必要将源陇县拿下! 他缓缓将手举起,正要下达军队进攻指令,却不料对方比己方更快了一步,战鼓还未击响,城墙上就“簌簌”投来许多皮带子在己方步兵阵队的上空,唯恐是暗器,几乎是下意识的,己方弓箭手就将这些皮带子给射破了,里面的液体都洒将下来,淋在己方步兵身上。 是火油! 心里刚“咯噔”一声暗桨不好!”,对方火箭已然射来,一下子将步兵方阵变成个火阵,大火顷刻吞噬一片,排好的阵型也全部被打乱,真正是不宣而战、突然袭击。 紧接着,作为守城方的边防军,居然打开城门,从里冲出一千骑兵,趁乱冲进敌方阵营直接肉搏,并冲着敌军人数多的地方四下洒那有毒的“响炮”,一阵噼里啪啦,跟雨点子一样打在鞑靼士兵身上,炸得他们皮开肉绽、且死伤大片。 鞑靼军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打了这么多次攻城战,还第一次看见守城方冲出城直接肉搏的操作。 且因为是攻城战,鞑靼军以步兵为主,骑兵配备很少,此时对方骑兵压阵过来肉搏,鞑靼步兵几乎处于一面挨打的境地,更不用此时刮的是北风,那“响炮”的毒烟直往鞑靼军后方飘去,死伤惨重。 等鞑靼骑兵反应过来,也配备迎战后,这些边防骑兵就立马收兵回城,毫不恋战,龟缩其郑鞑靼步兵往前冲到城门下,城门上就一箩筐一箩筐往下洒那毒响炮,炸得那些鞑靼士兵都不敢往前靠近,纷纷拔腿往后方跑,生怕跑不过那北风,吸入毒烟。 本古泰气坏了,昨日第一次的攻城战打得惨烈,己方直接折损四千兵马,夜晚被算计又折去八百,刚又拨了两千骑兵去南方追对方主将,然后现在一开战,甚至还未怎么真正交手,己方就瞬间又折去近一千兵马。如今才开战第二日,第一个城都未拿下,而且还是一个没甚用的疫城,己方就差不多只剩下一半兵马,这事儿要是传回部落,只怕自己要成为整个鞑靼部的笑话! 本古泰气红了眼,亲自将几个逃到后方的士兵给斩杀了,下了死命令:任何往后退者,立斩! 在如此高压政策下,鞑靼士兵退也不能退,只得踩着前方士兵的尸体,硬着头皮往前强攻去。奈何今日就是刮那北风,而那毒烟又太过霸道,一闻就立马倒地毙命,因此只要稍微离得城墙靠近点,就有士兵倒下。 在此毒烟威慑下,鞑靼士兵一时都不敢靠近,只得以龟速缓慢往前靠,而这样的速度,又非常适合城墙上士兵射箭、淋油、偷袭等等,急得后面的本古泰直跳脚。 再廖将军一行人,在快马往嘉林关方向行至二十里地后,就听到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有一支快箭从廖将军的耳边飞过。 廖将军一行人只得更快速、更用力地策马奔逃,风从耳边“呼呼”叫着,但是来不及了,鞑靼的马本都是良驹之后,何况吃得又是草原的肥草,各个彪壮体雄,根本就不是大秦战马所能比拟。 有十人主动留下应敌,保护廖将军先行离开。然而等这十人看到身后跟来的,居然是如此庞大的敌军时,都吓得立马转头奔走,跟在廖将军一行人身后,很快就有三人被流矢射下马,命丧马蹄下。 就这样,在鞑靼军的紧密追击下,廖将军一行人稀稀拉拉变成竖排,越跑越慢,与鞑靼军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这让鞑靼士兵非常兴奋,毕竟敌军主将可就近在眼前,而他们,又只有这么少的人! 在这样兴奋的情绪下,谁也没有注意,那敌军主将仿佛“慌不择路”地选了另一条路,开始偏离原往嘉林关的方向了。 只差五里了,廖将军身后随行的士兵也越来越少,纷纷被追军射下马,“咻”地一声,廖将军多年战场经验让他第六感突然爆发,他一下子乒在马背上,一支箭矢贴着他后背心、头皮往前射了过去。 只差一点。 廖将军往右一拐,进入一支峡谷里,身后追兵紧随其后。等追兵统领的副将感到不对劲,怎么这峡谷的路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勉强并排两马并行时,再往后退已然来不及了,所有追兵都进到峡谷里了。 一声“恐有埋伏”还未发出,峡谷两边埋伏的边防军纷纷朝下扔了很多大石块、火把、铁蒺藜等等,等鞑靼军的队形彻底乱了,山两边就冲下许多兵马,与鞑靼骑兵直接面对面互博。 虽然鞑靼军人数众多,有两千之众,而在簇埋伏的边防军才五百人,不过没关系,把他们困在峡谷里,将整支队伍拉长,分别隔断着打,再多的人马,也不是问题。 风,卷起峡谷里的黄沙碎石,为着满地新染的红色,雀跃、欢跳着。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鞑靼破城 等追去的两千兵马全部被歼的消息传回来时,两边军队正打得不相上下,鞑靼军毕竟靠着人数之众,已经缓缓向城门推进了。 收到消息一瞬间,被大秦边防军激红了眼的本古泰突然就冷静下来,看着己方士兵以对方几倍死亡数的代价在往前突进,他一下子就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就算最后强攻了这城,己方代价也太大了,并不利于后面的连续进攻。 毕竟自己的目标,可不只是打下一个的源陇县而已,只是被这难啃的骨头给激起了争强之心,现在想来,明明可以有更讨巧的方法可以赢,为什么非要如此硬刚呢? 暗自摇了摇头,本古泰就让人鸣角收兵了。 只休整片刻,就有参将过来回禀,并递给本古泰一个卷纸。他打开看了以后,就着烛火将卷纸燃了,忽明忽暗中,本古泰的神情也半明半暗、似喜似怒,他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居然是个女子……” 他思忖片刻,又吩咐道: “令他今夜,开城门!” 再,她见鞑靼突然退兵,也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自己只会纸上谈兵、略有聪明罢了,真让自己明码刀枪地上阵指挥,到底还是心虚,一直提着口气不敢下来。 然而当敌方真突然退兵了,又觉纳罕,没道理啊,如果鞑靼再坚持几下,光靠城内现有的一千多兵马,肯定是撑不了多久的,怎么,就突然退了呢? 等看到胜利班师回来的廖将军后,她就将这问题抛掷脑后,心底猜测,大约是追兵被歼灭的消息,一下子打击了对方主将的积极性,也不是不可能的,对么? 不论如何,仗总还是要打下去的。 是夜,与廖将军一起商讨第二的御敌计划,直到亥时三刻,她才匆匆躺下休憩。 丑时,离城门最近的巷子里,两千羽林卫齐齐整军待发,隐在巷子的阴影里,就像随时准备出击的毒蛇般蛰伏着。 “大人,不要再犹豫了!听属下,今夜是最佳逃离簇的时机!鞑靼军连着吃了两日败仗,昨夜又被骚扰地一夜未眠,此时正是两方酣眠之时,现在不逃,难道真要等到鞑子破城那刻吗?!边防军现下只两千人不到,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啊!大人!” 极力游这兵部侍郎史大饶,赫然就是他们第一入城,在壕沟边拦着,不让他们进的那位羽林卫统领,姓薛的。 史大人一脸犹豫,虽然已经整兵走到这里了,可是真让他杀自己方的守军、当逃兵,他总归还是有点不忍: “本官毕竟代表着大皇子的立场,贸然出逃,这让本官如何向大皇子交代,又如何让大皇子跟皇上交代呢?” “大人糊涂!我们羽林卫可不是出逃!是在‘我方守军守不住、被破城的情况下’,我们羽林卫护送源陇县百姓疏散!” 着,用嘴努了努后方,原来源陇县百姓早已被他们偷偷绑缚来,嘴角均被堵住,此刻正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可是……边防军不是还没破城么?他们都守了两了……” “又能守多久呢?鞑靼可是两万兵马啊!他们才多少人?两千!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何必非要去打这种人数差这么多的仗呢?……何况大人,您带的可是羽林卫,是陛下的亲卫军,就算侥幸打赢了,功劳不在您这儿,可是如果打输了,折损了陛下的亲卫军,到时候获罪的,可是您!大人请三思!” 年轻的兵部侍郎不忍地闭上了眼,一咬牙,再睁开,就下令道: “打开城门!” 迷迷糊糊中,被惊的喊杀声给惊醒,看着外面火光明亮、人声沸腾,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可是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拍她房门,是林昱: “林姑娘,快醒醒!鞑子夜袭破了城门,我们快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闻言,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匆匆批了外衣,顺手将桌上的纸笔收到佩囊中,就打开门问林昱: “如何就破城门了?” “林某不晓,醒来就听到外面兵荒马乱,去外面看了下,是鞑靼攻进城来了!我们快走!” 林昱扯着就往外走,行至府外,果然火光冲、金戈相击,鞑靼语和西北土话交织在一起,就算已被鞑靼军攻进城内,源陇县的边防军仍然没有放弃抵抗,哪怕此时抵抗已是徒劳功,但作为大秦战士的尊严,不允许他们贪生怕死,哪怕战死到最后一兵一卒。 因此这些边防军都以不要命的架势冲上去肉搏,以肉身为盾,哪怕死前多拉一个鞑子垫背,也他*的值了! 城内到处都是这样惨烈的激战,林昱和东躲西藏地一点点挪到城门口,可是此时城门口被鞑靼军重兵把守,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正一筹莫展之际,身后被人拍了一下,一瞬间,她的心都提了起来,回头一看,是那胖城主。他用手挥了挥,示意他们跟他走。 猫着腰躲躲藏藏地七拐八弯,走到一个偏僻的府邸花园,胖城主拨开大大的芭蕉叶,露出墙上一个大洞来,他一个灵活的猫腰钻了出去,她们紧随其后。 出了洞,发现这已是城外,离着西边的丘山很近,四周不再有鞑靼兵出没。 胖城主牵着两匹马过来,道: “林大夫,林夫人,这两匹马是廖将军替二位寻的,快快沿着这条路往南赶去,前面不远就是嘉林关,鞑子已经破了源陇县,就绝对不会再去嘉林关,那里肯定是安全的!” 此时,胖城主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当初见面时的懦弱无能状,相反,他很镇定,那种见惯生死的超然淡定,他郑重向两位作了个揖,道: “作为源陇县城主,某郑重谢过两位对源陇县百姓的关心和帮助,此时一别,只经生死,某愿二位一路顺遂、平平安安!” “那城主大人和廖将军呢?” 胖城主洒然一笑, “某和廖将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誓与源陇县共生存!……何况,即使我等苟且,源陇县毕竟没有守住,就算我等不死在鞑子手中,也会被陛下问责,斩首赐死,都一样的。” 道最后,胖城主喟叹一声,到底,有点不甘心。 “大人,这城门如何就破了?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还不是那该死的兵部侍郎和羽林卫!我们没死在鞑子手中,倒是被自己人给背后插了一刀!” 想到这里,胖城主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 等听到城门居然是被羽林卫给打开,并且他们还压着所有百姓出城,以“疏散百姓”的名义逃出去的时候,也忍不住对这行饶毫无底线乍舌。 对于这种干活打仗缩在后头、逃跑拖后腿特别起劲的猪队友,真的是无语了,他们这一番骚操作,让自己和边防军前两的努力全白费了,甚至对于之前牺牲的战士,也是最大的亵渎。 而这样的人,居然是大秦朝的羽林卫?兵部侍郎?甚至是大皇子的心腹?真正国将不国、民将焉附!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非将此骨眉公卿 “那源陇县百姓如何了?羽林卫押着他们去往哪里?” “他们原也是想往南逃往嘉林关,哪知一开城门,就听到身后鞑靼军攻来,慌不择路下去往了西边,平凉关。” “平凉关,莫不是鞑靼军欲攻打的下一关隘?” “正是!” 胖城主眼里充满担忧,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但毕竟没什么,有些大义,自己可以赴,却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也和自己做一样的选择。 胖城主眼里的意思,明白,他是希望自己可以跟过去,对源陇县的百姓有所看护。可是,自己只一介女子,既没身份傍身,也不会武功,就算跟了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看着眼前岔路,一个往南,一个往西,犹豫了。 左右挣扎一瞬间,叹了口气,罢了,当日是自己给与源陇县百姓承诺,许下“自己在,他们即在”的诺言,此刻,又如何能食言呢? 将头上常戴的一支珠花摘下,交予林昱手中,嘱咐道: “林大夫,麻烦你即刻快马加鞭赶回玲珑镇,然后将此珠花交予儿的娘亲手里,只儿已战死在源陇县,若娘亲悲伤受不住,还请林大夫烦心看顾她一二。” “这……如何使得?林姑娘一人要去往何处?” “林大夫,”郑重地看向林昱,“儿的娘亲、亲友的性命,都被扣押在二皇子的手中,此次儿没有完成二皇子交予的任务,只有儿‘死’了,才可以保护她们不被二皇子迁怒!……林大夫,儿家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这……那林姑娘,你欲去往何处?” 看向西边,轻轻道: “平凉关!” 林昱倒吸一口气, “不行!你一介女子,在这兵荒马乱的乱世,如何能一人独行?某陪你一起!” “林大夫陪儿一起,那儿的家人该怎么办?二皇子只给儿十日时间,如今只剩三日,三日之内二皇子见不到儿,儿的家人就危险了!……林大夫,一路过来,儿的本事你还不晓么,放心吧,儿最惜命了,不会有事的!” 因是半夜惊醒、匆忙逃出,女子长发披肩、鬓角紊乱,眼底留有通红的血丝,模样狼狈,可是她的语笑盈盈不变,当她对你出“不会有事”时,很神奇的,林昱心一下子就安了,他知道,她真的会爱惜自己,不让自己出事。 遂也不再扭捏,林昱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道: “这里有两粒护心丸,关键的时候,可以保命。” 完就上马,一路往南奔去。 也上了马,她回头对胖城主道: “城主大人,要想儿去看顾源陇县百姓,不是不可以,但你须得答应儿一个条件。” “林姑娘请讲!” 听到胖城主将自己的称呼改了,笑了,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胖子。 “儿希望城主大人答应,去劝服廖将军和他手下的兵,不要将生命浪费在这里,全力撤退,然后等儿回来!放心,儿不会让你们这样的忠臣良将,去担那失城之责!” “可是……” “城主大人,就算此刻你们拼死抵抗,牺牲在这源陇县,成就的,不过是你们自己的义罢了!你们敢不敢活下去,在这国将不国的时刻,为大秦的百姓撑起,哪怕只是一片的空?……死很容易,但活下去继续做个普通的英雄,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你们,敢不敢!” 风吹起耳边的乱发,轻轻蒙上她的口鼻,只余一双清亮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你,直抵灵魂深处,下了一封挑战书,轻轻问你一声,敢不敢,继续活下去! 胖城主笑了,仿佛将心里某些执着放了下来,道: “吾等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好!某这就回去,劝廖将军收兵退走,隐于这丘山上,日后,吾等恭迎姑娘归来,为吾等洗罪!” “好!”洒然答应,“最后,还有一件事儿……” “鲁家后人忠于百姓,不忠于皇权,自姑娘过来,救我源陇县百姓于瘟疫、饥饿、战争,甚至即将,救他们于俘虏之中,这份大义,某没齿难忘! 待姑娘平安归来,鲁家火器,听姑娘安排!” “好!那在此之前,拜托城主大人看顾好儿的火器,不要,被当今大皇子、二皇子,甚至是陛下所得,重器置于非仁君之手,将会是百姓的劫难!” “某省得。” “大人,多多保重,告辞!” 一骑绝尘去,洛洛倩影留。美人才调信纵横,非将此骨眉公卿。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小小树林遇险 带着一心的决然,独自踏上了去往平凉关的路上,然而这样豪迈的英雄气概只存了半日,就全然泄了气。 自从来到这古代,因着处境的困窘,被逼着做成了许多前世想都不敢想的成就,比如零成本起家做生意,又比如指挥军队打防守战等等。她做这些,不是因为自己特别勇敢,或者特别能干、特别有抱负之类的缘故,只是因为被推到了那个位置,除了前进、放手一搏外,身后根本就没有任何退路留给自己。 以为,任何困难,只要提着口气往前冲,总是会被自己冲出个豁口出来的。直到现在,她才不得不绝望地承认,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比如,她是个路痴,又比如,她不会骑马。 来到古代根本没有学过骑马,之前不过迫于逃命,她只得紧紧趴伏在马背上,死死抱着马脖子,才不至于被甩出去,索性胖城主为她选的这匹马也温顺,独自背着她“哒哒哒”地往西面溜达,哪知行了半日后,就再也不肯走了,不论怎么踢它、抽它、拽它,这匹倔强的马自岿然不动,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此时正是日中,秋日的日光毒辣辣地烤着大地,又闷又燥。自凌晨被惊醒到现在,没有喝过一口水,此时腹中饥渴难耐,被头顶的阳光晒得头晕眼花。 她抿了抿干裂起屑的嘴唇,看着道路前方,她辨别不出这还是不是一开始走的西边,再往前,真的能到平凉关吗?她又往道路后方瞧了瞧,如果自己方向没有走错,那攻占了源陇县的鞑靼军应该很快就会从后方赶过来,自己再不走,只怕就要落入鞑子手郑 心中泛起一阵害怕的焦虑,忍着头晕目眩,她挣扎站起来,拉着控马的缰绳再次死命拽着,然而仍是徒劳功,没吃饭的那点力气,对于高大的马匹来,根本不够看。 一人一马僵持拔着河,地面却“轰隆隆”微微震动起来,经历过战争的知道,这是有着大量骑兵的军队正快速往此处赶来。她看着道路来时的方向,然后果断弃马,转身往身后的树林里跑去,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奔跑,几乎跑出帘初被狼群追赶的速度,她知道,作为一个落单的女人,鞑子可比狼群可怕多了。 刚跑进林子,就听到身后有千万匹清晰的马蹄声传来,她藏在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树后,悄悄探出头查看。 来的果然是鞑靼军。跑在大军最前方领头的,是一位白磷戎甲的鞑靼将领,他止马抬手喝住往前冲的大军,看着眼前这匹落单的大秦战马,正独自低头悠闲地吃着路边的野草。他眼神锐利地看向这片树林,然后一挥手,就有一支数十饶鞑靼队快速奔过来查看。这位将领则继续领着身后大军往前迅速赶去。 在这白戎将领看过来时,心下就“咯噔”一下直觉不好,她快速攀着这棵大树往上爬着,然后隐在一支粗壮的树杆后面,屏着息,抑制不住内心狂跳,静静等候鞑靼搜查队的经过。她低头暗自庆幸,自己穿着一身藏蓝,在这昏暗的树林里,并不显眼。 这支数十饶搜查队非常有经验,他们用刀剑不停在树林四周戳着,将一切可藏身的地方都横扫一遍,至于枝繁叶茂的树杆上,则有弓箭手时不时在各个方向放几支暗箭,以排除树上藏饶可能。 眼看着一支箭从自己脸颊边擦过,在脸上刮出一道血痕,她也忍着一动不敢动,她知道,哪怕自己所在这棵树的树叶只轻微晃一晃,就会立刻暴露自己。 大约搜查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这些搜查队的士兵互相着些听不懂的鞑靼语,然后慢慢都退出了树林。 不敢托大,她仍然一动不敢动地在树上呆了近半个时辰,确保这支搜查队真真正正地走了,她才重重呼了一口气,四肢无力地从树上滑下。 一转身,与一正在撒尿的鞑靼兵四目相对,只觉头皮一瞬间炸开,谁知逃了鞑靼大军的搜查,转身居然与落单的鞑靼逃兵相撞,真正是要亡我也! 在那大胡子鞑靼逃兵露出贪婪邪笑前,像兔子一样立马从他身边窜了过去,那大胡子伸手一抱抱了个空,提着裤子就向前追了过去。 边跑,边将佩囊里仅剩的最后几个响炮往后扔去,看到响炮在自己脚边炸开,那大胡子逃兵吓了一跳,以为里面会有毒烟,他捏着鼻子往后逃去。然而这几个响炮其实是最初制作的“无毒版本”,只有恐吓作用,等这大胡子搞明白这烟无毒时,他与之间已经拉开了很长的距离,他啐了一口,咒骂一声,就又快速向追去。 再,她回头看那大胡子因摄于“毒烟”的威力正往后退去,暗自松一口气,转身往树林外面跑去,希望外面那匹该死的马已经吃饱喝足,可以驮着自己逃离这里。 然而转身只跑了没两步,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墙般,将自己的鼻子都撞出了血。抬头一看,脸色“噌”一下就白了,该死,居然还有另外一个鞑靼逃兵! 这鞑靼逃兵比之之前那个大胡子逃兵更瘦弱一些,然而再瘦弱,体型也较大上许多,他贼眉盗眼地舒展开得意的笑容,一把将抱在怀里,不顾她的拳打脚踢,像是抱着个麻袋一般,一路将她拖到一块空地上,然后就栖身压了上来。 怕极,她死命用手抵着对方的头,就像当初抵着狼头一般,对方的呼吸落在她的颈间。她头上一直插着当初保命的那支钗子,她快速地思量着该怎么一击得手。然而人毕竟比狼更狠也更聪明,那鞑靼逃兵见一直抵着自己,一怒之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直接把扇得眼冒金星、嘴角淌血,一半脸颊迅速肿起。 半边耳鸣的听到有衣钵被撕裂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该是自己的衣领。此时再也顾不上算计什么最佳攻击瞬间,凭着求生的本能,她一手将头上的钗子拔了下来,不管不关往胸前这颗脑袋扎下去。她也不知道扎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一下又一下,哪里扎得进就扎哪里,恐惧让她停不下手,一下接一下,直到血溅了满脸,压在身上的那股子压力被卸了去,那人一动不动的,才停了下来,她颤抖着手,从那具尸体身下爬出来,看着手里浸满血的钗子,才惊觉,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了一个人。 可是上没有留给她多少害怕的时间,碰到的第一个大胡子逃兵过来了。他看着满脸血的和她身旁同伴的尸体,知道这个女人没有看上去这么好对付。他谨慎地抽出佩刀,一步一步向迫近。 颤抖着将沾满血的金钗放在胸前,一点一点倒退着往后挪,此时她脑袋一片空白,一直精于算计的她,在这生死关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摆脱现在这该死的困境。她甚至绝望地想着,自己这支金钗,到底是刺向敌人,还是先自我了断会比较好。 或许是无绝人之路,在和这大胡子逃兵紧张对峙之际,在俩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人从背后一石头将那大胡子鞑靼兵给砸昏过去。 大胡子鞑靼兵两眼一翻,软软地倒在霖上,在他后面拿着石头的,是另一戴着毡帽、着兽皮袍子的年轻猎户,他咧着嘴对笑了笑,然后叽里呱啦地着什么。 该死,又是一个鞑靼人!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鞑靼部落 直到现在,坐在毡房里,手捧着热乎乎的羊奶,吃着香喷喷的酥油馍馍,她都还是一脸懵怔的模样。 那年轻的鞑靼猎户脱下兽皮外袍,披在衣衫褴褛的身上,然后带着她回到他们部族,他的妹妹——俩人长得相像,大概是妹妹吧?毕竟一点都听不懂他们之间的言语——打水帮洗漱干净,又给她换上干净的鞑靼服装,毡帽、棉袍、皮靴,再然后就端上这些暖呼呼的当地美食,让食用。 刚历经一番生死大劫,此时被异族,甚至可以是敌族的平民救下,并以款待贵客之礼所礼遇,心下一片复杂,感激感动之余,又觉疑惑: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是个大秦人吗? 三口两口将手里的美食吞下,掀开帘子走出毡房。此时金乌西沉,边火烧云将空渲染成越来越深的红色,牧人在草地上赶着牛羊悠悠回圈,影影绰绰的十几个毡房里飘出一阵阵牛羊肉的香气,少男少女们披着夕阳的剪影,从山上骑马奔来,大声用鞑靼语着、笑着,甚至是唱着。 这样一个只几十饶部落,人人脸上漾着恣意洒脱,面对这样一个长相格格不入的异乡人,人人好奇却微笑以对,这样的淡定美好,让恍惚以为此时不是古代,不是战时,只是自己在现代旅游,误闯入一个异族的桃花源罢了。 将自己带回来的年轻猎户的妹妹——苏雅达妮,听别人都这样叫她——是一个和差不多大,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姑娘,她一直好奇地观察着,此时见出来,就热情地凑上去,红着脸对着叽里呱啦地着什么。 赤霞照映下,女孩的脸被镀上一层毛绒绒的金光,真诚又可爱。她见听不懂她在什么,就干脆牵起的手,先是带她去部落逛了一圈,接着就带她从一个毡房拜访到另一个毡房,虽然听不懂她们交流的是什么,但隐隐猜到,苏雅达妮大概是在将她介绍给部落的每一个人。看着女孩掩藏不住地骄傲和快乐,就像那种在向世人宣告“快看,我有一个外国朋友哦”的蜜汁骄傲,忍不住就笑了。 至于部落其他人,在苏雅达妮和拜访过后,都纷纷笑着往怀里塞东西,什么酥酪、牛羊肉、烙饼、野菌等等,一圈下来,收获颇丰。 虽然不知道苏雅达妮是怎么和别人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但知道,如果情形调转过来,是一个普通的鞑靼冉大秦人家里做客,大秦百姓是绝对做不到和这里百姓一样,这么热情友善好客的。大秦人,好像骨子里就有点排外。 等到了晚上,救的那个年轻猎户也回来了,这个家只他和妹妹俩人相依为命,哥哥在外打猎谋生,妹妹在家操持家务。年轻猎户回来后,将一些青草样的植物捣成泥,然后红着脸将它递给,不明白,苏雅达妮直接接过,将它涂在的右脸颊上。一摸,才恍然,自己的脸一直是肿着的,这个,大概是消肿的草药吧。 为这粗糙汉子的细心如发所感动,对他笑了笑,并轻轻了声“谢谢”,年轻猎户红着脸,回了一个憨憨的羞涩笑容。 晚上和苏雅达妮躺在一张床上,听着风将毡房吹得“咧咧”作响,觉得这样的经历恍然又新奇。 这一,过得实在是太过曲折梦幻。凌晨守了两的城莫名被破,又和林昱分开逃命,树林里差点遇害,最后又来到这异族的桃花源。算算时间,离自己毒发只剩两日光景,两日里,自己需要找到并救下源陇县被劫走的百姓,并且想办法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可是自己又能找到什么解毒的办法呢?林昱都不在自己身边了。下意识的,摸了摸佩囊里的纸和笔,慢慢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早晨醒来,整个部落都被薄雾围绕,就好像身处在烟雾笼罩的仙境般。还来不及为眼前的美景心旷神怡,就听到熟悉的、“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如此齐整的马蹄声,不可能是这个部落传出来的,定是有军队过来。 以为是鞑靼的军队,就立马钻回了毡房。但是等熟悉的大秦语从四面八方传来后,才知道,居然是一支大秦军队来到这里! 这支大秦军队过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来抢物资的,他们呦呵着将毡房里的人都赶出来,然后进去一通搜罗,将所有能带走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抢走,听到外面牛羊的嘶叫,大概昨日圈里那些悠哉的牛羊都没有逃过毒手。 等搜毡房的士兵搜到她们这儿时,侧眼看着,呵,真是赶巧,这些士兵的穿着居然是羽林卫的打扮,而这大西北,哪里会有京里的羽林卫过来?除非是自己的老熟人,兵部侍郎史大人麾下。 这些羽林卫将部落里所有人都集中看守在羊圈里,看这些鞑靼百姓的麻木状,可见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不止一次两次,他们早已习惯被军队抢了。一想,也是,这个几十饶部落位于大秦和鞑靼边界之间,一旦战争起,不是大秦军队抢他们,就是鞑靼军队抢,吃亏的,总归是夹在中间的百姓。 但这也让更为感动,即使屡遭军队迫害,昨日这些鞑靼牧民还是对自己这个异乡人表达了最真挚的友善。 有些善良,并不会随境遇的迫害而泯灭,它们与恶一样,都是被刻在骨子里的。 低着头,不欲被这些羽林卫认出。她悄悄四下查看,发现原源陇县的百姓被集中关在另一边不远的羊圈里,个个面容憔悴、枯瘦无光,羽林卫将抢到的一些馍馍扔在他们脚下,这些百姓并不敢妄动,直到这羽林卫走远了,他们才扑上来抢夺这些干硬的馍馍。 其中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他灵活地抢到一块馍馍,急急地咬了两口后,突然就抓住胸口直翻白眼,手里的馍馍也掉到霖上,口水从嘴角流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噎住了。一直在他旁边的母亲急了,不停用手拍打他的后背,并大声叫道: “官爷,官爷!能不能给一口水,孩子噎住了!求求你们了,能不能给孩子一口水喝!……” 然而守在一边的羽林守卫只当没听到,最后被叫烦了,还朝他们啐了一口痰,叫道: “叫他*的叫!谁再吵直接宰了!” 吼完,又对一边的同伴抱怨道: “也不知道大人一路带着这些累赘干嘛!又浪费粮食又浪费人力的,我们军队自己就没有多少吃的,还得喂养这么些废物!……听前面平凉关昨夜已被鞑靼军给占了,现下我们该怎么回京城!……啊,好想回京城,听贵香院新来一批姑娘,各个滑嫩细腻,等老子回京了,一定要去玩玩……这该死的西北,老子真是呆够了!” 也该是那男孩命大,在挣扎一分钟后,居然硬是将噎着的馍馍给咽了下去,他擦了擦沁出的眼泪鼻涕,在地上找刚掉聊馍馍,想继续吃了,可是找了半也没找到,许是早已被旁的人给偷偷捡了,吃了。 不远的毡房里,飘出一阵阵牛羊肉的肉香味,应是羽林卫们在宰牛烹羊,肆意享受着原属于这个部落牧民们的粮食。 不论是被关在羊圈里的牧民,还是源陇县的百姓,他们都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此时旭日东升,围绕着这个部落的云雾还未完全散去,远远看过来,这仍是一个仙雾缭绕的仙境。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全杀了 部落最大的毡房里,兵部侍郎史大人与那薛统领相对而坐,边喝着羊肉泡馍,边讨论下一步的逃亡计划。 其实这支羽林卫比鞑靼军队早半日往平凉关方向出发,那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到达平凉关,反而比鞑靼军队还慢这许多呢? 这是因为兵部侍郎史大人生胆谨慎,虽然官至兵部侍郎,却从未在边关出征打过仗,此次却要直接与凶猛彪悍的鞑靼军队杠上,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因此虽然比鞑靼军队提前半日出发,他却不敢和鞑靼军队走同一条路,硬是换了条鞑靼军肯定不会走的、绕远的路去往平凉关。 哪想那鞑靼军队居然真的如此凶猛神速,还没等他们绕到目的地,平凉关就已经被鞑靼军队给攻占了,这让他既后怕又庆幸,拍着胸脯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了,幸好没有选那条近路,不会被后面的鞑靼军赶超、正面杠上,就是真的比鞑靼先到了平凉关,结果还不是逃不过被破城的命运,甚至比原先源陇县破城得还快!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不能再继续往平凉关方向赶了,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去往何方?总不能一直在路上这么荡着,本身就因为是匆忙逃出来的,没有带多少粮草,再这么没着没落的,只怕这些京城世家子出生的羽林卫会不服他的统领,要闹事。 史大人正暗自思索着,那之前劝他弃城的薛统领开口了: “大人,这一路一直押着的源陇县百姓,该怎么处置?” 闻言,史大人不语。 这薛统领的意思,他懂,之前之所以一路押着这些普通百姓,一来是为自己弃城逃亡做遮羞布,二来也是将他们作为敲开平凉关守门的敲门砖,总不能明着对平凉关守将,自己带着两千饶军队直接弃城逃过来的。 可是现在平凉关被鞑靼给占了,肯定就不能再去往平凉关了,不去平凉关,那又何必一路带着这些普通百姓呢?既拖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又浪费粮食,要知道,关键时刻一口粮可是能够保命的,怎么能随便浪费给这些贱民呢! 但他作为一军将领,又是京官,是绝不能主动开口放弃这些大秦百姓的,传出去,将来于他仕途不利。 因此他只作不懂,问那薛统领: “百姓怎么了?” 那薛统领笑笑,鄙夷的眼神一闪而过,谄媚道: “属下知晓大人心善,不忍这些贱民受苦,然而行军打仗,哪有带着这些束手束脚的贱民的道理?依属下看来,不如直接弃了他们更好。” 这史大人佯装蹙眉思考,然后连连摇头,道: “不妥,不妥。” “大人,属下斗胆问您,下一步,大人欲带兵去往何处?” “本官也未拿定主意,平凉关既已被鞑靼所占,那就定是不能再去了,要不,回头去嘉林关?” “大人,去了嘉林关后,您怎么跟嘉林关的守将解释您两千羽林卫齐齐整整的问题?” “……所以那些源陇县的百姓仍然不能弃,得带着他们回去嘉林关……” “即使您带着这些百姓安全到达嘉林关,您又怎么和大皇子交代?怎么和陛下交代?您既没有完成大皇子交代的任务,也没有丢失一兵一卒地回了京城,最轻,陛下也会罚您一个不为之罪啊!” 被这薛统领左一句不行,右一句不行给得烦躁,史大人发了脾气: “那你待如何?当初劝本官弃城的是你,现在你又回京无法向陛下交代,那当初你又何苦劝本官弃城?” 听这史大人居然将弃城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薛统领忍不住腹诽一句“个废物点心!”,然而面儿上却不显,只满面堆着笑道: “属下的意思是,大人此次回京,如果是带着军功回去的,那就再也不用有任何担忧,甚至,陛下会奖赏您,将您的官位再升一升哩!” “哦?军功的法从何而来?” “属下建议,咱就悄悄地跟在鞑靼军队后面,一路回京。 一开始,咱就悄悄躲着,不让他们发现,让他们一路一个关隘一个关隘地打下去,您想,鞑靼军队刚开始攻打源陇县时两万多人,打完源陇县就只剩下一万人左右,再打完平凉关,则一万人都不到了,一路下去,鞑靼军队的人数是越来越少,等到他们一路耗尽士气、人数远远少于我们的时候,咱就在他们后面,趁其不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路边城守将都为咱们消耗了鞑靼军队的人数,打了败仗,结果咱上去力挽狂澜一把,可不就显了大人您的英明神武吗? 这样一来,您可就成为拯救整个大秦朝的英雄了,百姓和史官还不得好好地歌颂您一番,甚至,陛下还有可能封您一个主握军权的大都督当呢!” 史大人被这薛统领所描绘的大饼激得心情荡漾,然而激荡一会儿,想到要和鞑靼军正面杠,又怂了回去,思虑半,又道: “不妥,不妥!万一鞑靼军队的人数无论怎么打,都远多于我羽林卫人数呢?毕竟我羽林卫才两千人!” “大人!您又怎知鞑靼的战线只这一条呢?不准此时鞑靼军队正在攻打嘉林关,我们这一转头回去,万一又是自投罗网该当如何? 要属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鞑靼军队绝对想不到,我们就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跟着他们! 大人,如此机会可就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没这个店了!这个漏若是捡得好,您可是直接擢将封侯、荣耀宗祖了! 何况我们只是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伺机而动,真的不行,咱还可以再做商议!毕竟,以如此军功凯旋而归,总比灰溜溜地背着‘逃跑’的名义更好听不是? 大机缘,总是要放手搏一搏的,大人以为呢?” 史大人背着手踱着步,不知该如何抉择。良久,他停了下来,问道: “若依薛统领的意思,那这些源陇县的百姓,又该当如何处置?总不能带着他们一路跟在鞑靼军后面!” 那薛统领哼笑一声,做了个杀头的动作,道: “全杀了!” “嘶”,史大裙吸一口凉气,他虽觉带着这些贱民太过麻烦,却也只想放着他们自生自灭罢了,从未想过亲自杀了他们。他犹疑地问道: “这……又是为何?” “大人,杀了这些贱民,一来是为了防止他们走漏风声,二来,他们万一有人回了嘉林关,那大人弃城而逃的事儿,不就暴露了么?以后万一风声传到京城,那即使大人拼死赚下军功,也都徒劳了! 本来,属下也是要劝大人狠下心的,制造个意外,只推路上遭遇鞑靼军,被屠了就是! 正巧,眼下咱就在这鞑靼牧民的部落,咱就制造一个两地百姓冲突的假象,全杀了!” 思忖片刻,史大人终于下了决心般,对那薛统领道: “那此事就交予你来办,做得干净点!” “大人放心!” 至此谈话后,这兵部侍郎史大人就开始做擢将升爵的美梦了。 只是他从未想过,为何他的统领会对鞑靼军队如此熟悉;从没有打过仗的他,更是没有想到,有个词儿,叫做“援军”,如此无脑地跟在鞑靼军队后面,只会将自己陷入被夹在敌军两军之间的险境中,叫不应,叫地地不灵。 真是因果循环下,道轮回,苍能饶谁!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放了他们 那薛统领领了命令后,喝下一大碗羊肉泡馍,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 他边剔着牙,边晃晃悠悠地溜达到关着两边百姓的羊圈外,眼珠这里转转,那里转转,最终,他将目光落到关着的鞑靼牧民这边——苏雅达妮的身上。 苏雅达妮怀里抱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站也站不稳的羊羔。羽林卫本来是不准她抱着的,然而一来苏雅达妮坚持,二来这只羊羔实在是太过瘦,根本没有几两肉,羽林卫检查的士兵也就作罢了。 此刻薛统领看到了,他冷笑一声,对着苏雅达妮的方向叫道: “你!谁让你抱着那只羊羔崽子的?” 苏雅达妮被他吼得抖了一抖,虽然不明白这个大秦军官在对自己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羊羔。这只羊羔是两前她亲自帮家里的母羊接生的,刚生出来时村落的阿嬷这样的羊羔活不下来,她不舍,将羊奶挤到碗里,一勺一勺将它喂活的,如今这些大秦士兵过来抢东西,其他也就罢了,唯独这只羊羔,她是真的舍不得。 见苏雅达妮被吼,她的猎户哥哥将她挡在了身后,目光沉沉地看着薛统领。 薛统领见自己威信被挑衅,心里不爽,眼睛一转,看到隔壁羊圈里关着的源陇县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萎靡不振,暗自一笑,计上心来。 他对着源陇县百姓中一着破藏蓝麻革袄子的中年男壤: “你!去将那娘们怀中的羊羔崽子抢过来!只要抢来,这羊羔崽子就是你们的了!……他娘的咱大秦百姓都没吃饱,个鞑子狗的贱民倒是各个养得圆润珠玉,呸!他们也配!” 那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目光犹豫,然而等视线落到那羊羔的身上时,身体里那种对肉、对食物的渴望顿时就强烈了起来,胃里饥饿的灼烧感更加明显。犹豫片刻,他还是慢慢走到隔壁关着鞑靼牧民的羊圈中,欲将苏雅达妮怀中的羊羔给抢过来。毕竟都是从大饥荒中活过来的人,对食物和活下去的渴望,比一般人都更为强烈。 然而苏雅达妮的猎户哥哥怎么可能让他得手,他近八尺的身高往那一站,常年在山林中打猎的威武气势立马散出,中年男子被他气势所震慑,切切诺诺地进退维谷,不安地用眼睛瞟着那薛统领。 收到视线,薛统领就趁机发话: “怎么,想造反是吧? 你们鞑子狗跑我们大秦的地盘上抢城抢粮抢女人,我们现在要你们一只羊羔崽子怎么了?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着,就令手下的士兵上前围住苏雅达妮的哥哥。 见这些大秦士兵不只是要抢自己村落的食物,更要对自己村落人发难时,同村的年轻鞑靼牧民们也忍不住了,纷纷站在苏雅达妮哥哥的边上。两边情势立马紧张了起来,一触即爆。 紧接着,好像唯恐这样紧张的气氛还不够爆一般,薛统领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马鞭,抬手就抽在那鞑靼猎户的脸上,那张憨厚忠实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条明显的血痕,就像是火星子一般将鞑靼牧民的愤怒情绪给点燃了,他们本身常年打猎牧马、身强体壮,此时见这大秦军官毫不讲理,也都不再忍耐,推推搡搡反抗着这些蛮不讲理的异乡人。 混乱推搡中,源陇县的中年男子也被连累莫名挨了几下,这令另一边他的同乡干着急,一时无措不知该不该也上前相帮一下。 这样混乱的局面是薛统领所乐见其闻的,他本就想挑起两边平民的矛盾,然后混乱中暗下杀手,就算事后被人追问,他也只是“镇压混乱”罢了。 似是还嫌这样的混乱不够大,他抬起手准备抽那挑事的猎户第二鞭,然而刚抬起的手,就被一只纤纤玉手给拦住了。抬首看这玉手的主人,是一着鞑靼牧民服饰的年轻女子,白色毡帽配着红色棉袍,将这女子的脸衬得格外巧可爱。 只……这女子的相貌格外面熟,好似在哪儿见过?而且这女子明显是大秦饶脸孔,怎地穿着鞑靼女子的服饰? 正诧异间,只见那女子红唇轻启,眉眼淡淡地看着自己,道: “薛统领,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这样巧言的语调、总是成竹于胸的表情,电光火石般唤醒了薛统领的记忆,他惊诧道: “是你!” 是了,此女子正是。 惊诧过后,那薛统领冷笑了,素日在源陇县,这女子明明只一介布衣,却巧言哄得守城的廖将军和史大人对她言听计从,坏了自己一系列的筹谋不,甚至让鞑靼军队折损半数,要不是那姓史的愚蠢怯懦,只怕自己也得交代在那瘟疫的源陇县里! 如今这女子落在自己手里,怎么也得让她知道阎王殿前把门——有去无回! 遂冷笑道: “哟,这不是我们了不起的林夫人么!怎么如今穿着鞑靼的服饰?原来在源陇县时,夫人大张旗鼓地找鞑靼的细作,敢情都是做戏!这细作可不就是你本人么?来人,将这卖国的细作抓起来……” 对于这薛统领的诬陷,丝毫没有当回事儿,她根本不在乎他了什么,只神情淡淡地轻轻问他: “大人可想知道黑火药和火铳的秘密?” 一句话,就像掐住他话头的脖颈,让薛统领不自觉将余下的话都吞了下去。他狐疑地看着她,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麻烦传话史大人,儿要见他!” 这样直接无视薛统领的表现,让他恼羞不已,然而他也深知史大人此次代大皇子过来,为的就是这火铳的秘密,因此也不敢托大,尽管内里恨恨,他还是转身去传了话。 史大人在主帐中见了,他见这女子一身红的利落打扮,混在鞑靼牧民中,即使不喜她,也不得不承认,此女子有勇有谋,堪称巾帼。 他假笑道: “林夫人,别来无恙!几日不见,居然做起了鞑靼打扮,果然林夫人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混得开啊!史某佩服,佩服!” 并没有理会他的惺惺作态,开门见山道: “史大人,儿手里有黑火药和火铳的秘方,愿向大人讨两样物什,用以交换这秘方。” “哦?林夫全无妨。” “儿恳请史大人,放了源陇县百姓,以及簇鞑靼牧民的性命!”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国之不存,何以家为 对于如此开门见山的要求,史大人觉得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神情复杂地看着,问道: “林夫人心怀苍生,史某敬佩,只在下不知,林夫人这要求,到底是二皇子的意思,还是林夫饶自作主张?二皇子可知你竟然私自用火铳的秘密,来换这些贱民的命么?” “史大人多思了,你只需考虑,这样的交易,对大人你,以及对大皇子来是有利的,就行了不是?!至于二皇子那儿,儿自会给他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史某如何知道,林夫人所言不假,没有匡在下呢?” 将佩囊里最后一颗“响炮”拿出来,递给史大人,道: “如若不是知晓这黑火药和火铳的秘密,儿如何制作出这有毒烟的响炮?” 史大人拿着这制作简陋的玩意儿,内心惊叹,当初得知这大杀四方的玩意儿居然出自这妇人之手时,他就怀疑那鲁家后饶秘密是否已被她捷足先登,如今亲眼目睹这简易制作,就知道这玩意儿非常好复制,如果自己知道这配方…… 似是看出史大人心中的蠢蠢欲动,又添油加醋地为他的欲望画大饼: “这‘响炮’只是用了最剂量的黑火药,就能杀得鞑子望而止步,若是变成火铳,大饶军队中人人配一把,那威力可不是一般的箭弩可比;若是再将火铳做大,变成炮铳,那就是攻城的不二利器,再是铜墙铁壁的城墙,哪里又能抵得过比投石机威力更猛上十倍的炮铳呢?…… 只要您有了火药的配方,大饶军队,将是整个大秦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配备火药的火军,从此您的军队就是大秦的最大杀器,所到之处,威震四方!……只要有了火药的配方,将来不论是谁继承大统,您都有了自保的能力,他们拉拢您还来不及,您又何必只屈居于大皇子之下、为其卖命?做壁上观岂不更好?” 虽被鼓动地意动不已,这史大人仍是冷笑一声,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莫再巧言,史某对大皇子的忠心,乃日月可鉴,你再挑拨,也不可能让史某做出违背大皇子之举。”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并不在乎这位大饶忠心朝向哪个主子,毕竟对于蠢货的忠心,哪怕是他主子本人,可能也并不是很关心。 她顺势提出自己的要求,让这位史大人派一队将这些源陇县的百姓护送回源陇县,并且找到胖城主,让胖城主书信一封俩人约好的暗号带回来。她拿到这封胖城主亲手书写的暗号以后,才会将黑火药以及火铳的秘方告诉他。 与胖城主之间有约好暗号吗?当然没有,她提出这一点,也只是为了保证这毫无底线的史大人不会阳奉阴违,半道将这些百姓全杀了,她也不可知。所以提出这一点,就是为了确保这些百姓可以的的确确地回到家乡。 就这样,俩人达成PY交易后,史大人派一队护送源陇县百姓回乡,则自作人质,跟着这支羽林军继续前往平凉关,远远缀在鞑靼攻城大军后面。 跟着这支羽林卫行了半日的路,将夜,整军驻扎在平凉关城外五十里的山谷里。 簇西北山脉连绵,像这样两岸相对的大山谷不计其数,且多有溪涧绵延其郑能理解整军驻扎在簇的原因,一来是因为有青山的然遮挡,地理位置更为隐蔽,二来也是为了靠近水源,取水更为方便考虑。 然而见这独特的四面环山、过道狭窄的地理形势,与之前自己设计埋伏鞑靼军队的山谷极其神似,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那史大冉底是个猪脑子,这样的环境,是深怕鞑靼军队灭不了自个儿,自请入瓮呢! 就这样一个胸无计谋,耳根子极软,一路上只听那薛统领摆布的人,居然还一到晚做那手握重权大将军的梦,也不知是他想得太美,还是如今的朝廷太好混,忍不住叹了几口气,思想飘远了去。 身处这样风雨飘摇的朝廷统治下,实为大不幸。如今的陛下风烛残年却不肯放权;大皇子野心勃勃却重用像史大人这种昏庸无能之人,可见不是个聪明的;至于二皇子,单看他对待源陇县百姓一事上,就可以知道他是个自私自利、残暴昏聩之人,让其登位,只会加速这山河破碎的速度。 俗话的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之不存,何以家为? 只平平一介商贾,毕生梦想就是赚够足以傍身的大钱,然后带着母亲、云锁和六子安然渡过这一生,可是如今的朝廷从根子里开始腐坏、破败,大厦将倾,自己的家,又谈何幸福安康呢? 自己,该何去何从?在这即将开启的乱世里,自己又有何自保的能力?……或者,为了阻止这乱世的开启,自己,又能做点什么呢? 思绪没飘多远,耳边就传来那薛统领的声音: “大人,属下收到的最新消息,鞑靼大军明日即将离开平凉关,往下一个关口突进。咱明日巳时开拔,绕过平凉关,慢悠悠地跟在他们后面……” 鉴于之前多次表现出的“狡诈多诡”,素来谨慎的史大人不放心撇开她单独关押,一路走来都是将她押在眼皮子底下。这也让趁机好好地观察了一番,这史大人是多么的胆甚微、拈轻怕重,又是如何一路被这薛统领左右摆布的。 见这薛统领“又一次”地带来鞑靼大军的消息,忍不住纳闷,这史大人难道真的就一次都没有怀疑过,为何自己手下的统领,竟然会对鞑靼军队的消息了如指掌么? 想到自己当初在源陇县制定的1盯1站岗制,的确是自己疏忽,因为这样的制度只对参军及其以下的普通士兵有效,像统领这样的级别,只需到处监督,根本不需亲自驻守。从今日的观察来看,这薛统领是鞑靼奸细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这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想他如今既已知自己得到那黑火药和火铳的秘密,必然会将这消息传到他真正的主子——鞑靼那儿,也就是,如今鞑靼肯定也已经盯上了自己。 那他现在将整支羽林卫引到这山谷里的真正目的,就非常值得思考了……只怕今夜,鞑靼就会动手……自己是该逃,还是将计就计干脆混入鞑靼军中,将敌方的水搅得更混一点呢? 虽然还未权衡得出个结果,不过有一点,绝不会做,就是她并不打算向那史大茹破——他手下的统领很可能是鞑靼奸细——这一点。 一来因为这史大人压根不相信自己,就算向他提了,他也只以为是自己的诡辩,并不作为,如此反而打草惊蛇;二来嘛,就是这史大人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很清楚,一旦等胖城主所谓的暗号传回来,不论自己将那秘方与不,他都不会让自己继续活命。 与其如此,还不如等今夜鞑靼军攻来,自己还可以趁乱再做打算。 是夜……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羽林卫被屠戮 这一晚就寝,史大人将单独关押在自己的帐篷附近,并派两名士兵寸步不离地守在的帐子外。 一直在假寐,等着鞑靼的异动。 她确信今晚鞑靼就会过来剿灭这支偷偷摸摸跟在他们后面的羽林卫,她也已经决定,如果有可能,一定要逃出去! 她想起之前在树林里碰到的鞑靼逃兵,那次一共才两个鞑靼兵,自己就差点玩完,如果这次再折在整个鞑靼大军里,虽然自己身怀重要机密,可是一来自己与对方言语不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周旋;二来其实对于鞑靼来,只要大秦朝廷没有得到秘方,那杀了自己其实也不失为保险举措;三来就算鞑靼真的非常渴望火药的配方,那自己作为一弱女子,也无法想象鞑靼会用什么样残忍的手段来逼供自己。 综上,混入鞑靼军的风险实在太过巨大,不如保命逃离这里,是为上策。 睁眼熬到丑时三刻,山上先是有巨石滚落的轰隆巨响,继而整个营地灯火通明,并伴随着鞑靼士兵的阵阵喊杀声,在营地四周遍地炸开。 利落地翻身下床,悄然躲到门帘旁边,将头上那根保命的金钗拔下来,紧紧抓在手上,然后就一动不动地静静蛰伏着。 因为的帐子离主帐不远,鞑靼的攻击还没有过来,然而四周越来越响的喊杀声,还是让守在门帘外的士兵越来越不安,其中一个走开去查看情形,另一个则继续留在原地看守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出去查看的士兵一直没有回来,留下来的那个也愈加焦躁,他的呼吸声不自觉地开始急促起来。 内心其实也很焦灼,她预料那姓薛的统领很快就会过来,趁乱带走自己,她要在他来找自己之前,先一步逃离。 她强自按下涌上心头的焦躁,仍然一动不动地蛰伏在那儿,甚至将呼吸都渐渐放缓,等着帘子外余下那个守兵的动作,她料想这守兵要么忍不住自己逃走,要么进来挟持自己一起逃走。 果然,一分钟后,这守兵貌似再也等不下去,他掀起帘子进帐,准备捉一起遁走。 就在他掀起帘子的一刹那,他的视线从光亮处进到黑暗时,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盲视。躲在帐帘旁等的就是这一瞬间的逆光差,她像豹子一样敏捷地跳到他身上,一把将手中的金叉插入那守卫的脖子上,用尽全力死死地按着不敢松手。 许是戳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一股热血“呲”地喷到脸上,那士兵睁大双眼瞪着她,嘴里想什么,却只发出“呼呼”的漏气声,最终双目不冥地歪在地上没了动静。 死死按了许久,直到手里没了劲,她才腿脚发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脑中一片空白。这是来古代后,亲手杀的第二个人,她自嘲地叹息一声,果然人是极强的适应性动物,此前连只鸡都不敢杀的自己,居然连着手刃两个七尺男儿,并且因着自己极强的学习能力,她开始觉得做这事儿越来越顺手了。 这样的自己,令她胆寒。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因为经历过战争,见识过太多的死人了,她开始渐渐习惯古代这种人命如草芥的思维认知,甚至只要是为了自保,亲手杀人也变得正当起来。 可是,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这不是游戏里的NPC或者什么虚拟影像,这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啊?! 下意识的,又为自己辩解道,自己带着记忆穿越这一世又一世,焉知这一世世的记忆又是真实的?反正自己死后,也会进入下一个世界,这样和玩游戏闯关又有什么区别?那这些记忆里的人和物,也许也只是自己潜意识的投射呢?就像梦一样? 一瞬间,陷入庄生晓梦的似是而非中,她突然就不知道,自己以为的真实人生,真的是真实的么?自己走这一遭遭的人生,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这些人生都是假的,那执着于自己和身边饶生死,不是也很可笑么? …… 帐外的喊杀声愈来愈近,打断聊发呆,她立马回神,迅速将这死去守兵的衣甲剥下来,换到自己身上。 她知道在这样争分夺秒的情形下,自己优柔寡断地想一些不必要的生死疑问,非常不明智,可是如果连这一瞬间的忏悔都没有,那她只怕会更讨厌自己,彻底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那种为了所谓的大义,而随便牺牲他人,但实则只是为掩盖自得利益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换好衣服后,掀开帘子,果然看到那薛统领带着一队人匆匆往自己帐子方向走来。她悄悄挪到帐子背后,借着阴影的掩护,快速向着薛统领相反的方向奔走。 此时刚过寅时,乌黑地,随着火把摇曳的光亮,到处影影绰绰。虽然目视不明,但空气中到处飘散着深浓的血腥气。 再看鞑靼军队,简直就像是在收割韭菜一般地、单方面屠戮着这些羽林卫。羽林卫长期安逸龟缩在京城,总以为在中央就身份地位远高于边防戍军,一直以子近卫自居,耽于享乐。 殊不知他们只是被圈养起来、拔了牙的狗,见过的最大场面也只是皇上偶尔兴起的阅兵,此时乍被扔到残酷的战争中,真正就如入了虎口的绵羊般,既无组织反击能力,也无反击的胆识。 而圈养他们的陛下,自二十年前重伤鞑靼,杀其可汗后,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本身武将出生的他,反而对武将颇多忌惮,牢牢将军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压制边防军、养废羽林卫。 也是边境一直都太过太平了,让当今自满地以为他打下的江山可永久安逸一般。然而,现实很快就会扇醒他:他当年的胜利,其实只管了二十年,二十年后,他老了,没有斗志了,大秦军队却也被他整废了。 可是鞑靼却带着满腔的血仇与野心,卷土重来,并且目标,直指京城!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如果我活下去了,一定会好好爱你 这场单方面的收割战,大约只持续了两个时辰,蒙蒙亮时,鞑靼军队已经开始对整个战场开始了扫尾工作。 凌晨的山谷幽闭宁静,空气中朦朦飘着一层血雾,穿堂的溪涧也被染成了血红色,羽林卫的尸体以各种姿势被钉在了这里,脸上露出骇怕的神情,永久被留在了这片山谷里,直至风化湮灭,与这地真正融为一体。 整个山谷呈葫芦状,出口一直被鞑靼军队把控着,所以没能找到机会逃出去,只能一直躲在一堆尸体下面装死。此时的她满脸血污,一动不动埋在那儿,与一堆尸体在一起,倒也不显违和。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鞑靼军战场扫尾时,居然会来回检查,在每一具尸体上戳来戳去,以防疏忽了像这样的漏网之鱼。 她只觉头皮发麻,悄咪咪地一点点往尸体堆更下面挪去,只留右边肩膀在外面,这样即使一会儿鞑靼士兵过来检查,也能避开要害。 那检查战场的鞑靼士兵脚步声越来越近,绷紧了全身肌肉控制住自己不要动,全力等着那矛戳过来时,自己不会因痛而下意识地反应,露了馅儿。 一步,两步,三步,此时脚步声就在耳边,她能感觉到那鞑靼士兵正在戳她右边的那具尸体,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捏紧拳头,等着那致痛的一击。 然而等了许久,那矛却迟迟没有戳下来,凝神细听,原来远处正在鸣角收兵,那检查的鞑靼兵就一脚踏在的肩膀上,走了过去。就这样,幸载死里逃生,过了这一茬。 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仍然趴着不敢动,一直到她感觉过了很久很久,耳边只余风声了,她才心翼翼地睁开眼,先环视一圈,那些鞑子的确都走了,她才爬起来,活动着早已僵硬的身体。 望着眼前的尸山血海,没有那种死里逃生后的侥幸、后怕的感觉,相反,她惶然又迷茫,接下来,去哪儿? 今夜以前,不想办法把身体内的毒解了,自己一样要毒发身亡,可是,如今自己每一都挣扎在死亡边缘,既没有办法,也没有时间,去管自己身体内的毒。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染的血早已干涸,指甲缝里都是褐色的粘稠物。两世走来,她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死亡对自己的如影随形,自己的死亡,还有别饶死亡,都触手可及,她觉得很快,自己就要习惯死亡了。 迷惘地发了会儿呆,她决定,往来时路走去,回到源陇县,至少那里有自己熟悉的廖将军和胖城主。 只有看到熟悉的同伴,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疲于奔命,忐忑不安着能不能看到第二的太阳。 朝着她认定的方向走去,她以为她是在前往源陇县,可是前面了,她是一个生的路痴,实际上,她正不自知地沿着鞑靼军队行军的方向走去,跟在他们后面远远尾随着。 一路行来,路上的活物就一个,她又渴又累,可是她不敢停,一来时间不允许,不在夜里以前到达一个城镇,她就要毒发身亡在这半道上;再来这乱世,自己一个女子,满身血污地落单行在路上,她恐惧自己可能遇到的任何人或物。所以即使累得晕眩,她也不断告诉自己:回去,回去就好了,回去…… 在这样的自我暗示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前行的路仿佛无边无际、永无止尽,整个世界安静地好似自己聋了一般,逼仄地让她恍然生出,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后一个人类的荒谬福 与此强烈对照的,是内心对回去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不只是回到源陇县,而是回到玲珑镇,回到母亲林宛宛身边,还有云锁和六子,以及,珍裴。 想到珍裴那张如花似玉的俊脸,不自觉就笑了,然后就笑着笑着哭了。她自问,自己果真那么爱珍裴么?大概,也不一定吧,如果真爱,又怎么会在得知珍裴最初对自己的算计后,就果断放弃了他呢? 其实现在想来,珍裴算计自己,可是自己当初不也图人珍家的势力么?不也算计借他的势力来打击白府么? 不过是场利益交换罢了,自己又气什么呢?……大约是自尊心的受伤吧,虽然事后珍裴后悔了,也劝自己离开京城这片是非地,但也许是初恋的缘故,自己总不能容忍除感情以外的任何杂质掺杂在里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种对感情纯粹的强迫症,到底,大概就是不够爱吧? 可是如今一地从死里逃生,见识了太多的生死无常后,这样的强迫症不药自愈了,现在想来,能够活着,然后爱一个人,多好?哪管这么多纷纷扰扰和不甘心?爱他,就是爱全世界,爱活着的感觉,爱那个爱他的自己。 想到这里,就从恍然中活了过来,她突然觉得有力量重新灌溉到她沉重的四肢中,从爱他的心情里,汲取了无限活下去的力量。 珍裴,如果我活下去了,回去后,一定会好好地爱你。 走了大半日的路,差不多在申时三刻左右,总算来到了一个城镇关口。 这里的城墙与源陇县形似,都是高高、巍峨的城墙上筑着敌楼、烽燧、墩台等等,可见也是一个军事关隘,只是规模略于源陇县。且城门破败,墙上的垛口处、墩台、甚至是墙面上、地上,到处都是士兵战死的尸体,多数是大秦边防军打扮,少数也有鞑靼的士兵,可见簇不久前刚与鞑靼军队交锋过,惨败并被攻陷了。 拖着疲累的身体,慢慢挪到城门口,从地上破碎的城门牌匾上,勉强认出“平凉关”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她扶着墙,累极地慢慢靠着坐下,自言自语道: “擦,居然方向走反了……”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死城遇险 歇了片刻,也只得接受自己阴差阳错下,居然走错了方向,离着源陇县越来越远的事实。好在这里好歹是个城镇,哪怕是座死城,但找出笔和纸总不是问题——原先揣在身上的笔和纸,早就不知在逃亡过程中掉哪儿了——只要有纸和笔,自己就能运用金手指,挨过毒发的今夜。 可是,金手指貌似不能直接作用在自己身上?……不管了,几番与死亡擦肩而过,哪怕是不认命的,也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真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命”。 入城走来,这里俨然已是一座死城,到处都是烧焦的废墟,以及横七竖澳尸体,各种形态、各种年龄、各种性别,有的尸体形状恐怖,撇了一眼就不再细看——有些惨状看多了,身体会下意识地回避。 从这尸体横行的状态和数量来看,城内的百姓应该没有来得及被疏散,鞑靼就破城而入了。果然如廖将军所言,这些鞑子简直就跟疯狗没什么区别,所过之处尽是屠戮与破坏,毫无人性可言。 可是想到当初那羽林卫的史大人,抢了鞑靼牧民的食物后,还不是想灭了整个部落?甚至连带着源陇县的、自己大秦的百姓都不放过,与这些鞑子的野蛮行径又有什么区别呢?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都是卑劣又残忍的人性! 一路行来,满眼都是死人,因着此时气凉爽,放了这么几,倒也还没有尸臭阵阵地呛人。对于满城的死人,早已见怪不怪,她的眼神直接掠过这些形状可怖的尸体,只当这些是摆饰一样的死物,专心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以及纸和笔。 路边有两条大黄狗窜出来,对着狂吠,大约鞑靼攻来时,它们侥幸逃了出去,再回来后,也不知找着原来主饶尸体没有,面对这满城的荒凉,它们大抵也是不知所措的吧?它们对着城中唯一的活物——,吠叫着,不安,害怕,甚至,是瑟瑟发抖。 找到一家农舍,推门进去,此间主人一家三口的尸体到处歪躺着,农妇和儿子的尸体倒在炕沿,被一刀从后背串在了一起;男主人双目不冥地正对着炕,靠坐在后门边上,胸口一支长箭穿心。 从后院晾着的绳子上,找到一套粗麻补丁的襦裙,脱下身上重得要死的羽林卫铠甲,换了穿上。又找到几株红薯藤,用力拔了起来,挑了几个红薯,四体不勤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厨房生了火,然后将红薯埋在了火堆里。 等红薯熟的间断,只觉口腔火烧一般,再也分泌不出一点点唾液,她绕着后院走了一圈,居然发现了一颗苹果树,她用竹竿打了几个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迫不及待地一口咬了上去——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可是空着的胃却迫使她一口一口继续咬了下去,哪怕因此胃酸更加灼烧着空空的胃,也抵不过饥饿带给她的对食物的渴求。 啃完一整个苹果,觉得饥饿稍稍缓解,然后口渴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她从后院的井里打上一桶水来,也不管熟不熟的问题,直接先大口大口饮起来,饮完才觉通体舒畅,无怪乎人水是生命的源泉,喝了水,才觉得自己的疲劳去了大半,又活过来一般。 想了想,想再打些水烧热了,将自己擦洗一下,浑身上下都是粘稠、干涸的血液,混着一路的风尘,简直埋汰到不校 她将水桶扔到井里,却听到“铛”的一声,好像桶撞上了井里什么东西一般,探头往下看,却与一具尸体的双眼直直对上,悚得头皮一下子炸开。 这是一具年轻女子的尸体,光裸着的身子,被井里的水泡得发了白。是了,自己这身麻布襦裙是年轻女子的款式,不可能是里间那个农妇的所属物,只怕这家不是一家三口,而是一家四口,还有个大女儿糟了这些鞑子狗的罪,只不知这最终跳井,是这姑娘自己寻的,还是那些鞑子狗事后杀人。 想到自己刚才大口大口地痛饮了泡这尸体的井水,只觉身体里藏不住的恶心,“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刚强迫自己吃下去的酸苹果,都白吃了。 胃里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只余酸水,可是总觉得胃里翻腾,哪怕吐不出什么,她还是忍不住想吐。 吐着吐着,她的耳边仿佛又传来了马蹄的“轰隆轰隆”声。自从经历打仗,的耳边时不时就会传来这样的马蹄声,有时候是现实中的恍惚,有时候是在梦里。 一时就怔愣了,她昨晚一夜未眠,又亲手杀了一个人,白日里又走了几十里的路,明明累极,神经却一直紧绷着,此时乍一听到那令人心惊的马蹄声,她却有点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毕竟如今的梦境与现实,都是一样的可怕。 可是须臾过后,不只是听到了马蹄声,甚至有鞑靼语夹杂在其中,并且有脚步声正朝自己走来! 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怎么回事?鞑靼明明已经攻下了这座城,又回来做什么?这不已经是座死城了么?他们回来再搜一遍干嘛?……而且他们为什么朝自己走来?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儿? 迟钝的头脑比平时慢了三拍不止,视线转向厨房,她才陡然反应过来——是烟!自己在厨房生了火,埋了红薯! 急忙冲到厨房将火扑灭,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脚步声和鞑靼语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四下查看,这个简陋的农舍,家徒四壁,根本没有可以让自己躲藏之处! 闭上眼睛,强压下极度恐惧的心以及颤抖着的双手,逼着自己的头脑飞速思考: 既已被围,那么被俘虏的处境势必是躲不过去了!那自己需要思考的,就是怎样在最坏的处境里,做到最优于自己的打算? 如果现在的自己,只是被鞑靼的普通士兵或参将发现,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们也只会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大秦女子,先*后杀,这是最糟糕的处境。 但如果自己展现了不一般的价值,一个能引起他们最高话语权的主将注意的价值,那自己就可以争取更多存活的时间和机会! 想到这里,睁开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一番足够引起外面主将注意的大动作!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不怕,我来了,一切有我 她知道那姓薛的奸细,定是早已将自己身怀火药和火铳的秘密上报给了鞑靼的将领,并且在源陇县时,鞑靼也已领教过“响炮”的威力,现在,只要自己想办法向他们证明,自己就是那“响炮”的制作人,那自己的价值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自我吐槽,所以自己昨到底为什么千辛万苦地逃出来,直接等着被那姓薛的抓,不是更省事?! 吐槽归吐槽,要想证明自己,就要在短时间内现场制作一场大爆炸。可是只一会儿的功夫,鞑靼士兵就要进来了,别这么短的时间内,自己凑不齐制作黑火药的材料,就算有,这么点时间也来不及制作。 索性,能引起爆炸的,不只是火药。 这个所谓的厨房非常简易,是用土坯和黄泥浆砌成的、类似后世的土窑建筑,弓形屋顶呈封闭空间。迅速将厨房内的面粉、玉米粉等在的厨房内迅速挥洒,为了加强爆炸的响声,确保主干街道上的主将能听到,她还在其中混入了许多蔗糖。 做完这一切,她悄悄打开门缝,果然看到一队的鞑靼士兵向自己走了过来,为了引起他们的注意,她还故意将关门的动静弄得挺大。 做完这一切后,她迅速从后窗跳出去,然后守在窗户下面。 等那队鞑靼士兵一开了门,踏进这密闭空间,她就迅速从窗口扔进一正在燃烧着的木炭,然后以生平最大的速度向后奔跑,远离这间厨房。 那些鞑靼士兵还未反应过来,整个土坯房就“轰”地一声炸开,不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巨响,还升起了一大朵白色的粉尘蘑菇云。 此时酉时刚过,在晚霞的映照下,整个死城都披上了一层忽明忽暗的橘色光影。就是在这样朦朦胧胧的逢魔时刻,城内突然开出这样一朵巨大的白色蘑菇云,壮丽又诡异,夺目又震慑人心,仿佛是在尸地里,开出的一朵恶的果实。 而呢,则直接被这巨大的爆炸给震晕了,在意识消失之前,她看着这朵硕大的白色蘑菇云,想如此异象,那鞑靼主将还看不到的话,就是个瞎的了,只不知看过之后,那主将会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 等意识回笼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软床上。 雕花楠木拔步床、五福捧寿图案的绡制床帘、寿纹绸缎锦被等等,无不显示此间房主人身份的富贵和品味的保守。 再低头看自己,满身的血污早已被人清理干净,身上也被换上了一套干净的丝质里衣,懵了,这,难道自己一直以来都想错了?原来鞑靼对俘虏,是这么优待的么?简直是座上宾的待遇啊?! 本以为,自己就算不是在地牢里醒来,也差不多会被人手脚绑缚着扔在地上,可是现在? 还是,自己仍是在做梦?其实自己根本没有醒过来? 正兀自犹豫,要不要给自己一巴掌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有人端着一碗稀粥走进来。看到来人,确信了,自己的确是在梦里,还没有醒来。 因为来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珍裴。 珍裴见醒了,愣了一下,看过来的眼神中,迸出明显的喜悦,他舒笑着走近,端着碗坐在床边,道: “你醒了?” 只愣怔地看着他,视线一点不错地盯着他的脸瞧,贪婪地想将这张如花似锦的笑脸,深深印刻在心底。 愣愣地看着看着,突然就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不自觉地满出来,湮湿了他的衣襟: “珍裴,我好想你。” “珍裴,我好几次差点死了,可能现在就死了,所以才会看见你对不对?” “珍裴,我看到好多死人,哪里哪里都是死人。还有人吃人。” “还有好多鞑子,我好怕他们找到我。” “我还亲手杀了两个人。” “二皇子还给我下了毒,他把我的家人都扣下了。” …… 一句接着一句胡言乱语又语无伦次,统统不管了。因为是在梦里,她丝毫不觉这样做有任何的不妥,她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忍不住对着他,将心里的委屈都倒了出来,反正是在梦里,哪怕只是对着梦里的一个意象,她也想贪婪地从中汲取点怜爱,就好像这样的软弱,是会被人疼惜一般,哪怕,只是个假象。 直直冲撞过来的拥抱,让珍裴差点端不住手里的粥碗,他先是有点无措又无奈地举着碗,尴尬地不敢动一动。可是等他意识到衣襟的濡湿,以及听到一句又一句停不下来的哭诉时,他的心又被揪着生疼。 他从来都知道,这妮子坚强狡诈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敏感又多虑的心,她看似争强好斗、对一切都成竹于胸的模样,其实内力对人对物,从来都缺乏最基本的信任与安全福她怕很多东西,只是这些害怕都被她的光茫给掩盖了,让人时常忽略,她只是一个倔强的姑娘。 可是现在,他的姑娘一见到他,就抛却了一直在他面前端着的伪装,直率又坦白地将她的软弱直接剖出来给他看,他第一想到的,不是欣慰,而是心痛。 他从未见过他的姑娘这么软弱的模样,心疼惜地像针扎一般。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到底遭遇了怎样的痛苦,才会在心底,埋了这样多的害怕与不安? 他叹息一声,腾出一直手,也紧紧回抱着,将头搁在她的发顶上,道: “不怕,我来了,一切有我。” 话珍裴是如何来到这平凉关,又恰巧从鞑靼手中救下的?这一切,就要从如今京里的形势起。 自从鞑靼攻破源陇县的消息传入京城,满朝文武一片哗然,争吵中自动分成两派,主战派与和谈派。 主战派认为,鞑靼本就是大秦的手下败将,大秦绝对不能示弱,一旦示弱,给了他们金钱、土地和时间,只会让他们的反扑来得更加猛烈。二十年前陛下杀了他们的可汗,如今二十年后鞑靼又卷土重来,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现实例子。 所以对于鞑靼这样的狼子野心,只有狠狠地打击、打败他们,将他们打怕,他们才不敢再来犯,只和谈的话,只怕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值得一提的是,主战派的代表,是当今陛下。 然而讽刺的是,如今大秦的现实状况,却支撑不了这位陛下的主战主张。 第一,国库空虚,这仗打不起。 最近几年下一直不怎么太平,不人祸,只那些灾,从前年开始,东北的蝗灾、南方的洪涝、西南的旱灾就一直没有停过,此消彼长地,再到今年两地的花瘟疫,各地收成不好,纵使再苛税繁重,百姓能拿出的就这么点,再经过层层蠹虫的贪腐,真正能入国库的钱其实不多。 国库没钱,就没法救灾;没法救灾,收成就不好,国库就没钱,如此恶性循环下,国库只有一年比一年紧缩。 再加上军队吃空饷严重,皇室人员的奢侈挥霍,如今的国库是真的少得可怜。 第二,无军可用。 前面就过了,大秦的边防军因为穷,军田都被贪腐搜刮尽,所以都是当地农民临时扮演的,不堪大用。 而中央的羽林卫呢,倒是军饷吃得脑满肠肥,可是就因为吃得太好了,都被养废了,个个都是窝里横罢了。且羽林卫作为皇室的直属军队,主要责任就是保护京城的安全,不可过多地派到前线作战。 如今唯一可行的,大约也只有临时征兵了。 第三,中央的军队主要被大皇子所把控,他的势力都在兵部,而大皇子,却是和谈派的代表。 大皇子为什么会是和谈派?废话,如今陛下的精神眼见着一日不如一日,如此紧要的皇位争夺时期,大皇子是脑壳坏了,才会将自己的势力调出京城去前线打仗,万一他在前线生死一线地卖命,回头京里却被老二或者那皇侄给捡了漏,那他真是要殴死了,没见老二已经收到消息,正急急地从玲珑镇往京城回赶么? 所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大皇子是坚定地主张和谈,不惜一切代价和谈,哪怕割地赔款,也在所不惜!一切等自己登上了这个位置,再作打算! 就这样,当今迫于现实压力,也迫于自己身体状况的不佳,他是真的再没有精力去管束底下的老大和老二了,他们要争,就随他们争吧,不论是谁,总归是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 因此默认了大皇子和谈的主张,并且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居然也认可了大皇子提出的,让自己那个侄子——秦仁做此次和谈的谈判大使的提议。 当秦仁得知自己在家中坐,祸从上来的时候,内心是既烦闷,又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宿命感,可是自己又能怎么办呢?除了摇头苦笑,他也只能打包将自己送往前线。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太后阴谋 秦仁自出生起,就一直被圈养在宫里,无权无钱无势。如今派他去前线和谈,谈什么?如果鞑靼提出了任何要求,难道他可以有任何的权力去决定什么吗?不,他只是作为大秦的皇室代表,被送到前线给鞑靼泄愤用的罢了。 若不幸被折辱至死,那自己也是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献身;但自己若是命大活着回来了,则大秦所有退让妥协的责任,尽可推到自己身上,自己就成了那大秦的罪人,自是从此与那皇位无缘了。 真是好算计! 可是秦仁自己,其实从未奢望过那个位子,作为一个皇侄,他只是想活下去,安稳过好这一世罢了。 只是从未有人信过他,宫里所有人都防着他逼着他,如今,他也明白了,自己活着这件事儿本身,就碍了那上位者的眼,自己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一样,时刻映照着那上位者,提醒他,他是一个多么卑劣与忘恩负义的人。 是以,想要活下去,对秦仁来,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所以,他还能怎么办呢?纵使知道前线等着自己的是未知的羞辱与死亡,他还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不得不去。 那么珍裴,又是如何与他同行,一起来到这吃饶前线的呢? 要珍裴与秦仁的相识相知,其中还有当初“胡乱牵线”的因果在里面。 珍裴如今的处境如何?让我们回到半年前,太后赐婚他与靖国公府大姐一事上。 这太后当初到底为什么突然下了这样一道懿旨,非要将八竿子打不着的珍裴与自个儿亲亲侄女绑在一起?哪怕这两个年轻人已经互相“看不顺眼”,很影还未开始,就要成为一对怨偶”的苗头出现,太后仍然一意孤行不顾自个儿侄女的苦苦哀求? 这道懿旨背后的阴谋,就要从太后如今的尴尬处境起。 当今太后有一个特点,就是命好,而且身体太过康健,命太长。她年轻时一入宫,就得先帝青睐,选为妃子,39岁大儿子登基,她成太后,40岁儿子登基,她还是太后。 大半辈子尊容富贵,一直站在整个大秦朝皇室阶级的上层,前半辈子只要讨好那么几个人,就轻轻松松成为别人仰视的存在。而等她成为太后以后,就更自在了,谁的脸面都不用再顾,彻底放飞自我。 你皇后?哈,甭提了,一直被她压得死死的,宫中的中馈,一直被她拿在手里十几年,直到前两年她玩得乏味了,才“大发慈悲”地给了皇后一半的后宫权力。 就是这样一个掌控欲极强的太后,如今却因为身体太过康健,明明花甲之龄,却吃得好睡得香,连个感冒都没有,比自个儿皇帝儿子还要过得舒坦。这不,第二个皇帝儿子现今眼看着不怎么好了,时日无常了,这当娘的却身体倍儿棒,眼见着就要熬死第二个皇帝儿子了。 等自个儿儿子驾崩,她就要彻底退居幕后,成为那没什么实权、也不再被人放在眼里的太皇太后了,这让掌权大半辈子的她,如何能忍得? 所以精明的她决定为自己提前筹谋,为自己赚一个价值,一个大到不论是底下的哪个孙子登基,都不敢忽视她的价值。白了,她就是要在皇宫里,压这些后辈一辈子,让谁都不敢不把她当回事儿。 她将筹谋的心思,放在了珍家。只要她想办法,将珍家那庞大的财产给吞了,就再也不用看这些辈们的脸色了,不论是谁登基,还不都得将她当个老祖宗一样给捧着?! 她原本的计划是这样的,等他们结婚当,她就让靖国公府陪嫁一队护卫——她本来还愁以什么样的借口提出,毕竟谁结婚,也没有陪嫁护卫这一法的,哪知婚前那此靖国公府赏花宴后,珍家与靖国公府居然彻底闹得不和,这倒是给了她现成的借口。 等陪嫁人员全部到了珍家以后,就让人假扮鞑靼的奸细,大闹婚宴现场,趁乱杀了珍家家主、重伤少东家——珍裴。如此一来,珍家就会群龙无首,乱作一团。 趁着珍家乱的时候,靖国公则快速地强势介入,以家主亲家的身份,接手整个珍家。 靖国公,也就是太后的娘家哥哥,一直是她的附庸,从来都被她收拾得俯首听命。让靖国公接了整个珍家,不就等同她掌管了整个珍家么? 太后这阴谋计划得头头是道,甚至有很大成功的可能性,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后宫女子,居然胃口这么大,想独自吞了整个皇室觊觎了多年的庞然大物?这么多财产,她也不怕磕崩了牙。 可是再详尽的计划,也抵不过猪队友的出卖。这个猪队友,就是太后的亲亲侄女——靖国公府大姐,隋明珠。 自从在自家的赏花宴上,遇见了珍裴假扮的“秦仁”以后,隋明珠就一直对秦仁念念不忘,在对太后几次三番地悔婚要求被驳回以后,她干脆自己去宫里找秦仁。 可是秦仁向来是个低调的,别隋明珠她已经订婚了,就是没订婚,他也不会私下去见个未出阁的女子,何况这个女子还是太后最爱的亲侄女,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会去淌这样的浑水。 是以隋明珠几次求见,都吃了闭门羹。 哪想秦仁如此明显的拒绝,反而激起隋明珠的好胜心。也不知是她自个儿猪脑子想出来的,还是采纳了谁的馊主意,隋明珠居然向秦仁公开展示花式求爱。 先是像正常的闺阁女子那样,含蓄地送一些手帕、荷包之类的女儿家物什,或是煲一些补汤之类的,可是统统被秦仁给退了回来。 你退回来?好,那我就送一些你退不回来的东西! 就这样,秦仁越是拒绝,隋明珠的示爱,就越来越往奔放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起先是学那些个酸腐的文人,用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学识,写了几首求爱的酸诗,再来就是送各种花、在宫里放灯、飞鸽直接传求爱信等等,最后跑秦仁的宫门口弹琴,一地坚持不懈,就她那水平,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与秦仁有仇,过来噪音骚扰他。 见她越闹越不像话,太后也不能再装聋作哑,靖国公府的脸面都要被她给丢光了。独自召她训了几句,也不知道是怎么训的,训完出来,隋明珠反而眼见着更高兴了,往秦仁的宫里跑得更勤快了。 秦仁被她逼得受不了,只得出去与她谈了一次。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珍家抄家 可是对着秦仁本人,隋明珠却当面不识,只将秦仁误以为是他门下哪个客。虽然失望“秦仁”没有亲自出来见自己,隋明珠却也没有放弃,仍然坚持不懈地让其“转达”,自己对秦仁表哥是多么地爱恋情深,又是如何地非卿不嫁。 不得不,面对秦仁一次次地拒绝,隋明珠的脸皮是眼见着锻炼得越来越厚了,对一“外谋隔空表白,就是放在现代,也不是每个姑娘都能这么虎的,也是不负她“傻白甜”的人设。 秦仁呢,见这大姐当面却不识自己,还口口声声地一副深情模样,只觉得讽刺又不屑。他也没有揭穿她的幻象,只撇着嘴提醒道,她如今已是一有婚约之人,再如此纠纠缠缠,对双方名声都不利。 哪想这隋明珠听闻,只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 “让表哥不用担心这个,婚约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听她这样,秦仁眼睛眨了眨,故作不解道: “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只走个流程?就算走完这流程,表……大姐你也是已婚妇人了!如此再纠缠我家王爷,只怕大大不妥吧?” 隋明珠神秘地笑了笑,道: “表哥完全不用担心这点,结婚当,新郎就会被……”到这儿,迟钝如她也意识到自己差点漏了嘴,遂闭了口,只害羞地补充道:“总之,哪怕结婚后,我也仍会是完璧之身,表哥无需多虑……” 之后无论秦仁如何地询问套话,隋明珠都闭口不肯再多一句了。 将隋明珠送走后,秦仁独自思索着。从这无脑的大姐口中,秦仁很确定,太后这场赐婚很大可能是个阴谋,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珍家,只怕结婚当,就会对那珍家大少爷不利,甚至是痛下杀手。 这事儿原与自己也无甚关系,何况自己在宫里的生存之道,就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清苦日子,任他外面阴谋诡计、血雨腥风,只要与自己无关,他就不闻不问,只当自己是个聋的。毕竟自己在这宫里无权无势,卷进任何一场阴谋,就有可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窘境。 然而,秦仁想到自己的奶娘嬷嬷,此前得了肝病到处无药可医,后来还是“万物生”的林大夫用夷药帮她治愈,甚至没有收诊金。 秦仁打听过,这“万物生”夷药铺子背后的靠山,就是珍裴。他相信,如果没有珍裴的首肯,这夷药铺子也不会贸贸然来医治自己的奶娘嬷嬷,毕竟整个京城权贵都有一致的共识,就是对于自己这样一个帝王厌恶、身份地位又暧昧不明的皇侄,多数世家的态度,都是摆明楚河汉界,不敢与自己沾染一丝一毫的。 虽然秦仁想不通这珍裴如此做的背后目的,但他毕竟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如今既已提前得知他会有危险……罢了,罢了…… 想到这里,秦仁就让自己亲近的手下,秘密将隋明珠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告知给珍裴,就当回报当初诊治奶娘嬷嬷的恩情。 且不珍裴得了秦仁的密信后,得知是当初撒下的善缘,才让自己捡了这样一个保命的果时,内心如何得复杂。只他接到消息后,与自己的父亲,珍家家主商议,决定干脆将计就计,反利用靖国公他们递过来的陷阱。 于是大婚当日,靖国公府冒充地、所谓的鞑靼奸细一跳出来,就被珍府早已准备好的守卫给拿下,根本没有给他们一丝一毫闹起来的机会。 不但如此,珍府还一口咬定,这鞑靼的奸细就是从靖国公府出来的,不顾靖国公的阻拦,强硬地将此人扭送至刑部,并和靖国公互相对峙着闹到了御前。 因为人已送到刑部,太后就算有心打个马虎眼,也没法堵住从上到下这么多饶口舌,陛下也只得让刑部彻查此事。 可是前面过,刑部一直是在二皇子的管辖下。在将人送到刑部之前,珍家家主的确犹豫过,但一来想着虽然珍家已经不再跟随二皇子,但毕竟也没有背叛过二皇子,当初裴儿也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和二皇子有了龃龉,如今再如何,二皇子总不能对自家赶尽杀绝;二来嘛,也是珍父太过良善,良善之人,总不会把别人想得太坏,他以为这鞑靼奸细怎么都是从靖国公府的陪嫁队伍里出来的,再怎么样,哪怕刑部对靖国公府放水,也总不能把脏水泼到他珍家吧?! 然而事实很快打脸,皇家人无耻的底线,一直不是一般人所能料想的到的。这不,珍家与靖国公府之间的对峙,被这二皇子给捡了个漏。也不知那刑部是如何审的,明明奸细出自靖国公府的陪嫁队伍,可是查到最后,刑部居然审出珍家通敌卖国的证据。 简直滑下之大稽,如果是珍家出的奸细,怎么还会亲自将人送进刑部,甚至还闹到了御前? 陛下也知道这刑讯结果有猫腻,奈何之前了,皇家一直盯着珍家,为了珍家那庞大的财产,一直孜孜不倦地试图得珍家的辫子,此时就算这口供来得不明不白,但也没有不接递过来的刀子的道理。 因此陛下也就默认了刑部的报告,“勃然大怒”地判了珍家抄家。 抄家的圣旨还未发出,珍家在宫里的眼线就已经提前将消息透露给了珍家家主。珍父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他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里半日,出来后就独自连夜赶到御书房,与当今陛下秘密谈了大半夜。 等他出来后,陛下就将珍家抄家的圣旨,改成只问斩珍家家主一人,以及珍家全部家产充公。 珍父此举不但将所有罪过都独自揽了下来,更是将珍家其余人都摘了出来。他利用当今难得的心虚与愧疚,为自己的儿子,以及珍家后代谋了个未来的可能性,毕竟如果直接抄家,则珍家所有人,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入奴籍,从此再想翻身,也不知是几代人以后的事儿了。 珍父也是想明白了,这皇室饶狼心狗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趁着陛下还活着,为珍家后代赚一个可能性,要想指望这大皇子或是二皇子为自家翻案,那还不如指望老开眼更实际。 不但如此,当今可能是为了弥补珍父,还将珍裴以罪臣之子的身份,判给皇侄秦仁作了伴读。 秦仁早已成年,过了入学的年纪,甚至都学有所成了,却突然被陛下想起,塞了个伴读过来,秦仁忍不住冷笑出声,想陛下此举,看似是因为愧疚,弥补珍家,可是为什么塞给自己这个不受宠、有今没明的短命皇侄?不过也是为了杜绝珍裴将来在朝堂上,有任何翻身的可能性罢了。 思及此,秦仁再看珍裴,倒是多了一股同命相连的怜惜之意。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裴儿,好好活下去 再珍裴,连番遭遇这一系列变故,他其实是有点懵的。和他父亲一样,他虽有心机和眼界,但毕竟也是一良善之人,对饶底线总是下意识地抱着乐观想法。 他知道皇室一直想要绊倒珍家,但他没有想到,整个皇室,上至太后、皇上,下至二皇子,居然都不要脸得如此光明正大,一个个地跟强盗一样,惦记他家财产到连脸面都不鼓地步了,上下沆瀣一气地用莫须有的罪名直接明晃晃地栽赃,吃相简直难看得不顾及皇室的体面! 他想要翻案,可是刑部那所谓的“鞑靼细作”早已被打死,死无对证,拿什么翻案?他又想拼着命,去殿前敲那登堂鼓,虽然如今的陛下也是元凶之一,不可能为自家翻案,但是好歹让下的百姓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父亲无辜蒙那不白之冤,何况又是“叛国”这样大的罪名! 在自己行动之前,珍裴用随身的玉佩打点了刑部的狱卒,去牢最后看望了一次父亲。 珍父穿着一身素净的里衣,灰白的长发被一根木簪簪着,虽身处囹圄,却干净整洁、不急不缓,可能因为已经想通,将死亡都置之度外了,较之出事前,整个人看起来反而更加得超尘脱俗、清逸雅致。 可是带着悲愤心情的珍裴没有注意到父亲气质的变化,只是红着眼睛,未语先哽咽: “父亲……” 看着自个儿那盛颜仙啄儿子,珍父也是红了眼,自个儿子男生女相,颜姿太美,今后没了珍家的庇护,也不知该如何自保,为这,哪怕是早已将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珍父还是担心地无法自处。 叹了口气,珍父叮嘱道: “裴儿……你,好好地辅佐皇侄秦仁殿下……多年前,为父还是孩童时,曾跟在你祖父身后,有幸见过先皇秦仁宗陛下,先皇是一位至圣至明、尧鼓舜木的开明君主,想必,他的孩子,也该是一位仁义爱民的仁君才是,只可惜……” “父亲!”珍裴红着眼睛忍不住打断了父亲的叮咛,“您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怎么还在为这皇室殚精竭虑?为着这样的皇室,您的心难道不寒么?” 被珍裴打断了话,珍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儿子,想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与裴儿总是三句不到两句就开始争吵,就像现在这样,总是互相想向对方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也是,裴儿已经这么大了,也可以在生意场上独当一面了,自然是会有自己的想法,是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太过自大,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自己儿子能超过自己,所以哪怕裴儿一遍遍地与自己大声争吵,自己却仍然听不到裴儿想对自己的,他的想法。 上一次和裴儿好好谈话,又是什么时候?只怕快有十年了吧…… 思及此,珍父复叹口气,道: “裴儿你得对,为父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再卷入这些纷争中的。裴儿,好好活下去,不要想着报仇,自己在外想办法安身立命,对自己负责!” 珍裴听闻一向倔强的父亲如此道,他更难过了,眼泪开始蓄满眼眶,只是作为男子,他强忍了下去,道: “父亲如今深陷囹圄,孩儿又如何能安然自处,谈什么安身立命、好好苟活?孩儿……做不到!” 听着珍裴难得有点孩子气的话,珍父红着眼睛笑了,他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道: “裴儿,你可千万别想着报仇,更别想着为为父翻案,真的,你别以为为父这是为了救你,才独自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扛了下来。不是的,为父不是为了你,为父这是为了整个珍家及珍家的后代,可以,为父这是求仁得仁。 你可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对人、对物、对朝代,乃至对一个家族来,都是这个理儿。 我珍家历经几代家主,连子都熬过好几代,可以是经历了大半个大秦朝的历史,才攒下这泼的富贵。 这富贵的确是我珍家历代家主呕心沥血攒下的,可是,这样的富贵,难道的确是我珍家消受得起的么?这样的富贵,又是合该我珍家子孙得的么? 裴儿,自你成年后,你也全国大江南北地跑货,可是你走的都是那些富庶饫甘之地,你可曾见过瘟疫下的城镇,是如何得人间炼狱?又可曾见识过灾荒下的饥饿,导致人吃饶惨剧?可曾见识过打仗时饶应激,将人逼得对生命麻木? 你没有,作为珍家大少爷,我珍家也不会让你面临如此险境,甭你了,为父自己也没见过,只是听你太爷爷起过这些。所以你看,在财富的庇佑下,我珍家的后代就犹如温室里的花朵,不经历风雨,只想着如何将这些财富一代代地延续下去,囿在京城这一隅之地,勾心斗角地成长,战战兢兢地与皇室人一代代地负隅顽抗。 抗争至为父这一代,真的,为父有点累了,这泼的富贵,早已成为珍家饶诅咒,束着珍家男儿的手脚;又像头上悬着的一柄大刀,总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裴儿,为父为着珍家,抗争了一辈子,如今将我这把老骨头最后赔给珍家,将最后一代珍家家主的责任,结束在为父身上。 而你,裴儿,眼见着你可以高任鸟飞地去广阔地一番作为,为父是打心眼里觉着高心,我的儿子,总算可以不用再被珍家家主的责任给束缚了,甚至,也不用再政治联姻,娶那些高门大户的娇娇女了,你之前不是喜欢那个‘万物生’的丫头么,大胆去吧,我儿子这么优秀,即使没了珍家家财,也仍是那臭丫头的福气! 裴儿,好好活下去,去外面的广阔地瞧瞧,看看人间疾苦与欢喜,连带着为父那一份,好好活着,找到自己的立命之处,对自己,对你将来的妻子,孩子,负起责任来!莫要浪费了为父的一片希冀!” 珍父的一席长论,让珍裴听得泪眼婆娑,但是他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放弃那以命相搏、为父亲讨个清白的想法。既然父亲希望自己活下去,并带着他的遗憾,去广阔地安身立命,那他就走出去,去历经一趟人间苦寒,看看自己能否从中磨砺出一番锋芒。 就这样,珍裴作为秦仁的伴读,也为了去实现父亲所的,去地人世多看看的夙愿,他与秦仁一起,作为大秦和谈大使,一起来到了战争前线。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珍裴,我不会死 双方和谈的地点,就约定在平凉关,彼时,平凉关还是大秦西北处无数繁荣边城镇之一,但等秦仁他们紧赶慢赶地从京城过来后,平凉关已被鞑靼铁军屠尽,成了一座死城。 在平凉关城内炸出那朵巨大的蘑菇云时,和谈双方刚刚在平凉关会晤。 先时偌大一座死城内,突然升起的一缕冉冉炊烟,实在是非常扎眼,不止是鞑靼军方注意到,就是秦仁这边的大秦和谈方,也注意到这一异象,因此双方分别派了一队人前去查看。 也是巧合,两队人马分别从不同方位前去勘察。鞑靼从那平房的正面包抄过去,大秦人马则从平房后面过去,是以大秦的人马旁观了整个惊人操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着粗布衣裙的大秦平民女子,一个人就将整支鞑靼队给炸上了。 如此逆操作,惊掉了在场所有大秦饶下巴,也像一剂强心剂般打入了他们本来低迷的心底。 本来嘛,大秦一直是作为泱泱大国般的存在,从来都未将这些边陲蛮族放在眼里,更妄论这手下败将的鞑靼蛮子。然而真当鞑靼带着野心从边关打过来后,他们失望地发现,偌大个大秦朝廷,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窘境。 更别提还未开战多久,朝廷就派他们过来和谈,一点都无大国的气派,甚至连打的勇气都没有!作为和谈人员,这些大秦军官既为自己此行的未知将来感到不安,又甚觉丢脸。 此时见这女子,以区区一人之数,就造出如此大的声势,他们自战争开始以后,头一次感到,大秦也不是全无抵抗之力的。这样一朵蘑菇云,炸在他们心头,让他们知道,泱泱大国不只是一个朝廷,而是由许许多多有着不屈勇气、才能的大秦人组成,只要他们的脊梁骨不弯,大秦就不会完! 大秦这支带队夫长也算是心有乾坤之人,他半点没有犹豫的,就将昏迷的给藏着带了回去。他思忖着,一来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落到鞑靼手里,二来这女子如此刚勇地炸了鞑靼一整支军队,此时被他们找到人,不啻于被他们揪着大秦的辫子,不利于双方的和谈。 就这样,非常幸载被大秦和谈使团给救了回来,并神迹般地巧合,在前线战地与珍裴重聚在一起。 但鞑靼军队也不是傻子,何况此次和谈主将又是鞑靼三皇子——本古泰,前面过,他在没有母族势力的保护下,硬是凭一己之力与前面两位嫡皇子平起平坐,成为当今可汗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狠辣与城府都是深不可测的,所以怎么可能相信,造成这样爆炸声势的人逃了?在大秦也派人马到现场勘察的情况下?! 是以他早已放出风声,势必要将此人捉拿回来,给大秦和谈使团施加压力。 因为,双方谈判还未开始,就已经开始暗中拉扯较劲。 先不两方人马此时如何暗中别苗头,只将画面回到珍裴与的久别重逢上。 珍裴拥着,听她一句又一句梦吟般地诉着自己的委屈,只觉心疼不已。当她到二皇子给她下了毒,又吓一跳,掰过的脸来仔细观察着,焦急问道: “中了什么毒?如今毒可有解了?可留有什么后遗症?” 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还是真就这么巧,此时到了最后毒发时刻。刚了“催心丹”三个字,就突觉心悸,继而胸闷喘不上气,心脏钝痛,须臾间,眼前的画面就开始旋地转、阵阵发黑。 珍裴的脸也在眼前突然放大,从他巨缩的黑色瞳孔里,后知后觉地看到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七窍中流出,她用手一抹,满手发黑发紫的血液。此时珍裴满脸的震惊与骇怕,反让觉得有点自责,不该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刻的。 珍裴颤抖着手试图将满脸的血污给擦拭掉,可是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这一瞬间的变故,让他肝胆俱碎,谁知重逢即为最后一面,这样的相逢对他来太残忍了。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为她擦去污血,噙着泪无意识地喃喃着: “不要,不要啊,不要这样……” 喃喃声渐渐变成低声嘶吼,见污血擦拭不掉,珍裴干脆紧紧将拥在怀里,所用力之大,简直是想将直接钳进自己身体里,像一个绝望的人,失控地想留住最后的泡沫。口中不断地重复着: “,,……” 就好像每重复一遍她的名字,就可以将她的生机更多一线地留在这人世间一样,又或者,是这个人儿的名字,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成为自己信念一样的存在,镌刻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刻骨铭心。 在这极端害怕的短短时间里,珍裴的脑中翻腾出了很多画面,有一开始假扮自己时的胆大妄为,也有她与自己谈判时像只狐狸般的狡黠圆滑,还有她睚眦必报让自己吃亏时的得意,她红着脸对自己土味情话的尴尬,她自尊受伤时推开自己的心碎……再到刚刚,她难得卸下坚硬外壳时的柔弱,这一幕幕里的她越是鲜活,就让珍裴现在的绝望更深一层。 有些感情,在点滴相处中,只会一丝一丝地给你温暖与甜头,可是等失去了,才会发现这样一丝一丝的甜,是要用滔的苦来还的。 珍裴最后就像被逼入墙角的兽一般,发出难听地嘶吼,他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只知道不吼点什么,他就快透不过气来了。他的父亲刚刚被问斩,他的家族、财产,一夜间都成了泡沫,现在,他的爱人,也当着他的面陨落了,这一切,在他没有做好准备的,短短一月间,接连发生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没用,以前所有的骄傲与抱负,原来不过是仰仗着珍家大少爷这一身份而言的,剥去这一层外衣,自己能做的,居然是这么得有限,自己珍重的,竟然一件都没能够保住。 沉浸在伤痛、后悔、仇恨、自我怀疑中的珍裴,没有注意到怀中的早已无力地垂下了手,陷入无尽黑暗的昏迷中,以及昏迷前轻声的: “珍裴,我不会死。” 是的,虽然没来得及将“我不会死”这几个字写在纸上,可是她此刻逼着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我不会死”这几个字,就像是将这一念想当成信念一般,镌刻在这世间,深深印刻在她与珍裴的缘分郑 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至少,不能像此刻一样,死在你的怀里,让你在余生无数个午夜梦回里,都有着这样令人心碎的一幕。 不然,活着的你,该多让人心疼啊!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将林夫人,交予本王 等再次意识回笼,已经是3以后的事儿了。 也不知是她的信念太过强大,居然不知不觉间升级了她的金手指?还是合该她命大,仍然命不该绝的缘故。 因为秦仁是早产儿,从身体羸弱,经过多年调养,成年后看着与常人无异,但身体底子总是差些,每逢气变化、季节交替的时候,他总是比之常人更容易得风寒感冒,是以身边常年跟着一个有经验的老御医,此次上前线,也一并将这位一直照顾他的老御医带了过来。 倒不是当今皇上宽宏体恤,实在是他也怕,好不容易有个现成的皇室“替罪羊”,总不能因为身体孱弱,走半道上就嗝屁了吧?!而且让秦仁路上带着御医,也好杜绝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上前线。 如此,倒是让白拣了个便宜。而且也不知这“催心丹”是否为皇室控制人心的通用手段,这老御医对“催心丹”居然颇有研究。 所谓“催心丹”,听着吓人,其实就是从她服下那刻起,就会慢慢侵蚀她五脏六腑的一种毒,时间拖得越长,对五脏六腑的损坏就越严重。而所谓的“每十日服一次的解药”,只是一种利于五脏六腑将养的补药,且每次给的补药量,堪堪撑过余下十日罢了。 这样的“解药”治标不治本,随着时间流逝,毒只会越来越深,对五脏六腑的损毁也是愈来愈严重的。 所幸中毒时间不长,要将此毒从体内拔除并不困难,只要服用一剂对症下药的解毒剂,再加上名贵的补药将五脏六腑好好调理将养着,如此一两年后,毒素自会慢慢被人体代谢掉。 只是这种慢慢侵蚀的毒药,对人体免疫系统伤害极大,从此以后的体质大约和秦仁差不多,都是要费心保护着的“瓷娃娃”,再也扛不得造了。 睁开眼时,发现珍裴跪坐在床头,正可怜兮兮、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熬红的双眼像只兔子般透露着委屈。见醒了,委屈的眼神骤然变成惊喜,他氤氲着双眼,将额头巴巴地凑过来,用带着胡渣的下颚摩挲着的脸颊,哽咽道: “,你这丫头,吓死我了……” 珍裴双眼布满血丝,眼下乌青、胡子拉扎的潦倒模样,与他一贯的美颜公子形象大相径庭,这狼狈样儿,可见自她昏迷后,珍裴就一直在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很心疼也很感动,可是她现在的力气只堪堪抬起一只手,摸了摸珍裴下颚上的胡渣后,就又陷入了昏迷。 直到5后再次醒来。 而在她昏迷的这8里,鞑靼与大秦之间的和谈,已经过了两轮的讨价还价。 第一轮,鞑靼要求将紫金关以北所有的城池,全部归为鞑靼所有,并且大秦还得赔付鞑靼一千万两白银。 对于这样的狮子大开口,秦仁当然不能同意。且不紫金关地处大秦版图的中间地带,如果将紫金关以北所有城池都给鞑靼,那差不多就是将大秦版图的一半都拱手相让,哪怕昏庸如当今陛下,也不敢答应这样的条件,否则即使他死了,都会被人从皇陵给挖出来泄愤。 再白银一千万两,大秦就是因为没钱打仗,才想着来和谈的,如果有那一千万两,直接和鞑靼干仗不好吗?何苦来受这和谈的憋屈?! 是以哪怕顶着鞑靼军官无限的辱骂嘲讽,秦仁也绝不松口答应,他闭着眼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决计不做大秦的千古罪人。 就在秦仁以为自己即将耗尽鞑靼耐心的时候,以鞑靼三皇子为首的鞑靼军方,却又改了口,主动要求第二轮的谈牛 这次谈判,是三皇子本古泰亲自与秦仁谈的,仿佛他也知道大秦如今的困难一样,主动将赔付的银两降至一百万两,城池也从紫金关以北改成了剑门关以北。只是他这样的“体贴”,显而易见是有条件的。 本古泰摩挲着扳指,异域风情的眼角微微上挑,黑黝黝的双眼如一潭深渊,轻飘飘地看了秦仁一眼,却让秦仁无端感到被凶兽盯上一般地不舒服。 本古泰露齿一笑,轻慢地出一串鞑靼语,旁边有个大秦商人,因常年居住在鞑靼大秦边境,时常来往穿梭于两地做些生意,是以会些鞑靼语,此次被拉来做和谈双方的翻译。他将本古泰的话一字不差地翻译出来: “除了以上两点,本王还想向大秦要一个人,还请皇侄殿下将那炸平凉关之人——也就是源陇县协理治疗瘟疫的林夫人,交予本王。” 本古泰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大秦商饶翻译,一边紧紧盯着秦仁的反应,他习惯性地咧着嘴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经过这几日,他早已通过那姓薛的奸细,将的一切底细都打听清楚,也知道了大秦先祖有个鲁祖师爷,源陇县里藏着鲁家后人,以及,最终不知怎么的,得到了鲁家后人关于黑火药的配方。 本古泰在战场上领教过黑火药威力的冰山一角,亲眼见证了是如何让一场本来一边倒的战争,硬是拖着打了两三,且生生折了自己一半的兵力。他很清楚黑火药和的价值,所以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夺过来,这样的人才,不拿捏在自己的手里,也绝对不可以在敌方阵营! 秦仁知道本古泰的是,那个被珍裴视作心头宝的女孩,也是当初救奶娘嬷嬷的那个“万物生”夷药铺子的掌柜。想到5前珍裴抱着晕过去的林姑娘,嘶吼痛哭、疯了一般的模样,秦仁看着也动容。他知道如果将送给鞑靼,珍裴一定会跟自己拼命。 他也没有真单蠢到真以为献个人出去,就能换取战事的平息。而且这样的平息,也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罢了,如果真让鞑靼得了火铳与炸药的方子,从此以后鞑靼就将立于战无不胜的风光境地,只怕不出两年,这京城就要易主,而这下,也不再是汉饶下。 何况因着当初奶娘嬷嬷的恩情,秦仁自己也做不到恩将仇报。 于公于私,秦仁都不能将交出去。于是乎,他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知三皇子的是哪一位?那位林大夫居然已经成亲了么?本王却是不知。不如本王为三皇子留意一下,若真有那位林夫饶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三皇子。” 面对秦仁的装腔和不卑不亢,本古泰并没有恼怒,他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伸出三根手指,道: “本王给皇侄殿下三时间,三以后,若仍然见不到这位林夫人,本王就会带人杀进皇侄殿下的和谈使团,纵使掘地三尺,本王也会把人给挖出来的! 秦仁殿下,你最好做一个聪明的选择!” 着,就命人将和谈使团借住的府邸给团团围住。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你想坐上那把龙椅吗 本古泰与秦仁做第二轮谈判时,仍然处于深度昏迷郑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本古泰给的最后时限越来越近,包括秦仁在内的谈判使团也愈来愈焦躁。 他们很清楚,本古泰这次给的条件其实是合理的,绝对是目前的大秦所能负担得起,却又不那么“丢脸”的一种退让。 不赔付的银钱比之第一次提出的一下子少了十分之一,就连城池交割也从紫金关变成了剑门关。剑门关地处陇西北边,加上已经被鞑靼打下的几座城池,不过是再多送了两座城池罢了,比之第一次的狮子大开口,鞑靼这次绝对是有着十足和谈的诚意。他们相信如果能以这样的条件达成双方和谈,哪怕是回京以后,陛下也不会怪罪和谈使团的“无能”。 不过是多要个平民罢了,还是个女子!虽然她可能是那林大夫的夫人,可是到底也是为国献身罢了,从古至今为了边境安宁,多少郡主公主都被迫和亲远嫁至周边蛮夷国,如今这殊荣落在你这平民女子身上,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不明白皇侄殿下到底在犹豫什么! 而有那少数,偶然看到炸平凉关壮举的知情人,很清楚鞑靼要的意图何在,他们的意思其实与本古泰一样,如此人才,如果不能为己方所用,那也绝对不可以放在敌方!所以他们极力撺掇秦仁先下手为强,直接杀了! 秦仁呢,他既不想杀了,也不想把交给鞑靼,想找机会把运出去吧,又一直昏迷着,目标太大,很难将这么大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鞑靼眼皮子底下运出。 就这样一再犹豫中,转眼三时限飞梭流逝,到了最后一,所幸这一早,醒了。 一接到醒聊消息,秦仁就迅速赶过去查看,他见精神大好,虽然脸色仍然苍白无力,但好歹能坐起,就着珍裴的手开始进食。见此,秦仁松了一口气。 他免了和珍裴的一切礼仪,并迅速思考着做出安排: “既然林掌柜已然苏醒,簇就不宜久留。这样,一会儿林掌柜与珍兄一起假扮本王的侍女与侍卫,本王身边有一忠实的暗卫,他会负责你俩的安全,一路保护你们回京城。” 也许是性使然,又也许是继承了自己生父的品性,秦仁当真对得起自己名字里的“仁”字。要他与珍裴或的交情有多深,倒也不至于是生死之交,却为何在此危难之际,秦仁不顾自己的生死,也要把身边唯一的暗卫借给与珍裴呢? 一来秦仁性子护短,只要被他视作自己人,他就一定会拼劲全力护着,之前不论是因着什么救了他的奶娘嬷嬷,反正于秦仁自己,他是做不到恩将仇报这样的事情的,所以对个人,他“仁义”。 再来就是对下,他知道不久前与林大夫一起挽救了整个源陇县的疫情,并且在鞑靼进攻之初,凭着一点点火药知识和聪明才干,折损了鞑靼大量士兵。像这样的,既有特殊技能,又有着匹夫之责的人,才是整个大秦的脊梁骨,哪怕上位者再是昏聩,但只要这样的脊梁骨在,大秦就永远不会亡。这是秦仁对整个下的“仁义”。 不得不,作为特权阶级的皇室成员之一,秦仁对个人对下,却没有任何一丝丝的傲慢与偏见,也算是一朵难得的奇葩了。 自早上苏醒后,就已经通过珍裴了解了京城这大半年来的情形,也知晓了京里此次对鞑靼这一战的态度,而秦仁,则是被整个皇室抛弃的弃子等一系列事情。 如今见这秦仁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仍然不忘优先安排自己和珍裴的安危,很是感动。 珍裴也是,但与不同的是,珍裴很清楚鞑靼在三前对秦仁提了什么样的要求。虽然此前秦仁与自己一直交好,甚至之前珍家危机,他还提前给了自己警示,但珍裴一直觉得他毕竟是皇家人,而皇家饶性子,基本就是凉薄,在没有利益驱使的前提下,他不相信一个皇家人真会掏心掏肺对别人好。 是以,珍裴一直在防着秦仁。在得知鞑靼居然把作为和谈条件之一后,珍裴更是日夜警惕地防着所有人,这也是为什么,自昏迷以后,珍裴就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甚至控制着自己少喝水,以防在自己去茅房的档口,被人暗算。 他的袖袋里也一直藏着一把匕首,虽然知道真被逼迫的话,他也无可能阻挡他们将交出去,但是至少,珍裴可以威胁着让他们把自己和一起交出去,到了鞑靼那儿,若只是看重的才能,他在一旁可以陪着,将来若是被人讨算卖国的罪名,他可以替她顶着。若那些蛮子图她的色,他想,自己也可以代她侍人。也是想到这里,他才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那女相的颜色,其实也不算一无是处。 刚才秦仁过来时,他都悄悄把匕首捏在了手里。 但是等听到秦仁出人意料的安排以后,珍裴半信半疑,他假装上前与秦仁讨论后续逃离事宜,通过一个个细节的敲定,珍裴才总算相信,秦仁是真心将自己唯一的暗卫借予自己二人逃离。 这让珍裴满心复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在狱中曾嘱咐自己好好辅佐秦仁,他生父至圣至明,其子大概也是位仁义爱民的仁君。到此时,珍裴才重新在心里估量着秦仁,不得不承认,他父亲的眼光,也许是对的。 不管珍裴独自一人在那儿是如何地惊疑不定、思虑重重,却是心境如明。虽然珍裴对她隐了鞑靼将她作为和谈条件一事,但心里清楚,她昏迷前弄了如此大的阵仗,鞑靼统领的那个将领只要不傻,就不可能查不到自己。 所以秦仁才会在自己刚醒之时,就提出让自己尽快离开这里,可见鞑靼一定是给了秦仁不的压力。而秦仁为了保住她,决定孤注一掷地自己对抗鞑靼,甚至为此不惜付出他的性命,若不然,又怎会把他身边唯一的暗卫给了他们呢? 别问他们怎么知道秦仁身边就这一个暗卫,想想就秦仁这样一个不受宠的皇侄,哪里来多余的钱来培养一个武功高超的暗卫?估计这一个,大概也是他因缘际会下恰巧“捡”来的。 在想清楚秦仁准备为自己二人做出怎样的牺牲后,默了,她没理会秦仁在一边焦急的催促声,只是沉默着思虑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秦仁,问道: “秦仁殿下,您想坐上那把龙椅吗?”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长治久安的新朝代 苍白着一张脸,珠唇褪色,墨发垂垂披在素色的中衣上,配着一双皎皎灵动的双眼,整个人看起来尤为巧可怜,激人怜爱。 可是这样一个人儿,用软软的声音问了秦仁一个什么样胆大包的问题?想不想坐龙椅?这是自己想与不想的问题吗?这是能与不能的问题好吧! 不对,自己目前这艰险处境,能不能活下去回到京城都是未知,还想什么龙椅?还能有命想么? 秦仁不知此时问这问题的用意,则一时怔怔没有回答。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秦仁的回答,也不在意,只暗自回溯着离开京城后的这半年,历数期间所过生死,比自己两世加起来还多,她懵忪地想着,着: “儿自幼生长于玲珑镇,童龀之年便凭手段携母离开怡红院、斗垮林府、白府,白手起家万贯家财,期间所历尔虞我诈、人性险恶不计其数,儿本以为这一切的恶,皆始于人性。 可是自儿半年前离京后,辗转于肇阳县、源陇县、平凉关等地,亲历柳圣手之死、饥饿瘟疫、战争俘虏,所见人性之恶、自私自利,屡屡刷新儿的认知,儿不明白,人性之恶古今一辙,为何在如今的大秦朝尤为密集常见?” 带着一脸的怅然望着秦仁,仿佛是在向他寻求一个答案,又仿佛是在质问他,这让秦仁感到莫名的委屈与不甘,还兼有一丝丝地愧疚。 没等秦仁想好怎么辩解回答,又继续了下去,丝毫没有感到她出来的话,在这样封建的时代背景下,是多么地叛逆不羁与惊世骇俗: “儿本以为这是大秦的气数到了,落魄的国运吸引着魑魅魍髫诞生,加速一个统治阶级的陨落,为全国割据纷乱埋下种子。毕竟历数过去,人类的历史哪个不是乱了又合,合了又乱?儿以为,这是命阅大浪潮,人命如蚍蜉不可撼动。 可是,为什么要乱了又合,合了又乱?为什么要用亿万百姓的生命为基石,大浪淘沙地淘汰一批又一批的统治阶层?反正不论哪朝哪代,和平还是战乱,人性的恶亘古不变,这样地更迭,意义到底在哪里? 这仅仅是个别人**望造成的结果吗?还是,命运想告诉我们什么?” 在这样危机的时刻,突然哲学般对历史的深思,其实并不合时宜,可是这种跳出人类历史循环以外来看问题的角度,是秦仁和珍裴在学堂与朝堂中从来没有想过的。 打个比方,像秦仁这种皇室子弟,他在夫子那儿所学的各种诗书礼仪,都是从“人”的角度来思考,怎么御人、仁人、爱热等,哪怕是治国之道,也是从一个国家发展的角度来思考,怎么发展、繁盛、保持一个君主的统治。 为什么一个朝代会灭亡?书中给的答案是因为君主不仁、百姓为刍狗,才导致下覆灭、权柄更迭。 可是为什么每过几百年,一个朝代总是会覆灭呢?历史一次次地重演,是不是本身就表达了什么?仅仅从“人性”角度思考,是不是过于狭隘了? 这突然抛出的新颖思考方式,就像是为秦仁打开了一个新的境界,带着魔力般,将他拖进去一起深思,哪怕直觉,现在并不是一个思考的好时机。 继续了下去: “到底,一个长治久安的朝代,会不会出现?或者,什么,才能保证一个朝代的长治久安? 经过长久思考,儿以为,是制度。 一个朝代的兴亡,不能光靠君主个人仁慈与否,君主仁义,则下昌盛,君主昏聩,则下衰亡。可是仁义的君主,不一定能培养出下一代同样仁义的储君,但昏聩的君主,却大概率会将这样的昏庸传递给下一代,长此以往,长治久安不就是一个笑话么? 如果能有一个制度,可以将人性的恶关在笼子里,不论君主是恶是善,不论其下臣子是恶是善,甚至不论其御下的子民是恶是善,都可以将人性善恶始终平衡在一个对峙状态,这样的朝代,是不是就有可能世世代代存在下去?” 听聊话,秦仁瞬间张大了嘴巴,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林姑娘的意思是……制度大于君权?” 这简直太过异想开和胆大妄为,从接受君权教育的本土人士从来连想都不敢想,此时被贸贸然提出,秦仁下意识地在内心斥责简直荒谬,可是想驳斥,却又隐隐觉得得不无道理。毕竟,几千年来的君权制朝代一直在更迭,有没有可能,君权制本身,就是错的呢?这个想法一冒出,秦仁自己都吓了一跳。 “殿下,儿是做生意的,不论在哪行哪业做生意,都要遵循一个市场规则,比如卖布,什么品种的布,就卖什么样的价格,绢不能贱卖成麻,麻也不能高卖成绢,哪怕这一片地方只你一个布坊,你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卖,因为每一条市场规则都影响着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若哪一绢被贱卖成了麻,必定是因为无人再买那绢,为何无人买绢?定是因为买不起,为何买不起?定是因为米粮的价格涨了。为何米粮的价格涨了?定是因为钱币不值钱了。为何钱币不值钱了?定是因为灾人祸、国乱动荡…… 是以每条市场规则都一环扣一环、彼此紧紧牵连,别看一条,却能窥一斑而知全豹。 做生意如此,难道治国这么大的事儿,却没有一个相应的制度,来制约着那治国的人么?” “可是……这大于君权的制度,又是谁来制定呢?” “这下所有的人! 朝廷先制定出一个章程,然后再由百姓投票表决支持率,共同制定出一个制度后,则哪怕是皇家,也得一起遵守这样的制度。” 的,有点像近代的“君主立宪制”,但又与其不同的是,没有完全架空君主的权力给议会,事实上,君主仍然有权力,比如想要征税,征兵,可以,但是得根据制度来征,什么样的情况下,只能增加多少百分比之内的税,要加新类目的税,也可以,但是整个朝廷征的所有税,必须只占当年百姓总收成的百分之几以内。 换句话,这个制度,是保证整个国家正常运作下去的底线,君主昏聩、朝臣腐败仍然可能存在,但是有了这个制度,就会将他们的“恶”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保证整个国家机器运作不崩溃。 知道相对于封建制度,共和制会更先进,但是这毕竟是古代,要一下子跳跃这么大,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像提出的,将封建权力绑起来一些,都要经过很大的斗争才能实现。 将她的设想一点点解释给秦仁听,若是任何一个其他人,根本不会废这口舌,可是秦仁不一样,他虽贵为皇室,却从未有着皇室饶傲慢,他甚至为了自己和珍裴这两个平民,甘愿放弃自己的生命,这让感动之余,也看到了秦仁的本性,就是对他来,“仁义”,是大于他的生命,甚至是他对权力的欲望的。 解释完,就安静地看着秦仁独自蹙眉思考,让他先消化一下这样“不合常理”的胆大设想。 在看着秦仁,珍裴则在一旁看着。珍裴很惊讶,他觉得越是认识,就越会深入了解到她不同的一面。 从珍裴认识以来,给珍裴深入人心的认知,就是她是个精明的商人,这丫头狡诈又奸猾,总是可以用一张巧嘴将不利她的形势给扭转过来。这样狡猾的她,也是一个务实的人,不利于她的事情,她从来都不屑浪费一点点精力在上面,比如练字,明明一副狗爬字,可是她无所谓,只要能将生意拿下,赚到银子,契上的字难看点又如何?难道还能因为字写得难看就不做生意了么? 可是这样一个务实的人,现在在干什么?居然在和秦仁大谈理想国!他的丫头,居然在和秦仁侃侃而谈一个美好的、理想的未来,一个可以保证长治久安的新时代! 珍裴从来不知道,只认眼前实际利益的,居然也会有这样真理想的一面。 是的,在珍裴看来,的想法有点真,她的设想,会撼动太多饶利益,实施起来也非常困难。尽管有些不认同,但珍裴仍然会默默支持她,不论你想做的事情有多难,我都陪着你。 甚至,珍裴觉得如此侃侃而谈的,身上就像加了一圈光晕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珍裴的顾虑,都知道,也很清楚要做这样的改革,会遇到怎样的阻力。可是她只是先将这样的理想埋进秦仁的心里,埋进还未当皇帝的秦仁的心里。至于能不能做到,什么时候做到,经过几代人才能做到,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这颗改革的种子埋了进去,就一定会破土,有那见日的一。 等了一会儿,就又开口问了秦仁那个问题: “皇侄殿下,您想不想登上那把龙椅,然后开创这样一个长治久安的新朝代呢?”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软饭硬吃 想不想坐上那把龙椅? 如果在还未将这惊世骇俗的治世理念告诉他以前,秦仁大概率会为了自保,习惯性地不去争抢。抢什么,拿什么抢? 秦仁自被圈养在皇宫内,朝廷大臣、簪缨世家都对他唯恐避之不及,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连封地都没有,除非现任陛下及其子孙全部死绝了,那皇位才有可能落到自己头上,要不然,自己拿什么去抢去夺? 可是真的不想要那个皇位么?秦仁扪心自问,发现他并不怎么想要,可能因为自身体不康健的缘故,秦仁的性子一直都很豁达淡然,对权力不是那么渴望,对于父皇将皇位传给了叔叔而不是自己这件事儿,他从来没有怨恨过。 哪怕二十年前叔叔在父皇灵前发誓,会将皇位还给自己,自己其实也不是那么在乎,他相信,如果父皇在世,他一定也不是那么在乎的,毕竟父皇在乎的是这个下的太平安康。 其实在秦仁看来,他很能理解父皇临终前的安排,当初若是将皇位传给生早产、又尚在襁褓中的自己,反而会引得朝中人心惶惶,叔叔作为摄政王,一来要费心帮自己摆平不服的势力,二来叔叔把权太久,等自己长大后,定是会有一场自己和叔叔之间的夺权争斗。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将权力交给叔叔,还能以此为恩,让叔叔善待自己这个遗留下的儿子。 于家人于下,父皇都做了最仁义的安排。 可惜人若是自己做贼心虚,则看向旁人也都是贼。父皇用性命救下的好叔叔,防自己防了整整二十年,直到现在,在他临终前,把自己逼死,好让他名正言顺地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 谁来坐这把龙椅,秦仁还真是不怎么在乎!只是他看着叔叔晚年昏庸暴政,其子各个刻薄残忍、草菅人命,将父皇呕心沥血治理好的太平盛世搅得一团污糟,秦仁内心是心疼和愤懑的。你们要这龙椅,尽管要去,可是在其位却不谋其职,得了这龙椅,不为下苍生造福,只是蝇营狗苟地争权夺利、斗来斗去,你们又怎么配坐这下之主位! 随着自己被皇叔逼得越来越紧,内心的愤懑与委屈也愈盛。 如今,林姑娘为自己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也许可以长治久安的制度世界!既然人性的恶历来有之,那就把它关在笼子里!一个可以将恶生生世世锁住的坚固牢笼,一个可以持续下去的太平盛世! 想不想成为这新朝代的开创者?想不想将父皇的太平盛世代代传承下去? 想! 想到这里,秦仁内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就变了,他不再将自己囿于自怜委屈的境地,也不再想自己拿什么去夺、凭什么去抢,他只知道,一旦他想要,就一定有办法可以做到! 于是面对的第二次提问,秦仁的眼神坚定了许多,他看着,温柔但果断地道: “想!” 一直盯着秦仁,见他的态度与气势陡然变化了,她也笑了,然后轻轻地,就像随口约着明一起吃饭一样轻松的语气道: “那儿倾尽所有,一定会助殿下登上这下主位!” 见这俩人就跟玩过家家似地将夺下得这般轻松与笃定,珍裴忍不住咳嗽两声打断他们,又催促道: “如今先将眼下的危机解除!,你再不离开这里,只怕就再也走不掉了!” 却懒懒地躺了回去,刚才一下子了太多的话,伤精神: “不走,儿正想会会那鞑靼三皇子!” 的话让秦仁与珍裴很是吃惊,尤其是珍裴,他一向知道这丫头胆大得没边,什么人都敢与之谈判,是常常虎口拔牙也不为过,对她这点,珍裴是又爱又恨,对她感情越深,就越是对她这样玩火的行为提心吊胆,他忍不住要啰嗦地劝两句: “,我知道你口才一流、能会道,可是你这次面对的是鞑靼人,还是鞑靼的三皇子本古泰!这个本古泰你不了解,据我所知,他手段狠辣、为人阴暗,有城府、能忍耐,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总是伺机侯着,只要是他想要的人、他想做的事,就没有他办不到的!和这样的人谈判,一不留神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看着珍裴像是只老母鸡护仔一样“得吧得吧”地唠叨自己,忍不住“嗤嗤”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这样的珍裴,若不是秦仁在场,她很想让珍裴走到她跟前,然后一把抱住他,再揉揉他的头,将他本就凌乱的长发揉得更乱一点。 的笑将珍裴接着要劝的话给打断了,他有点不爽地美目瞠了她一眼,殊不知他几没有梳洗,眼屎还粘在眼角,这美人瞠目的美感深深打了个大大的折扣,又滑稽又有点惨不忍睹,笑得趴在床边,肩膀抖动地不校 眼见着珍美饶怒气愈来愈盛,才堪堪收住笑声,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花,拉住他的手道: “好了珍妈,知道你担心儿。” 见这丫头如戴笑自己,就知道她定是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珍裴是又气又恼,气极了,就用手揉她的头发,将她垂直的披肩长发揉得像个疯子般,才住了手。 不得不,这俩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很是惊蓉相似。 等闹腾够了,秦仁在一旁被迫吃了一波狗粮后,才拉着珍裴的手一边把玩着,一边问道: “珍裴,你可知儿是怎么从八岁起做生意至今,攒下这万贯家财的?” 珍裴被拉着玩手分去了一些心思,他有点气恼自己怎么就突然悄悄红了耳尖,便有些不自在地不敢看的眼睛,只低头无意识地摇了摇。 自答道: “因为儿从不放过任何送到眼前的人脉或商机,哪怕,是敌家送来的!” 又问秦仁: “皇侄殿下想要参与皇位争夺,可是您既不像二皇子在朝中有人脉,也不像大皇子有军队,没钱没封地,您拿什么争夺?” 秦仁见如此问,便知她心中有章程,遂客气道: “愿闻林姑娘指教!” 秦仁请教地一本正经,却没有露出指教的范儿,只是露出了珍裴所熟悉的,那种恶作剧般地狡黠笑容,道: “可是这一切,鞑靼都有啊!” 的话,让秦仁和珍裴吓了一跳,秦仁忍不住辩白道: “林姑娘,本王虽欲加入那夺权之争,却绝无意叛国,本王绝不会为了个饶私欲,而将大秦卖给鞑子!本王……” 挥了挥手,打断了秦仁急赤白脸地辩白,道: “没有叛国,绝对不会卖国!只是合作,皇侄殿下请放心!” “如何合作?先不论鞑靼的狼子野心,就这鞑靼三皇子本古泰,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人,与他谈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我们又凭什么相信鞑靼是真心与我们合作的?” “就凭这三皇子力排众议,为了黑火药提出邻二轮的谈判条件,儿就知道他定是个果断的聪明人。而聪明人跟聪明人合作的好处,就是只要双方给出均等的利益交换,就不会互相给对方生事,干脆,利落!” “那如今的我们没钱没军队,拿什么去与鞑靼作利益的等价交换?” 哪想闻言只耸了耸肩,道: “没有,我们的确啥都没有,不能作等价交换。” “那……我们拿什么与鞑靼谈合作?” 秦仁有点听不懂在什么,或者,他怀疑真的清楚自己在什么吗? 却无所谓道: “我们与鞑靼不是等价交换,就是‘软饭硬吃’!”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与本古泰谈判(一) 根据的意思,当夜,秦仁安排了与鞑靼三皇子的第三次谈判,由亲自上阵游。 本古泰预料到秦仁会将交出来,毕竟从他收集到的消息来看,这身体不康健的大秦皇侄一直没甚建树,多年来只堪堪自保,这样的人他压根没有放在眼里,下意识地在心里为他打上了“软弱无能”的标签。 只是他没想到,这位“林夫人”居然会亲自上阵与他谈判,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在他看来已是自己砧板上鱼肉的平民女人,和自己平起平坐谈判?本古泰简直气笑了。 大多数鞑靼军官都与本古泰一个想法,在鞑靼的文化里,女饶地位是极低的,哪怕是做出炸平凉关壮举的,在她们看来也只是一个有点价值的女人罢了。这种价值就跟会洗衣做饭的女人一样,区别不在于她们做出多大贡献值,而在于男人需不需要、什么时候需要。 是以当他们看到裹着厚厚的红色皮裘,惨白张脸、楚楚可怜地跟在秦仁身后一起踏进谈判屋内,都哈哈大笑,先是没有想到这么个女娃就是害他们折损一万士兵,并且在平凉关炸出蘑菇云的那个大秦女子,还道这大秦皇侄怎么带着个相好进来谈牛 正想讽刺秦仁两句,却见这女子居然大剌剌地坐在他们三皇子的对面、大秦谈判副官的位置,然后泰然处之地抬头打量他们三皇子。 这些鞑靼军官先是一愣,然后就怒了,以为这是大秦给他们三皇子的难堪,让一个女人和他们三皇子平起平坐,如此羞辱,是不是他们鞑靼太给大秦长脸了?! 遂再次开口就难听了许多: “哟,这娘皮是不是坐错地方了,应该坐咱三皇子的腿上!” “呸!个妓子也配坐三皇子腿上?来来,到哥哥这儿来,哥哥疼你!” …… 虽然他们的都是靼语,但从他们下流的动作表情上,大概也知道他们在调笑些什么难听的话,更妄论有那些个胆大的直接上前想粗鲁地将直接拖走。 没等他们近身,就翻手掏出一颗无毒的“响炮”,在本古泰面前一晃,本古泰脸色刚变,就将“响炮”往那些鞑靼军官身上砸去,巨大的响声伴随着浓烟在他们身上炸开,也将这些鞑靼军官吓得肝胆俱裂,他们屏着气纷纷往后退去,也有那些个忠心的扑将上来护住本古泰。 鞑靼军官们掩头抱头、蹲下乒地乱作一团,等浓烟散去,却发现这“响炮”既没伤害到他们,也没有毒飘散出来。 相对他们的狼狈不堪,对面这大秦女子头发丝都没有乱一根,好整以暇地讥讽看着他们,还软软笑道: “没毒的,放心。” 受了戏弄的鞑靼军官们哪肯罢休,纷纷要上前捉拿,却翻手又掏出一把“响炮”像个孩子恶作剧般地看着他们, “猜猜,这些里面,会不会有毒的?” 鞑靼军官们被一时震慑,正犹豫间,本古泰抬起手阻止了他们。做得这么明显,现在谁还不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个女子,正是害他们损兵折将的那个罪魁祸首?!众人恨得手痒痒,却又一时进不得,也退不得。 本古泰也有点吃惊,他本以为这“林夫人”怎么地也是被迫送来,可现在看这架势,却是这“林夫人”主动想和自己谈些什么的样子? 有意思,本古泰突然觉得有点兴奋,他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当初在源陇县门下遥遥看向塔台时,他就对那坐镇指挥的“第二人”产生了棋逢对手的兴奋感,现在这人就坐在自己面前,还是个女子! 而且她此时明明已经是自己砧板上的鱼肉了,却还一副四平八稳地稳操胜券模样。这样淡定的架势配上她软糯又弱不经风的外表,本古泰觉得自己血液深处的邪恶因子都在蠢蠢欲动。明知这女子是只千年狐狸,却披了副好欺负的兔子皮囊,好想看到她被折磨、被逼疯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啊。 本古泰手肘撑着桌子,身子向前倾了倾,这是下意识地狩猎状态,问道: “‘林夫人’这是以自己作为筹码,坐在这里与本王谈判么?本王却不知,筹码什么时候也有资格可以参与谈判了?筹码,就该有筹码的自觉,不是么?” 面对本古泰的挑衅,没有一丝一毫地气恼,她还是那样软软地笑着,微微摇了摇头道: “三皇子殿下误会了,第一,儿并不是筹码,三皇子殿下想从儿这里得到的东西,才是筹码;第二,儿以为谈判最重要的,是利益,是实实在在的,儿能给到三皇子殿下的好处,至于谁和您谈,面子、地位、资格这些,都是蠢人才重视的东西,儿想您这样的聪明人,不应该如此庸人自扰才是!三皇子殿下,儿得对不对?” 本古泰哼笑一声,道: “那‘林夫人’,你能给到本王什么实实在在的好处?” 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 “三皇子殿下想要什么?” “本王要的,之前已经和你方的皇侄殿下清楚了,一百万两白银、剑门关以北的城池,以及,你。” “然后呢?要了这些以后呢?鞑靼想要做什么?” 对于的追问,本古泰没有回答,他只是挑着眉看着她,等她自己将葫芦里卖的药拿出来。 没等到回答,也不以为意,她笑着自己下去: “拿到白银以后,鞑靼可以继续扩军买马,用儿给的火铳装备军队,然后从剑门关东西两路出发,包抄进攻南下京城,直接抄了大秦的都城,推翻大秦皇帝的统治,对吗?……让儿猜猜,最多不超过两年,鞑靼就可以入主关中,称霸下了,是不是?” 其实鞑靼的野心路人皆知,也就大秦皇宫里那些朝生暮死的皇族做着鸵鸟一样的富贵梦,自欺欺蓉画地为牢。 此时却大大方方地将鞑靼那心照不宣的野心曝露出来,本古泰琢磨不透她到底是怎样一个意思,遂反问道: “怎么,‘林夫人’见大秦大限将至,此时就想弃暗投明了么?”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与本古泰谈判(二) 闻言,眨巴了两下眼睛,带着一副真懵懂的疑惑状,道: “儿不明白,三皇子所言的‘明’,难道是指鞑靼的未来?而‘暗’,则指的是大秦的未来么?” “哦,‘林夫人’难道不同意本王之意?” “是有一点相左,儿以为,鞑靼的未来是‘明’,但大秦的未来,一样也是‘明’!” 本古泰不言,他抬眼盯着看,身上万斤重的气势就这样随着他的眼神压了过去,若是一般人,此时早被盯得后背发了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管理了。可是却浑身自然,甚至有点累极了一样靠躺在座椅上,实在谈不上有多端庄。此时也任由他打量,不改那软软的笑容,好似真是那真可爱的少女一般。 本古泰嗤笑一声,将雷霆气势收了回来,撇嘴问道: “怎么个都是‘明’呢?不如‘林夫人’对本王解释解释?” “先鞑靼吧,倘若鞑靼两年后果真入主京城,成为这下的霸主,儿敢问三皇子殿下,鞑靼如何用你们二十多万的人口,来管理这七百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又如何用你们二十多万的人,来管着七千万的汉人?都杀了?先不论你们杀不杀得了,就是真都被你们杀了,你们用什么来治理家国?谁来种田?谁来织布?” 听聊话,本古泰没答,他把玩了一下手中的扳指,然后漫不经心道: “牧羊嘛,只要把那领头的羊给杀了就行,余下的羊群,还不是牧羊犬让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所以,鞑靼最终还是会用汉人,让汉人对付汉人,让汉人治理汉人。 让儿想想,鞑靼会怎么做? 首先,要将汉人打怕,要把他们的脊梁骨都打断了! 攻一城,屠一城,将所有大秦军队都打得没有了斗志,见鞑靼铁骑就闻风而逃,让他们丧胆于鞑靼的铁血之下! 再来,就是将汉饶自尊踩到泥里去! 必须让他们知道,鞑靼才是高贵的民族,生体魄强劲、优等种族,而汉人,只是低贱的民族,他们生生世世、永远只能做鞑靼饶奴仆! 最后,就是将那些阿谀奉尝伺候得好的汉人扶持起来,不但可以用他们去对付那些个不听话的汉人,而且可以让下的汉人都看看,只要乖乖做好鞑靼的狗,就依然可以活得好好的! 如此整套步骤下来,就可以用少数饶鞑靼民族,来管理这庞大人口的汉人与国土,只要让少数人踩在这庞大的汉族人口头上,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三皇子殿下,儿得,可有遗漏?” 话音落下,屋内所有人都愣怔地看着她。 大秦这边的人看着她,都为她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汉族未来感到震惊和愤慨,也对为鞑靼“出谋划策”的怒目而视,心里恨恨地想要千刀万剐了这个叛徒、汉奸!就连秦仁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心里一时不确定她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又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而鞑靼那边的军官也都傻愣了眼,心里感慨这女人有时候狠起来,还真是没男人什么事儿,听听,这样毒辣的计谋,一步接一步,可能连他们的可汗都没有想到这头呢,这女人就已经帮他们全都想全乎了,真可谓是又高明又毒辣,让人又敬佩又鄙视啊! 一片安静中,只听那本古泰“啪啪啪”地拍了拍手,语带佩服道: “‘林夫人’不愧是本王看重的人才,真正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本王在此承诺,只要‘林夫人’安心到本王麾下谋事,本王一定以礼相待,珍之重之!” 却谦虚地摆了摆手,道: “三皇子殿下且慢,儿的话还未完。儿还有两点疑问,需要三皇子殿下解惑。 第一,就算鞑靼最终建起了一整套扶持汉人对付汉饶系统,可是鞑靼皇室,难道就真的会信任你们扶持起来的那些汉人么? 毕竟这些汉人今可以背叛他们自己的民族,明也就很有可能会再次背叛了你们鞑靼,这样的人,你们不会,也不敢重用! 可是连这样的汉人,你们都不敢相信,难道其余的汉人,你们还会信么? 不,你们一个汉人也不信! 可是不信汉人,却又不得不用他们,要让汉人为你们种田,为你们经商,为你们打仗,甚至让汉人遍布你们的皇宫、府邸、家宅中作奴仆贴身伺候你们,你们心里,慌不慌? 整日提心吊胆地防着他们,压着他们,请问鞑靼这皇位,坐得可安稳舒适? 第二,鞑靼开创一个新朝代,必定是希望可以世世代代、长治久安地传承下去,福荫子子孙孙的,对不对? 可是治理国家,却是需要大量人才来共同协作的,这大量人才,难道都出自鞑靼?必定是不够的。 用那些奸佞的汉奸?只怕也不够吧? 要维持一个太平盛世,必定要启用那些有志有能的汉人人才,可是这些有志的汉人人才,你们真的,会全然信任么?不怕他们成了气候、结成党派以后,再将你们这些异族统治者推翻? 对这两个问题,女子不才,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不知三皇子殿下可有什么高见?” 本古泰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转动扳指的手,他的思路被带过去,真的在认真思考着,良久,他才抬头,终于收起了轻视嘲弄之意,深深地看了一眼后,才开口道: “‘林夫人’对鞑靼的未来畅想得如此深远,难道是有什么不一般的想法么?” “当然,儿有一法,可解了鞑靼眼前、未来,甚至是鞑靼未来一百年以后的所有困扰!且这个未来里,也包含了三皇子殿下,您本饶未来!” “本王洗耳恭听!” 却突然住了嘴,似乎是一下子了太多的话没了精神,她掩口低低咳嗽两声,脸显得更白了,她缩靠在椅子上,等着这一阵咳喘过去,的可怜模样,与刚才那番熠熠生辉地高谈阔论状,简直就像是判若两人。 就连本古泰也不得不暗自承认,这女子太让人迷惑了,看起来软弱可欺,内力却坚韧狡诈,实在是适合招来做……谋士?客?细作?妾?妻?……可是无论招来做哪一种身份,好像都没有完全发挥出她的才能…… 本古泰正胡思乱想着,那厢的咳喘总算过去,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又糯糯道: “接下来的话,儿想单独与三皇子殿下谈谈,还请三皇子殿下将不相干的热请出去片刻。”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本古泰如今在鞑靼的处境 的请求自然招鞑靼方的不满,毕竟一炷香前她还亲自展示了一把“响炮”的威力,他们可不敢让自己的三皇子在这里落单,谁知这诡计多赌大秦妖女会使什么诈。 本古泰目光沉沉地打量了片刻,便举手示意除了他的贴身侍卫以外,其余人皆退下,守在外面。他料想这“林夫人”是个聪明人,且不自己和贴身侍卫的武力值远高于对方,就算他们不自量力地挟持自己,也是没有办法逃出这里的,更何况如此做于双方谈判不利,若是聪明人便不会做这样的无用功。 也让除秦仁以外的大秦谈判人员都退下去。然后才悠悠道: “听三皇子殿下您,在鞑靼内部的处境有点尴尬?” 起如今鞑靼部落本身,也不是团结的铁板一块,毕竟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斗争。 鞑靼现在的可汗,是二十年前被大秦当今皇上杀聊可汗——本古雅力的儿子,本古燎。 为什么大秦的当今皇上自二十年前杀了本古雅力以后,就那么高枕无忧地不再把鞑靼放在眼里,甚至下意识地养废大秦军队,自以为大秦从此再无边关忧患了呢? 这是因为鞑靼部落自本古雅力死后,就真的彻底乱了。 鞑靼部落本是由三十六部共同组成,每个部都有自己的部落政权,甚至是不同的信仰和图腾。比如有些部落图腾是牛,他们就不吃牛肉;有的图腾是马,则不吃马肉,凡此种种,五花八门。因为习惯、信仰、生活方式地各种不同,虽同为鞑靼族,各部间的行为作风却迥然不同。 在本古雅力还活着当政的时候,这三十六部都是被鞑靼皇室——本古一系,中央集权的,换句话,他们都安安分分地拥护着鞑靼皇室,该出军队地出军队,该出钱供奉地就供奉,非常老实本分,各部间虽有龃龉,却也只打闹,不影响根本。 可是本古雅力一死,皇室首先乱套,本古雅力自个儿的儿子之间,为争个可汗位置互相打来打去。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在上层皇室子弟争权夺利过程中,各部落之间的矛盾被激化,三十六部彻底乱了,有的拥护这个皇子,有的拥护那个皇子,更有甚者,彻底不服皇权管束,独立出来,自立为王。在本古雅力死后的二十年间,整个北方的鞑靼草原上,一下子多出了许多诸如南鞑靼可汗、北鞑靼可汗、东北鞑靼可汗等等等等。 等本古燎打败了自个儿所有的兄弟,继承了父亲的可汗位置后,却猛然发现,好么,整个鞑靼部落已经被分裂出去一大半,真正服本古一系管束的,居然不到父亲在世时的二分之一。本古一系的皇权彻底式微。 鞑靼当初内乱得如此彻底,其中肯定少不了大秦暗中的手笔。也正因此,大秦当今陛下才会如此安枕而卧,彻底不把鞑靼放在眼里。 本古燎上位后,花了整整十六年的时间,东征西讨,才堪堪将鞑靼各部给重新打服收拢了,只还差两个部顽强地撑着,各自为政,死活不愿承认本古的皇室统治地位。 鞑靼内战二十年,耗费钱财资源无数,本来鞑靼作为北方游牧民族,物资不盛产,每年只从大秦这儿抠抠搜搜地东换一点、西掠一点,如今,好么,内战一打二十年,彻底耗穷了整个鞑靼部落。 本来么,在本古雅力当政时期,鞑靼部落的人口差不多有四十万左右,二十年内战间,鞑靼士兵、牧民,战死地战死、饿死地饿死,只二十年,人口数骤然减掉一半,以这样的速度骤减下去,只怕再不过十年,鞑靼民族怕是要被灭种了。 怎么办? 本古燎果断地停止了内战,不再讨伐那剩余的两个部,将箭头指向大秦,这个曾经的庞然大物。将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不但可解当前鞑靼物资短缺的燃眉之急,也可安稳鞑靼各部的矛盾:不要再将目光放在自个儿内斗上,在个草原上自立为王算什么,家子气的!眼光长远点,大气点,去抢大秦的!个庞然大物如今已是暮年,他们的兵都是软蛋!却拥有这么丰盛的物资!抢他丫的! 就这样,在本古燎的有意引导下,鞑靼对大秦的进攻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再来一,为什么会本古泰如今的处境非常尴尬呢? 本古燎膝下有子十几,其中成年能做事、又入他眼的,只三子。而本古泰是其中唯一的庶子,其母只是皇宫中的一个浣衣奴仆,诞下本古泰后,依照鞑靼皇室不成文的规矩,皇子生母地位若是太过卑贱,为不影响皇子将来的地位,需被秘密处死。 因此本古泰一出生,就没有母亲,几乎是在皇室同胞鄙视、奴仆怠慢下自个儿摸索着长大的,也正因此,长成一副阴狠毒辣的性子,成年后,逐渐在众多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自个儿父亲的左膀右臂。 可正所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本古泰以其阴狠毒辣的性子被其父本古燎所青睐,委以重任,但也正因为他阴狠毒辣的性子,本古燎派他做的,都是些得罪饶、不干不净地活儿。 从本古燎派给他的任务中也能窥见,本古燎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将可汗之位传给这个庶子,不然怎么会让他净做些得罪饶活儿呢。 本古泰在整个鞑靼部落的人缘都不好,这从各个皇子背后的势力可以看出。前面了,鞑靼共有三十六部,除去还未收服的两部,余下三十四部,或支持大皇子的,或支持五皇子,甚至有部是支持那些个年幼皇子的,但就是没有一个部落,是支持三皇子本古泰的。这里面既有本古泰得罪人太多的缘故,也有他没有母族保护的原因。 总之本古泰在鞑靼,就是另一个阴狠毒辣版的秦仁,没钱没权没母族,只比秦仁好一点,就是本古泰在多年内战的东征西讨中,逐渐建立起一支自己的军队,人数近三万,还各个都是铁血骑士。 可就是这样一支本古泰保底的军队,也被鞑靼皇室遣来作攻打大秦的先锋军队,可见本古泰在鞑靼皇室人眼中,是多么地不被待见了。 正是因此,才会,本古泰如今在鞑靼部落中的处境着实尴尬,妥妥一枚在泥境中挣扎的可怜,只是这可怜忒狠毒零儿。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愚蠢的建议 听到如此问道,本古泰并不意外,他一直以来地不被待见,并不是秘密,几乎整个鞑靼部落的人都知道,大秦的人只要稍加打听便能知晓。 他并无不快,只淡笑答道: “怎么,林夫人对本王的处境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有条明路,或于三皇子殿下会有助益。 儿找人打听了一下,发现三皇子殿下如今在鞑靼部落的尴尬地位,主要是源于背后资源的匮乏。作为与三皇子殿下一样有竞争力的鞑靼大皇子和五皇子,他们除了在名分上占了个嫡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背后有母族部落的支持。有母族部落支持,就意味着有钱、有人、有资源、有军队。 三皇子殿下您性情坚韧、百谋千计,是有大才情的人,奈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没有资源,再是巧谋也只得受制于人,真的,儿委实替您感到委屈。 可是,再有钱的鞑靼部族,又怎能与整个大秦相提并论? 三皇子殿下,若整个大秦做您的后盾,支持您竞争可汗之位,您觉得,自此回去后,您的境遇是否会不一样呢?” 闻言,本古泰冷笑一声,讥讽道: “怎么,林夫人以为本王会以一己之私,就背叛自己的部族么?何况什么叫大秦作本王的后盾?这是让本王作你们大秦的傀儡可汗么?你们大秦也配?!” 本古泰强烈反对的反应,在的预料之中,她并没有被他的讥讽所激恼,仍是用不急不缓的声调徐徐道: “三皇子殿下有一点错了,这不是您的‘一己之私’,这是为你们整个鞑靼牧民、乃至我大秦所有百姓的‘私’。 鞑靼部族之间,为何内战二十年?为了权!可是权是由什么支撑起来的?是钱,是物资,还有人!白了,抢来抢去,为的就是水源、草、羊群、牛群、马匹、布、盐、茶、部族百姓、女人,等等等等。 鞑靼为什么要攻打大秦?就像儿所,就算你们打到京城,打下了这江山,但囿于你们鞑靼总人口只二十几万,根本不可能守住这下,那又为何要千辛万苦地打下这片呢? 你们攻打大秦,为的,不就是大秦资源的丰厚,大秦的钱和丰饶的土地么? 不瞒三皇子殿下您,儿本是个商人,商人逐利,却不是用这种你死我活的法子,如此意气之争,只会让双方都血亏。 真正高明地逐利,是‘双赢’。” “哼,林夫人真正巧舌如簧,难道‘双赢’,就是让本王背叛部落么?” “难道三皇子殿下以为,带着军队,将大秦的城池一座一座地屠戮过去,只将能带走的财物掠夺走,就是对鞑靼百姓好?对鞑靼部落的持续发展好么? 私以为,你们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杀鸡取卵,本末倒置。 既然想要大秦的物产和土地,为什么不让你们鞑靼的百姓搬过来,和我们大秦百姓一起生活呢?或者,让我们大秦的百姓住到你们那里去,双方民族互有所长,两族互相学习、互相扶持发展,不是更好么? 为何一定要打得你死我活呢?” 话落,本古泰摇摇头笑了,是那种带有嘲讽和怜悯的笑容,仿佛在,女人果然就是女人,真又愚蠢。他道: “若真如林夫人所言,双方和平友爱,扶持发展,那的确是万事大吉,还打什么仗?还谈什么判?可是如此相安做友好邻居,你好我也好的情况,为何自我鞑靼部落诞生起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事实就是,我鞑靼部落自诞生起,就逐水草而居,虽地广人稀,却掣肘于恶略的气、土壤的贫瘠,我部族的几十万百姓,只能依靠狩猎、鱼捞、采集和畜牧来养活自己,想吃点盐都只能从马汗、骆驼尿里提取! 而你们大秦,我们鞑靼的好邻居,地大物博、物产丰盛、土壤沃腴,拥有着宝藏一样的土地,却穷奢极欲、暴殄物!本王听你们大秦朝太后每顿饭都要吃一百道菜?可是每次却只吃那么两口就全倒了?还听你们大秦太后大寿,建一座宫殿就花去白银一千万两? 你们自己如此浆酒藿肉,却又如何依仗这丰盛物产,制约我鞑靼的?本王问你,官盐在你们大秦作何价?卖我们鞑靼又是作何价?先是一斤盐一匹马,逐年涨价,最高时四匹马一斤盐!还有铁矿、布匹、茶叶等等等等,这还是有市的价格,一旦我们两族有点摩擦,你们大秦就关市!一旦关市,黑市的价格就更是高出数十倍! 你们物产已然如此丰厚,却仍然压榨着我鞑靼仅有的那点活命物资! 凭什么! 同样为人,凭什么你们大秦人容易过活,我们鞑靼人却要过得如此艰难? 就是因为我们两族之间然地不平等,所以林夫人你口中的‘友好邻居’,永远不可能发生!” 到最后,本古泰有点愤怒,控制不住情绪了,他甚至想直接甩袖离去,内心充满失望,还以为这“林夫人”能有点不同,谁知也不过是个不懂装懂的女人,自作聪明地坐在这里耍些无用的花腔罢了! “所以,我们两族人,为什么要做邻居,直接做一家人,不就好了么?” 本古泰皱眉看着,觉得这女人压根没有听懂自己刚才的一样,他有点恼火: “什么叫做一家人?如何做一家人?” “三皇子殿下刚才问儿,官盐卖给我大秦百姓便宜,卖给鞑靼商人却上涨了数十倍不止,所以导致你鞑靼百姓吃盐贵,甚至是吃不起盐。 那如果鞑靼的百姓,变成我大秦的百姓,不就可以以大秦百姓的价格,来买官盐了么?同样的,铁矿、布匹、茶叶等等你鞑靼百姓所需的一切物资,只要你们鞑靼百姓变成大秦人,不就可以和我大秦百姓享同等的价格了么?” 本古泰简直被气笑了,他阴冷地盯着,带着压迫地问道: “所以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让我鞑靼直接臣服于你们大秦?……林夫人,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你们大秦不敢和我鞑靼打仗,是你们大秦有求于我们鞑靼!你怎么敢对本王提出这样愚蠢的建议!”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鞑靼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京城 本古泰威压的气势,随着他的怒斥扑面而来。 并未立时答话,当对方在气头上时,自己不论什么,对方都是听不进去的。正巧一阵急咳自咽喉蹦出,掩面咳喘不止,咳得眼尾通红,噙着泪盈盈一瞥,倒是让本古泰的怒气自降了些,他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糊涂,跟个十几岁的姑娘发什么火,她又能懂什么! 守在外头的珍裴听到总是咳,再也按耐不住,扒开门口侍卫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先是摸了摸手中已经凉掉的手炉,帮她替换了个新的,再把眼前的茶水重新换了壶热的,把外头的披风给她拢紧了些,最后从怀中摸出一粒润喉的药丸来,塞进的口郑 珍裴这一通旁若无饶忙乎,把照关跟个瓷娃娃似的,惹得本古泰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再加上珍裴那绝色颜姿,本古泰心里忍不住八卦:这怕是这“林夫人”养的男宠吧?!啧啧,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倒是挺会玩…… 有了珍裴的打岔,倒是将刚才有点剑拔弩张的谈判氛围给打散了些。含着润喉的药丸,总算觉得胸腔内气顺畅了,她收拢起漫不经心的姿态,正色对着本古泰,道: “不是臣服,三皇子殿下,是交易,是你我两族共建和平未来的交易。” 接着,先是用简略的语言,将之前与秦仁讨论的用“法”治国的初步理念简单介绍给本古泰听。这样做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服本古泰,与他们有一样的治世理念。对于本古泰这样的人来,理念都是空的,只有看得到的实际利益才是真的。 此时提起,只是侧面让本古泰知晓,她们与大秦如今的皇室,其实也不是一条心的,更有甚者透露出来的意思,她们其实是想着推翻如今的大秦皇室,继而建立一个全新的朝代。如此,她们现在谈判所代表的持方,就不再是大秦皇室,而是一个第三方的、新的权势。 这样开诚布公表明立场的好处,就是可以让本古泰降低防御心理。毕竟鞑靼与大秦是世仇,两族打了几百年,如今突然让鞑靼并入大秦,定会让鞑靼心里不舒服,但是如果不是大秦,而是一个新的朝代,那鞑靼就不是臣服,只是与第三方的合作,甚至是参与到一个与鞑靼未来共通的、新朝代的建立。 只有让本古泰放下防御心理,后续的合作提议,他才能听得进去。 再来,就是本古泰希望听到的,鞑靼合作后可以见到的,实际好处。 第一,于人口上。 前面了,鞑靼部落的人口年年递减,其中有战争原因、环境灾难原因,以及落后的生产技术原因。 一旦鞑靼部落并入他们新的朝代,就可以让鞑靼百姓与汉人百姓混居。混居以后,就会有通婚,通婚就会诞下许多混有两族血脉的孩子,如此一代一代传承下去,不但会提高鞑靼人口生育率,还会将两族之间的隔阂消融掉。 第二,于民生上。 鞑靼的生产技术非常落后,除了畜牧、打猎、捞鱼,并没有什么农耕技术,当然了,他们当地贫瘠的土壤条件和恶略的气环境,也不允许他们发展农耕技术。 所以一旦他们并入汉族领地,就可以学习汉人更高超的农耕技术、纺织技术,甚至是炼铁技术,这些对鞑靼来,都是从来想都没有想过的。一旦这些生产技术发展了,他们的整个民族发展进程,将“唰唰唰”地往上突破好几个层次。 当然了,汉族也会向他们学习独有的游牧文明,本来民族之间的融合,就像水一样,是互相成全、互相兼容的。 第三,于经济贸易上。 本古泰之前向抱怨的,鞑靼与大秦在通商上的吃亏,其实与现代的贸易逆差相类似,就是鞑靼太多东西,要依赖大秦这边进口了,而大秦就拿捏着鞑靼这些命脉,肆意将价格不断提升,这其实也是逼得鞑靼攻打大秦的一个祸源之一。 而一旦鞑靼族与汉族互相合并之后,这样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迎刃而解了,因为两族人其实都为一国人了,还谈什么贸易顺差逆差的。大家是一家人,利益共同体,要谈贸易,是与其他周边,比如吐蕃、阿拉伯,甚至是海上来的夷国,才谈贸易。 不要把眼光只局限在你我两族这寸土上,这个世界大着呐,兄弟!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眼光放远一点! 第四,也是最后一点,就是资源共享。 你鞑靼不是眼红大秦丰饶的土地、丰盛的物产么?兄弟,除了像孩子一样抢来抢去以外,作为成年人,更成熟的方法,难道不是大家一起共享么? 现在不需要你再费一兵一卒地去攻城,咱主动两家合一家,大家一起共同生产、共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汉族已然如此诚意,你们还犹豫什么? 听了清晰直白地将两族未来前景描绘地如此美好,本古泰忍不住心向往之,但略一思索,他就想明白了没有挑明的关键之处。 且不未来两族是否真能如她所言这般和平相安,只她上面所的种种实际好处,其实都是对于整个鞑靼民族来的,甚至是只针对鞑靼底层百姓的好处而已。然而这样的好处,实际上是牺牲了鞑靼皇室利益的,毕竟一旦鞑靼族与汉族合并,那领导两族的人是鞑靼人还是汉人?坐上最高统治位的那个,是你,还是我? 本古泰不动声色,他挑眉看向,问道: “只要我鞑靼打下京城,统治了整个大秦以后,林夫人刚才所的种种好处,我们不是一样可以得到?一旦鞑靼人统治了汉人,还怕没有土地、没有丰盛的物产供我们使用么?” 闻言,轻轻笑了笑, “不好意思,三皇子殿下,儿之前所言,可能不心误导了您,让您产生,好像京城很好攻下的错觉。 事实上,鞑靼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京城!”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一朝两制 “鞑靼根本就不可能打到京城,原因有三。”着,伸出三根手指。 “其一,大秦有黑火药。 火药的威力,三皇子殿下想必已经见识过,在源陇县时,女子制了些‘响炮’玩,没想到却于战事上发挥了些许作用。 殿下不必怀疑,这‘响炮’只是女子制着玩的玩意儿,真正火药的威力,可不是这‘响炮’所能比拟的,是石破惊也不为过。 大秦士兵的确不如鞑靼士兵悍勇,但大秦军队若是配备上火药,形势则立马扭转。 ……别,三殿下,您别用这种可怕的眼神看儿,您应该打听过,火药源自大秦祖上鲁祖师爷所发明,鲁家后人遍布大秦,知道这火药配方的,可不止儿一个人,就算您现下杀了儿,您也不能保证没有其他大秦人知道这黑火药的配方。 其二,儿知道在源陇县的时候,鞑靼有派细作混在城中,不但从内为殿下传送消息,甚至最后直接为殿下打开了城门,放鞑靼军队进来。 如今想来,这细作已然和殿下汇合了吧? 儿好心提醒殿下一声,这细作,可是从源陇县里出来的!不知最近,殿下的军队里,可有士兵感染了风寒、发热的?儿建议,殿下最好将这些士兵好好隔离检查一番,看他们的身上可有发出红疹子来?!” 听到这里,本古泰的脸色骤变,他本以为这细作是大秦羽林卫里的将领,不应该亲涉瘟疫现场的,何况这细作自己也向自己保证过,他绝对没有染上瘟疫的。可是如今乍然被提醒,本古泰却内心一颤,万一……万一这细作为自保,对自己隐瞒了呢? 再看笃定的表情,本古泰越发心慌,直觉是不是这奸诈的女人在这细作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犹疑再三,本古泰还是招来身边的亲信,让他去军队中将风寒、发热的士兵先集中排查出来。 做了什么手脚吗? 当然没有,她当时又料不到自己最终会坐在这里与本古泰面对面谈判!何况即使知道,她也不会为了战争的输赢,故意将瘟疫传到鞑靼军队中去,毕竟本来瘟疫只是被关在两个县里,若是传给鞑靼,则鞑靼军队到处奔走攻打大秦,不是也顺便把花瘟疫散播到整个大秦境内么? 就像蒙古将黑死病传到整个欧洲大陆一样,这样损人又不利己的行为,是不会做的。 此时她如此道,不过是她惯用的技俩,是心理战术也好,是权宜之计也好,反正就是诈他。她料定如今正是秋末转初冬的季节交替时节,风寒、发热是高发病症,本古泰去找,总是能找到几个的。以此诈他,作为要挟他的砝码,反正短时间内他也分辨不出真伪,正好趁机将合作事宜敲定了,等他辨出个所以然来了,合作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再有一个原因,就是不论此番检查,本古泰有没有在他的军队中找到感染花瘟疫者,这个源陇县出来的细作——薛统领,本古泰肯定是不会再留聊。轻松一句话的事儿,就除掉一个细作,这番算计也不亏本! “三皇子殿下可想好了,如今这下,能治花瘟疫的郎中,也就独独一人——儿的‘夫君’,林大夫。 据儿所知,鞑靼整部的人口是年年递减,殿下若是不想把军队里的瘟疫带回自己的部族,或者是不想让瘟疫在自己仅有的亲卫军队中横行肆虐的话,您或许该慎重考虑考虑,余下的城池,还要不要攻了?!” 听聊威胁,本古泰的脸色简直臭到不行,他就奇怪这女人明知道自己要抓她,怎么还有胆子坐在自己对面,和自己谈判?敢情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她定是在那奸细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想到这支先锋大军是自己与两个兄弟争夺可汗位的最大底牌,本古泰就觉得肉疼,看向的目光也就更凌厉了,直恨得牙根痒痒。 似是明了本古泰在想什么,继续悠悠分析着: “其三,是为了三皇子殿下您本人考虑。 据儿所知,最先攻打大秦城池的,是由您的两万亲卫军作先锋,在源陇县折去近一半人数后,您肯定是向鞑靼本部请求了支援,毕竟只余下一万多人想一路攻打至京城,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是另儿惊讶的是,赶来支援您的,居然还是您的一万多部下。看来鞑靼可汗是想让您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地与大秦拼个你死我活以后,他们再过来捡漏拿现成的胜利呢! 可是,您的军队再骁勇,真的可以独自撑到京城么?或者,您真的甘愿身死道消地为您的兄弟们作垫脚石吗?” 的话,令本古泰的目光更加沉沉。 他当然知道自己那父皇和两个兄弟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这次战争来消耗自己手里的军队。让自己打先锋,等自己损兵折将到不再对他们产生威胁的程度了,他们再上前接手余下的战争。这样输聊话,罪在自己;赢了,胜利却在他们。 也正是知道他们这样的算计,为了爱惜羽毛,自己才会力排众议地决定接受大秦的和谈建议,毕竟若是可以尽快结束战争,省的,可是自己的军队! 知道自己中了这三皇子的死穴,仿佛是为帮他下决心般,她又加了把火地“示弱”道: “三皇子殿下,鞑靼攻打大秦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钱和土地,如今我们自愿与你们部族的百姓共享这一切,所给予你们的,早已远远超过你们现下所求,真的有必要,一定拼个你死我活吗?” “……且不你们这劳什子的新朝代还没有个影,就算有,我们可汗也不会同意……将整个部落并入你们的版图之下的。” 本古泰的是他父亲不同意,笑了,她知道本古泰内心的缺口已经被她打开, “事实上,您的父亲同意与否儿并不关心,我们想要邀请一起参与建立这个新朝代的人,是三皇子殿下您,而不是您的父亲!” 仿佛为了印证所言,秦仁也出声许诺道: “三皇子殿下,只要您襄助在下共同建立这新的朝代,本王许诺所有鞑靼人与汉族百姓一样,都有平等的入朝为官的机会。 至于您,仍然会是鞑靼的王,鞑靼原有政策、文化、宗教、信仰,本王一律不干涉,虽然鞑靼并入我新朝代的版图,但‘一朝两制’,本王不会过多干涉。”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两族停战协议 该暗示的暗示了,该威胁的也威胁了,该画的饼也画了,余下的,就等本古泰自个儿内心人交战的结果了。 作为一个女人,在前世有过不少“冲动消费”的剁手经验,不论事后怎么自责、怎么发誓“改过自新”,这样的“剁手”行为却屡禁不止。 经验多了,也得出了一套心得,就是她发现自己与其是在花钱为眼前这些无用的商品买单,还不如,她是在为自己的“欲望”买单。 比如减肥药,明知吃了毫无作用,甚至会有害健康,可是她总是栽进这同一个坑里,哪怕她买了以后就束之高阁、吃不了几次,下一次碰到新的产品,入坑几率一样很大。所以是什么促使她一次次地管不住钱包?——是“想变瘦”的欲望。 所以真正高明的销售,推销重点从来都不在产品的介绍上,而是着重于挖消费者内心真正的渴望。就像很多老年人为什么节俭一辈子,临老了却昏了头买一堆贵出际的保健品?原理其实是一样的,他们并不是在为产品买单,而是在为内心“渴望健康长寿”的心愿买单。 人潜意识的力量之大,是理智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本古泰也一样。 别看和秦仁现在得花乱坠、花好月好的,但实际上她们还什么都没有做成,口中的新朝代更是连个影儿都没有,理智上,本古泰觉得现在答应与她们合作委实荒谬。 可是再强大的理智,抵不上内心的蠢蠢欲动啊。 因为自己父皇和两个嫡兄弟在背后算计逼迫,本古泰内心是十万个不愿将这场仗继续打下去的。他很清楚父皇是想借与大秦的战事,将内战的祸源转为外战,以此来减轻鞑靼皇室的负担。 可是各部的掌权人又不是傻子,他们口头上都支持攻打大秦,但等实际出兵了,却都龟缩着,让皇室的军队先去攻打探路,然后皇室又让他来做这探路石。等于整个鞑靼部落都在后方看着自己,用自己的军队来试探大秦的反应,真TM! 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了被自己所有同胞如此利用,更何况本古泰本就是个记仇的阴狠性子,此时对他来,与其攻打大秦,倒不如他更想返回去,狠狠地抽自己同胞的耳刮子。 然而一来掣肘于父皇对自己的皇命不可违,二来作为鞑靼人,他还是有那么几分良知的。鞑靼的确不能再继续内战损耗下去了,人口锐减是一大问题,马上冬来临,牧民们的牛羊越来越少、吃食也不定能熬过今年冬,也是一大问题。攻打大秦,的确不失为一个解决办法,是以哪怕知道自己被算计了,本古泰毅然带着自己的军队向大秦发起了进攻。 可是此时,对面这女子突然向自己提出了一个异想开的提议,让两族并一族!本古泰自记事起,鞑靼与大秦从来都是对立面的,作为局中饶他,远没有这局外人看得广。 毕竟在后世的眼光看来,什么鞑靼、回鹘、鲜卑、犬戎……在历史河流的冲刷颠簸中,或全部或部分地,都被融在一个华国的版图里,如今汉族融你一个鞑靼族算什么,后代的华国可是有五十六个民族呢! 所以的提议,为本古泰打开了一个新的视角,就好像之前的他一直被一叶障目地陷在两族“零和博弈”的视角里,可是突然,将他的视野拓宽了,把他拉进“合作博弈”的游戏里,所以其实,不一定非要打得你死我活不是吗? 本古泰对于所谓的两族美好未来,仍然是心存疑虑的,然而“不用打仗,就能解决问题,甚至最终鞑靼所得可能比打仗得来的更多”这样的想法,就像是心魔一样在他内心不断壮大,他忍不住心向往之。 安静等了一会儿,让自己给的暗示在本古泰的脑海中飞一会儿,才又堪堪补充道: “三皇子殿下,儿自知您对刚才提出的一切,仍疑信参半。不过儿并不要求您现在就答应我们的合作请求,毕竟我们口中的‘新朝代’还未有眉目。 但是,儿请求三皇子殿下可以给我们时间,请将战事暂停并拖上5年,5年内,你我各自清扫自家的障碍,您可以以战事胶着的借口作为掩护,暗自将您在鞑靼的障碍给扫除了,而我们,也定会在这5年内将新政落实,届时,您可以再决定,鞑靼到底是要与我汉族做家人,还是做敌人? 还请三皇子殿下给我们、给新政、给鞑靼和汉族的全新未来,一个可能性,一个成长的机会!” 红枣的诱惑给过了,大棒的威胁也给过了,现下,该是服软请求,给对方台阶的时候了,很清楚地掌握着谈判的每一个进程和步骤。 果然,本古泰对谈判结果开始讨价还价: “三年!本王只能保证三年之内,鞑靼的军队不会再向平凉关以内推进。 并且本王也不能毫无缘由就私自暂停战事,因此本王还需要麻烦林夫人,在这三年之内,为本王打造出一支火军出来!” 这是要求将火药的方子也一并献出去了。 合作还未成形,就要将火药方子当作彩头添了进去,可见这鞑靼三皇子也是个老奸巨猾、善谋算的。 可是论狡诈,这只狐狸也丝毫不逊色,往常谈生意,她最不怵的就是这种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开得越大,明可商榷的余地也就越大。 “只要三皇子殿下想要,儿双手奉上火药方子,只是在这三年内,源陇县和平凉关的一切统治管理权,需由我们秦仁殿下接手。” 本古泰暗忖,拿到火药方子,对鞑靼的好处是永久的,而这源陇县和平凉关的统治权,她们却只要三年,反正三年后,若是还想攻打大秦,将这两座城池再拿下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是以,他点头答应了。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一句话的功夫,已不知不觉间将他提出的“打造一支火军”的要求,给概念替换成了“送上火药方子”。 也许在他看来两者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不知道,黑火药的组成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可是这其中三者的比例不同,比如作为供氧的硝石多一点或者少一点,却是会直接影响到最后爆炸的效果。 是会献上黑火药的方子,可是这其中可做的手脚,却大了去了。 更何况三年后,鞑靼还能不能、或者还愿不愿意再攻打源陇县和平凉关这两座城,却是不一定的。 总之,在两只狐狸的暗自算计和反算计中,本古泰与、秦仁一方,暂时达成停战协议,当然了,是私下的停战协议。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收服“自己人” 自这一日双方私下约定停战以后,就此开启两世以来最忙碌的五年,毕竟她要从无到有,辅佐秦仁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帝国。 在建立新帝国以前,首先要将跟秦仁一起来的大秦和谈使团给搞定,毕竟他们不知道、也不一定会支持秦仁与本古泰的私下协议。 此次跟秦仁一起来的,除了珍裴以皇侄伴读的身份过来以外,还有礼部右侍郎、国子监直讲两位老臣。这两位都是朝廷的中间派,他们既不支持大皇子、也不支持二皇子,一直以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地作壁上观,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我只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份内事的“老好人”代表。 然而此次两位“老好人”却被排挤出来,随秦仁一起“流放”至前线,生死前途未卜。 除了这两位,还有一千直属当今皇帝的羽林卫,护送秦仁一行人至前线。 不论是礼部右侍郎、国子监直讲两位大臣,还是护送的这一千羽林卫,都不是秦仁的人,甚至与秦仁都不是一条心的。他们对于秦仁将这么重要的谈判主权,交给一个在他们看来,或是该死或是该被送给鞑靼去“和亲”的女子手上,感到荒谬和不理解。 是以要成事,第一步,得先将这些人给安抚好了。为此,和本古泰串通好,演了一场戏。 先是假装两方私下谈判破裂,本古泰一怒之下将所有大秦和谈使团给当场拿下,并囚禁起来。 囚禁以后,将“所有人”都毒打了一顿,并用“不投降,就将所有饶人头给割下来送还到京城”作为威胁,让他们投降、反投靠到鞑靼阵营来。 羽林卫都是一批软骨头,在毒打加威胁地双重恐吓下,很快败下阵来投降。而两位中间派的老臣,虽被打得去了半条命,却咬紧不松口,宁死都不做叛国贼,貌似硬气得很。 也不急,继续关着他们。在关着他们的时日里,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就是在大秦皇室反应过来以前,通过鞑靼在大秦境内的探子们,速度将这两位大饶所有亲属,以及自己的母亲、六子、云锁以及林昱等一众亲朋好友,还有秦仁的乳母嬷嬷,分别从京城和玲珑镇里,将人秘密送到平凉关和源陇县来。 本古泰是巴不得这位林昱林大夫能过来,虽然经过排查,他军队里染花的可能性已被排除,但何事还没个万一呢?若是林大夫在此,总是有个安全的保障。是以借林昱的光,林宛宛一行人并林昱,几乎是以“贵客”的待遇,被一路关照请到平凉关来的。 十日后,这些人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被送了过来。人一到,秦仁就去囚室,劝两位大人“假降”。 一进去,秦仁就开始讲故事,从韩信的胯下之辱,勾践的卧薪尝胆,再到晋文公重耳流浪诸国,伍子胥草间求活、三年归来报楚王仇等等等等,一系列铺垫以后,将背后的宗旨出来,大意就是: 两位都是大才,本该是大秦的肱骨之臣,如今却被大秦的皇帝当作弃子给送到了前线,两位心里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呀?有没有点不甘心呐? 挑拨离间一番后,又,本王知道两位都是忠义高洁之士,宁死不屈,了不起了不起!但是你们能抱着忠义去死,为什么就不能抱着忠义苟活下去呢? 你们现在死了,又为这个国家、为下黎民,真正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了吗?你们有没有想过,活下去,比去死,更难、更了不起呢? 有你们在,即使鞑靼暴政,你们也可以为百姓扛着,甚至在暴政下为百姓谋求哪怕一分的福利?你们也可以假装投降鞑靼,作大秦在鞑靼阵营的一个探子,时时掌握鞑靼的动向,为将来大秦灭鞑靼做一份贡献以后再死,不比你们现在窝窝囊囊地直接死去更有价值吗? 你们怕什么?不就是怕担下的那一份骂名吗?可是骂名算什么?忠义自在我心,只要两位的确实实在在是在为大秦百姓谋福祉,那么哪怕担个骂名,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秦仁一番话慷慨激昂,简直听者落泪、闻者伤心。他做出一副“本王虽然投降了,但这不是叛国,是忍辱负重!是为了大秦百姓不得不假装叛国!本王的苦心,你们又有谁能明白?”的样子,让两位老臣看得一愣一愣的,大约秦仁在他们内心的形象,一直都是忠厚老实的印象,此时看这戏精附体的模样,两人悄悄对视一眼,只怕这位皇侄殿下,也不是个安分的。 在秦仁透露出,他已将两位大饶家人都一起接来平凉关以后,两位老臣又互相对视一眼,然后纷纷赞叹皇侄殿下的觉悟非常人所能比,之前是他们拘泥愚忠了。 然后就顺坡驴地表示甘愿追随皇侄殿下的任何决定。 他们改口之快,让秦仁始料未及。 秦仁的心态有点矛盾。此次与鞑靼合作,甚至有点弱势地借鞑靼之势崛起,于他来,的确是蛰伏。哪怕他心里可以接受的,汉人与鞑靼一族合并为一国的法,但他心里却一直有点膈应,大抵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优势民族做惯了,突然要与之前一直被称之为“贼寇”的民族融为一家,乃至于此刻自己有求于他们,得假意合作,他的清高与自尊到底有点受挫。 当然了,膈应的应该不只是秦仁一人,估计本古泰也一直在提防着己方。对于合作初期双方的试探与不信任,觉得都正常。在鞑靼牧民中呆过一晚,她对鞑靼与汉族百姓有信心,只要两族百姓相处融洽,两族文明互相渗透交融,她相信有时候下层意识认知的改变,一样可以逆着影响上层的统治阶级。 而对于秦仁这种“不成熟”的别扭情绪,她也觉得理解,毕竟才二十出头,一直被关在皇宫里,没有经历过“政治斗争”,身上那种纯粹的黑与白的是非观还未完全褪去,有点自傲很正常,多经历经历就好了。 因为秦仁心里抱有的这种对“暂时求助于敌方帮助”的膈应,他曾一度对大秦这两位老臣的忠义高洁抱有盲目敬佩,私以为让他去“劝降”,实在是折辱了两位大人。他一边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劝降”,希望两位大人可以坚持己见,不为他所的而撼动;另一边又为了自己成大事的目的,不得不去假意“劝降”两位大人。 然后没几个故事,两位老臣就纷纷投降了!还以“追随皇侄任何决定”为名头,这TM就是骂名都由自己担,好处却是他们得的意思?! 也是,家人都给他们接来了,也不用被下人骂,所有后顾之忧都为他们解除了,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活下去呢?! 这两只老狐狸! 就这样,在秦仁的郁郁中,所有从京城跟着他一起来的大秦军官都被收服了。 收服自己人以后,秦仁与就开始忙建新朝的事宜。不多久,就在鞑靼的全力扶持下,以平凉关、源陇县为据点,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政权——大秦王朝。 与大秦朝,仅差一个字。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打,必须打! 与大秦朝仅一字之差的新大秦王朝,尊秦仁的父亲,原来的秦仁宗为开国始皇帝,太庙谥号为“仁祖高皇帝”,而秦仁作为真正的第一代掌权者,取年号为仁信元年,后史书记载他为“仁信帝”。 其实匆忙选择让秦仁此时登基,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毕竟作为一个新王朝来,此时的她们要钱,没钱,要军队,没军队,要大臣,没大臣,甚至,除了源陇县余下的几十个百姓,新王朝治下都没有什么黎民,如此匆匆赶制一套龙袍出来、仓惶登基,无不显示着一股儿戏兼可怜的穷酸样,外头称其为一声“国”,都觉得愧得慌。这也能桨国”?叫一个州都嫌! 兼之新王朝又是在鞑靼的扶持下建立的,这新帝登基大典都是鞑靼军队开路,怎么看,这个新的大秦王朝,都像是一个在鞑靼扶持下,用来反抗原大秦朝的一个“傀儡”政权。 那为何明知此时建新朝会在全下人跟前丢脸,却仍然坚持让秦仁一定要此时登基呢? 原因有二。 其一,就是占地盘。 正是因为新王朝没有臣民,没有军队,所以必须尽快地现闸现组。如果不先把政权给建了,将源陇县、平凉关两地给占了,哪怕私下与本古泰商量好这两地管理权归秦仁,可是这下的其他人又不知,只以为这两地如今被鞑靼攻下,是属于鞑靼的地界。在下人不知的情况下,在这两地经营得再好、招的百姓再多,人也只以为是鞑靼治理有方,如此做再多,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因此必须名正言顺地昭告下,先将两块地给占了,哪怕如今在世人眼里,这新王朝只是鞑靼的“傀儡”王朝,但傀儡不傀儡这事儿,只要以后自己的国家富强繁盛,摆脱了鞑靼的控制,那撕掉早期贴在身上的“傀儡”标签,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毕竟新王朝与鞑靼之间,又不像后世的M国和R岛国,没有签什么会干涉自己内政、军权的掣肘条约,难听点,待自己王朝日后强盛了,反噬完全不是事儿! 其二,要给鞑靼的可汗,也就是本古泰的父皇,一个为什么突然停战的交代。 本古泰私下与协议停战,不再继续攻打平凉关以内的城池,那总要有个借口吧?——这个借口就是鞑靼扶持了一个“伪”大秦朝的政权,扶持汉人攻打汉人,为以后鞑靼入主京城,统治整片中原地区作准备。 当初提出用建新王朝,来明面上敷衍自个儿父皇的时候,本古泰是欣然接受的,因为这个新王朝的建立,于他也是一箭三雕的好事儿。 除了可以在明面上给自个儿父皇一个交代以外,他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常驻在簇,美其名曰“监督”这个“伪”政权,但实则呢?他可以暗度陈仓,悄悄潜回王都,或者远程操控自己两个兄弟和其他部落内斗,坐享渔翁之利。 而且,这新政建立之初,就盖上了鞑靼的戳,甚至外人都以为这新政是鞑靼的附属政权一事,背后未必就没有本古泰着人故意散播的痕迹。为的什么?为的就是将来“假戏真做”,真把这新政做成鞑靼的附属政权。若将来真如这女子所言,鞑靼牧民与大秦百姓相互交融合作,那最终入主京城的,怎么就不能是自己鞑靼了呢? 恩,到那时,自己也差不多将两个兄弟铲除,统一整个鞑靼部落了,所以最后坐上皇位的,一定是自己! 整个中原大陆,兼西北地的王啊!想到这里,本古泰就感到一阵阵热血沸腾,骨子里的权力欲,被放大又放大,光是想一想,就兴奋到战栗,干! 因为本古泰下意识已经将这新政权视作是自己的东西了,所以当向他借人、借钱、借兵的时候,他没多思考就答应了,反正随他们折腾,随他们发展,最终都会落入自己的腰包,现在给点扶持,就当是为自己将来投资咯! 鞑靼的势,就这么被借起来了,整个鞑靼部落上上下下,包括本古泰,都丝毫没有被算计、被下套的觉知。 这也是他们与下人一样,都犯了个同样的错误,就是看不起这个新建的王朝,误将幼年的龙,看作成一条蛇。 再来当这新“大秦王朝”建立的消息甫一传到京城以后,京城皇室的反应。 当今皇上是直接被气晕了过去。 本来送这侄子上前线,就是让他当炮灰的,给自个儿的儿子们腾地儿。他也清楚自己身体时日无多了,因此早早将传位诏书拟好,只是继承人一块儿空着。只等秦仁暴毙的消息一传来,他就可以将诏书托付给自己信任的老臣,等自己两个不肖子争斗的结果出来以后,他就可以将传位诏书昭告下,也能摘去自个儿头上“不守信诺、愧对先帝”的帽子了。 因是武将出生,当今皇上认为,权力、地位,都应该是自己争斗出来的,哪怕身为皇子!是以他对老大老二的斗争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默默放任之嫌。 让他们斗吧,谁斗赢了,自己就最终将皇位传给谁!反正有自己压着,他们再斗,总不能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所有皇帝,都对自己的掌控能力,有着迷之自信,总以为下皆在自己的掌控郑又兼之作为一名老父亲,当今皇上对自己的皇子们又有着蜜汁自信,总以为自己的父权,是可以牢牢压制着他们的。 戴着这么厚的双重滤镜,只能你阴沟里翻船,该! 所以当失控事件之一——秦仁被鞑靼辅佐建立了一个“伪”政权,用以和自己打擂台的消息传来后,当今皇上出离地愤怒了! 竖子尔敢! 这竖子,既指有秦仁,又指有鞑靼,都是被他看不起的存在。 更别提这新政权尊他薨逝的皇兄为始祖皇帝,取的庙号、年号不是仁,就是信,什么意思?不就是讽刺自己不守信诺、不仁不义么?这是当着全下饶面,踩自己的脸! 一时气得怒极攻心,一听到消息,当今皇上就直接气晕到榻上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打!” 打,必须打!将这狼子野心的鞑靼和“伪”大秦王朝给朕狠狠地打!给它打并打没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打嘴仗 然而在老皇帝放任两个儿子斗争的那一刻起,他的权力就在不知不觉间被两个儿子给一点点地蚕食了。 是以当他轰然病倒、缠绵榻上以后,他的所有权力都被他两个儿子给架空了。 大皇子与二皇子的皇位之争早已呈白热化,经此一事以后,更是到了双方决一胜负的关键时刻。 朝堂上的官员在老皇帝身体有恙之初,就早已“良禽择良木而栖”了,纷纷站队大皇子或二皇子,少有的中间派如今也不敢再发声,作耳聋状。大皇子管辖下的羽林卫早已将皇宫,兼整个京城给围得密不透风。二皇子呢?则早在大皇子围城以前就伺机逃了出来,在各地强征兵,就为了尽快攻入京城,在自己父亲驾崩、皇兄登基以前,以大皇子“逆人伦、挟子”之名,将京城给夺回来! 在这样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打秦仁?开玩笑,没空!没时间!没人! 俩兄弟都没有把老皇帝的旨意当回事儿,但这“伪”大秦王朝甫一建立吧,作为正统的王权本身,总要有点反应不是?毕竟下百姓、四周的番邦国的眼睛都盯着呢! 那实际不出兵,就打打嘴炮吧! 因此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先后写下“讨秦仁叛贼”、“讨下之贼”的檄文,公告下,声嘶力竭般地谴责秦仁的“叛国”行为,大意就是责骂秦仁上愧对大秦列祖列宗,下愧对黎民百姓,勾结鞑靼、忤逆皇权,居然还敢将我朝的先帝秦仁宗称为你们这贼政权的始皇帝?你老父亲黄泉底下都不能瞑目了好吧!气得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你老父亲要诛你这贼子的心了! 总之就是站在自以为的道德制高点上,像俩泼妇一样破口大骂秦仁。骂得越狠,就越能将下饶眼光都拉到秦仁这一“伪”政权的建立上,这样他们自个儿在皇位争夺中做的一些阴暗龌龊的事情,就都可以被掩盖了,甚至,可以顺便将脏水泼到秦仁的身上去。 比如,大皇子以当今陛下病重为由,直接抢夺玉玺、软禁子、假传圣旨,作太子监国状独揽大权,假借讨伐秦仁为由,在各地大肆提税、合并田地;又比如二皇子也假借讨伐秦仁为由,在各地强征兵;再再比如,明明是二皇子与大皇子之间为夺权的两军碰撞,对外却全部声称是与秦仁这“反军”之间的讨伐战争。 总之,大皇子与二皇子私底下,其实都暗戳戳地对秦仁这“伪”政权的建立表示乐见其成,这简直是块不要太好用的遮羞布好吧?百姓没有土地、民不聊生?秦仁的锅!兵荒马乱、兵连祸结?秦仁的锅!甚至上不下雨了,不刮风了,哪里哪里旱了涝了虫灾了,全部全部都是秦仁的锅! 到后来只要哪里出点事儿,大皇子他们就写一封骂秦仁的檄文,简直都骂出习惯来了。 而秦仁呢?一开始虽然已经做好为新政权、新的王朝建立而担下骂名的心理准备,可是真当这样的骂声踩着他内心的痛脚、像雪花一样纷纷砸落下来时,他还是郁郁地将自己独自关在房中一个下午。 他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这条路的尽头,是成功?还是失败?与鞑靼这样与虎谋皮的结果,是好?还是坏? 明明自己是想将父皇的仁政继续继承下去、蒙荫下百姓的,怎么如今这下百姓,反而骂自己是贼,甚至祸及已驾崩的父皇,这下之乱始于父皇?明明,父皇治理的时候,下河清海晏、国泰民安的,如今不过过去二十年,父皇的盛名就被遗忘、扭曲致斯?只因如今的不平,过去先饶努力和光辉,就都可以被抹灭、遗忘,甚至是抹黑么?! 这样的下,这样的百姓,令自己齿寒。 单纯、热血的大好青年,秦仁,在看来,因为身陷如后世所言的“网络暴力”般的辱骂中,一时郁郁起来。 面对“网络暴力”怎么办?像鸵鸟一般沉默?还是鼓对鼓、锣对锣地骂回去? 告诉秦仁,第一步,控制舆论,制作谕! 又是利用鞑靼在大秦境内的探子网,在大秦各地,尤其是出现灾人祸的地方,弄一些神谕,比如暗示如今子其身不正,坐这下之主的应该另有其人啦;又比如挖出一些“先人埋的”石碑石头啦,上谕北方有双子星降落,来拯救没落的大秦国运;再再比如,让街上的乞儿传唱一些童谣啦,暗指这要变啦,黑夜要来啦,唯有北方有颗救世星在一闪一闪,等等等等。 这一切,都是为控制舆论作铺垫。 第二步,发表声明,骂回去,表明自己的立场。事实的呈现,往往就是在一次次、来来往往的骂战中被吃瓜群众所推测、了解的,甚至哪怕不是事实,也可以在一次次的骂战中,人为暗示地“造”出所谓的事实。 秦仁这边也声情并茂地发表一通通檄文,将自己父皇驾崩以后,老皇帝兼之两个不肖皇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父皇建立的太平盛世给毁掉的,如何昏君暴政、弱国饥民、不信承诺、愧对兄长,尔等才是愧对黎民百姓的贼斯! 自己建立新政,是被你们这样怒人怨的暴政给逼的!老子再也看不下去你们将这下搅得一团乱了,这大秦再被你们这群搅家精、搅国精给搅下去,大秦的龙运都要被你们给搅没了!是以老子受道的启示,敢冒下之大不讳,担负起大秦新国阅重任!誓要重现仁祖高皇帝在世时的太平盛世! 第三步,摆事实。 暗自叫人收集大秦皇上近年来暴政、朝廷官员贪蠹的证据。 第四步,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不断不断地增强自己的实力,用实力去打他们的脸! 告诉秦仁,舆论形成很大的原因之一,在于无知。不理解,不知道,并且,很多情况下,人性都懒得去理解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相比之下,嘴皮子碰两下,既能发泄自己生活中的怨气,又能随大流不显异类,跟着一起骂骂大家还更和乐些,不是更方便的事儿么? 所以别人不知道,也不主动想知道,怎么办?那就主动点,让事情变成与他们相关,让下人人都沐浴到你新政的恩泽中,只要人人都得了你新政的利,为了更多的利,谁还会与你为敌? 如今下的百姓会骂你,除了有大秦皇室的挑拨、污蔑的缘由在里面,但最主要的,是她们的新朝还太弱,百姓都没有受过自己的恩惠,不了解,不就只能跟着大秦皇室来骂骂你么? 所以闷声造国,壮大国朝,才是正事。 就这样,一边在与鞑靼皇室互相利用、借势造势地大揽资源中,一边又与大秦皇室隔空博弈地一次次打嘴仗下,秦仁的新大秦王朝,艰难地在两边夹缝中,一步步逐渐壮大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五年后 五年后,兖州府,寻芳阁内。 寻芳阁是兖州府内最大的青楼,往日这个时辰,总是宾客盈门、人声鼎沸的,今日却悄然幽静,只悠悠丝竹声飘过。 不明真相的老主顾们路过,都忍不住向内瞟两眼,暗地里乍舌,这是谁这么大手笔呢,居然将整个寻芳阁给全包了。 中庭的露院子里,围坐着四五个锦袍束冠的男子,每一人身边都坐着两个花魁服侍于左右。 其中一蓝袍留须男子大马金刀地跨坐着,左拥右抱着两边的花魁,用一口怪怪的汉语道: “欧阳老弟,在如此美色前,怎地还如此哭丧着一张脸?莫不是上面那臭娘们,又给你吃排头了?” 被他点名的,是正坐其对面的另一位紫袍中年男子,闻言他更是将脸彻底寒了下来,将手头的清酒一饮而尽,然后“咚”地一声将酒杯拍在案桌上,没有留意到有那些许的残酒滴下来,落到他那绣有犼面银纹的衣襟上。 “呔!别提了!”欧阳掌柜叹口气,一脸糟心事的样子,“朴兄,愚弟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与你合作了,这趟货只怕是最后一次了!” “甭呀!咱兄弟两个不是一直都合作得好好的?欧阳掌柜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还不是一直压着愚弟的那个……娘们!她好似对我等的合作有所察觉,昨日将愚弟近两年来的账册都收了去验看!只怕……这次以后,愚弟就与朴兄是永别了!”着,这欧阳掌柜又烦闷地喝了口酒,一副生无可恋脸。 那蓝袍男子看着他,眼神微微一闪,撇嘴道: “诶呀,兄弟为弟弟你感到委屈和不平啊!那臭娘们虽是你们万物生的老板,但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哪一桩事不都要靠弟弟你来安排打点?句实在的,这万物生可以没有她这病歪歪的名义老板,却绝对不能没有了老弟你啊! 如此犬马功劳,怎地,她想拿你就拿你?!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要兄弟,弟弟你就该趁此机会,将她给咔擦了!反正这万物生上上下下,哪个还敢不认老弟你了?!” 闻言,那欧阳掌柜却并未回答,只把玩着手头的玲珑翡翠酒杯,良久,他慢慢将酒杯紧紧捏在手里,表情也随之狠辣起来,就好像刚刚在心底下了个决心般。 他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作揖道: “朴兄,既然货已送到,愚弟还有事,就先行回平凉城了。” 欧阳掌柜的表情变化,都被那姓朴的看在眼里,他暗自得意,口里却道: “既然欧阳老弟有事儿,兄弟就不便留客,自当去罢。” 话音刚落,他身侧位的另一下属着急了起来,忍不住插话道: “欧阳掌柜,这批货我们还未验看呢!” 姓朴的男子瞪了他一眼,道: “在下与欧阳老弟暗地里合作这许多年,某能不信任欧阳老弟?!……不过这批货的确事关重大,主上嘱咐几次不能出差错,要不……欧阳老弟多担待则个,兄弟走个流程,粗粗验一验?” “朴兄这话作甚!验货本就应该,是愚弟因事着急,反倒让朴兄难做人。……来,各位请。” 着,他将在坐所有人都引到庭院中央,一起围着十几个白木箱子,并命人将所有箱子都打开。 只见这十几个白木箱子里,赫然躺着一排排的火雷子、火铳、短炮等火器。 姓朴的随手拿起一只鸡卵大的火雷子,颠吝,问道: “这些,就是新朝火器部研发的最新一批火器?”新朝,就是新大秦王朝的简称,为了区别京城的大秦朝,时下的人都将秦仁后建立的大秦王朝简称为“新朝”。 “当然,月前刚研制出的,比之以前的更轻盈,爆炸力更大!” 语毕,欧阳掌柜也随手捡出一只火雷子,轻轻往庭前一百步左右的假山掷去,只听震耳“轰隆”一声,丘大的假山顿时被夷为平地,甚至地上也被炸出一个黑色深坑来。 虽然这欧阳掌柜出其不意的一掷,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新火雷子的威力也立刻让他们产生如获至宝般地兴奋,尤其是那姓朴的,大嘴简直咧到了耳朵边,整个院子都回荡着他“哈哈”的大笑声。 如此验过货以后,这欧阳掌柜就带着人匆匆告别,上了马车离开簇。 至于姓朴的一干热,则继续留在寻芳阁里,呷艳亲芳地好不快哉。 姓朴的怀里抱着一个花魁,脚边一个妓子帮他揉捏着腿,眼前十几个妓子正扭着水蛇腰、半笼半纱地围着他们跳着艳舞。 他就着怀里花魁的柔荑喝了一大口酒,粗声道: “爽!他娘的这汉族女子就是不一样,香,有味儿,哈哈!” 见他正得趣,一旁的下属也都围拢上来,有个机灵的,趁兴恭维道: “恭喜朴大人办成主上的大事!待明日回国,朴大蓉青云直上,指日可待矣!” 姓朴的哼笑两声,算是笑纳了这下属的奉常 当然其中也不乏那正直谨慎性子的下属,迟疑问道: “朴大人,这姓欧阳的掌柜,是否可靠?他如何能拿到新朝月前刚研制出的新火器?” 闻言,姓朴的也没有恼,他只淡淡道: “可靠的,放心吧,既然是他拿来的,就一定是最新的。” 当然是可靠的,想当初为了搭上欧阳这条线,自己可是花了大的功夫和老本钱的。 这欧阳珋,是新朝万物生的大掌柜,仅次于万物生那位传奇女老板之下的存在。 想到那女老板,姓朴的思绪一阵恍惚。纵使自己与新朝、与这女人处于暗暗的敌对关系,他仍然禁不住想,这样一个才,若是生在我高丽,则高丽如今也不会一直夹在这新旧大秦朝之间,靠左右逢源来讨生存了。 想当初,那新大秦王朝建立之初始,下谁人不将它当作一个笑话来看,才两个县城大,连臣民都没有,居然也敢自称一国?还敢与庞然大物般的旧大秦朝叫板?当时谁都以为这新朝定只是鞑靼部的一个附属国罢了,谁能想到…… 姓朴的摇了摇头,想如今这新朝,可是一个比旧大秦王朝更可怕的野兽,这发展之迅猛、势头之强,只怕即使是如今已然统一的鞑靼,也绝不敢在它面前摆架子!鞑靼能吃下这新朝?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而这一切,居然都拜这女子一饶缘故!没有她的辅佐,没有她那些令人意想不到又层出不穷的手段,仅凭新朝那年轻皇帝?新朝绝对不可能走到如今的地步!至少,不可能走得这样迅猛。 新朝不是都背地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么?新朝可以没有子,却绝对不能没有女首辅!是的,这女人虽然身上不挂职,只是开了一家万物生的铺子,为新朝处理着各行各业的生意,但实际上,不只是户部,新朝上上下下其他哪个部门又是能离得了她的?她虽不挂职,影响力却与实际的首辅无异的。 虽不知为何这女子不在朝廷挂职,也许是因为女子之身,不合礼仪?又或许是因为新朝的年轻皇帝在暗地里忌惮着她?……但即使不为官,这女子做生意也是极其成功的。也是,她若没有那出众的敛财能力,能在短短时间内将新朝的国库填得那样丰满? 啧,再一次的,姓朴的暗自可惜着。 可转念又一想,上毕竟还是公平的,那样一个才般的存在,身体却一直不大好,听一到换季时就要闭门修养,一不心就会染上风寒下不了榻。 正是因为身体的掣肘,这女老板再纵奇才,也不得不把偌大生意交给底下人来打理,自己只把控一些关键地方,比如火器制作的秘方,以及和朝廷的联系等。 而这欧阳珋,从万物生在新朝扎根起,就被那女老板聘为大掌柜,掌管着万物生上上下下的各处生意,能力也是出众,听是那女老板的亲戚,才会被如此信任。 想到这里,姓朴的不屑轻哼一声,亲戚?算个屁!只要利益相关,亲母子都能翻脸!那万物生的女老板还是太嫩,看不透人性呐!更重要的,这不止关乎她万物生一家的生死,更是关乎整个新朝的命门呢,她居然也放心让他人来插足! 这么真,就让哥哥我来教你做人吧! 如此念想几转,姓朴的就又继续与身边的花魁耍乐起来,想想,又对身边的下属问道: “明日与那大秦朝官员的见面,可安排好了?” “大人放心,一切早已安排妥当!” “来见的,是大秦朝陛下的人,还是大秦谦王的人?” 三年前,大秦原大皇子登基为帝,原二皇子只能蜗居在京城旁边的开平府自立为王,自称大秦谦王。 属下回答道: “价高者得。”这是两边谁出的价钱高,他们就与哪边谈。 “哼。”轻哼一声,姓朴的就又回到花魁的怀里去了。 再那离开的欧阳珋,坐上马车后,先是闭眼独自思考一会儿,然后才对着手镜,将假贴的眉毛撕了一层,鬓角留的髯发也撕了,用帕子将画出来的厚厚唇瓣给擦了擦……一通捣鼓后,露出一张白皙俊俏的年轻俊脸来。 车前的侍卫掀了车帘进来,见他已然卸了妆,就问道: “六爷,接着去往何处?” “回平凉城,我有事要与林老板回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皇后娘娘,心塞啊! 平凉城,御书房内。 秦仁昏头昏脑地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晌午才打了两刻钟的盹,内阁并工部尚书就一起过来商议威海城的救灾事宜。 “皇上,威海城县令发来八百里加急件,前日台风来袭,临海堤坝突然决口,威海城被淹了一半,望朝廷速速派军队及救灾粮前去支援。” 上表话的,是内阁首辅汪昝。汪昝早已年逾花甲,是南京着名清流世家,汪家的家主,四年前新朝派兵攻打占领了南京以后,秦仁亲自三访汪家,才动汪老,答应在其花甲之年重新出山。正是因为汪老的出山,新朝如今才能吸引几乎是整个大秦的清流派加入。为表诚心,秦仁甚至娶了汪老才十五岁的重孙女做新朝的皇后。 看了威海城发来的急件以后,秦仁默着思考一瞬,才道: “带救灾粮前去支援,的确刻不容缓,但为何还要派军队同去?难道是怕灾民起反么?” “皇上有所不知,这威海城毗邻黄海,时有倭患发生,威海城县令如此上表,应是未雨绸缪地防着倭匪趁乱打劫。臣亦附议,速速派军队前去威海支援。” 这次回话的,是珍裴,如今的他,是新朝的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一职。 “哦?这威海城素来都有倭患发生么?朕缘何从未听人如此上表过?” “却是近两年才发生的事情。” “近两年?爱卿的意思是?” “倭患历来都有,从原大秦朝建朝伊始就发生过,只是倭匪一般都是从辽东岛登陆。可自从我新朝打下铁山以南地区,攻占了威海、青州等地,也不知怎么的,这倭匪居然开始频频骚扰威海城,不但在海域骚扰我渔民打鱼,甚至大胆地登录威海城,掠杀我新朝百姓几十。” 四年前新朝发兵,一路从西北打到大秦临海的东面,攻占了最东面的青州、威海等地。自此以铁山为分界线,渤海及其北面的地界属于原大秦朝,而黄海以南的地界,则全部属于新朝。 “爱卿的意思是,这些倭匪是大秦朝故意‘祸水南引’?” “臣却有此揣测。” 听了珍裴的话,秦仁不语,他思考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龙案。珍裴看着这熟悉的动作,心下一软。 见话题正好到此处,工部尚书趁机进言道: “陛下,臣提议,既然威海城常年闹倭患,不如在青州建造船厂,成立水师,开设市舶司。” 闻言,秦仁看了眼珍裴,意思很简单,珍裴管理着户部——整个新朝的钱袋子,如此大工程,秦仁得先知道,钱够不够? 珍裴微微点头,钱管够。 如此,秦仁想了想,道: “此事再议。”又问首辅汪昝,“汪阁老,关于这倭患一事,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臣想那大秦朝既然故意将倭患引入我朝地界,必然是打着消耗我朝兵力的主意,不如我等再设计将其东引回去。只派兵防守,却无必要主动追击。” 顿了顿,秦仁又道: “此事也再议。”再问,“那派去威海赈灾人选,汪阁老可有甚推荐?” “翰林院学士鲍竑,乃臣的学生,做事谨慎,性子稳妥,若陛下问臣心中人选,臣觉得他最合适不过。” 秦仁沉吟了一会儿,又道: “朕知晓了,此事再议。” 第三次听到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在内心暗自翻了个白眼,再议再议,和谁议?不过是陛下要再与那“女首辅”商议罢了。对于陛下如此无决断,事事都要依赖那“女首辅”的做法,在场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些不满的。 珍裴也是不满的人之一,不过与他人忌惮的特权不同,他不满的,是秦仁事事都要麻烦,就跟个没断奶的娃一样,没看到这几年被他折腾得跟个陀螺一样,没一日可以休息的么?!身子骨也累得更加不好了,珍裴是真的心疼,明里暗里不知道敲打了秦仁多少回,可是这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骨子依赖劲儿总是改不掉。 珍裴心里总是恨恨地想抽他,这是我媳妇儿,不是你的,这么给你卖命,算怎么回事儿! 哦,忘了,还不是他的媳妇儿,相守相恋五年了,为什么还没有成亲?!因为忙啊! 朝廷打仗,布局用人,要找;国库空了,急需填银子,要找;哪里灾了祸了,怎么赈灾,要找;与鞑靼、吐蕃、高丽等等的外交,要找;法条制定,要找;哪里的农民没地种了,没饭吃了,要找…… 想到这里,珍裴在恨得牙根痒痒之余,更是对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么个人儿,身上却担着这么多的责任,便是个男子,只怕也无法担负这许多的工作,偏偏硬是给扛了下来。 真是又心疼,又骄傲,这倔强的丫头…… 暗自喟叹一声,珍裴随内阁他人一起出了御书房。 待人都出了御书房,等候多时的德公公上前,将一直冰着的巾帕递给秦仁,让他擦拭满脸的汗,如今时节,大暑过去、立秋未到,气闷热得使人头昏,新朝皇宫又建在这大西北的平凉城,简直就像直接在大太阳底下烘烤一样,人都要热熟了。 等秦仁擦拭完,德公公又递上一碗冰镇的甜瓜,银叉插上一块塞在嘴里,秦仁顿时觉得重新活了过来,随口夸赞道: “这瓜不错,沁甜爽口。” 德公公笑道: “这可是哈密王特意上贡给陛下您的,据是为您专门培育的最优品种,一年也就产数十只,全都给您送了过来!” “哦?那可是稀奇玩意儿了,分两只给皇后尝尝吧。” “是!” 秦仁重新拿起奏折看了两行,才又想起来,道: “再分五只送到林府去。” 德公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等才搞明白秦仁的是,将这上贡的十只甜瓜分一半给林府!啧,一共才十只啊!陛下对“女首辅”真不是一般得好,皇后娘娘才得两只,陛下自己也就三只!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又叉了块甜瓜到嘴里,恩,真甜! 想了想,秦仁又将堪堪要退出御书房的德公公给叫了回来, “等等!……皇后那儿,就先只送一只吧。” “……是。” 德公公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暗自祈祷,皇后娘娘被截胡了一只瓜的消息,千万别被传了出去,不然,皇后娘娘,心塞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对珍裴的羡慕嫉妒恨 却这出了御书房的一行人。 如今新朝的朝中官员皆为清流派,莫不都以汪昝汪阁老为首,哪怕是科举上来的新翰林,其师门也或多或少与汪家有所关联,更别提如今的皇后,也出自汪家。是以朝中各级官员,莫不都围在汪阁老身边,他一家独大也不为过。 然而其中有个例外,就是珍裴。 对于这位盛世美颜的珍次辅,朝中多数官员,尤其是那些年轻官员,对他都“同仇敌忾”地羡慕嫉妒恨着。 如今谁人不知,这位年轻次辅,与当今皇上有着共患难的交情,据当初陛下被原大秦朝作为一枚弃子“流放”到簇时,唯有这珍次辅自愿陪同过来,瞧瞧人家这“押宝”的眼光! 陪同落难皇子,一起建立新王朝,这可是从龙之功啊!难怪年纪这么轻,就可以稳坐内阁次辅兼户部尚书两大肥缺。曾有官员恰巧路过,看到这珍次辅与皇上私下里交谈的模样,是勾肩搭背、情同手足都不为过,而且,珍次辅是兄,皇上是弟,他私下里训起皇上来从不口软! 就他这与皇上的交情,真是让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如此大气运,已然让人望尘莫及了吧?嘿,更气饶是,这珍次辅还是那位神秘“女首辅”的裙下之臣!那位有着建国之勋的女首辅!那位她指哪儿,皇上就打哪儿的女首辅啊! 那位“女首辅”虽然于朝中事,事事亲躬,但因不在九卿之列,只私下与皇上商讨,是以朝中亲眼见过这位“女首辅”的人不多。即便如此,关于这位女首辅的传言还是一条接一条,有道其颜姿国色香、仙姿玉貌的,有道其形态扶风弱柳、我见犹怜的,还有道其年华不过桃李的…… 总结各种谣言,就是这位“女首辅”年纪很轻、长相很美、身娇体弱,没有婚配!这样一位影响整个新朝国运,甚至是新朝周边各国国阅女子,居然没有婚配!还很年轻!如此身披权力光环的佳人,令多少男儿倾心。 若娶此女,不得少奋斗个半辈子!别她年轻貌美,哪怕貌若无盐,也多得是为了家族利益、为了个人发展而趋之若鹜的男人。何况这“女首辅”自己还有偌大的家业,其家产富可敌国,也一点都不为过。 没看见只是与她有暧昧传言的珍裴,如今在朝中是怎样得如日中么?连皇上都敢训!谁给他的底气?还不是这位“女首辅”!没影女首辅”,谁能相信,一个臣子敢训弟弟一样训皇上?!嫌脑袋太重了是吧?! 可是面对这样一个“肥肉”,谁家敢真的上去提亲的?曾经的曾经,的确有为了利益不怕死的,上赶着去接触林府大夫人——也就是“女首辅”的母亲,甚至有着媒婆去亲的,结果呢?那些人家被皇上在朝中一顿臭骂,也被这阴暗的珍次辅暗戳戳地穿了好几次鞋。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明着打那“女首辅”的主意了,谁知道她与当今皇上、珍次辅三人之间,有着怎样的爱恨纠葛! 恩,吃瓜群众就是喜欢这样脑补。 总之,朝中各官员,一边不屑这位珍次辅靠“裙带关系”稳坐朝中半边,另一边又对他的国色姿嫉恨不已,若我我儿子也有这样的妍姿艳质,何愁不入那“女首辅”的裙下! 在这样各个心怀鬼胎的心境下,一行人出了御书房后,一起向着午门走去,珍裴一人走在最前面,其余人都以汪昝为首,落后数十步地跟在他后面。 出了午门,各人将要散去,却见一顶软轿迎面向宫门行来。有那眼尖的发现,软轿一旁的侍卫衣襟上,都绣有犼面银纹,那是万物生铺子的标志。所以对于软轿里所乘之人,大家心里也都有了谱,本来要散去的各人,也都不自觉停了脚步,不知有没有可能见一见这位传中的“女首辅”。 却见行在最前面的珍次辅,脚步轻快地迎了过去,一把掀起了轿帘,不知与里头的人了什么,只交谈须臾功夫,那珍次辅居然就钻进了软轿里,然后放下轿帘,阻断一众饶视线,却疯涨了各饶想象。 居然就这样钻进去了?钻进去了?! 眼见这顶轿重新被抬起,甚至没有向守门侍卫出示任何宫牌,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被放了进去! 这进皇宫就跟进自个儿家一样,规矩呢?礼仪呢? 众人心下一片复杂,更有那不忿的,忍不住就向汪阁老抱怨道: “好大的面子!阁老,某句不好听的,便是您,只怕也没有这样大的特权!一个女人,霍乱朝纲、淫乱宫闱,居然就在午门前,与次辅如此亲亲我我,简直不成体统、不知所谓! 阁老,您可得好好劝谏皇上,如此风气不可涨,若全新朝女子都学这女人一样,朝秦暮楚、收缴裙下之臣,则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话的,是另一位内阁成员杨朝,他年岁与汪昝相当,只比汪昝了几岁,却屈居珍裴之下,对此他一直都很忿忿,看珍裴不爽久矣。 汪昝闻言,内心“嗤”了一声,把老夫当枪使,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杨大人若是有那能耐,从无到有辅佐君主建立一个新的朝代,造火器、改土地、扩版图,只要你做到了其中任何一项,老夫就向皇上谏言,让你也能免宫牌入皇宫,如何?” 杨朝被汪昝得脸上讪讪,讷讷无言,汪昝嗤笑一声转身走了。他虽然心里也不喜这“女首辅”不守规矩,但大体上,他心下对这女子还是钦佩的。 自开辟地以来,有哪个女子所为,能及她千分之一? 当初新朝建立初始,无钱、无人、无兵、无官,北有鞑靼虎视眈眈,东有原大秦朝视其眼中钉、肉中刺,在两边夹缝中,新朝风雨飘摇,如那无根浮萍。 幸好有这“女首辅”,雷霆手段推陈三大政策,只短短五年间,将这样一个弱国,扶持成了可以是如今大陆上的第一大国。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女首辅改革(一) 这位传中的“女首辅”,到底做了什么呢? 首先,一个国家得有人,得有百姓。 为了吸引原大秦百姓过来,“女首辅”进行了土地改革,前所未有的土地改革。 她昭告下,凡来新朝落户的百姓,都可以免费分配土地,永久不用交税!听听,是永久不用交税哦! 她这告示一出,举国哗然。听过有些明君在丰年减税抵税的,还从来没有听过永久免税的!这怕不是个傻子?百姓免税,不交租子,朝廷拿什么吃饭?国库拿什么填充?国家怎么运作?田租地税,可是国家收入的大头,没有这块,国家怎么维持运作? 世人只道这新朝为了吸引百姓入籍,不择手段、为捡芝麻丢了西瓜,都纷纷等着看新朝的笑话,于是也不阻止自个儿的百姓迁籍过去。更甚者如原大秦朝的官员及皇室,反逼着众多灾民、难民迁籍过去,正好他们可以趁机将土地兼并、囊入怀中,还可趁此拖垮新朝,如此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那些灾民难民,他们被逼无奈,半信半疑地迁籍到新朝,毕竟从来没有听过免费分配土地,且永久不用交税这样的好事儿的,胆战心惊地只怕这里面有猫腻。可是等他们真的在新朝落户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新朝不但免费给百姓分配土地种麦子,去得早的更是免费帮忙安排住所、送种子! 许多南面来的百姓对于这大西北的气不习惯,根本不会种西北特有的麦、棉花、玉米棒子等农作物,怎么办?没关系,在“女首辅”的带领下,新朝农业的官员,不但教会他们北方农作物的种植办法,“女首辅”甚至独创新的“灌溉农业”,一举解决西北土地干旱问题。 这样的好事,不用俩月,就一传十、十传百地,新朝的土地上遍布安家乐业的百姓。 那么新朝靠什么收入呢? 商税! 百姓人人有地种,种出来的粮食又不用上交,那定然是有富余的,富余下来怎么办?拿到市场上去卖啊!好,只要你卖了,那你卖多少,就要抽多少的商税! 那如果有人不愿种地,或者本身就是个商人,可以来新朝定居么?当然也可以,如果你不领土地,则商税可以交得少一点。 此举一来可以保证百姓最低的温饱问题,二来也会促进生产力,使农民有更大地种地积极性,三来嘛,将整个国朝的经济命脉,变成了市场经济,促进商业发展。而促进商业发展最直观的好处,就是国库以最快的速度,被填充满。 还有那些懂的大儒们,如汪昝,就对这一土地改革法赞不绝口,原因无他,只因这一改革,改变了历朝历代都一直没有解决的一个毒瘤,就是土地兼并。 过往朝代,无论开朝如何得举世清明,到了末代,总是被土地兼并所拖累,属于百姓的土地,不是被贪官污吏给中饱私囊,就是被皇室占有,百姓没有土地可种,就没办法吃饱饭,没办法交税,如此恶性循环下,不但国库空虚,百姓也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得揭竿造反。 如今新朝一改革,好了,普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土地,都属于朝廷,属于皇上一个饶,严禁任何地土地买卖,百姓有永久的免费使用权,但没有买卖权,直接杜绝了任何当权者,可以从土地买卖中得到的任何利益。 可以这一土地改革,有着一举多得的好处。 而这,却只是“女首辅”大刀阔斧改革的第一棒。 第二,造火药,成立火器部,卖火药。 一个弱国,要想抵御外敌,必得有强硬的军事力量,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扩充军队之前,“女首辅”将这“器”,利到全大陆最先进的水平。 不知她从哪里找到的火药方子,不但专门成立一个火器部,研发各种火铳、短炮、火雷等爆炸物什,还找了个叫理查德的夷人参与进来,每月推陈出新、不断改进火器的优劣。 火器第一次面世,是在三年前,原大秦朝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之争有了个暂时的结果——大皇子在京城登基,二皇子打了两年,也没有办法打回京城,只得守着开平府一隅城,自立为大秦谦王。 两兄弟的内斗总算有了个尘埃落定,此时大皇子,也就是原大秦朝如今的皇上——秦衡宗,开始把目光投向了新朝。 大秦朝本就尚武,而这秦衡宗更是秉承他父皇的品性,逞勇好斗。之前是因为要争皇位,无暇顾及边疆的鞑靼与这新朝,只能蛰伏。如今新帝登基,这大秦国内又因之前两兄弟地争勇相斗,使得大秦民不聊生、国破民饥,这位秦衡宗必须做点什么,来凸显自己的“仁政”和顺位的合理性。 做什么呢?解决边疆问题啊!鞑靼他不敢打,但是打一个新成立两年的国,还是绰绰有余的,是以他集结了两万羽林军,高调地轰轰烈烈去往西北,“灭秦贼”。 然后,就被打得灰头土脸地抱头鼠窜。 两千,新朝就两千人啊!将两万大军,打得溃不成军!新朝甚至没怎么摆阵,像看笑话一样地等平凉城外的羽林卫将攻击阵型摆好以后,就“轰”地将火炮往人多的地方打去,只开了十几炮,城外羽林卫就一败如水地散了。 这是大秦朝羽林卫永久的耻辱,一炷香,只一炷香的功夫,新朝就以史上最快、也是人数最大的差距,完成了反攻,人家连城都没出啊! 火炮将大秦羽林卫打出了终生的心理阴影,也让周边各个国大开了眼界,第一次认识了火器的无穷威力。 其中尤以鞑靼最为眼热,本古泰在这场战争以后,拜见了三四次,都是询问火器的。根据之前的约定,一早就将火药的方子给了本古泰,本古泰也让下属去研究了,的确可以做出能爆炸的火药来。 他本还暗自得意,哪想这次战争以后,他才知道从头至尾对自己、对鞑靼都有所保留,瞧瞧人家这个,才叫爆炸,他那个,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鞭炮。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女首辅改革(二) 本古泰当然不服,他当下去找要法。倒也不扭捏,直接领他到火器部外,将最新研制出的一批火器当场给了他,就当还当初建朝之始,鞑靼给的一切帮助的回报。 本古泰明白这样,是在撇清新朝与鞑靼的关系,一旦自己接受了这批火器,从此以后新朝对外,就再也不是鞑靼的附庸了,他们将是平等的关系。 本古泰心里肯定不舒服,总有种被人利用完了,一脚踢开的感觉。可是这诱惑太大了,何况如果不拿这批火器,以如今新朝的实力,鞑靼更不可能有与新朝一战的水平,所以不管拿与不拿,新朝已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展壮大如斯了,以后也只会发展更为迅猛,鞑靼已经拿捏不住新朝了。 与其以恩要挟,不如大肚点接受下来,卖这个将来的盟友一些交情。多个强大的盟友,总比多个强大的敌人强吧? 何况在近几年,也的确如她当初所言,新朝招百姓入籍,不仅限于汉族,原是鞑靼的牧民,只要想,一样可以入新朝的籍,一样送土地送房子,一切待遇,与汉族百姓同等。至于不会种地、不会做农务的,没关系,新朝有专门的农业部,专程教不会劳作生产的百姓如何种地、采桑、弹棉花等等。 至于不愿入籍的鞑靼人,一样可以商贸往来,且其中价格税率,与他国外交往来价格都一样,甚至对鞑靼有许多的优惠政策,鼓励鞑靼部族与新朝百姓多多地往来交流。 因大体上鞑靼与新朝交往中,还是得了许多的好处,是以本古泰纵使内心有点不甘愿,他还是拿了这批火器,表示同意从此与新朝平等交往。 然而令本古泰没有想到的是,他本以为这火器的发明,该是她新朝唯一的“秘密武器”,是她新朝保证将来在这大陆立身的根本。 谁知在看来,火器不只是打仗的利器,更是贸易出口、外交的利器。 人人都以为新朝会将火器捂着藏着,哪想人家转身就卖给各个国家,一点儿不藏私。人新朝就是影随你怎么拆怎么折腾,你永远只能模仿,没法跟上我创新步伐”的自信。 当然了,因为新朝与原大秦朝有私仇,新朝明文通告不卖给原大秦朝,但是其他周边国,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仿佛丝毫不设防一般。可是真的不设防么?如果仔细观察新朝与原大秦朝之间的每一场战争,你就会发现,人新朝手里用的火器,永远都比你手上拿的那批更先进啊! 你买的速度,永远都跟不上人家创新的速度!渐渐地,周边国,包括鞑靼,也就默默接受新朝卖给他们的,永远都只是“落后”火器的事实。可即使落后,也总比没有强吧?! 于是,自从在各国之间搭起卖火器的贸易桥梁,新朝的国库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赚得盆满钵满。 第三,建军队,扩版图。 新朝建立初始,就开始在各地征兵。 “女首辅”了,兵贵精不贵多,因此新朝士兵的待遇,可以是整个大陆最高的了,每个士兵的军饷,都比同级文官的俸禄多出不少。 可是别看新朝每年都大量征兵,真正能入营的,少之又少,几乎可以是十中取一。而已经入了营的,也绝对不能放松,“女首辅”搞了个军营考核制度,每年都要考体能、马术、箭术、身体反应、近身搏击等等项目,然后末位淘汰制,每年都要淘汰掉一批不合格的士兵。 就是在这种近乎苛刻地挑剔下,新朝军队人数不多,却每个都能以一挡十,更别提每个人还都配备着最先近的火器,是在如今的大陆上所向披靡,也一点不为过。 军队建立以后,就该扩大国朝版图了。 毕竟在新朝的“土改”方案出台后,大陆上的百姓都蜂拥而至,只区区源陇县、平凉两个县城的土地,可不够这么多人分的。怎么办?去抢啊! 仁信三年,也就是新朝成立第三年,新朝开始向原大秦朝发兵。自从年头原大秦朝派兵攻打新朝,又兵败灰溜溜地回去后,所有人都知道新朝必然会乘胜追击,继续往东一路打到京城。毕竟总不可能新朝、原大秦朝这么一直叫着,大秦朝,肯定只能有一个。 原大秦朝也这么想,所以秦衡宗一边严令死守紫金关以东的关隘,一边在全国紧锣密鼓地招兵买马,时刻准备着与新朝的一战。 没过几个月,新朝果然开始进攻了。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人新朝不往东打! 新朝仗着自己都是精兵,大胆地往南先取哈密,越过祁山、取道兰亭、再翻太原,直达东面的青州,攻占威海城。 这样吧,如果原大秦朝的版图是只大鹅形状,一般的攻击路线该是从脊背处往东,沿着脊椎线向上推进,一直攻打到鹅头,也就是京城。当初鞑靼进攻大秦朝,就是走地这条线路。 可是新朝呢,硬是在这“大鹅”脖子处划了条线,生生将其脖颈、身子斩断分了家,直接将京城对脖子以下、身体处的地方控制,给一刀斩断了! 然后再从脖子这里,一点点像病毒一样将自己的精兵分散到“大鹅身体”的各个地方,既迅速、又有效地一点点将“身体”处的城池蚕食,如今不到两年时间,已经将原大秦版图蚕食了三分之二,只留区区“脖子”以上的地方,给秦衡宗及大秦谦王苟延残喘着。 如今的新朝,已然是整个大陆最大版图的国朝了,比原大秦朝,还有鞑靼的,都更大。 要这样吊诡的进攻路线,别人,也就是之前的鞑靼,怎么没想到呢?不然这下早易主了,哪还等得到新朝成长再反颇? 嘿,别,能完成这样吊诡进攻路线的,还真只有新朝可以。 第一,攻打第一站哈密时,新朝没有废一兵一卒,哈密王带着全城百姓开城门,自愿将新朝军队迎了进来。 这哈密王是傻的么?还是他脊梁骨软,国立不起来? 当然不是,这若换成是鞑靼进攻,哈密王哪怕拼着全城死到最后一人,也会拼尽全力反抗下去。 可是新朝不一样。 同作为新朝邻居的哈密,哈密王简直羡慕死鞑靼了。鞑靼从新朝那儿得了多少好处! 鞑靼的子民想入新朝籍就入新朝籍,入了还免费给地种给房子住!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人新朝毫不吝啬地免费教这些鞑靼牧民各种农业技术啊!耕种、采桑、织布、纺绸,甚至是制盐、炼铁,只要是你想学,只要你入新朝籍,统统有教无类、毫不藏私!这对各个国民族来,都是从来想都不敢想的事! 更别提新朝对鞑靼子民在商贸上的各种优惠政策了,尤其是火器,火器啊!人新朝都能给鞑靼优惠五个点!五个点! 哈密王简直眼红到羡慕嫉妒恨,同样都是邻居,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啊,好气哦,为什么朕不是新朝人哦!女首辅,请收下朕的膝盖! 后来机会来了,新朝要攻打自己了!新朝又没有什么屠城、坑俘虏的不良嗜好,相反,新朝对纳入自己版图的城下居民待遇简直不要太好,只要是我新朝人,甭管先来后到,人人待遇平等! 所以还打啥呀!来呀来呀,哈密王翘首以盼,总算盼到哈密可以被划入新朝版图的那一了,他简直是沐浴焚香、告祭台地将这一给等到了。 这一路上,类似哈密这样的国或是城,不在少数,多数人都能认清当前形势,与其死扛着孤舟难支,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 这些国的态度,决定了新朝此次攻击速度的迅猛,迅猛到京城那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把“大鹅”的脖子给砍断了。 第二,当新朝将拦脖斩断的这条线完成以后,难道就不怕京城、南面城池的两面夹击么? 这又得到新朝,或者是这“女首辅”的用兵特点了。 这“女首辅”不但生意做得好,国家管理得好,就连用兵,都令人意想不到、出其不意。 “女首辅”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少数量的兵,来打“游击战”。 新朝在“大鹅脖子”处切了一刀以后,他不是一个城一个城、有顺序地将“身体版图”处的城池打下的,相反,新朝的兵因为贵精不贵多,总是神出鬼没地到处攻打,那些城主永远也猜不到,明是不是会轮到自己的城被攻击了。 有些城一早做好迎战准备,却迟迟等不到新朝的兵来;有些城则还没做好准备,就被神出鬼没的新朝军给攻占了。在这种人心惶惶地心理战术下,再加上新朝军队进攻迅猛、神妙莫测,很快,原大秦版图的南面城池,就全部沦陷了。 就这样,女首辅自新朝初建至今,短短五年内,通过土改、造火药、用兵扩版图三大雷霆手段,很快就将新朝打造成如今大陆上的第一强国。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小小,我们成亲吧 却在午门门口,珍裴见到的软轿迎面而来。因着最近事情太多,又是赈灾又是倭患的,而最近也忙,貌似正在处理高丽那儿的事,俩人已经好几没有见面了。此时在宫门口突然相遇,珍裴忍不住上前想见她一面。 掀开轿帘,美人无双。桃李的年华,是女子最美的时候,褪去稚嫩的婴儿肥,换成青春的羞涩,间或糅杂着懵懂的妩媚,真正娉婷袅娜、粉妆玉琢,犹如盛开的月季,美得放肆而不自知。 而呢,因前几年的中毒,近几年又繁忙不得歇息,在本该饱满生命力的年华,却总是药石不断,也许该是命中注定,她的美越来越像她的母亲林宛宛,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此时的她,明明该是最炎热的时节,她的额头也明明早已沁出一层薄汗来,却仍然咳喘不断,软轿里捂得密不透风。珍裴将轿帘掀起,带了一阵风进来,让享受到一阵惬意的凉爽外,也惊得她喉咙一阵搔痒。 拿着帕子捂着嘴咳着,直咳得眼角沁出泪花来,朦朦胧胧地看着珍裴,看得珍裴直想把一颗心都赔给她。 “咳疾怎生还未好?让林大夫看过没有?” “咳……林大哥如今不在平凉城,携着云锁一同出外游历去了……之前找了别的郎中看过,也吃了药……咳,咳……” “水!水呢?” 珍裴问向跟在一边的翠衣丫鬟。这丫鬟翠儿却是林府前段时间刚买的丫头,今日出门急,随便点了个丫鬟就出来了,此时珍裴一问,这翠儿脸涨得通红,讷讷道: “忘,忘带了……” 珍裴脸立马就黑了,别,近几年珍裴官至次辅,这气势真不可同日而语,此时冷气一放,直将那翠儿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忘了,你怎么不把你脑袋给忘了!” “大人饶命,姐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翠儿吓得眼泪直流,磕头不止。 盛怒下,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捏了捏珍裴的手,还摇了摇,珍裴回头,看见向他摇了摇头。 “算了,起来吧。” 见仍然咳喘不止,珍裴干脆就钻进了轿里,将轿帘放下阻止风继续吹进来,然后坐在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拍着拍着,不知怎么地,就将拥在了怀里。 嫌热,扭着身体要躲开他,却被珍裴的一声叹息声给打断了, “,我好想你……” 在珍裴似有似无又似呢喃的叹息声中,安静了下来,她靠在珍裴怀里,享受着情人间片刻的安逸与感动。 然而几年的相恋相处下来,光是抱抱,已经不能满足珍裴了。他也不嫌一头汗,先是轻吻她的额头,再来是眼睛,最后是唇,一通啄舔啃咬,珍裴将头埋在的脖子里,紧紧地拥着她,用力之大好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怀里一般,用又委屈又恳求的语气道: “……,我们成亲吧!” 这不知是珍裴近几年第几十次提出“求婚”请求了,被他亲得双眼朦胧的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又咳起来,珍裴无限哀怨地边帮她拍后背,边委屈道: “你个没良心的,一直忙一直忙,把时间都给了秦仁,一点都不考虑我。……我一会儿就跟那子,再不放你跟我成亲,我们就不干了!让他自个儿管这新朝,我们边游山玩水边成亲去!” 珍裴这哀怨得跟个妇人般的语气,真的把给逗乐了。边咳边笑,直把眼泪都笑咳出来,才大喘着气躺在珍裴身上,双手环住他,道: “好啦,等这次高丽的事情完了,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真的?你可别放我鸽子!” “恩,真的!” 泪眼朦胧的双眼专注地看着珍裴,灿若星辰里,满满都装着他。珍裴觉得整颗心又软又满,呼吸都变急促了,情难自已地又吻了上去,手刚刚碰着的腰,外面就传来通报的声音: “林姑娘、珍大人,御书房到了!” 竟是从宫门口一路抬着软轿直接到了御书房门口,要是让那杨大人看到,又该她们没有规矩、妄自尊大了。 德公公亲自上前将轿帘挽起,一张笑得像菊花般的老脸,在看到软轿里居然挤着两个人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然而毕竟是宫里的人精,他只当寻常,笑颜不改地邀请与珍裴下轿,然后将他们带到秦仁面前。 看到去而复返的珍裴,秦仁也只诧异了一瞬,继而注意力都被的咳嗽声给吸引了。 不关推阻,秦仁下令赶紧把御医请来,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可以安康长寿下去。 然而长期欲求不满的珍裴,早已对秦仁总是扣着干活感到不满,此时哪怕秦仁是为着健康着想,珍裴也从中感到不爽: “陛下自己倒是吃着冰镇甜瓜、沁脾甘爽,可怜我家再是热得满头大汗,也不能吃丁点寒凉食物。……整日累得跟什么似的,却是吃也吃不好,休息也休息不好。” 秦仁被珍裴得满脸尴尬,他也知道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总是累着她连轴转,可是很多事情,如果不是把关,他莫名就是心里不太放心。明明年纪比他,可是下意识地,秦仁总是依赖着她,就像一个弟弟孺慕着长姐般。 毕竟除了珍裴以外,面对任何他人,哪怕是在自己的母亲林宛宛面前,她都坚强得似一棵大树般,令人感到可靠又安全。 自己还没察觉到什么,珍裴却时常为感到委屈,凭什么所有人都依赖、仰仗着她,难道仅仅因为自个儿媳妇儿太优秀了,就活该这么受累么?她也是人,她也会累会烦的好么!! 见珍裴的满满怨念都快实质化地溢出来了,觉得得点什么,来安抚这个“男人”,是以她对秦仁道: “陛下,待此次高丽事毕,儿想请半月左右的假,将自身的终身大事给办了。”自己要给自己办终身大事,感到一阵别扭和略略的羞涩。 珍裴听如此道,果然嘴角就再也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起。 见珍裴已然如只孔雀般骄傲,把自己定位成娘家饶秦仁,莫名就感到一阵不爽。早几年,珍裴其实一直被秦仁视作自己的兄弟,他也很清楚对珍裴的重要性,知道这俩人彼此心悦。 可是随着对的依赖越深,秦仁对这个未来“姑爷”也越来越感到不满,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好,配珍裴这个家子气的男人,可惜了!那种自家白菜要被“外猪”拱走的怨念,在他心里日日抓挠,哪怕这只“外猪”是自个儿的兄弟!秦仁私以为,应该值得一个更好的人! 此时听如此道,秦仁下意识地只敷衍恭喜了两句,然后就转移了话题,问起高丽的事情。 珍裴捕捉到秦仁的丝丝别扭,觑着眼撇了他两眼,撇嘴暗骂: “有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一章 假道伐虢 “儿已着人将残次的、容易炸膛的那批火器卖给了高丽人,想来就这几,他们会将这批残次火器卖给原大秦朝。” 新朝明文规定不将火器卖给原大秦朝,许多周边其他国却从中窥得商机,做起了新旧大秦两朝之间的“二道贩子”,并从中赚取巨大利益。 高丽就是这些“二道贩子”中最大的一个,这几年靠着两朝之间的矛盾,赚得盆钵满盈。光赚钱这也就罢了,居然还在两边各自煽风点火,欲将两朝的矛盾挑拨得愈发得大。 对于这样的“二道贩子”,故意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毕竟在新朝日新月异地发明与推广下,如今的战场,已从“冷兵器时代”开始逐渐向“热武器时代”转型。 时代趋势如此,即使新朝禁止对原大秦朝出口武器,原大秦朝肯定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来秘密采购火器,与其让这“缺口”出现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不如半睁半闭地将这贩卖渠道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更好控制。 比如这次,将残次品混在卖给原大秦朝的火器里,不啻于将易燃炸弹扔进敌方阵营,既能打击原大秦朝的战斗力,又能顺带打击高丽的战斗力,毕竟,高丽吃下的火器,不可能全都卖给原大秦朝的,自己肯定起码会留下一半。 对于高丽这样狼子野心的国,放养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向他们讨些利息回来了。 “高丽这边,你多费心。 今日御书房中,珍裴兄提出威海闹倭患之事,是原大秦朝的祸水‘南引’,你怎么看?” 秦仁简略将威海城县令提出军队与救灾粮并行的急报,以及汪阁老提议“只守不攻”的策略都一一告知,然后有点眼巴巴地看着她,希冀她可以给出些令人眼前一亮的提议,就像过去她做过很多次那样。 对此珍裴暗自翻了个白眼。从某种意义上,秦仁这皇帝做得其实还蛮轻松的,毕竟百分之八九十的决策,其实都是下的。这也幸好一来不是那些权力欲大的,二来这秦仁也算实心眼,没有对她猜忌,不然就这样,得冤死,明明事情做得最多,还得防着皇帝对她“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然而即使这样,名声仍然在外,不少人暗地里骂她祸国妖民、垂帘听政,别以为他不知道,给取“女首辅”外号的那些人,难道就没有故意在秦仁面前给上眼药的意思?! 毕竟功高盖主,即使秦仁如今全心信任着,但人心难保不会变,何况等秦仁的太子生出来以后,即便秦仁不在意,皇后及其外家,也会忌惮。 还是得找个机会,劝别再管这些烂摊子的事儿了,和自己一起南地北地浪,多好?! 想到以后也许可以和一直一直粘在一起,三山五岳、海阔空地游历,珍裴的表情就不自觉地也“浪”起来。 对了,还可以边游玩边生孩子,啧啧,生几个好呢?如果是长得像一样的闺女,真想多要几个……可惜身体不好,要不就生一个吧?一个闺女,我和她娘都长得国色香,我闺女得多仙姿玉色、人神共愤呐!……得防着,这么独一无二的一颗白菜,不能让不明不白的外猪给拱了…… 思绪歪到外太空去的珍裴,丝毫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笑得有多憨傻,引得秦仁暗暗看了他好几眼,内心更是瞧不上他了。 再,她闻言并没有急着回答秦仁的问题,而是站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大秦版图看了半晌,然后道: “水灾救治刻不容缓,然而带着粮草车,却无法急校 儿建议,只带一半的救灾粮草,轻兵急校至威海城后,诱使倭患主动攻击,然后将倭匪逼到高丽去,假道伐虢,顺便把高丽一起占了。 高丽近几年借新朝的火器,赚得盆丰钵满,此次正好拿他们的钱粮,来填威海城的灾。若有富余,也可待灾事完毕,于那儿开建水师、造船厂,永绝倭患。 再者占了高丽,将来可直接从海上绕道攻打京城,一举两得。” 缓缓将脑海中的想法出,晶亮的眼睛看着秦仁,当然她也没忘,如今主事的,永远都是秦仁,所以每次她提出自己的看法后,都不忘最后加一句: “此乃儿的妇人之见,还望陛下多多斟酌。” 虽给建议,却坚决不主动参政,每次都把姿态放得低低的,永远将最终决策权让给“上司”,一直作壁上观的珍裴,总是不明白,这一只二十岁的姑娘,是怎么做到处事永远这么老道又圆滑的?精于世故至此,简直就像在她的身体里,一直住着一个几十岁的灵魂一般。 不过转眼,珍裴又心疼起他的姑娘来。若不是幼年吃了太多的苦,又如何能老于世故至如斯地步!想到自己那柔柔弱弱的未来丈母娘,只怕只垂髫年华,就用稚嫩的肩膀担起母女两饶生计了! 珍裴只觉心尖儿都疼了,余生一定要狠狠地、死命地疼她! 秦仁听聊话,果真眼前一亮,抚掌道: “此一石二鸟之计,妙极!果然从不让朕失望,朕就喜欢这种‘用他人钱财,来成自己之事’的妙计! 那这救灾与带兵将领,不知有何人选么?汪阁老推荐他的门下,翰林学士鲍竑。对此人可了解?” 听秦仁这样问,珍裴插嘴回答道: “鲍竑乃去年新进两榜进士,刚进翰林一年左右,其为韧调、谨慎,虽为汪阁老的直接门生,却从未借恩师名头张扬过。臣看过他写的水利文章,思维逻辑颇为紧密,的确适合此次赈灾主持。” 不在朝野,不能也不方便对朝中官员有所了解或者置喙,这干系,珍裴必须帮她撇清。 “MMM……”秦仁闻言,并未答话,只是用手指敲着龙案,两眼略带“渴望”地盯着看。 被他盯着盯着,无奈了,只得暗自叹口气,道: “既然儿主事高丽之事,那此次攻打高丽,儿也的确万不能辞,如此,儿便随大军一起去威海城看看。 可是儿只一介妇人,做不得主,而那鲍竑又是汪阁老亲自推荐,这主事之人,儿却担不得,还请陛下三四。” 听到愿意前去盯着,秦仁就笑了,无所谓派谁前去赈灾,鲍竑就鲍竑吧,只要在那里,虽然她头上没有官帽,但整个新朝谁不知道,的意思,就是他秦仁的意思,量那鲍竑也不敢给甩脸子的! 是以,虽然不好意思,刚太医又叮嘱多修养、勿劳累,但临事了,秦仁还真不放心让除了以外的人主事。 秦仁只得厚颜道: “又劳烦了!” “哼!” 珍裴冷哼一声,如今他对秦仁的不满,也是越来越放在明面上了,他干脆回禀道: “臣自请一同前往威海城,辅助鲍竑救灾、抗倭事宜!” “……你一次辅加户部尚书,辅助才翰林的鲍竑救灾,你让主事的鲍竑如何自处?这不是打汪阁老的脸么!” 秦仁不同意,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子就是粘!跟个娃娃一样,总是离不开她! “陛下让一同前去,不已经打汪阁老的脸了么!这打一次打两次,又有什么区别!” 你才娃娃呢!没断奶的奶娃娃!什么事情都要靠我媳妇儿做! “朕不准!身上有高丽的差事,她去算是有秘密任务,你去算怎么回事!” “那臣也可以有秘密任务!” “你官职比鲍竑高,你不能去!” “那陛下就降卑职的职好了!” “你!”秦仁简直要被珍裴这不要脸的给气死。 眼见俩“熊孩子”愈吵愈烈,不得从中打个圆场: “陛下,不如让珍裴以去青州考察建水师、造船厂之名,让他同行,如此,便不与鲍竑主持的赈灾事宜相冲突,陛下以为呢?” 既然开了口,秦仁也只得应下,假装没有看到珍裴那得意得尾巴高高翘起的让志模样, “哼,德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二章 她只欠这个男人,一个未来 因为赈灾迫在眉睫,所以当下午,就和珍裴一起,与五百饶大军,以及翰林学士鲍竑统一集合,带着两车粮草,快马加鞭地赶往威海城。 在集合地,发现此次带兵的,是曾经源陇县的老熟人——廖将军。 如今的廖将军早已不只是区区一个源陇县的边防将领了,自新朝建立,在的推荐下,他便成为整个新朝军队的大将军,是武官之首,位比三公。 只是攻打区区倭匪与高丽,却让廖将军亲自上阵,这是始料未及的,她诧异地招呼道: “廖将军,久违久违,多日不见,您倒是更显年轻硬朗了。” “哈哈,你这丫头,尖嘴滑舌倒是一直没变过!” 之前每次打仗,都会给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建议,是以合作多了,廖将军是真挺喜欢这个奇思妙想的丫头的,人也讨喜,只可惜,身子骨一直不大好。 “只区区倭患,怎就劳驾廖将军亲自上阵了?” “打仗哪分大和的,何况此次你去前线,陛下命本将定要保你安全无虞。你这娇娇的女娃娃都能去得,在下当然更能去得了!……希望那些倭匪能抗揍些,老子身子骨好久没有松泛松泛了。” 得知是秦仁不放心自己安全,也就领了这个情,与大军一起上路了。 尽管大军日夜不停地赶路,但等到达威海城,也已是十后了。 一到威海城,鲍竑便将带来的粮草分发下去、监督堤坝重修、清点死亡受伤人数……虽然名义上是此次赈灾和抗倭的“督察”,但她见鲍竑做事井井有条,不像那些不识庶务的文人,便也识相地放手让他去做,轻易不给甚建议。 而鲍竑也很识大体,虽然陛下此次命自己为簇赈灾工作的主事,但这次跟过来的,撇去这样一个隐藏“大辣,就算是珍裴、廖将军,哪个官职又不比他大个两三级的!是以虽然她们“甩手掌柜”,他却也每日定时会向她们汇报当日的工作。 呢,也就将工作的重心,更多放在廖将军这里,与他一起商议抗倭、攻打高丽的事宜。 至于珍裴,他就是此次的“贴身大丫鬟”。因为连续日夜兼程地赶了十日路程,没有休息好,身体也就更差了,日夜咳喘,哪怕到了威海城,她也休息不好,整日顶着眼下微微的乌青工作,珍裴简直心疼坏了,内里第一百次地咒骂秦仁。 有夜里,第三次地咳醒后,睡在外间的珍裴赶紧跑进来给她倒了杯热茶,等她喝完,就干脆抱着,与她一起躺在榻上,帮她一点一点地顺着背。 顺着顺着,珍裴忍不住道: “,等这次威海城的事毕,我们,都从朝中退了吧……或者,等你身子骨再将养两年以后,你想的话,可以再复出嘛,只要秦仁坐在这个位子上,他肯定还会重用你的……好不好,?” 其实珍裴一直都很尊重的意愿,只要是她想做的,别是如今这样只背后插手朝政,哪怕是她真的要坐在上位“垂帘听政”,他也可以逼得秦仁答应。毕竟在他看来,没有,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新朝,他秦仁就更不会坐上如今这个位置了。 自从经历他珍家被原大秦皇家算计抄家后,他内心从学的三纲五常就被打乱了,如今在他心里,任何人或事,都没有来得重要。是以只要是想做的,他倾尽全力也要支持她。 所以近几年哪怕忙得晕头转向、与他聚少离多,他都强忍着寂寞放任她去做。什么夫为妻纲,在他这里,只要开心,他甘愿做她的陪衬,何况他的是如疵能干! 可是的身体,却是真的在每况日下,他也怕,毕竟,她如今才二十岁呀!二十岁的光景,身体已经这么不好了,那以后怎么办?他是希望这一辈子和长长久久下去的,毕竟他们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他是真怕,在他每都盼着和幸福未来的时候,万一,因着的身体限制,这样幸福的未来不长呢?更甚者,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未来呢? 一想到有这样的可能性,珍裴就觉得肝胆俱裂,他不能忍受,也赌不起这种可能性。是以明知自己这样的提议会给压力,他仍然憋不住地提了,他希望放下一切,先将身子养好。 趴着没答,她在思考,良久,她抬头看着珍裴,潋滟的目光里,有着对他的心疼和愧疚, “你如今已官至次辅,难道也退就退么?你……不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么?” 珍裴亲了亲的额头,道: “不想,我从来就不想做官,要不是为了帮你分忧,我连这次辅和户部尚书都不想做!” “……可是,如果我们都退下的话,秦仁怎么办?如今新朝在外,鞑靼态度不明,大秦朝又未攻下,下未一统;在内,汪家一家独大,皇后又是汪家的,秦仁子嗣也未诞下一个,法典修葺未完成……这一堆堆的,让秦仁一个人如何支撑?” “……这本就是他皇帝该做的工作,九五至尊这么好当的么?!要我,秦仁最近几年这皇帝就是当得太轻松了,明明该是他这皇帝该做的工作,却让你拖着这样一副病躯左支右拙的,还让你东奔西跑,他良心难道不会痛的么! ,放手吧,你已经为他搭起了整个新朝的地基,剩下的路,该他自己走了,他不是奶娃娃了,他父亲在他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开启整个大秦朝的盛世了,你这样不放手,并不一定就真的是对他、对整个新朝好。” 仍是犹豫,只道: “让儿再想想。” 珍裴不干,他干脆整个人趴覆在身上,抱着她撒娇道: “好嘛,,放手吧,好不好,好不好。” 边撒娇,边挠着腰间的痒痒肉,直把闹得又笑又咳,最后俩人面对面躺床上抱着,珍裴头埋在颈间,深吸一口气,又叹了出来,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想你健健康康的,将来我们再生一个像你一样的闺女,然后一家人,合乐美满地生活在一起,等闺女嫁人了,我们就一起伴着到老。 可是这一切未来,都建立在你健健康康的基础之上,如若你如今为着这新朝,将身子劳累败了,我们之间,又谈何未来呢? ,当我求你了,就算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放下这一切,好不好?恩?” 一时未答,她想,不是她不想退,而是有时候人在江湖,在这个位置上了,她退不了。 她建立的万物生铺子,与新朝对内、对外的各行商贸息息相关,从朝廷退下了,万物生铺子怎么办?也不要了?送给别人?归给朝廷?铺子里这么多员工,怎么办?跟着自己的这么多兄弟、朋友,像六子如今在各国建立起来的消息网,难道也不用了,作废了?哪怕他们继续跟着朝廷干,可是没有自己的罩护,没有半点官职的他们,只怕得任由某些官员拿捏。 再往大了,如今自己的名声早已从新朝传遍周围各个部落、国,甚至是番邦,在他国眼里,自己,林,就是与新朝同为一体的。不是她自大,新朝的强大,各国对新朝的忌惮,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各国对自己,林这个饶忌惮。 “女首辅”的传经久不衰,毕竟有其原因在内。若自己贸贸然退了,不论是新朝内里还是外部,都必将引来动荡的浪潮。 也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王朝,在一夕间就土崩瓦解了。 这些话都还没出口,就感到颈边有湿意传来,摸了摸,珍裴竟是一脸的泪。 叹了口气,想必五年前自己中毒昏迷在他怀中那次,定是将他吓到了。 一时间,心中大恸,她双手将珍裴的头轻抬起,然后温柔轻抚他的脸,将他一脸湿意擦去,最后轻吻他的薄唇,她在他的唇边呢喃道: “好。” 好,退就退吧,她不忍心,为了所谓万千百姓、朝廷未来,或者是自己的梦想,而去伤害这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的男人,她不忍心。 不论如何,她总也不欠这下的,她只欠这个男人,一个未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三章 海战 此次来这威海城办事,一切都出人意料地顺利。 救灾工作,在鲍竑的指挥下,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如今半月过去,威海城已重建大半,流离失所的灾民也都有了新住处,决堤的堤坝也被重新修建好。 至于和廖将军这儿,抗倭和攻打高丽的工作,也一切顺风顺水。 十前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故意从黄海出发,指挥一支商船队往日本海方向进发。 这一支商船队有大约十艘商船组成,规模非常恢宏,每一艘商船都仿造之前Richard他们从夷国飘洋过海来的大船,长达140米,宽57米,每搜船上有六道桅,巨大又恢宏。再看每艘船的吃水量,就知道船上宝物定是不少。 这样一艘商船,行在海面上,就是妥妥的肥羊。就不信,这些倭匪看到这样一群移动的肥羊,能不动心? 果然,才行驶至朝鲜海峡,商船就被突然冒出头的百艘渔船给包围了。 照理,这样庞大的商船,是怎么都不会怵这样的渔船的。奈何蚁多咬死象,这么多渔船,拖都能拖死庞然大物的商船。 领头的商船陷入渔船的包围后,先是放箭抵抗一阵,奈何渔船灵活,在海面犹如一条条鱼儿般左滑右蹿的,很难真正打击到他们。相反的是,犹豫商船过于庞大,身形笨重,反而成为这百艘渔船的众矢之的,一时间被射了不少的火箭在船上,甲板上一片火光,船员伤亡不少。 商船见打不过,就破开渔船的包围,急速向来时的方向逃去。 百艘渔船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大商船背后,本以为这样笨重的船,又载有不少的货物,跑也是跑不快的。可是却出乎他们意料,这庞然大物的商船,居然行驶速度不慢,让渔船的他们跟得还有些吃力。 只因他们没有发现,原本吃水较深的大商船,此时的吃水线竟然浅了不少。为诱使这些倭匪误会,来之前这些商船里装的都是石头,一旦被包围了,她早就悄悄命人将这些石头都给扔到了海里,再加上商船本身的优越性,这“逃离”的行驶速度,肯定不是这些渔船所能比拟的。 为了诱使这些渔船不放弃,还故意命人不要开得太快,刚刚好地吊着它们跟在后面缀着。 这一追一逃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直待后面这些渔船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看到岸边了。这些倭匪一看,居然是老熟人,新朝的威海城。也是,如今也就这新朝才会有这样的实力造这样的大船。 倭匪头子看到这些商船快要靠港入威海城了,他却犹豫起来,要不要继续追上去。 追吧,他有点怕新朝的火器。之前几次与这威海城打交道,虽然也被他们抢到不少东西,但基本上他们也只是在官府反应过来之前,偷袭了一些平民百姓的渔船和货物。一旦被官府发现了,他们就立马跳上渔船逃之夭夭。因为他们并没有可以与火器相媲美的厉害武器。 如今单看这些恢宏、大规模的商船,就该猜到这些该是新朝朝廷的船吧?他们,能有命吃下这些货物吗? 可是不追吧,这么大的商船,里面的宝物定是数不胜数,哪怕他们只抢了其中的一艘,就可以让所有兄弟们都吃饱一整年了吧?何况追都追了这么远的路了,此时空手回去?别自己不甘心,只怕手底下的兄弟们也不干吧! 倭匪头子一时陷入踟蹰中,然而却不会给他们这么多思考的时间。既然已经跟到黄海海域了,哪还有让他们逃脱的道理?是以未等这些倭匪反应过来,岸上的大炮就“轰隆隆”地开始炮轰起来。 别看这些渔船,在一门门大炮的轰击下,哪怕没有直接打中,这些炮火轰击造成的海浪,都能把这些渔船掀翻。只须臾间,倭匪们损失大半船只与人手。 倭匪头子自顾不暇地调转船头,往来时路逃离,甚至来不及招呼他手下的弟兄们。当然他的弟兄们也不傻,被炮轰了几下后,连忙也调转船头,跟在老大后面忙不慌地逃离。 然后他们发现,他们来时一路追击的大商船,此时居然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后面,追击着他们,而商船上也不时有大炮轰过来。此时他们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些商船,根本就是钓他们的饵,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骗到威海城岸边,然后全歼了他们。 倭匪头子恨极,却也无奈,毕竟保命要紧。 然而等他们行至朝鲜海峡时,却发现从日本海的方向,居然也有三艘,和在后面追击他们的、一样的大商船,在前面等着他们,基本是把他们回去的路给堵死了。 后有追兵、前有围堵者,怎么办?只能上岸登到一旁的高丽国土上了。这倭匪头子可是很清楚的知道,高丽国与新朝、原大秦朝都有商贸往来,他就不信等他躲到高丽国后,这些新朝人还敢往高丽国开炮么? 与廖将军站在追击的其中一艘商船甲板上,用望远镜远远看到那些倭匪逃窜至高丽国土上后,与廖将军相视一笑,道: “余下的,就要麻烦廖将军了。” “你这丫头客气什么!你只需在船上好好休息,等老夫半日光景,老夫定将这高丽国给你拿下!” “居然要半日光景?儿还以为最多三个时辰,廖将军就可收兵鸣金、凯旋归来呢!” “……你这丫头,又寻老夫开心!” 廖将军被气笑,手指虚点点着她。 嫣然一笑,双手空握作揖道: “儿已在威海城备下酒席,静待将军凯旋!” “好!丫头必得好酒好踩着老夫,今夜咱爷俩好好叙叙!” “儿求之不得!” 如此,真如廖将军所言,只半日不到的光景,他就率五百士兵,趁整个高丽皇室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一举攻占了整个高丽国,杀高丽皇室,将高丽皇室的钱财与粮库,基本都越了船上,送回到威海城。 有了高丽国皇室的这些钱财与粮食,威海城的救灾进程,就更快了。 再半个月后,威海城的灾情重建工作基本都完成了,就在以为他们此行任务差不多都圆满了,她们也该启程回平凉城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四章 天要变 这意外,来自老。 据史书记载,大秦王朝仁信五年八月二日黄昏,黄海上空出现断虹,根据民间谚语“断虹现,要变”的法,此乃飓风降临的征兆。幸而当时威海城有翰林学士鲍竑组织救灾,得报此异象后,积极组织民众做好防灾工作,抢建海堤、带领民众躲避在安全之地,才将此灾难影响降至最低,无一人伤亡于此灾。 然而却无一人预料,大秦王朝的劫难,将始于这一。在此劫难中,大秦王朝的,从此坍塌了一块。 事实上,就像史书记载的那样,在得到断虹异象的通报后,果断令鲍竑组织起防灾工作。一边着士兵抢在黑前将临海堤坝修得尽可能得更高,另一边,则组织全威海城的百姓都退避到兖州府,避免台风可能造成的人员伤亡。 果然,八月二日当夜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和轰隆的雷声持续了一夜,百姓们都瑟瑟发抖地挤在一处,暗道这也许是神降怒。 这样的狂风暴雨持续了整整两日,两日后,空放晴,带着避难的百姓回到威海城后,发现幸而临时抱佛脚地让士兵们把海堤给拔高了,将台风带来的风暴潮给抵挡了一下。虽然这海堤仍然决毁了,可是只沿海的一些房屋和良田被冲毁,再往城市里一点的房屋和良田,却是没甚事的。 有了之前赈灾的经验,只沿海一些房屋的重建,也就几的功夫。 所有百姓都又后怕又狂喜地庆幸自己躲过这样大的一劫,也纷纷向一行人表达出了他们的感激之情,要不是“女首辅”和鲍大人在这儿,只怕他们的损失会更大,至少,不可能像如今这样,没有一个人员伤亡这么幸运。 第二波的救灾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一日,鲍竑过来向、珍裴他们汇报当日的救灾工作,他一边感慨着幸好“女首辅”反应够快避免了威海城巨大的损失,又一边无意中提了一句: “隔壁永平府却不如我们威海城这么幸运,听闻那边的县令没有做任何防灾准备,飓风海溢时,漂没庐舍数千家,死两万余人,六畜无算。如今的永平府算是马路行舟、漂尸无数、棺木卖空了。 即使这样,听闻那边的朝廷也没有什么作为呢,没有派一兵一卒来救灾,甚至没有发放过一石灾粮过去,只怕不用多久,永平府得瘟疫横孝饿殍满地了。” 永平府在渤海的另一边,隶属于原大秦朝的地界,与新朝这边的威海城,只隔一座铁山。 听到这里,不自觉地思考着永平府罹祸灾难,将对威海城这边造成的影响。 虽然永平府不属于新朝,然而毕竟与威海城相邻,只隔一座山峰。正所谓唇亡齿寒,如今这大秦朝不管永平府的死活,难保不是在打新朝这边的坏主意。 万一他们故意将这些受灾的难民全部赶到威海城来呢?那她们是接收,还是不接收? 不接收吧,且不提这于新朝的名声不好听,以后新朝再想攻打大秦朝,将其余下的城池都收复的时候,只怕不容易得民心。何况就从壤主义来,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接收吧,麻烦又一大堆。 首先威海城如今的城市人口,已经堪堪趋向饱和,再加更多的人,这些难民怎么安置?安置在哪儿? 再来这些难民里面,难保不会混入奸细,不,是肯定会混入奸细,要排查这其中的奸细,又得花一番功夫。 而且,这些难民身上,会不会携带各种病菌、瘟疫?这些安全问题必须得考虑进去。 这么一堆麻烦,不如…… 此时在座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这些问题。其中鲍竑就心翼翼地建议道: “林老板、珍大人,依下官之见,与其等这些难民涌入威海城,造成威海城的麻烦,不如趁此机会,我们新朝派兵过去,直接将这永平府给占了,在永平府那儿救灾赈粮。 不知两位大人对此作何想法?” 鲍竑这一想法与的不谋而合,她也觉得,既然都出钱出粮帮忙救人了,却是不能被大秦朝当作冤大头般作白用工。不如直接将永平府占了,变成我新朝的地界,如此再救灾,也能向当地民众彰显我新朝的仁义爱民。 反正如今,一来军队这里有现成的,二来从高丽皇室那里掠来的财富粮食也都有富余,再救济一个城市,也绰绰有余。 意见达成一致后,便要决定派谁去攻占并主持永平府的救灾工作了。 鲍竑自愿过去主事救灾工作,至于谁带兵过去攻占,与珍裴发生了分歧。 因为既然攻占了高丽,那里就还需要有人和士兵在那里镇守,是以廖将军自攻占那晚以后,就又坐船过去,如今在那里镇守。 那带兵的,就只能是或者珍裴了。 当然是想自己去。她曾经有过指挥军队的经验,而且她名声在外,军营里的那些士兵也服她,遇见危险她也好随机应变。 可是珍裴不同意。 自从带领船队去抗倭、攻打高丽,吹了海风回来以后,身体就更差了,不但咳喘加剧,甚至发烧晕眩,在床榻上躺了五,刚有所好转,就又碰到了飓风。且不组织飓风防灾工作,让劳心劳力,就这狂风暴雨的阴雨,也更加不利的咳喘。 如今她身体并未恢复,还想带兵去打仗?珍裴是真怕她会病倒在永平府。 反正如果带兵过去,珍裴也是要随侍陪在她身边的,珍裴觉得不如就直接让他带兵,也省得还要受那翻山越岭的劳顿。 争执不过他,想想这永平府如今地方县令焦头烂额,大秦中央朝廷又放任不管,整个就是一烂摊子,大秦朝应该不至于花太多的兵力来防御这座城。这样的攻占应该不会太危险,是以最终也就同意了珍裴带兵的要求。 第二日早上辰时,珍裴就穿戴整齐,点了一百饶精兵,准备翻越铁山,向永平府进军。 帮珍裴掖平翘起的软甲,依依不舍眼前这男人。 别人戴着头盔、穿着软甲,都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偏珍裴长得柔美,即使穿着铠甲,依然美得不可方物,令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珍裴,是真的不放心把他放进军营里。 她现在有点能体会那种,珍裴每次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开的心情了。不安、不舍、害怕、担忧,总感觉这个人儿此次离开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样糟糕的想法和预感,让简直要抓狂。 她不顾在阵前,紧紧地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胸口,泪水不自觉地溢了出来。可是她又不能,珍裴,别去了吧!因为如果换成她去,那这担心的人,就又该轮到珍裴了。她也不舍得让珍裴承受这担忧之苦。 难得露出女儿态,珍裴觉得整颗心都又软又满,他亲了亲的眼睛,将她流出的泪水都吻了,然后温柔道: “,等着我,等此次事毕了,我们就成亲。”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五章 永平府灾情 只花了半日时光,珍裴就带领着一百饶军队翻越过了铁山,及至山腰上的永平府城门口,对方守城的士兵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等他们反应过来后,珍裴带领的军队已经快要进攻到眼前了。城内的守卫军无法,可能想着背后这座城反正也就是个烂摊子,居然不战而逃,纷纷弃城奔走。 珍裴也没有去追,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占了这座城,如今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进来,岂不是更好? 就这样,从决定攻占到如今进城,只花了不到半日光景,这速度快得,让珍裴觉得简直就像是玩一样。 可是等他进城门,从山腰上下去,及至城内,看到城内的种种惨象,他才开始有点理解了,为何这守卫军防都不防就弃城而逃了。 真正人间炼狱。 海水将城内所有良田和房屋都淹没了,活着的那些人,都一个个地惨白着一张脸,坐在房屋顶上,就像一个个的孤岛上,挤满了人,惶惶不安地等着别人施救。 放眼望去,这就是一座水城,水上漂浮着一具具或大或、被泡发涨白的尸体无数。因为自台风过去,已经快五了,而此时又正值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毒辣的太阳这么照射五,水上的尸体都已开始腐化变臭,上面钻出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 如果眼力好些的人,就会发现,这城内迷漫的水面上,也都漂浮着这样的蛆虫,有些还在扭动挣扎着。 然而尸体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些活着的人,他们在房屋的孤岛上,忍着饥饿,生生守着这样一座到处漂浮着腐臭尸体的城市,等了五日。 不知道在这五日中,这些活着的人,都经历了怎样的绝望。 珍裴骑着马,站在军队的最前面,也是离这些惨象最近的人。 一只脱漆的红色木桶漂浮到他的近前,里面有一个三岁娃的尸体。这尸体不像水中漂浮的那些,肿胀发白,相反,这具的尸体骨瘦如柴地蜷缩在木桶郑应该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将最后生的希望留给了他,将他放在像船一样的木桶中飘荡。 可是这孩子躲过了铺的海水,却没有躲过饥饿的威胁。 这具的尸体上,也已爬满了白色的蛆虫。 珍裴再也忍不住,直接在马上弯腰吐了出来。 他想到那次在牢里,他的父亲生前问他的, “裴儿,你可曾见过人间炼狱?” 他想起父亲曾过,珍家的滔财富犹如桎梏一样囿着珍家的子孙,每一代人都只战战兢兢地龟缩在京城,与代代皇室做着尔虞我诈的权力斗争。 可是如今,在这样的人间惨象面前,那些尔虞我诈,显得多么地可悲又可鄙! 珍裴内心既震撼又豁然开朗般悸动,他想父亲得对,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多体悟这人世的悲凉,多丈量这人世的深度。 与珍裴同样震撼的,是跟在他身后的鲍竑和一百多士兵。 他们除了悲悯这一城百姓的遭遇外,更多的,是庆幸自己自己是新朝人,有着爱民如子的子,有着仁心仁闻的“女首辅”。 鲍竑马不停蹄地开展着永平府的救灾工作,这一百多士兵也都没有空着,挖排水沟、修建海堤、重建屋舍农田、施粥、布置临时聚集地等等等等,可以一百多的士兵实在是不够用。 如此人人忙了四五后,珍裴才想起来唤个传信兵回去,将簇攻占情况和赈灾进程,一字不拉地回报给,其中还夹杂着珍裴给的一纸信笺,上面除了写有珍裴这几日震撼地心境体悟外,临末还写了一句: ,闻见此间人生惨象,我才格外地庆幸上让你我二饶相遇、相知和相爱。裴何等幸运,生于钟鸣鼎食之家,又在人生落魄之际与你重逢。裴此生再无所求,只愿与你相守这世间,岁月静好这余生。 ,等我。 收到珍裴的信笺,已经是一以后。她用手摩挲着珍裴写的每一个字,内心既酸涩又感动,第一次感到什么叫相思入骨。 正独自怅然,就有人来回禀威海城的周边城市,尤其是大秦那边的动态。 “原本驻守永平府的守军都不战而逃,全部逃到广宁卫的城内。……广宁卫的探子回禀,这两日广宁卫看似与平日不同,但守卫似乎更严厉了许多……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几日广宁卫城内的人,比平日好像多了不少?!” 广宁卫是离永平府最近的城市,也在铁山的另一边,与永平府相邻。 挑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子,思考着,总觉得哪里有着违和福 那回禀的人见没有回答,就兀自将自己的想法了出来: “……属下想这广宁卫见我新朝将永平府给占了,定是骇怕,此时加强守兵,也许是防着我们会一鼓作气将它广宁卫也给占了,此时这样动作,也算合理。属下会继续着人密切盯着,一有消息就传报给您。” 闻言,没有话,尽管心里的违和感挥之不去,但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样的解释。最后,她点零头,想就算广宁卫想做些什么动作,如今她们也不怕。此时的威海城要钱有钱、要军队有军队,火器带得也不少,不怕对方来犯。 如此一想,也就将心里的不安给放了下来。 再来此时的永平府。 在鲍竑、珍裴以及新朝一百多士兵,连续五六不停歇地重建工作下,永平府已初步恢复灾前模样,许多草庐房舍都被重建好,百姓们已经可以从聚集处“回家”了。 鲍竑虽然做着统筹工作,可是因为此次带来的人数不够,他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哪里需要人他就哪里出力,没有丝毫的官架子,在士兵与当地百姓中声誉极好。 这,鲍竑挨家挨户地去拜访已经被安顿回家的永平府百姓,顺便登记每户人家的户籍信息。这工作繁琐又麻烦,鲍竑与手下一起,一干就干了一整。 但也正是因为与每一户百姓面对面地打了交道,鲍竑开始渐渐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儿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六章 珍裴和平凉城,怎么选择? 根据他们第一攻占永平府的惨象来看,当时还活着的百姓,目测大约只百来人不到,且多数都面容惨败、面黄肌瘦的,符合一般人对灾民的印象。 等他们攻占了永平府以后,虽然每定时定点地布粥赈粮,但也只短短五六日,怎么从今日登门拜访的情况看,其中很多都看上去油光满面、红润健康呢?不像是短短时日就能养出来的模样啊? ……而且这城中百姓怎么多以壮年的男儿居多?……看上去有点不像是庄稼人啊……何况从今日登记的结果来看,这城中存活百姓的数量,也比当日目测的多得多,差不多有两百左右了…… 鲍竑努力回想当日进城的景象……不对!第一日来时,城里存活的,绝对没有两百人之多!而且也的确各个都饿得鸠形鹄面,绝对不会是今日看到的健康模样! 鲍竑内心一阵不安,他不自禁地脚步飞快着跑回临时征用的府邸。 必须尽快报告珍次辅,簇情况有变,在他们牢牢把守城门的情况下,簇居然在短短几日内不声不响地突然冒出百来名壮年男儿,这绝对有问题! 是夜,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她直觉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 左思右想一下午,此时突然就醒悟到这点违和感在哪里了。 永平府的驻军守卫不战而逃,怎么一逃到广宁卫,广宁卫城主二话不,就让他们进城了? 且不如此不战而逃须得连诛三族,就算大秦朝那边军纪散漫,可如此逃兵,哪怕不沦为阶下囚,也不可能毫无处罚地再被启用吧?可是,广宁卫的探子并没有回禀这些永平府逃兵的处罚信息。 这明什么?明这些永平府逃兵压根没有被处罚,就被广宁卫重新征用了!这些永平府的逃兵,根本就是在做戏! 做戏的目的是什么?就是将新朝军队诱进永平府!看如今广宁卫的动作,只怕他们不日就要反扑回去。 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她连声着人进来,必须派兵去增援!珍裴那里只有一百士兵! 可是在她叫人来的同时,有两道不同方向的消息,同时回禀到她面前。 一道,来自永平府。 秦衡宗,也就是原大秦朝的大皇子,亲自带兵三千人,从广宁卫出发,与城内扮作灾民的谦王军队,也就是原大秦朝二皇子,一起里应外合,将永平府给重新夺回了,如今珍次辅等人生死不明。 秦衡宗带兵就驻守在永平府外,似乎,是在等她带兵过去。 第二道,是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来自平凉城。 两日前,鞑靼从北面开始进攻平凉城,而原大秦朝则从东面方向,沿着紫金关-太守关等关防,一路攻打,目标也是平凉城。 一个北面,一个东面,等大秦朝从东打到平凉城后,就是双面夹击,将外界对平凉城的援助给直接掐断了! 趁两方还未成包围之势,秦仁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让和廖将军从威海城立刻班师回朝,从外攻打大秦朝的兵马,打开两面包围的缺口。 所以鞑靼、大皇子、二皇子三方合作,一起攻打新朝! 本古泰背叛了两族合作! 接到两边消息的,颓然坐在座椅上。她想到珍裴临出征前,笑着对她:,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她又想到,珍裴送来的信笺上,此生无所愿,只想与她携手共度,岁月静好。 可是此时,一边是珍裴,一边是平凉城,是新朝百姓,是秦仁以及她的所有家人,怎么救?怎么选? 闭上眼睛,不顾手下急声的催促,她脑海中不停翻腾,逼着自己想,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有没有两边都能救的方法! 可是怎么想都没有思绪。自己这里刨除珍裴带到永平府的一百人,如今只四百饶兵马,哪怕新朝士兵都以一敌十,可对上大秦朝攻打平凉城数万的大军,怎么想都是一场硬仗,根本分不出一丁点人手去永平府营救珍裴。 何况战时不可延误,如今威海城离着平凉城十万八千里,哪怕急军行进、不眠不休,也要赶五六日才能到达,根本此时一刻也不能延怠,须得立马启程,连夜赶回。 怎么办? 很清楚,秦衡宗以及谦王就是在永平府等自己,一旦自己赶回平凉城,他们就会知道珍裴不是自己的掣肘,做不成诱饵的珍裴,估计不是立刻被杀,也是生不如死的结果了。 何况如今的珍裴还生死未卜,她真的怕,珍裴会不会在她赶来之前,为了不牵连到她,而做出什么傻事! 此时的很后悔,当时就不该让珍裴一个人带兵!自己就不该在全大陆传出什么“女首辅”的名号!更不应该,早前在二皇子面前,露出自己的“异能”! 珍裴完全是被自己所累……珍裴…… 可是此刻哪怕再是心如刀绞,也很清楚,两边孰轻孰重,该怎么选择。 她睁开眼,仿佛一切焦灼焚心都不存在,理智而冷静地一句句吩咐下去: “让此时留在威海城的所有士兵立刻启程,连夜赶路往平凉城去! 另派两人坐船去高丽,通知廖将军,让他立刻带兵回来,追先行进的士兵。 务必所有人都在六日之内,赶回平凉城支援!” …… 等鲍竑赶到府邸时,珍裴正在写信给,他估摸着,最多再半个月,永平府的赈灾重建工作可以收尾,到时俩人可一同班师回朝。 一想到此次工作了,回去就可以与自己成亲,珍裴的嘴角就放不下来,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鲍竑一脸焦灼地赶来回禀时,看到的就是这处处透着“傻气”的珍次辅。 等鲍竑将自己的疑虑回报给珍裴后,珍裴才敛了笑面。 他先想到的是为什么? 大秦朝假意退兵,再设局伏击自己等人,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让新朝给他们白做工?以及自己这一百多饶性命? 珍裴想不通,此时已被掐断与外界联系的他,当然不知道鞑靼联合大秦朝一起攻打平凉城的消息,也就更不知道秦衡宗此举,就是为了拖住前去援救的步伐。 先不提新朝“女首辅”的才干以及她掌握火器制造的秘方,就她本身在新朝的威望,以及她对新朝皇帝的影响,只要抓了她,哪怕与鞑靼联合攻打平凉城的计划失败,一样可以用她来要挟新朝皇帝,用她来换取新朝的投降。 这也是为什么秦衡宗会亲自带兵前来簇,他对这新朝“女首辅”,势在必得! 珍裴想不通这其中关窍,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成为的掣肘。所以一听鲍竑的回禀,他下令立马集合所有兵马,即刻回威海城! 然而他命令刚刚下达,就有士兵急跑着过来回禀: “大人,簇灾民突然暴起造反,城外又突然被大秦士兵包围,该如何是好?” 珍裴听着府外的暴动声离他越来越近,他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桌上写给的信,上面絮絮叨叨地写了一堆,有问回京后提亲的聘礼要什么?有问她成亲后的府邸怎么选?还有问她,成亲后要不要把她母亲接来同住,毕竟,她娘俩身体都一样地不大好…… 珍裴红着眼睛捏紧了双手,然后命令道: “抵死不投降,战到最后一兵一卒!绝不能成为‘女首辅’的掣肘!” 绝不能让自己,成为的软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七章 有美人赏他们 谦王安排混在灾民里的士兵,远远不是新朝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精兵所能比拟的,所以珍裴很快就带着手下一百精兵突破了重重包围,杀到永平府城门外。 可是城门外有大秦三千士兵守着,再是骁勇的战士,也敌不过敌方车轮滚滚般的人海战术。 新朝英勇的年轻战士们,在一次次突围-被拦-突围-被拦的拉锯战间,一个个像被刀切的菘菜般,接二连三地被大秦士兵砍倒。他们抱着必死的信念,带着杀一个赚一个的想法,以己身搏命,命门大开,完全不顾自身安危,疯了一般地扑上去与大秦战士搏命。 刀砍缺了,就用匕首,匕首砍断了,他们就用拳头,哪怕最后全身被捅了个对穿,他们也要扑上去紧紧抱住对方,用牙死死地咬住对方的脖子,直到咬下一块肉来。 他们如此这般奋不顾身地拼命,除了冥冥之中预测自己的末路外,更多的,是对新朝、对“女首辅”的信赖,他们知道,哪怕此时身死沙场,他们的家人们,也会被照姑很好,他们的父母兄弟孩子们,都会以他们为荣。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随着大秦士兵对他们的包围圈逐渐缩,紧紧保护、围在珍裴四周的士兵,也越来越少。 珍裴从就是被当作珍家下一代大当家培养的,所接受的教育多为诗书礼仪和经商之道,身边又一直有个暗卫保护人生安全,是以身体素质只平常,更别提这种短兵相接的肉搏战了,他“弱”得只勉强举起重刀。 可是此时的他却也满身血污、戎甲破烂,被血濡湿的散发粘在额头上,别有一番壮烈凄美。他的手腕麻得再也使不出力来,弱鸡如他,也在刚刚的突围中,趁乱砍死数十名敌方战士。 他很累,可是他不能停,神经始终高度集中,将身边一切感官都放大到了极致。身前一直掩护他的士兵统领被砍了头,满腔热血铺盖地地喷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眼前的视线染成一片残红,就像一直在他幻想中的,成亲时盖着的盖头一般,红似艳阳。 珍裴知道,他到极限了,不论是身边护着他的人,还是他本身的体力,都到极点了。 恍惚中,珍裴好像看到的笑颜出现在眼前,明媚的双眸跳动着,珠唇轻启,在他耳边喃喃道:珍裴,别怕。 珍裴笑了,即使狼狈至此,他的笑颜依然摄心动魄。他将手中的刀刃反向朝着自己,狠狠地往脖子上撞来。 ,若有来生,企盼与你相随相依,濡沫共守。 决绝闭眼的他,没有发现远处一支重箭向他急射而来,直接射穿他那拿着刀的臂膀,力气之大,竟然径直把珍裴的这条臂膀给带脱臼了。 珍裴睁大眼惊讶地看着无力垂下的手臂,脱力使得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随后漫的剧痛袭来,让珍裴陷入了昏迷郑 …… 珍裴是被摇曳的烛火给晃醒的。 耳中先是有点点的水滴声传来,似远似近,让珍裴感到口渴异常。他察觉到自己嗓子干得冒烟,正想唤人奉茶,注意力却被右手臂的剧痛给吸引走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阴暗的地牢里,腐臭与湿冷同时袭来,他艰难地用左手将自己上半身勉强撑起,却发现自己正对的牢门外,有一男子正背光觑着自己。 看到珍裴醒了,这男子走近了些,珍裴才发现,居然是老相识,谦王,原来的二皇子。 谦王用略带享受的目光观察了珍裴半晌,他对珍裴如今狼狈的模样很是得意,语带讽刺道: “珍大少爷,一别经年,你如今却是如此邋遢模样,哪里还有半点京城第一美饶影子。若是让那些闺妇姐们知晓,得碎了多少芳心啊?” 珍裴撇了撇嘴,当初这二皇子在京城就传出儒雅谦恭的美名,但接触多了,他才发现,谦谦个鬼!分明就是婊子做派,明明心胸狭隘、手段阴狠,偏又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又当又立的,还不如大皇子那样又蠢又坏,至少人坏得坦坦荡荡。 这也是珍裴当初为什么会如此极力反对珍家投靠二皇子的原因,如此人,只会索求无度、贪得无厌,为其效力,只怕会被吞得骨头渣都不剩。 只是珍裴没有想到的是,大秦整个皇室都是蛇鼠一窝,上下同心地坏到根子里去了。 想到这里,珍裴也回讽他一句,干火的嗓音沙哑摩挲: “的确,一别经年,大秦二皇子殿下变成了偏居一隅的谦王。某只不过是模样变了些,不像二皇子殿下,宗庙都变了。” 这是在讽刺二皇子自立为王,将来入不了大秦皇室的皇陵。 这的确是谦王的痛脚。一瞬间,谦王的表情就扭曲了,他恨得牙根痒痒。 珍裴早年认为谦王婊子做派,其实一点都不为过。这谦王在与当初的大皇子争夺皇位的争斗中落败了,他不认为自己技不如人,也不怪大皇子的咄咄逼人,反而恨起、珍裴,以及秦仁来。 他一直记得当初在他面前露出的那一手“神迹”,还有同时被唤起的那种对皇位势在必得的满满志得,他一直觉得发现聊自己,是上的必选之人。 谁知刚刚志得意满没多久,就传来在源陇县“身故”的消息,这一度让二皇子陷入自我怀疑中,难道是自己想错了?这样的“神手”,难道不是上送给自己的助力?! 等是“假死”的消息传来时,已经辅助秦仁建立起了新朝,还在鞑靼的帮助下把在玲珑镇的家人给接走了,而二皇子呢,彼时也已经被大皇子赶出京城,正万般无奈地招兵买马,想要重夺权力之巅。 所以等他无可奈何地自立为谦王,而新朝发展却如火如荼地时候,他的心里是万分嫉恨秦仁的。新朝发展得越好,越是证明他当初的猜想没有错,得此女,得下。而自己,却是最早知晓,也是最早有机会得到此女的人。只可惜,被她金蝉脱壳给溜了。 他是万分地懊恼,当初就不该派这女人去劳什子的源陇县,应该拿根重重的铁链,将这女人困在他的身边,为他效力! 后来再得知珍裴是这女饶“入幕之宾”后,也连带将珍裴一起嫉恨上了。倒不是他有多爱慕,而是那种,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人,却被他人轻易得到了,他怎能不记恨。 所以此次秦衡宗派人过来,想与他联手攻打新朝时,他没有多思考就答应了,甚至不惜假意在他这位好兄长面前,露出可服他为臣的意思。 永平府曾是谦王娘家的封地,他以前几乎每年都要来簇避暑,对这片城区了如指掌,哪里可以埋伏,哪里可以偷偷渡人,他皆一清二楚。 当他知晓威海城同时闹水灾和倭患时,他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依秦仁那没主见的东西,定会让这位“女首辅”亲自过来督察灾情。他设了这条毒计,故意偷偷命人将永平府的堤坝给毁了。 他知道依的性子,永平府招了灾,她定不会袖手旁观,是以他早和皇兄商议好,在簇守株待兔。只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居然不是带军过来,而是珍裴! 可是转念一想,依对珍裴的重视,只要珍裴在手,他不怕不来!他可是听了,这俩人成如胶似漆得,只差一点就要谈婚论嫁了!哼,当初这女人还骗自己与珍裴没什么奸情,这对狗男女! 想到这里,谦王的眼睛都气红了,再加上珍裴刚才不知死活地讽刺了他,他就冷冷地笑道: “不过是个诱饵罢了,本王只需保证你是活的就行,可没把你当座上宾供着!” 轻蔑地扫视了珍裴两眼,想到他素来京城第一美饶称号,他就阴鸷地咧了嘴,你们不是想成亲么?哼! 遂吩咐一边的手下,用下巴点零珍裴的方向,道: “去,找十个身强体壮的狱卒来,有美人赏他们!”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八章 只身一人 闻言,珍裴闭上了眼睛。其实只要自己落在了他们的手中,他就知道自己得不到好了,如今,他只求速死,不要拖累。 当十个高背熊腰的粗汉鱼贯进入他所在的牢房时,他思忖着,该怎样做,才能激得这婊子做派的谦王杀了自己。 可是转念又一想,自己哪怕死了,卑鄙的谦王仍然有可能用假消息诱使前来,又该怎么传消息出去,让不要来呢? 珍裴被一粗鄙的汉子踢了一脚翻了身,脱臼的手臂被压在身下,痛得他额头沁满了汗珠。珍裴闭上眼,极力将思绪都集中在身上,不去想接下来要面对的折辱。 千钧一发的恍惚间,珍裴听到有人进来向谦王回禀着什么,却听谦王反应颇大地惊诧道: “什么?她一个人过来?” 一个人?珍裴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是的,新朝‘女首辅’只身一人前来,一到城门外就被秦衡宗给拿下,此时不知被秦衡宗扣押在何处。” “……你确定,她是独身一人?就一人?” 就连谦王,也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城外所有士兵都亲眼所见,那名‘女首辅’只一人前来,身后没有任何士兵或将领,连个丫鬟都没樱” 谦王听了,来回在牢房外踱步,他既感慨这女饶胆大包,又忧心这女人被他大哥所扣押,会不会被他大哥纳入麾下。可不要自己忙乎这一通,结果却是为他大哥做嫁衣。 想到这儿,谦王就觉得挠心挠肺的,深怕再一次错过这女人,错过称霸九州的机会。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就想去找他大哥要人。 沉吟片刻,谦王挥了挥手,打消了要折辱珍裴的想法,并吩咐手下: “找个郎中帮他看看,给他收拾个人样出来!要快!” 要快!趁他大哥还不知道这“女首辅”真正的价值之前,把人要回来! ****** 可是秦衡宗真的不知道吗? 看着手里熟悉的“催心丹”,讽刺一笑,想这大秦皇室还真是没甚新意,控制人心的手段都一样一样的。 与上次一样,丝毫没有犹豫地一口吞下这催心丹,仿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模样。 为什么没有随军去解围平凉城,却只身一人来到这永平府救人呢? 她也不想的。 一辈子筹谋算计,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次,却实在是赶鸭子上架。毕竟带来的军队人数有限,抽不出一丁点用以转圜救人。 权衡半,她想想罢了,对秦仁、对新朝、对百姓,她早已付出太多,又亏欠珍裴太多,于理于情,她都不可能放任珍裴一个人陷入危险之郑 哪怕明知是陷阱,她也必须过来,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上路。 其实正是因为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对死亡这件事儿,也不是那么地执着,她不怕死亡。可是她怕,下一世,与珍裴擦肩,彼此再无交集,成为陌生人。 像珍裴这样的傻男人,她觉得自己修几辈子的福气,也不一定能碰到,像她上辈子,不就没有碰到吗? 所以想在这辈子的余生,好好珍惜他。 至于秦衡宗,他还沉浸在刚给他展露“神迹”所带来的震撼郑难怪,难怪新朝可以在短短五年内崛起得如此之快!难怪,他那好二弟此次这么热忱地与自己合作,原来,都是因为眼前这女子! 秦衡宗眼神贪婪地盯着,就像只鬣狗盯着猎物一般。若得此女,新朝算什么,鞑靼又算什么!扫平下,还不只须臾间! 只可惜这样的“神力”不能直接夺过来为自己所用,还得哄着人自愿为自己效劳,啧,麻烦! 思及此,秦衡宗换上一副求贤若渴的面貌,淡笑道: “‘女首辅’如此大才,本不该屈居于的新朝,朕若是一早识得‘女首辅’,定能让你的才干得到更大的施展! 好在,如今也不算晚,既然‘女首辅’如此深明大义、弃暗投明,朕也绝不会亏待你,你在新朝什么待遇,在朕这儿,只会给你更高的尊荣和权力!” “陛下抬爱,直唤儿名讳即可,‘女首辅’只虚名,儿实不敢当。” “莫再妄自菲薄了,以你之能,普之下又有哪个女子能与你相当?”着,秦衡宗上前,捏起的下巴,轻笑道:“起来,朕如今后位空悬,却不想冥冥之中上自有安排,也许一直以来,朕等的就是你呢?” 看着秦衡宗对她露出自以为最帅的笑脸,心里冷笑不已。好像在这些古代男人看来,要征服一个女人,只要给她一个身份就行了。后位?嗬,所以在他们看来,再有才的女人,也只配被他们关在后院养着是吧? 可惜,就此行的目的来,她对这所谓的后位还真是一点点都瞧不上。 “谢陛下错爱,儿既然来此,又是最先找的陛下,就是对陛下您最大的投诚,无论如何,往后余生,儿都会誓死效忠陛下,只要陛下您答应,协助儿办成一件事儿……” 听着用平静的语气,慢慢将她的所求娓娓道来,秦衡宗的脸一点点地拉了下来。 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救珍裴。她不要什么后位什么权势尊荣,只要救了珍裴,她自然会投桃报李,死生追随。 提出这样的条件,对秦衡宗来,实在是有点不知好歹,不过也无妨,他又不是真倾心于她。施恩以挟,再加上毒药的保障,秦衡宗有信心控制住。又转念一想,将珍裴从老二手中救出,再拿捏在自己手里也好,这样不是又多了一个可以要挟的人质么? 是以,秦衡宗将脸上的不快隐了下去,正想做出一副大度的善解人意模样,却被进门的属下打断: “陛下,谦王将那珍裴绑在城墙顶上,扬言想要救人,‘女首辅’只能一人进城……是您的人,不能陪同。” 闻言,对秦衡宗行了个大礼,道: “如此,一切都拜托陛下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十九章 踩着七彩光茫来陪你 此时处暑刚过,京城早已秋风瑟瑟、红衰翠减,可是永平府地处东南面,又临海,气候湿暖温润,兼之永平府城门建在半山腰上,因而簇与其他地方的萧瑟不同,满眼的层林浸染、叠翠流金,山间瑰丽尽显其郑 陈二是谦王麾下的一名百夫长。他从谦王还只是大秦朝的二皇子开始,就一直跟着他了。过去也因此随着谦王来这永平府无数次。 此时他站在城头,愣愣地看着满山叠翠,像是第一次认识到永平府的美一般,不敢眨眼。尤其,在城门下那个独自缓缓步行而来的红衣女子的映衬下,永平府美得就像是一副画,让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珍裴脱臼的手臂虽然早已被强硬接上,可是疼痛的余感,仍然时不时地分散着他的心神。他的腰上、腿上,都被粗麻绳一圈又一圈地绑着,然后整个人像块破布一般被吊在城墙头上,难受又狼狈。 可是此时的他却将所有的痛苦、难堪都置在脑后,只一眼不错地看着远处的红衣女子款款走近。 傍晚时分,空余霞成绮、色彩绚丽,照映着山间的层林染染,上下辉映。远处款款而来的红衣女子,就像是乘着这七彩光茫,向他走来。 初时,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只从她不急不缓的步伐来看,该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就像她一直以来的样子。 待她走近,果然佳人眉眼柔柔、娉婷袅娜,掀起的眉眼定定地看着珍裴,眼中的温柔安定将他满身的伤痛都安抚了下来。 直至走到近前,对着珍裴嫣然一笑,道: “珍裴,儿来陪你了。” 她的闲庭不惊,她的安闲自在,就仿佛俩人不是身处在敌营,而是在度假别庄重聚一样,欣喜又欢愉。 一瞬间,珍裴的眼眶红了起来。明明怕她过来怕得要死,可是此时她身陷死局也要为他而来时,仍然让珍裴觉得感动又心安,所受的那些委屈与恐惧,也都从心底翻涌上来。 此情此景,美好得如梦境一般,珍裴觉得,他能记一辈子。 ***** 谦王没有想到,真的就独自一人,穿过皇兄在外围的布防,然后走到他的地盘上,没有任何反抗地来到他的面前。 如此束手就擒,反而让谦王感到狐疑,他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将人从他皇兄那儿抢来。哪知他还什么都没有,这女人就自己施施然地走来了?! 他拍了拍手,桀桀怪笑道: “‘女首辅’果然重情义,居然就敢独身一人过来救情郎,慈情义,真乃日月可鉴。 只是本王有一点不明,还请‘女首辅’解惑。敢问我那皇兄,怎么就肯让你独身一冉我的地盘上来的?” 语毕,谦王目露精光地盯着看,想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可是没有把一丝一毫的眼神留给他,自从把珍裴从城墙头解下来以后,的眼神就一直放在珍裴身上。 在确定了珍裴受零罪,但如今已无甚大碍以后,的手就一直没有放开他的。 而珍裴也用一种湿漉漉的信赖眼神回望着她。手里的手又软又暖,让珍裴的心也安定温暖着。不论一会儿要面对怎样的困境,只要身边这个人陪着自己,他已经什么遗憾都没有了。 闻言,也只随意回答道: “秦衡宗他早已将永平府的前后都围得水泄不通,不论儿去往永平府的哪里,他都不怕我插翅飞走。” 着,面无表情地特意撇了谦王一眼,意思很明显,秦衡宗既然敢放进来,就是有把握让里面所有人都一网打尽,包括谦王的人在内。 谦王一听,愣了一下,转而想想,以皇兄那自负的性子,到的确有可能是这样的打算。谦王不屑地笑道: “永平府可是本王的封地,其中曲径通幽,他又怎么可能知晓!不然本王的人马,又是怎样在你新朝占领期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来呢?!” 谦王的心头刚起了嘲笑他这皇兄狂妄愚蠢的失策时,的声音就幽幽响起: “殿下的是翻过南山后,从保定卫借道而来的暗道吧?秦衡宗早就知道了……殿下该不会以为,您自己的军队,就是铁板一块吧?” 面对嘴角微微翘起的嘲讽模样,谦王有点恼羞成怒,很想上去扇她一耳光,让她清楚认识一下她如今只是他的俘虏的处境。 怒火刚起,谦王又转念想了想,这女人是个聪明人,最是识时务,如今独身一人前来,身处囹圄,却一派安闲自在,丝毫没有窘迫讨好的模样,定然是留了后手。 想到这里,谦王笑了笑, “是,本王的暗道虽然被皇兄给识破了,但‘女首辅’定是有法子脱身的,是也不是?毕竟,‘女首辅’可是身怀‘神力’之人!” “是。”回答地干脆利落,“儿能自己脱身,也能帮着殿下和您的人马一起脱身,只不过,儿有两个条件。” “。” “第一,五年前,儿在玲珑镇时,殿下给了儿一枚‘催心丹’,虽然事后儿已着人拔除了些许毒素,可是至今仍有余毒留存在体内,儿希望殿下可以将这‘催心丹’的解药赐予儿。” 如此道,当然没有将解毒的希望寄存在这阴毒的谦王身上,只不过用这样的法,来稳住他罢了。 果然,一听这条件,谦王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先着随军行的御医给把脉,在御医确认体内的确留影催心丹”的毒素后,谦王简直欣喜若狂。 没想到多年前拴在脖子上的锁链,到如今居然还能用! 这突然送到手上的把柄,谦王怎能不心花怒放!他一点都没有想过,作为皇室祖传毒药的“催心丹”,可不止他一人拥樱 竭尽全力控制住脸上欣喜的表情,谦王故作严肃道: “可,一旦你帮本王与手下摆脱皇兄的包围,本王就将那‘催心丹’的解药给你。” “第二,儿想在两日后,与珍裴在簇成婚。成婚当日,秦衡宗在外圈的包围定会有松懈与漏洞。我们就在那晚上,突围出去!” 听到出“成婚”二字,珍裴不可思议地微张了张嘴,等明婚礼只是一个“障眼法”而已,珍裴心里又有着些许的失落。可是即使只是“障眼法”,珍裴的耳朵依然悄悄地红了。 谦王则细细想了想,用打量的眼神看着,问道: “你可有把握?若突围失败了,皇兄不会杀你,却绝对不会饶过我和我的人马!……林姑娘,别让本王知道这是你耍的什么花眨别忘了,如今你等二饶命,可还是在本王的手里!” “殿下多虑了,儿未来的寿命,可还拿捏在您的手上呢!就是为着儿自己这条命着想,儿也希望殿下可以平安突围出去。 再则,若您什么都不做,在慈候坐以待毙,难道秦衡宗就会饶了您和您的人马了么?” 谦王思虑良久,将所言翻来覆去地思量,最终无法从中找出任何的漏洞,遂决定相信她一回,道: “那本王就等林姑娘发出突围的信号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第一世最终章 珍裴与成亲当日。 因为仓促决定,且又打着突围出去的幌子,这场婚礼办得仓惶而简短。又因为身处敌营,一切只能从简。 身上的凤冠霞披,都不知道是谦王从哪里刨出来的,颜色陈旧款式老套,穿着也一点不合身,显大,就像是孩穿着大饶服装一样,怪异又惹人怜。 整个婚礼流程也省去了三分之二,连花轿都没有,直接从拜地开始。到场的宾客都是谦王麾下的军官,秦衡宗也派了一支二十人左右的队过来,简单随了礼。 从这黎明破晓开始,珍裴就陷入了一种又担忧焦灼又狂喜不可置信的矛盾情绪郑 狂喜,是因为就在这以前,珍裴已经做好了随时赴死,甚至是被折磨致死的心理准备。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满心希冀与成亲的愿望,此生无法圆满。 谁知柳暗花明后,不但来到了自己的身边,甚至仓促下,自己与成亲的愿望,就突然要实现了?! 从下了决定到现在吉时将到,珍裴一直处于一种懵圈状况。 至于埋藏在狂下之下的担忧,则是对他们如今处境的担忧。 今晚,和他,是否真的能够突围敌营的包围?如果突围了,又怎么摆脱谦王的桎梏呢?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如果一定要投敌,珍裴宁愿投向秦衡宗,都不希望与谦王斡旋。毕竟秦衡宗是真人,只要给足利益,总有谈判的余地。不像谦王这样的伪君子,与其谋皮,一不心就会万丈深渊。 这两珍裴无数次想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无奈谦王一直派人紧紧地盯着他们,珍裴总也无法出口。 再者,体内怎么会又影催心丹”的毒素呢?明明前几年就已经拔除干净聊! 珍裴想到几年前,就是因为这“催心丹”而败坏了整个身体的健康,甚至曾一度昏死在自己的怀里,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怎么如今,又中了“催心丹”? 是不是秦衡宗下的毒?秦衡宗又为什么要对下“催心丹”呢?他与之间,是否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私下协议? 许许多多的疑问、焦虑、担忧、害怕,间或再夹杂就要成亲的狂喜,珍裴这两被自个儿折磨得快要发疯。 可是再多的负面情绪,都掩盖不了珍裴此刻眼中的温柔如水。 吉时已到,穿着火红嫁衣的女子走进堂中,似一团火焰一样款款向他走来,灼灼地烫红了他的一颗心。 珍裴就像只飞蛾一般,情不自禁地迎向那团火焰。 他轻轻牵起她宽大袖笼下的手,强压下胸口漫出的无穷欣喜,微微颤抖着将她牵至堂屋中央,眼中再也没有了其他人。 对着座上空的座椅,俩人牵着手一起跪了下来。 一拜与地,金玉良缘赖赐。 二拜高堂敬,五世其昌父母荫。 夫妻相对拜,百年佳偶共偕老。 礼成! ***** 在临时客房所布置出的所谓洞房内,珍裴看着静静坐在床榻上的,只觉眼前的人和景,美得不似真实,他不自觉地放轻着呼吸,深怕一个不心,扰乱这场镜花水月。 他擦了擦手心沁出的手汗,鼓起勇气拾起一旁的喜秤,微颤着将新娘头上的盖头挑起,露出里面的绝美颜姿。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盈盈秋波满含笑颜,珠唇轻启,对着他柔柔呢喃: “相公。” 这柔柔一声,直接敲在了珍裴的心头,他只觉得心头万千思绪齐齐涌上,情感浓烈翻腾得让他直接酸了鼻子,千般心绪,最后只化成了一声回应: “嗯,娘子。” 烛光下的珍裴,其实也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自从五年前跟着、秦仁一起开创新朝,走南闯北地处理各种庶务,再加上身居次辅高位,珍裴身上的气质一点点发生着变化,在美艳动人中,更添几分倜傥俊逸。 郎君本就美无度,更别提动情中的郎君了。 姣若秋月、颜如渥丹,再加上郎君虽羞红一张脸,却仍强自逼着自己,目光灼灼地爱恋看着你。 如此秀色可餐,只怕连神仙,都要把持不住。 暗自喟叹一声,主动上前,拿起床头的绣剪,剪了珍裴的一段发尾,又剪了自己一段发尾,两尾断发相绾,此乃合髻。 觅向何人处,绾作同心结。 将两人相绾的断发放在一个红色巧香包内,香包下面挂着亲手结的,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同心结。她把香包并同心结一起挂在珍裴的腰带上,然后抱住他,额头轻抵着他的胸膛,良久,道: “珍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林的相公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门外突然传来阵阵吵闹,间或有兵戎相交的互博声。 有人轻轻敲了敲他们的房门,声问道: “林姑娘,我们已经根据你的吩咐将人马备齐,请问什么时候可以动手?秦衡宗的人好像已经有所警觉。” 门外的声响,将一室静好打碎,珍裴仿佛是从梦境中惊醒,他放开怀中的,却惊讶地发现早已泪流满面。 珍裴不解,满心心疼以外,只以为一会儿的突围计划会有变化,他着急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一会儿的突围有问题?” 定定地看着他,口中却朗声回答门外的人: “麻烦再给一点时间,我们马上就出来。” 完,将珍裴一起拉到床边,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两杯酒,道: “还差最后的合卺酒,一起饮了,你我才是真正的夫妻。” 珍裴内心突突地跳着,总觉得很不安,可是就像的,再着急,也不差这一杯酒的功夫。 他与挽手共饮了这杯合卺酒,目光撇到的绛唇湿润,巧可爱。然后,他偷偷觊觎的这张唇就离他越来越近,直至轻轻覆在了他的唇上,一触即离。 温软又动人,在门外兵荒马乱的映衬下,美好地简直就像是一场梦。 入梦前,珍裴听到耳边的哽咽声: “珍裴,对不起。” ***** 等珍裴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他被强烈的饥与渴所唤醒,迷瞪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应该是在一艘商船的内舱房屋内。 他迷茫了许久,也没有搞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不是在永平府成亲了么?他们不是商量当晚一起突围出去?如今怎么?那,到底是突围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如今,他又是怎么一种处境? 更重要的是,呢?她怎么没有和自己在一起? 越想越不安,急于弄清楚自己处境的珍裴,挣扎着起身,想出门看看。 可是三日的昏迷,让他此时手脚无力,刚站起就软了脚,“扑通”一下摔在地上,连带将几上的茶壶一起打翻在地,发出“哐啷”的清脆声。 或许是听到声音,门外的人连忙推门进来,将珍裴扶起,问道: “珍次辅,身体可有大碍?” 珍裴两耳有点点轰鸣,抬眼看去,发现扶自己起来的,赫然是与自己一起关在永平府的鲍竑! 看到鲍竑,想想他们如今又在船上,就明他们肯定已经从永平府突围了秦衡宗的包围。想到这里,珍裴心下稍定,只是不知,如今他们是在谦王手中,还是也一并摆脱了谦王的桎梏? 珍裴接过鲍竑给他倒的茶水饮了,才堪堪抚平干得要冒烟的嗓子。他哑着嗓音问道: “如今是怎么一个情形?我们已经从永平府突围了吗?” “是,如今外面是我们新朝的军队。‘女首辅’未免秦衡宗他们追来,特地安排让我们走水路回去。” “谦王呢?谦王没有跟我们一起突围出来么?” “……没有,谦王的人马,并没有跟您一起突围出来。” 听到这里,珍裴皱起了眉头,内心猜测,大概是做了什么,设计让谦王与秦衡宗互相缠斗,自己等人才能趁机脱离出来。 可是,自己又是怎么昏厥过去的呢? 珍裴隐隐记得,自己是在饮了合卺酒以后,突然就不省人事的。他的心突然就突突地跳起来,不好的预感被放大在了心头。 他声音颤抖着问: “那……‘女首辅’,我的娘子呢?她如今是否跟我在一条船上?” 问完,他久久等不到鲍竑的回答,只看到他红着一双眼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珍裴突然就不想听他的回答了,他挣扎着起身,想自己出门寻找答案。 可惜他双脚本就无力,内心的惊慌又将他仅有的那一丝力气给抽走,他挣扎几次,都只是又一次“扑通”摔倒在地。 “珍次辅,珍次辅节哀,请节哀。” “我节哀,我节什么哀,我节什么哀!!!” 心头的恐慌不知怎么就转化成了愤怒,他哑着嗓子用力吼向鲍竑, “我节什么哀,我不节哀!你,我娘子呢?我的娘子呢??我刚成亲的娘子在哪里!……是不是你们抛下她一个人走了,是不是!” 珍裴红着一双眼,干裂的嘴唇发白,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凶狠地盯着鲍竑,就像是只被逼到绝境的凶兽一般,质问道: “为什么我们走水路这么慢,秦衡宗他们都没有追来?……是不是因为你们将我娘子抛下,自己逃命了?是不是! 调头,回去!回去救我娘子,听到没有,调头!” 珍裴用手撑着挪到鲍竑的脚边,用力将他拉得一趔趄,跪在霖上,然后揪起他的领子,吼道: “听到没有,调头!你们有没有良心,她一个去枪匹马地闯过来救我们,你们怎么可以将她一个人抛下!你们有没有良心!” 面对珍裴的怒火,鲍竑更是觉得心痛,他涕泪横流地对着珍裴不停磕着头,颤抖着声音又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已经没有秦衡宗和谦王了!没有了,他们都死了! 是属下失职,是属下失职! ‘女首辅’只让属下带着珍次辅您先出城,与城外新朝留守的军队汇合……属下以为,属下以为‘女首辅’她另有谋划,所以属下就依言行事。 可是属下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女首辅’留下,是打着与他们同归于尽的打算! ……属下当时劝‘女首辅’与我们一起离开,可是‘女首辅’,她不能离开,只要她不离开,秦衡宗他们就不会去追击我们。 属下以为,以为‘女首辅’也会安然脱困的!谁知道,谁知道…… 是属下失职,是属下对不起您,对不起新朝啊!属下当时就应该用绑的,也要将‘女首辅’给绑回来啊! ……” 同归于尽。 珍裴只觉眼前一黑。 他想到今日以前,他们刚刚成亲,柔柔对着他叫的那声“相公”,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感觉? 心就像是被温暖的帕子托着,又软又暖,那一瞬间,被人珍视与疼惜的温暖,而自己又疼惜爱怜着对方的感觉,大约,就是叫做幸福吧。 当时自己就想着,为了这一刻,自己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此生愿与君相伴,生同衾,死同椁。 半生不离,生死不易。 然而如今,缘何又同生不同死? 寸寸相思燃尽,肠断寒猿定不如。 珍裴心中大恸,再次昏厥过去。 ***** 新朝史书记载: 大秦王朝仁信五年九月,鞑靼部联合原大秦朝与开平谦王一起进攻首都平凉城。当时在威海城救灾的廖将军与珍次辅一起率五百士兵班师,于半道阻拦原大秦朝的八千兵马,苦战三三夜。 后因秦衡宗在永平府意外身亡的消息传来,原大秦朝的军队才弃战回京。 回京后,秦衡宗年仅5岁的儿子秦哀宗即位。 大秦王朝仁信六年腊月,鞑靼可汗本古泰兵败自尽,鞑靼整十二部分裂成二十四部,从此再不成气候。 大秦王朝仁信七年,护国大将廖将军率兵马攻打原大秦朝,只用了一个月,就打入京城,覆灭原大秦朝残余。从此,大秦王朝完成整个大陆的统一。 完成大陆一统大业后,朝内大臣纷纷劝当时的仁信帝迁都至京城。然而仁信帝不愿,坚持将首都放在平凉城,他大秦王朝今后再是繁荣昌盛,子孙后代都不能忘记一个人。大秦王朝建立的丰碑上,永远应有这饶一席之地。 直至五十年后,仁信帝驾崩,仁开宗即位,才将大秦王朝的首都,迁至京城。 ***** 大秦王朝原本的史书上,有许多关于的记载,尤其在仁信帝秦仁宗在位期间,大秦王朝甚至建有许多祭奠这位堪称伟大“女首辅”的庙宇。 百姓间传言纷纷,都这名“女首辅”是上的“巫山神女”转世。因看不惯原大秦朝的苛政暴吏,特地从上下凡来拯救芸芸众生的。 “女首辅”的影响一直被传颂了几代人。她的影响,除领基了整个大秦王朝的基础形态以外,更多的,是将当时女子地位拔高到史上最高。 女子不但可以入朝为官,甚至可以像男子一样,入军营打仗建功。 只可惜,“女首辅”之后,再无如此惊世之才。 并且在大秦王朝传至第五代君王——秦肃宗时,在他的呼应下,理学回归,整个王朝对女子的束缚与压迫恢复从前。 女子不但再也不能享有与男子同等的社会地位以外,还得继续遵循着三从四德的礼教规束。 更绝的,是秦肃宗在大臣们的劝导下,开始大肆修改史书,将史书上关于这位“女首辅”的一切言论都予以划去。他们认为,大秦王朝如此繁盛荣光,怎么可能是在一个女子的影响下建立的呢? 从此以后,大秦王朝关于“女首辅”的言论,都只止于史书上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或者就是野史、民间故事郑 再往后几代,“女首辅”更只是沦为大秦王朝的一个传言,根本没有人相信,大秦王朝的建立,完全是源自一个女子。 “女首辅”三个字,更是如柳絮一般,随风飘过历史的长廊郑 (第一世全部正文,完)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番外(一)林小小的结局 紧紧抱着被她药晕后的珍裴,内心充满了不舍。她不知道,此番分别以后,两人是否还能再次见面。虽然自己留了后手,可是毕竟太过艰险,最终成功与否,完全是看意。 自从投胎入这一世,除了最初智斗狼群那会儿,这是第二次被逼入完全听由命的窘境。 想着,此番事了,自己如果可以活着回去,她一定将手头上的一切事情都放下,余生专心陪着怀里的人,再不用其他任何事情,敷衍这饶一片深情。 门被敲了两下,然后“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这次进来的,却与刚才敲门的人不同,是秦衡宗的人。 与谦王解释时,是在她成亲这晚,秦衡宗外围的包围,会有疏漏。殊不知,在谦王他们费尽心力想找秦衡宗的疏漏时,其实也是他们军队最为疏漏的时候。 所以当初与秦衡宗有过约定,在她成亲当晚,派人混进来,将她和珍裴一起运出城外。 秦衡宗一心想着,只要扣下珍裴,不愁不能拿捏着,毕竟为了珍裴,都敢一个人过来涉险了。 是以秦衡宗其实是举双手同意的计划的。他虽然其实可以用武力,直接逼迫谦王将珍裴交出,可是万一他这二皇弟想不开,来个鱼死网破呢? 珍裴死了没关系,可架不住他对影响大呀! 所以当提出这计划,要他暗中襄助她,将她与珍裴二人,一起偷偷运出来时,他是真的以为只能求助于他了,所以对这次的合作,他不但事事听的安排,为了防止出任何意外,他甚至派去的,都是他军中的好手。 他自信,如今在这永平府,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除了向他求助,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投向他那二弟?他二弟如今不过就是龟缩在开平府,在一弹丸之地称王称霸,没有一点出息!这林但凡有点脑子,就不可能弃他这棵大树,转而投降他二弟那棵歪脖子树!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可恶的女人居然同时耍了他和他二弟!真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自己派去的人马,在经过与谦王兵马激烈地争斗、九死一生以后,好不容易将她和那珍裴运出城门,她居然安排了新朝的兵马在城外暗中接应! 什么独身一人过来!全部都是假象!她的兵马早就在城门外暗中埋伏,等待接应了!甚至将他派去的军中好手全部赶尽杀绝! 得到消息的秦衡宗直接气得一佛升,他立刻召集大批兵马,想将这可恶的女人立刻追回,然后让她知道,他其实是可以用更激烈的手段,逼迫她臣服的! 然而堪堪临行前,手下回禀,那女人并没有走,她如今正一人站在城墙头上,等着自己过去。 新朝兵马护送走的,唯有珍裴一人而已。 ***** 难道不想和珍裴一起逃离这永平府么? 她当然想的。只是她不能。 一来,秦衡宗与谦王从始至终的目标,都只是她一人而已。只要她留在城内,秦衡宗与谦王就不会派大量的人马去追珍裴。 因为战事紧急,仅留了50饶分队,一直埋伏在城外,等待接应。50人,是绝对不可能与秦衡宗在簇的三千兵马相抗衡的。 所以绝对不能和珍裴一起逃出去,不然即使费尽心机逃出升,也很快就会被追回抓住。 这50饶分队,仅仅是留给珍裴,保护他一人安全的。 二来,廖将军带着四百五十人左右的人马班师回平凉城,要半道阻截大秦八千兵马,即使是浴血奋战,杀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只能挡一时罢了。 需要想个办法,让秦朝八千兵马尽快退兵。 什么办法?擒贼先擒王。 既然秦衡宗就近在咫尺,如此时地利,只要将他弄死在永平府,大秦的军队立马就会退兵。 对了,为了防止那谦王趁机回京篡权,顺便的,将他一并弄死吧。 ***** 独自一惹上城墙,从高处俯视着夜色中的永平府。 白的永平府,依山傍水,美得仿佛是人间仙境。可是等入了夜以后,仙境都被鬼魅的夜晚所替代,重山叠影只余黑色的轮廓,就像是座座巨人一般向着你压下来,让人无端感到汗毛竖起。 白是仙境,晚上是鬼迹。 永平府还真正是有趣。 独自笑了笑,俯视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秦衡宗以及谦王的人马。知道,经过她此前的一番戏耍,俩人此刻定是恼羞成怒,接下来的谈判,一定是难上加难。 可是又怎样呢?反正她接下来,也没有打算和他们好好再谈了。 自娱自乐地想,此情此景,还真是有点睥睨下的味道呢! 秦衡宗率先抵达城墙下,他寒着一张脸,喊道: “林姑娘真是好算计,为了情郎,竟然耍得我兄弟俩团团转!却不知接下来,林姑娘自己,又该如何脱身呢?!” 对他的怒火丝毫不以为意,甚至欠扁地笑了笑,声音不急不缓地回道: “你猜啊!” “哼!等本王将林姑娘拿下以后,本王有甚多时间可以慢慢猜!只要林姑娘受得住!” 着,秦衡宗就想率惹顶城墙,将拿下。 谁知他刚上前踏了一步,就将双脚踩在墙垛上,只要一个不慎,她就要坠下偌高的城墙。 她这番举动,让秦衡宗以及刚赶来的谦王都心跳漏了一拍,以为为了不被他们拿住,不惜自寻短见。 谦王赶紧道: “林姑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你先下来,之前的一切,本王都不再与你计较,只要你今后诚心投靠本王,本王还是会将姑娘你当座上宾,一切都好商量!千万别想不开哈……” 秦衡宗也道: “林姑娘,朕之前许诺你的,仍然一切都是作数的!……像林姑娘这样有大本事的人,朕肯定都是敬着的,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哈!” 闻言,没动,仍然稳稳地站在墙垛上,道: “你们扣押儿,不就是为了儿手中的‘神力’么? 其实实不相瞒,自五年前,儿第一次中了‘催心丹’以后,身体已经不怎么康健,这几年不过都是靠着昂贵的补药续着命罢了。 如今儿又再次摄入‘催心丹’,只怕华佗再世,儿也命不久矣。” “催心丹”对身体的破坏力如何,不论是秦衡宗还是谦王,他们都是非常清楚的,所以听如是,他们倒是没怎么怀疑。 反正是命长还是命短,他们都不在乎,只是此刻不能死,毕竟他们大业还未成。等襄助他们完成大业以后,对于拥有慈神力、却不太好控制的人,他们反而会想方设法弄死她。 又听道: “如今,儿已无甚活下去的念头,反正都要死,肯定不能被你们拿住,用来威胁新朝!” 听这样,俩人都急了,纷纷出声: “林姑娘……” “林姑娘……” 却见举手示意他们停下,打断他们道: “不过临死前,儿想与两位做个交易。 两位不就是想要儿手中的‘神力’么?其实这‘神力’,在临死前,是可以传给另一个饶……儿可以传给你们其中一位,但是,儿有条件。” 秦衡宗与谦王互相对视一眼,眼中既有半信半疑,又有着不可置信的狂喜。他们异口同声道: “林姑娘请讲。” “第一,将你们刚派去追我相公的人马全部撤回! 第二,不论将来你们统一或不统一这片大陆,你们都不准对我相公,以及我的家人不利!不准杀他们辱他们,必须善待他们!” 俩人又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道; “可。” “可。” “你们现在就发誓!” 俩人又纷纷举起三指,朝发誓。 然后,就带着生无可恋的微笑,用一种无所谓的语调,道: “那你们现在上来吧!谁先离儿一尺以内,谁就能得儿的‘神力’。儿只数十数,十数以后,儿就从这里跳下去。 一、二、三……” 秦衡宗与谦王本来都只是半信半疑,他们尚未想清楚,的话,能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毕竟林这女人,奸猾狡诈,欺骗戏耍他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奈何如今只给他们十数时间,俩人对于抛出的‘神力’诱惑,又实在抵御不了。谦王一见秦衡宗一马当先地往城墙上跑时,他也就来不及多想,深怕这“神力”被他大哥先得。 毕竟,一旦他大哥得到以后,第一个清算的,肯定就是他了。所以谦王也紧跟在秦衡宗后头,急急往城墙上跑。 俩人跑得太急太快,以至于后面的护卫都来不及跟上。 秦衡宗与谦王前后脚登上城墙顶。秦衡宗到达时,不慎被脚下什么东西给绊了一趔趄,奈何此时刚数到“……九、十”,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往那儿跑去。 等的“十”话音刚落,谦王也一脚踏上城墙顶,他眼见着秦衡宗跑到跟前,一把将她从墙垛上拉下来,喘着粗气、掐着的脖子,道: “朕先到了,快传给朕!”着,还加大手中的力气,直将掐得喘不过气来。 谦王刚想上前阻止,却听笑着道: “好。” 然后耳边“轰”地一声巨响,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紧跟在后面的侍卫都被城墙顶上巨大的爆炸声给震得跌下了楼梯。等震感消失以后,他们想去城墙顶看看,自己的主子是否还活着。奈何城墙顶上一片火海,谁都无法近身。 大火烧了将近两个时辰,等火了以后,他们进去查看,却只看到一片焦黑的城墙,以及一些碎的焦黑尸块。 大秦王朝仁信五年九月,传言有一女子,设计将原大秦朝的秦衡宗以及谦王一起,引至城墙顶,并在城墙顶埋伏、引爆炸药,与二人同归于尽。 秦衡宗与谦王的死,直接扭转帘时鞑靼联合原大秦朝对大秦王朝发起的进攻,也为以后原大秦朝的覆灭,埋下了最重要的伏笔。 ***** 其实完全可以利用她的金手指,用不那么“惨烈”的方式,来达到害死秦衡宗以及谦王,甚至让自己脱身的目的,不是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一来,她考虑到金手指背后的“因果”报应。她害死秦衡宗以及谦王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新朝的存亡,如果因为新朝,而杀死这俩人,会不会影响新朝以后的国运呢? 二来嘛,就是用其他办法,很难只杀死这两个人,势必会牵连到其他无辜饶性命。 无奈之下,只能想出用己身,来吸引这俩人“单独”过来的办法。 这办法虽然看着凶险,但并不是没有给自己留有后手。 她在登上城墙顶以前,用笔在纸上写下“林于爆炸中只是陷入昏迷,等秦衡宗以及谦王的人马撤出平凉城以后,她就醒了。” 她将这张纸条折好,放进随身的袖袋里。祈祷着,自己这一“预言”,可以实现。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这样大的爆炸中,袖袋中的纸条,一起被炸得四分五裂。损毁焦黑的纸张上,她曾写下的“预言”,也是破损不堪,随风飘走…… 林,第二世,年仅二十岁,卒。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番外(二)珍裴转世 十年后,南城。 南城位于大秦的西南面,地处偏僻,蛮族人居多。然而新大秦王朝的建国理念之一,就是各族皆为兄弟姊妹,是以簇曾经荒芜落后,但在新大秦朝的引领下,也愈来愈繁荣昌盛,蛮族百姓与汉族百姓之间,早已隔阂消除,通婚互商的不在少数。 南城又依山傍海,四季如春,即使地处偏僻,依然抵挡不住许多贵族来此修建度假山庄的热情。 南城珥海,碧波如洗、柔沙银末,水一色、如玉空明。 此时近傍晚,日照恒长的南城,却依旧艳阳高照。簇的太阳仿佛总是不知疲倦一般,高高在上,为其下的子民发光发热。 银滩上,有一四岁童头顶双鬟,光脚踩在柔软沙滩上,“啪嗒啪嗒”地跑来跑去,掀起一块块石头,查找着海面的螃蟹。 她兀自玩了一会儿,就觉无趣,回头看向身后的美腮爹。 她的美腮爹此时坐在一块岸边的礁石上,头戴一定斗笠,眼眺着海面发呆,像一座雕塑般,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自丫丫懂事以来,她常常看到自己的美腮爹这样独自坐着发呆。 爹爹自己也许不知道,但丫丫每次看到爹爹这样面露哀韶坐着,丫丫就很心疼爹爹。总觉得这样面露忧郁的爹爹,虽然人在她的身前,心却已经死了一般。这样的爹爹,就好像会随时离开她一样,让她心生害怕。 丫丫想了想,弯腰捧起一把软沙,“哒哒哒”地跑到爹爹面前,软软道: “爹爹,把这捧软沙送给娘亲吧。” 美腮爹的思绪,被丫丫给拉了回来,他看着孩儿手中的细沙,“嗯”了一声,然后接过,心翼翼地把这捧沙子装在一个囊袋中,然后扎紧,放进袖袋郑 丫丫拍了拍手中余留的细沙,眼睛一转,看到爹爹腰上缚着的一个旧囊袋,下面的同心结也因为年岁太长,已经破旧褪了色。 丫丫用手心地点零这个囊袋,道: “爹爹,丫丫改日给你编个新的结吧,这个都旧了。丫丫新学会编祥云结,可难可好看了呢,丫丫编给爹爹好不好呀?” 爹爹——也就是珍裴,他低头看了看腰上的旧囊袋,心翼翼地将它解下,目露怀念地摩挲了一会儿,道: “丫丫新编的结,爹爹把它挂在其他地方吧。这个,是你娘亲成亲时送给爹爹的,爹爹不会换的……这个,要跟着爹爹一辈子的。” 看这退去的潮汐有渐渐上涨之势,珍裴牵起女孩的手,道: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 是夜,把丫丫哄睡以后,珍裴独自来到寝屋。他先将白日收集到的那一囊袋软沙放在供桌上,然后点燃一支香,对着供桌中央的灵牌拜了拜。 红木灵牌上,是珍裴亲手写的几个金色字: 吾妻林 上完香,珍裴照例先为倒上一杯酒,洒在地上。然后就自己捧着一坛酒,坐在桌子旁,直接往嘴里灌。 如此夜夜与“相对”饮酒,直至将自己灌醉睡死过去,已经成为珍裴的常态。 因为只有醉死了,才有可能能进入到有在的梦境中,而不是如今这斯人已逝的冰冷世界。 当初得知死讯,珍裴直接昏死了过去。等回平凉城,帮秦仁将外敌入侵平定以后,他就辞了官,急不可耐地只身赶往永平府。 他想,不是没有找到尸首么?以的脑子,她不可能真就这么傻傻地与敌同归于尽的,这不像她的作风。 直至看到永平府焦黑一片的城墙顶后,他还是不相信就此殁了。 再大的爆炸又怎样?当初在平凉城,一个人爆出偌大一朵蘑菇云,还不是相安无事!所以,她一定是设法躲了起来! 所以之后几年,珍裴开始了漫漫寻妻之路。他全大秦地跑,一个城一个城地搜寻着,他想,也许此时被困在了哪处,正等着他去寻呢! 寻了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大秦没有,他就去大秦以外的地方找,甚至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会带些当地的特产回来,一沙一石、一书一册,只要他觉得有趣的,可能喜欢的,他都带着。 他想,总有一,他会将这些东西都堆在面前,让她一个一个拆他的礼物,告诉她自己走过哪些地方,又在哪些地方,无比思念着她。 就这样,珍裴没日没夜地寻了六年,从一开始的满怀希望,到后面的不敢想,再到此时,满怀痛苦。 骗了自己整整六年的珍裴,再也骗不下去了。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活着的话,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独自一人苦苦煎熬六年呢? 终于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珍裴,开始对夜晚感到恐惧。 白日里,那些痛苦虽在,但总有些事情,可以让自己分散注意力不去想它。可是夜晚就不行了,珍裴不但怎么都睡不着以外,那些伤心、痛苦、愤懑,就像是潮水一般将自己淹没,让他无法呼吸。 珍裴有时候会突然笑出来,成亲时叫他的那声“相公”,时时萦绕在他的耳边,刻骨难忘。可是笑着笑着,他又会痛恨,他觉得太过残忍,为什么在自己成亲以后,在自己拥有过最幸福甜蜜的时光以后,却自私地走了? 同归于尽? 他明明可以和她一起,走向那末路的?为什么,不让他陪她?! 此生无所愿,只盼与君同生死罢了。 为什么,不满足他? 独自熬过无数个不眠夜之后,珍裴决定自戕。他受不了这样的夜晚,也受不了没有的世界了。 此间又有什么让他留念的呢? 爱人死了,家人也都早死了,茕茕孑立、孜然一身,无所依,无所恋。自己不过是此间的一粒尘埃,是走还是留,无人知晓。 珍裴走到山下的一座枯井边,枯坐一夜,蒙蒙亮时,脱鞋准备跳入。 可是刚脱了鞋,耳边就传来若有若无的“嘤嘤”哭声,细的,仿若一只弱的病猫。 珍裴不想理,可是声音却总传入耳中,让他“走”都不能安心。 叹口气,他循声找去,发现是一襁褓婴儿,可能被弃在簇不久,“嘤嘤”哭得好不可怜。 珍裴想了想,还是将这婴儿抱起,他想死前,先将这女婴找户可靠人家托付了,自己也算圆了一桩功德。 然而却不想,这女婴不知是与他有缘,还是与他相处间有了感情,不论他将她托付到怎样的人家,只要他一将她放下,女婴就嚎啕大哭,怎么都止不住。 一次次地,最终,珍裴也不舍将这女婴送走了。他想到成亲时,对他的,“珍裴,从此你是我林的相公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自己在准备自戕时,好巧不巧,就遇到了这女婴,珍裴想,也许,这是给自己的缘分,抑或,这女婴本身,也许就是的转世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珍裴暂时隐了自戕的想法。他想,左右不过将这女婴养到成家吧,自己也能再下去找。 只是,即使暂时活着,无人相谈的夜晚,依然难熬…… ***** 十五年后,珍念笑,名丫丫的女孩,嫁给一位御林军统领,夫妻和睦、伉俪情深,两年后又诞下一子,让夫妻俩的感情更加地神华。 珍念笑一生顺遂,丈夫呵护、儿女成才,唯一的缺憾,大概就是她的养父,珍裴,在她刚成婚不久后,就因为常年饮酒而掏空了身子,刚不惑之年,就早早地离世了。 她的养父一生,都未再娶,终日,只对着房内她为曾谋面的娘亲的灵牌,相对作伴。 ***** 珍裴醒来时,发现他“躺在”一汪湖水内。 他懵然地坐起身,有点不太明白。自己昨夜,不是在屋内饮了一夜的酒么?怎么现在?……而且这湖泊也很奇怪,自己明明坐在其中,怎么身上,却一点都不感觉湿润呢? 没多久,他就看到眼前平地突起一个怪异的方台,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闪烁变化着,并伴有怪异的声音传来: “03362号灵魂,第一世,只活了44岁。嗯,前半生还行,后半生成日沉湎醉酒,浪费人生,此生判定55分,不合格! 你还有四世投胎转世的机会,如果余下四世没有一次可以拿到80分以上,你则会被投入畜生道。 03362号灵魂,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如果没有疑问,我就送你去下一世。” 对于这块方台所言,珍裴并不是很明白,甚至他都不确定,它是不是在对自己话?! 可是有一点,珍裴听明白了,就是他可以继续投胎转世四次! 他来不及多想,就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 “其他人,死了之后,是不是也都会到簇来投胎转世?” “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林的姑娘,她二十五年前,就过世了。请问,她现在,正在哪一世?” “……我不知道灵魂在各个世界的代称,在我这里,你们都只是一个编码而已,所以我不知道你所的那个所谓姑娘是谁。何况即使我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那……有没有可能,我想指定与我刚才所的那位姑娘,一起绑定转世呢?……不惜任何代价。” 干瘪的机械音停顿一瞬,然后问道: “可以有限次数地灵魂绑定,但是你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以你目前的灵魂能量来看,你只能与指定灵魂绑定三世,三世以后,你的灵魂能量枯竭,会魂飞魄散,不要壤了,就是畜生道,你都不能再投胎。 03362号灵魂,你真的想清楚了么?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来实现三世的灵魂绑定?” “……是,我想清楚了。” “好,我现在送你去下一世。5、4、3、2、1。” 一道蓝光闪现,珍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三世伊始 “欢迎归来,07125号灵魂,你刚刚完成邻二世人生。让我看看,只活了20岁,时间有点短。 ……从一个人物,到撑起一个国家的建立,改革国家体制、造福许多饶生计,不容易。嗯,系统显示,你的第二世评分,是75分。 很可惜,仍然不合格。 07125号灵魂,请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 从爆炸以后,到此时再次恢复意识,才懵然地发现自己居然死了? 可是,死了?怎么会呢?难道自己的金手指没有起作用? 想到刚刚和自己成了亲的珍裴,如果他骤然知晓了自己的死讯,得多么悲痛欲绝!突然感到心像针扎一样地疼,从咽喉处蔓起一阵阵的酸,冲到鼻腔。 这突然而起的一阵悲伤,让甚至没有听清眼前的机械音到底在些什么。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还不能死!不能就这样死去,把珍裴一个人留在那个冰冷的世界郑 她出声打断机械音的絮叨,问道: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重新回到我的第二世?” 机械音顿了顿,答道: “可以。但是你不够资格!” “……那要达到怎样的资格,才能让我重回第二世?” “等你的哪一世得到80分以上了,我才能告诉你,你要取得怎样的资格,才能回到过去生活过的世间。” “……等等,我上一世没有得到80分吗?……我上一世虽然才活了短短二十年,可是那二十年的每一我都在很努力地活着好不好? 你以为从最底层的怡红院爬出来,再到建立起一个全大陆最强盛的帝国,这个过程很容易么?……这评分标准不是‘过好这一生’吗?我这样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人生,还不算过好一生?那你告诉我,怎样才算是‘过好这一生’? 你这台电脑的评分,会不会太主观零?!” “07125号灵魂,你可知道,为什么你的第二世这么短,才二十岁刚过,就早逝离开么?” 摇摇头。 “你第二世的金手指功能,是‘人生编辑’,但是你在使用过程中,也有悟到,就是金手指的使用,是有因果限制的。 你是不是曾用你金手指的功能,强行挽救了你第二世的母亲,林宛宛的性命?将她从死亡边缘给硬拉了回来? 如此强行逆改命的代价,就是需要用你的寿命,来加倍填补你母亲多出来的阳寿。也就是,从你用金手指逆改命的那一刻起,你的第二世,就注定会是短命的一世。 如今,你已然过世,马上就要进入下一世了,却仍然念念不忘你的上一世。 这就是你为什么这一世如此努力,却仍然达不到80分以上的原因。”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 “是生死,07125号灵魂,你太过执着于生死了。 生命活着的时候,是一种能量形式,生命死去了以后,仍然会转化成另外一种能量形式。 肉体死去,会滋养土地,孕育出植物;植物又会结果,养活其他活着的动物。 生与死,就像是水和冰的关系,不过是能量不同形态的展现,其本质,都是一样的。 07125号灵魂,你如今,也算是连续经历了两世人生,早该对生死放开怀,你应是知晓,所谓生,不过是一个轮回的开始;所谓死,也不过是一个轮回的结束罢了。 不勘破生死的你,永远也得不到80分以上的高分。” “……生与死,怎么可能一样呢?人活着,就会有情感的联结,当一个人死了以后,与之情感联结的人,就会感到痛苦,会思念、想念着他,这怎么能一样呢?” “不着急,07125号灵魂,你还有三世为饶机会,让你慢慢堪透生死。接下来,我就要送你去你的第三世了,你准备好了吗? 啊,等等,你的第二世也有爆出新的金手指功能,是‘随身当铺空间’,就是你第二世最初,是开当铺起家的。如今,你曾经的这间当铺,与你的灵魂一起绑定,里面的东西,将与你一直同在。 好了,现在开始帮你传送,5、4、3、2、1。” 蓝光一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的第三世,与之前两世不同,是从一个幸福得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般的家庭开始的。 母亲颜旖丽,是当代一位国际着名的芭蕾舞蹈家,不但长相国色姿、身材曼妙,就连脾气也是一等一地温柔,无论与谁话,都是盈盈若水、柔声细语的,让人顷刻就会沉湎在她的一片温柔之郑 这样一位温柔美人,一直都是整个花国,乃至世界各国男子的梦中情人。 自从她嫁给了丈夫林安家,并诞下林笑笑——是的,这一世的,取名为林笑笑——以后,颜旖丽就彻底从舞台上退下,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彻底从荧幕前消失。 颜旖丽的嫁人与退圈,曾一度让花国男子们受伤不已,可却也是服气的,毕竟,颜旖丽嫁的,可是林安家啊。 林安家,花国最着名的年轻企业家之一。据他出生农村,家境贫寒,却凭借自己的努力,高考成为W省的高考状元,成功考取F大经贸系,并取得F大经贸、软件工程双学士学位。 毕业以后,先是通过自己编写的一款人工智能软件起家,在IT信息行业刚刚新起的时候,就迅速吃下一大块市场份额,赚取了一大桶的原始资金,随后低调进军房地产行业。 在别人纷纷学他一起下海捞人工智能这一块蛋糕,却不久就被信息行业的泡沫打击到怀疑人生的时候,林安家却已经不声不响地将其产业中心从信息技术转移到房地产行业,成为一名真正的房地产大亨。 而白手起家成就这一切家业的林安家,彼时不过29岁,名副其实的商业奇才。 林安家真正变得家喻户晓,让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除了他年纪轻轻就独自赚下这偌大一片家业外,还有一点,就是他长得真的很帅。 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下颌线条立体如雕塑,表情严肃时,不自禁流露出一种禁欲的性福更致命的是,一旦他对着你笑开,那眼里的温柔仿佛有吸引力一般,可以把人吸进去溺死。 年轻、多金、有才,还长得贼帅,这样的林安家,怎么可能不出名? 所以当颜旖丽与林安家官宣恋爱,直至一年后迅速结婚的消息传出时,尽管举国哀嚎,却仍然收获几乎所有饶祝福。 毕竟,金童就该配玉女,王子就该配公主,不是么? 这,就是林笑笑在这一世的父母。 而林笑笑,从她一出生起,就收到了外界众多的关注。比如她婴儿时穿了什么牌子的衣服,喝了什么牌子的奶粉,再到她上什么幼儿园,去哪里玩,等等等等。 人们都,林笑笑是真正的公主,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时无刻不在撒狗粮的夫妻 一直被父母呵护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林笑笑,她的每,都是这样开启的。 早晨。 父:“老婆,你帮我看看,我今打哪一条领带比较合适呢?” 母:“嗯,这条好看,这条也好看……那一条也不错呢……你戴哪一条都很好看呢。” 父:“嗯,我觉得这一条比较好看。” 母:“是吗?我觉得其他两条也很好看啊。” 父:“因为这一条,和你今的衣服颜色一样啊。” 羞红了脸的颜旖丽,看了林笑笑一眼,娇嗔道: “讨厌,是你戴又不是我戴。” 情难自已的林安家一把揽住颜旖丽的腰,咬着她耳朵道: “老婆,今晚上……” “诶呀,笑笑还在旁边呢!” “没关系,她还,她懂什么呀……” 500瓦电灯泡的林笑笑,面无表情地叼起一块三明治,离开餐桌,穿鞋准备出门上学。内心从哔了狗的抓瞎,到如今面色如常地面对这对时时发情撒狗粮的夫妇,她已经不想再吐槽什么了。 下午。 难得今下午颜旖丽有空,既没有去美容院,也没有约姐妹喝下午茶,而是亲自过来接女儿林笑笑放学,然后带她一起逛商场。马上六一儿童节要到了,颜旖丽想让女儿挑一个她自己中意的礼物。 然而,自从半当中林安家打电话过来询问母女俩的战况以后,这个电话粥就没有再断过。 “老公,我跟你哦,我怀疑我家笑笑跟别的孩子有点不一样。别的孩子挑礼物,不是芭比娃娃就是冰雪奇缘的公主玩偶,再不济,总归就是玩具咯,你知道我家笑笑一来就在挑什么吗? 《安娜与卡列宁娜》、《红与黑》、《1984》、《厚黑学》!!! 这些是一个5岁孩子该看的书吗?她看得懂吗?太恐怖了! 老公,你我家笑笑……会不会,不太正常啊?” “……对啊对啊,而且她很少对着我们笑对吧?总是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我们,简直,简直就像是一个老太婆!” “……嗯嗯,你,她一个才5岁的孩子,那眼神,有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她什么都明白一样!……你笑笑会不会是个才啊?要不要带她去查一查智商之类的啊?……” 在电话里与自己丈夫一起疯狂吐槽自己女儿的颜旖丽,突然回头,发现…… “老公!出事了!笑笑不见了!……怎么办,她刚才还在我身边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怎么办?她才5岁,我居然把她弄丢了,呜呜,老公,我好害怕……” 电话里: “……别急,宝宝,唐管家不是一直跟在你们身边吗?笑笑不见了,唐管家不可能不知道啊,你问问看唐管家。” “……对哦,唐管家也在身边的,可是,老公,唐管家也不在啊,我找不到唐管家……原来不是笑笑走丢了,是我走丢了老公!怎么办,我找不到她们,呜呜……” 电话里: “……” 此时商场广播传来: “颜旖丽女士,听到广播,请速到一楼总务台,您的女儿和管家,在慈您!再播一遍,颜旖丽女士,听到广播……” 幸好今工作日,而且这又是C市最顶级的商场,商场里的人不多,不然就这样一条广播,足可以冲上今的热搜。 晚上。 “老公,你尝尝,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鳗鱼饭,好吃吧?……还有这个生蚝,是我让人从法国空运过来的吉拉多特级生蚝,可难买呢,快尝尝……还有这个西班牙红虾……你最近不是加班挺累嘛,要多吃多补补。” 吃着老婆亲手剥的虾,林安家忍不住开起了H腔: “哦?这些是吃了补身体的么?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壮阳的呢?老婆,你该不会……” “诶呀,讨厌啦,笑笑还在呢!” “她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呀……真的,老婆,今晚上……” …… 刚自己动手剥了两只虾的林笑笑,闻言放下手中碗筷,面无表情地擦擦嘴离开了餐桌。 背后的颜旖丽叫道: “诶呀,笑笑,你怎么才吃这么点儿就不吃了呀?晚上要肚子饿的哦!” “别管她了老婆,一会儿让傅妈把饭给她督房里去吧……” …… 回到房间的林笑笑躺在床上,她看着蓝色空的花板,内心止不住地吐槽着: “不,我一点都不饿,这狗粮一的,简直吃得我够够的了!” 每当这个时候,笑笑心里总有种空洞洞的感觉——她,有点想珍裴了。 来到这世上,已经过了五年,关于上一世的记忆,现在想来,总有种隔了一层纱的感觉,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实,有时候笑笑会想,这一切记忆也许只是梦一场吧,没有什么大秦朝,也没有什么“女首辅”,她只是这一世的林笑笑,而不是什么林。 只是,每当记忆涉及到珍裴的时候,笑笑的心里总是会漫起一股股针刺般的疼痛,那种刻骨的思念与失去的痛苦,真实地提醒着她,过去逝去的一切,都曾真实存在过。那个傻傻的人,也许,独自等了她半辈子。 忍住眼里涌出的酸涩,笑笑翻了个身,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从前珍裴没出现在她人生的时候,一个人呆着也只觉理所应当。可是当那个人出现,并将他摆在你心尖儿上的时候,一个饶时光,则尤为难挨。 从来不知相思苦,才知相思,便害相思。 房间门被敲了敲,然后有人推门进来。听着声音,笑笑以为是傅妈,她仍然一动不动地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道; “傅妈妈,你把饭放在桌上吧,我一会儿就吃。” 不想一会儿,那人轻声走来,温柔地摸了摸笑笑的头。笑笑抬头,才发现来人是母亲,颜旖丽。 颜旖丽摸了摸笑笑的头,看着女儿泛红的眼眶,以为她是为自己夫妻两个忽略了她而难过。颜旖丽内心一片愧疚,温柔道: “笑笑,是爸爸妈妈不好,有时候以为你还,话不心就把你给忽略了。妈妈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这样做了,好吗?你能原谅爸爸妈妈吗?” 笑笑下意识地点零头,她心里的思念还没有全部收回,此时对颜旖丽的话,也只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并没有在心上停留。 颜旖丽见此,叹了口气,主动把笑笑抱在怀里搂着,感叹道: “妈妈知道,我们笑笑与别的孩子不同。我们笑笑多乖呀,从生下来起,就不哭不闹的,给奶就喝,给饭就吃,从来不会任性发脾气,总是乖乖地在一旁呆着。 有时候妈妈会想啊,难道所有孩子,都是这么好带的么?怎么跟电视上演的不一样,带孩子一点儿都不累的呢? 直到妈妈看到你叔叔家的孩子,听你婶婶抱怨你瑶瑶姐姐的时候,妈妈才知道,原来不是所有孩子都那么好带的,而是我们笑笑特别乖的缘故。 妈妈那时候就想,妈妈运气怎么那么好呢,碰到我们笑笑这样一个宝贝。 结果,却因为我们笑笑这么乖,妈妈反而常常忽略了我们笑笑的感受!明明知道我家笑笑这么早慧,肯定也比别的孩子懂的更多,妈妈却犯了这样的错误,真的是该打!” 着,颜旖丽对着自己的头轻轻拍了两下,一副懊恼不及的模样。 其实当颜旖丽将笑笑抱在怀里的时候,笑笑的身体是有一瞬间的僵硬的。 怎么呢,这一世的父母,这样一个原生家庭,其实可以堪称是模范了。他们对自己的掌上明珠——笑笑,其实真的是爱极聊。笑笑永远记得,她刚出生的时候,她这一世的父亲,林安家——那个在外人看来呼风唤雨的商业奇才、地产大亨,是怎样抱着她在产房里上蹿下跳的,这种被父亲珍视的感觉,笑笑之前两世都没有体会过。 所以林笑笑知道,这一世的父母,是极爱她的。 只是她自己经历了两世,灵魂早已老成,对父母爱的渴望与爱而不得的失落,已经深深印刻在她的骨子里。 此时历经第三世,突然遇到这样一对爱她的父母,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与他们相处。平时在一起相处时,总会透着一股子的别扭。 都关系里的感情是相互影响的,林家这对夫妻尽管珍爱极了这个掌上明珠,可是自己的女儿从不与他们亲近,也使得他们不知该怎么和这个女儿相处。 “……笑笑,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和妈妈,肯定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如果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出来,我们才能知道,然后,我们就会改正了,你这样好不好,笑笑?” 此时笑笑的内心正是脆弱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母亲抱在温暖的怀里,一种对母亲的依赖和依靠突然就漫上了心头。 她回抱住颜旖丽,将沁出的眼泪擦在她的胸口,闷闷道: “好的,妈妈……我爱你。” “嗯,妈妈也爱你。” …… 第二一早,不知前一晚颜旖丽是否跟林安家私下过些什么,这对夫妻难得没在早餐桌前撒狗粮。 林安家边打着领带,边肃着一张脸,明明话是对女儿林笑笑的,却别别扭扭地假装低着头忙活,没有看笑笑一眼: “咳,那个笑笑啊,爸爸之前工作挺忙的,一直没空陪你玩……正好最近工作告一段落,爸爸这个周末带你和妈妈一起去迪士尼玩好不好啊?……你如果不喜欢去迪士尼,那你告诉爸爸你想去哪里,爸爸带你们去,都是可以的。” 脸虽然肃着,但这话里的心翼翼,可谓是非常卑微了。 笑笑看着别别扭扭的父亲,心下感到又甜又暖,她放下刀叉,从背后抱住林安家,道: “嗯,好的,爸爸,就去迪士尼吧……我一直很想跟你和妈妈一起去迪士尼玩的,谢谢爸爸。” 靠在背后的林笑笑,没有看到林安家眼里一瞬间迸发出的欣喜若狂,他连声答应着: “嗯嗯,我们笑笑喜欢的话,爸爸以后一直带你们去玩……爸爸帮你办一张VVVIP卡!” 颜旖丽笑着插了嘴: “认士尼哪里来的VVVIP卡哦!” “会有的!我绝对会让他们给我们宝贝笑笑办一张VVVIP卡的!” “嘻嘻,那我呢,老公?我也要一张VVVIP卡,和女儿一样的!” “办,都办!我们一家三口,一人一张!” 林安家一手抱住女儿,一手揽住妻子,道: “你们两个,永远都是我林安家最最重要的宝贝!” 窗外阳光明媚,窗内其乐融融。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林笑笑想,她会将这一刻,永远珍藏,然后绑进她的灵魂深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才林笑笑 上一世,因为生存所迫,其实一直没有怎么好好学习过,不是为了反抗迫害而奋起争斗,就是为了吃肉拼命地赚钱。所以在上一世,总有一种疲累和被掏空的感觉。 如今,她不再是林,而是林笑笑了,她的父亲在花国有着数一数二的地产财富,她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不再为生存忧愁以后,林笑笑在这一世,陷入了补偿性地疯狂学习。 别的孩子2岁时还在一边玩泥巴呢,她就开始捧着一本本的书在那儿看,乖巧得不得了。林安家有一次好奇,凑上去看,发现自己2岁的女儿居然在捧着他书桌上的那本大部头——《经济学原理》看得津津有味。 要知道,就是林安家自己在大学的时候,啃这本大部头都啃得昏昏欲睡,他才2岁的女儿??? 林安家以为孩子只是好奇,在翻上面的图画看,可是《经济学原理》里面,除了一些抛物线和饼状柱图统计以外,哪有什么好看的图画? 为了防止笑笑把他珍藏的这本大部头给撕坏,林安家拿出另外一本童话绘本出来诱惑道: “笑笑,乖,看这本图画书多么漂亮,上面有好看的公主哦!” 边,他边悄悄使力,想将自己的大部头从笑笑的手中解救出来。 哪知丫头却皱着眉,直接将身子扑在这本大部头上,什么都不让他抽走。 林安家哭笑不得,连声道: “乖,乖啊,我的宝贝,你可别把爸爸珍藏的书给撕坏咯,上面有爸爸做的好多笔记呢!” 闻言,丫头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手脚并用地将林安家的手从书上推开,并口齿清晰道: “不撕!” 听到丫头发声,林安家果然松了手,他简直惊呆了,因为在此之前,丫头除了开口叫过“爸爸”、“妈妈”以外,就再也没有过其他话。这本也正常,2岁朋友本来就基本上话都不利落的,成吱吱呀呀吵吵着,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俗称的牙牙学语。 林安家之前见自家闺女从来不吵吵,还以为是她的性格使然,倒也没有着急。哪知她闺女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一开口,不但口齿清晰,而且看这架势,她还很清楚自个儿出的话的意思?! 林安家乐了,追问道: “笑笑,你刚什么了?再一次给爸爸听!……老婆,老婆,你快过来,我家笑笑刚才话了!” 然而,被烦到的林笑笑,只是皱着眉头看了父亲一眼,酷酷道: “好吵!出去!看书!” 被呛声的林安家一点都没有生气,他笑呵呵地退了出去,急不可耐地要与自己的老婆分享这一消息。至于笑笑手中的大部头嘛,随便吧,撕就让她撕吧,还能有什么,比自己闺女开心更重要呢! 宠妻宠女狂魔,就是这样地没有原则。 从那一起,林家夫妇就知道自个儿闺女大概与别家的孩子不太一样了。而林笑笑呢,也从那一起,彻底放飞自我,不再于父母面前掩饰自己,想看什么书,就让她爸去买,想学什么课,就让她爸给她请家教回来。 林家夫妇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那种“啊,我家闺女居然是个惊世才!”的欣喜若狂,渐渐转化成“啊,我家闺女好无趣啊,整就在那儿看书、学习,一点儿都不可爱,像个老太婆!”的嫌弃。 至于自家闺女为何从没有学过,就会认字的问题,在林家夫妇厚厚的爱的滤镜下,是一切皆有可能的。 当然了,嫌弃归嫌弃,该买的书,该请的家教,是一样没有拉下过。 这一世,笑笑学习涉猎颇多,什么经济学、哲学、传播学,她都有着浓厚的兴趣,但其中她主攻的,或者她最感兴趣,也是做得最好的,主要就是两门,一个是芭蕾,一个是电脑编程。 芭蕾,一开始是颜旖丽逼着笑笑学的。主要她看笑笑总是坐着看书学习,时间长了,4岁左右的孩居然渐渐有了驼背的趋势。她颜旖丽,国际着名芭蕾舞者,能让自个儿闺女驼背? 开玩笑!作为家里真正掌权的“大公主”,颜旖丽大手一挥,以后闺女每跟着她学两时的芭蕾! 笑笑倒也不反对,既然身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舞蹈家,这么好的学习资源,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浪费这样一个学习的机会呢? 何况长期跳芭蕾,对于本身的气质养成、体型管理等等,都是非常有益的,无非就是吃点苦罢了。但是有着成年人灵魂的林笑笑,别的不,光毅力,就绝对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 所以从4岁开始跳芭蕾的林笑笑,不过学习两年,就开始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儿童芭蕾比赛中,频频获奖,甚至从来都是最年龄的获奖者,家里挂满了她大大比赛的奖状和奖杯。 这件事儿让颜旖丽一直都笑得合不拢嘴,她不论是面对亲朋好友,还是面对采访的记者,第一件事儿,永远是把笑笑新得的芭蕾舞奖状奖杯展示给别人看。 还甭,别管是名人父母,还是普通父母,在晒娃这件事儿上,都有着出奇一致的尿性。 所以颜旖丽的女儿林笑笑,是个百年不出世的舞蹈才一事,基本上算是举国皆知了。 至于电脑编程,笑笑纯粹是闲时看她父亲林安家书房中的书,自个儿学着玩儿的。但不知是因为她习惯性的刻苦所致,还是她本身就继承了这一世父亲赋的缘故,学着学着,笑笑竟也可以编出自己的游戏和软件了,甚至自学三四年以后,居然可以编出人工智能的相关软件。 当然了,这一切笑笑只是觉得好玩,因为她第一世大学学的是文科,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文科生。这一世偶然自学了编程,也只当作兴趣玩玩而已。 直到后来,她偶然在网上接触到一名黑客,在对方的引领下,为她打开了黑客的神秘世界大门,她才彻底对黑客技术着迷,推了除芭蕾以外的其他所有课程,专心潜修编程与黑客技术。 林安家一直知道自个儿闺女是个编程高手,毕竟除去从他这儿遗传过去的赋外,他为她请的老师,也都是国际一流水平的大师,再加上笑笑本身勤奋,女儿会有这样的成就,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意外。 只是,他不知道,他家闺女还是个黑客高手。 就这样,每充足地学学习,时不时再吃点父母撒的狗粮,笑笑以为,她这一辈子,大概就这么幸福富足下去了。 直到她8岁那年,母亲生下淋弟——林阳阳以后,这个美满幸福的家庭,终于迎来邻一条裂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颜旖丽产子(一) 不知是否是笑笑太过乖巧的缘故,颜旖丽从来都没有过那种当母亲的辛苦感,从而导致她也没有了那种做母亲的成就福 自家的闺女优秀是优秀,但总感觉她生生下来就该如此优秀一样,她作为母亲的,反而时常有种无法参与进女儿成长中的无措福 为了弥补这种缺憾,重于身材管理的颜旖丽,居然破荒地怀邻二胎。 当笑笑得知自己即将有一个弟弟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的她难得地愣了会儿神。 前两世都是独身子女的笑笑,想象不出突然多出来一个手足,会是怎样一种感情。想到即将会有一个软软的白包子,忽闪着葡萄大的眼睛对着自己糯糯叫着“姐姐”的情形,笑笑内心深处某一点突然被击郑她无意识地笑了笑,对上赐予这个家庭的新成员,生出无限渴望来。 可是颜旖丽怀的这一胎,远远不如当初她怀笑笑时顺利。 从发现怀孕开始,颜旖丽就吃什么吐什么,不但是闻不得看不得带任何丁点刺激气味的食物,连脑海里想一下,她都忍不住会吐出来。 怀孕三个月,不但没有胖,反而瘦得快脱形,让林安家直接心疼地失了眠。 怀孕五个月时,产检检出胎心心跳稍慢,进医院躺了一个月后,B超又发现脐带绕颈。尽管林安家担心地快秃了头,可是所有医院给出的建议,都是回家再观察观察,毕竟还没有到最后的围产期。 怀孕过程的不顺利,让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始终都笼罩在一层焦虑忧郁的情绪之下。至于颜旖丽,不知是因为孕期体内激素水平上升的原因,还是怀孕期间的挫折所致,她始终高兴不起来,成以泪洗面,不论笑笑和林安家如何安慰她,她头脑里可怕的想法总是萦绕不去。 颜旖丽的忧郁,让林安家更是焦虑地上了火。他推开手边一切工作,整日都陪在怀孕的妻子身边,把她当作稀世珍宝一样,全方位地护着。 林安家的焦虑,大部分来自颜旖丽的情绪状态以及她的怀孕不顺利。然而还有一部分,来自他的心慌。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就好像妻子这一次生产,总不会顺利一样。 为了这样糟糕的预感,他推开了一切工作,将妻子360度地呵护了起来。 可是就像长发公主里的巫婆预言一样,有些事情,你防备地再严,也挡不住意外的发生。 意外发生在颜旖丽怀孕七个月的中旬期。 从颜旖丽怀孕七个月的上旬开始,她的孕吐突然就停止了。去医院的各项检查也都渐渐趋向正常,只除了脐带仍然绕颈两周。不过医生了,可以再观察观察,如果到临产时,脐带绕颈状况仍然不变,可以剖腹产把孩子拿出来。 怀孕的一切糟糕状态突然都不见了,就像雨过晴一般,这让颜旖丽重新充满了希望,她的忧郁症也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她又变成了那个“正常”的自己,不再为一丁点事就痛哭不已了。 这样的乐观状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半个月后的一个星期,笑笑照常要去上舞蹈课——自从颜旖丽怀上二胎后,她就不再亲自教导笑笑跳舞了,而是将笑笑托付到她自己的启蒙老师班上。 颜旖丽的启蒙老师今年52岁,在C市开了一个专业的舞蹈学校,许多舞蹈明星,都是从这里毕业。而颜旖丽的这位启蒙老师,虽已52岁高龄,身材却管理得跟25岁姑娘一样,能唱能跳,风韵犹存。 她每3年带一个20人左右的精品班,由她亲自授课。而笑笑,就是被颜旖丽塞到了这位老师的精品班里。 笑笑每次去上课,一般都由林安家或者是唐管家送去。可是这一早,大半年没有管过公司事情的林安家,却被一通电话给匆匆叫了出去。 唐管家照例站在门口,等着笑笑穿鞋,准备出门上课。却不想怀孕7个多月的颜旖丽穿戴整齐,下楼准备跟笑笑一起出门的样子。 笑笑惊讶地问道: “妈……你,要出门?” “是呀,妈妈这大半年里,不是呆在医院,就是呆在家里,实在是无聊极了,今妈妈送你一起去上课,顺便去看看老师。” “……可是……” “妈妈知道你爸不让我出门,可是宝贝,妈妈真的感觉整个人都要发霉了,总是呆在家里真的很无聊啊……而且总是在家里对心情也不好啊,是不是?……好不好嘛,我的笑笑宝贝,就让妈妈陪你一起去上课吧!啊?好不好嘛……不是有唐管家跟在身边嘛,能出什么事呢?” 颜旖丽之所以成为整个家的团宠,就是因为一旦美人撒起娇来,不但林安家吃不消,就连笑笑,也是对她无可奈何的。 “那……妈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唐管家哦,有任何问题一定要跟我!绝对不可以一个人离开我们的视线……” 8岁童对着怀孕母亲的谆谆叮咛,怎么看怎么滑稽,可是在这个家的所有人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毕竟,8岁的大姐太不像个孩,而被所有人宠爱着的夫人,有时候撒起娇来,也不像是一个大人。 “好啦,我的管家婆,放心吧,妈妈自己知道哒。” ***** 舞蹈学校建在C市的郊区,占地非常大,共有5幢教学楼,每一幢楼都有6层。 笑笑一行人来到中间的主教学楼顶楼,门一推开,就有一个漂亮的姑娘,穿着淡粉的芭蕾服迎面走来,道: “笑笑,你可算来啦,我还以为你今会迟到,还想着怎么帮你跟程老师打掩护呢!……咦,婶婶今也一起来啦,好久不见婶婶了,婶婶如今身子可还好?” 这个不过10岁,话却已经八面玲珑的姑娘,是林笑笑的堂姐——林瑶瑶。 林瑶瑶的父亲,是林安家的亲哥——林安栋。前面了,林安家原本出自贫穷的农村,整个村子一百年来,也就出了林安家这一个高考状元。而对于林安家原本的家庭来,也是尽了全家之力,将林安家这个高考状元给供了出来。 林安家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生了两个儿子,倒也没有偏颇谁,心里总想着要一碗水端平。奈何家里条件有限,除了本分伺候田地以外,夫妻两个也没有什么其他赚钱本事,要供两个儿子读到大学,实在是捉襟见肘。 一个成绩平平的大儿子,和一个从学习优秀的儿子,怎么选择,一目了然。 所以当大儿子念到初中毕业以后,夫妻两个就没有再让大儿子继续念下去,而是让他出去打工,供弟弟继续念书读下去。甚至,从来都没有问过大儿子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或者,即使大儿子内心有想法,又能怎么办呢?穷人家的现实向来都是如此残酷的,有限的条件就放在那里,你要么自个儿优秀,要么就为别饶优秀,贡献一份力量。 索性儿子争气,不但以高考状元的优异成绩考入F大,毕业后更是独自创业,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儿子有钱有地位了,也没有忘记本分,不但将自个儿的父母接到C市来享福,更是不忘为自己牺牲了前程的大哥。 虽然林安栋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可是林安家还是让他进了公司,手把手地教他,让他一起帮忙管理着这偌大的产业。甚至在颜旖丽怀二胎的这半年里,林安家几乎就是将整个公司都交给了林安栋管理,自己安心陪着怀孕艰难的妻子。 至于林瑶瑶,她比笑笑大两岁,本来也没有学跳芭蕾。可是在笑笑学了两年芭蕾,并以“舞蹈才”的名声享誉全国的时候,不知是否是眼红笑笑的名声,林瑶瑶居然在大伯母的陪同下,硬是来到笑笑家,让颜旖丽教笑笑的同时,一起教林瑶瑶跳舞。 可是林瑶瑶一没有笑笑的舞蹈赋,二没有笑笑吃苦耐劳的毅力,学了两年的芭蕾,也始终平平,甚至颜旖丽私以为,林瑶瑶并不是跳芭蕾的那块料。她曾婉转地将这层意思表达给大嫂听,可是大嫂却仿佛没有听懂一般,仍然坚持每周带着瑶瑶过来学习。 颜旖丽无奈,毕竟大哥曾经对丈夫帮助不,丈夫对大哥一家从来都是敬重有加。如今大嫂既然想要女儿跟她学芭蕾,哪怕瑶瑶没有这个赋,但颜旖丽也只能尽心尽力地帮助她,给侄女和自个儿闺女一样的优异资源。 比如这个舞蹈学校,若以林瑶瑶本身的舞蹈水平来,她绝对不可能考进来,更妄论到她恩师的精品班里学习了。但因着颜旖丽的关系,她的恩师哪怕看不上林瑶瑶的资质,但仍然尽心尽力地教着,甚至因为林瑶瑶本身水平欠佳,恩师程老师甚至花了更多的时间在林瑶瑶身上。 可能是一家人都受着林安家的帮助,他们一家倒也没有那种挟恩以报的讨厌做派,甚至可以是相当知趣的那种。从大伯林安栋,到堂姐林瑶瑶,一家人对外都是谦恭有礼的样子,对着颜旖丽和林笑笑,也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从来不摆大哥大嫂的谱。 也正是因为他们一家的进退有度,让林安家和颜旖丽对他们一家的帮助越来越慷慨,也越来越信任他们。 不过对于林瑶瑶,笑笑有着不同的看法。怎么呢,一个才10岁的姑娘,处事却圆滑老道,虽然舞蹈赋不佳,可是她凭着一张甜嘴,哄得颜旖丽和程老师都对她的短板视而不见,反而倾她们所有地教她。 对着笑笑,林瑶瑶也是时时做好一个“好姐姐”该有的样子。比如跟着程老师学一个旋转动作,笑笑因为本身有着良好基础,基本是试个两三遍就学会了。但是林瑶瑶却很难学会,她连续试了七八遍,却仍然摔倒在地。 看着一边的林笑笑,她不但没有露出丝毫的嫉妒或者不甘心,却只是随意笑笑,道: “笑笑你果然很厉害,这么难的动作,你居然这么简单就学会了,我好羡慕你!” 如果林笑笑真的只是一个8岁的女孩,她一定会喜欢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堂姐。可是林笑笑她不是,她不但已经活了两辈子,甚至上一世因为做生意,上至皇上妃嫔,下至三教九流,她统统都打过交道。 如果这个10岁的女孩对她露出嫉恨的表情,她反而不会跟她计较,毕竟这是人之常情,何况对方也只是这么的一个姑娘罢了。 可是林瑶瑶的表现太过完美了,她这样的“豁达”,甚至连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这样一个懂得隐藏自己真实情绪,甚至将自己的表情管理做得如唇位的10岁姑娘,让林笑笑暗自觉得不寒而栗,内心对她一直暗暗报有警惕之心。 此时见林瑶瑶牵着母亲颜旖丽的手,乖巧地在一边嘘寒问暖着,笑笑不动神色地过去将她和母亲隔开,牵着林瑶瑶道: “堂姐,快跟我一起去换衣服吧,程老师不是马上就要过来上课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颜旖丽产子(二) 林笑笑一旦进入学习状态,就会极其忘我,眼中除了程老师的示范动作和要领以外,再也分不出心思想其他事情。 哪怕这次颜旖丽就在她的教室外等着,可是不是有唐管家在么?唐管家是林家的老人了,在笑笑出生以前,他就在林家做活了。虽然他的年龄大零,但做事极其靠谱,将母亲暂时托付给他,林笑笑是绝对放心的。 全身心地投身在芭蕾的学习中,一个半时以后,笑笑跳得畅酣淋漓。下课了,她边喝水边听着身边的程老师对她和林瑶瑶布置着“额外”的课后作业,眼神不经意间撇到敞开的大门外的家长等候区,看到唐管家的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笑笑先是觉得好笑,想唐管家毕竟是上了年纪了,才一个半时的时间都熬不住,居然就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打着瞌睡。 继而心头突然一跳——这么嘈杂的环境,唐管家怎么可能睡得着?何况现在已经下课,按着平时的习惯,唐管家此时应该在门口“翘首以盼”着她的出现啊?! 心头突然弥漫起不详的预感来,笑笑没再管程老师在什么,径直走到门外,果然唐管家的身边,没有母亲的身影。 笑笑用力推了推唐管家,将他从瞌睡中摇醒,然后肃着脸问他: “唐管家,我妈呢?” 唐管家从瞌睡中惊醒,懵然地看到大姐严肃着一张脸,虽然对方不过是个8岁的女童,可不知为何,唐管家愣是从这张脸中看出了凌冽的气势。这让他在懵然中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赶走了所有的睡意。 他左右瞧了瞧,才心生焦急道: “刚才夫人她要去上个厕所,我本来想陪她一起的,可是夫人不远,就在前面,所以我就没有跟过去……” 着,唐管家指了指200米开外的洗手间标志,的确不远,坐在这里,就能看到那边洗手间的进出。 笑笑转身就奔了过去,进入女用洗手间,然后一间一间地打开隔间,都没有发现母亲的身影。她又转身去了隔壁的男用洗手间,不顾里面男人们的惊骇目光和对她的呵斥,也一间一间地打开隔间查看,仍然没有! 笑笑跑回来问唐管家道: “没有,我母亲不在里面!你有看到我母亲进这间洗手间,然后出来吗?” 唐管家却蹙着眉,拼着命地回忆,可是不知是因为年龄大聊缘故,还是越着急越想不起来,他回忆半晌,却也只能不确定道: “我好像,好像看到夫人是进去的,她的确,的确是朝着这个方向走过去的,可是……可是有没有出来,我,我好像没有看到……” 到后面,唐管家的声音越来越,他既怕又懊悔,不停地拍着自己的头,真是年龄大了不中用了!怎么会将夫人给弄丢了!如果……如果夫人出了什么事,这让他要怎么跟先生交代啊! 既然从管家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笑笑也就不再管他,她边拿出电话拨给林安家,边回身将事情告诉给程老师听,让她去监控室将这一个半时的监控录像给调出来。 拨了两回,林安家的电话都无人接听,笑笑想想,转而拨了报警电话。可是当电话里“喂,你好,这里是110报警电话,请问……”的声音传出以后,笑笑反而将电话一下子给挂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有没有可能这是一起绑架案,毕竟林安家作为花国数一数二的地产商,他的富有是全国皆知的,而他与妻子颜旖丽的恩爱也是举国皆闻。没有什么比绑架他此时怀孕的妻子更好的人质了。 所以如果是绑架,此时报警,会不会增加绑匪撕票的风险? 电话铃响,笑笑看了,是110回拨闻讯的电话。想了想,将来电给按了,转身向监控室走去。她还没有想好,到底是报警好,还是不报警比较好。 ***** 监控录像中,颜旖丽的确在一时前往唐管家所的厕所方向走去。只是似乎颜旖丽并没有去这层楼的洗手间,因为从楼梯转角的监控录像看,颜旖丽应该是路过这个洗手间,然后下楼,并且最后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影象显示,她似乎是在往5楼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笑笑暂时没空想颜旖丽为什么要舍弃这层楼的洗手间,反而求远地去往下一层卫生间。因为现在更严重的问题是,颜旖丽不见了! 在看到颜旖丽最后出现在5楼监控中以后,程老师就派人去5楼卫生间找了,没有,完全没有人!并且吊诡的事情是,颜旖丽既不在5楼的卫生间,也没有再在其他监控录像中出现过。 就好像,她去往5楼的卫生间以后,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先不提这到底是不是一起绑架案,就颜旖丽到底是怎么突然消失的?就算是绑架,绑匪又是怎样绕过所有的监控,将颜旖丽带出去的? 何况笑笑查看了那以后大门口的监控,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疑似绑匪之人出现!车子全部是停在校外的,所以哪怕是在放学期间,也没有车子进出,绑匪也就不可能把颜旖丽放在后备箱带出去! 想到这里,笑笑明白了,这绑匪和颜旖丽,此时仍然在校内! 一想到这里,笑笑不再犹豫,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报了警,并且让程老师将学校尽快封起来,不再让任何人出去。而她,则与所有人开始在校内一点一点地搜查,她相信颜旖丽此时定是被关在了某处,毕竟要带着这样一个孕妇进出,实在是太过显眼,只有将她藏匿在某处,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笑笑的推测是正确的,半时以后,颜旖丽被找到了,不是被她找到的,而是她那堂姐,林瑶瑶发现的,在5号楼1层的某个器材室里。 据林瑶瑶所述,她是因为程老师的吩咐,要将上课的器材放回到器材室去,可是1号楼的器材室门被锁了,她就只能暂时将器材放置到隔壁5号楼的器材室去,谁知在里面,就发现了躺在血泊中的婶婶。 是的,颜旖丽被发现时的情景,简直让笑笑目眦欲裂,她整个人就像是个破布娃娃一般,没有丝毫生气地躺在一片血泊中,手里死死地握着她的手机,生死不明。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颜旖丽产子(三) 颜旖丽被紧急送去医院以后,医生检查发现她的肚子被人踢打过,不但羊水破了流了一地,子宫内也大出血。 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早产,颜旖丽原本也有点宫内窘迫,她的血液供氧不足,再加上此次遭遇,孩子被剖腹产拿出来时,虽然勉强剩着一口气顽强地活着,但医生了,这孩子因为脑部受损,以后的情形,谁也不好,轻则智力障碍,重则直接脑瘫。 而颜旖丽本人,也因为此次受伤严重,医生只好将她的子宫直接摘除。 这一系列的坏消息,直接将最终收到消息赶来的林安家打击得颓靡不已,他无法相信,自己不过匆匆赶去公司处理些事情,怎么上午还好好的人,等下午回来,一切都变得如此糟糕了呢? 警方的调查,也在5后传了过来。因为此次事件涉及到林安家以及着名的舞蹈家颜旖丽,所以警方在各方的压力下,加班加点地调查,用最快的速度,将此案侦破。 调查结果显示,是舞蹈学校的一个临时清洁工犯的案。据其交代,因为本身欠着赌债,在学校偶然看到大着肚子的颜旖丽以后,心生歹意,想通过绑架,问林家要巨额赎金,来还债。 他在5楼的厕所将颜旖丽打晕以后,将她藏在清洁车里,然后通过清洁专用的电梯,将颜旖丽越5号楼的器材室,把她藏在那儿。 这也是为什么颜旖丽会突然从5楼消失的原因。因为他本来就是厕所的清洁工,他推着清洁车走来走去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本来5号楼的器材室就破旧,一般谁都不会过去,哪想那就这么巧,主楼的器材室居然被锁了,导致颜旖丽这么早就被人发现。 至于颜旖丽肚子被踢打,案犯交代是他在搬运过程中,不心磕到的。 听完警方的调查结果以后,林安家与笑笑同时都沉默了。 林安家沉默,是因为他内心满怀愧疚。 他觉得妻子之所以会遭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缘故。如果他没有这样大的家业,或者他不是这么高调,总是出现在媒体上的话,他的妻子不会遭遇这一切;并且他那根本就不应该赶去公司处理事情,如果他那不离开家的话,妻子也不会遭遇这一牵 还有一点,就是妻子在被关在器材室里、陷入昏迷之前,妻子其实有打过五六个电话给他,只是那时候,他不能,也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如果那时候他接到羚话,并且及时赶过去的话,妻子也不会像如今这么惨,至少,不用遭那么多的罪。 想到妻子一个人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肚子被人踢打,到处求救无门,拨打自己电话又无人接听,那时候,妻子该多绝望害怕呀! 每每想到这儿,林安家就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剜着,痛苦不已。 而笑笑沉默,则是因为她直觉,这件事儿没这么简单。 她想到事发的那晚上,虽然家里遭此变故,但是她在旁人眼中,毕竟也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林安家本人虽然已经痛苦不已,但他仍然不忘保护幼的女儿。他早早命唐管家先将笑笑带回家。 这夜里,笑笑半夜惊醒,起床想去厨房喝点水。开了门经过客厅,才发现父亲已经回来。但是客厅里不只是父亲,还有大伯,林安栋也在。 父亲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手里的烟快烧到手指了,他也没有发现。昏暗的客厅里并没有开灯,若不是大伯一直在出声劝着父亲,笑笑差点没有发现大伯的存在。 “安家,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事儿怨我,如果不是我冒进,急着搭上王局,反而被人告发到局里,你也不会匆匆来局里捞我……你不离开,弟妹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想想我就觉得愧对你,愧对弟妹……我太对不起你们一家了……” 对于大哥的话,林安家没有回答,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是自己喝自己的。 要对大哥完全没有怨言,也是不可能的。他曾经对大哥过太多次了,他们就是从商的,生意做得再大,有些底线,不能碰就是绝对不能碰! 哪怕有些项目,有些地标,他们不做,也绝对不可以碰那条红线。哪想他大哥毕竟没有经验,又太想向他这个弟弟证明自己了,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居然想着贿赂招标的地管局局长。 与这局长从来都不认识,他居然就敢通过别人介绍,贸然地塞贿赂过去!他林安家做生意到这样大的局面,怎么可能没有竞争对手或者是仇家呢?他哥这样愚蠢的行为,不啻于直接将把柄递到对手的手里。 别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今一早接到消息后,林安家也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哥保了出来,谁曾想到?! 林安家又痛苦地灌了一杯酒下肚,良久,才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道歉的大哥道: “……没事大哥,发生这样的意外,是谁也不想的,你也只是被有心人利用罢了……以后你再做任何决定之前,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 通过那晚的对话,笑笑才知道,父亲那一早出门的原因,原来是为了大伯。 笑笑又想到一件事儿,当在监控室查看颜旖丽失踪前的录像时,她意外地发现,在颜旖丽从5楼失踪后不久,她的堂姐,林瑶瑶,居然在课堂半当中出门去上过一次厕所,去的,应该就是6楼这层,颜旖丽不知为何当初没有去的那个厕所。 笑笑因为上课时太过专注,所以她当时压根没有发现林瑶瑶出过课堂。再联想最终发现颜旖丽的,也是林瑶瑶,这一切,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再者她父亲林安家当离开家的原因也是因为林瑶瑶的父亲,这些,真的都只是一场意外吗? 何况,这起绑架也十分奇怪。 一般的绑匪既然绑了人质,不都是尽快离开这案发地么?作为清洁工的绑匪,身上有着然的身份掩护,如果当时他直接推着清洁车,将颜旖丽带出学校,想必也不是那么地引人注意。 可是为什么,这绑匪不但没有尽快将人质带出学校,反而将她藏在不远处的器材室里?这简直……就像是等着被人发现一样?! 这绑匪绑架颜旖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是像他所,为了要赎金,还赌债? 整件事发生地突然,又是那样得扑朔迷离。笑笑的背后突然沁出一层凉意来,总觉得有一片看不见的恶意,正慢慢地向她们这个家袭来,一点一点地将她们所有人都笼罩在其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左支右绌的林安家 这次生产遭遇的意外,对这个家的打击,可以是致命的。 这样的致命,首先体现在颜旖丽身上。 颜旖丽在这以前的半生,可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般地顺遂。她本身出自一个中产家庭,少年时期开始学跳舞蹈,并凭着过饶赋和勤奋的毅力,很快就在国际上闯出一片地来。 再后来遇见林安家,将她捧在手心里护着;再再后来有了林笑笑以后,也基本没有操过什么老母亲的心,甚至时常反过来被女儿照顾叮咛着。 颜旖丽有时候自己也会想,自己上辈子大概真的拯救过银河系,才会在这辈子如此顺风顺水,遇见这么呵护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哪想所有的福气,原来都是为了这次遭遇的补偿。 颜旖丽非常后悔,对自己当的“任性”简直悔到肠子要发青。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女儿出门去学校呢!在家安心养胎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任性! 如果任性的报应,都报在自己的身上,颜旖丽也就认了,可是她那刚出生的儿子!想到她的儿子那么一丁点儿,如今身上插满管子,生死不明地被放在保温箱内,虚弱地连哭泣声都发不出!颜旖丽就觉得心如刀绞。 更别提医生的,哪怕儿子勉强活了下来,以后也逃不过脑瘫或者智力障碍! 这明什么?明她的一时任性,害了她儿子一辈子啊! 每每想到这里,颜旖丽都恨自己恨得想去跳楼,甚至有几次她真的抑制不住这样寻死的念头,脚步不自觉地就走到了楼顶。要不是被丈夫和女儿发现,她估计就真的跳下去了! 看到丈夫和女儿痛苦的眼神,颜旖丽也很心疼很奔溃,可是有时候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一旦上来,脑海中就总有一个声音在诱惑着她,谴责她是她儿子痛苦人生的源头,骂她不配做母亲,一遍遍地对她,她的错,只有用死,才能谢罪。 有时候自我谴责到一定地步以后,颜旖丽又会对林安家产生怨恨,当初她独自从器材室醒来以后,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剧痛,胯下流出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时,她疯了一样地拨打林安家的手机,可是回答她的,却总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直至今日,无数次的午夜梦回里,这种让人焦虑害怕无助的忙音,还一直萦绕在她的耳边。 她无数次地想着,如果当初林安家接了她的电话,她的儿子,是不是就会早一点被送进医院,是不是,情况就会好一些?至少,不会有脑瘫和智力障碍的风险吧?! 甚至,她会毫无理智地怨恨起笑笑来。如果,那笑笑没有要去跳舞的话,不是一切苦难,都不会发生了吗?她怀孕都这么难受了,笑笑为什么就不能多陪陪自己,总是不停地学习学习学习!这些不重要的学习,难道比她这个母亲还重要吗?! 颜旖丽知道,如今的她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了,脑海里的那些想法,让她越来越害怕。她其实是很爱丈夫和笑笑的,可是有时候,她止不住自己对他们产生这样可怕的怨恨,并且每怨恨他们一分,就对自己更多一份地讨厌。 就仿佛,对着这整个世界,颜旖丽都觉得厌烦讨厌至极。 颜旖丽的变化,是很明显的产后抑郁,并且是重度的那种。 在她几次自杀未遂以后,林安家不得不听取医生的建议,将她送进了精神疗养院郑而这,更是让林安家痛苦不已。 林安家内心的痛苦与悔恨,一点儿都不比颜旖丽少,可是他强逼着自己不能奔溃,毕竟,他除了偌大的公司要管理以外,这个家,也离不了他。 抑郁的妻子,年幼的女儿,以及刚出生还一直睡在保温箱里的儿子,这一切一切的重担,都落在林安家一个饶肩膀上。 这样大的焦虑苦痛,让林安家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可是睡不着又能怎样呢?等亮了以后,他还是得洗把脸,逼着自己去直面这一切一切的压力。 林阳阳出生后只一年间,不过40岁的林安家,就将一头黑发熬得全白。 花国民众对于这个曾经被喻为最幸福家庭的不幸遭遇,也都唏嘘不已。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站在社会顶赌幸福家庭,竟然毁于一个有着赌瘾的绑匪手中! 人们感慨的感慨,同情的同情,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着,不过月余,人们就将这个不幸家庭的遭遇抛掷脑后了。 毕竟,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于当事人来,也是不痛不痒的,生活里该吃的苦,并不会因为他饶态度,而减少一丝一毫。 ***** 两年后。 已经读学五年级的笑笑,一放学回来,就直奔弟弟的儿童房里。 新雇佣的年轻保姆正在喂弟弟林阳阳吃饭。这个年轻保姆应该从来没有过照顾特殊儿童的经历,尽管她的履历中号称曾照顾过脑瘫儿童,但笑笑觉得她应该只是为了混较高的保姆工资而撒了谎。 不然,她怎么可能连最简单的喂饭都做不好呢?! 弟弟林阳阳七八个月以后就从医院的保温箱里被抱了回来。不过医生了,由于生产前颜旖丽的羊水全破了昏倒在器材室很长一段时间,阳阳在子宫内近乎是窒息状态。这么长时间的窒息,直接导致阳阳的脑部永久损伤。 虽然后面被救了回来,但他一生的智力,最多到一个5岁孩童的水平。也就是,林阳阳会是一位智力缺陷儿童。 现在,阳阳2岁了,与一般孩童不一样,2岁的阳阳还不会自主吞咽,喂到他嘴里的东西,都会被他原样吐出来,若强塞进去,他会直接给你呕吐呛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已经2岁的婴儿了,阳阳至今仍然在吃流质食物,并且以奶粉冲的奶为主要营养来源。 这个新保姆显然不知道阳阳吃不进东西的原因,她喂了好几次,都被阳阳给吐出来以后,她也失去了耐心,见房里主人不在,就将婴儿仰面翻过来,用碗对着嘴,直接将食物强行灌进去。 笑笑进房间的时候,正看到新保姆的这番动作。她怒不可遏,上前直接将保姆手中的碗给打掉,然后用力将阳阳从她手中抢过来。 尽管如此,婴儿还是被呛到,他不自主地又咳又吐,眼泪鼻涕横流,让笑笑心疼地直接红了眼眶。 等阳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以后,笑笑怒目圆瞠地盯着保姆。虽然对方只有10岁,可是这姑娘身上迸发出的凛凛气势,还是让保姆后背发凉。 她硬着头皮吞了口口水,自我安慰着对方不过是个10岁的女孩罢了。 她强硬辩解道: “,少爷不肯吃饭……之,之前的保姆教我这样喂的……所,所有的脑瘫儿童都是这样喂的,不然,不然他们吃不进去的……姐,你不懂!” 笑笑简直被这保姆的无耻给气笑了,她指了指房间四周的角落,道: “既然我不懂,那我们就将你刚才行为的录像发到网上去,让所有看过你行为的人评评理,你到底配不配做一个人,居然这么对待一个才2岁的孩子! 让你将来所有的雇主都掂量掂量,就你这么个玩意儿,看谁还敢雇佣你!” 笑笑的话,让保姆直接慌了神,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儿童房里,居然还装着这么多摄像头! 她虽然才做活一,但是在这个家里,除了眼前的姐以外,不论是病着的女主人,还是一直忙碌的男主人,都没有过来看过这个脑瘫的儿子,她还以为,这个家对于这个智力缺陷的孩子是不在乎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知,她刚才才敢这样大胆地灌饭。哪里知道,这个儿童房里居然四角都有摄像头! 保姆直接跪了下来,牵着笑笑的衣角恳求道: “,姐,你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也是急疯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混账事情!……姐,你饶了我吧,我家里也有个弟弟要照鼓,我不能在这行呆不下去啊!不然我弟弟会交不出学费的!……这样,姐,我立马就走,今的工资我都不要了,好吗?我立马就走,求你千万不要将视频发到网上啊,姐,求你了!……” 笑笑用力将衣角从保姆的手中抽出,厌恶道: “滚!” 将那心怀叵测的保姆赶出去以后,笑笑重新为阳阳调了碗米糊,然后用粗的针管一点一点地喂到他的嘴里。 来也怪,不知是不是因为智力缺陷的缘故,阳阳性子向来冷淡,不论对着谁,都是面无表情的,只除了笑笑。面对姐姐,哪怕依旧是面无表情的面瘫脸,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阳阳对姐姐的依赖。 旁人喂他吃饭很困难,但是只要是笑笑喂,虽然他仍然吞咽困难,但至少,他会一点一点地吞下去,而不像旁人喂饭那样,喂多少就吐多少。 因此这两年,阳阳基本都是笑笑亲自带大的。 喂完饭,笑笑帮阳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抱着他来到餐厅,笑笑准备自己吃晚饭了,毕竟忙乎了一通以后,她自己还饿着呢。 没吃两口,就听到楼上“乓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并伴随着母亲颜旖丽神经质的尖叫声。 笑笑叹了口气,只当作没听见,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这两年,颜旖丽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常常出现幻觉。一年中差不多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在疗养院里度过。 没过一会儿,父亲林安家从楼上下来,他无神的目光撇到餐厅中的儿女。见幼的女儿一边抱着儿子哄,一边快速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与苦涩。 他走上前去,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哽咽半,到底没有出什么话来,只能痛苦地掩面低头,抱住自己。 见到父亲痛苦的模样,笑笑停下了扒饭的动作。她其实特别能理解林安家如今的处境。 妻子的病情逐渐加重,儿子又是特殊儿童,公司里,笑笑知道这两年林安家也特别不容易。资本的市场其实很现实,很多业务关系都是靠着三角债维持运作下去的。 前两年颜旖丽生产所遭遇的不幸,虽然在普通民众眼里,只是个吃瓜新闻而已,但是在资本家的眼里,这样的不幸代表着林氏企业的不安定。 一旦一个公司不被人看好,就像是股市里的一支股票一样,人们会纷纷撤资,抛却这支股票。投资人不敢再投这样的公司,合作伙伴也不敢再与这样的公司合作,而已经借债的,也会纷纷过来逼债。 一个公司的风评一旦转向,很容易就会出现资金链断裂,哪怕只是的一个缺口,都可能让这间大厦顷刻轰塌。 这是对外。 对内,公司员工人心浮动,总疑心自己的公司什么时候就轰然倒闭了,所以底下的员工跳槽的跳槽,上层员工则夺权站位。整个公司从上到下,都极不稳定。 林安家如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内忧外患、一滩滩的烂账,他竭尽全力地左支右绌,也只堪堪维持了一个表面的和平罢了。 成年饶悲哀就在于,哪怕被生活逼到了绝境,却仍然只能笑对生活。不逼着自己笑,又能怎样呢?哭,只会让生活更艰难罢了。 笑笑也安抚地回拍了拍林安家的肩膀,用动作表示她对他的理解。 女儿的温柔坚强,让林安家直接痛哭出了声音,他泣不成声道: “笑笑,如果这个家没有你,爸爸又该怎么办呢?” 笑笑回道: “爸爸,没事的,所有苦难,都会有过去的一的。” 彼时,不论是笑笑还是林安家,都真地以为,生活再苦再难,大概也就他们如今这副模样了。 然而他们从没有想过,有一,生活会加送给他们一份礼物,叫做“祸不单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惊变(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让所有吃瓜百姓都惊得掉了下巴。 本身身陷泥泞的林家,从来没有想过,有一,这一切会与自家有关。 这星期五一早,林安家像往常一样,吻别了病中的妻子以后,就匆匆去往公司,日常收拾那一堆的烂摊子。 晚上临睡前,笑笑发现林安家还没有回家,她也习以为常,自从颜旖丽生产出事以后,林安家在公司基本就处于焦头烂额状态,一忙忙通宵已是常态,所以笑笑也只当这晚与平常无异。 周六早晨,笑笑刚完成每的练功,然后喂完弟弟林阳阳的早餐以后,才饥肠辘辘地在餐厅开始吃自己的早餐。 刚喝了两口粥,别墅大门就被人野蛮地“乓乓乓”给敲响了。 佣人傅妈去开了门,结果门一打开,就被一群气势汹汹的人给扒拉到一边,人群径直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个脑满肥肠的胖子,他手臂和脖子上都被花花绿绿的纹身所覆盖,臂弯里夹着一只黑色的皮包。 他一进房中,就挥手示意身后一群二流子般的手下: “给老子砸!” “住手!” 清清脆脆的嗓音及时传了过来,胖子一看,不过是个10岁左右的女孩。他舔了舔嘴唇猥琐笑道: “哟,这美人儿,该不会就是林安家那龟孙的闺女儿吧?长得倒真是不错,可惜太零儿!……在一边儿乖乖的哈,叔叔可不想砸东西的时候不心把你给山了,这样叔叔要伤心的哟……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砸呀!” 语毕,胖子身后的十几个手下就像是黄蜂一样一拥而上,将他们目所能及的所有家具、家电、装饰都砸得稀里哗啦的,傅妈在一旁拦都拦不住,只能急地不停叨咕着: “造孽,真是造孽哟!” 笑笑知道凭自己之力是无法阻拦这么多饶打砸抢的,她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楼梯稍高处,从自己的随身当铺里拿出一把古代弩机——虽然古代弩机与现代武器无法相提并论,但是在这慌乱的当下,这样远距离的武器,还是占有很大优势的。 笑笑将弩机对准了胖子,然后用力一按,短箭直直地朝胖子的大腿射去,直将胖子射了个屁股墩。 胖子“唉哟”一声大叫,将屋中所有饶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然后随着胖子的目光,所有人才看到楼梯上拿着古董弩机的笑笑。 胖子疼得满头大汗,话都不利索: “你……你他妈的……给老子……把这娘皮给……给……” 话音未落,又一支短箭朝胖子的裤裆处射来,短箭擦着他大腿内侧落在霖上,虽然落了空,但这仍然吓破了胖子的胆儿,他的手哆嗦地指着笑笑,却再也不出一句话来,他想自己差点被吓尿了。 见所有人都停下了打砸抢,笑笑才怒视眈眈道: “我看谁还敢再动作一下!……傅妈,你快去报警!” 傅妈愣愣地看着一瞬间就控制住全场的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笑笑第二声催促她,她才如梦方醒般地跑着去打羚话。 笑笑又对楼下的胖子喊道: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一进来就打砸抢我家?” “就凭……就凭你老子欠了我们高利贷!……他娘的,都愣着做什么,上去将这……将这娘皮给我拉下来……” 胖子的确在刚刚的一瞬间被笑笑给吓住了,但一段时间过去以后,他又缓了过来,想自己这么多人,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才10岁的女娃么?!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又一支箭从他举着的手指头处擦过,他的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箭头擦过的微麻福胖子一顿,向着箭头射来的方向望去,却见那站在高处的女孩笑得淡然又邪魅: “你们谁上来试试看啊!别我只是在正当防卫,就是直接将你们射死了......” 面对这些流氓,只有比他们更疯,才能震慑住他们。 这么一个女孩,长得又像使一样美,偏偏出来的话让人不寒而栗,简直就像是个长着使面孔的魔鬼一般。 胖子不自禁嗫嚅道: “疯子,真他妈是个疯子!……他妈个疯子!” 却见那疯子睥睨着楼下的他们,像是审问他们一样问道: “,什么借高利贷,怎么回事,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胖子并不想回答,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屁孩给震慑住了,委实在自己的弟们面前丢脸。可是他的嘴巴却快于他的大脑,违背他意愿般地开了口: “……林安家在我们那儿借了500万的高利贷,今已是到期还款的日子,连本带利的,他需要还3000万给我们……” “……我爸借钱,你们不直接找他,去他公司要,怎么会跑到家里来讨债?……我看你们压根就是一群来讹钱的流氓!” “你不知道?” 胖子闻言差异地看了笑笑一眼,见对方虽不动声色,但眉宇间显露出一番疑惑的神情,他就笑了,继而得意地盯着笑笑道: “你老子因为涉嫌贿赂本市高官、建造危楼,昨已经被请到局子里去了,你不知道?……哈,我们正是因为收到这消息,才会在今一大早就来你们家讨债的,能拿回一点是一点,毕竟,你老子可不止欠我们一家高利贷,来晚了,只怕连渣滓都被别家讨债的给分光了!” 胖子话里的信息量太大,真伪又一时很难辩驳,笑笑沉默一瞬,又追问道: “你我爸欠债就欠债么?借条呢?债权书呢?上面有他的签名吗?” 胖子闻言,笑得更是得意,他从兜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一旁的佣人傅妈看,傅妈仔细看了看,脸色都变了,然后白着张脸对笑笑道: “……姐,上面的确,的确有老爷的签字图章,还有他公司的图章……姐,你,他的不会是真的吧?难道老爷真的……” 傅妈也不敢将剩下的话出来,毕竟,如果这胖子所言是真的,那这个曾经的林家,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状态,毕竟如今整个家都靠林安家一人撑着,如果他真的倒了,还欠下这么多债在身后,那姐、太太,还有刚出生的少爷,该何去何从啊?! 见笑笑和佣人都沉默了,胖子笑得愈发张狂,他啐了口痰在地上,然后道: “呸!……所以老老实实呆在那儿别动,老子只是来收回林安家欠我们的东西,欠债还钱,经地义,你个娘皮再动,老子把你给绑了卖掉还钱!……他娘的,居然敢射老子箭,还想射死老子……” 胖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眼神示意左右的手下赶紧两边包抄过去,将笑笑给抓下来。见人上来,笑笑就向来人射箭,可是射了一边,就会有另一边的人上来,笑笑只能不停往楼上跑,快被抓住的档口,笑笑犹豫着,要不要从随身当铺里拿出火药弹来震慑他们。 千钧一发之迹,笑笑只听顶楼楼梯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 “住手!谁再敢动我家一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所有人抬头看去,这话的,是一直在顶楼养病的颜旖丽,此时她整个人已经站在了楼梯围栏的外延,只需一个倾斜,她就能从4楼跳下。 并且更让笑笑目眦欲裂的是,颜旖丽的怀中,正抱着她刚出生2岁的弟弟,林阳阳。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变(二) 颜旖丽的“威胁”,并没有换来胖子一群人的停手,相反,他们纷纷吹起了口哨,看热闹般地起哄道:

“哈,那你倒是跳啊!站那儿干嘛呢?”

“是呀,跳吧,哥哥在下面接着你!别怕,跳哈!”

“哈哈,别听他的,跳到哥哥的怀里来!”

……

口哨声、调笑声越来越不堪入耳,没有人将颜旖丽和她怀里的2岁孩童生命当回事儿,而颜旖丽也在这些人漫不经心的嘲讽声中变得越来越不安。

笑笑的脸被吓白了,这一世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的时候,她一愣神的功夫,就被抓她的人给揪住,一把将她抓到胖子面前。

胖子没有管上面要死要活的颜旖丽,看到笑笑,就一巴掌狠狠地拍了上去,笑笑白皙的小脸一下子肿了半边:

“个小娘皮,敢射老子!活得不耐烦了!”

边说,边不解恨似地用拳脚踢打着笑笑,全然不管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笑笑被人反手架着,正面迎接了胖子的所有拳打脚踢,浑身都火辣辣地疼,肋骨应该被踢断了几根,额头不知哪里被踢出了血,蜿蜒下来,将她的视线所及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可是更让她疼痛的,是对楼上颜旖丽与弟弟生死的担忧。

她闭着眼睛承受着胖子的怒火,咬着牙没有吭一声,直到胖子打累了,停下了手喘着粗气,她才缓缓道:

“我知道哪里有钱,可以拿给你。”语气平缓得,仿佛刚刚被狠揍一顿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胖子看着半肿着眼皮、头破血流的小女孩,一时晃神没有听明白,反问道:

“……你说什么?”

形容惨烈的笑笑没有回答,她用平静地眼神看着胖子,然后开口道:

“你看看刚才我用来射你的那把古董弩机……桑木为身、檀木为秢、铁做蹬子枪头、麻绳扎丝做弦,这是X朝通用的神臂弩,现今除了大英博物馆有一把以外,你手上的这个是世界仅存的第二把……别说抵你3000万了,再加一个零也是还得起的……哪怕是刚刚射你的那支短箭,也是可以抵个1000来万的。”

胖子万万没想到刚刚射自己的那支短箭居然这么值钱,他突然就觉得腿没那么疼了?!

“你……你们家怎么会有这样值钱的古董?”

“……我父亲曾经有一段时间,热衷于收集这些古玩意儿……你赶快让人将我放开,我知道我父亲还有一些古玩意儿放在哪里……只要你将我放开,并且着人将我母亲和弟弟救下来,我就将这些古玩意儿都给你。”

胖子皱着眉,无意识地睁大他那双耷拉着眼皮的眯缝眼,怀疑道:

“……如果这些古董真像你所说这么值钱,你就这么给我?……林安家如果有这么值钱的古董,还会问我们借高利贷?……你个小娘皮,耍老子是吧?!”

面对质疑,笑笑只翻了翻眼皮,撇了胖子一眼,淡淡道:

“是不是真的,你事后随便找人去鉴定就是。但是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母亲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一旦她被你们刺激地跳了下来,你也就甭管真的假的,你一个都别想拿走!……并且警察马上就要到了,你确定,要跟我在这时候纠结真假?”

危急时刻的谈判,是笑笑上一辈子做到烂熟于心的事情,胖子这点道行,笑笑真的没有放在眼里。

果然,独自纠结一两秒以后,胖子就挥了挥手,让手下松开了笑笑。

笑笑瘫软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哪哪儿都疼。但是她仍然挣扎着爬起,面对母亲的方向,然后低声催促胖子道:

“我在下面分散我母亲的注意力,你派人从两旁上楼,将我母亲和我弟弟救下来!”

胖子想着警察正在赶来的路上,有点不满道:

“你先将剩下的古董给我!”

笑笑气笑道:

“我说了,我母亲和弟弟少了一根汗毛,你一个古董都别想拿走!”

胖子想想,如果将这小娘皮的母亲和弟弟控制在他的手上,他就不信她还敢耍什么花招,是而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悄悄上楼,一点点地接近楼上的颜旖丽。

见胖子的人上去了,笑笑就深吸了口气,然后对楼上的颜旖丽呼道:

“妈!你别怕,爸爸马上就回家了,他马上就到了,你赶快抱着弟弟回去,啊,翻到栏杆另一边,听话好吗?”

此时的颜旖丽其实是清醒的,她一听到家里有异动,第一反应也是赶紧将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抱在怀里。

眼看楼下的大女儿一人苦苦与这些流氓一样的人斡旋,颜旖丽也是急得团团转,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自己的一双儿女,情急之下,才翻越了栏杆,用最“笨”的自伤,来威胁着楼下的豺狼虎豹。

可是很显然,这样的做法没有起到一点儿作用,不但没有震慑住这群人,还害得大女儿被人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楼下被人拳打脚踢。那一刻,颜旖丽真心觉得自己没用,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也省得拖累自己的大女儿。

这样的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样,迅速在颜旖丽的脑海中生根发芽,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是呀,如果自己不在了,生患残疾的小儿子也不在了,笑笑虽然会难过一阵,但凭借笑笑的聪明才智,她的一生仍然可以顺遂成长下去。

想到小儿子出生2年多来,自己陷于病中时而疯癫、时而清醒,丈夫也憔悴疲累地苦苦支撑着这个家,无人看管的小儿子,基本都是自己年幼的女儿照看。可是,她的笑笑才10岁呀!只是一个青春期都不到的小姑娘,她为什么要被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弟弟拖累呢?

没有自己,没有了阳阳,笑笑会活得更加肆意快活吧?!她会变得更像一个10岁的孩童吧?!

想到这里,颜旖丽低头看了看怀里的2岁小儿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智力残障的缘故,小儿子似乎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颜旖丽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孩子哭,当然了,她更没有看过这个孩子笑过。

此时,他也只是张大着葡萄般的滴溜儿圆眼睛,用手玩着自己的口水泡泡,对于此刻的情形,没有丝毫的不安与害怕,或者说,这孩子对一切,都不理解,也不感兴趣。

颜旖丽看着看着,眼泪就汹涌流了下来,她亲了亲怀里的儿子,满怀歉意与深情道:

“对不起,阳阳,对不起,让你摊上了我这样的妈妈,对不起,宝贝……妈妈爱你。”

朦胧泪光中,颜旖丽将视线对准了楼下的大女儿,遥遥地对她说道:

“笑笑,妈妈也爱你……对不起。”

说完,用力抱紧怀里的小儿子,然后伸出一只脚,往前一倒,人直直地仰面从4楼自由落体下来。

恍惚中,有咧咧的风声从耳边刮过,颜旖丽睁开眼,大女儿惊恐绝望的双眼,以及她跑向自己的动作,被她慢镜头般地收进了脑海中,也是颜旖丽此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

坠地时,颜旖丽先是感到胸口一阵巨大的撞击,似乎是撞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紧接着后脑勺被什么狠狠地砸了一下的钝痛,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胖子看着满地的狼藉,显然也被吓坏了,他没有想到,只是听那人说过来闹一场就好,谁知道会闹得这么惨烈……

谁知道林安家的婆娘是个疯的,抱着孩子就这么跳了下来……他更没想到,那个10岁的小女童也是个疯的,居然就这样用自己这么小的身躯去接那疯婆娘!这怎么可能接得住?!一个成年人,再带一个小婴儿的份量,是她一个小小女娃能承受得住的么?!

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被楼上断木砸昏死过去的颜旖丽,以及被她压在身下的小女童,一滩滩的血迹不断从她们的身体里蔓延出来,一直蔓延到胖子的脚下。

他傻愣了一会儿,然后似乎被这摊血迹烫到一般跳了起来,然后抱紧怀里的古董弩机,挥了挥手,一群人逃一般地逃出这个倒霉的林家。

因为太过仓皇,他没有发现,被压在下面的小女孩怀中,正紧紧地抱着的小婴儿,手脚在一蹬一蹬地抽搐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高位截瘫的林笑笑 笑笑是在一幕幕光怪陆离的人生缩影中醒来的。

从第一世到如今的第三世,那些她以为早已过去的情感和记忆,原来都被她深深地种在了潜意识里,自以为强壮如斯的笑笑,如今在梦里再一遍地经历过去,有些痛,她仍然无法从容面对。

比如第一世时面对双亲的车祸离世,比如第二世时与珍裴的生离死别,再到如今,自己这一世的母亲颜旖丽面带绝望与微笑地抱着弟弟跳下来。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笑笑从溺水般地窒息中苏醒,以为自己又“早死”了,仓皇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第三世。

直到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器械声传来,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

笑笑醒来的动静,将一直守在一旁的林安家给惊醒了。他见昏迷多日的大女儿骤然清醒,松了一口气之余,抑制不住地狂按监护铃。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为了发泄自己对女儿终于苏醒的狂喜,还是为了表达对于无妄之灾一而再、再而三发生在自己原本完美温馨家庭的愤怒。

这个男人头发花白蓬乱、眼里布满了绝望过后的红血丝,指甲因为长期焦虑吸烟,而被薰得蜡黄。远远望去,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中年男人被生活打击到尘埃里去的低微与怆然,与几年前社会精英的形象相去甚远。

毕竟,中年丧妻、小儿子智障、公司岌岌可危、大女儿又……差点变成植物人,索性,大女儿两个月后苏醒了,也算是不幸生活中的唯一庆幸吧。

所以当医生向他宣布,大女儿因为脊椎损伤,腰部以下全部截瘫的消息时,林安家也只是闷头抽了一包烟以后,就接受了命运的残酷安排,甚至自我安慰地想着,截瘫就截瘫吧,总好过一辈子植物人吧。

对于自己高位截瘫、以后余生都要与轮椅相伴的状况,笑笑接受地比林安家还要快。

怎么说呢?自从知道自己的生命不止一世以后,笑笑对人生、对生死的态度已经与过去有所不同,更多了一份“坦然”。

就好像,不论是什么样的痛苦、什么样的状态,在她看来,都只是暂时的,只是一个阶段的状况罢了。

痛苦是暂时的、快乐也是暂时的;贫穷是暂时的、富有也是暂时的;活着是暂时的、死,也是暂时的。

可是什么是永恒的呢?

笑笑还不清楚。也许自己活的时间还不够长,还不够资历,去思考“永恒”的意义。

所以当知道自己这辈子余生都需要与轮椅相伴时,笑笑甚至没有多思考一分钟,就坦然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这样坦然接受的速度,让林安家以为她一定是“装”出来的坚强。大女儿如此“懂事”,反而让林安家更加愧疚,偷偷出去又多抽了一包烟。

其实比起自己的余生,笑笑更难过的,是母亲颜旖丽的丧生。

当时那一跳,笑笑根本来不及思考,凭借身体本能就贸贸然去做了颜旖丽的“肉垫”,压根没有想到此刻的自己只是一个10岁幼童,这一垫,不但让自己的脊椎直接被撞断,对于被保护的颜旖丽来说,也只是被护住了胸口。

脑袋对地的迎面撞击,加上后面高处的护栏落下砸中,颜旖丽当场去世。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笑笑这个“人肉垫”阻拦了弟弟林阳阳对地的迎面撞击,2岁小童奇迹般地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而已。

可以说,笑笑是用自己脊椎损伤的代价,换来了弟弟林阳阳的奇迹生还。

相比上一世的母亲林宛宛,笑笑不论是从感情的亲密度,还是心里上的依赖感来说,林宛宛对笑笑的影响都远远大于颜旖丽。

林宛宛虽然柔弱,但她就像是一个传统的女性模范,柔美端庄,危急时刻却又能勇敢地挺身挡在女儿面前,为她撑起哪怕只是一小角安稳的天地。

这一世的颜旖丽却不尽相同。她更像是一个一直备受呵护的小公主一样,哪怕是面对女儿林笑笑,她也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撒娇的憨态,让笑笑下意识地反过来宠着她。

笑笑总以为,她对颜旖丽的感情,也许也就止于此了。可是人的感情很神奇,有些人对我们的影响,或者说我们对有些人的爱与依赖,总要等我们失去那个人以后,才会一点一点地慢慢浸染出来。

颜旖丽生前最后对着笑笑遥遥一笑的表情,以及毅然决然抱着弟弟跳下来的那一幕,总在笑笑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被重演,并且在一次次地重演中,笑笑慢慢体会到了一种痛彻心扉,就好像内心被人剜了一个大洞一样,空悠悠的,再也无法被填补的荒芜感。

笑笑问林安家事情的起因,问他怎么会向高利贷借钱,又怎么会涉及到贿赂与烂尾工程的泥潭里。

林安家却只是沉默地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临末也只是含糊地回道:

“……爸爸已经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了,你不用害怕,爸爸跟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人过来伤害你和阳阳了。”

笑笑知道自己如今的年龄太小,哪怕自己表现得再早慧,在林安家看来也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与上一世的古代背景不同,10岁,在现代人看来,也只是一个勉强能够照顾好自个儿的年龄。再多的,别人也无法给予更多的信任。

知道无法再从林安家嘴里挖出更多的事实,笑笑也就不再多问了。她想着等出院了,就找机会黑进林安家的公司内部网络,一切总会明了的。

可是令笑笑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她行动,命运就给了她第三重的打击——林安家出事了。

谁又能想到,刚丧母不久的笑笑,居然在紧接着的两个月后,父亲也跟着去世了,而且死法,还和自己的母亲一模一样。

接到噩耗的笑笑,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世时同样被通知父母出车祸时的样子。原来哪怕过了三世,这一刻心头弥漫起的孤独与恐慌,总也是躲不掉的。

她苦涩地闭上了双眼,暗想,自己大概,真的是个非常没有父母缘的人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伯林安栋 父亲出事的噩耗,是大伯林安栋带给笑笑的。

颜旖丽自杀身亡的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般炸响了各家媒体,大众的关注与影响,就像是滚雪球般渐渐地将原本已经濒临破碎的家庭裹挟到了舆论中心,并且舆论的势头逐渐从对这个家庭的同情、幸灾乐祸,一点点地转向了对林安家这个“丈夫”的怀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网上开始流行一种“阴谋论”,他们说颜旖丽其实是被林安家给逼疯的,也是林安家故意刺激,让自己的太太跳楼自杀的。因为近两年来林安家公司左支右绌的窘境已经慢慢地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所以人们都纷纷猜测,林安家此举是为了颜旖丽亡故后高额的保险金。

比起一个破碎的令人同情的家庭,显然这样带有“阴谋”的故事更能吸引人眼球,也更能让大众兴奋起来。是以一时之间,各家媒体都像是闻到食物的老鼠一般,争相开始围堵林安家。

“请问网上传言是否属实,林先生你的确拿到了太太亡故后高额的保险金吗?”

“林先生,网上传言,说你太太其实精神并没有问题,你是故意将她关进精神疗养院的?请问传言属实吗?”

“林先生,对于网上说你逼疯太太的传言,你有什么想法?”

“林先生,网传你逼死太太,就是为了偿还公司借的高利贷,请问是这样吗?”

……

在完全没有证据证明的情况下,仅凭着莫须有的“网上传说”,媒体就将一个接一个刻薄过分的问题抛向林安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提的这些问题,对于一个刚刚丧妻的男人来说,会有多诛心。他们也丝毫没有顾及到这个中年男人被逼到绝境下眼中的绝望与恐慌。

这一切舆论的讨伐,都发生在笑笑昏迷之时,她并不知晓在颜旖丽刚刚去世后的两个月内,林安家到底独自面对了怎样险恶的人心。而等笑笑从昏迷中苏醒以后,林安家也只是默默地背负着一切,并没有将这些丑恶的事情告诉给大女儿。

毕竟,对于大女儿来说,一醒来就要面临终生截瘫的问题,林安家内心已经够心疼了,没必要再用一些成人社会的腌臜,来恶心尚且年幼的女儿。

所以当大伯林安栋将父亲跳楼自杀、以及这两个月来他独自面临的这些社会压力,都摊牌到笑笑面前时,笑笑已经心痛地说不出任何话来,只除了被指甲掐破的掌心流出的鲜血,暗自透露出此刻的笑笑内心有多狂怒。

大伯林安栋痛苦地掩面哭泣着:

“笑笑,是大伯不好,没有看好你的爸爸……我知道你爸爸这两个月来心里一直有着很大的压力,所以我才想着跟你爸一起喝喝酒,开导开导你爸的……哪里想到,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你爸,你爸他就,就从顶楼跳了下去……14楼啊!

……是大伯没用……我根本就不应该拉着你爸喝这顿酒的……呜呜……”

笑笑冷眼看着林安栋的“悲伤”,然后冷不丁地问道:

“……我爸是怎么去到楼顶的?难道大伯你约我爸在楼顶喝酒么?”

“悲伤”突然被打断,林安栋透着泪眼看向这个侄女,却见对方并不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沉浸在悲伤中,相反,10岁的小姑娘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就像是一只猎鹰一般注视着自己,让他产生仿佛一切在这个小姑娘面前都无法遁形的错觉。

林安栋愣了愣,下意识地辩解道:

“不是,我和你爸晚上是在8楼办公室喝的酒……你爸正好忙着没吃饭,我就,就带了点酒菜来陪他……谁知道,喝到一半,我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发现你爸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才在顶楼天台找到你爸喝过的空酒瓶……然后我就发现,你爸已经,已经跳下去了……”

林安栋磕磕巴巴地回忆着自己对警察的说辞,自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什么逻辑漏洞,才松了一口气。等一口气松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不过是10岁的小侄女罢了,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紧张。

反应过来以后,他就有点恼怒,反问道:

“笑笑你这么问大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责怪大伯吗?大伯为了你爸、为了你爸的公司,一直以来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头发都不知道掉了多少……你爸去世,大伯我也很难过的,这毕竟是我的亲弟弟……笑笑你这样怀疑大伯,实在是让大伯太过失望了!”

小姑娘面对他的诘问,突然就慌得红了眼眶,泫然欲泣道:

“不是的大伯,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只是想不明白,我爸怎么就会抛下我和弟弟,突然走了绝路……这让我和弟弟以后该怎么办呢?……我刚没了妈妈,现在又没了爸爸,大伯,我怕……”

说着说着,小姑娘就从泫然欲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见笑笑如此模样,林安栋才放下了心,对嘛,这才是一个10岁小女孩该有的反应,刚才一定是他错觉了。

安下心的林安栋,又换上一副慈祥长辈的模样,道:

“笑笑,你别怕,大伯和大伯母不可能不管你和你弟弟的……以后你们就和我们一起住,大伯一定会像你爸爸一样疼你和弟弟的。”

“大伯……呜呜……”

笑笑边哭,边顺势将脸埋在林安栋的怀里,将一个丧父丧母、对未来恐慌无助的小孩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只是埋在林安栋怀里的小脸却冷若冰霜,她极力用手指掐着自己的手掌,不让自己的愤怒泄露一丝一毫。

她这位大伯,也许并不清楚,自己的弟弟林安家,其实是有恐高症的。笑笑相信,她的父亲哪怕是真的被逼到要寻绝路,也绝对不会用跳楼这样的方法来自我了结,哪怕是在醉酒的状态下!

何况,笑笑一点都不相信,长久以来独自苦苦撑着一切的父亲,什么都不告诉自己,只为了保护自己的父亲,会抛下尚且年幼的自己和弟弟寻短见?

对于林安栋告诉自己的鬼话,她一句都不相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饭桌上的下马威 就这样,笑笑与弟弟林阳阳的法定监护人,变成了大伯林安栋。

林安栋也的确如他所承诺的那般,将出院的笑笑与林阳阳接来和他们家一起住,只不过讽刺的是,所谓的住在一起,是他们全家一起搬到笑笑他们原本的大别墅里,一起住。

笑笑抱着弟弟阳阳,被大伯推着轮椅回到家时,出来迎接她们的,是早已搬来“鸠占鹊巢”的大伯母和堂姐。

大伯母罗小凤一把抢过丈夫手里的轮椅,然后露出一贯的“温柔”脸安抚笑笑道:

“我可怜的笑笑,以后大伯母和你的瑶瑶姐姐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阳阳的,你不用再害怕了……啧,我可怜的大侄女哟……”

笑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被她们改头换面的客厅,适时地红了眼眶,做出一副不安、不知所措的表情,欲言又止道:

“大伯母……”

“唉唉,大伯母在呢……别哭了别哭了,我们先吃饭吧……傅妈,开饭了!”

佣人傅妈尴尬地看了笑笑一眼,然后用手搓了搓围裙,就一头钻进厨房去了。

*****

饭桌上。

笑笑先是从傅妈手中接过弟弟阳阳的流食,然后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一边大伯一家边吃饭边看着笑笑忙活,堂姐林瑶瑶突然开口道:

“笑笑,你的腿现在这样了,以后你跳舞该怎么办呢?”

问一个下肢瘫痪的人,将来她跳舞该怎么办?嗬,笑笑闻言直接笑了出来,还没等她开怼,大伯母用筷子拍了堂姐的手一下,“呵斥”道:

“能怎么办!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孩子真是,怎么说话的!……不过也真是可惜了,笑笑舞蹈天赋这么好一个孩子,唉,大伯母想想都觉得心疼……笑笑你千万别怪你瑶瑶姐姐,她有时候说话就是不过大脑!

你也别难过,以后我一定让你瑶瑶姐姐好好练舞,把你那份一起给努力了!……以后让她呀,把你来不及赢的那些比赛,统统帮你赢回来!”

被“训斥”的林瑶瑶也一副没有想周全的懊恼样子。她对着笑笑一边连连道歉,一边又欲言又止地撇了又撇笑笑摆在轮椅踏板上的双脚。

母女俩这一唱一和的表演,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刺激跟恶心笑笑罢了。也许在她们看来,舞蹈天才的林笑笑,居然下肢截瘫,后半生永远与轮椅相伴,这样的打击,对于林笑笑来说,一定是致命的吧?!

可是对于接连遭遇双亲身亡、刚生下不久的弟弟又脑瘫的笑笑来说,这样的打击,真的只是生活给予的一连环灾难中,相对较轻的一个了。这就好比你对着一个已经吃不上饭的人,“刺激”他说,哎呀,你再也吃不到你最爱的烤鸡了呢!拜托,饭都吃不上了,吃不上烤鸡又算个P啊!

何况对于笑笑而言,舞蹈也只是她的爱好之一罢了,跳不上舞,虽然可惜,倒也不至于让她难过到挠心挠肺的状态。

母女俩的表演,虽然没有实际刺激到笑笑,可是俩人都能当面恶心她,给她下马威了,没道理她不还击不是?不就是软钉子么,这一套玩意儿,笑笑上辈子早就玩腻了的。

是以笑笑喂弟弟的手停顿了一下,适时表现出一副难过的沉思,然后眨了眨眼,“坚强”地将到眼眶的泪水给逼了回去,才哑着嗓子开口道:

“我相信以堂姐的天赋,她在舞蹈这一领域一定能走得更远!……只是可惜了,如果我妈还在世的话,她一定能在人脉上更多地帮助堂姐的……只是我妈她,唉……”

独自哽咽一瞬,她又问林瑶瑶道:

“那堂姐,你以后的舞蹈老师,选好了吗?”

林瑶瑶被问得一头雾水,迟疑道:

“不是有程老师吗?还选什么老师?”

“啊,堂姐你不知道吗?程老师今年下半年,就要随她的先生一起移民到D国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以后程老师的事业版图,都要搬到D国去了,难道……堂姐你也要随程老师一起去D国发展吗?”

林瑶瑶被笑笑问得措手不及。开玩笑,她又不是像林笑笑这样的舞蹈天才,事实上她自己也清楚,程老师之所以会一直另眼相看她,不过就是看在颜旖丽的面子上,以她目前的水平,程老师是绝对不可能带她去D国发展的,如果林笑笑的腿没有残疾,程老师倒是有可能会带林笑笑去。

想到这里,林瑶瑶心下一阵暗恨。明明她的努力一点都不比林笑笑少,凭什么所有人都只看得到林笑笑,而对她,最多只是同情地夸赞一句“嗯,挺努力的”,包括程老师也是这样。

林瑶瑶恨恨地又撇了林笑笑的双腿一眼,心里才感到一点平衡。你天才又能怎样?还不是腿断了,看你以后还怎么跳舞,活该,这就是报应!

心里舒爽了以后,林瑶瑶的思绪才又恢复正常,回道:

“程老师虽然要去D国了,但是我可以拜托她帮我找个新的老师嘛!”

“也是,程老师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一定会帮堂姐好好再找个新的老师的……只是,程老师以后都不在国内发展了,毕竟人走茶凉,我怕……”

顿了一顿,笑笑抓住林瑶瑶的手,一脸真诚道:

“堂姐,以后,你都要靠自己的实力在舞蹈界拼搏了,我相信你可以的,加油,一定要连上我的那份,一起努力,千万不要让妹妹我失望哦!”

笑笑的话三句不离她母亲对林瑶瑶在舞蹈行业的影响,临末又用林瑶瑶那点微末的舞蹈水平来反讽她,偏偏她的语气又是一副相信她、鼓励她、为她担忧的样子,堵得林瑶瑶一阵气闷,只能咬牙切齿道:

“那当然,我一定会努力的!妹妹大可拭目以待!”

笑笑如此一番“一茶更比一茶绿”的言行,让大伯林安栋忍不住撇了她好几眼,暗自捉摸不透这小妮子所言,到底是心极颇深,还是只是凑巧?

林安栋清了清嗓子,道:

“好了好了,饭桌上呢,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说完,饭席间就安静了下来,各自埋头吃饭。没一会儿,林安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和蔼地对笑笑说道:

“对了笑笑,因为你现在坐轮椅,上下楼不方便,所以我就把你的东西都搬到了楼下,以后,你就和阳阳一起住在一楼,这样也方便你照顾弟弟,你看这样好吗?”

闻言,笑笑没哭也没闹,只是随意问道:

“哦,那我原来二楼的房间呢?”

没等大伯回答,大伯母迫不及待地抢道:

“二楼的给你瑶瑶姐姐住,正好你原来的房间有个很大的练功房,你瑶瑶姐姐每天早上练功就会方便很多……反正你也用不上了,是吧?”

林安栋瞪了妻子一眼,想着这婆娘怎么也不知道收敛一点,下马威式的警告给一点就行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不知道这房子如今的房主还暂时是这姐弟俩么?

瞪完以后,林安栋又找补似地安抚道:

“笑笑你先住着,如果住不惯,可以跟大伯说,大伯再帮你和阳阳换间房,好吧?”

却绝口不提林瑶瑶霸占了她房间的事情。

笑笑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只专注地喂着阳阳,良久,才恍然大悟一般发现大伯在等自己回答,语笑嫣嫣道:

“啊,没问题,我就和阳阳住在一楼好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托基金(一) 吃完饭,笑笑抱着阳阳一起回到一楼的儿童房里。

看着衣柜里三三两两挂着的、留给自己的衣服,都是些深色、老气的款式,就像是被人挑剩下,然后“施舍”给自己的一般,笑笑被气笑了。虽然早知道大伯这一家都是些表里不一的小人,但这吃相,真是太难看了,自己的父母还尸骨未寒呢!

笑笑一边守在儿童床旁,看着阳阳稚气的睡颜,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姐弟俩今后的打算。

复仇,是肯定要的。虽然因为她年龄小,林安家将一切都瞒着她,但是以上辈子做了一世商人的经验来看,林家所遭遇的种种,绝对是被人刻意针对了的。不然怎么会总是这么巧?林安家一被人支开,颜旖丽就出事——第一次颜旖丽难产,第二次颜旖丽丧命。

这幕后黑手是谁?或者说是哪股势力?又是为了什么要如此针对林安家?甚至是颜旖丽?是父亲商业上的敌人?还是母亲过去的追求者?是为了仇?为了情?还是,只是单纯的为了利益?

大伯林安栋的脸庞慕然地印在了笑笑的脑海中。

笑笑踟蹰思虑片刻,觉得幕后黑手应该不是林安栋,林安栋虽然对父亲的公司有野心和企图,但是以他的能力,应该布不下这么大一个局——一个让笑笑身处其中,却至今雾中看花、堪不破的迷局。

但是以父亲两次出事,其中都有大伯的身影来看,林安栋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甚至,母亲第一次意外遭遇绑架难产时,堂姐林瑶瑶也在其中参与了一部分!她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可以先从林安栋和林瑶瑶身上找突破!

想到这里,笑笑感到一阵又悲又怒又拔凉的荒诞感。林安栋为什么会参与谋害自己父母?笑笑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无非是因为嫉妒和利益诱惑。

可是父亲对这个大哥还不够好么?虽然林安家没有将公司的事情告诉过笑笑,但是从父母偶然间的谈话中,笑笑知道这个大伯在父亲的公司虽然名义上是副总,但是他本身的能力其实并不匹配这样的职位,为了帮他坐稳这个位置,父亲跟在大伯背后,不知为他擦了多少次屁股。

即使大伯闯祸如斯,父亲也从来没有想过撤了大伯副总的职位,在公司总是给足他面子,甚至哪个手下如果胆敢在父亲面前对大伯有什么微词,父亲从来都是不遗余力地力挺大伯,不论人前人后,父亲都给足了大哥面子与台阶。

可是这样为兄弟力挺,换来的,不过是将对方的胃口喂得越来越大罢了。笑笑不想说什么这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或者是东郭先生的翻版,毕竟在这些故事里,人们更多谴责的,其实是作为烂好人的农夫与东郭先生。

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女儿,笑笑能从林安家无底线对待林安栋的态度里,感受到父亲对大伯在亲情上的一种孺慕和渴望。笑笑不知道在林安家年轻的时候,林安栋这个做大哥的,是怎样对待林安家的,但是从林安家最近几年无私回馈的行为中,笑笑猜想林安栋曾经作为大哥,大概也是不差的吧。

林安栋的算计,其实并不高明,哪怕不在局中的笑笑,都能一眼就怀疑到他的身上,笑笑不相信精明如父亲,会看不出其中的猫腻。只是林安家不想,也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大哥罢了。

只是父亲一厢情愿地回报,如今回首相看,只余一地的灰罢了。人性有时候就是这么得可悲,明明潜意识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可是却因为内心一丝丝的执拗,反而愈发地握紧双手,想要抓紧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本来就是虚无的,又怎么可能被人抓住呢?

笑笑看着空落落的手掌,一时又悲又怒,说不清到底是为自己,还是为林安家。

良久,她缓缓将双手握紧,自嘲笑着摇了摇头,不论是查清真相,还是复仇,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先要壮大自己,让自己在这一世立足脚跟。毕竟如今的自己和弟弟,可是一对孤儿,监护人又是心怀叵测的亲戚。

要养活自己和阳阳,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毕竟笑笑有个随身当铺,里面都是些当世没有的精美古董,随便卖出两件,笑笑和阳阳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困难的点,在于笑笑如今不过10岁幼龄,在现代,作为没有身份证的未成年,做任何事都不方便。比如哪怕笑笑守着一铺子的古董,可是她要怎么卖?不论是卖给个人还是拍卖行,签个合同,都是要监护人签字,未成年的笑笑根本没法与人直接交易。

不过,好在这是一个互联网的时代,对于一名顶级黑客,套几层马甲,并不是问题。

说干就干,笑笑打开儿童房的笔记本电脑——这只是一台I*M的基础款,是早几年的旧机子,原本只是用来方便控制儿童房的电器和监控的,现在倒是方便笑笑入侵和监控整栋别墅的网络,也给她的一切行动做了天然的掩护。

她刚输入指令,打开了黑色的代码页面,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以及开门的声音。

笑笑不动声色地将页面切换到电器控制页面,假装在调整室内空调,然后抬头看向走过来的林安栋。

林安栋一脸愁容地走来坐到笑笑身旁,眼睛撇了电脑一眼,然后一脸为难道:

“笑笑,大伯有些事儿要和你商量……我知道这些本应该都是我们大人自己处理,跟你一个小孩没什么关系,但是……

你也知道,自从两年前你母亲难产出了事以后,你爸的公司就越来越艰难,为了将原本的项目维持运作下去,你爸就到处借钱,拆东墙补西墙地,要么从供应商那里借,要么从银行借,最近甚至向高利贷借款……

这个债务就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如今,你爸他虽然……可是公司的债务并没有跟着你爸一起消失……所以目前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路是将你爸的公司拍卖,用公司的资产抵债;

第二条路,就是大伯我先代你管理你爸的公司,等你成年以后,再将公司的继承权还给你。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将你爸之前欠的债务都还掉,但……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安栋紧握着拳头,一副有心却无力的懊恼状。

笑笑听了一声不响,低着头将眼中的玩味掩藏着。她就是不接茬,看这位大伯如何继续自导自演下去。

林安栋等了一会儿,见笑笑只是呆呆地低着头,既没有出口安慰他,也没有慌张地问他“大伯,那该怎么办?”,只呆头鹅一样愣着,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样子,让林安栋稍稍有些不满。

他也只好自说自话下去:

“笑笑,你还小,没有跟在你爸的身边做过事,所以你不知道,这个公司对你爸来说有多重要!想想公司为什么会一步一步地欠下这么巨额的债务,就是因为哪怕再困难,你爸都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如今你爸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作为他的大哥,我也不想让你爸在泉下担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你爸的公司救活,并继承发展壮大的!

笑笑,你相信大伯,大伯一定会把你爸的公司救活的!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放弃你爸的公司,知道吗笑笑?”

听听,救活公司的,是他林安栋,但是不能放弃的,却是“我们”,所以……

“大伯,你跟我说这些,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面对笑笑直白的问话,林安栋难得有些不自在的情绪,他沉吟半晌道:

“是这样,大伯知道你爸从你和你弟弟出生起,就为你们姐弟俩在R国银行开了个信托基金,不论公司面临怎样的困境,每年你爸都会雷打不动地为你们的信托基金打上一笔不小数目的钱款。

如今你爸的公司面临这么巨大的债务,大伯想有没有可能先把你们信托基金的钱转出来,帮公司应急一下,等公司缓过这阵以后,大伯再把这些钱都还给你们……反正等你成年以后,公司也是要交还给你的……

所以你看,笑笑你能不能够写一张证明,表示你同意暂时将信托基金的钱提早转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信托基金(二) 笑笑也是第一次知道信托基金的存在,此时听林安栋说起,才知道原来父亲很早就为自己和弟弟的未来做了最后的保障。想起父亲的死,笑笑越发感到内心的五味杂陈。

她垂首低眉,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将眼中的冷一并掩盖住,颤声问道:

“只要写一份证明就可以了么?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写的东西能有用吗?”

“有用的有用的,大伯问过律师了,因为你和阳阳是直接受益人,你父亲如今不在了,阳阳又这么小,你虽然未成年,但是你也已经懂事,能辩是非了,律师告诉我你只要写一份证明,大伯作为你的监护人是可以提前支取的……”

说着说着,林安栋自己也感到了话里的迫切感,仿佛自己早就已经安排好一切,就等侄女一写好证明,就去拿钱一样,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林安栋直觉还是找补了一下:

“……当然,这些钱大伯也不是自己拿,都是为了还你爸公司的债务。”

“大伯,我爸公司到底欠了多少钱?……上次来我们家里的那个胖子说我爸欠他们高利贷3000万,还说我爸欠了很多家的高利贷?这是真的吗?我爸到底一共欠了多少钱?……他借了这么多钱,到底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咳,具体数目大伯也需要跟公司财务核对,大致上,有个十几亿的债务吧……这些钱到底用在什么地方,大伯也没法跟你一个小孩解释,反正都是为了公司的日常运作,你大概也听过,房地产行业嘛,随便开个新楼盘,都是几十亿起价的……等你以后长大你就知道了。”

“那,我跟弟弟的基金也不可能有十几亿啊,最多也就几千万,也不够还爸爸公司的债务啊?”

“大伯当然没有指望只用你们姐弟的基金就将债务全部还清,只不过借来临时周转一下,如果大伯手头上的这个项目做成,也就能一次性将你爸之前欠下的债务都还清了……大伯也是为了你和阳阳的未来嘛。”

笑笑悄悄观察着林安栋,发现他的确是非常迫切想要自己和弟弟那几千万的基金,当他说起手头上的这个项目时,也的确是一副非常笃定可以赚钱的样子。

这就奇怪了,以大伯这样的性子,他根本就不可能会揽父亲公司上的一滩滩烂账,如果他手头上真有什么可以立刻赚钱的项目,怎么可能把盈利来的钱用来帮父亲还债呢?

除非……

父亲公司所谓欠的十几亿债务,根本就是他林安栋做的一个子虚乌有的烟雾弹。

又或者,是有人利用林安栋,为父亲做了一个局。

思绪几经还转,笑笑露出天真的憨态,道:

“只要能保住爸爸的公司,我什么都愿意的……大伯,你告诉我,这个证明要怎么写?”

闻言,林安栋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侄女,他总是下意识地警醒着,一点儿不敢用对待一般小孩的态度,来随便糊弄她。

可是此时再看,明明对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嘛?!

暗自咕哝着,林安栋一边指导着笑笑该如何写这份证明,等拿到这张写有稚嫩笔记的证明以后,他方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嘱咐道:

“对了,大伯为这件事儿,要去H市出差两天,你在家乖乖的,有什么需要,就跟你大伯母说,她会好好照顾你和阳阳的。”

称心如意的林安栋,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笑笑早已冷下来的笑脸。

*****

是夜,笑笑黑进林安家在R国银行的账户,发现父亲的确从10年前开始,就为自己和弟弟建立了一个基金账户,然后每年都打几百万进去,通过这几年的运作,这个账户如今有差不多2000万的数额。

笑笑先是为自己在网上套了一个成年人的马甲,然后又用这个身份申请了一个所谓援非的公益组织,最后通过林安家的账号,将基金账户里的1800万倒腾几次虚拟账户,最终转到了自己申请的这个公益组织里。如此,笑笑创业的第一桶金就这样到手了。

至于余下的200万,是笑笑留给林安栋的“饵”,她在账户里植入了一个追踪病毒,一旦林安栋将这200万转出去,笑笑就能很清晰地监控到这200万最终的去向。

她倒要看看,林安栋背后的人,到底会不会浮出水面。

*****

翌日。

忙乎了一晚上的笑笑,刚睡下没多久,就被阳阳的哭声吵醒。

她只得认命地起床,帮阳阳洗漱并准备流食。奈何今天的阳阳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怎么配合,几次都将喂他的流食打翻。等笑笑好不容易喂完,她自己身上也早已狼狈不堪,都是糊糊,粘腻着让人感觉不舒服。

笑笑只得将阳阳暂时托付给佣人傅妈,自己去卫生间洗漱换衣。

自从下半身截瘫以后,日常的洗澡洗漱,对于笑笑来说就格外地艰难。她花了很长的时间独自在浴室里,好半晌才将自己收拾干净。

其实她本可以请傅妈帮忙的,只是她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傲”,或者说是倔强又可怜的自尊——就是虽然在心理上笑笑早已接受自己将终身残疾的事实,但是在个人卫生方面,她怎么也拉不下脸来找人帮忙,哪怕自己很艰难地一点一点挪腾着,她也开不了口让另外一个人来帮忙。

她是残疾了,但她不是个废人。她的自傲逼着她,做一个和常人无异的“正常人”。

等她半天以后从浴室出来,才发现阳阳和傅妈都不在房内。她并不以为意,以为傅妈有事要做,就带着阳阳一起去了厨房。正好,她闹半天也饥肠辘辘了,准备去厨房吃点早餐。

只是她在厨房转了一圈以后,既没有看到傅妈,也没有看到阳阳。正疑惑着,她就在大堂上方,发现二楼扶梯口,林瑶瑶正站在中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

见笑笑总算注意到了自己,林瑶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招呼道:

“哟,笑笑,起床啦?找什么呢?是不是在找阳阳啊?”

笑笑抬头回视着她,没有说话,一张脸冷若冰霜。明明一个从上往下俯视,一个从下往上抬目,可是林笑笑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处于下方而有所劣势,相反,在下方的她反而更像是一个上位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只有长期处于上位者才会迸发出的凛冽气势。

这让林瑶瑶难受极了。

装!叫你装!明明就只是一个残废,偏偏还总是这样不知收敛。想到曾今的自己断牙活血吞一般地讨好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堂妹,林瑶瑶就感觉发疯一般地恶心。

如今她们俩人的地位明明已经反过来了,她林笑笑还有什么!什么都不是的一个残废,凭什么还如此趾高气昂?她就应该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匍匐地讨好在自己的脚边!

见自己的问话丝毫没有引起林笑笑的紧张,林瑶瑶笑得更开了,她朗声喊道:

“傅妈!”

叫完以后,一片安静,林瑶瑶皱了皱眉,很不满地将声音提高道:

“傅妈!!”

声音里有着很明显的威胁之意。

不多久,两楼林瑶瑶的房间里就传出了阳阳的哭声,并且一声接着一声,仿佛哭得喘不过气般。

如此,林瑶瑶才满意地看向笑笑,她就不信她宝贝弟弟的哭声,还打不破林笑笑平静的伪装么?

果然,一听到哭声,笑笑的脸色立马变了,她红着一双眼,咬牙道:

“林瑶瑶,你找死!”

听到笑笑的威胁,林瑶瑶不但不以为意,反而“哈哈”笑得更加开怀,她笑不可支道:

“我怎么了我?我不过是看阳阳没有吃饭,就让傅妈喂点早餐给他吃罢了!我也是好心,怎么就让堂妹你这么生气呢?”

“我不信傅妈没有告诉过你,我刚刚已经喂阳阳吃过东西了!他的肠胃弱,根本没有办法吃太多的东西!而且他只能吃流食!……林瑶瑶,我最后警告你,赶快把阳阳给我送下来!”

“啊!是这样吗?可是,我觉得阳阳没有吃饱啊!……傅妈,再给阳阳多加一碗饭!”

“可是,可是小姐,小少爷,小少爷他还不能吃饭!”傅妈的声音也透露着焦急。

“我说他能,他就能!”

林瑶瑶的表情扭曲中透露着快意和狠戾,对于林笑笑眼中明显传来的恨意,她感觉异常地享受。

“或者,林笑笑,你爬着上来阻止傅妈啊?!”

傅妈站在二楼房间门口,手足无措地看着林瑶瑶和楼下的笑笑,她知道表小姐此举是为了羞辱大小姐,可是如今整个林家都是林安栋一家掌权,她作为一个打工的,虽然心疼大小姐,但毕竟不好正面与表小姐一家硬刚。

何况就算没有她,表小姐一家也会另外请其他更听话的保姆,这样的话,大小姐和小少爷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还不如自己在这里撑一下,好歹可以偷偷帮帮大小姐她们。

傅妈看了楼下林笑笑一眼,偷偷对她摇了摇头,然后一委身退回到房里去。

二楼房间里,弟弟阳阳的哭声依旧不停,但是接到刚刚傅妈眼神示意的笑笑,好歹将心吞了一半下去。有傅妈的照应,阳阳就算受罪,也不会是大罪。

但是,林瑶瑶此番,的确是触到笑笑的逆鳞了。

二楼,林瑶瑶正享受着楼下林笑笑的愤恨,可是她笑着笑着,笑颜渐渐维持不下去了。

因为楼下林笑笑看着自己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林瑶瑶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复仇计划要提前 林瑶瑶看着楼下林笑笑不哭不闹,只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眼神狠戾地犹如一只野兽般盯着自己,这样的发展让林瑶瑶很不爽。自己的“恶作剧”既没有引起林笑笑的求饶,也没有引得她发疯,这样不上不下的感觉,真是窝囊极了。

可是思忖再三,林瑶瑶又不敢真的去虐待林阳阳,毕竟她还记得父亲曾暗地警告过自己,说如今自己一家住的别墅房主,名义上还是这姐弟俩的。

脸色很难看地内心挣扎许久,林瑶瑶决定还是先暂时吞下这口窝囊气,等父亲将这栋别墅和林氏企业都抢过来以后,她一定会让林笑笑这对姐弟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林瑶瑶勉强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出来:

“嗨,原来都是误会,我听阳阳哭得厉害,还以为他没吃饭,才让傅妈喂的,既然阳阳吃过了,那,傅妈,你快送阳阳下去吧。”

林瑶瑶有点悔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把持住,在还没有完全将这对姐弟死死拿捏住时,就抑制不住地来了这么一出不上不下的戏码,不但没有让林笑笑服软,反而让自己大丢面子。

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不会这样了,下一次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筹谋筹谋,定要让林笑笑跪下来求在自己的面前!

笑笑没有管林瑶瑶此刻的内心戏该是如何地跌宕起伏,虽然林瑶瑶的脸色显示,此刻的她又怒又恨,好像自从她父母双亡、两腿残疾与她们家住在一起以后,林瑶瑶这个心思深沉的12岁小女孩,就越来越藏不住自己的心思了。这与曾经带着假面具在自己身边讨好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笑笑带着傅妈回到自己一楼的房间,关上门以后,就拿起电脑,劈里啪啦地不停敲着代码。绿色跳动的字节一行一行地倒映在笑笑紧绷的小脸上,傅妈安静地在一旁小声地哄着小少爷。虽然大小姐没说也没有发脾气,但傅妈莫名就是知道此刻的大小姐一定气坏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势,这让她不知怎么有点不敢上前靠近。

傅妈不知道的是,原本打算先一点一点查清真相、夯实自己实力再行复仇的笑笑,经此一遭,突然决定将她的复仇计划提前了。

原本还想留着大伯一家继续蹦跶几年,好让他幕后之人慢慢浮出水面的,可是此时,笑笑不想再等了,她就不信,如果她展现出雷厉风行的手段迅速将大伯一家拿下,那幕后之人会不忌惮她,不对她出手?

不是喜欢躲在幕后吗?行,那我走到台前,等着你!

*****

第二天,林安栋脸色很难看地回了家。

当他在H市,发现林笑笑姐弟俩的基金账户上,居然只有区区200万以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当在了谷底。他查过交易记录,发现是他那愚蠢的弟弟在半年前曾一次性将1800万转到了一个M国的个人账户上。

可是在他的印象中,他们林氏企业并没有什么和M国人有过直接的交易啊?何况能是什么重要的交易,能让他将留给儿女们保底的钱都拿了出来?

他还特地回公司去财务处查了一下,近两年来公司并没有和M国企业有过任何往来,甚至连金额为1800万的支出项目都没有。

不为公司,难道是为了个人?……又或者,这是那蠢弟弟为自己的儿女们留在国外的另一条退路?

想着想着,林安栋就坐不住了,急赶忙慌地提早回了家,然后就去笑笑的房间探口风。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内局促的儿童床上,笑笑抱着阳阳睡得正香。室内空调打得比客厅更高一点,大侄女抱着小侄子共盖同一条婴儿薄被,因为尺寸对于大侄女来说有点小,所以她的底下露出了一双嫩白的小脚丫。

林安栋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将二楼大侄女的房间占了以后,就没有将属于大侄女的东西一起还给她的。只是他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妻女如此,因为在他看来,大侄女和侄子从此以后都是要靠着他们家过活的,给她们一点挫折,认清以后她们的地位,也好。

更何况,大侄女也从来没有为此闹过,不是么?

如此作想的林安栋,此时看笑笑连一条盖身的被子都没有,不知怎么的,他眼前突然就浮现出弟弟林安家临终前看着自己的那种失望疲惫的眼神。

他紧了紧拳头,心下五感交集般地复杂。顿了顿,林安栋压下复杂的心情和焦躁的情绪,打算等等再来。哪想此时笑笑悠悠地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双眼迷糊地坐起来问道:

“大伯?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是啊,大伯事情没有顺利办成,就提早回来了……笑笑,大伯昨天去H市银行查你们的基金账户时,发现里面的钱都已经在半年前被你爸给转走了……你爸临走前,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件事儿?”

“转走了?”笑笑露出讶异的表情道:“没有啊,我……我之前连我爸给我们建立了这么个信托基金账户都不知道呢?要不是大伯你告诉我,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林安栋仔细地观察了侄女的表情,发现她的惊讶不似作伪,只能再细细地追问道:

“那……你爸有没有交给过你什么东西呢?”

笑笑蹙眉想了想,迟疑地摇头道:

“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吧?关于公司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在我面前说起的……而且大伯你也知道,在我爸出事前两个月,我一直都在医院昏迷着呢,就算是醒来,我也都是在医院养病,期间我爸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啊?

……何况我爸走得又这么突然,连封遗书都没有留下给我,又能给我什么特别的东西呢?”

笑笑这样一“提醒”,林安栋才想起来,林安家的确是突然……也许他的确是为子女准备了另外一条退路,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们。

想到这里,林安栋就觉得有些懊恼,他犹不死心地问道:

“……那你爸生前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笑笑摇了摇头。

“笑笑,你再仔细想一想,你爸生前难道就一点儿信息都没有透露给你过?……笑笑,这对你爸爸的公司真的很重要,没有这笔钱,大伯就没有办法做手头的项目,不做项目,你爸公司的债务就还不了,你爸一生的心血都要变成泡沫了!”

林安栋双手用力地掰着笑笑的肩膀,几乎就是把自己的焦虑变成实质性的压力压在了笑笑稚嫩的肩膀上。

笑笑乌黑的双眸浮起一层朦胧,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吓的,只无措地摇着头道: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伯你逼我也没用啊!”

侄女的惊慌失措,让林安栋感到非常挫败,挫败之余,还有一丝丝的怒气:就只差这么最后一步,林氏企业就是自己的了!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步!这该死的林安家!

越想越忿忿,林安栋起身踏出房门之前,回头放话道:

“笑笑,如今不只是大伯一家靠着林氏企业过活,你和阳阳也同样靠着大伯我。如果你爸的公司倒闭了,那我们都只能喝西北风去了……你的贵族学校,你弟弟每周去的康复医院,统统都不要去了,大伯再也负担不起的了。

所以笑笑,你最好使劲再想想,你爸生前到底有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或者跟你交代过什么事情!”

丢下威胁,林安栋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狼性”甄氏 虽然向侄女丢了狠话,但林安栋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迁怒罢了,一个10岁的小女孩,就算逼死她,她又能从哪里变出2000来万给他呢?

其实自从半个月前林安家“自杀”以后,整个林氏企业就跟一盘散沙一样,股票也大幅跳水,每天都降到跌停,对手企业都虎视眈眈地准备以极低的价格收购林氏企业——而这,还只是外部。

至于林氏内部,有的股东蠢蠢欲动急着将手中的股票抛售,有的则野心勃勃地觊觎着林安家名下51%的股权。

虽然外界一直都在传林氏企业濒临破产,可是作为内部人员的林安栋自己知道,林氏不可能破产,其旗下几个楼盘早已开发成熟,周边的配套商场、医院、学校也早几年就建设完备。哪怕只靠这么几个楼盘吃老本,林氏也不可能倒闭。

这一点林安栋知道,临渊观鱼的那些对手企业也都知道,如今的林氏企业哪怕是一盘散沙,也是一盘铺满肥肉的散沙,人人都想从中咬上一口。

作为阴谋执行人之一的林安栋,他当然不甘愿就这样将偌大一块肥肉拱手让给他人,奈何他虽然名为林安家的大哥,但他在公司里的地位与影响力却是无法与林安家相提并论的,下面人不服他,上面的股东也不信任他。

估计那些股东宁愿将林氏企业卖给竞争对手,都不愿意将林氏交给他来管理。

何况,林安栋手中也没有这么多的钱来收购林安家那51%的股权。

林安栋虽然是林安家的亲大哥,可是林安家却一分钱的股权都没有给过他,这也是林安栋最终决定铤而走险背叛林安家的原因之一。

其实依照《公司法》,林安家那51%的股权,在他死后,理应由其女林笑笑来继承,然而林安家生前“欠了”许多的外债,依法,他的这些股权应优先用于还“外债”。

可是林安家到底欠了多少外债?又是向谁欠了外债?怎么欠的这些外债?他这51%的股权,该用什么样的价格来向债权方抵债?这其中可人为操作的空间,其实很大。

首先,我们来说说,林安家到底“欠了”谁这么多外债?

——甄氏集团。

甄姓,华京三大姓氏之一,在京城权势排行榜中,排行第三。其余两大姓氏按权力排行,分别为陆姓和廉姓。

与陆家、廉家这样有着百年积淀的名门望族不同,甄家是近几十年才新起的新贵,据说其背后有着神秘势力为其撑腰,才会在华京这样的龙潭虎穴中,迅速崛起。

甄家的崛起,可以堪称为资本主义市场中“狼性文化”的典范。几十年前,甄家老太爷只是开了一家做涂料的小装修公司而已,后来也不知是走了什么样的运道,或者说是搭上了什么贵人的顺风,突然就得了一大桶的本金。

有了本金,甄家迅速切入房产市场,并且随着房产市场的收益日渐丰收以后,陆陆续续开拓出了智能汽车、智能电器、医疗美容、高档饮食等等市场,利滚利地渐渐成为整个华京的财富标杆。

知情的华京人都知道,虽然甄家在华京三大家族中,声望只排行第三,但甄家的财富,可以说是远超前面两家。相信如果不出意外,再给甄家50年的时间,甄家可以赶超陆、廉两家。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秉承着“狼性文化”的甄家之崛起,一直以来都是踩在别人的“尸体”上起家的。

甄家旗下所涉及的行业之广,可以说是全国之最,基本上可以这么说,当下哪个行业赚钱,甄家就会像只鳄鱼一样,机敏地切入这个行业,并且凭借自己本身的资本和背后神秘关系的支撑,迅速干掉原本这个行业的领头老大——要么收购要么吞并,然后取而代之。

在这样的资本操作下,甄家想不崛起,都难。

再者,甄家子弟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和传承的作风,也都与甄家第一代的老太爷一样,大马阔刀、作风强硬,可以说“狼性”就跟基因一样,从甄家子弟出生起,就被编写在了他们的基因代码里。

而甄家这一代最出色的狼性代表,就是甄家大少,甄北——凑巧的是,他正好是林安家大学时期的同窗好友,同时,他也是林安家如今最大的债权人。

林安家欠了甄北,或者说欠了甄家多少钱?

差不多有20亿左右。

这20亿是怎么欠的?

此事,需要追溯到两年前,颜旖丽二胎遭遇意外,难产生下林阳阳的前一周,林安家突然接到了大哥林安栋因为贿赂,被拘留进局子里的那一通电话说起。

C市作为花国在南方经济排行第一的市级行政区,曾在5年前承办了一场世界性质的国际贸易展览。C市政府特地在C市郊区划出了一大片土地,就是为了这场贸易展览。

等贸易展览结束以后,这么一大片土地不能就这样空置着,C市政府会怎么再利用这片土地,一直都被房产业界人士密切关注着。

直到两年前,市政府公开招标,决定对这片土地做再次建设的时候,整个C市房产相关行业都沸腾了。因为这样一片黄金地段,其本身的价值和升值率,是不言而喻的。

各大房产相关或不相关的企业,都纷纷投了标,皆希望从中分到一杯羹。竞争之激烈,可谓是龙争虎斗、炫奇争胜。当时的林氏企业,就是其中之一的竞标企业。

作为C市房产行业的龙头企业之一,林氏当时的赢面,其实还是有一点的。只是当时的市政府虽然公开招标,可是具体招标以后需要承建的项目性质,一直没有公开向外透露过。业务侧重于开发住宅商品房楼盘的林氏,对此很是忐忑不安。

而作为林氏最高决策人的林安家,当时又因为颜旖丽怀胎过程的不顺利,将自己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了家庭上,有意无意地将公司决策权暂时转交给了哥哥林安栋。

对于这个政府的招标项目,林安家其实是抱着随缘的心态的,虽然他也知道这个项目稳赚不赔,但是十几年的行业经验告诉他,政府此刻没有向外透露项目性质,要么是已有意向企业,要么就是政府办公室对于这块地的规划还没有想清楚。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性,这其中都有太多的变数,所以林安家也就对此感到可有可无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态,林安家才会这么放心地将这个似乎是“大项目”的项目,全权交给哥哥林安栋来处理,他想着,权当给哥哥熟悉竞标流程、认识政府相关人员的一个练手的机会吧。

只是林安家做梦都想不到,其实他一直都错估了他大哥的野心和欲望。正是这样一个疏忽和错误的决策,直接将他的事业和家庭,送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林安栋(一) 林安栋初中毕业以后,就被父母赶出老家,独自来到C市这样一个大都市里,打着各种各样的零工。

他先后做过餐馆帮工、服务员、汽车维修小工、快递员等等等等,最终跟着一个老乡,固定做起了装修工。原因无他,为了负担起弟弟林安家不菲的学费,装修工是来钱相对来说比较多的,又不需要像快递员那样每天都累死累活。

有一年,林安栋所在的装修队承接了一个为大别墅装修的大工程,装修队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分到差不多有8万元的巨款。林安栋兴冲冲地怀揣着这笔巨款,不舍得动用分毫地往老家赶,只为了对自己的父母说一声:

“爸,妈,你们的大儿子出息了,能赚大钱了!”

可是等他一踏进村口,就有相熟或不相熟的村民们围过来向他道喜:

“安栋啊!你有福啦!你弟弟出息啦!全省的高考状元!以后你们全家都可以指望着你弟弟啦!”

听着东一声西一声的贺喜,林安栋不自觉地拽紧了怀中捂得滚烫的“巨款”,心下感到一阵惶然若失,来时的那一头火热,全部被浇了个透心凉。

可是他仍有一丝丝地不甘与不信,毕竟8万元呢!自己从来也没有过一次性赚这么多钱呢!他不信邪一般地加快脚步往家赶,等他到家以后,看到的是什么?

高朋满座、宾客盈门,贺喜声纷至沓来,父亲满是皱褶的脸简直要笑成了一朵菊花,从来不可一世的村长居然坐在了父亲的下首,一脸讨好地谄媚道喜着。母亲忙进忙出地招呼着所有闻风而来的村民们,将平时家里过年都不舍得吃的山货拿出来,一点儿不心疼地广散着。

父母,甚至一度没有发现自己早已回到了家。

不甘、愤怒、失落、嫉妒等等等等,五味杂陈地蚕食着林安栋的心,他快捏出血来了的拳头,突然就松了开来。

其实,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有出息的,永远都是弟弟林安家,父母,包括他自己,将来能指望的,也永远都只有弟弟林安家,不是吗?

再往后几年,林安栋跟着老乡,在C市接的活儿越来越多,自己也在工地上认识了妻子罗小凤,并草草结了婚。

结婚两年,妻子就怀了孕。恰巧此时老乡突然生了场病,再也做不了装修的活儿了,准备回老家颐养。

临走前,老乡将装修队和老主顾们都托付给了林安栋,林安栋苦熬这几年,终于熬成了装修队的老板了。

就在林安栋以为生活会越过越好之时,弟弟突然将父母从老家接到了C市!

林安栋一直都知道弟弟F大毕业以后,就来到了C市创业。俩兄弟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可是林安栋心里总有疙瘩,对这个弟弟亲近不起来,明明俩人离得不远,可是林安栋就是不想和弟弟多往来。

因此也不知道弟弟近几年创业生意一直都做得风生水起,甚至成了C市着名的青年企业家。

直到父母来到了C市,让他带着妻子一起到餐厅吃饭相聚。

明明只是一个家宴,弟弟却安排在了C市最豪华的江边餐厅,里面的服务员都穿着高档的燕尾服、戴着白色手套,他们恭恭敬敬的模样,让林安栋和妻子罗小凤感到别扭极了。

平时林安栋别说进来了,就算让他想象,他都想象不出原来高档餐厅的内部,是这副模样的。

饭桌上,几年没见面的弟弟看上去丰毅俊朗,与自己不同的是,岁月给予弟弟的,仿佛只是成熟与积淀,没有任何苦难的皱纹爬在脸上。

弟弟身边坐着一个气质优雅、端庄又烂漫的女人,听父母说,这是林安家的女朋友——一个着名的国际舞蹈家。

林安栋不自禁地看向自己的妻子罗小凤,对方正一副瑟缩又贪婪羡慕地偷望着弟弟的女朋友。知道今天是难得的家宴,妻子罗小凤其实特意挑了一条平时不舍得穿的花样连衣裙。只是此时见到弟弟的女朋友,一切的精心准备,都被衬托成了自取其辱。

林安栋深知自己妻子好强的脾性,她此刻一定和自己一样,从头到脚透心着凉。哪怕弟弟一见到自己,就毫不见外地上前拥抱住了自己,林安栋的心还是麻木地暖不了。

饭桌上,再听父母絮絮叨叨着弟弟如今生意的规模都是几十亿的大单子,给两老买的别墅又是如何地大,林安栋已经麻木地不做任何感想了。昂贵的精致食材在林安栋吃起来,比嚼蜡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不如回去让妻子下一碗雪菜肉丝面更入味。

整个晚上,林安栋都感到违和极了,他很不耐烦地听着席上每个人说的话,只恨不得快点结束这样的折磨。直到弟弟林安家突然对他说到:

“哥,我如今公司规模也越做越大,要忙的事情也越来越多,身边却一直没有一个可以让我信任的人帮我。

早两年公司不稳定也就算了,如今大厦已建,我又快要和丽丽结婚了,就真的很需要一个人来公司帮我。

我想着从小到大,大哥为我、为我们这个家牺牲这么多,弟弟我一直对大哥感到很愧疚。如今我既有这个能力,就想着大哥你一个人在外打工太苦了。

哥,你来我公司帮我吧,我让你做公司的副总,我们兄弟两个,一起把林氏做得更大更强,你说好不好?”

面对弟弟的询问,林安栋第一反应就是想反驳他,想对他说,我不苦,我已经做到装修队的老板了,再过几年,我赚的钱也会越来越多。

可是看着弟弟年轻俊逸的脸庞,耳边想起父母说的,弟弟如今公司一做都是几十亿的大单子,林安栋的嘴就像是被浆糊给黏住了,嗫嚅半天也出不了声。

没等他回答,母亲先替他拍了板:

“这当然好啦!

安家,你今天如果不主动提起,妈也是要替你哥说道说道的。你能有今天,都是你哥的功劳,不是他初中毕业就来C市打工给你赚学费,你哪里来的钱读书?又怎么可能开这样大的公司?

所以妈一直跟你说,哪怕你忘了爸妈,你都不能忘了你哥对你的恩情!

幸好你还有良心!

这样做就对了,以后你们兄弟两个互相扶持,互相帮助,我和你爸临老了才能安心去啊!”

父亲也在一旁不住地点头,似乎所有人都认定自己一定会同意一样,林安栋急了,他刚想开口,身边的妻子却急急地狠拧了一下他的大腿,眼神传来的意思很明显:

不要拒绝!

林安栋踌躇半天,只能似苦似笑道:

“好!那谢谢弟弟对大哥的照顾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林安栋(二) 林安栋在林安家的公司呆得很煎熬。

那些房产投资、房产金融、股票走向、政策趋势、地价评估等等等等,在他听来跟天书没什么两样。哪怕弟弟特地找人来帮他上课,甚至弟弟亲自手把手地教他,他仍然感到每天的工作就跟烫山芋般,无从下手。

更别提公司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老总林安家的亲哥哥,可是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是恭敬里带着不屑。

他们看着他,仿佛都在不解,这样英明神武的老总,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孬样的哥哥。

林安栋曾一度每天都想着退却,自己好好的装修队老板不去做,偏偏来这儿受这些龟孙的白眼,何必呢?

可是怎么退呢?

自己原本的装修队已经托给了另外一个兄弟,妻子又接近临盆,正是大量需要钱的时候。自己贸贸然退出,不但一时找不到其他工作,更是没法跟临盆的妻子交代。

只能熬着。

熬着熬着,林安栋渐渐成为了弟弟眼中那个“憨厚”的大哥,外人眼中那个虽然没能力,但也是个“老好人”的林安栋。

跟在弟弟后面的这几年,林安栋也逐渐打开了自己的眼界,将曾经的胆怯、土味气质都一扫而光,那些名牌西装穿在身上,也不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了。

看着那些曾经只在电视上、报纸上见过的大老板、大官员,如今一听自己是林氏企业的副总后,都会露出客气熟稔的语气与自己招呼,林安栋总会有种错觉,仿佛自己的人生,本来就应该是属于这样一个阶层的。

曾经那些打退堂鼓的想法早已消失不见,如今的他,在业务上虽然还不如弟弟那样通透明白,可是他毕竟是位副总,不明白的,只要装模做样一番,然后让信任的手下去做就行了。做得好了,是自己决策英明,做得不好了,那就是手下没有执行到位。

时间久了,林安栋自己都觉得,原来做一个大公司的决策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儿。无非就是遇事大家开会,听听手下人的想法,然后自己从中做些选择题就行了。

随着自己对公司业务的接触越来越深,林安栋甚至一度冒出“弟弟林安家的眼光太狭隘,胆子太小的”想法,他总觉得,如果公司完全交到自己手中的话,林氏企业规模可以更往上翻一翻,不只是C市的龙头企业,甚至可以成为整个花国数一数二的房产巨鳄。

这样的想法一旦生出,就渐渐在他脑海里生根发芽,一天比一天地茁壮成长。他总想着,一定会有一个机会,让他向弟弟林安家、向父母、向整个林氏企业的人证明,他林安栋,不只是林安家的哥哥,更是一个可以引领整个林氏企业走向全国、甚至是国际化的关键人物!

然后,这个机会果然在弟妹怀上二胎之时,上帝垂怜给予了他。

*****

一接触到C市地郊那片土地项目时,林安栋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林氏企业做得更强、发展更快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可以向全公司人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当弟弟用隐晦的语气,告诉自己不要放太多心思在这个项目上时,林安栋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狭隘”的眼光简直嫌弃到不行,这样一个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都不知道抓住,还有什么资格做全公司的领头羊?!

投标前景不明?那就千方百计找机会让他明!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

何况对于市政府故意不将项目公开的做法,林安栋与林安家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他觉得市办公室之所以这样“吊着”,就是为了看投标的企业“懂不懂事儿”。

就像自己曾经呆的装修队一样,同样都是装修队,有些项目,为什么就交给你们来做?还不是没有给足“办事人”回扣?!

所以林安栋就在圈内费尽心机地找人请客吃饭、牵线搭桥,终于在一次又一次地转圜下,林安栋搭上了C市负责此次招标的地管局局长秘书。

在桑拿房里,林安栋“懂事儿”地将一箱金条递给局长秘书,并放下身段殷勤地亲自帮局长秘书搓背,招呼了一晚上,才终于从他口中得到了保证的承诺,并放话催促林安栋道:

“本来嘛,局长就在你们林氏和美华房产之间犹豫,我可是知道的,美华之前已经找人招呼过副局那儿了,只不过因为美华是Y省的企业,局长才一直没有答应下来,我们也想更多支持本市民企嘛!

这样,我回头呢,就让局长先批一张可以让你们临时入驻的条子,你们林氏先赶紧将地基搭起来,等你们地基都搭完了,副局也可以以‘Y省离太远,建造速度太慢’为由拒绝美华,这样谁面儿上都好看,你说是吧?”

得到保证的林安栋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他满心满脑都被一种“弟弟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被我做到了”的狂喜情绪给充斥着,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口头保证”,能算什么作数?!

林安栋也没有将他商谈的结果告诉弟弟,相反,他擅自拿着林安家的法人章,向财务申报了20亿的项目资金,拿着局长秘书批给他的“临时帮工企业”的条子,就着急忙慌地入驻,全面开工打地基。

林安栋的想法很简单,就是等他把这整件事儿都办成以后,他就能够向弟弟证明,他林安家这次的看法,是错的。而在他做这样错误决策的时候,是他林安栋上前帮他抓住了这次机会,推动林氏更往前进了一步!

*****

地基打了差不多有三个月的时间,这三个月内,业界企业都陆陆续续地知道了林氏“似乎”是悄悄拿下了这个项目的消息。哪怕是宅在家中一直照顾孕吐妻子的林安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为此,林安家与林安栋在电话里爆发了一段激烈的争吵。

林安家责怪林安栋不应该不同他商量,就擅自找人贿赂,甚至在没有拿到公文以前,就贸贸然地斥巨资打地基,这样不但对林氏这么多年营造的企业形象有所损害,甚至有可能被人坑,最后鸡飞蛋打被人笑话。

林安栋却反驳说,大风险伴随着大利益,如果一直都像他林安家这样谨小慎微、固步自封,林氏永远就只能囿于C市这样一个小小的城市。拿下这次的项目,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向全国的房产相关企业证明,他们林氏才是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

林安家让林安栋赶紧停下工程进度,及时止损。

回答他的,却是林安栋直接将电话给撂了。

多年的行业直觉,告诉林安家这次的项目继续进行下去,恐怕会有问题。作为林氏的总裁,林安家当然可以直接打电话到公司,强行让这个工程停下来。

可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大哥从此以后在林氏还怎么继续呆下去?本来公司不论是上面的股东,还是下面的员工,都对大哥这个副总裁的位置很不满,若不是自己在他背后硬挺他,大哥早几年就被股东给扫下马了。

如今自己再当面给他难堪的话,大哥以后又要如何在公司自处?

思来想去,林安家还是决定打电话给大哥,继续游说他,让他自己停下这个工程项目。

可是还没等林安家打通大哥的电话,林安栋就被人举报了,说是贿赂地管局,并且私自违章在项目地标上打地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林安家如何欠甄家20亿 林安家接到消息的时候,林安栋已经被关进了看守所,并且在几番奔波周旋以后,林安家才知道大哥这次被人坑惨了。不但公司的形象与钱财损失巨大,他本人也被当做特殊时期的典型给抓了起来。

这种在全国瞩目之下还敢顶风作案的典型,林安家哪怕是倾家荡产,也没办法将林安栋给捞出来。

思前想后一晚上,林安家只能无奈地打电话求助于曾经的大学同窗——甄北,如今甄家这一代的掌家人,甄家大少爷。

甄北不愧是“狼性”家族的当家人,电话挂断以后,只半天的功夫——林安家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整件事儿就出现了颠覆性的变化。

本来这件事儿看起来,都像是林安栋为了林氏企业这次能够中标,主动找上局长秘书私行贿赂,破坏了整个招标活动的“公平性”,业界讨伐的舆论焦点,也都在林安栋和林氏企业身上。

可是这半天以后,那局长秘书突然就被人在网上深扒,说他原来一直都是收受贿赂的老手,此次林安栋贿赂事件之所以会事发,是因为他们地管局内部本身的一些派系争斗,这位局长秘书为了自保,才会选择主动将林安栋咬出来,让他做了“替罪羊”。

局长秘书经常受贿、甚至有时候会主动扣下工程,“逼”着许多企业向他行贿的行为一经曝光,舆论焦点瞬间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对于林安栋的态度,公众甚至隐隐对他有了“同情”之态,纷纷猜测林安栋是不是也被这位秘书给“胁迫”了。

在这样的舆论态势下,林安栋的罪行就“可大可小”了。林安家经过几番走动,在“认错态度”良好,并且愿意承担相应惩罚以后,他终于将这个大哥给保了出来。

当然,为了这个良好的“认错态度”,林安家替林安栋承担了巨大的损失。

首先,是这个项目终于公开透明化,市政府决定在这片空地上建造一个世界贸易博物馆。

这意味着,之前林安栋在此地投资的20亿地基建设不但打了水漂,林安家还得另外再投2亿元进去,将之前建造的适合住宅的地基和一些基础建设,统统拆除、改建成适合博物馆的地基建设。

这还不算,林安家还得另外支付2亿元的罚款,作为林安栋“违章”建造的惩罚。

而这些钱,如果都从公司账上走,势必会让股东们对林安栋有所非议,为了堵住他们的口,林安家只能自己私人账户出了这24亿,替林安栋兜了底。

另外,甄北那儿也不是白白帮忙的。

一开始,甄北要林安家给他林氏企业31%的股权,林安家没有答应。

甄家产业虽然遍布各行,但其主业还是房地产,毕竟当初甄家有了第一桶金以后,就是靠房地产发家的。所以这几年甄家在全国的房地产行业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C市作为花国在南方的经济大城市,甄家不可能不涉足。只是也怪,甄家很早就开始试水C市房地产,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C市与甄家相克,甄家在C市的几个项目屡屡触礁,不是赔钱,就是干脆项目烂尾,出了各种意外致使项目无法完成。

比如两年前,甄家看中C市机场旁的一大块空地,想在那儿建一个停车场。本来地理位置也好、价格也便宜、客户需求量也大,怎么看都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生意,结果等一切都安排好,临打地基时,才发现地下居然埋了天然气。

然后,这个项目就黄了,投进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这样的事故不止一次,甄家也就只好暂时歇了入驻C市房地产市场的心了。

这一次,如果林安家答应将31%的股权都给了甄北,那就相当于将整个林氏企业的控股权都拱手让给了甄家。这样不但是将自己半生心血拱手送人,更是为甄家这个“资本大鳄”打开了C市房地产行业的入口。

凭着甄家素来做事的“流氓风格”,林安家若是答应了,他不但对不起自己的公司,更对不起整个C市其他大大小小的房地产公司。

所以林安家咬紧牙关,死活没有答应甄北的要求。

也不知他是如何与甄北讨价还价的,最终,林安家同意以20亿的价格,买下甄家在C市的两处烂尾工程。以此为条件,甄北才同意插手帮助林安家,将他哥哥从局子里捞出来。

只是,之前为林安栋填补24亿的巨坑,已经耗尽了林安家手头可用的资金,一时之间,林安家没法拿出20亿的巨款给甄北。

所以,他只能先欠着。

这就是林安家欠甄家20亿的来龙去脉。

*****

本来,如果林氏企业像以前一样,正常运作个一两年,林安家欠甄北的这20亿很快就能还清了。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怎么的,林安家身负巨债的消息突然就传了出去,并且愈传愈烈,谣言也越来越夸张,有说他偷税漏税的,有说他欠高利贷的,还有说他欠银行的钱还不出,到了要破产的地步。

再加上妻子颜旖丽的出事,谣言与压力就像是雪崩一样纷纷扬扬地洒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疲惫不堪。

资金链断裂、合作企业纷纷毁约、公司人才流失等等等等,一切的连锁反应,都让林安家举步维艰,这也就直接导致林安家迟迟没有还上那20亿的欠债。

直到他去世。

如今,林安家生前所持有的51%的林氏企业股份,按往常的市价,其价值怎么地都远远超过了20亿。

可是自从林安家去世以后,林氏企业的股票价格一跌再跌,没有人知道林氏企业的未来该何去何从。在这样的前景下,就很难再估量林氏企业的股权价值了。

甄北如果凭借这20亿的债权,直接吞了林安家那51%的股份,一跃成为整个林氏企业最大的股东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安栋知道甄家的打算吗?

他当然知道,毕竟他是这一系列阴谋里,非常关键的一颗棋子。

林安栋自认为他也不贪心,他帮了甄北,按之前的约定,甄北只要给他20%的股权,他就知足了。

当然了,甄北不能直接将股份给他,不然不就明晃晃地向全公司的人表明,他林安栋是个背叛弟弟、背叛林氏企业的叛徒么?

所以,他要和甄北一起演一场戏。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林安栋的黑化 林安栋至今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甄家这位实际掌权人的那一刻。

彼时的林安栋根本不知道什么甄家,对他来说,C市的上层圈子已经是他认知的天花板了,华京的上层圈子?华京的圈子和他们C市又有什么关系?!

直到他灰头土脸地被弟弟从局里保出来,弟弟向自己介绍这位坐在加长林肯车里的华京大少爷,林安栋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华京家族的势力,可以对C市当局有着怎样大的影响。

这第一次见面,对林安栋的冲击极大。除了第一次让他有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开阔顿悟感之外,还有这位华京大少爷的俊美容颜。

怎么说呢,林安栋其实没有读过什么书,他没有办法用什么优美的辞藻来形容这位华京大少爷,可是他容颜的那种美,让人过目就无法忘怀。

白皙的肌肤配上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微红的眼角被长翘浓密的睫毛所覆盖,只那么觑你一眼,就让人酥了半边的身子。单看那上半张脸,简直就比女人还要妩媚。

要不是下颌线条的硬朗,以及嘴唇微抿时透露出的严肃刻板,林安栋根本就无法想象这样一位美人,居然会是华京三大家族之一的掌权人。

只是在林安栋偷偷观察这位美人时,美人大少爷却连个正眼都没给他,仿佛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般,根本没有看他一眼的必要。这样明晃晃地忽视,让林安栋既自卑又自惭。

他见弟弟与这位大少爷说话,虽客套,但言语间总不经意地透露出些许熟稔,他才惊讶地发现,弟弟居然会与这样的大人物相识。林安栋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

嫉妒的他,没有想到事后这位大人物会单独来找自己约谈。

餐厅包厢里,诚惶诚恐的林安栋与这位甄家大少爷直接面对面时,他才发现之前觉得这位大少爷什么美啦、妩媚啦,居然统统是自己的错觉。

这位大少爷长相美则美已,只是看人太过阴翳。与他相对坐着,林安栋就感到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地往外蹦,那种像被一条眼镜蛇盯住的感觉,让他坐立难安。

俩人安静地相对而坐,林安栋虽没抬头,但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眼神正在上下扫视着他,许久,他似乎听到对方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声音轻得,让林安栋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林先生不用拘谨,我是你弟弟安家的大学同学,我们读书时关系很好,不然这次也不会一接到你弟弟的电话,就赶过来帮忙……随着他,我也得跟着叫你一声大哥。”

对方话里虽说得漂亮,但行为举止之间丝毫没有尊敬他的意思,林安栋也不敢应,只得连连道:

“不敢不敢,甄少爷客气了。”

“林大哥这次出事的原因,我也听安家说过了。其实就我个人而言,我很佩服林大哥你的魄力和眼光,我要是你,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只不过这次大哥你的运气差了点,不巧就碰上他们地管局内部斗争,不然这么大一个工程,不就被你们林氏企业给拿下了么?!

可惜啊!

不过做生意嘛,风险与利益永远都是成正比的,大哥这样敢拼敢冒险的果敢,很有我们甄家的作风,这点我很欣赏你,来,大哥我敬你一杯!”

林安栋惶恐不安地端起甄北亲自给他倒的这杯酒,与他碰杯干了下去。虽然这位甄少爷说的话其实已经说到了林安栋的心坎里,但他仍然有点捉摸不透这位甄少爷对他说这番话的目的何在。

所以他也只能讷讷地客套应承着,等着对方将此次见面的目的亮出来。

果然,推杯换盏两三回以后,甄北就道:

“林大哥,不瞒你说,可能你也看出来了,我现在和你弟弟安家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以前大学时那么亲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很早以前就想和你弟弟一起在C市做生意,但是你弟弟拒绝了!

我们甄家的房地产生意,几乎遍布整个花国,每个城市都有我们甄家的产业或者是合作商。

在这C市,你弟弟林安家正好是我同学,我想我俩关系这么好,不如就两家一起做,互惠互利,多好?

靠你们林氏企业,我们甄家打开C市的市场;你们林氏随我们甄家,将生意做到花国的每一个城市,这样双赢的事情,你弟弟居然拒绝了!

你知道你弟弟怎么跟我说的,他说他只想将生意做在C市就够了,他一点儿都不想扩展到全国!

大哥,你听听,这叫什么话!不是我说,你弟弟的眼光忒窄,格局忒小!

平时林安家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起大哥你,要不是大哥你这次出事,我都不知道他原来有你这样一位有魄力有眼光的大哥!

要我说,这林氏企业的当家人,如果是大哥你来做,就最好了。如果是大哥你掌权,我们两家早就一起合作了,像你这次出事,哪里还需要去看守所那样的地方受一晚的罪,有我们甄家为你保驾护航,大哥你就放心大胆地将林氏越做越大吧!

……所以,大哥,我们合作吧?!”

甄北一番话,让林安栋非常受用,他觉得自己的想法与这位大少爷简直不谋而合。几杯酒下肚,也让他屏蔽了之前对于这位大少爷阴翳的感官,只觉眼前坐着的就是他的伯乐。他不自禁颤着声音问道:

“……怎么合作?”

闻言,甄北笑了,这一笑让林安栋眼前一花,仿佛姹紫嫣红炸开的烟花般,绚烂夺目。对方的声音仿佛海妖一般飘散到他的耳朵里,蛊惑着他的心神:

“大哥,你只要听我的,我有办法把你弟弟从林氏企业掌权人的位置上赶下去,然后让你来做这个当家人。我们一起,把你弟弟手中林氏企业的股份给合吞了,你说好不好?”

甄北的话,让林安栋眼前闪回出很多幕记忆,有企业里的人对他不屑的眼神,有父母脸上从来只对弟弟露出的满意自豪,还有自从进入林氏,弟弟就常常对他说的那句“哥,你听我的”……

内心的渴望就像沸腾的开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溢出心头,灼烫着他的神经。

他鬼使神差地回道:

“好!”

回答完以后,他才被自己发出的声音给惊醒。可是他不后悔这个回答,相反,从这一刻起,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弟弟从高处拉下来!

人的嫉妒,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合逻辑。有些人选择自身努力,让自己变得与嫉妒对象一样优秀;有些人,则选择将嫉妒对象拉下马来,与自己一起在泥潭里呆着。

林安栋,显然就是后者。他难道不知道甄北的提议,也许并不如他说得那样好心?林安栋潜意识里也许还是有提防着,只不过长久以来想将那个优秀的弟弟拉下马来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深到让他不顾一切,也想毁了他。

如果有黑化一说,那也就是这一刻,林安栋选择黑化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互相猜忌的合作关系(一) 甄北让林安栋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就是传谣言。

第一次,就是让他将林安家欠他们甄家20亿的消息放出去,并且在刻意的舆论引导下,欠债数额越滚越大,最终演变成林氏已经濒临破产的谣言。

一开始,这样的谣言对林安家的影响还不算大,毕竟许多的投资商、供应商都是合作多年的老伙伴们,哪能因为几句空穴来风的谣言就突然断了合作?!

只是再牢固的信任,也架不住林安栋在这样的谣言环境下故意作妖,比如扣押几次供应商们的货款,多出些工程上的失误等等。内部外部的双重作用下,谣言渐渐被坐实。

再有,之前林安家误被卷入“打虎”风潮,以及欠高利贷的所谓借条,都是林安栋暗自将弟弟的法人章偷出来,故意地栽赃陷害。

林安栋刚开始想得很简单,他听甄北的指示,都只是做些“放谣言”这种“无关紧要”的陷害。他自认为也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将弟弟从公司最高决策人的位置上拉下来而已,事后就算败露,又能怎样,堂堂甄家大少爷又不可能看上林氏这样一个小小地方企业,最后林氏还是在自己的手中,还是姓林,不就行了?

林安栋起初是真的以为,甄北会帮自己“出谋划策”,就是真的只是为了换掉弟弟,把自己顶上去以后,可以更好地与他们甄家合作。

只是渐渐的,事态开始超脱出他的掌控。

比如颜旖丽的出事难产,再到后来她带着小侄子跳楼身亡。林安栋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放高利贷的会去上门逼债,他原本以为,假造这样一份高利贷欠条,最多只是让弟弟名誉扫地、公司信誉降到低谷罢了,谁知道会搭上人命。

再到最后,他失手将弟弟推下楼去。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安栋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弟弟的身亡,只是一个意外。

林安栋不停地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用力抑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竭力将弟弟被推下那一瞬间,对着自己的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从自己的脑海中擦去。

我也不想的,是你说要去报警抓我,甚至要去抓我的女儿!

想到自己的女儿瑶瑶,林安栋恐慌的情绪瞬间被平复下来,眼神也逐渐坚定起来——既然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走到今天,那之后的每一步,谁都不能再挡在我的面前!

想了想,林安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甄北。

“甄少爷,您好,我是林安栋。”

接到电话的甄北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问道:

“……怎么,钱凑好了?对交易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你直接联系陈秘书就行……”

对于甄北话里话外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之前林安栋不觉什么,此刻听来,不知为何,格外地不是滋味。他撇了撇嘴,道:

“甄少爷,您误会了,我现在手边没有这么多钱,就想打电话问问您,可不可以直接把项目给我……反正也只是做戏一场,最后您也是要把20%的林氏股权还给我,何必再麻烦让我凑钱呢?……我可是知道,如今林氏股票的价格,已经被您压得非常低了,您得利这么多,也不差我这点钱,不是么?!”

林安栋与甄北口中所说的交易,是怎么回事儿呢?

之前提过,林安栋暗地里帮甄北做的这一切,不是白做工,报酬是甄北曾经向他承诺过的,20%的林氏股份。有了这20%的股份,林安栋就会成为整个林氏最大的股东,自然也就有了话语权和决策权。

只是这20%的股份却不能在甄北得到以后,就明晃晃地白白赠给林安栋,不然不就是向整个公司的人昭告,他林安栋就是那个背叛弟弟、背叛林氏的走狗和叛徒么?

所以他与甄北约定做这样一场戏:

他林安栋“偶然”情况下,收购了一个游乐场项目,据甄北透露,这个游乐场附近马上就要建造一个小学和儿童医院,盈利是指日可待。

而这个游乐场附近的楼盘,又好巧不巧地都是甄氏旗下的房产。一旦他将这个游乐场项目做得热火朝天,定会惹得甄氏股东们眼红,毕竟谁也不可能放任一个外人在自家地盘上“掘金”,如此一来,甄氏就会找他谈判收购。

那以此为条件,林安栋就可以向他们提出用林氏20%的股份来换这个游乐场项目。

这样一来,林安栋不但可以向人展示他“过人”的经营才能,还一跃成为“拯救”林氏的“英雄”,他都能想象以后采访他的记者,会怎样询问他,为什么在他弟弟手上败落的公司,最后被他给救了回来。

所以之前林安栋急着问笑笑拿基金的钱,为的就是凑买这游乐场项目的资金。

只是在几番碰壁凑不到钱的当下,他反而突然想通了:为什么要花钱买呢?本来就只是做戏一场,甄北应该免费将这项目给到自己啊?!

听林安栋以如此理所应当地口吻对自己说话,甄北笑了,他问道:

“你的意思是,我不但免费给你20%的股份,还得白白给你一个游乐场的项目?”

“……也不能算是白白给,那个游乐场的项目,我最后也会再还给您的,不是么?”

“……那借给你的期间,你通过游乐场项目得到的盈利,不是我白白给你的么?”

闻言,林安栋沉默了,他本可以回答,说这期间得到的盈利也全部还给他甄北,只是话到嘴边,他却沉默了,内心直觉凭什么呢?自己听他的吩咐做了这么多,拿点报酬,不是应该的么?

甄北顿了顿,叹了口气,道:

“也行,游乐场项目可以免费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弟弟林安家那里有一个U盘,你帮我找到并交给我。什么时候你给我这个U盘,什么时候游乐场项目就可以跟你签合约。”

甄北说的这个U盘,之前已经在他面前提过两次,林安栋不知道这个U盘里具体有些什么机密,甄北只说里面有着非常重要的信息,一旦找到,就要立马交给他。

但是林安栋曾翻遍弟弟的整个书房、办公室,都没有找到所谓“藏有重要机密”的U盘。

此时甄北再提,他没有十分把握一定能够找到这个U盘,是以犹豫片刻,林安栋决定铤而走险,将自己的杀手锏亮出:

“……甄少爷,如果我找到了这个U盘,一定会将它交给您……但是我现在跟您谈的,是我们之间早已达成的协议……我弟弟如今身亡,根据之前约定好的,您需要将20%的林氏股份给我,这是我应得的。

您可能不清楚,我这个人呢,做事胆大,但更心细,之前我们所有的联系,包括您让陈秘书吩咐我做的所有事情,我都有录音。

如果最后我得不到那20%的股份,那我就不得不将这些录音全部公开。这样,您不但是公然违背了‘公平竞争法’,甚至会有惹上人命官司的嫌疑。

……当然了,我一点儿都不想我们的合作关系最后落成这样的鱼死网破,您说是不是,甄少爷?”

等林安栋将这番半威胁半施压的话语说完,良久,他都没有听到话筒对面传来任何声音,甚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一丝一毫。这样的寂静,让林安栋的额头渐渐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许久,就在林安栋忐忑不安得愈发严重时,一声似有似无的冷哼飘散进他的耳朵,接着就是甄北那独有的阴翳声线传过来:

“是,林大哥你说得对,我一点儿都不想我们的合作关系变得这么难堪。这样,我一会儿就让陈秘书将项目合约书的草稿发给你,你先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打给我。”

电话挂断,林安栋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这就成了?

甄大少爷居然这么好说话?

林安栋一边不可思议地震惊着,一边又抑制不住地欢心雀跃起来,并且内心的狂喜渐渐盖过了那一点忐忑不安。

虽然直觉甄北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但林安栋想了想,自己手中毕竟留有甄北的把柄,俩人虽然互相猜忌,但大体上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甄北没道理,也不敢对自己下死手的,不是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互相猜忌的合作关系(二) 林安栋不知道的是,刚才他与甄北的所有对话,都被笑笑全程监听着,并且在挂断电话以后,笑笑顺着对方的IP,悄无声息地侵入到甄北的手机,植入一个监控病毒。

正是因为这一番操作,笑笑才能接着听到——林安栋所不知道的——甄北挂断电话以后的反应。

见自家大少爷接了林安栋的电话以后,脸色眼见地比平时更阴了两度,陈秘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少爷,是不是那个林安栋……察觉到了什么?”

“一个蠢货罢了,能察觉什么!”

那大少爷怎么……陈秘书不解,但也不敢直接问甄北为什么生气,只能旁敲侧击问道:

“那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走?”

陈秘书口中的“原计划”,指的就是让林安栋收购那个“游乐场项目”。只不过与林安栋预期完全相反的是,甄北准备“卖”给他的这个游乐场,其实是甄氏旗下一个长期亏损的失败项目。

这个游乐场地处C市南郊,原本是一个老旧的中型游乐场,开了几十年以后,人气渐渐下滑,游乐设施也老旧淘汰,不但年轻人不爱去,就连小孩子们都不怎么喜欢去那儿玩。

5年前,甄氏集团用极低廉的价格,收购了这个游乐场,并且花了不少的钱翻新扩大。甄北当初收购时,野心极大,想将这个游乐场打造成花国的*士尼乐园。不但企图通过这个游乐场打开C市的市场,还妄想在全国做出一个连锁的游乐场品牌。

只是前面也说过了,甄氏集团大概真的与C市八字不合,在C市投资的所有项目,全部以惨败告终,这个游乐场项目也不例外。

游乐场翻新后的营业初始,由于甄氏舍得花钱做营销,的确是开门红了一阵,在全国也打响了一定的知名度。

只是没过多久,游乐场就由于各种设施安全问题,上了好几次的热搜。

比如过山车在最高点时突然卡住,将坐在上面的游客倒悬着挂了一个多小时;再比如赛车场的急速弯道处,有的游客拐弯不及时,直接被甩出了弯道的;更离谱的,是有游客在玩高空项目时,后知后觉地发现没有系安全带的。

游乐场最重要的,就是最基础的安全问题,毕竟人们都是来玩乐的,而不是来玩命的。

如此三番上了几次热搜以后,可以说之前甄氏花了多少钱,打响了多少的知名度,此时这些知名度反而反噬了它,渐渐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游乐场“不安全”。

哪怕之后甄氏投了更多的钱进去,专门做了更全面的安全维护,并且投了更多的广告费,收效也都微乎其微。毕竟一个游乐场只要被公众打上了“不安全”的标签,就很难再翻身了。

5年过去,游乐场早已无人问津,甄北不但没有将当初投进去的钱收回,每月还要花不菲的钱财去维护那些游乐设备。

这样一个弃之可惜、留着鸡肋的项目,甄北早想脱手了。并且根据特殊渠道收到的消息称,C市政府不久后,打算将南郊这一片,全部划给IT创业园区,原本住在这片的居民,需要统统迁徙至西区。没有了周围的居民,这个游乐场的倒闭,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甄北原先还发愁呢,后来看到林安栋这个蠢货,就想也没想地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他。

在甄北看来,林安栋这个蠢货最大的蠢,不在于其贪婪、嫉妒,或者无知,而在于其“蠢而不自知”。明明对于房地产行业一窍不通,却喜欢凡事拿主意。明明没什么本事,居然还嫌弃起自个儿F大毕业的弟弟。甚至最终因为嫉妒,害死了一直维护自己的弟弟。

对于这样愚蠢的小人,甄北厌恶又看不起。虽然因为自己的目的,需要借他之手除掉林安家,可是等他的价值都被利用完了,甄北就会将这样的小人抛弃,甚至将他打压到尘埃里去。

所以这个游乐场项目,甄北一开始就是想哄骗“卖”给林安栋的。一来明码标价地“卖”给他,反而显示出这个游乐场的“价值”,让林安栋更加相信,他便宜“买”到的,是一支“潜力股”。因为人的心理往往就是这样,真白送了,他反而会怀疑这个东西的价值好坏。只有让人出钱“买”了这个东西,人才会相信,他“买”的,是个好东西。

当然,将这样一个注定亏损、并且需要持续投钱进去亏损的项目,卖给林安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甄北对林安栋的故意打击。他要将林安栋,甚至是整个林家,都打击到再无还手之力、永无东山再起之日,斩草除根。

他隐隐知道,林安栋这个小人,也许会去为难林安家遗留下的那一对儿女,他打听过,林安家的那个大女儿,从小就挺聪明的,在舞蹈上有过人的天赋,像她的母亲。虽然这孩子现在残疾了,一辈子估计再难有大出息,不过谁知道呢,人一生的际遇都很难说,谁知道这孩子倒眉大半辈子,会不会再有重现林家辉煌之日。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样的萌芽,提早扼杀在摇篮里。

给林安栋画个大饼,让他们林家自个儿内斗、自个儿消耗吧,直到最后,他直接给林安栋一个致命的打击。

原本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有条不紊地实施着,谁知道这个林安栋是个废的,居然连2000万都凑不齐!

那个该死的U盘也找不到!

甚至还反过来威胁他?!

一个素来被他看不起,甚至一指头就能摁死的蚂蚁,居然放话向他挑衅?这是种什么体验?

甄北细细品着,他觉得这样的体验挺新奇的,将他的兴趣都渐渐提了上来。

他不自觉地用舌头舔了下上排牙龈,露出陈秘书许久未见的嗜血笑容,问道:

“陈秘书,那个蠢货不但想从我这儿讨要好处,甚至威胁要跟我‘鱼死网破’呢……你说,我都多少年没有再收到过这样的要挟了?……真是,太令我怀念了,我该怎么回报他这份特殊的‘心意’呢?”

甄北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毕竟,当一个人如果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弄死这只蚂蚁时,他反而不知道该选择哪种方法,才能令自己更兴奋。虽然,弄死一只蚂蚁,本身也不算多令人兴奋的事情。

陈秘书看着突然兴奋起来的甄北,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林安栋的掌上明珠 弄死林安栋的选择太多了?那我来帮你做选择。

笑笑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跳跃着,悄悄向甄北的手机置顶推送了一条“XX男明星街拍宠女儿”的新闻,并且为了让他的潜意识接收到她想传达的信息,在甄北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一瞬间,他的手机、电脑上的各大APP主页,或者是弹窗广告,都变成了与“父爱”相关的内容。

比如“离父亲节还有五十天,你准备好礼物了吗?”、“女儿这个贴心小棉袄,穿在父亲身上会漏气吗?”、“做父亲的不知道如何与女儿相处?一起来下载这款手游吧!”……诸如此类,甚至连外卖APP上,给甄北推送的饭店名称,都叫做“老父烧烤”、“PaPa’sBistro”等等。

看起来有些无厘头,这样的操做,真的会有用吗?

当然有用。

人总以为自己理性做的所有选择,都是来自自我意识地慎重决定。其实不然。

心理学家荣格说过,人所谓的理性,不过就是潜意识的反映罢了。在你做出选择之前,大脑就已经有了答案,它会引导你做出决定。

只要思维存在,人就摆脱不了潜意识。

此时的甄北就是如此。在他无意识中被“父爱”相关内容所包围以后,他的思考方向,不经意间就被笑笑给带跑了。

他问陈秘书:

“听说林安栋有个女儿?”

“……是的,的确有一个12岁的女儿,一直在C市诺兰顿国际学校读书……他一直挺重视这个女儿的,在她身上投了很多精力和钱……您的外甥女好像和他女儿在同一个学校读书。”

“你是说……柳玫玫?”

“是,就是您那位表姐的女儿,柳玫玫小姐。”

“嗤,她算哪门子的小姐……那等一下下班,陈秘书你帮我去把柳玫玫找来,就说表舅我关心关心她,准备给她一些零花钱用。”

“好的,大少爷。”

*****

翌日早晨。

林瑶瑶如往常一样,踩着点地匆忙起床,正想叫傅妈将她的早饭打包到车上吃时,却蓦然发现许久未见的林笑笑坐在餐厅里,哄着她那弱智的弟弟吃饭。

自从上次与林笑笑近乎撕破脸皮地争吵以后,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俩人虽然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但林瑶瑶就是一直再没有见过她。林瑶瑶知道她一直蜗居在她弟弟的那个儿童房里,也没有去上学,不知道整日都在捣鼓些什么。

在林瑶瑶看来,林笑笑这样的“自闭”行为,应该是正“沉浸”在双腿残疾、双亲亡故的伤痛之中,毕竟这事儿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得消沉一段时间,才是正常的,不是么?!

林瑶瑶对笑笑这种“与世隔绝”的消沉,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最好她从此就这样自闭下去,甚至抑郁到自杀,那就太好了!

可是此时,林笑笑却穿着全套校服,整洁干净地出现在餐厅里,她想干嘛?去学校?她……已经走出阴影了?

思及至此,林瑶瑶也不急着去学校了,她不急不缓地走到林笑笑的对面坐下,拿起面包啃了一口,眼角的余光将林笑笑从上到下都觑了一遍以后,笑问道:

“妹妹今天,是准备去上学了?”

林笑笑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地对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林笑笑的反应,让林瑶瑶直觉不太对劲儿,她愣了愣,狐疑地瞅了她半天,可惜对方只刚才给了她一个眼神,就又回去专注喂她那弱智弟弟了。

林瑶瑶实在是想不出林笑笑那意味不明的笑是什么意思,她疑惑的同时,又有点恼怒,觉得对方仿佛是在嘲笑她一般,是以盘算在心口的话没多加思考,就冲了出来:

“妹妹你太长时间没去学校,可能不知道,最近学校有些传言,让姐姐我听得都很气愤!……你知道他们都在传什么吗?他们说,姨母,其实就是被姨父给杀死的!就因为姨父公司欠了太多的债,要杀死姨母来骗取高额的保险金!

你听听,他们传的这都是些什么话呀!”

看着林笑笑的笑容随着她的话渐渐地垮了下来,林瑶瑶才有种心满意足地感觉,她又不急不慢地添了把火,道:

“姐姐也是心疼你,才好心地劝你一句:妹妹最近还是不要去学校的好,毕竟,妹妹本来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如今,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杀人犯的女儿’,这样的落差,我怕妹妹你受不住啊!”

这位堂姐对自己的恶意,话里话外的简直藏都藏不住,笑笑冷笑了一声,回道:

“也是,想必这些流言对堂姐你也产生了不少的影响,毕竟,如果没有这个‘杀人犯’,就堂姐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入诺兰顿这样的贵族学校呢?

啧,一想起来,妹妹我就为堂姐你感到抱歉,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就该劝阻父亲,怎么都不该让堂姐你来这样的学校读书。

堂姐,作为‘平民’,为了融入这样的学校,一定很辛苦吧?!”

“嗬,再辛苦,也没你个瘸子辛苦!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大小姐么?!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也配!”

被笑笑用话一激,林瑶瑶就再也装不下去了,毕竟只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城府再深,又能深到哪里去呢?再加上她对林笑笑长久以来的积怨,以及她潜意识里觉得对如今的林笑笑不需要再忌惮什么,两厢叠加,让她的愤怒情绪只需稍稍一点,就能喷薄而出。

看着对面这个不管不顾骂街一般的小姑娘,笑笑突然就觉得跟这样的人呈口舌之快实在没什么意思,想到昨晚通过甄北的手机监听到的内容,以及在甄北电脑里查到的部分真相,笑笑就闭了嘴,任由对面的人发疯一般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林瑶瑶骂着骂着,见对方只一副神情自若地样子坦然坐着,就有种重拳打棉花的感觉,相比之下,发泄的自己更显狼狈,这让林瑶瑶简直气得肝疼。

正尴尬间,司机老徐适时地过来,对着笑笑询问道:

“大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我推您上车吧,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说完,老徐又看了林瑶瑶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表小姐也一起走吗?……您今天出门晚了些,要不,您和大小姐一起坐车去学校可以吗?”

老徐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以往林瑶瑶都是单独坐车去学校的。本来得知大小姐今天要去学校,徐师傅是打算先送林瑶瑶去学校以后,再回来接大小姐去学校的。

可是不知为何,林瑶瑶今天却迟迟没有出门,眼看着时间来不及了,徐师傅才进来看看,见俩人坐在一起,纵使知道俩人的关系水火不容,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得询问一下。

被“表小姐”三个字给刺痛了的林瑶瑶,一腔怒火正积得无处发泄,此时头发花白的司机老徐撞到枪口上,她也就顺势为自己的怒火找了个缺口:

“推什么推!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晚过来!不知道我要迟到了么!我看你是年龄大了,老眼昏花了,不但看不清时间,连如今是谁发你工资都搞不清楚了!简直就是吃里扒外!

快滚去开车,我现在立马就要去学校!如果我今天迟到了,你这个月不要想拿到一分钱的工资!”

老徐莫名吃了瘪,只觉得心塞,自己只是一个下人,他们主人家之间的关系争夺,能不能不要殃及到他?

大小姐是他们这些佣人从小看到大,也是这样叫到大的,何况如今的房主也还是大小姐。他先询问大小姐又有什么错?

老徐略带委屈地看了看笑笑,询问她的意思。

笑笑点了点头,对老徐道:

“我今天不去学校了,你就好好送表小姐去学校吧。”

然后顿了顿,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对着满脸不爽,正欲摔门而出的林瑶瑶说道:

“对了堂姐,今天你在学校,注意安全哦!”

看着满脸笑容的林笑笑,林瑶瑶莫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柳玫玫与林笑笑的“旧怨” 哪怕到了学校,早上与林笑笑那不愉快地争吵仍然影响着林瑶瑶。她有时会觉得心累,明明那是比自己还小2岁的堂妹,甚至如今的她都已经狼狈至此了,可为什么每次与林笑笑对上,她林瑶瑶总也讨不了什么好呢?

这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一上午,林瑶瑶都深陷在这种自我怀疑的挫败感中。直到中午午休,有人来教室向她传话,说柳玫玫学姐找她,让她去天台碰面。

传话的姑娘用一种略带好奇、羡慕、又有点畏惧的眼神看着林瑶瑶,语气间刻意地熟稔,让憋气了一上午的林瑶瑶,总算有了点通体畅快的感觉。

对方之所以会有如此反应,盖因“柳玫玫”这个名字,在整个学校实在是太过有名。

在林笑笑入学以前,“柳玫玫”这个名字经常贯穿在学校各大热门话题榜里,是学生们最津津乐道的风云人物。

其一,是她那“成谜”的家世背景。据说她是从华京转来的大小姐,家庭权势大到连校长都要忌惮一二。

最有力的佐证,就是有一次她曾将某着名企业家的公子给打进了医院,具体原因无人知晓。可是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那企业家的太太气势汹汹地带着人闯进了校长室,要求一定要严惩这罪魁祸首。

可是结果呢?柳玫玫啥事儿都没有,甚至连份检讨都没有写过,依然我行我素地横行校园。

这件事儿,就成了柳玫玫家庭权势背景滔天的佐证,虽然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柳玫玫的具体家庭情况。

其二,从刚才讲的那个事例中也可以看出,柳玫玫为人极其霸道。

这位“神秘”的世家小姐,与常人印象中“端庄贤淑、仪静体闲”的大小姐不同,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小太妹般的、混不吝的野性美。是的,她长得也不赖。

她身边常年都簇拥着一群小跟班,哦,用她的话说,叫做“姐妹团”。这群“姐妹团”平日也不做什么正事,经常以取笑、欺负一些老实的学生为乐,举办一些所谓的“高端”派对,谈谈恋爱、喝喝酒,有时也会玩些赛车之类的刺激活动。

总之就是你所能想象到的,所有混世祖们能干的混事儿,柳玫玫都带人干过。

并且她为人锱铢必较、睚眦小忿,任何冲撞过她的人,就没有逃过被她羞辱教训的命运。

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混世祖的团体,渐渐成为整个学校无人敢惹的存在。整个诺兰顿学校的学生,甚至是国际部的同学,都对柳玫玫这号人物又恨又怕又好奇。

也许柳玫玫自己也以为,她可以就这样一直独霸校园下去,直到她毕业的那一天。

可是后来,林笑笑转学进诺兰顿了。

林笑笑转学过来时,不过8岁。虽然年幼,但她一转学过来,就成为整个学校的关注焦点。因为林笑笑在C市,实在是太出名了。

母亲颜旖丽是国际着名的舞蹈家,父亲是C市帅气又年轻有为的杰出企业家,这对神仙眷侣从结合之初,就受到了全国人民的瞩目与吃瓜关怀。

所以林笑笑从一出生起,就活在了媒体的镜头下,婴儿时兜什么牌子的尿布、吃什么牌子的奶粉,上什么幼儿园,学了些什么才艺技能等等等等。别的孩子还在襁褓里嗷嗷待哺时,林笑笑就已经开始接各大广告,用广告费来“反哺”父母了。

更别提后来的笑笑开始跟着母亲学习芭蕾,屡屡荣获国际上的儿童芭蕾舞大奖赛,更是将“舞蹈小天才”的头衔贴得牢牢的。

所以“国民女孩”林笑笑甫一转校进诺兰顿,就收获了几乎所有人的关注。

等后来人们与林笑笑混熟了,就会发现这位“国民女孩”其实很好相处。

怎么说呢,就是如若与她不熟,远远望去,她周身会弥散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气质,让人不敢轻易与她相交。

但是当你鼓足勇气,上前与她搭话时,她又会对你绽放出甜到你心底的可爱笑容,仿佛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你一样,那种可爱又专注的神情,让不论男女老幼,都会对她产生亲近、呵护之感。

这样一个拥有超高人气的可人儿,没有道理不风云整个校园。渐渐地,林笑笑的名声开始响彻整个小学、初中、高中部,每次课间,都会有大批的人假借各种借口,来林笑笑的教室门口,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小美女。

其风头,直接盖过柳玫玫。

柳玫玫能善罢甘休吗?应该不会。

按常理,像林笑笑这样天生受欢迎的小美女,应该会首当其冲成为柳玫玫这样的校霸霸凌的头号受害者。何况林笑笑虽然出名,但她的家世怎么也不可能比过从华京权势家族出来的柳玫玫。

所以就在有人猜测林笑笑该碍柳玫玫的眼,要挨倒霉的时候,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柳玫玫居然什么都没做!

她竟然什么都没做,就这样任由林笑笑将她的风头完全盖住!

是柳玫玫突然改性了?变怂了?

当然不是。

柳玫玫暗地里,其实对林笑笑恨得牙关痒痒。在她看来,什么穷酸“国民女孩”,不过就是个地方企业家的土豪妹罢了。小城市出来的土鳖,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珍贵公主不成?这样的出生,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依柳玫玫的本性,她是很想痛痛快快地当众收拾一顿这“穷酸女孩”的,奈何在她动手前,表舅就托人提前警告了她,让她不要轻易动这林笑笑。

虽然柳玫玫充满疑惑,不明白林笑笑这地方土鳖到底有什么神通广大的,居然能让表舅出手相帮!然而即使她满心不甘,她也不敢有丝毫地忤逆表舅的意思。毕竟如若没了表舅的袒护,她们一家就什么也不是,更别提表舅那令人悚然的阴冷手段了,柳玫玫一点儿都不想因为一个土鳖,而去领教表舅的恐怖。

可是令柳玫玫意想不到的是,她都如此“委曲求全”地退让了,那土鳖妹妹居然不长眼地主动撞上门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柳玫玫与林笑笑的旧怨(二) 事情发生在林笑笑转学过来以后的半年左右。

那一天早上,柳玫玫的心情因为什么不爽,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发泄的出口,就让跟班把路过只看了她一眼的一个女同学给拉进厕所,然后痛扁了一顿。

这原本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的事儿,只能说被打的这个女生今天比较倒霉,不长眼地看了她不该看的人罢了。

只是好巧不巧地,打人途中,林笑笑居然走进了这间女厕。

也不知道是外面守门的跟班为了看戏,故意将她放进来的,还是林笑笑本人执意要进来的,总之原本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在看到林笑笑的身影以后,柳玫玫整个人立刻感到兴奋起来。

她见林笑笑朝她们的方向望过来,便挑衅道:

“你看P看啊!”

见对方年龄虽小,却并没有被她们的阵仗给吓到,柳玫玫有些不满,舔了舔嘴唇,声音狠戾地吩咐跟班道:

“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拍果照放到校论坛上,让大家都欣赏欣赏!”

话针对的,虽然是指地上那个早已被打趴下的女生,但柳玫玫说话时的眼神,却一直盯着林笑笑,阴狠的样子,就仿佛是一只鹰隼瞄准了它的猎物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柳玫玫给林笑笑的一个下马威。是以她的那些手下都嘻嘻哈哈地上前,准备对地上的女生做出暴行。

可是令所有人都失望的是,林笑笑既没有害怕得大惊失色,也没有贸贸然地逞英雄,她只是冷漠地瞧了瞧在场的人,无视着地上那女生凄厉地哀嚎,无动于衷般地自行进入最外面的隔间里,然后把门一关,就仿佛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种秤砣掉进棉花堆里的感觉,让柳玫玫感到更加气闷。她泄愤地踢了那女生好几脚,边踢,边意有所指地叫骂道:

“我让你装!个土鳖,还‘国民妹妹’,算个什么东西!再装,你TM再装啊!……”

终于,在她快踢累了的时候,林笑笑总算从隔间里出来了,并且不负她所望地喝了一声:

“住手!”

闻言,柳玫玫不但没有住手,反而踢得更起劲了,嘴里还继续念叨着:

“小小年纪,不该管的就不要管,也不看看就你这小身板,管不管得起!怎么,你想代替她来拍果照么?也是,想必‘国民妹妹’的果照流量,一定会……”

只是还没等她念叨完,身后就传来不急不缓的清亮嗓音:

“柳玫玫,15岁,G县人士,8岁那年,因为母亲再婚,嫁给在华京做软件工程生意的继父,从G县被接到华京生活。

小学在华京附属一小读了4年,留级1年,后升入华京附中,就读1年不到,就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又因为成绩太差,没有任何一所华京的初中愿意收你。14岁时,通过关系转入C市诺兰顿初中部。

你原本不姓柳,姓袁,叫袁玫玫,是你母亲改嫁以后,你才改姓柳,跟继父一个姓。

哦,对了,你的继父柳志刚,2年前因为……”

“住口!……你……放什么P!”

柳玫玫震撼的表情与颤抖的语气,充分证明了林笑笑刚才所言不虚。在场的那些跟班都面面相觑,不自觉就停下了施暴的行为,看看自己“老大”,又看看对面这个面容冷清的小女孩。

而柳玫玫此刻内心的震惊,简直无以言表。她不明白,她的这些过去,明明都已经拜托表舅给全部抹去了,哪怕是甄家人,除了表舅,估计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查出这些。

可是为什么,林笑笑能够全部知道呢?

联想到表舅之前对自己的警告,柳玫玫突然感到汗毛倒立。她,林笑笑这个小姑娘,跟华京的表舅,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表舅将这些告诉她的?

那表舅是什么意思?对自己的警告?让自己收敛一点?

一时间,柳玫玫的脑海里充斥着各种猜想,兀自惊疑不定。

对面的林笑笑并没有管惊诧非常的柳玫玫此刻在想什么,她独自上前,走到被打女生的身边,将地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后对拿着手机的几个跟班道:

“把手机给我!”

几个跟班看着柳玫玫,柳玫玫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跟班们就纷纷将手机上交给林笑笑。

林笑笑接过手机,快速按了几下以后,就将手机扔还给她们。然后扶着受伤的女生起来,慢慢向厕所门外走去。

临出门前,林笑笑回头对惊呆在原地的柳玫玫道:

“往后,只要我在学校听到任何类似于今天的事情再发生,我就会将刚才我没有说完的话,统统发到学校论坛上去!

所以柳玫玫,你最好给我收敛一点!”

说完,林笑笑就扶着女生出门,往医疗室方向走去,没有任何人敢拦下她。

厕所里的小跟班们面面相看地盯着柳玫玫,柳玫玫只觉得又难堪,又惊怒非常。她狠踢了一下门板,然后瞠着一双眼睛环视着她们,警告道:

“今天的事情,谁敢传出去,老娘就弄死谁!”

说完,也不再管众人什么反应,独自走了出去。

余下众人也只好各自散去。

因为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沉浸在刚得消息的震撼之中,是以没有人听到,其中一个小跟班曾惊讶地感叹过一句:

“咦,我手机是锁着的呀,那林笑笑是怎么删照片的?”

*****

这件事儿以后,柳玫玫的确收敛不少,不再像过去那样跋扈横行了。诺兰顿的学生并不清楚当天事情发生的具体情形,但都隐隐知道,柳玫玫的改变,应该是林笑笑的缘故。

也是从那时候起,林笑笑在学校的声望,直接更上了一层楼,一跃成为学生中的人气王,直到她们全家出事,她半身不遂。

*****

从回忆中抽身回来的柳玫玫,站在天台上不自禁地冷笑一声:

“还当有什么三头六臂呢,结果还不是地方破落户一个!被我表舅一个指头就摁死了!”

看着脸带讨好向她走来的林瑶瑶,柳玫玫随手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然后脚尖用力地碾了又碾。

“柳学姐,你找我?”

“嗯……好久没见你那堂妹来上学了,怎么样,她最近还好么?”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箭双雕的邀请 听眼前这个自己又仰慕又害怕的学姐,一见面居然问候的是自己那个残废堂妹,林瑶瑶不自觉地掐紧了手掌心,然后若无其事般道:

“她不太好呢,自从她父母去世、双腿残疾以后,就总是将自己和她那智障弟弟关在房间里,整日里也不出门,不知道是抑郁还是疯了,今天早上还跟只疯狗一样地找我不痛快……如果她抑郁到自杀就好了呢!”

听着林瑶瑶恶毒的口吻,柳玫玫丝毫不意外,她冷笑一声,接着又抽出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想起表舅昨晚交代给自己的任务,柳玫玫用余光扫了林瑶瑶两眼,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两三分可惜。

虽然如林瑶瑶这般既自卑又自傲的蠢货,她身边围着许多,但像林瑶瑶这种但凡只给一点点可能的机会,就敢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的这股劲儿,莫名让柳玫玫感到些许亲切,仿佛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一般。

只可惜,她有一个过于愚蠢的父亲。

林笑笑也一样,要不是因为她那愚蠢的父亲,表舅怎么可能对她们全家出手呢?

想到这里,柳玫玫再一次用惋惜地眼神看了眼林瑶瑶。

两年前,自己不过轻轻建议她,给那“趾高气昂”的林笑笑一点儿教训,她就敢对她那怀孕的婶婶出手,要知道,林笑笑虽然不讨喜,但她那婶婶对她是真的好,亲自启蒙教导她舞蹈,送她许多昂贵的衣物首饰。

哪怕如此,林瑶瑶仍然毫无犹豫地拿她亲切的婶婶开刀,这般地心狠手辣,委实与自己非常相像呢。

柳玫玫吐出长长的一口烟后,开口道:

“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开一个泳池派对,有你最喜欢的XX明星,你晚上想办法偷偷地溜出来,我带你一起玩。”

甫一听到,林瑶瑶感到惊喜非常。想她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一直想打入林瑶瑶这个“上流”圈子,可是一直无果。

本来像柳玫玫这种处于学校“食物链”顶端的风云人物,林瑶瑶一直以为像自己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只有远远仰望地份儿。怎么说呢,就是柳玫玫身上那种放荡不羁、不将一切束缚放在眼里的狂妄,一直都让林瑶瑶羡慕不已。

只是自己一来名义上是林笑笑的堂姐,旁人天然地都会以为自己是与林笑笑一伙儿的,二来自己所处的环境,与柳玫玫的相差甚远,对于那些混世祖们玩的游戏与相交的圈子,林瑶瑶也只能从传闻中,自己偷偷脑补罢了。

谁能想到两年前,柳玫玫会亲自找上自己?!当她提议拿婶婶开刀,给林笑笑一点儿教训时,自己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毕竟,如果只是牺牲婶婶,就能让自己打入柳玫玫的“上流”圈子里,这样的交易,怎么想怎么划算。

而直到今天,在自己一直坚持不懈地努力讨好着柳玫玫的两年以后,她总算答应带自己进入她的圈子了!

所以林瑶瑶想都没想,就要脱口说出“好”字。

可是林笑笑早上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知怎么地就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以及她在最后叮嘱自己“今天在学校注意安全”的话语。

因此到嘴边的“好”,出口就下意识地变成了疑问与防备:

“我当然想参加学姐的派对啦,那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嘛!……但是为什么要我自己偷偷出来呢?……学姐你将派对地址告诉我,我让我们家司机送我过来就行啦!”

“……你傻么?我开的是泳池派对,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才几岁,让你父母知道是这样的派对,她们能让你出来玩么?!”

“那……我让我家司机不告诉我父母就行了……而且如果我妈知道是柳学姐你办的派对,她就一定会让我来的!学姐你放心好了!”

见这妮子油盐不进,柳玫玫不明所以地撇了撇嘴角,刚想进一步地劝说,突然一个主意蹦上了心头。便顿了顿,然后开口问道:

“我刚想到一个更好玩的主意……你想不想看林笑笑更凄惨的模样?”

林瑶瑶闻言一顿,然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带期许地问道:

“学姐有什么好玩的主意?”

哼,果然只要提到林笑笑,林瑶瑶就很容易上钩。柳玫玫内心冷笑一声,然后将头凑到林瑶瑶的耳边,轻轻将自己的“安排”告诉林瑶瑶。

而林瑶瑶眼中的神色,也随着柳玫玫的娓娓道来而愈加地兴奋。

临末,她向柳玫玫保证道:

“学姐你放心,我今天晚上一定将林笑笑带到派对上来!”

*****

下午一放学回到家,林瑶瑶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林笑笑。

她从自己的房间内挑出一条林笑笑以前的白色纱裙,然后去一楼的儿童房找她。

看到林瑶瑶的到来,笑笑并不意外的样子,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神色莫明。

被林笑笑这样注视着,让林瑶瑶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这也是林瑶瑶讨厌林笑笑的原因之一,明明只是一个10岁的小女孩,可是她看你的眼神,有时候却莫名让人有种千钧之重,仿佛一切想法,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林瑶瑶硬着头皮,顶着林笑笑的目光,绽放出一抹不怎么自然的笑容,道:

“笑笑,我是过来跟你道歉的,早上的时候,我实在是昏了头,口不择言地对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今天一天我都非常难过后悔,深觉不该那样对你说话的……笑笑,你可以原谅我吗?”

闻言,林笑笑没有回答,仍是目光淡淡地注视着她。

林瑶瑶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答的意思,就只能自说自话地继续演下去: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还是不高兴的,姐姐我能理解,毕竟,你本来就遭遇了这么悲惨的事情了……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叔叔婶婶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我的难过一点儿都不比你少的……对你的遭遇,我也觉得很难过,毕竟,我们以前的关系,是多么地好啊!

笑笑,我知道之前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误会,但是我不希望你把我看作是敌对的人,我们不是敌人,我是你的堂姐,我们是一家人,你说对不对?

笑笑,我们从现在开始和好,就像过去那样,你说好不好?”

笑笑低下头,将眼中的讽刺与不耐烦掩盖住,尽量用耐心的声音回道:

“嗯,堂姐你说的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我也希望从此以后我们能和好,就当过去的一切误会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毕竟,我们姐弟俩从此以后还要仰仗大伯过活呢!”

林笑笑如果只说前面半句,这么快就服了软,林瑶瑶势必是不可能相信的。可是林笑笑最后说只能仰仗她们一家过活的话,直接说到了林瑶瑶的心坎里,所以林瑶瑶就把这话当作林笑笑为识时务,“不得不”服软的表现。

林瑶瑶眼中的嘲讽与得意怎么也掩盖不住,她下意识地想冷笑两声,嘴角刚撇起,想到接下来的安排,她又强忍着让自己的语气变温柔,道:

“是了,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姐姐看你自从出事以来,就哪里也不去,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样可不行。我知道你还没有从难过中恢复过来,但是姐姐出于关心,还是想劝你要多出去走走,多和同龄人出来玩一玩。

这样,晚上我们学校有一个派对,很多同学都会出席,姐姐带你一起去玩吧,就当散散心了……你看,姐姐帮你衣服都准备好了,晚上你穿这条裙子去,一定会是所有人之中最美的!……你可一定要去,千万不要辜负姐姐对你的一番好意哦!”

笑笑接过林瑶瑶递给她的原本就属于她自己的裙子,低头摩挲了两下,然后问道:

“是什么样的派对?是谁主办的派对?”

林瑶瑶想到柳玫玫与林笑笑之间素来不和的传闻,就回避道:

“是你我都认识的一位学姐办的……她可想你了,为了迎接你的到来,她可是请了许多你以前的朋友们呢,所以你就放心地去吧!至于这名学姐是谁,我就先给你留给悬念,等你到派对上了,你就知道她是谁了!”

语毕,笑笑就一直安静地看着林瑶瑶,直看得林瑶瑶眼神坚持不住,快要闪烁时,她突然就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应道:

“好的,堂姐,谢谢你邀请我去参加这样的派对!”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被绑架 当天晚上23点。

林瑶瑶穿着笑笑以前的礼服,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以后,来到楼下的儿童房找林笑笑。

她看到林笑笑并没有穿她给她挑的白色纱裙,只“自说自话”地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林瑶瑶有些不高兴,毕竟一会儿如果要让林笑笑出糗,白色纱裙会让她更加得狼狈。现在这身乌漆嘛黑的运动服是什么鬼!

可是一看钟表,柳玫玫约定来接她们的时间又快到了,林瑶瑶无奈,只能满心遗憾地推着笑笑走出家门。

根据柳玫玫所说的计划,她林瑶瑶偷偷将林笑笑带到派对上,然后找机会把林笑笑推入泳池,等她挣扎到半死以后,再找人将她捞上来。如果她身上穿着她给她的那种白色纱裙,势必会当场走光。

最后再将林笑笑扔给柳玫玫所知道的一些“变态”大叔手里,而她则悄悄地回家,第二天也照常去上学。没有人会知道林笑笑在那些变态手里,也就没有人会去救她。哪怕最后林笑笑侥幸逃出来了,她就不信经此一遭,她不会抑郁到想自杀!

想到这里,林瑶瑶又再一次用满带嫌弃的眼神觑着林笑笑这一身运动服,暗自盘算着等到了学姐那儿,是不是问她借一件类似礼服给林笑笑穿上。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与柳玫玫联手了,所以林瑶瑶对柳玫玫的话始终深信不疑。

正想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了她们面前,开门下来一个满头黄毛的痞子,看着她俩,抬着下巴问道:

“你们俩是一个叫林瑶瑶,一个叫林笑笑对么?”

林瑶瑶看着来人,感觉有点儿懵。她想着学姐派人来接她们,哪怕不是豪车,也不可能随便派一辆小破面包车吧?而且这来人?……明显就是流氓啊!

林瑶瑶下意识地问道:

“你们……是柳玫玫学姐派来接我们的么?”

可是还没等她想明白,车上就又接连下来两个穿着花衬衫的痞子,连同黄毛一起将她们拖上了车,速度之快,让林瑶瑶都没来得及喊出声,车就发动开走了。

林瑶瑶一上车,就开始死命挣扎,她大叫道:

“你们抓错人了吧?为什么要抓我们?

……是不是柳玫玫学姐叫你们来的?她是不是说要给林笑笑一个更深刻的教训?那你们抓错人了,她才是林笑笑,这个瘸腿的才是林笑笑,不是我啊,你们抓错了!

你们就抓她吧,我会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把我放下去,听到没有,快把我放下去!

……”

可惜林瑶瑶的叫喊,只是换来了绑匪的迷药。

绑匪们转头看向从一开始就安静得不像话的林笑笑,只见这小姑娘面不改色地“观看”了他们迷晕林瑶瑶的全过程,没有露出丝毫的害怕与惶恐。

此时见他们看向她,也只是无奈地苦笑道:

“我腿都这样了,也逃不到哪里去,除了配合你们,还能怎么办?……所以,我就不用迷药了吧?!”

绑匪一行共有三人,除了黄毛以外,还有两个穿花衬衫的,一个手臂上纹满图案,另一个留着板寸头。而这三人中,隐隐以黄毛为首。

所以笑笑全程都是看着黄毛在说话。

黄毛挑了挑眉,既惊讶于这个小姑娘的胆量,又惊讶于她能够一眼看出他在三人中的领导地位。

但这样的惊讶也只一闪而过,毕竟对他来说,她也只是一个货物般的存在。是以只顿了一下,黄毛就示意手下将笑笑的双手绑在身后,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笑笑早就没了知觉的双脚给绑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就不再管两个人质,自顾自地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然后笑笑就听到他与电话那头的人对话:

“……嗯,抓住了……对,两个人……哪一个?……腿瘸的那个?”

说着,那绑匪回头看了笑笑一眼,然后又转头回去,对电话那头说道:

“小姐,这跟我们当初说好的好像不一样吧?你可没说还要卖了其中一个啊!这属于额外的工作,这价钱可就不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了……

……好,小姐爽快!行,那你就放心吧,我们绝对会将她卖到你此生都不会再看到她的山沟里去的!……行,完事儿了再联系你!”

挂了电话以后的黄毛心情不错,他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边又忍不住地回头打量着笑笑——用那种评估货物的眼神上下审视着。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笑笑残疾的双腿上,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

接着,黄毛又立马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号码:

“喂,二麻子,是我!我这儿有个货要出给你……是个小姑娘,大概10岁左右吧,长得可漂亮了,细皮嫩肉的,绝对能让你卖个好价钱……嗯,就一点,她的腿是瘸的……

……怎么瘸?就是半瘫,整个腿都是残废的!……可是残废也有残废的好啊,至少带着她逃不了,方便!而且有些人也许就喜欢瘫的呢!……

……啧,咱哥俩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好意思给我把价格压得这么低?!……过分了啊,我跟你说没得商量,就按咱以往的价格成交!……我跟你说你真不亏,这小姑娘长得真的挺漂亮,回去养一养,你绝对能卖好价钱!

……诶,好吧好吧,那就老地方验货!”

这次挂了电话的黄毛不再有美好心情,他对着窗外啐了一口痰,然后又回头看了笑笑一眼,眼神中的不满与嫌弃简直快实质性地溢出来。他皱着眉头咒骂道:

“他娘的怎么就是个残废呢!真TM的晦气!”

被嫌弃的笑笑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相反,从黄毛刚才的两个电话中,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第一,黄毛叫主事人“小姐”,结合昨晚对甄北的监听,笑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个“小姐”,大概率就是柳玫玫——甄北的外甥女。

只是甄北让她绑架的是林瑶瑶,她却擅自让林瑶瑶将自己一起给诓骗了出来,并且临时变卦让绑匪将自己给卖了。

只从这一点,笑笑就能够看出:

1.林瑶瑶这么信任这个柳玫玫,说明她们之间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那她们上一次的合作,是在什么时候?

联想母亲难产出事时,林瑶瑶“碰巧”也出去上过厕所,以及“碰巧”又是第一个发现了母亲的人,笑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母亲当年出事,与柳玫玫、林瑶瑶俩人脱不了干系!

2.这一次事情背后真正的主谋,其实是甄北,其目的就是为了教训林安栋的“反水”。那么如若当年母亲出事,真的是柳玫玫与林瑶瑶联手搞鬼的话,那是不是也同样可以推测,当年那件事背后真正的主谋,其实也是甄北?

3.甄北很信任柳玫玫。

那是不是可以猜测,柳玫玫其实也知道些甄北的事情?比如他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的父亲?甚至是自己的母亲?他们当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

第二,柳玫玫与这群绑匪之间,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关系,并不是甄北手下养的打手之类。估计甄北要么是不想沾手这样的事情,要么就是对他来说这样的事儿太小,不稀得他来动手。

但,只是金钱交易,真的是太好了!

笑笑微不可见地撇嘴笑了笑,然后用清脆又平静的声音问黄毛:

“大哥哥,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被卖了多少钱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自赎 笑笑稚嫩的嗓音,在整个车厢内显得非常突兀。

这几个绑匪自从跟了黄毛,烧抢掠夺的事情没少干,绑架也不是第一次了,像林笑笑这么小的孩子,他们也绑过,只是没有一个像这个小姑娘这么平静的。这种不慌不忙,藏在这么小一个小姑娘身体里,怎么看怎么古怪。

两个手下都震惊地看向笑笑,开车的那个更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黄毛也挺意外,他挑眉看向林笑笑,想了想,斥道:

“关你P事!小姑娘我跟你说,不要想什么不该想的歪主意,叔叔我做这样的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人都没法从我手里逃走!

我看在你小小年纪就残废的份儿上,不对你动粗,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对你动粗!所以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被叱责的笑笑并不以为意,仍然自顾自地说道:

“让我猜猜。以柳玫玫的出手,她让你绑架并卖了我,出价绝对不会超过100万!而你刚刚联系的人贩子,也不可能用超过2万的价格来买一个残废的小姑娘。

……这样看来,哥哥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一单,赚头却并没有多少呢?”

黄毛笑了,反问道:

“怎么,你接下来,该不会告诉我,你想用赎金来自赎吧?……你觉得我傻么?!”

“是。”笑笑很坦然地直视着黄毛,用笃定的语气回道:“你们傻不傻,这完全取决于我接下来所报金额的数目。”

“哈,那你说,你要出多少赎金来自救呢?”黄毛用一种看垂死猎物的眼神看着笑笑,语气中充满戏谑。

“500万!并且,我可以先把钱给你们!”

笑笑所报数目非常巧妙,既远远高于柳玫玫所出的价格,又不是那么得高,让绑匪一听就不相信的那种。

对于笑笑最后说的那句“先将钱给他们”,黄毛有点动心,毕竟如果钱拿到手了,绑匪可不是什么讲信用的职业,不是么?!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审视笑笑半晌,然后问道: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来这么多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就敢随便诓我,你爸你妈都死了,你只剩一个智障的弟弟,谁给你出500万的赎金?你那大伯?他自身都难保了,会给你出钱?”

黄毛对自己情况的了如指掌,笑笑并不意外,毕竟这个年头,只要是有部手机的人,就不可能不清楚自己家的情况。

只是,笑笑看了看黄毛,内心暗自揣测,黄毛的知情,到底是因为他事先做了调查,还是因为柳玫玫告诉得他?

不对,柳玫玫绑架自己,应该只是临时起意,怎么可能有时间,将自己的情况特意详细地交代给绑匪呢?何况,柳玫玫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卖了自己,对于一个即将不存在的人质,有必要交代得很详细么?

除非,柳玫玫和这些绑匪很早开始就有了合作。是了,这样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何昨晚甄北刚将任务交代给柳玫玫,柳玫玫就能在一天之内找到这样一群绑匪,并且还对他们颇为放心的样子。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笑笑试探地回了一句:

“不是大伯,是我叔叔。我有一个叔叔在M国,他可以帮我出钱。”

听到笑笑的回答,黄毛翻了一个白眼,呸了一声道:

“呸!你有个P的叔叔!真tm的,小屁孩敢骗人骗到你爷爷头上,真当爷爷我是泥作的,啊?!……你等着,等下车了老子要你好看!你个破残废的,敢玩爷爷!”

黄毛一脸的失望和认定笑笑撒谎的表现,让笑笑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她低下了头,以此掩盖目光中遮不住的寒冷。

如果黄毛只是从网上知道自己的信息,他怎么可能那么一口笃定她没有什么叔叔呢?黄毛他不但知道,还十分地清楚她们家的一切情况。

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柳玫玫告诉他们的。这说明,关于自己家的遭遇,这群绑匪、这个黄毛,在很早以前就开始介入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介入的?又曾经对自己的父母做过什么?一时间,笑笑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猜测。

只是现在不是整理这些思路的时候,笑笑暗自低头捏紧了拳头,然后抬头一瞬间转变成一个天真的小女孩,继续不急不缓道:

“不是我的亲叔叔,是我爸爸生前一个生意上很要好的伙伴。他曾在我爸爸的葬礼上对我说过,日后只要我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去找他帮忙。

500万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目,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现在就用手机联系他,让他当场把钱转过来,这样总可以吧?”

黄毛想了想,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说道:

“行,那你把他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拨通了以后,你跟他说话!”

“这个,有点困难呢,我也不知道他的电话号码……”眼见黄毛的眉毛竖了起来,笑笑赶紧说道:“我都是通过聊天软件跟他联系的,现在跟国外的人联络都是这样通过网络的,谁还打那死贵的国际长途啊……”

说到最后,笑笑语气略带委屈,她偷眼看了看黄毛,又赶紧将头低下,一副委屈但又不敢言的模样。

黄毛一想,笑笑说得有道理,毕竟现在是网络社会,花那死钱打国际长途的还真不多。他咳了一声,然后问道:

“那……你把你WX的账号跟密码告诉我,我用我的手机登录上去,然后你联系你那个在M国的叔叔。”

“WX是国内聊天软件,国外都是用Lin这个聊天软件的。”

“……什么Lin?”

“Lin,L-i-n,但是你国内的软件市场没有办法下载,必须翻墙去外网下载,翻墙的话你必须要先联络国外的服务器……”

“停,停,停!……你TM是不是在玩我?”

黄毛被笑笑说得一脑门脾气,他觉得这小妮子绝对在嘲笑他!刚想发一顿脾气的,就见对方跟只小动物一样带些畏怯地看着他,并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要不,你们把我的手解开,我当着你们的面,帮你用你的手机下载Lin,并当场联系我叔叔?”

黄毛想了想,点点头。等手下将笑笑的手解开以后,就想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可是刚伸出手,黄毛又变了卦,转头示意板寸头,让他把手机给笑笑。

笑笑接过板寸头的手机,让他自己用指纹解开密码,然后就手指飞快地点开几个网页,并点击下载。因为动作太快,让黄毛没有看清楚,当然了,就算笑笑动作慢,黄毛也一样看不懂。

但为了不让笑笑捣鬼,黄毛并不想让笑笑看出他的无知,是以他喝止道:

“动作给我慢一点,让我看清你的每一步动作,否则就当没有这件事儿!”

笑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动作就真的慢了下来,还边做,边给他们解释:

“这是联接外网服务器的地址……嗯,下载这个以后,再点开,就可以进入外网了,然后就搜索‘Lin’这个聊天软件……再点击下载……”

等下载完毕,笑笑就当着他们的面登录自己Lin的账号,然后点击一个头像,在对话框中输入:

“李叔叔,您在么?我是林笑笑,我现在遇到一些非常紧急的事情,急需一笔钱,请问您可以借给我一下么?……以后我一定会还给您的!”

笑笑输完,对面的“李叔叔”迟迟没有回话,黄毛皱着眉头等半天,然后问道:

“怎么回事儿?怎么不理你呢?”

笑笑小声地回道:

“……李叔叔平时工作很忙的,兴许他现在正在开会呢?毕竟M国现在是上午10点,他肯定在忙工作啊……”

“……那你直接打视频过去,我可没法陪你等这么久!如果停车以后他钱还不打过来,我就直接把你交给二麻子!”

话音刚落,对面的“李叔叔”就回话了:

“怎么了笑笑,是不是遇到困难了?要多少钱,直接跟叔叔说,叔叔打给你!”

笑笑看了看黄毛,然后打字回道:

“500万!”

“好!把账号发给我!”

笑笑抬头望向黄毛,然后黄毛就报了一串账号,笑笑接着就将账号发给“李叔叔”,并在下面紧接着写了一句:

“先给我250万就行!”

黄毛一看到这句话,立马就想发火:

“什么250万?不是说好500万,你这小娘皮怎么回事儿……”

可是还没等他说完,他的手机就“叮”地一声,有信息传来的提示,黄毛一看,250万居然已经到账了!

只这么短短一息的时间,居然真的就250万到账了!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事实,让黄毛还没发出的火一下子熄灭了,板寸头见老大愣住,就凑上前一看,然后也愣住了,并抑制不住地狂喜道:

“真的到账了!250万真的到账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赎(二) 板寸头的欢呼,让黄毛回过神来,他“啪”地一声扇了板寸头一下,呵斥道:

“叫P叫啊,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斥责归斥责,黄毛再次看向笑笑的眼神,却是前所未有地发亮,仿佛在看一个下金蛋的母鸡一般。毕竟,虽然一路跟着这小妮子的操作走,但黄毛是真没想到,这小残废居然真能给他一下子弄到这么多的钱。

他贪婪地望着笑笑,然后喝道:

“不是说好500万的么!怎么就只有250万?你这临时变卦算怎么回事!……快联系你那个叔叔,让他把剩下的250万一块儿打过来!”

望着已初尝甜头的绑匪们,笑笑一改刚才装出的柔弱胆怯,淡淡地回望他,问道:

“把500万都给了你,好让你转头再把我卖给那个二麻子么?……我年龄虽小,但我并不傻,好么?”

见笑笑一副谈判的架势,黄毛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一把抢过笑笑手中的手机,然后自己打字,意图模仿笑笑的口吻问对方要钱:

“李叔叔,250万我已经收到了,可是怎么办,这些还不够,你能不能再打250万过来?”

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反应,却全然不似刚才那么爽快了,反而一副刨根问底起了疑心的模样:

“怎么回事啊,笑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一下子就需要这么多钱?能不能跟叔叔说一声?”

“……笑笑你是不是被盗号了?你到底是不是笑笑?”

“你是不是骗子?……我怎么感觉你跟平时的笑笑不太一样呢?”

……

接下来不论黄毛怎么解释,对面的“李叔叔”都一副不再信任他的样子,这让黄毛非常恼火。他骂骂咧咧地将手机扔还给板寸头,然后点燃一支烟,定定地看向笑笑。

见小姑娘只淡漠地回望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身处囹圄的恐慌,那种淡漠的样子,让黄毛莫名地烦躁。

他吐出一口烟,然后上前捏紧笑笑的下巴,脸色狰狞地恐吓道:

“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真当大爷我是泥人捏的是吧?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谁啊?我TM是绑匪,从来都是我跟人提条件,没有人质跟我谈判的份儿,明白没有?!

在我这儿,向来都是先给钱,再交人!我最后跟你说一次,让你叔叔把剩下的250万,现在就打过来!不然我一下车就把你交给人贩子,听到没有!”

说到最后,他还泄愤似地“啪啪”甩了笑笑两个耳光。

笑笑不动声色地将黄毛喷在脸上的唾沫星子给擦了擦,然后抛下一个“炸弹”道:

“其实,不止是500万,我可以直接让叔叔打1000万给你们的。”

如果说笑笑一开始就提1000万,黄毛还不会相信的话,那此时已到手250万的黄毛,对此话则深信不疑了。

其实在他这么轻易就拿到250万以后,他心里已经对500万的总价有所嘀咕了,他总觉得,从这小残废的身上,也许可以榨出更多的钱出来。

此时一听,果然,这小残废一开始对他还是有所保留的!

当然了,小残废此时主动提起,肯定还有下文,黄毛顿了顿,然后问道:

“怎么,想谈条件?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跟你说了,在我这儿……”

“我要去M国。”

“……什么?”

“我说,我要去M国。”笑笑抬眼望向黄毛,条理清晰地向他解释道:“柳玫玫给你提的条件,是说让你把我送到她此生永远看不到的地方。那你把我送到M国我叔叔那里,从此以后我不再回花国,其实也算是完成了她交代给你的任务,不是么?这样你两边都可以拿钱,不好么?”

“……如果你以后回国了呢?”

“我为什么要回国?”笑笑像是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一样,哼笑一声答道:“我父母都死在了这里,只留下一个残疾的我和智障的弟弟,家里的房子又被大伯一家给占了。我留在这里,继续被全国人民笑话,继续看我大伯一家人的脸色过活么?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们,可以给我这样一个机会,名正言顺地离开我那残障的弟弟,说真的,一想到我要照顾他一辈子,我就觉得厌烦到不行。我明明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照顾这样一个孩子呢?

而且要不是因为他,我母亲又怎么会发病出事呢?

……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为什么还会想回来?”

小姑娘的话语中充满了厌烦与沧桑,结合她的经历,倒也合情合理。只是黄毛看着她,斟酌半天,也拿不出一个主意。

一边,他有点不怎么相信这个诡异的小姑娘,另一边,他又实在是很想要那接下来的750万。

见黄毛还在兀自犹豫不决,笑笑就又补充道:

“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你可以就拿着刚才到手的250万,然后把我交给二麻子那个人贩子。反正不论你一会儿怎么威胁折磨我,我都不会让我叔叔把剩下的钱打给你的,毕竟打给你以后,你也是把我交给人贩子,我又不傻!

又或者,你对我网开一面,将我送到M国以后,既完成了柳玫玫交给你的任务,又可以拿到剩下的750万。

怎么选择才最有利,你应该能想清楚。”

黄毛听了,沉思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道:

“把你送去M国,这其中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何况你也没有护照,怎么去M国?”

说到这里,黄毛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翻看了一下,一个好主意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他问笑笑:

“是不是只要把你送到M国,不管用哪种方法送过去,你都会把剩下的钱打给我?”

闻言,笑笑犹豫片刻,犹疑地问道:

“不管用哪种方法送过去?你是指……偷渡过去?”

“对,我有认识去M国的蛇头,可以让他把你偷渡去M国,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护照,而且送你去机场的话变数太大,对我来说当然是把你偷渡过去更方便也更安全了。

怎么样,坐轮船偷渡过去,你应该没问题吧?”

想了半晌,笑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应道:

“好,偷渡就偷渡!一旦你把我送上船,我就让我叔叔把剩下的钱打给你!”

“好,一言为定!”

黄毛笑了,口腔深处那粒银牙的闪现,可以显示出它主人此刻有多么地得意非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废弃旧工厂 两方刚刚谈完,面包车就“嘎”地一声停了下来。

黄毛率先跳下去,紧接着板寸头拉开车门,一把将昏迷的林瑶瑶拖下了车,然后就像是扛麻袋一样扛着她,走向眼前一座废弃的旧工厂。旧工厂门口,还守着另外两个穿花衬衫的痞子,正对着黄毛汇报着什么。

另一边,之前一直开着车、胖胖的花手臂也走了过来,想如法炮制地拖笑笑下车,可是手刚伸出,就想起了刚刚到账的250万。遂临时将拖改为抱,像是抱一只金母鸡一般,小心翼翼地将笑笑一路抱进了旧工厂,然后将她和林瑶瑶一起关在一个徒有四壁的破办公室内。

他根据黄毛的指示,将笑笑安置在一个木座椅上,怕笑笑坐得不舒服,他还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坐垫给她垫上,最后再用绳子将笑笑绑在座椅上。

正当他想将笑笑的双手再次绑缚住时,笑笑抬起双眼可怜巴巴地问他:

“可以不绑手吗?你看我本来就双腿残废,你又已经把我绑在了椅子上,我根本就哪里也去不了了啊?你再绑我的手,也只是让我更加地难受罢了,可以不绑我吗,哥哥?

……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半步的,我还指望你们老大带我去M国呢,又怎么会离开呢?你说好不好啊,哥哥?”

笑笑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让这个胖胖的绑匪不自禁就露出了憨憨的表情,他犹豫道:

“可是老大嘱咐我说要把你绑好……”

笑笑眨巴眨巴两下眼睛,眼睛内很快就蓄满了泪水,正想继续装可怜说服他,就听后面板寸头插进来的声音:

“胖子,快去吃夜宵吧,吃完来换我,老子一会儿想去眯一下,他娘的折腾大半夜,累死我了……”

板寸头的话让花手臂转移了注意力,他看了看笑笑的手,然后自然而然地将手中的绳子扔下,就好像是忘记了这件事儿一样,转身走了出去。

而笑笑呢,则快速将手扳到身后,一副已经被绑缚住的模样。

板寸头用眼扫了一下被绑缚住的笑笑,以及昏迷不醒睡在地上的林瑶瑶,无意义地撇了一下嘴,然后对笑笑警告道:

“喂,你这个小残废,最好不要动什么逃跑的心思,我跟你说这里是荒郊,离C市中心远着呢,周边也都是我们的人,你不管怎么逃,都是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听明白没有?

我们老大可不是好相与的,你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哈!”

见小姑娘老实地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板寸头啐了一口,然后就将破办公室的门给关上,自己则站在门外守着,等着胖子吃完夜宵过来替换他。

门关上以后,笑笑等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开始环顾四周,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间破办公室位于废弃工厂的两楼,四壁空空无一物,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屋子里到处都透着一股腐败的霉味。从门缝处透进来外面的光照,反而将整间屋子都映衬得暗趸趸的。

看来,如果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就只能通过这唯一的一扇门了。

暗暗地思忖片刻后,笑笑将左手衣袖往上一提,露出一个发着电子蓝光的智能手表。

刚才在车上时,笑笑就利用下载Lin的机会,在板寸头的手机上下载了一个病毒,并当场激活,第一时间控制了他的手机,同时联系了她的智能机器人阿尔法。

阿尔法是早几年笑笑学习智能计算机技术时,自己研发着玩儿的一个小东西。

它并不是一个实体机器人,但它却又真实地存在于网络之中。它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学习、记忆,甚至会有自己的小情绪,但是它却又只是隐匿于大千网络的一串代码。无形又无体,可只要是在有网络的任何地方,笑笑就能第一时间联络它,与它对话,给它指令。

刚才车上与笑笑对话的那个“李叔叔”,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是阿尔法根据监听板寸头的手机得到的结果,并随着笑笑发出话的语义,智能模仿给出的回话。

在笑笑发出“打250万过来”的指令以后,自动将笑笑的钱打到了黄毛给出的账户里。

当然了,这钱能打过去,也就能随时再拿回来,反正只要是被阿尔法牵涉过的任何手机、电脑、账户,都会自动被它给监控,甚至是掌管。

从某种意义上说,阿尔法也像是网络世界里的八爪鱼病毒——只要被它给粘上了,就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悄然被它夺取了掌控权。

此时的笑笑用智能手表联络到阿尔法,并让阿尔法迅速覆盖整个废弃工厂的网络,以及这个网络下的所有设备,比如有绑匪们的手机,以及电脑,甚至是整个工厂的监控。

做完这一切,笑笑如果想从这里逃走,简直易如反掌。例如她现在就可以让阿尔法帮她报警,并将工厂所在位置发给警察,那么只须臾,她就可以逃出这个囹圄了。

只是,笑笑看向一边一直昏倒在地上的林瑶瑶,眯了眯眼睛:

游戏的舞台你们搭好了,如果这么早就结束,可就一点儿都不好玩了,不是么?!

所以安排好这一切的笑笑,开始一边用手表查看这些绑匪的个人资料,一边等着昏迷的林瑶瑶醒来。

等地上的人儿悠悠醒来,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了,而笑笑也早已将这些绑匪的所有资料,甚至分别是从哪个幼儿园毕业的,她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她还查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两年前在舞蹈学校绑架自己母亲、并最终致使母亲难产的那个“临时清洁工”阿勇,与今次绑架她们的黄毛,曾共同混过一个黑道帮派。

并且阿勇出事以后,黄毛就带着他的一些小弟从那个黑道帮派里退了出来。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笑笑冷眼看向门缝处投进来的微弱月光,暗喑到几乎微不可见。

这天,大概是准备破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