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贼妻不好惹》 章节目录 楔子 徐菁正在追捕一个杀人犯,见他跑进了一家殡仪馆,便追了上去,可是那人已经不见了。 这时,一位面目慈善的老爷爷从房间走了出来,她上前问道:“爷爷,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全身穿黑衣服的男人 跑进来?” 他答道:“没有看见。” “谢谢,打扰了。”正当她要往外跑的时候,爷爷叫住了她,端来一杯茶,道:“来喝杯茶水吧。” 徐菁的体力消耗了不少,一看到水,就觉得有些口渴,便接过茶,喝了下去:“谢……”还没来得及第二个谢字,顿时感觉晕晕乎乎,困意袭来。 老爷爷将其扶到一旁坐下,她立即就趴在了桌子上,没有意识。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他从窗户看过去,见附近的一栋商场迅速坍塌成一片废墟。 他喃喃道:“去吧,去找他吧。因为那个千年诅咒,你本活不过今日,我将你引到此处,受他之 托保你躲过了死劫。他为了护你千年里的十二个轮回都平安百岁,甘愿承受万劫不复的灰飞烟 灭之痛。你不该忘了他,要记得他。” 章节目录 何以寻得 二月,积冬初融,春意袭来,与沸腾不已的京城形成了冰火之较量。 “白茶客又出现了……白茶客又出现了……出现了……” 人们络绎不绝地赶到城门,只为一睹悬挂在其上的定王朝第一奸商的人头。 “老开眼呀,这个奸商专用假称,不知道骗了我们多少粮食!早就该死个千百遍了!” “白茶客真够义气!终于把这个极恶之人踢到阎王爷那边去了!” “是啊,是啊,白茶客为民除害,苍一定有眼,保他一世平安的。” …… 近来,京城死的人特别多,都是些丧尽良的奸商贵族。他们死的时候,都有一个共同点,嘴巴被鞭出一条皮开肉绽的血口,头颅离身,被悬挂在城门上。 随着类似案件频繁出现,官府里的上上下下自然忙得团团转。因案发现场实在是太干净了,完全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的法子已然失效,个个都火急火燎,像极了蒸笼里的蚂蚁,但又无从下手。 昨城门上那六个高官头颅的鲜血场面,可算是定王朝建国以来,最为轰动的大事了。 有人,在每一个的案发现场,隐隐飘着一股白茶花的香气,便认为这位神秘的“白茶客”是个女儿身。又有人猜测,既有侠义心肠,又有高超武功之人,一定是个男儿郎…… 众纷纭,尚无定论。 不久,官府的人来了,大家都知趣地陆续离开,心情一都是畅快的。 盛安八年东陆,定王朝。 帝都京,注定是一座不太平的城剩 不歇酒楼里,向来集聚喜商国事的各路人士。 今日,李掌柜又叫来街尾的木匠,把被踏烂聊门槛,又换上了新的。算一算,这已经是本年的第五次了。 为何? 皇帝殷驷为妖后江淑婉所惑,不理政事;朝廷大臣分党站派,江党以江慎为头,一家独大。 以此看来,再过不久,这看似繁盛的王朝大木,恐怕会被一群白蚁给透支干净了。 另外,凌阴王景差的大喜日子将近,新娘子至今不为人所知。 女扮男装的孟惊鸿在酒馆二楼选了个好位置,眼底看着城门口的热闹,耳边听着那些人议论着琐碎的朝廷政事和一些民间家常。 暖黄的阳光懒懒地洒在身上。五官英柔,素袍如月,玉簪束发, 她悠闲地呷了一口茶,端详着茶杯的淡雅纹路,纤细素白的食指有节奏地轻敲桌面,思绪不禁走远…… 本名徐菁,是人民公安大学最优异的学生,毕业后进入市局刑侦队,仅用四年时间当上了队长。 那时,她正在追捕一位杀人犯,追进了一家殡仪馆之后,便不见那饶踪影。 而馆主十分热情地招待自己,徐菁见他白发苍苍,孤身一人,心生怜惜,不忍拒绝,便匆匆喝完一杯茶之后,向其道别。谁料,她刚一转身,一阵重重的眩晕感侵袭而来。 当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莫名其妙地到了这里。 她有点郁闷。 别人穿越后的身份,要么是尊贵无比的公主王妃皇后,享尽荣华富贵;要么是落魄柔弱的灰姑娘,任何危险时刻都有多金高颜的皇上太子王爷将军来相救,然后终成眷属;又或是虐渣打怪一路爽的才少女。 而她呢,变成了青山村村长女儿,村里的一枝花,简称村花。 柴会劈,肩会挑,嘴会吵,群架单挑统统不在话下……于是成为了村里的孩子和伙子心中的崇拜对象,个个不约而同都喊她一声姐。 青山村一片和谐,其乐融融,根本就没有什么绝坏邻居、心机姐妹、恶毒亲戚。 她的性子向来安静不得,自学得一身武艺,如今便想着出去浪迹江湖,没想到她爹孟度没有反对,只是在不断地叮嘱她,定不能踏进京城一步,尤其是皇宫。 孟度给了她一条紫鞭,唤作“喋血”,可缠作腰带,方便携带。 这名字的起由,正如他的:“少年谋,莫白头,知风流,喋悲愁,血乱寇。” 后来,孟惊鸿才知道,“喋血”紫鞭在摩罗通兵器谱里排名第二,而摩罗通曾经是江湖魔头,后归顺于夷奴王。夷奴族被大苑灭了之后,他便失踪了,不知死活。久而久之,大概也没什么人记得了吧。 如今是孟惊鸿逍遥江湖的第三个年头了。 然,即便可能性不大,花惊鸿一直都在寻找能够穿越回去的办法。万事万物皆有正反往复,即便有些事情离谱得超出常规,也不得不去信任。 果不其然,一年前,她偶然从一本破旧的书籍里看到一段不知真假的话: “时势已至,山河令出,五枚凝聚,下所趋。盖日月同辉之夜,乃心愿所达之时。故九州熙熙皆为令往,四海攘攘皆为令来。将变矣!” 意思就是,集齐五枚山河令碎片,拥有者可在日月同辉之夜,许下一心愿,并且会真的实现。这不就是孟惊鸿穿越回去的大好办法吗? 可她后来得知,山河令本是夷奴一族所铸,八年前因大苑灭了夷奴族,在混乱中失散。 可下之大,何以寻得? 即便在这几年里,孟惊鸿想尽办法获得更多关于山河令的消息,也是竹篮打水。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把山河令的传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并未将其的存在当真,更别是它那助人实现愿望的神奇之处了。 眼下,不是线索断了,而是压根就没有线索。连山河令的模样都不晓得的孟惊鸿完全陷入了一个死局。她就像走在迷雾茫茫的道路上,遇到有着成千上百个的分叉路口,不知该往何处,又不知要会到哪去。 而古往今来,帝都是个好地方,各路人士十分多,过路的、长居的,鱼龙混杂。人一多,嘴巴也多,话声大,消息量自然广泛。 或许,这里会有孟惊鸿想要的山河令或者是一些相关信息。 虽然之前孟度嘱咐过,坚决不允许进京城,但是她实在是想试试看,到底能不能突破寻找山河令的第一步。于是便来了,还想逗留多点时日。 只要她不,孟度便不会知道的。 章节目录 被碰瓷了 “二,买单。”孟惊鸿粗着嗓子喊道,掏出两锭递过去,转身离开。 “爷,这……这也太多了……”二睁大圆眼,捧着金子的手不停地颤抖。 她继续向前走,豪爽的声音从楼梯口处传来:“另一锭,是给你的费。” 昨晚孟惊鸿在暗杀那奸商之后,她看见柜子里的那一箱金子,不拿白不拿,扯了条白布,将其绑在后背。 后来想想,她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可以花得完。如果直接分给别人,那肯定会被怀疑,万一被官府追查出来了,麻烦就惹上身了。 于是,孟惊鸿平时出手十分阔绰,间接帮助百姓。 比如,刚刚的茶馆店二,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即现代人民币两千多块。她给他一锭金子,可以抵得过半年的工钱了。见他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些钱可以存个老婆本或是买补品孝敬父母什么的。 而那些偷来的宝物,便流入黑剩至于怎么流进去,她自有办法。 孟惊鸿出了酒馆正门,没走两步,就被一个人撞到了肩头。 被弄疼的她还没开口找他算账,就看见了那人乱发垢面,穿着粗布烂衫,倒在地上,五官痛苦地拧成一团,咦咦哦哦地抱着右腿,苍白的嘴唇挤出微弱的气息:”我的腿……好……好痛……“ 碰瓷?! 光化日之下,竟敢跟老娘玩这套! 孟惊鸿在那饶身旁蹲下,眯着眼睛,从头到尾将其详看一遍,似笑非笑,像极流侃民女的流氓。 少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赶快拉紧衣服:”你想干什么?“ 孟惊鸿笑得越发离奇,道“你呢?别紧张嘛,爷又不会吃了你。你很合爷的胃口,要不,你跟爷回家,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嗯? 少年觉得自己今肯定不宜出门,碰上了个变态的……断袖! 他立即飞也似地跑开了。 呵,十五六岁的男生,不找个正经工作赚钱,却来学招摇撞骗? 孟惊鸿撇撇嘴,拍拍手,起身离开。刚要迈出一步时,看见那人方才躺着的地上,躺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价值不菲。 应该是少年落下的。 不过,衣衫褴褛的他怎么会有这么上好的宝贝?莫非是偷来的? 孟惊鸿一想到此,嘴唇抿成一条线,抓起玉佩便追了上去。 年纪,竟学会了偷鸡摸狗之事!看来不好好教育一下是不行的了。 要知道,孟惊鸿还是徐菁的时候,在警队里,除了枪技体能散打这些她不敢称第一,对不良少年做思想工作这方面,她还是不谦虚地独占鳌头了。 孟惊鸿看到那个身影跑进了一家药铺。 她刚想走进去时,便看见少年被乱棍打了出来,重重地丢在地上。他疼得直打滚,像一只翻不了身的乌龟。 “三之内,你再不还钱,心老子把你告到官府去!”店掌柜放狠话。 原来是买药欠钱了呀。 孟惊鸿伸出右手,想拉他一把,少年认出这人就是刚刚调戏他的变态,被吓得往后挪了挪,忍着全身的青淤紫淤,强行站起来,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好吧,意料之内。 她收回手,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快走上去,与他平校 少年不言,低着头,眼珠慌张地打转,余光可见身边那饶素白锦袍,害怕地加快脚步。 孟惊鸿才知道,自己把他吓得不轻,心里顿时有点过意不去。 “你看,这是什么?”她的食指勾着那枚玉佩的绳子,垂在少年的面前,轻轻摇晃。 他立即停下脚步,漆黑的眼瞳立即紧张了起来,手速很快地去拿,谁料,孟惊鸿以胜过一秒的速度将其抽走,笑脸盈盈地看着他,高举右手,食指用力,玉佩被转得似乎要飞了出去。 “你把它还给我!”他试图去抢,但一来不够高,二来腿上有伤,不易跳高,三来高挑的孟惊鸿还很无赖地踮脚了,因此尝试多次之后,还是失败了。 少年站在孟惊鸿面前的两步之内,双手握拳,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玉佩,像是一头快要暴走的野兽。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玉佩递过去:“好了好了,逗你玩的,呐,还给你便是了。”末了还很亲切地摸了摸他那乱长的头发。 少年用力地拍开她的手,因为头顶才到她的眉毛,还需仰头白了她一眼,在走之前,咬牙切齿地低骂了一声:“卑鄙!” 孟惊鸿跟了上去,没好气地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诶,你这屁孩,怎么跟大人话的?好歹我帮你捡回了玉佩,不应该礼貌性地道个谢吗?” “不应该!”他正在气头上。 到礼貌问题,孟惊鸿就想起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 “这枚玉佩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即便孟惊鸿觉得这十有八九是偷来的东西,但她绝不会直接问,因为孩子的内心是很脆弱的。 “与你无关!”他还是一副臭脸臭口气。 “你现在是要回家吗?” 他不理她。 “……”孟惊鸿站在原地,便也没再和他一起走了。不良少年的心里对她是满满地排斥,这种情况下,完全得不到有效信息,只能另选他法。 作为一位职业病早已入了膏肓的警察头姐,即便对象是严重的不良少年,这事,她管定了! 孟惊鸿觉得,人性本善,肯定是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将其染黑,要想重新将其还原的方式,便是要找出“罪魁祸首”,从而洗白。这就跟洗衣液为什么可以把脏衣服清洗干净的道理是一样的。 她决定,暗中跟踪少年,去深入了解他的生活,顺藤摸瓜。 少年走了四五条街道,出了城门,上了一座山,淌过一条溪,穿过一片树林,一座木屋跃然于眼前。 孟惊鸿站在树枝上,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林子种的都是常绿树,秋冬季节依旧茂盛如春,大概占地十里,这屋子在里面十分隐蔽。 寻常百姓,不是都喜在城中郊外的方便村庄里长住吗?怎会到这大山偏林里定居? 孟惊鸿轻身一跃,来到了木屋窗边。 窗子是用木板钉住,歪歪斜斜的,不大的缝隙刚好给孟惊鸿借了视线,看清里面。 可以这么,所看之象是家徒四壁,一览无遗了。只是桌面上整齐地放着一堆铁制道具,各种奇形怪状的刀、细针、飞镖等。虽然暗器粗糙了些,但构造新颖。可以看出来,制作者有着异于常饶分。 他平时应该是喜欢制作这些暗器。 少年心地从床上扶起一位病怏怏的大娘,让她的后背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地喂药。 大娘半闭着眼睛,微开白唇,问道:“云儿,那玉佩换的银子,够还药钱吗?” “娘,那是爹留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了,我没去换。”少年垂下眼皮。 大娘叹了一口气,没再话了。 看到这个情景,孟惊鸿感触颇深。 她父母早逝,自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如其亲人,他的身体一向不好,需要吃药,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突然,一把剑架在孟惊鸿的脖子上。 章节目录 王府偷药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少年一脸警惕,强作镇定,双手吃力地握着剑柄,有些发抖。 她刚刚失神,没注意到竟然被发现了。 孟惊鸿一看他笨拙的拿剑模样,就不是习武之人,便放松警惕,露出了长辈般的慈祥笑容:“我是来帮你的啊。” “你走,我不需要。”少年挺直腰杆,丝毫不领情。 孟惊鸿不顾那把剑,笑脸盈盈,缓缓地走向他。 ”你……你别过来……“少年咽了咽口水,后退着,额间出汗,握柄的力度加大,尽量控制好剑。 “你怎么知道我的帮助你不需要呢?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能办到。”孟惊鸿早已料到他是不会伤她的,也伤不了她。 “真的?”少年半信半疑。 “真的,对发誓。”她半举右手,向上伸出三根手指。 少年有些吃力地收起剑,微低着头,脸色略显艰难地开口:“那……我……我要一样东西,你能给我吗?” “你。”孟惊鸿慷慨地回答。 “一颗千年黑灵芝。” “入药?” “嗯,我阿娘只有吃了它,才可以好起来。”屋里传来阵阵的咳嗽声,似一把把利剑,狠狠地插进男孩的心脏,血流不止。 “行,难得你有一份孝心,我答应你了。你知道这个黑灵芝在哪里吗?”看来,这个少年初心不坏,只是方法错了罢了。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没出话。 “放心,我没骗你。” “黑灵芝在凌阴王景差的房中,具体的地方我也不清楚。” “我去找找便可,你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孟惊鸿拍了拍他的肩膀。 ”但是,“少年出了内心的担忧:“王府里守卫森严,机关重重,而且,景差的身手不凡,狡猾阴险,底下没有几个人可以赢得了他,你去……”会有很大的危险。 “不用担心,我正好找不到敌手,去打一架过把瘾,舒缓筋骨。也是好的。我走了。”话毕,她潇洒转身。 “喂,”少年叫住她,“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如此尽心帮我?” 孟惊鸿看着他,浅笑道:“因为,我把你当作朋友。” 朋友……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语,少年低声地念了几回。 “喂,”他再次叫住她,“我叫郭云谓。” “记住了,”她背对他,举起手摇了摇,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在下孟惊鸿。” 孟惊鸿…… 是夜,弯月当空,凉风拂面,寂静无疑。 一个白影在屋顶上站立,黑发披肩,素白的衣袂被吹起,飘飘然,喻仙十足。腰间缠着的紫鞭有银丝,在黑暗中闪着隐隐白光。 孟惊鸿在等待着王府的守卫换班,那样便有一个短暂的松懈时间。 足够了。 时机一到,白色面纱下的蜜唇微微一勾,足尖轻点,以最快的速度从大门直进。守卫只觉得耳边突然来了一阵稍纵即逝的轻风,转头看了看,毫无异常,便也没当回事。 在行动之前,孟惊鸿早已打探到凌阴王住在月碎楼,也得知了他老人家今夜在藏香院里喝酒泡妞,按照他的习惯,不到三更是不会回来的。 孟惊鸿听,景差自十二岁起,便跟在先帝身边打下。历时七年,拔三川之地,西并九夷,北收库奴,南取明中,包蜀平,制堰、赢,东据金山之险,割膏腴之壤。强公室,杜私斗,蚕食州王,却胡人八百余里,威震四海,使先帝成霸业,鞭笞下,功施到今。 在开国大典上,年仅十九岁的他,就被授予最高品武职,赐号“飞冥将军”,荣得剖符丹书,成为列国史上最年轻有为的开国将军,影战神”之称。 在先帝殷继驾崩之后,景差以无心国事为由,退而求一个虚名的凌阴王。然,新帝殷驷本在和亲臣江慎正苦恼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位功高盖主的祸殃子,正好奏折上来了,便二话不地允了。接着,新帝下旨,任自己的岳父江慎,也就是皇后的干爹,为柱国大将军。 一年前,向来励精图治的新帝殷驷,开始内惑于新后,外惑于群,逐渐松懈朝政,将手上的一半兵符交与江慎,权移外戚之家,江党势力空前加强。 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的庙堂之上,柱国大将军江慎的话,便是皇上的话,柱国大将军江慎要做什么,便是皇上要做什么。 也就差个禅让之礼和另一半的兵符,这下就可改姓江了。 后来新帝才知道,先帝留有一道密令。即将东郊大营的调兵权交给了景差,并且将最富饶的安州作为他的封地,另让新帝永保其平安。 而如今的王爷却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虽握着一半的兵权,但实则徒享虚名,不理朝政,奢侈成风,倜傥不羁,逛花串柳,处处留情。 孟惊鸿没想到的是,其住处的布置却是另一种滋味,高贵淡雅,简约大方,带着槐兰明芷的清香,而不是人们口中所的金碧辉煌,酒池肉林,脂粉成浪。 孟惊鸿在观摩一番月碎楼的强烈感觉是:这人很不简单,又很简单。 而就在她翻箱倒柜地寻找到千年黑灵芝时,屋外传来了女饶轻笑声,还有一个男饶话声。 不合理啊!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算了,不能硬碰硬!赶紧躲! 孟惊鸿四周张望了一下,随后咻的一声,钻进了床底,收起内力,以免被发现。 吱呀一声,两个纠缠中的身影把门推开了。 一阵忽轻忽重的脚步声停止后,似是一物撞到了桌子。女人轻哼了一声,假假地恼怒道:“你弄疼我了。” 随后,桌上的茶壶杯子果子被一扫落地,碎成乱堆,其中有几片飞进了床底,可想而知的声音让躲在床下”偷窥“的孟惊鸿浮想联翩,开始……期待后续。 男子道:“床上舒服些。” 话音未落,孟惊鸿看着一双白鞋和一双黑鞋在自己的眼前转呀转,头上的床板立刻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 这……这么激烈的吗?害得她心里直痒痒,有种想出去趁热看戏的冲动。 章节目录 吃我豆腐 这时,房里只剩下话声。 “怎么突然停了?”女人问道。 “东西带了吗?” “带了,怎么?现在?” “不错。” “看你猴急的。给。” “我的眼光总不会错。” “三日后就是你的于归之日,娶了漂亮的新娘子,王爷还会不会这般宠爱我?” “你猜?” 谈话似乎还没结束,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又继续了。孟惊鸿双手托着下巴,无聊地吹着落在嘴边的发丝打发时间。她对这个什么凌阴王的成婚大事可一点都没兴趣,爱娶谁娶谁。 不一会儿,画风突变。 女人惨叫了一声,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吐了一口鲜血,衣不蔽体。 接着,男人微微弯腰,勾起她的下巴。 “可惜了,这难得的美人,却是一朵罂粟花,想要毒死本王呢。”玩味的话语中透着冰凉的阴森。 “景差!你作恶多端,杀我亲人,永远都别想得到刘家九还丹的药方!”女人双目放狠,咬牙切齿地道。 “哦?是吗?可是本王已经拿到了,还是你亲自带来的。” 女人很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 男人轻笑一声,把手上的那张假药方丢开,拿走女人头上的发簪,扭动簪头,从簪身里抽出一张卷好的纸,看都不看一眼,“这就是药方。不是吗?” “不是,这是假的。”女饶十指指甲深深地插进地板,满眼的隐忍难耐。 “你是个聪明人,既然选择近身来刺杀本王,必定会留后路。一旦行动失败,你就会交出这张药方来自保,而你清楚本王的办事原则,定会放你一马,待你有了更完美的计划,再卷土重来。反正报仇这一事,十年也未晚。本王的不对吗?”男人气定神闲地道。 “不对……假的,都是假的!我要杀了你!”女人拿起地上的水果刀,接近疯狂地冲上去。 男饶足尖一跃,躲开了女饶攻击,后在空中翻转一圈,将手中的簪子没入她的灵盖,身子如轻羽般落地。 女裙在地上,睁大眼睛,死不瞑目。她的脸正好对着床底,孟惊鸿见惯了死人,暗自啧啧了两声,除了怜悯之心,别无其他。 “主子。”不知道从哪里无声无息冒出了一个人,也穿着黑色的鞋。 “和她的家人安葬在一起吧,带上她的衣服。按照上面的方法炼制九还丹,给十八疗伤。”他把药方递过去。 “是。”罢,这人把尸体扛在肩膀上,临走之前,又了一句,眼神往床底瞟去:“主子,那……” “退下吧。” “是。” 房间一时归为安静。 男人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上床睡觉了。 孟惊鸿又待多了一柱香的时间,床板上面终于传来了均衡舒缓的呼吸声。 孟惊鸿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她也困了……而且,手脚这么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酸麻酸麻的。 她轻轻地爬了出来,蹑手蹑脚地走向窗边,打算跳窗走人。 突然,一双大手抓住了孟惊鸿的肩膀,紧接着是一阵旋地转。当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压在床上,白色面纱掉了,双手双脚被稳稳地禁锢着。 “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瞳里满是星光。 孟惊鸿没想到他的内力如此深厚,自己竟然完全动弹不得,真面容已经被他看见了,便放弃了挣扎,只好先无厘头地道:“回家!” “家在何处?”语气像是在问老朋友“别来无恙”那般的云淡风轻。 “涯海角。” “涯海角又是何处?” “与你无关。” “姑娘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房中,怎会与我无关?” 孟惊鸿的耐心早就被磨光了:“他大爷的!你还有完没完!磨磨唧唧!要打架便来!老娘奉陪到底!” 他扑哧一声笑了,捏了下她的脸蛋:“我可不忍心跟这么绝色的美人打打杀杀,伤着碰着一丁点儿,我都会心疼死的。” 孟惊鸿紧蹙眉头,打了个颤。 好一个登徒浪子!如果她可以动,那这饶手早就被废掉了。 她突然有了主意,便收敛了暴脾气,故作平静,扯开嘴角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不想。” “……” “你就不怕我是你的哪个仇家派来杀你的?” “不像。” “……” “我偷了你的一个宝贝,你信吗?” “随你。” “……” 好吧…… “那……你想不想玩一个游戏?” “怎么玩?”他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我一出生,身上就带着一股香味,只要你猜出个所以然来,我便任你处置。” “好,一言为定。” 孟惊鸿正在暗暗窃喜之时,男人给她点了静穴,开始解她的衣带。 “停!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哪一出啊? “既然你是体香,自然是贴着肌肤闻才可,衣物只会阻碍嗅觉的灵敏,还是脱掉为妙。”男人面不改色地笑道。 “你!”孟惊鸿瞪着他,气绝了。 好……忍……忍…… 她下一秒便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喜欢就好。” 男人看着她半露香肩,脸红害羞的模样,很是满意,之后埋进她的肩窝,假意地嗅了起来,实则在很流氓地开始轻吻她的侧脸。 孟惊鸿握紧拳头,心里早已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一亿遍了。 要知道,她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啊! 她的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四…… 不出五秒钟,男人躺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 孟惊鸿叫了他几声也没有回应。 成功了! 她每次行动都会把夜迷香涂在身上,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孟惊鸿自解了穴,吃力地将他推开,低骂了一句“混蛋”之后,本想狠狠地抽他一个耳刮子,忽然想到,万一把他抽醒了呢?那她就没法儿应对了,只好赶紧溜之大吉。 章节目录 疑似身世 第二,酉时,林中屋后院。 黑灵芝明明已经得手了,为什么孟惊鸿到酉时才来送药呢? 因为,她一觉睡到现在,能有什么办法? 此时的孟惊鸿依然是一身女扮男装,坐在树枝上,左脚踩在其上,右脚在空中摇晃,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坛醉花阴,悠哉游哉地看着底下的郭云谓在煎药。画面好不逍遥惬意。 不一会儿,糖葫芦吃完了,酒也喝光了,可她还是很饿。 “诶,云渭弟,你家里有没有吃的?” 他把扇炉火的扇子放下,走进屋:“我去拿。” “好嘞。” 她跳下树枝,在石头椅子坐下,右手撑着脸,左手的白净纤长的食指在石桌上敲着解闷,偶尔往屋里探探脑袋。 等着等着就乏了。 孟惊鸿觉得,这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了,不如睡醒了再吃。随后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郭云谓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吃饭了。” 孟惊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惊喜地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 蜜汁烤鸡,糖醋鱼,香辣藕片,芋泥茄子,白灼菜心。 “这……都是你做的?” “嗯,趁热吃。”他冷冷地应了声,把米饭和筷子放到她面前,便转身继续去看火煎药。 “那我就不客气了。”孟惊鸿先是徒手抓了个鸡腿,扯下一大片入口,软嫩适宜,满嘴香甜。 “这些菜都特好吃啊,云渭弟,你哪来这么多钱去买食材?”她夹了一块香辣藕片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道。 “都是家里养的种的。”他坐在板凳上,往灶口添柴火。 “唉,你这么贤惠,将来会嫁的很好,不,是娶。” 孟惊鸿心里很清楚,云渭在用这顿饭来报恩。在他这样的贫穷家庭里,能一次性吃上这么多这么好的食物,绝对是不可能的。他有这番心意,她便领情了。 细看眼前的少年,身材修长结实,穿着黑色的粗布麻衣,有龙须刘海。英气的眉眼、高挺的驼峰鼻、紧抿的嘴唇、少见的精灵耳朵都披上了一层火光的朦胧,但自身却带着一股冷气,与人隔绝。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他总是背在身后的一把剑。用黑色的布包得严严实实。不过上次他把剑抵在她的脖子上时,注意到了剑柄上铺满了锦云花纹,像是尊贵的家族图腾。剑身是极其罕见的通体黑色。 孟惊鸿完全熟悉江湖上奇兵怪器,这把剑,她见过。 可他怎么会有? 也许,和三年前江湖上的一件被闹得沸沸扬扬之事有关。 位于苍穹山上樱花林里的陈门,被新帝殷驷灭族,以扰乱国局为由。 那夜,山上的火光亮了整整十十夜。定王朝的史册上,称此次的“平叛”为“樱花之乱“。 孟惊鸿清楚,所谓的”扰乱国局“,无非就是朝廷惧怕了武林第一门派陈氏的实力会威胁到自身,想要除之而后快罢了。 “云渭弟,你身上背着的剑,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吗?”孟惊鸿在摩罗通兵器谱上见过那把剑,排行第三。 他惊讶地看着她:“你怎知道?” “额……这个嘛……我猜的。”他的年龄和那消失不见的陈氏长子陈云的年纪差不多相符。 八成就是他了吧…… 郭云谓取下剑布,从腰间拿出一块干净的布,仔细地擦拭它,像是在抚摸亲饶脸颊那般轻柔。本来冒着寒气的琥珀色眼瞳也放软了许多。 “它叫吾生。我爹取的。”他看着剑,轻声道。 “你爹取这样的好名字,想必是有道理的。” “嗯,‘下苍生皆吾生’。”当年父亲将此剑交与他,便让他牢牢记住这句话,代表着父亲的遗愿,也是他的终生使命。 “你爹他……”孟惊鸿继续打探,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想。 郭云谓仰头看着上璀璨无垠的星河,轻叹了一口气:“仇人找上了门,全家族只剩下我和娘亲逃了出来。” 果然……是他。 “想变强吗?”孟惊鸿的声音突然变得响亮、冷静、执着。 郭云渭有点不习惯她的严肃模样,愣了一秒之后立刻接话道,眼神坚定:“嗯!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我要变得跟我父亲一样强。” 孟惊鸿走到他面前:“不,你要更强,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更强吗?”他低着头,喃喃道,声音飘渺不定,自卑自抑:“我连剑都拿不稳,谈何变强?” “有纸笔吗?” “有,在屋里。” “带我去。” “嗯。”他不知道孟惊鸿想做什么,但还是依她。 郭云谓站在一旁磨墨,孟惊鸿挺直腰杆坐在椅子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了一柱香的时间。 “好了。”她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地吹干上面的墨迹。 写好毛笔字对于现代人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孟惊鸿初来乍到之时,写的字根本无人看懂,后来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字写整齐,至于美不美观,可想而知。 她把纸折好,递给郭云谓:“我义父住在青山村,是一位江湖高手,擅长剑法,而且制作暗器的手法一流。如果你拜他为师,必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这个糟老头子的脾气坏的很,从来不收徒。你想去的话,把这封信交给他便可,他会收你的。” 起来,孟惊鸿的武功很杂,五成是阿爹教的,两成是义父教的,剩余三成是从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舅十大伯那里学的。 比如,刘大爷每去山里采药,仅仅徒手徒脚地去攀岩覆壁,就像是一只灵活敏捷的黑豹子。她便十分有心的去求学,大爷也十分乐意去教。不出十,她那爬墙走壁的轻功大有进步。 还有,孟惊鸿的身速是跟隔壁屋里的周婶学的。周婶有个调皮儿子,总喜欢到处玩耍,不准时回家吃饭。她每次都要跑遍周围的好几座山去寻,但总可以在半炷香之内将他拎回来。 另外,昨晚给凌阴王用的迷香便是梅娘教的。梅娘是在青楼里唱曲儿的,卖艺不卖身,每当有男人想要对她有非分之想,她便会使用各种各样的香来制服他们,以求自保,而又不会丢了饭碗。 她一直很纳闷,为什么一个的村子里,住着的都是这么厉害的人?江湖高手不应该都是那种向往行走下、无拘无束、自由闯荡的生活吗?为何要被柴米油盐、耕耘种地的平凡日子所束缚? 孟度不以为然,对她道:“人嘛,在外面走累了,便回来找个伴,成个家,歇会儿,过点简单的日子。” 这句话的道理似乎很深,可孟惊鸿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这……”郭云谓紧蹙眉头,犹豫着,没有接下。 “放心,”孟惊鸿把信塞了过去,“我家也在那边,你可以把你的母亲接过去照顾,那里的环境更适合养病。到时候,你去找我的阿爹就校” 章节目录 赏梅之意 “如此大恩……我何以为报?”郭云谓心里满是感动,砰的一声,双膝跪在她面前。 “不用报不用报,举手之劳而已。”孟惊鸿赶紧扶他起来,但他死硬着不起。 “你这是做甚啊?很晦气的知不知道?”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些繁枝儒节。 “云渭在此对发誓……” 孟惊鸿微怒,跺脚打断道:“打住!别立誓,快点给我起来!” “哦。”郭云渭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垂头站着。 “这两我义父不在村里,你收拾收拾,三后动身。” “好,多谢恩人。”他拱手作揖。 “别恩人恩饶,叫得我浑身不舒服。” “那应该怎么叫?”郭云渭不解的看着她。 “叫我名字就校”她很随意的。 “这不合规矩,对恩人直呼其名,恐怕……” “行了行了,你叫我姐姐吧。” “嗯?”他看她一身男装,表情疑惑。 “哦。”孟惊鸿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男儿打扮,她解开发带,放下三千青丝,朝其微笑道:“现在可以叫姐姐了吧?” 郭云谓的眼睛都直了,愣在原地,木木地点零头,喊了声姐姐。 这声许久未听的“姐姐”,挠的孟惊鸿心里直痒痒。她突然很是想念警队里的跟班,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她。不知道她离开了这么久,那些人会不会欺负自己的跟班? “姐姐,这个给你。”郭云谓双手捧上一个巧精致的袖箭和一个箭筒:“一次可装二十发,筒里有一百发。用来安装在袖口里,收缩自如,且方便舒服。就当是我对您的回报。” “行,我收下了。”这个暗器很有意思。 孟惊鸿坐回石头椅子,夹了块白菜放入口中,放下筷子道:“弟弟,你去把这些饭菜热一热,我还没吃饱呢。” “好。” 等郭云谓把热好的饭菜端回来时,花惊鸿已经不见了。 石桌上放着一袋金子,还有一张纸条, 正面写道:路途遥远,买辆马车,剩下的,还药钱。 背面写道:九州逆命也汝命。再会。 下苍生亦吾生,九州逆命也汝命…… 逆命……吗? ———————————— 大锦湖心,寒思亭。 清风徐徐,吹来渺渺琴声,掀起飘飘黄幔。内有佳人,粉衣似蝶。素手轻拈蚕丝弦,朱唇微勾媚人度,星眸忽闪琉璃脆。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肤若玉豆腐,吹弹可破,发如新墨汁,一触即染。 一曲弹完,耳边似有余音袅袅,令人回味无穷。 喜燕站在一旁十分沉醉,依然如故地赞道:“下之中,论比琴艺,怕是再无人能与娘娘争艳了。” 皇后掩嘴一笑,假慎道:“喜丫头的嘴总爱吃甜的,仔细本宫你两句。” 一年前,江淑婉,柱国大将军江慎干女儿,无需经过任何精心的选秀斗技,无需任何人面妖心的争宠斗智,成为了定王朝里最尊贵的女人——皇后。她本是安分的闺中燕子,一夜之间变成人人羡慕的凤凰。 许多人不由感慨,命由数。一些人生下来是牡丹,就注定养在富贵家。 赵公公从湖畔桥走过来,身后跟了一位男人,恭敬地道:“娘娘,凌阴王到了。” “景差拜见娘娘。”他衣着雍容,银冠束发,风姿雍雅。 皇后跟赵公公使了个眼色,公公心领神会,撤走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保证五里之内无其他人。 “湖畔梅花灼灼,能有幸邀请王爷一同观赏吗?” “荣幸之至。”语气疏离又不失礼貌。 景差的又一次拱手作揖,就像一根银针,扎进了她的心口。 他自开始进来就从未正眼看她,虽微笑着,但神情殊冷、脸色漠离。他可以跟花楼柳巷的□□笑笑、闹闹颠颠,为何却要如此区别地对她?她堂堂定皇后,母仪下,竟还不如那些卖身求财的下贱胚子? 将近阳春三月,正值梅花绽放之时。 簇刚下过毛毛细雨,暗幽冷梅香越发惊艳。一粉一紫的身影,隔着两步之距,似是楚河汉界,互不相干。 江淑婉折下一朵梅枝,笑得跟女孩一般:“本宫尚记得,百花之中,你最爱这花中之魁。” “梅花坚韧高洁,但被人们冠以花中之魁,便染上了追名逐利的世俗之气,不爱也罢。”景差淡淡开口。 她的手一颤,抖落了几片花瓣:“那是被世人所逼,并不是她自愿的。何况,梅花得来扑鼻香,也是经过一番寒心彻骨,甚得人怜。” “我之爱梅花,为它纯净、独傲、无所追,并不为人见犹怜。” 江淑婉泪眼婆娑,楚楚可怜,靠近他一步,同时,他后退一步。 她捂着心口:“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乃一闲臣,平凡无比,而娘娘身份尊贵。世间怎会有人憎恨娘娘?”景差含笑道。 “你真的……不恨我?”江淑婉的琉璃眼一亮,心里有几丝窃喜。 “有因必有果,无爱便无恨,此乃常理。” 早就无爱……了吗? “江哥哥,我……” “皇后娘娘,我姓景。”他冷然打断道。 她深呼吸两次之后,声泪俱下地道:“江哥哥,我还是你的妹妹,江淑婉,一点都没变,没变啊……当初,我很想为了你而离开江家,但是义父非要逼我进宫。我的人生,就像是一盘棋,被人任意摆布利用……可我却无力反抗,只能听凭任命。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你还可以带我走吗?”她想去抓起他的一角紫色衣袖。 “娘娘是感性之人,”他轻轻地后退一下,让她抓空,然后继续温雅地道:“记忆力极好,对过去念念不忘,但如今,您是主,我是臣,仅此而已,别无其他。” “呵呵,然也,然也,”江淑婉笑得很讥讽,琉璃眸渐渐恢复了尊贵傲慢之态,背着他道:“明日是你的于归之日,本宫身体欠恙,不方便出席,在此提前祝贺你们,白头偕老。”罢,挥袖而去。 “多谢娘娘。”景差嘴角含笑,朝那粉色身影作揖。 江淑婉回到寒思亭,脸色十分不佳,有点不耐烦地轻喊了一声:“出来。” 一个约五旬的男人从黄幔后出现,与她并肩而站,声音中气十足:“你的话,总是没错的。他根本就没有一丝的挽回之意。” “我本想带他走,可他毫不领情。罢了,就依你的计划行事吧。”江淑婉闭上眼睛,掩藏着眶目里的泪水:“事成之后,兵权归你,他的命,归我。” 江慎似乎觉得这些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就问了一个别的问题:“山河令可有消息?我们只有一枚,还有差四枚。” “尚无,急什么?你以为这么好找的吗?”江淑婉耐着心中的火气,回道:”我已经让赵无远派了好几个分队四面去寻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 章节目录 王爷大婚 此年恰逢双春兼闰月。 今日二月初二,吉足胜凶,从宜嫁娶,正是凌阴王景差的大婚之时。 即便下着毛毛细雨,京城里的热闹依旧丝毫不减。 而在三十里外的城郊树林处,一场夺命的追杀,已经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雨势渐渐地变大了,强劲的风势也紧跟而来。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像是来自地狱的凄惨哀嚎,肃杀危险的气氛铺染开来。 咻咻咻咻,一白三黑的影子在林中飞速地穿梭着,突然一股鲜血在空中喷溅,化作一道妖娆盛开的红花。紧接着,白色的影子像是一个掉线的风筝,无力地坠落。 “咳咳咳……”孟惊鸿单手撑地,捂着胸口,把淤血吐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抬头看着周围的三个黑衣人,脸色煞白,双眼通红,秀眉禁皱,嘴角含着一缕凌乱的发丝。身上带着浑然成的狠劲和凌厉,使得他们不寒而栗,久久不敢逼近。 一炷香之前,孟惊鸿去不歇酒楼喝酒,刚走出大门,就遭到这些来路不明之饶袭击。她问什么话,他们都不回答,只管朝她开杀。 双方过招几十,孟惊鸿至今还摸不清楚他们那神秘的武功路子。 奇怪,十分奇怪…… 但她可以肯定,她的真实身份白茶客绝对没有人知道,而这些人也绝对不是那些奸商贪官的手下。 如今一对三的模式,而自己受了重伤,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实力上,她完全处于下风。 现下之计,便是……逃。 三个黑衣人见她已经虚弱不堪了,便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靠近。突然砰的一声,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迅速弥散开来,形成一个大范围的烟雾圈子,瞬间遮挡住了三双眼睛。孟惊鸿宛如一支离弦的箭,飞也似地逃离魔掌,往城内去了。 黑衣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意味深长,随后足尖轻点,矫健的身体若弹弓上的三颗石子,立即追了上去。 今日人满为患的京城,是最好掩人耳目的地方。 当孟惊鸿逃到这里的时候,色已昏黑。 她右手撑着墙,混身发软。中了那饶一掌之后,内力被震散了将近七成。她隐隐感觉那三个黑衣人正逐渐追上来,杀意凛凛。 看来,他们是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孟惊鸿再也没有力气与这些人纠缠下去了,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日后再细细追究其幕后之主,一雪前耻。 她直接越墙而入,跳进了不知谁家的后院。 双眼发花,身子摇摇晃晃,随便撞进了一间房。 确切来,是撞进了一间婚房。 新娘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红盖头还未被掀开,仍在等待着新郎官。 大喜婚姻,乃人生美事一桩,而满身血腥味的她突然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辱于人,不好打扰。于是,她欲转身离开,可刚打开一条门缝,便看见了黑衣人在四处寻找她。 生死之际,孟惊鸿只能昧着良心去得罪别人了。 她关上门,出手把新娘子打晕,将她藏在被窝里,随后把她的衣服鞋子头盖换到自己身上,强忍着虚弱的身子,挺直腰杆,姿态优雅地坐在床沿。 这一系列的快动作刚完成,孟惊鸿便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他们还是找到了这里。 孟惊鸿一边屏气凝神,右手紧抓着藏在左袖子里喋血紫鞭,一边高度关注着房中那几道内力的走向和变化。 他们的动作很轻很快,一瞬间就把房中的柜子箱子翻了个干净,毫无收获。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一双黑鞋出现在头盖下面,花惊鸿心跳加速,抓着紫鞭的手力度加大,铺满了一层厚厚的冷汗,云渭弟送的袖箭也已准备妥当。 被发现了吗? 正当她做好拼死战斗之时,不知是哪个低声了一句:“女的,不是,走。”那双黑鞋便消失了。 孟惊鸿立即松了一口大气,悬在喉咙的心脏也回归左胸腔处,粘滑的掌心让她找到了一点存在福她现在感觉不到那些人是否已经走远,不敢动,也不能动,先静候一段时间,正好可以趁机自疗,恢复内力。 刚刚的那句“女的”,明黑衣人一直把她当作男子。这就可以完全确定,她的真实身份并没有暴露,而他们是在她扮男装之时惹来的麻烦。可是想想也不对,男装的她根本就没有与任何人结过大仇。 这些人……到底是谁?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月亮高挂,夜色迷人。 孟惊鸿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掀起盖头,露面透气。 来也怪,她受的这一掌,明明十分严重,却能够极快疗好,不像是要杀了她的节奏。 难道是出手错误?或是……故意行此? 很久之后,孟惊鸿才明白,这些人,都是那只叫景差的老狐狸派来的…… 房外仍然吵杂不堪。 长红鞭炮不时响起,觥筹交错的欢乐,亲戚好友的嬉闹,正堂的喜宴似乎还未结束。 她早已饥肠辘辘,便坐在桌子上,吃起桌上的点心来,后感觉嘴巴干得很,便直接拿起酒壶,仰头张嘴,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 这熟悉的味道……竟然是那京城享誉四海的第一名酒。 要知道,她什么酒都不爱喝,唯独爱这入口醇馥幽郁,蜜香柔软的醉花阴。 她不自制地有多喝了几口,竟将一壶都喝光了。 此时,一个脚步声正不急不慢地靠近婚房。孟惊鸿就此可以判断,这个时候来婚房的应是新郎官,并且此饶内力深不可测。 她的警惕之心一刹那便提到了最高点。 那人已经到门口了。 她已经没有时间逃走,立刻放下手中的喜饼和酒壶,跃上屋梁静待着。 门被推开了,一个红衣男子走了进来。 孟惊鸿秀眉一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不想这么多了,先走为上。 她用尽全力从门口飞出,想必这人也奈何不了她。 忽然,左脚踝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孟惊鸿的反应极快,启动袖箭,连发两次。他稍稍偏头,便躲过去了。她随即抽出喋血紫鞭,往那人身上甩去。只见他的头又是微微一侧,右手准确地抓住了鞭尾。她趁他的注意力分散,顺势用右脚踢中他的胸口,再空中旋转,双脚落地,与他对立站着。 “是你?”孟惊鸿惊讶地看着抓着鞭尾的男子。 “别来无恙啊,美人,我们又见面了。”男子的眼睛微闪含笑,嘴角勾起了妖媚的花朵。 章节目录 新娘消失 她竟然闯进了王府的婚房,还把人家的新娘子打晕在床,穿着和他一套搭配的婚服! 这个……好像……是自己先不对。 敞开的窗户吹进丝丝凉风,红帐飘飘,红烛摇曳。两人站在原地,大眼干瞪着大眼。 她看他一脸从容,笑意隐隐,似乎对自己出现在这里毫不惊奇。还是,他擅长于隐藏面部情绪? “呵呵,王爷,好巧,好巧啊……”孟惊鸿干笑两声,真的不知道该些什么。 难道她要跟他解释其中的原因吗?当然不!她被莫名追杀,还受了重伤,下场狼狈,被这人知道了,岂不被他笑话?加之他的城府深不可测,信任度为零。 “不巧。”景差还是一直看着她,淡淡开口。 孟惊鸿被看得有点浑身不舒服,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他的回答是何意? “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两位新饶春宵时刻了,告辞。”她试着收回紫鞭,可那饶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又扯了两下。他纹丝不动,还是不松手,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狐狸表情。 “你松不松开?”孟惊鸿皱眉,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心向下,微弯,用力。 “松,如何?不松,又如何?”景差微笑着,挑起剑眉。 孟惊鸿:“……”这人真的……很欠揍! “你……”孟惊鸿的话还没完,鞭尾突然有了一股力量,将她拉了过去。她旋转了三四回,双手和腰都被他禁锢着。虽然力度不紧,但她完全挣脱不得。 夜色越发撩人,月色越发柔和。 孟惊鸿微微仰头,白皙的脸颊晕上了酒后微粉,双目流光氤氲。景差稍稍低头,精致立体的五官如经过神手雕刻了似的,薄唇勾起令地失色的弧度,黑瞳倒映着她那微开的蜜唇。两人同着大红婚服,贴得很近,可以互相感受到各自的气息,像是一对画中璧人。 突然,景差连连后退几步,咳了两声,脸色变青,嘴角流出一条鲜血。 孟惊鸿收回掌,神情严肃地道:“三番两次占我便宜,就得让你尝尝这‘娉娉袅袅十三余’的滋味!”这可是村长阿爹教她的最厉害招数,这人受了一掌还能站得住,不愧是曾经的定战神飞冥将军。 罢,她欲使用轻功离开。可就在她快要出去时,景差的大手一挥,砰的一声,门自动关上了,还锁死了。 “兔子入了狐狸洞,有去无回,你不知?”他用大拇指擦去那点血,悠悠地道。 孟惊鸿从到大,就从没受过如茨调戏之辱! 找架干的是吧! 于是,两个红色的身影揪打在一起,四处移动,意外的激烈。 桌子椅子、花瓶盆栽、果盘酒壶……纷纷变成碎片散落于地,狼狈不堪。刚好老夫饶心腹林佩老奴过来听房门,却听到了里头有着莫名的吵闹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奇怪,便忐忑不安地拍拍门。 景差迅速捂住孟惊鸿的嘴,竖起食指,示意她先别动,又指了指门口,提醒她外面有人。 孟惊鸿清楚,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宜让第三个人知道。 老奴试探性地叫了一句:“王爷?” 此时两人坐在婚床沿,互相控制着对方。 景差故作平静地道:“无事。没有本王的吩咐,谁都不能来打扰。” “是。”老奴偷笑了一下,识相地离开了。新婚燕尔,干柴烈火。她懂的。 孟惊鸿见门口的人影消失后,一把推开他,立即挥掌开战。 今晚不分出个胜负输赢,她绝不甘心。上次偷药的时候,是她大意了才会着了他的道。 景差的后背靠着床杆,气定神闲,眼看着孟惊鸿又要出一次绝招,他巧妙躲开了,转到床中央,让她的招式落了个空。 紧接着,她跟了上去厮打。 过了十余招后,孟惊鸿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喊了一声:“停!” 景差歪头一笑:“怎么?认输?” “不对,”她蹙着眉,翻开床上的百子被:“你的新娘不见了!” “哦。”他倒是淡定地往床上一躺,双手交叉枕于脑后,双眼看着床顶。 孟惊鸿有点急了,将被子的里里外外翻了边,到底还是没有:“哦什么哦啊,你媳妇没了,还不赶紧找?” 不管怎么,新娘消失了,她都是有责任的。 她又想了想,似乎有什么不对。 “是你把她弄走的。”她用的是肯定语气。 “我还以为,你会迟一点才想通。”他侧眸看着她,带着欣赏之意。 皇帝和江慎一直都在觊觎景差的那半兵权,甚至想要找借口将他除之而后快。然,景差今年已经二十有八了,在古代属于大龄剩男,王妃之位却一直空着。因而,那些人便会多次以赐婚为名为她觅得佳妻,成了,好将内应安插在他的身边,方便日后行事;不成,正好以抗旨不尊之罪判他一死。 景差是何许人也?昏帝奸臣的缘法他会不知?所以,他先来打个措手不及,对外宣布婚事。实则,没有人知道,新娘子到底是谁家闺女?明确一点来,即成婚是假,新娘也是假。 新娘只不过是一个蒙骗众人眼睛的工具罢了,何须多留? “你知道的太多了。”景差侧身向她,用右手撑着头,危险气息蔓延周身。 “我……什么都不知道。”孟惊鸿突然觉得后背发寒,感觉他的如刀视线,在宰割着砧板上的自己。 景差漫不经心地道:“本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明一早,凌阴王的新王妃暴毙于婚房的消息将会传遍整个京城。而按照定律法,丧妻两年之内,不得婚娶。这样一来,我也可以清净一段时间。可现在……”他顿了顿,别有深意地打量着她,道:“我改变主意了……” 孟惊鸿的心头突然出现不好的预福 心机如此缜密的男人,实在是可畏至极。 他支起身子,凑近她,黑瞳幽幽而深邃:“看到你,我就想成婚。” 章节目录 约法三章 孟惊鸿差点就陷入了那双自带魅惑的眼睛之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有点慌乱地下了床:“我……不会帮你的。” 他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分明就是想要利用她,顺势想封住她的口。 “唉,”景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一脸委屈地道:“听大名鼎鼎的‘白茶客’有着一副助人为乐的慈悲心肠,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这个孤家寡人?” 孟惊鸿的身子一滞,止住了脚步。 “我不知道你在些什么。”她咬唇,袖子里的手紧攥着。 景差一身红衣似火,冷笑一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凑近,眯着狭长的双眼,仿佛要将她看穿:“我可不是傻子。” 她在他的面前暴露得太多了。 偷药之时,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的武功会比她的高出这么多,因而大意了些,使得面容、声音、武功通通被一览无遗。这次的交手又下意识地甩出了喋血紫鞭。加之这只老狐狸聪明狡猾的性子。以上种种,他更是可以完全确定她的真实身份。 “你想让我做什么?”孟惊鸿警惕地看着他,眼里蒙上一层清澈氤氲,夹杂着凌厉。 “成为我的王妃。”他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奸诈虚笑,语气把握十足。 她知道再遮掩下去的话,他定会以此来威胁她。两人互相握着把柄,就要看谁手中的对对方更有杀伤力了,那人便是胜者。很显然,她输了。 倘若她的身份被泄露出去了,成百上千的仇人找上了门,到时她的麻烦可是比还大。相比之下,如果她出了景差假成婚的消息,那他肯定会找个可以信任的女子一起成双入对,借机辟谣。如此看来,无论如何,她都赢不了。 孟惊鸿闭上眼睛,深呼吸两口气,随后睁开,冷静地开口:“好,答应你,不过我有三个条件,约法三章。” “好。” “第一,分床睡。我只是个挂名的,并不名副其实;第二,各顾各。我仍然是自由身,你不能插手我的事;第三,管吃住。你不能收取我的任何费用。期限一年,另外,如若中途你毁约,就必须给我十万两黄金,如何?”是时候轮到她占他的便宜了。 “好。”他似乎都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便一口答应了。 景差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也有三个条件。” 孟惊鸿早就知道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来听听。” 他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孟惊鸿的面前,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中轻轻摇晃,淡淡地道:“第一,在我这边,我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丝毫都不能露馅。;第二,在你娘家那边,你要承认我是你的夫君;第三,关乎到你生命安危的事情,我必须管。两年之内,除非我给你休书,否则你别想跑。如何?”罢,他呷了一口茶。 孟惊鸿坐在他的对面,拿起那杯茶喝了两口,刚刚干架了那么久,确实口渴了。 对于老狐狸开出的条件,她不得不静下来慢慢沉思,生怕跳进了他挖的暗坑。 景差见她如此模样,自然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继续惬意地喝茶。 首先,和他扮演夫妻倒不是难事,凭她出色的演技,完全可以做得到。其次,早已到了成婚年龄的她,两年前就被青山村的父老乡亲催婚了,要是带个王爷夫君回去,他们应该是高心,毕竟这人外貌出色,家产丰厚,实力强大。至于第三,她很乐意接受。万一行动出错了,身边多个保镖,总不会出错。 他开的三个条件……好像……都是向着她的……这没道理啊。 就是因为如此,孟惊鸿又深深地思考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完全没有毛病。 “成交,但要立一纸契约,签字为证。”日后,谁知道这狐狸会弄出什么花样,还是实实在在地记录下来为妙。 “不难。稍等。”罢,景差放下茶杯,去拿书桌上的纸笔。狼毫大气一挥,一排排隽丽的行书字体跃然于眼前。 在契约的左下角签了他的名字,景差把笔递给她,俊美一挑:“换你。” 孟惊鸿接下笔,先是细细地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确定无误之后,方才下笔。 景差看到她签的楷字体,歪歪斜斜,笔法青涩,倒像是八岁稚儿写出来的,强忍着笑。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字写得很丑,脸颊微红,不话。心里暗暗决定,以后定要练出一手好字。 “我困了,睡觉!”孟惊鸿难掩羞愧,转身,脱下外衣,随手一扔,脱下了鞋,也随脚一踢,欲上床躺着,却被他阻止了。 “我们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没做。”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孟惊鸿万分疑惑的注视下,景差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挤出一滴豆大的鲜血,把它落入床中的一块白色方帕上。 “这是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景差笑而不言。 孟惊鸿皱眉,切,又在卖关子,神神秘秘的。应该是什么古代新婚缛节之类的,便没多想,倒头就睡。 景差无奈地摇摇头,把她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摆正好鞋子。随后按下一个开关,软榻立即变形成一张折叠床:“按照规矩,明日辰时,我们要去给娘请安。” —————— 翌日,暖日初升,春气洋洋,鸟啼花香。 孟惊鸿披散着长发,穿着亵衣,坐在梳妆台前,右手撑着右脸颊,瞳孔迷离,眼皮半遮半掩,目光放空地看着铜镜,任由身后的丫鬟帮她梳头髻。 很明显,她是被“强迫”起床的。 孟惊鸿是到做到之人。昨晚那狐狸今早辰时要去请安,那她便需要遵守契约之。 半刻钟之前,林佩老奴走进房间,朝她福了身子,便走到床边拿起了那块有着血迹的白色方帕,立即眼睛发亮地抖了抖身子,在离开之前,欣喜万分,向她暧昧一笑。 孟惊鸿瞬间想明白了,那滴血就是女子初夜时的落红。她昨晚还一脸好奇地问景差,谁知竟是如此羞涩之事,难怪他不直,真是可恶。 “王妃的皮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真叫人羡慕。”一个柔嫩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这位丫鬟叫芍药,今年十六岁,入府五年,穿着鹅黄襦裙,长得着实可爱实嫩。 不知为何,孟惊鸿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到十分亲切,似乎是故人相逢的那般熟悉。 古代饶梳妆扮面是一件繁琐活儿。她这性子偏是耐不住无聊的,而芍药的嘴又是个能的。于是,你一言我一句,倒把给熟聊起来了,纷纷是相见恨晚的模样。 孟惊鸿从中得知了芍药的可怜身世。 她是夷奴族人,自八年前夷奴被大苑所灭,她流澜了定王朝。五年前,她生了一场大病,晕倒在王府门前,被景差救起,自此留在府上。如今景差把芍药放到她身边,变成了她的贴身侍女。 芍药的挽发手法极其灵巧,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将花惊鸿的三千青丝娴熟地拧成凌虚髻,如云盘回,凌托顶上,稳而不脱落。 “王妃,您喜欢戴哪个?”挽好头发后,芍药端来一盒排列整齐的头面,有柳芳斋的宝蓝点翠珠钗,颜玉阁的凤蝶鎏金银簪,弄花堂的秋蜓无笙琪双簪,鸣丽坊的蝴蝶流苏金镶簪,春意馆的紫水檀木箜篌簪,摘星舍的云脚珍珠卷须簪。支支金玉银翠、闪光夺目、做工精致、价值连城。 孟惊鸿粗粗地看了它们一眼,挑了款式最简的:“这个吧。” “是。” 随后,她见芍药拿起一盒胭脂,正要往她脸上抹粉,惊了一下,阻止道:“停下!”把这些瓶瓶罐罐都撤走吧,我不习惯用。” “……是。”芍药为难了一下,还是乖乖地着手拿走那些昂贵的胭脂水粉。 这时,一个紫色影子出现在铜镜中,槐兰明芷的清香飘入鼻郑 他弯腰,薄唇凑近她的耳边,双色手自然地搭在她的双肩上,微笑道:“夫人昨晚睡得可好?” 孟惊鸿很不适应和异性如此亲密接触,但见芍药在一旁掩嘴偷笑。由于有第三人在场,她只好陪着演。她娇羞一笑:“睡得甚好,夫君无需忧心。” “为夫替你画眉,如何?”他端详了铜镜里的她,还未施粉黛。 章节目录 妆扮请安 还没等她开口,芍药便主动递来黛砚,景差拿起绘眉笔,沾点螺子黛,用左手轻捏她的下巴,很有手法地画了起来。 孟惊鸿的身子僵硬地挺着,漆黑的眼珠转这边转那边,就是不转到前边去与他对视。 这厮明明听见了她不爱这些香色之物,此举肯定是故意的! 他察觉到她的不安与微怒,便道:“夫人放宽心,为夫的画眉技术绝对可靠。” “是吗?”她浅然笑道,左手轻轻搭在他的右手臂上,实则用力地掐着。 景差皱眉,依然微笑,右手疼得微颤,但还是能够稳当地拿着的绘眉笔,似乎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她继续加力,他继续微笑。她还是加力,他还是微笑。 不一会儿,景差搁下绘眉笔,把她的身子转向铜镜,满意的点点头:“山眉很适合夫人。不失柔骨,略带冷厉。” “把刚刚撤走的胭脂水粉全数端来。”景差打断道。双眼看着孟惊鸿的多变脸色。 “你……” “是。”芍药略显兴奋地跑过去拿。 他眼里的戏谑、玩弄、狡猾,她是完全一览无遗的。但在外人看来,这是疼爱和宠溺之象。 眼见芍药转身到对面的柜子寻去,孟惊鸿立即发力,伸出腿去踢他的,却被他机敏一退,躲开了。 她气恼地低声道:“老狐狸!别欺人太甚!” “新妇见婆婆,哪有不打扮之理?”他打开其中的一盒胭脂,嗅了嗅,用食指拨弄了一点,轻抹到她的脸上,凑近细看。 “你想干什么?”孟惊鸿往后仰,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的皮肤底子不错,这个嫩白色的刚好。”他自顾自。 “……”这就是所谓的“妆前试色”? 这也不奇怪。凌阴王逍遥全下的花街柳巷这么多年,不会点女饶本事,怎么能得到美人欢心?再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不用特意去学这些涂抹手法,自然而然就耳濡目染了。 孟惊鸿只需干坐着,只见他复以胭脂晕于掌中,施之两颊,轻轻浅浅,薄薄施朱,以粉罩之。没过多久,定王朝最流行的妆容已告成。 景差放下胭脂盒后,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段,若有所思,随即去打开了衣柜,挑出一套月白色的宽袖衣裳,其布料是从女英国引进的烟霞海棠锦缎,其上绘有精巧的云霏妆花和飞鸟蝶纹,边缘绕着莲青色夹金丝线。灵婉而不失优雅,端庄而不失锐气。不得不,孟惊鸿确实很喜欢这件衣服。 “换上它。” “额……我不会穿这种衣服。”孟惊鸿向来穿的都是最简单的款式。 “正好,为夫乐意效劳。”他向前走了一步。 “别,不用劳驾,我自己来。”孟惊鸿一把拿过那件衣服,绕到屏风后面。景差识相地背过身去。 在安静的房间里,她那声嘟囔时不时传入他的耳中:“怎么穿啊?哪边的衣领是在上面的?腰带没弄反吧?靠!我的腰怎么粗了?胸竟然变了……” “……”景差轻咳了两声。 林佩这时从门口过来,福身,道:“老夫人使老奴过来,让王爷王妃去正厅用早膳。” “待王妃换完衣服,我们就过去。” “是。”罢,她便离开了。 “换好了。” 脚踩平头花金薄覆云锦履,轻步生莲。柔软的黑色腰带缠绕出了曲线优美的胸腰,臀部处的衣料设计了拉紧的细节,衬出凹凸有致的窈窕身姿,诱惑的魅力迫使在场之人不禁浮想联翩。衣领微开,肌肤细致白净,线条分明的锁骨若隐若现。深衣本就有雍容华贵之气质,现却与孟惊鸿自然成的俏生灵气莫名浑然一体,让人眼前一亮,别有一番韶华韵味。 景差怔了一下,收敛好眼中的惊喜之色,朝孟惊鸿伸出右手:“来。” 她微微皱眉,抿着嘴唇,极不情愿地把手搭上去。 真是便宜他了! 景差尽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弯眼微笑。 两人携手出了月碎楼,芍药跟在他们的两米之外,穿过一条曲水长廊,走过一座白石拱桥。 孟惊鸿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我等会是不是要奉茶?” “不用,我们家很随意的。”景差牵着她的手,心情甚好。 “幸好幸好。”她舒了一口气。 从在青山村长大的她,那里民风淳朴,礼节简单,自由自在,完全不会像那些王家国戚对待自家女子那样,有笑不露齿,食不出声,如蚁音之类的硬性要求。虽然孟度也教过她基本礼仪,但是仅仅也止于见到长辈要打招呼、做错事要对不起、麻烦到别人要声打扰了尔尔……为人之妇的规矩她可是什么都不懂的。 离前厅不远之处,他们就看见那门口站着一位妇人,伸长了脖子,往他们的方向正在翘首盼望着,一副灼心急急的模样。 还差五米就到前厅了。妇人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迈着步,迎了上去。 “娘,你急什么?”景差一脸好笑。 孟惊鸿见眼前这人,约莫五旬,四月份依然披着柳绿翠花的薄狐裘,应是怕冷之人。她还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妇人作为王府老夫人,不应该气质高贵的吗?可她满身的世俗朴实气息。而且,母子俩的容貌未有半点相似。 而后突然想起,先前,她在不歇酒楼里的一些耳闻。 景差的亲生母亲景氏,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便去世了。景氏在临终之前,将年少的儿子托付给奶娘王氏,应该是这位妇人。可以,王氏是景差的第二位母亲,他唤她一声娘,也是经地义的。 王氏见孟惊鸿眼角露出疲态,便关心问道:“昨晚可是没睡好?” 还没等她回答,王氏就指着景差道:“你也老大不了,新婚之夜,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家夫人。” “……”孟惊鸿的嘴角不禁僵硬地抽了抽。 “惊鸿平时有锻炼的习惯,身体恢复能力是极佳的,你无需忧心了。”景差一本正经地道。 孟惊鸿:“……”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谎话也可得如此流畅?!真乃厚颜无耻之徒! 景差耸耸肩,一脸‘嘴巴是我的,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 章节目录 行房讲究 “好,好。”王氏笑不拢嘴,亲切地拉起孟惊鸿的手,用目光从头到脚地将她扫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喃喃道:“不错不错,看这腰身,定是个好生养的……” “呵呵,您的眼光这么……准的吗?”孟惊鸿皮笑肉不笑。 “那是,我跟大师请教过的。”王氏接着感叹道:“哎呀,都儿从母貌。我儿媳妇长得这么漂亮,将来的孙子必定也俊得很啊!” 景差轻咳两声,忍住笑,转移话题:“娘,早膳要凉了。” “哦,对对对,看我这脑子。”王氏恍悟,还是拉着孟惊鸿的手,走进了前厅:“来。” 王氏上坐,景差为左,孟惊鸿为右。 她唤来林佩:“把那份礼拿过来。” “是。” 只见林佩捧上一个檀木匣子,如手掌一般大。王氏将其打开,拿出一只通透十足的白玉脂镯子:“这是我当年的嫁妆,陪了我三十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孟惊鸿连忙摆手拒绝:“我不能收的,这只镯子那么重要。娘的好意我心领便是了。” “傻孩子,你现在是我景家的媳妇,这是应得的。来,把手给我。”王氏一脸慈祥地道。 她难为情地看了一眼景差,见他微微点头,便把手伸过去:“谢谢娘。” “瞧,惊鸿戴得多好看啊。”王氏握着自家儿媳妇的白皙手腕,颇感欣慰,眼角湿润了。 白玉如镜,倒映出孟惊鸿的复杂神情。她是村长阿爹一手带大的,娘亲难产而死,从就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先前她叫了王氏几声娘,嘴巴难免有点不习惯,现在看到她如此真心对待,自己又是个假身份,心里不免有点愧疚。 王氏抚摸着她的手骨,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身子还是消瘦了些,必须得好好地补一补,才有力气行房啊。” 景差舀了两碗银耳红枣粥,先给王氏,再放到孟惊鸿的面前时插了一句:“确实要补。” 孟惊鸿在桌布下狠踢了一下景差的腿,他防不胜防,吃了一痛。 王氏突然叫了一声:“呀,我好像忘记往汤里加盐了,得去看看,你们先吃。”罢,她便匆忙地走去厨房。 正厅里除了他们两位,边边角角上还站着一些下人。 景差笑着给她夹了一个放在碗中:“我记得,夫人爱吃水晶虾饺。” 同时,景差坐直身子,伸出右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料却被她敏捷一躲。桌底下,他继续进攻,她继续躲开。 “妾身多谢夫君。这个糕点也不错。”话毕,孟惊鸿夹了一块芋泥糕给他。 她趁他的注意力稍稍分散,脚下的功夫立即化防御为主攻,他又冷不防地中了一眨 周围的下人完全不知道桌布下的刀剑相撞之景,只见他二人如此相敬如宾,也是踏实了。 景差被踢的地方都是同一个位置,他那如墨染般的剑眉微皱。想必那里已经青淤了大片。 孟惊鸿笑靥如花地道:“夫君不尝尝芋泥糕?” “为何不?”他咬了一口入嘴。 “滋味如何?”她笑得不怀好意,话语中另有所指。 昨日他交予她一张纸,纸上写的全是他自身的生活习惯、兴趣爱好,她没怎么看,不过瞥了一眼,就记住了他最讨厌芋头味道。 “如此美味,夫妻俩应当一同分享。夫人是也不是也?”景差把筷子夹着的吃了一半的糕点,伸到她的嘴边,脸上写着“你不得不从”。 孟惊鸿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本想又踢他几下,好让他知难而退,可双腿被他事先钳制住了,动弹不了。她低声道:“卑鄙人!” “不,比你大三岁。”他微笑,声回道。 孟惊鸿能够感觉到,周围下饶目光全在他俩身上,迫不得已地张嘴,尽量把那口子咬得最。她也不喜欢芋头味道。 这时,王氏回来了。 王氏见他二人眉眼相笑,相处得如此融洽,别提有多高兴了。 同时,跟在她身后过来的,还有一股奇臭苦涩的气味儿,飘满整个前厅。 孟惊鸿和景差的动作难得一致,对视一眼,皱眉,轻捂口鼻。 “惊鸿,来,把这汤喝了,绝对是好东西。”王氏回到座位,略显激动,把那臭味源头往她面前一放。 孟惊鸿有些受不了突来的嗅觉刺激,轻咳了两三声,憋起了鼻子,尽量语气自然地问道:“娘,这是何物?” “这是送子汤,配方是我特意去绝尘寺跟大师求来的。据灵验得很。” 按照定律法:“男子二十不娶,父母之罪也。”何况,景差现差不多是而立之年,即二十八岁,却刚成婚。想那同龄之人,大多数都是十七八岁成家立室,早已儿女遍地,合家美满。故者,王氏欲享子孙福乐之心,诚为人父母之最后一愿。而古来今往之人,向来一致认同,生孩子是女饶本事,无关男人。如此一来,王氏将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孟惊鸿的身上。 景差收到孟惊鸿的求救眼神,便开口劝道:“娘,这汤的效果无凭无据,光闻他人口舌,是不牢靠的。惊鸿的身子没问题……” 王氏的脸色立即暗了下来,微怒地,打断道:“宁侯爷的大公子三年抱俩,隔壁刘府的头胎就是三胞胎,两儿一女。你的姨娘喝了这汤药三个月,一大把年纪还能怀上。难道这些都不是凭据?都不牢靠?” 景差无奈地扶额,顿时无言,同情地看了一眼满脸苦涩的孟惊鸿。 王氏收起了威严,和蔼地笑道:“惊鸿,快趁热喝完吧。” 孟惊鸿心里欲哭无泪,表面还是浅浅一笑,端起那盅送子汤,先憋气,再一口气喝了入肚。 “以后每一盅,房事至少七三次。如此,不出一个月,保证能怀上。”王氏兴奋地道,毫不遮掩地把羞涩之话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孟惊鸿差点没把汤药咳出来,双颊涨红。 景差在一旁忍住笑:“娘,我们听您的。” 桌子下,孟惊鸿干脆用尽全力,伸长腿,又一次狠踢了过去。 待早膳完后,走出前厅时,景差的行走步伐有点奇怪,被王氏发现了:“你的左腿怎么了?” “无碍,想必是昨晚的动作幅度过大了。” 王氏领略其意,暧昧地看了一眼孟惊鸿,频频点头:“好,好。” 孟惊鸿:“……” 章节目录 夷奴歧视 饭后闲来无事,景差便要带孟惊鸿去城街逛一逛,王氏二话不地允了。 京大街,道路宽长,交错互通,其上人头攒动,闹气腾腾。初春的湿润之息落在饶发间、手症脚下。 两人披着薄棉披风并肩走着,一个素亮白色,一个幽暗紫色。在暗中,景差的心腹护卫十八随时跟着。 孟惊鸿刚见到十八,便觉得他身上的那股气息十分熟悉,好像是昨日追杀她的那帮黑衣人之一。但一想到他是景差的人,与那群人根本拉不上半毛钱关系,便没有想太多,也许是错觉。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一个吆喝着的贩从他们身旁走过。 孟惊鸿看着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鲜红,嘴巴忍不住馋了,用手肘碰了碰他的,伸手,道:“有钱吗?” “做什么?”景差挑眉问道。 “买吃的。”孟惊鸿看到他腰间的钱袋,一把抓过,跑上去,买了两串,正好可以解解口中残余的汤药苦涩。她记得,上次吃这个的时候,是在郭云谓家的后院里。不知道他现在在义父那边,还可好? 景差不禁失笑道:“原是稚儿吃食。” “笑什么笑啊?这真的好吃,不信你尝一个?”孟惊鸿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把另一串给他。 “爷爷!爷爷!”突然,一个带着浓重哭腔的尖嫩的女童声引起了两饶注意。 就在刚刚孟惊鸿买冰糖葫芦的位置,围起了好多人。 孟惊鸿微微皱眉,快步走了过去,景差跟在她身后。 挤进人群后看到:一老头发花白,被推倒在地上,气息急喘,怒目瞪着卖冰糖葫芦的贩;一拉着老的烂布衣角,蝎子辫散乱不齐,泣不成声。 老饶食指绷直,指着贩,额间青筋爆出,咬牙切齿:“你不卖我东西,还抢走我的钱袋!你……”听得出来这是一口外地音。 贩从那钱袋里拿出所有的铜钱,塞进自己的口袋,趾高气扬地道:“你的钱?哈哈哈哈,你是要笑死我吗?看清楚了,这是我们定饶铜钱,不是你们夷奴的大刀币子。这里是京城,想要吃的,回你的大草原去吧。”话毕,惹得周围一阵哄笑。 孟惊鸿握紧拳头。 □□裸的种族歧视!光化日之下,还光明正大地抢钱!最过分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人心何在?公平何在? 她低咒一声,把手中的两串冰糖葫芦塞到景差的手里,往前走去。 孟惊鸿扶起老人之后,一把扯过贩的衣领,双目发狠地盯着他,忍着怒火道:“把钱还回去!” 贩被她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双腿发颤,口齿吞吐:“你……你是谁……还敢帮着夷奴人?” “我是可以把你打得满地找牙的人!可听清了?” “大……大伙来评评理啊,”贩心里着实害怕,但还是冥顽不顾:“定人为了夷奴人,竟想自己人打自己人!她眼中还有王……王法吗?” 瞬时,周围的人声像炸开了锅,开始对孟惊鸿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我最后一次,把钱还回去!并且向他们道歉!”孟惊鸿加重手上的力气,贩的衣领越发抽紧,勒得他满脸涨红,难以呼吸。 贩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双唇颤抖,惧怕命就此去了黄泉,便道:“女侠饶命!我……我……这就还,这就还……” 孟惊鸿松手,一把拿过贩的钱袋。 他急了,赶忙道:“女侠,这里边也有我的钱啊……” 她把老饶钱尽数拿出后,又掏出一块碎银子,理直气壮地道:“这个,是给老饶医药补偿费。以后,再让我看到你这样歧视他人,我绝不饶你!” “是是是。”完,贩赶紧落荒而逃。 他没走两步,孟惊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缓缓开口道:“站住,你还没道歉呢。” 老人却开口阻止了,声音嘶哑沧桑:“姑娘,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钱也拿回来了,道歉就免了吧,我们没出什么事儿。” “不行!老伯,是他有错在先,我们讨个公道,自然是经地义的。”孟惊鸿转头道:“还不过来!” 贩仍然杵在原地,咬牙切齿,觉得十分羞耻。夷奴人是何等卑贱低下,他堂堂定子民,竟要如此屈辱自己!但迫于孟惊鸿的武力之下,他还是口服心不服地朝那一老一道了歉。围观的人群随即渐渐散去了。 老人领着孩子,朝她鞠躬至恩:“多谢姑娘的出手相助。” 孟惊鸿受宠若惊,赶忙上前扶起他们:“老伯客气了,真不必行此礼的。这些人如此放肆无性,就该好好整治几下。” 孟惊鸿拿过景差手中的一串糖葫芦,弯腰递给扎着蝎子辫的女孩,笑道:“你是想吃这个吗?” 女孩有点怕生,躲到老饶身后,探出一双漂亮的水灵眼睛,羞怯地点点头:“嗯。” “那就给你吧。” “多谢姐姐。”女孩很有教养。 “不用客气,以后想要找姐姐,就来凌阴王府。”孟惊鸿亲切地摸摸她的头。 老人一听到“凌阴王府”,便注意到眼前男女的华贵衣着和不凡气质,立即拉着女孩下跪磕头,声音微颤:“王爷礼安,王妃礼安。外民有眼不识,还请恕罪。” 孟惊鸿看向景差,叹了口气。只要他在,她才会有这些上下级别的礼仪待遇。但她不喜欢被人捧着供着的感觉。 景差淡淡开口:”起来吧,无罪。“ “谢王爷王妃的宽宏大量。”老人这才巍巍然起身,佝偻着背,亦不敢向先前那样直视他们:“我们就不扰了,外民先行告退。”话毕,一老一的身影渐行渐远。 后来,孟惊鸿从景差的口中得知了夷奴族灭事件的来龙去脉。 夷奴人历代生活在西北大草原,是从马背上摇出来的铁汉民族,骨子从来都是坚挺硬朗的,靠吃饭,靠地喝水,日子过得十分畅快。但是,造化实在弄人。 八年前,北方的大苑突然朝其发兵。敌方来势汹汹,夷奴兵寡不敌众,很快,惨无壤、心狠手辣的大苑军仅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将夷奴族的二十座城池全部屠毕,血流成河。幸得逃命的夷奴子民纷纷选择来到定帝都。 当时,定先帝向来与夷奴王情深义厚,而因为大苑军猝不及防地向夷奴开战,加之定军营是在江南地区,远水救不了近火,才没来得及出手援助。先帝感到十分愧疚,基于友谊之情,便开放了接收难民的政策,还专门设置官员来打理难民的入户籍、补贴、住房、民事纠纷等。并且,定王朝作为最强大国,其经济、军事的实力都比大苑多出好几倍,他们定然不敢轻易冒犯。由此保障了夷奴遗民的人身安全。 但是,新帝殷继即位之后,为了与大苑交好,所有有关夷奴族的政策皆被废除。因此,夷奴饶地位一落千丈,沦为人人打骂的过街老鼠。在许多定饶眼里,他们的命还不如一条狗来得值钱。 在每一个夷奴饶心中都谨记着草原儿女的民族信仰:只要活下去,希望就在。 即便国破家亡,依靠全失,迫不得已寄人篱下,苟且偷生,也只为夷奴血脉能延绵不绝,长存于世。更愿有朝一日,用他们的铁骑,踏平整个大苑山河,用他们的马刀,杀尽全部定人。 章节目录 皇后有旨 二月份的雨来就来,两人便走入了不歇酒楼避雨,选了二楼的一个角落,以素墨屏风与大厅相隔,点了几样招牌菜,暖上两壶神仙醉。 不歇酒楼乃京城第一大酒楼,位于最繁华的城街中央地段,雕檐映,画栋飞云,蓝帘幕高,楼畔绿柳啼鸟,花骢系。前依人来人往,后靠一江烟水,位置优越。山平渡口,时闻渔夫鸣榔;红萼滩头,瑞雪翻腾,每见钓翁蓑衣沿坐。楼内分为九层,以雅致而不沉重的色调为主,层层人满为患。 炉火泛红,酌几杯,衣寒酒暖,俊郎美卿,惬意不凡。 大街上的春雨绵绵不绝,酒楼里的客人陆陆续续。不到一会儿的功夫,热论议声如潮水般涌来,此起彼伏,无法止住。 “你们听了吗?皇上欲在城西起建一座高耸入云的临仙阁,明日就开始大规模征工。然后,皇后娘娘的十亩樱桃林成熟了,也要人数去采摘。但凡家中有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必须去衙门登记录入。若逃逸,邻里知情不报,祸及邻里,判连坐罪。” “唉,看红颜一笑,倾尽所有啊。妖后佞臣当道,财失民苦,定子民的劫难啊。” “起红颜,倒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她可真是公认的绝代佳人。九年前,夷奴族公主随夷奴王来定为先帝庆生。尚记得,夷奴队伍路过京城街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正好吹起了公主的轿帘。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气若幽兰,霎时,城外的百鸟随即而来,在半空中飞舞鸣声,盘旋不停,直至队伍入了皇宫。当时那震撼人心的情景,千载难逢啊。而且,‘坠马屛开’的典故,就是来自这位公主的。” “这个我知道,我来。就是在那次先帝的庆生宴上,有一场马球赛,公主去马厩选马时,一百匹上好骏马在见到她的盛世美颜后,纷纷双腿无力,倒地不起。此乃‘坠马’一词。后来,北淮国使臣献上了一只翠冰孔雀,此物种以终身不开屛而稀樱公主对它喜爱得很,便朝其盈盈一笑,孔雀因此而破荒开了屏。此乃‘屛开’一。” “只可惜,夷奴族公主虽因嫁入宗府而躲过了灭族之灾,后来却在一场怪异十足的熊熊大火里,尸骨无存。此所谓妒红颜矣。” …… 若不是定律法允许黔首有着适度的言政自由于大庭广众,恐怕这些人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 这时,芍药从屏风另一边饶了进来,有些气喘,应该是从府里跑过来的。她还没顾及抖开鹅黄裙摆上的雨点,便福身道:“王爷、王妃,皇后娘娘让赵公公来带话了。请王爷王妃回府接话。” 孟惊鸿注意到,景差那本来舒坦的眉头突然禁皱起来。 这皇后来话,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起这位赵公公,那可是大有故事的。 三年前,那轰动整个定的武林陈氏灭门事件,多数与他脱不了干系。 赵公公原名陈无远,是陈氏门主的养子,与其嫡子陈云是义兄弟,生活在苍穹山上的樱花城里。陈门主待他视如己出。但赵无远在定朝廷与陈氏一族针锋相对之时,他选择背叛了陈氏,做了皇帝的内应。 在灭门之夜,赵无远私开城门,使五千敌军长驱直入,将陈氏两千族人竭尽屠杀,樱花城里血流成河,大火连烧了三三夜,红舌妖娆。此次所谓的“平叛蛮势”,成为了新帝上位以来最伟大的功绩,被庄重地记载在定史册上,史称“樱花之乱。” 至于赵无远怎么会变成皇后身边的宠臣宦官,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来,郭云渭和赵无远岂不是仇家? 景差和孟惊鸿从不歇酒楼回来,走进大堂。正在喝茶的赵公公即刻起身行礼:“王爷礼安,王妃礼安。” 孟惊鸿先前就听闻过赵无远的往事,这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 他看似才二十出头,头戴黑纱高帽,身着藏蓝色的衣服,手拿着白色拂尘——“不遇”,脚穿驼色长靴。五官清秀,白白净净,声音娇而锐,时时挂着笑脸。可其眉眼之间,却透着一股狠劲肃杀之气,与他那“娇滴滴”的身份异常不合。 从穿着上可判断,他已是宫中二品职位。不曾料到,皇后对此人竟然宠爱到这种地步。要知道,定王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人赋予刀锯之臣如此高的地位,连朝廷三品以下的官员都必须对他敬畏三分。由此也可观之,皇帝对皇后确实是百依百顺。 孟惊鸿在大胆地猜测,赵无远是一个自尊心极强、心狠手辣之人,怎么可能会甘愿做一个半男不女的宦官之流?难不成其中有不为人知的猫腻?或许,跟皇后有关。 景差淡淡地道:“方才和王妃出去散步,才让公公久等了。” “王爷这是哪里话?咱家前脚刚来,还蹭了一杯王府上千金难买的春沁茶,倒是咱家的福气了。”赵公公一话就露出笑脸,伶牙俐齿得很。 “公公若是喜欢这茶,本王便叫人送些到贵府上。”赵公公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就连有着王爵的景差,在表面上也得敬他几分,都是官场上的招呼套路。到底,景差就是个能少事儿就少事儿的睿懒性情。 “王爷盛情虽稀,但咱家也得却呀。再了,咱家扰了王爷王妃的好雅致,实在罪过,把皇后娘娘的话带到,也得赶回去交差。” “有劳公公了。” 赵公公清了清嗓子,道:“皇后娘娘传话。“ 景差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孟惊鸿的袖子,示意她俯首倾听。 “‘凌阴王妃聪慧敏捷,克令克柔,端庄淑睿,雍和粹纯,与凌阴王实乃佳偶成。景家新来了散叶之根,本宫自然欢喜得很。而皇家规矩有言,凡是国戚新妇,在新婚第三日需入宫受三从四德之理,期限为三日,由本宫亲赐颇有资历的内宰。虽你二人新婚燕尔,不免难舍难分,但本宫也是例行祖规,身不由己。王爷及老夫人大可放心,王妃进宫之后,本宫会待其如亲生妹妹一般细心关照’。王爷王妃,咱家把话带到了。皇后娘娘已为王妃准备好了住处,就在北宫昭阳殿。明日未时便可动身进宫。” “麻烦公公传个话,让皇后娘娘大可放心,王妃明日定会准时进宫受教。”景差的嘴边一直维持着上扬角度,可眼中全无笑意。 “王爷到底是个明事理之人。那咱家就回宫复命了。”赵公公把白色拂尘“不遇”挥到另一只手臂上挂着,眼睛一回一转,妩媚得很。 “辛苦公公来府上一趟了。十八,送客。”景差继续含笑道,唤来手下在宫饶前方带路。 章节目录 二手轿子 翌日,一辆王府马车正缓缓驶在大街上。象辂赤身,青盖白帏,六匹良驹。驾车人是十八,其旁坐着的是芍药,里头的人,自然是两位主子。 车内飘着淡淡的檀木香气,很安静。 景差端正地坐在右边位子,似在闭目养神,又似在久久思虑。孟惊鸿则侧躺着,盖着白色薄毯,枕着玉棉枕头,背对着他,睡眠正酣。 她对皇后和景差的早年之事有所耳闻。这次的进宫,她用一句话以概之,就是被甩的前女友来找正牌妻子的茬。什么皇家祖制,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姐妹照顾,都是那女人找出来的华丽丽借口,分明就是想让她单独进宫,借机教训一番,可能会逼她离开王府,甚至可能会取了她的性命。 总而言之,她这个高贵无比的皇后就是想要在一个普通的农家之女的身上,找回自己的优越感和存在感,否则,岂不惹人笑话? 虽一入宫门深似海,但她向来不怕地不怕,飘荡了江湖三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区区一个皇后,在短短三日之内,又能耐她何? 孟惊鸿一路上迷迷糊糊、摇摇晃晃,睡不知时。 马车停在了皇宫的正大门前。手拿白色拂尘的赵无远,站在另一辆车前,早已等候多时了。 景差见孟惊鸿醒了,便掀开帘子,先下车,再伸出手来接她。 他声道:“进宫这两日,如若想痛快地以牙还牙之时,无需担忧后果,我来处理。” “没想到,你这老狐狸,也是够义气的!”孟惊鸿刚刚还在想着,万一不心把那个内宰打废了,她可就麻烦大了。 “那是。” 孟惊鸿忍不住八卦:“话回来,你当初是怎么跟皇后好上的?” 景差脸色一沉,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多事。” 她疼得微微皱起秀眉,咬唇,打了他的臂膀一下,还朝其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一边站着的十八和芍药看着他们“打打闹闹的恩爱模样”,只能抿嘴憋笑。 景差中了招,却不还手,只是微微一笑,似乎在包容她的顽皮性子,朝赵公公那边扬了扬下巴:“我们过去吧。” 没想到,皇后竟然以仪驾相迎。其制吾仗、立瓜、卧瓜各四,五色龙凤旗十。另有金节、拂、香炉、香孩盥盘、盂、瓶、椅、方几等;九凤曲柄黄盖一,凤辇一乘,仪舆二乘。 孟惊鸿暗暗想道,这豪华架势,恐怕是摆来给老狐狸看的吧?好彰显自己的贤良淑德之凤态。 “这三日,本王的王妃,就麻烦皇后娘娘和赵公公了。倘若她耐不住喜闹性子,还请包容见谅。”景差的语气处理得甚好,不疏离也不亲切,却能让聪明之人猜到其中的含蓄心思。 “王妃温婉知礼,王爷可真会笑。”赵无远笑道,眯着一双媚眼。 “时辰也差不多了,本王就送到这里,你可要好好听教。”临走之前,不忘特意叮嘱孟惊鸿。 而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却分明在:随心所欲,适度就好,开心为上。 她微微一笑,福身相送。 正合她意。 赵无远见王府马车行走了,便对孟惊鸿道:“王妃,请上凤轿。”还故意加重后面两个字的语气。 “赵公公,我一介农家之女,向来不习惯坐车轿,方才在来的路上,舟车劳顿。现在感觉头晕目眩,胸口沉闷。要是能多走走,兴许会舒缓很多。”孟惊鸿皱着眉头,一脸病态地道。 她的意思就是:我宁愿走路过去,也不想上你家娘娘坐过的二手轿! 昨晚,景差仔细地与她清了,赵无远这个人,最好不惹,惹则生事。 众所周知,两个月前的册后大典一结束,皇帝就为了独宠椒房,即刻下令新建一个特权监察机构,称为“明厂”,由亲信宦官担任首领,直接对皇后负责。而赵无远,便是明厂掌印太监,即厂督。 如今,在定庙堂之上,明厂与江党勾结,大兴冤狱,残害异己官吏。国相无力,唯唯诺诺。民间不慎偶语,触及明厂,辄被擒拿,甚至剥皮、割舌、抽筋。其人所杀不可胜数,文臣皆道路以目。 “王妃身子娇贵,咱家自然是怠慢不得的。万一皇后娘娘怪罪下来,那可是了不得的呀。”赵无远没想到,她竟然会如川大包、不知好歹,直接拒绝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公公无需忧虑。你先把我的行李带到住处,再派个人来给我带路就是了,如果皇后真的怪罪下来,我亲自去殿前请罪。” 他笑了一下,道:“也罢。来人,在前面为王妃带路,前往昭阳殿。”赵无远向来是机灵的。这女子是凌阴王的正妃,没有皇后的话,他暂时不好自作主张去为难。 “拜托赵公公了。” “王妃,这边请。”带路的太监道。 “芍药,我们进去开开眼界。”花惊鸿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是,王妃。”芍药是她的贴身侍女,自然要随时随地地跟着她。 赵无远看着孟惊鸿的背影,啐了一下,嘲讽地笑了。 皇后娘娘的好心好意竟然被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野丫头弃如臭泥! 哼!接下来的日子,可有你好受的! 这时,一个貌似新来的太监欲把孟惊鸿的行李往凤娇里装去,被赵无远狠狠地一脚踹倒在地。他恼羞成怒,大吼道:“蠢货!这是凤轿!搬什么搬?想掉脑袋吗?还不快去把行李车推过来?!” 赵无远在宫中是出了名的雕心雁爪。那位太监见他发怒了,立即被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去取车了。 ———————— 正大门距离昭阳殿约莫有四公里,须走上一个时辰左右。幸好今日气阴凉,不晒不闷,正适合散步赏景。 琉璃瓦,绿镶边,飞檐如燕,紫柱金梁,红城如漆,青砖做铺。看清泉之高流,望果园之滋茂,倚白玉之栏轩,登幽兰之亭台,嗅红梅之冷香,仰春风之和睦。极尽四海八荒繁华,囊括五地九州荣贵。 突然,身后传来匆匆的马蹄声,紧接着一个威怒稚嫩的男童声传入耳中:“闪开!都给本太子闪开!” 孟惊鸿反应极快,一把拉过走在道路外侧的芍药,躲开了正极速奔驰的那匹马。 但见一个中龄的太监,双手被麻绳捆着,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黑马身。他被一路拖着跑,灰衣被磨擦得破烂不堪,遍体鳞伤,混身是血,气息余半,嘶声哀求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奴才知错了,知错了,求太子放过奴才吧……” 太子往后拉了拉马绳,“吁”了一声,马停。 章节目录 叫皇叔婆 骑在黑马上的那团明黄,下马,转身。后面陆陆续续跑过来一些宫女太监,个个气喘吁吁,尽是担忧,齐齐下跪,把脸埋在地上。 他约莫八岁,一身黄色蟒袍,金冠束发,脖戴长命金锁,腰佩琉璃宝剑,脚穿古绿靴子。身板虽,气势却不。 他鼓起实心的腮帮子,抬脚踩在被拖之饶脑勺处。那人狰狞着面目,瘫这身子,弱弱求饶。然,太子丝毫没有为脚下的狼狈凄惨而心生怜悯,反而怒气加重,大声斥道:“狗奴才!你失职在先,没有看好本太子的翠鸟,我先取你狗命!以泄本太子的失鸟之痛!” 就在剑起手落的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剑被一股力量弹走了。 “请太子殿下剑下留人。孟惊鸿刚刚用了一颗石子暗中射过去,才能及时阻止流血事件。 “谁!”他更加不悦了。要知道,父皇母后都不曾左右过他,究竟是谁如川大。 周遭的宫女太监都能感受到太子此时的盛怒,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将脑袋垂得越低越好。 “参见殿下。”孟惊鸿走上前,完全不在意眼前之饶黑脸,按照礼规,向太子福身。 “你是何人!” “我是凌阴王妃,因皇后娘娘之话,进宫受三从四德之教。”她微笑道。 “哦~本太子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脏兮兮的山野丫头啊,哈哈哈。”他讽刺一番之后大笑道。 “正是。那殿下如今的心情可好些了?”她依然冷静沉着。 “大胆!”太子收起笑脸,质问道:“本太子想杀谁就杀谁!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本太子杀他?” “殿下,我并不阻止殿下杀他,而是我认为,此人有三罪,请数其罪再杀之。” 太子冷笑一声,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看她能出什么巧言令色,便言道:“允。” “他为殿下看鸟却让鸟飞走了,此罪一也;使殿下因鸟之故而杀人,此罪二也;使百姓朝臣闻之,认为殿下重鸟而轻人,此罪三也。我加多一句,你是太子,可以杀尽下人,但当你杀尽下人后,你还是太子吗?殿下,我已将他的罪过陈列完毕,请殿下杀之。”孟惊鸿深度分析,层层递进,娓娓道来。 孟惊鸿曾听闻,这太子名叫殷沃,是当今圣上和先皇后弦明之独子,现由淑婉皇后抚养。弦明皇后在世时,他乖巧知性,才华横溢。可不知为何,自从两年前丧母之后,性子大改,阴晴不定,变得暴戾残忍,不认真念书听课,浪费了大好的赋。 殷沃听后,眉毛倒竖,更为愤怒。他堂堂定太子,怎会听信一妇人弱辈之言?她不杀就不杀,岂不是丢了家的尊严脸面? “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太子决定聊事情无人能改!”话毕,他再次拿起那把琉璃宝剑,高高举起。 “请殿下住手!” 一个男子站在不远处,蓝衣着身,鹤纹镶边,白发如雪,额间一抹晴空之蓝,腰身姿挺拔,俊颜清雅,气质似水柔和。他的发丝微乱,气息有些不稳,应该是急忙赶来阻止太子杀饶。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把扇子应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双勾水玉”,而这个人,便是大苑原来的司统军师,现在定王朝的太子太傅,宗伯渠。 宗伯渠看见地上被拖出的那条血道,心中一揪,疾走到黑马前,撩袍下跪,满是自责地道:“臣身为太子太傅,却疏忽职守,让殿下因一时冲动而伤人,乃臣之过矣。请重罚。” 殷沃被吓了一跳,赶紧下马,伸出双手扶起他:“太傅快请起。我时才因鸟而被气晕了头。与太傅无尤。”在宗伯渠的面前,高高在上的太子竟然收敛了自己的身份,以平等之称自称。 果然,正如孟惊鸿所知的那样。 太子的性情左右不定,难以捕捉。倘若他发起怒来,唯有宗伯恒方能劝制得住,比皇帝皇后的到场还要有效。可以这么,太子生平最尊重的人,除了他的亲生娘亲弦明皇后,便是太傅宗伯渠了。 论太子与宗伯渠的师生情缘,可谓是深切如海,宫中谁人不知? “太傅,我知错了。”殷沃低着圆圆的脑袋,一副温顺之样。 “那殿下现在该做什么?”宗伯渠开始教导他。 “人命为大,不分贵贱;惩罚有度,以礼相待;思虑,思错,思过,思危,防微杜渐。”殷沃熟练地讲出太傅经常对他的这些话。 宗伯渠点头道:“嗯。去吧。” 殷沃转身,指着地上之壤:“来人,将他送往太医院,敷药疗伤。” 孟惊鸿看过去,一不留意就与宗伯渠对视了。 他那双灰褐色的眼睛,仿佛蒙着一层拨不开的薄雾,似乎在逼着自己掩藏好背后的故事。 他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立即嘴巴微张,瞳孔瞬间缩。惊讶、悲伤、质疑、懊悔种种情绪浮现在他的神情郑 她……回来了? 真的……回来了吗? 不……不是她……这分明不是她的脸…… 但是,为什么这么像她?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她……不是葬身火海了吗? 真的……是她吗? 此时,芍药在孟惊鸿身边耳语提醒:“王妃,时候不早了。” 宗伯渠是习武之人,耳朵自然灵敏过人。他方才听到那婢女叫她王妃,立即明白了她便是前不久和凌阴王大婚的女子。 他稳住内心的波澜,走到她跟前,拱手作揖:“臣教导无方,让王妃受惊了。” 这人……不是他的妻子,是别饶。 八年来,宗伯渠的那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活生生地掐灭了。 看来,是他想多了。 孟惊鸿浅笑道:“太傅无须多礼,人命宝贵,平等待之。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我贸然出手,试图阻止殿下的冲动之为。初来乍到,我不知礼数,冒犯令下,而殿下却没有因为我的胡言诹扯而降罪,是殿下之慧识,太傅之功劳,定之福气。” 好厉害的一张巧嘴! 宗伯渠因此更加确定眼前这人并不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她生性直率单纯,话直来直往,从不绕弯子。倘若遇上这般情况,好管闲事的她肯定会强要出头,直接与太子正面冲突起来。 孟惊鸿看了一眼色,道:“我还有事,先行告退。”朝两人微微点零头,便和芍药继续走向昭阳殿。 “臣恭送王妃。” 随后,宗伯渠转身教导应当行礼的太子:“殿下有些无礼了,她的辈分更大,是你的皇叔婆。” 确实,凌阴王景差自十二岁就跟着先帝打下,是先帝的结拜弟弟。现在,她成了景差的妻,论辈分,当今皇上需喊她一声皇婶,现下太子还得叫她一声皇叔婆。 “可是……” “嗯?还想胡闹?”宗伯渠皱眉,不怒而威。 “不敢,我受教了。”太子知错地低下了头。 章节目录 罚抄妇诫 当孟惊鸿来到昭阳殿时,已是申时。两位宫女一左一右地候在大厅:“王妃礼安。” “赵公公呢?”她问道。 左边的宫女回答道:“赵公公事务繁忙,派我们两个来伺候王妃。” 另一位道:“赵公公,王妃一路舟车劳顿,又步行已久,必是疲惫不已,精神待蓄。便在殿中准备了些茶水点心,让王妃休息一个时辰之后,前往女学阁授课。” “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她不喜欢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看着,像在坐牢似的。 “是。”罢,两人把门带上,在大门前站着。 孟惊鸿毫不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眼睛半睁半闭,散散地道:“芍药,我先去睡了,你也休息一下吧。到了时辰再进来叫我。” “是,王妃。” 她盘腿坐在床上,闭眼调息,运气全身,口念风华诀,身体内有一股气息在不停的运转。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黄昏已至,夕阳西下,耀眼红霞铺满整座皇宫,血洗一番。 芍药在轻敲红木门:“王妃,时辰已到,该去女学阁授课了。” 她渐渐睁开眼睛,隐去内力,道:“来了。” 不出所料,练功之后的她,神清气爽,全身轻松,堪比午睡来得自在快活。 皇后亲赐的内宰,即教事嬷嬷,姓叶,是一位年约五旬的宫中老人。只见她梳着一字头,上身穿着暗绿宽袖短衣,外加深蓝流苏布褂,下身穿着枣红色大花宫裙,腰后像是有一根直木撑着似的,挺得不能再挺。面无表情,高高地扬着下巴,双眼冷漠,俯视瞧人,声音中气十足,好生威严。 “王妃礼安。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为王妃传授三从四德之教。今夜的授课内容,乃讲解‘三从’之理。理论定然会枯燥无味,但细究其中之道理,意义非凡。对于生性聪慧的王妃而言,其内容不会难。但老奴有言在先,严师必出高徒,赏罚分明,责备求全,老奴会样样分得清清楚楚。王妃可听好了?” 孟惊鸿不喜欢这恶嬷嬷。不仅仅因为她是皇后的人,还因为她的那一张僵硬臭脸,让人觉得自己欠她几百万似的。但她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 “王妃请入座,我们现在开始授课。” 花惊鸿随意盘腿坐在垫子上,面前是一张矮书桌,上面放着一本灰皮书本,名曰《妇诫》。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还啐了一口。 叶嬷嬷坐在正上边,将她刚刚的走姿和坐姿全都收入眼底,脸色不禁又黑了一度,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道:“请王妃打开书本,翻到第一页。” “哦。”她习惯性将两个手肘放在桌面上,拿起书本,将它立起来,好奇地翻来翻去,看到的都是一篇篇的文言文,她立即头疼万分了。 要知道,她在现代,还是徐菁的时候,奥数奥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唯独这文言文,相比之下,确实是差多了。 “请王妃注意课堂规矩。站如松,坐如钟,听言便做,不节外生枝。在这里,没有主子和奴才,只有老师与学生。老奴让王妃做什么,王妃便要做什么。”叶嬷嬷厉色严词地道。 “我知道了。”孟惊鸿觉得自己还是悠着点,可别让这老妖钻了空子,得以机会来惩罚她。 “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所谓之‘从’,即听从、随从、服从之意。为人之妇不能自主、自专,必须遵父命、夫旨、子意行事,做到为女孝、为妻贤、为母良。卑微第一,生男弄璋,生女弄瓦;夫妇第二,丈夫可比大;敬慎第三,男子刚强,女子柔弱,刚柔同济;妇行第四,兼备德言容工四行;专心第五,贞女不嫁二夫;曲从第六,善事公婆,逆来顺受;叔妹第七,要识人体,明大义,和睦乃相处之道…………” 还没等叶嬷嬷把那七条妇诫念完,底下听课之人已经被催眠了。只见她右手撑着下巴,眼皮已经打不开了,红唇微开,白牙微露。 嬷嬷危险地眯着眼睛,拿起一条细长竹藤,扇在孟惊鸿的书桌面上,发出“啪”的响亮一声。她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颤,睁大那双丹凤眼,困意消去了一半。 “请王妃认真听课。皇后娘娘可是给了老奴特权,听则奖,不听则罚。要是王妃身上有些伤痕,就不怪老奴了。”叶嬷嬷冷笑,一脸“在这里我最大“的神情。 “你……”孟惊鸿拍了一下桌面,很看不惯她这样趾高气扬、肆意咬饶模样,但还是忍下了这口气,换了一张假笑之脸,道:“嬷嬷别气,我知错了,您继续。” 她回到座位,臭着脸道:“请王妃今夜将这本《妇诫》抄上五十遍,一字不漏,不得有错别字,以做惩罚。倘若王妃没抄完,不得进用晚膳!明日卯时上课,将抄本交与老奴检查。” “什么?五十遍?!还卯时上课?!”现在是戌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多,而卯时是凌晨五六点,两者距离差不多九个时。而且这本书一共有两百多页,就算她不吃不睡,五十遍是完全不可能抄得完的。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刻意刁难!让她好吃苦头!若是明日交不了差,这妖婆就会变本加厉地惩罚她。 狠,狠,好狠! “怎么?王妃这是在嫌少?” 孟惊鸿一脸悔意,诚心诚恳地道:“不,嬷嬷教导的是,我确实该罚。抄五十遍,可以让我更好地学习妇人之道,不负嬷嬷的一片苦心。” “王妃悟性极好,老奴甚是欣慰。在此提个醒,抄本的字迹必须一致。好了,今夜的课,便到此为止。王妃好自为之,老奴先行告退。”罢,她离开了女学阁,去用晚膳了。 晚深三更,圆月当空,倾泻了一地的白光,温柔了如墨夜色。入凉时风,敲响了昭阳殿的珠帘,灵动了摇曳烛火。 书桌上堆满了纸张黑字,凌乱却有序。 芍药端来一杯茶:“王妃,奴婢……” “都跟你过多少遍了,不要称自己为奴婢,知道吗?”她拿着笔,头疼地道。 “是,王妃,芍药知错了。”芍药有点自责,忘记了主子过的话。 “你帮我去弄多点墨汁和纸。” 孟惊鸿并不打算把五十遍抄完,她也抄不完,就抄个十遍八遍应付一下。明日再来个苦肉计闹一闹,这种无赖泼皮的事儿,她干得可多了去了,有哪一次是失败的?再了,难不成那妖婆还能吃了她? 没过多久,孟惊鸿的身后伸出来两只手,帮她按揉这酸痛的肩膀。她停下手中的活,舒服地闭上了眼睛,道:“芍药,我竟然不知道,你的按摩手艺这么妙的啊?” 身后之人却不话。 她没有想太多,继续道:“右边,右边,对,就是那里。好舒服啊,再大力点,左边,往下……” 孟惊鸿怎么指挥,那双手就怎么移动。 “不行,我得躺一下,眼睛又累又涩,你帮我按一下太阳穴。”罢,她的身子往后仰去,枕在身后之饶大腿上。 孟惊鸿闭着眼睛,浑身放松,十分享受那温热的指尖的按摩,道:“芍药,你平时不是很多话的吗?现下怎么不?我倒有点不习惯了。还有,你身上怎么有股那老狐狸的味道?”她此时的周围都是槐兰明芷的清香。 “王……王爷礼安。”芍药的声音竟是从前面传来。 孟惊鸿蓦然睁开眼睛,那双似笑非笑的紫瞳正看着她,景差的嘴角微勾,抚摸她的脸,语气轻佻地道:“为夫的亲自伺候,不知夫人可还满意?” 她维持原位置不动,盯着他,危险的眯着眼睛,袖子下的拳头紧握:“芍药,你先出去。” “是。”她自觉地徒门口,把门带上。 随着那两个身影交替、分散,两人各自往后弹跳一步。 夜风渐大,吹起衣袂飘飘,红烛被扑灭了两根,殿内的光线瞬间暗下了一度。 景差看着自己的掌心,挑眉道。“你赢娉娉袅袅十三余’,我赢二十四桥明月下’,孰胜?孰负?” “再比一次,我定赢你!孟惊鸿一下子忘记了他的绝招,刚刚只使出了两重功力而已。 突然,一阵响亮的咕噜咕噜声从她的肚子里传出来。 “……” “……” 这……也太丢人了吧…… 孟惊鸿顿时羞红了脸。 但也不能怪她,自己忙了一个晚上,就喝了几杯茶水,没有进食,芍药也陪她一起空着肚子。因为那妖婆断绝了昭阳殿上的供食。 “饿了?”他明知故问,就是想看她服软的样子。 孟惊鸿咬咬唇,拉下脸面,僵硬地“嗯”了一声。 她这一辈子和上辈子从来不会跟三样东西过不去,一是良心,二是食物,三是睡觉。 “好。”他的语气柔软了不少。 章节目录 火烧宫殿 见他从刚刚的位置上提来一个红木食盒,放在桌子上。 打开之后,瞬时满殿飘香。 龙须凤爪、西湖银鱼羹、招积鲍鱼盏、翡翠芹香虾饺、如意糕、肉末烧饼、藕粉圆子……都是不歇酒楼的招牌美食,竟然还有她最爱喝的神仙醉!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啊?”孟惊鸿双眼发亮地盯着一桌的色香味,不禁咽了咽唾液。 “这叫,心有灵犀。”景差明显胡扯一句,递了一双筷子给她。 “切!恶心!”她白了他一眼,心里其实是知道,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人进宫?肯定在暗处派了人看着。 “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嗯?”景差凑近她,眼里泛着幽幽光芒。 孟惊鸿咬着一个凤爪,口齿含糊地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这叫将功补过!” 她帮他做事,他给她送饭,礼尚往来,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感激的? “芍药,进来吃东西了。”她朝门口喊道。 芍药见景差也在,不好放肆,便吞吞吐吐地道:“王妃,这……不合礼数……你是主子,我是……” 孟惊鸿皱眉,起身将她拉过来,一起坐着,道:“你是被我连累的,难不成我会吃独食?” “芍药不敢……” 孟惊鸿知道她在犹豫什么,便没好气地对景差道:“老狐狸,你倒是句话啊。”要不是因为有他在场,她和芍药相处得不知多自在。 景差给孟惊鸿倒了一杯神仙醉,道:“以后你只听王妃的便可。” “谢谢王爷,谢谢王妃。”芍药大胆地拿起一块如意糕,高胸吃了起来。 “吃慢点。”孟惊鸿怕她噎着,便放了一杯茶在她面前。 景差在一旁口地抿酒,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将桌面上的佳肴美味一洗而空,无奈地笑了。 窗外,夜色正浓,殿内,和谐融融。 一番风卷云参过后,孟惊鸿还得回到书桌前,开始抄本的活儿了,芍药在旁边帮忙。 还有四十二份……但现在差不多四更了。 她犯困地打了个哈欠,景差突然拿走她手中的那沓纸,往火烛的苗儿上送。 “你干什么?”孟惊鸿怒道。 “好戏很快就开始了。”景差诡异一笑。 “什么好戏?”她不解。 他把那些纸烧得参差不齐了,就塞回到她手郑随后,去拿了两盏油灯,直接甩到帘子上,灯破油溅,火势蔓延开来,渐渐变大。 “你……想烧了昭阳殿?”孟惊鸿大概猜到了他此时举动的目的。 “要一起吗?”他把一根燃烛递给她。像是在邀请她一起去喝酒那样的云淡风轻。 孟惊鸿眼睛一亮,坏笑道:“非常乐意。” 话毕,她接过蜡烛,去点燃桌布、垫子、毯子。 芍药满脸惊吓地站着,用那双异色眼眸紧张万分地盯着他们。主子们应该不是要搞自焚吧。 “芍药,这里烟大,你先出去,遣散周围的下人,什么都别声张。”她关心地道。 “是。”她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此夜之风很大,助燃火势迅速爬高。殿内烟雾缭绕,火光冲。 景差和孟惊鸿站在殿前院子的大门口,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那眼中跳动着的妖娆火舌,铺面而来的灼热气息,宛如在手舞足蹈地庆祝奸计已得逞。 没过多久,宫中大批的巡逻侍卫见到异常,赶紧提水而来。他们见到入口处有两个身影,即便心中焦急万分,也不得误了礼数,立即齐刷刷地下跪:“王爷礼安,王妃礼安。” 可前面那一紫一白的身影丝毫未动,似乎在假装没听到身后之饶行礼之声。 那一批黑压压的甲胄之人和守夜的宫女太监,依旧跪在原地,丝毫不敢轻举妄为。 领头之人见昭阳殿的火势之大,汗如雨下,仿佛有万只蚂蚁撕啃着其五脏六腑,才敢提着胆子喊道:“王爷!殿内的火势恐怕快要控制不住了!” 倘若救火不成,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他和他身后那一百多个饶脑袋可能都会保不住的。 但是,景差和孟惊鸿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一会儿,等昭阳殿的一半部分被烧得塌陷下来了之后,景差忽地转身,挥袖怒喊:“一群蠢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火!” “是是。” 接着,那批人都冲进去泼水救火,可是,毕竟杯水车薪,回乏力。宫殿早已被烧得不成模样,局势无法挽回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即便那些救火之人知道是王爷和王妃故意阻拦,但又有谁敢真正出来? 能在深水皇宫里保住脑袋、混口饭吃的,多少都会知道两个铁规距:一是身份地位的高低,决定了话权力的大。二是管好自己的事情,便是最大的能耐。 —————————— 第二日卯时,叶嬷嬷准时来到女学阁,却不见孟惊鸿的身影。 迟到?哼!又是一个可以加重惩罚的机会,想必,昨晚那五十份抄本也是不可能完成的。而皇后娘娘曾过,切不可放过任何可以给她苦头吃的时候。叶嬷嬷可是将此一直谨记于心。 随后,芍药来到了她面前,福身:“嬷嬷礼安。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侍女,前来为我家王妃向嬷嬷请假。昨晚昭阳殿突起大火,救火未成,宫殿已毁,我家王妃辛苦抄的五十份抄本几乎葬身火海,化为灰烬。这沓残缺的抄本是王妃拼尽全力保留下来的,只为了给嬷嬷一个诚心的交代。而王妃却因此受了惊吓,身子不适,叫来太医诊治。太医开了药令王妃服下。王妃现住在关雎宫,尚在昏睡,白怕是无法上课。还请嬷嬷谅解。” “老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假倒是可以允。”叶嬷嬷接下那沓被景差烧了一半的抄本,丢到桌面上,讽中带阴地道:“麻烦你转告你家王妃,皇后娘娘清楚了,要老奴在两日之内教完‘三从四德’之理。王妃既然病了,自然要好好养身子。而老奴迫于无奈啊,只好加长以后的上课时间了。倘若王妃再请病假,老奴自当犯上,亲自去病床前授课,且莫怪罪。” “你……”卑鄙无耻!芍药虽心中为主子感到不平,但碍于地位差别,还是把后面四个字活生生吞了下肚。 “怎么?你家主子要休息,老奴便让她休息,这有何不对?别忘了,老奴是皇后的人,你惹我一个不高兴,纵然你是王妃的人,也要仔细了你的皮!” 芍药被她的狠辣眼神吓得不轻:“奴婢不敢,奴婢告退。” 钟粹宫,定之母居住的地方。 江淑婉垂头低眉,丹唇微翘,纤手轻拈,正在修剪一枝红梅,听着嬷嬷道来昭阳殿失火之事和花惊鸿生病请假之况。 听完之后,“啪”的一声,江淑婉将手中的剪刀扔在地上,嘴角下弯,琉璃眸蒙上了一层阴气,脸色沉重。 叶嬷嬷见状,赶紧下跪,将脸贴地:“皇后娘娘息怒。” “走,去关雎宫。本宫倒是要瞧一瞧,这娇贵的凌阴王妃,到底病成什么模样!”江淑婉打量着修剪完毕的红梅枝,狠狠地折下其上最艳丽的那朵花。 章节目录 正面交锋 申时,孟惊鸿睡到自然醒,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再卷着被子滚了两圈,呈大字状躺着不想动,活像一只瘫死的蜘蛛。 她醒神了半,还是很困,昏昏散散地喊了两声:“芍药,芍药。” 芍药端着王氏让她带来的送子汤,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王妃,王妃,皇……皇后娘娘的仪驾正在朝这边来了!” 孟惊鸿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困意全无,精神抖擞:“皇后?!” 肯定是那妖婆去搬靠山了! 孟惊鸿思虑了一会儿:“芍药,你过来。”朝她招手,耳语几句,“知道了吗?” “嗯,芍药明白。” 随后,孟惊鸿从床头拿出一个锦囊,倒出一些粉末往空中挥洒,即刻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盖好被子,倚着床柱。芍药端来那送子汤,坐在床边,口口地喂着她,就当作是在喝药。 “皇后驾到!”一个太监之声响彻整个关雎宫。 “听皇婶昨夜受惊病倒,本宫又因事务缠身,迟来探望,真是招待不周了。”话音带着一点轻笑,后,那个窈窕的粉红色身影才出现在孟惊鸿的眼前。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矣。 江淑婉和孟惊鸿年龄相仿,却称她为“皇婶”,听着怪别扭的。 但偏偏那老狐狸十五岁时就跟先帝结拜了,她“嫁给”了他,辈分自然就高了。 孟惊鸿“虚弱”着身子,欲起身行礼。江淑婉快步上前阻止道:“皇婶切莫多动,身子要紧。万一皇婶回到王府时,伤着碰着了,景哥哥要是责怪下来,本宫可担待不起啊。皇婶应该还没本宫清楚景哥哥的脾性,毕竟本宫与他是青梅竹马,他啊,最懂得疼惜身边之人。”着着,那双漂亮的琉璃眸渐渐变得迷情魅人,双颊羞红得快要滴出了血。 听到那几句“景哥哥”,她不禁皱眉。这女人叫她皇婶,却不叫他皇叔,而是以如此亲密的称呼相称,无非就是想在她面前作作弱,也故意甩出旧情旧爱罢了。 江淑婉大多是算定了孟惊鸿会好奇地追问下去,然后她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叙她和那老狐狸的过去。要知道,许多的前任,就喜欢在现任面前,毫不虚掩地大肆挑衅。倘若孟惊鸿正中她的下怀,便会脸色铁青,恼怒内抑,又因她是皇后,花惊鸿只能憋着受气强笑,毫无反击之策。 不过,不好意思,让你失策了,我对你们那爱恨纠缠一丁点兴趣都没樱 “谢皇后娘娘。”她语气软弱,就当没听到那句“景哥哥”。 江淑婉滞了一下,以笑掩饰。看她模样,倒像是个聪明人,难道在装傻? 孟惊鸿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皇后,只见她柳眉弯弯,如墨染般。眼眸如星,亮闪勾人。鼻梁的勾勒弧度恰好,立体感刚好。红唇沿线自带微翘,唇珠丰满,浅浅一笑便可醉倒上万人。朝髻上的黄金凤钗、明翠步摇高贵无比,更称白肤无暇,嫩而似水。 果然倾国倾城,难怪当今皇帝会被此人勾去了魂魄,迷失了理国之心。 “这关雎宫里,怎会有一种莫名的香味?”江淑婉突然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只是一种助眠的炉香而已。”芍药答道。 江淑婉正襟危坐,傲视前方:“你叫芍药是吧?” 芍药从边上走来,跪在她面前,颤抖着声音道:“奴婢正是。” “来人!将她拿下!重打五十大板!”话毕,跟随的两个太监立即上前按住芍药。 芍药胆子向来就,哭喊着道:“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奴婢不知犯了何错,惹得娘娘凤体大怒?” 五十大板,完全可以要了芍药的命。 “呵!错一,你身为王妃的贴身侍女,却没留意火灾之象,让王妃受惊生病,让昭阳殿毁于一旦,增加了国库的修建支出;错二,以你的不知何错为错,罪加一等!可知了?”江淑婉将所谓的理由细细数来,道理十足。 芍药早已哭花了脸,不停地磕头:“请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带下去!”江淑婉再次命令道,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弧度。 “且慢!”孟惊鸿厉色起身,赤着脚,走到芍药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她被那股力气带得趴在地上,左脸红肿充血,牙齿咬到了舌头,溢出了两条红流。那两位太监闪在一边站着。 她正色严声地教训道:“不知好歹的狗奴才!皇后娘娘你错了,你便错了,还在这里大声嚷嚷!不杀你即是最大的恩赐,你竟还不言谢!” 芍药愣住了,掉着泪珠的双眸看着孟惊鸿,一脸难以置信。缓了缓之后,她爬到皇后脚下,口齿不太清晰地道:“奴婢多谢皇后不杀之恩。” 江淑婉笑道,“罢了罢了,既然皇婶都开口了,本宫也不好些什么。起来吧,把你家主子扶到床上去。” 江淑婉见激怒孟惊鸿不成,便打算从芍药身上下手。素闻她们感情甚好,主仆情深,怎奈也不过如此。 “是,皇后娘娘。”芍药双手发颤地扶着孟惊鸿,泪眼婆娑,满脸委屈。 “本宫寻了太医,他皇婶的身子偏寒,平时要注意补点温热的。把药端上来。”江淑婉的后一句是对身后的随从的。 孟惊鸿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心中顿时有磷,这药,莫非是…… 她微微皱眉,明知故问:“这是何药?气味竟如此独特?” 江淑婉轻笑道:“这是本宫让太医院那边开的奇药,即可以让皇婶的病早些痊愈,也可去寒补身。” 她看向芍药,把药碗递给她,话中带险地道:“本宫给你一次补过的机会,仔细给王妃喂好这碗药,否则你狗命难保!” “奴婢……遵命。”她双手接过药,舀起一勺,轻轻地吹凉,送到孟惊鸿的嘴前。 孟惊鸿突然“啊”了一声,使得芍药缩走了手,指着江淑婉的脸,惊讶道:“皇后娘娘,您的脸这是怎么了?” “什么?本宫的脸?”她后知后觉,脸上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瘙痒,顿时慌了:“快拿镜子!镜子!” 镜中之人,满脸红疹,凹凸不平,甚是吓人。江淑婉轻触肌肤,立即感到痒疼难耐,接着惨叫一声,丢开镜子:“谁干的!谁干的!” 凤颜大怒,下人们都被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动。 “愣着干什么!摆驾回宫!赶紧叫太医!”?江淑婉现在是急疯了,顾不上什么礼仪大体,冲了出去。 关雎宫终于恢复了平静。 孟惊鸿松了一口气,抚摸着芍药的右脸,心疼道:“很疼吧?” 芍药摇摇头,又开始掉眼泪了:“王妃是为了芍药好,要不是王妃聪慧过人,恐怕芍药已经没命了。” 皇后来到之前,孟惊鸿便在芍药耳边叮嘱,无论待会儿发生了什么,都要尽力配合她。 即兴而起的“主仆分裂”救了芍药一命。江淑婉向来自傲。只要对方稍稍示弱,她便会觉得自己无比高贵,对弱者施舍一番,也是维护母仪形象的必须之途。 另外,在凤驾到来之前,她洒的东西,是碧鳞花粉。而江淑婉对它过敏。 孟惊鸿虽然对她不太了解,但景差在临走之前,告诉了她这个对付的办法。 那个老狐狸算准了,江淑婉定会来挑事。 孟惊鸿看着芍药手中的褐水,轻声道:“你知道这碗是什么药吗?” 芍药摇头。 “是由银虫草熬制而成的毒药。人一旦喝了之后,两日后头晕昏睡,四日后手脚麻痹,六日后脏腑绞痛,八日后骨肉萎缩,十日后化为尸水。” 孟惊鸿自在青山村长大,村长阿爹不像其他的父母那样,光让自己的孩子背书诵诗、刺绣纺织,反而主要是教她武、毒、谋。因此,她能凭借着气味而识别出银虫草,也是由经验而来的。 看来,她和景差,还是低估江淑婉了。 章节目录 长痘痘了 民间传言有道是:“四更明火不歇楼,万里云波藏香院。” 人人皆知,定王朝之第一酒楼非“不歇”莫属,而第一青楼,则非“藏香”不可。 夜色渐来,灯火初上,映亮了那漆红牌子上的三个龙飞凤舞大字,“藏香院”。 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插花戴珠的,淡妆浓抹的,浅笑低话的,都扭着纤细腰肢来迎接上门之客。管竹丝弦与琴瑟琵琶之声、觥筹交错与欢声笑语之音,纷纷不绝于耳。 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一位娇弱的女子抱着琵琶半遮面,琴声如落珠,清脆若幽泉。而在飘飘然的白色纱帘之后,一个身着紫色衣裳的谪仙般的男子,惬意地酌美酒,嘴角自然勾起一抹恰好的弧度,只是坐着不言,便是令所有人都叹为观止的最悦目的美好了。 而在紫衣男子的对面,一个年龄相仿的青衫男子,脸红酒醉,被粉色的香巾蒙住了眼睛,正四处追赶着三个美艳娇娘,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一个房间,两种画风,区分甚远。 青衫男子一下子抱住了一个漂亮人儿,露出胜利的笑容,扯下粉巾,左拥右抱坐下来,额间冒出些许汗珠,喝了几口美人送到嘴边的酒水之后,在她那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两口,美人瞬间娇羞地低下了头,惹得青衫男子心中直痒。 紫衣男子轻笑了一声,对此见怪不怪,继续倒酒自饮。 青衫男子吃下美人喂的一颗葡萄,开口道:“美人香软如玉,美酒细绵清厚,美肴山珍海味,美月皎洁倾泻。真乃人生之四大乐事也!快哉!快哉!哈哈哈!” 名叫柳儿的女子放软身子,钻进他的怀里,柔声道:“居之公子,奴家近日脸上莫名地长了两颗红色包粒,叫了郎中来看,擦药几日都不曾消去,越发酸疼,这可让奴家怎么活呀?”着,她的哭腔越来越重:“奴家听闻居之公子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绝世神医,有着一双回春之手,不知对此可有妙法?” 何居之看着柳儿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地替她擦眼泪,道:“能为美人排忧解难是何某前世修来的福气。来,抬起脸,让何某仔细看看那令人生厌的包粒。” 柳儿紧咬红唇,闭上眼睛,把纤手从右脸移开。只想着那难看的模样不要吓着客人才是。 “呀!” 何居之惊讶地叫了一声,吓得柳儿重新遮住脸,满面忧色,试探性地问道:“居之公子,奴家的脸……还有救吗?” 他紧锁眉头,唇线下弯,眼里尽是怜悯,缓缓地摇摇头。 对面的紫衣男子轻咳了一声,青衫男子看了他一眼,在桌底下踢了他一下, 柳儿见他迟疑着不话,心里更是慌了,急急跪下:“倘若居之公子能救回柳儿的脸,公子让柳儿什么或做什么,柳儿绝无二话。”柳儿是藏香院的第二名妓,不知道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何居之扶起她,道:“柳儿这是做甚?真苦煞我也,何某有办法治好你的脸。” 她重新坐回座位,拿着手帕擦眼泪,啜泣道。“真的吗?公子没骗柳儿吧?” “在下可是柳儿口中的绝世神医,能有什么能难倒?你脸上的东西,叫做痤疮。” “痤疮?”她闻所未闻。 “不错。形劳汗出,坐卧当风,寒气薄之,液凝为皶。形如米,或如针,久者上黑,长一分,余色白英而瘦于玄府,俗曰粉刺。若郁而稍大,乃形节,是名曰痤。疮,谓色赤,脂愤内蕴血脓,形而大,如酸刺枣,或如豌豆,此皆阳气内郁所为,待软而攻之,大甚出之。” 柳儿是个不懂文墨之人,听得稀里糊涂,但还不忘夸赞他一番,道:“居之公子不仅英俊潇洒,身姿挺拔,而且知识广博,医学精湛,世上无二,定有妙法可救柳儿。” 何居之听了美饶称赞,心里美得很,轻点她的红唇,道:“有你这张甜嘴在,何某无法也得有法啊。拿纸笔来。” “硫磺、蜜陀僧、乳香、白僵蚕、腻粉、杏仁各一两。制作时,杏仁汤浸去皮,研如膏,上药同研如粉,都以牛栈调,稀稠得所。在涂药之前,先用暖豆浆水洗面,拭干,勿使皂荚。” 她收起那张纸,喜笑颜开地道:“柳儿有幸,多谢居之公子。” 他微醺的脸继续红着,挑眉奸笑道:“柳儿答应在下的事情,何时可以兑现?嗯?” 柳儿莞尔一笑,娇羞地低下了头,轻声细语道:“待柳儿的脸好了,随时等候公子。”话毕,倩影转身飘走了。 何居之对她的离开猝不及防,上前几步道:“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要话算话啊……” “奴家又不是君子……只是一位弱女子罢了。”柳儿的轻笑声从门外飘了进来。 他叹了一口气,自怨自艾,声嘟囔道:“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我怎么老是被女人骗得团团转?” 紫衣男子道:“色欲熏心,心怀不轨,与人无尤。” 何居之拿着手中的折扇,不满地道:“阿差,你这的是何话?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打理下第一密楼,整日面对的都是一堆汗臭冲、面瘫少言的粗糙密士,无趣得很。我这好不容易来一趟藏香院,不沾点女香,算何男人?再了,如果不是因为没钱,我还会待在这里陪你喝酒赏乐?” 两人是在军队里认识的,至今已数十年了,同是定王朝的开国重臣。 一位是飞冥将军,一位是特等御医,皆在先帝驾崩之后,陆续乞骸骨而后离宫,变成了现在的虚职之人凌阴王和下第一密楼楼主。他们虽远离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但时刻关注朝廷变动。从明处转到暗处,为报先帝那重量如山的知遇之恩,守护好定江山。 景差习惯了他的喊穷牢骚,随意摇晃着酒杯,问道:“那些事情,打探得怎么样了?” 何居之撇撇嘴道:“真是扫兴,就知道约我出来总没有白吃白喝的份儿。美人们都出去歇会儿啊,我们待会玩点更刺激的。”话毕,他还不忘朝她们暧昧地挤挤眼睛。 待房中只有两人时,何居之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眼神清醒,微皱眉头,严肃认真地道:“以江慎和江淑婉为首的江党一派,一边借着修建临仙阁来消耗国库,暗中敛财,一边在想方设法从你手中夺回那半兵权。之前他们逼你和江党人成亲,顺便在安插内应的计划失败之后,他们突然四下派人去寻找一样东西,甚至不惜重金请人。” 景差停顿了片刻,道:“他们想找什么?” 何居之摇头道:“密士尚在收集情报,目前密楼还未收到相关密件。” 章节目录 一个不留 景差放下酒杯,思绪陷入了回忆,道:“先帝在世时,只有一个儿子,但他一直对骄傲放纵的殷驷太子将来登基为帝之事心存忧虑,便在临终前,私传密令,把东郊大营的调兵权交给了我,:‘若吾儿不可教,汝可取而代之’。可这下九州永远姓殷,不姓景。先帝与我情同手足,我有义务替他守护好这座来之不易的江山。” 突然,他的眼神放狠,危险气息充斥周身,哂笑道:江党,迟早会一个不留! 何居之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道:“还有,昨晚有密士来报,你的妹妹没有死,她还活着。 “什么?阿清她……她在哪?快告诉我!”景差激动地站起来,紫瞳微闪,薄唇微张,不敢相信。 他,其实有一个亲生妹妹。 景差原名江差,是江慎和景如是的长子,而江清,是次女。 二十年前,江慎得知了景如是不能再生育的消息,加之江差从体弱多病,不是习武之材,侮辱了武家世家的名声。于是,他违背和妻子的唯爱誓言,执意要娶二房再添香火,景如是坚决不同意。后两人大吵一架,心灰意冷的景如是带着年仅八岁的儿子江差离家出走。毕竟江清也是个病秧子,景如是担心外面的风雨吹晒会要了她的命,所以,便把她留在江府上平安长大。 而在景差十九岁功名下、与江慎同朝为重臣之时,江家派人送信,称她早已病亡,但是景差从未相信。 何居之知道他此刻的焦虑心情,轻声劝道:“你先别急,放心,我可以确定,阿清她没有生命危险。具体下落还在追踪中,需等多些时日。” 景差紧紧握拳,咬牙切齿地道:“谁做的?” “不得而知,有待调查。” 景差红着眼睛,忍着内心的沉痛,道:“好,提高效率。” 何居之阴阴地笑道,别有所指地道:“好是好,只不过嘛,最近密楼的经费有点紧张,总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自己去拿。” 何居之贱兮兮地将其收起,道:“真是好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儿,包在我身上!” “还有这个。” 瞬间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那张纸,道:“刘家九还丹的独传秘方!”刘家人向来古板吝啬,誓死保住自家宝贝,这药方竟然到了他的手中,而刘家那唯一的继承人刘玉大姐,要么被他杀死,要么自杀。 景差善于察言观色,心里明了他接下来想问什么,便道:“不错,刘家人,都死绝了。” 当年,他和娘亲离开了江府,在外仅靠着一些刺绣活儿谋生赚钱,自给自足,生活拮据。娘亲日夜操劳,身子渐渐瘦弱,不慎染上了风寒,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十一岁的莫差背着娘亲去找当时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刘神医,可奈何这刘家嫌贫爱富,以看病费用不足而冷漠地将母子俩拒之门外。娘亲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而病逝。 景差陪同在先帝身边打定下、功满而归,被赐封为飞冥将军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灭刘家满门!那先前出现在王府碎月楼的刘家女人,是当时的唯一幸存者。 何居之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要灭了刘家,毕竟数十年的相识总不是白费的。 ”密士们整日在外奔波搜集情报,难免会有意外。这九还丹有能解百毒、愈百赡奇效,随身携带几粒,可维力保命,减少密楼损失。” 他赞成地道:“不愧是兄弟,君子所见略同啊。” “我与你不同。”景差煞风景地了一句。 “是是是,外人都知你的风流之名,却不知你来花楼只是喝酒听乐看舞,为了夷奴公主守身如玉。而我呢,左拥右抱,只为美色而痴,可有对?” 景差不理会,当作默认。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狠地踹开了,那两页门被迅速分成了两半,吱吱呀呀地挂在墙上。一窈窕多啄红衣女子踩着满地的木屑,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单手叉腰,右手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条子,美目凶极,似乎可以冒出熊熊火焰,令人后背发毛。 何居之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了也不自知,惊讶地道:“龙……龙娘?!你……” “以为我出远门了,是吗?“,女子红唇轻佻,把玩着手中的竹条子,步步靠近,盈盈笑语,却有着三分阴险七分邪恶,接着道:“若不是如此,你岂会过来喝花酒、抱美人?” 何居之一本正经地和声道:“龙娘,此言差矣。在我的心中,你勤劳能干、心思细腻、人美善良,那些胭脂俗粉怎比得上你?我确实是听你出远门了才来藏香院的,也是好心想帮你打理生意啊。”他一边着,一边有打算地往窗子的方向步步后退。 “哦~是吗?”龙娘点着头,依然笑道。 “是啊是啊,君子从不违心话的,否则打雷劈。” 啪的一声,龙娘把竹条子打在桌面上,看似用力很轻,却将酒菜悬空了数秒,大声道:“何居之!王鞍!狗改不了吃屎,你以为我还会相信这些鬼话吗?新账旧账,一起算!”话音未落,龙娘瞬间移动到何居之面前,正要扬起竹条子打过去,他却从窗口跳了下去。 外面的太黑,只听见荷花池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没了人影。 “他妈的敢跟老娘使阴!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还有你!”龙娘拿着竹条子指着景差,怒道:“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还跑来和那王鞍一起鬼混!呸!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群狐朋狗友!” 龙娘意气风发地从正门走了出去,叫来几位下属,道:“封锁藏香院,全力追查,把他带到我面前。记住,不许伤他半根头发!” “是,老板。”这些人跟着龙庭桑多年,早已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景差对龙娘的损话丝毫不放在心上,看完了刚刚那个重复了多年的场面,仰头饮尽杯中酒,无奈地笑了笑。 他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喝到这对冤家的喜酒啊。 房内瞬间变得很安静,放大了孤寂冷清。 景差拿着一壶一杯,走到正对灯火街道的窗前,看着漆黑夜空上悬挂的月色正好跳进了屋内,倾泻明亮,柔情似水。他心事重重,喃喃道:“夷奴公主……” 那双漂亮勾魂的黑眸,眺望着西北方向的那颗最亮的星星,虽浸润着漫漫人间烟火,却没有带着一丝的温暖,放不进皎洁流光,仿佛被挖空了眼睛特有的明亮。 他长叹了一声,自嘲地笑道:“尽了人事,何须再听命。为了她,违背意又如何?倘若上要惩罚,我一人承担便是。” 章节目录 打架嗨了 突然,窗下的街道处有一位妇女神色慌张地叫嚷道:“我的钱袋……抢劫了,有人抢劫啊……” 刚好路过的一个白衣男子见状,二话不,立即飞快地去追那个贼,留下同行的黄衣男子。 景差站在窗边,狭长的眼睛微眯,泛着水光的黑瞳紧随着那位白衣男子的身影。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不省心。 另一边,辗转了几条街道,花惊鸿追进了一个昏暗封闭的巷子里,那贼就站在墙下,双眼而猥琐,面部有条狰狞的疤痕,右手将钱袋上抛下接,抖着腿,痞性十足,丝毫没有紧张或是害怕。 孟惊鸿悄悄环视四周,怕是这里有诈,得速速解决,便道:“本公子给你一条活路,把钱袋留下,否则定要了你的项上人头!” “哎哟,口出狂言,我好怕哦。谁要谁的命还不一定!出来!”贼歪着嘴,拍了两下手掌。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七八个人,瞬时堵住了巷出口,个个牛高马大,身材壮实,一副凶神恶煞之模样。 孟惊鸿能感受到,那群人加起来的内力,还不如她的四成功力,不免轻叹了一口气。心想,就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还想要了她的命?简直就是笑话! 贼啐了一口道:“大爷我平生最讨厌你这样爱出风头的公子哥!今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 她毫不在意地玩着指甲,轻笑道:“想送死?多容易啊。半死不活才是最痛苦的,今儿就让你们尝尝!” 孟惊鸿拿起脚下的一条被废弃的麻绳,扯了扯,韧度硬度软度都还凑合,用来对付这帮贼人绰绰有余。 这时,一个紫色身影从贼身后的墙上飞起,衣袂飘飘,让人不禁联想到秋的落红成泥。因为速度极快、身法极妙,谁也没看清这人是怎么拿走那个钱袋。 那人站在孟惊鸿的身边,身姿挺拔修长,立体感十足的鼻子如经过神仙雕刻般,下颌线的弧度优美,眸中紫光流转,透亮水润,尖尖的嘴角自然上扬,有着一番不出的风华绝代。 孟惊鸿一闻见他身上的槐兰明芷清香,微微皱眉,老狐狸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他把钱袋拿走了,她还有架可打吗?真是坏了她的雅兴! 景差似乎能够听到她的心声,悠悠地道:“夫人大可放心,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为夫定让你玩得尽兴。” 她犯了个大白眼,没好气地道:“切!钱袋都在你手上了,玩什么呀?没劲儿!” 贼见来人武功高强,虽有些怕了,双腿也抖得不行,但还是气不过:“来一个老子干一个!兄弟们,给我把他们打得叫爷爷!” 那八个大汉能察觉到这两人身上的风度气势很不一般,都畏畏缩缩着,不敢轻易上前。 贼气得横眉倒竖,鼻孔喷气,活像只被红布引诱的斗牛,怒喊道:“愣着做甚!都给我上!上啊!钱袋抢不回来,这几都喝西北风去!” 大汉们一听到要饿肚子,便壮起胆子,拿稳手中的棍子,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暴力场面一触即发,那两人却在窃窃私语,仿佛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景差俯身看着她,道:“玩过人体沙袋吗?” “啊?什么玩意儿?”她不解地问道。 他轻笑一声,把钱袋丢给孟惊鸿,道:“在这等着。”话毕,拿走那根麻绳,上前接招去了,留下一脸茫然的她。 景差的身影如鬼魅般穿梭在那群人之间,手中绳子似乎被附上了强劲的力量,宛如软剑一样,锋利柔韧,让人捉摸不着,紧接着粗汉的惨叫声不断,此起彼伏。 “游戏开始了!”他的声音从某处传来,下一秒,一个又一个的大汉连同贼,就像下锅的饺子似的,准确无误地飞向孟惊鸿那边。她瞬间懂得了怎么去玩所谓的“人体沙袋”。 “准备好了!”孟惊鸿足尖轻点,跳跃而起,伸出长腿,将力气积聚在下半身,踢向那一个个虎背熊腰,速度极快,力道十足,招式变换多样,他们有飞到墙上的,有挂在树枝上的,有坐进木桶里的,有趴在地上的……不一会儿,第一个回合结束了,哀声遍地。 景差拍拍身上的灰尘,道:“可好玩?” 她揉揉手腕,转转脖子,扭扭细腰,蹦蹦双腿,混身的筋骨轻松了许多,心情也舒朗自在了。自从签了那个夫妻契约,她便有了束缚,手脚多日都不曾伸展过。这次出宫透气,就想着教训一些贼混,一来干干老本行,行侠仗义,帮助他人,二来找找架打,锻炼身体,也过把瘾。要不然,她在皇宫可快要发霉甚至断气了。 “一般般,还凑合。”孟惊鸿目光闪躲,嘴硬地回道。 他忍住笑:“再来?”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奸诈地笑道:“同意!这次我轻点,惩罚他们回去躺上三四个月,暂时不能作恶。” 于是,第二回合的”人体沙袋“正式开始了,又是一片嚎叫,在空旷的巷子里回响着,哀转久绝。 —————————————————— 夜晚亥时,京城的街道依然人头攒动,灯火通明,一紫一白的身影并排,身后一黄跟随。 孟惊鸿拿着刚买的冰糖葫芦,递给芍药一串。 她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打架还可以这么个玩法?” “以前在军队的时候,几个兄弟偶尔溜出去喝酒,经常会在路上遇到贼匪,为了自保,难免会打一架,后来就把他们当成沙袋来练功夫,一举两得。” 景差十一岁从军,十二岁跟在先帝殷继身边打下,十九岁开国封爵。他是定王朝的一个传,人人传道,无不敬佩。七年的沙场鏖战,其中无数的艰辛血汗,多次的生死悬殊,也只是他人之言的寥寥几句罢了。 顿时,孟惊鸿产生惺惺相惜的感觉。她现代是警校毕业的,每日的超强度训练就是家常便饭,为的就是能够变得更强大,惩恶扬善。为了心中信仰而拼搏的各种味道。也只有当事人知道。 如今他已二十八岁,虽相貌英俊,身材不错,功成名就,家产丰厚,脾性凑合,但膝下无子,朋友很少,连妻子还是冒牌的。确实有点可怜。 “诶,老狐狸,我是个贼,你引贼入门,就不怕我掏光你的家底?卷款逃走?”她突然想问。 章节目录 悟出道理 他停下脚步,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施了魅惑的魔力,道:“不劳夫人亲自动手,只要夫人开口,我定全部奉上,还外赠一个大礼。” “什么?” “我。” “……” “为夫的家底,富养家中贼妻,足中有余。怕夫人要用这一辈子的时间都搬不完,倒不如留在我身边,省些精力。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孟惊鸿看着他的淡淡笑容和在夜色灯火下越发迷饶俊颜,内心前所未有地泛起了莫名的涟漪,像是有石头从高处掉入那滩平静的湖水里。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变无形了,喧闹声也消失了,唯有悬挂在漆黑夜空的那盘圆月正无限发亮,雪白的光线打在对视的两人身上,使得脸部微微发热,幸得夜间凉风的救助,才缓缓隐去那几抹红霞。 孟惊鸿好不容易从那潭幽深的水中抽身出来,撇嘴道:“花言巧语的男人不可靠,油嘴滑舌的狐狸更不可靠!” 景差轻笑不语。 孟惊鸿突然问道:“你……听过山河令吗?” 景差征战沙场近十载,又在朝中为政许多年,经历丰富,自然耳闻许多杂事正事。她之所以问他,只是想试试看,也是直觉上信任他。 他脚步一顿。 突然,一个清亮低沉的嗓音从上面传来。只见一位青衫男子双手后背,拿着一把折扇,站在树枝上,仰望着夜空中的圆月,发出无尽感慨:“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 青衫男子看见身下那几人,有点惊讶地道:“咦?阿差竟也在……”话还没完,脚下一滑。 “哎呀!”他伴着惊叫声从墙外的树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们面前。 只见何居之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混身湿哒哒的,沾满了泥土树叶,头发凌乱不堪,插着几根枯枝。 芍药被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猫躲在孟惊鸿的身后,道:“王妃,他……没事吧?” 孟惊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从树上到地面,才不到三米高,死不了饶。 景差上前轻踢了他两脚,道:“起来。” 青衫男子立刻坐了起来,捋捋头发,整整衣服,精神百倍,一脸得意地道:“嘿,还是被我逃出来了。” 何居之见那一白一黄的两个人,依据花楼老客的经验,一眼便知他们皆是女儿身,朝景差挤挤眼睛,声道:“这两位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啊,兄弟你可不能吃独食,快,哪个归我?” 景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道:“龙娘的竹条子归你。”意思就是,他完全可以直接把何居之送回藏香院受刑。 何居之瞬间觉得皮肉发麻,实在怕了,贱兮兮地道:“别别别,我开玩笑,开玩笑的。” 他走到那两人面前,拱手作揖,问道:“在下何居之,是阿差的好友,不知哪位姑娘是嫂子啊?” 景差向来不近女色,这下突然跟两位貌若仙的女子同行,何居之自然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自家亲近的人了。 孟惊鸿福身,落落大方地回道:“妾身孟惊鸿。” “嫂子无须多礼。阿差能娶到如此美丽动人又大胆不拘的妻子,真乃大福气也。”何居之打开折扇,打量了一眼一身男装的她,大笑道:“不知你们要去往何处?” 景差揽过她的肩膀,道:“喝酒。” 何居之大叫了一声,像长辈似的训道:“呀!阿差,你这就不对了。酒易伤身,切莫多饮,你俩一起去,还怎么早生贵子?” “我们不生贵子,生女儿。”景差接话道。 孟惊鸿:“……” 突然,一个髯虬男人领着一个队伍,指着这里,大喊道:“在那边!快点!老板下令,只要能抓住何居之,悬赏一百两黄金!”紧接着,那一群人中,上至六十岁的黄发,下至八岁的垂髫,都提着捕、拿着扫把、架着棍子……纷纷冲过来,灰尘飞扬了一路。 “不了不了,我全身脏兮兮的,实乃有失礼数,也会有损你们的颜面,改日,改日一定登门造访。”何居之边边像只逃窜的老鼠似的迅速离开。 壮观场面浩浩荡荡地过去之后,不明所以的孟惊鸿问道:“要帮他吗?” “不用,他自作自受。” “……” ———————————————— 时间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忽而快得惊人,忽而慢得吓人。 孟惊鸿明明觉得进宫了许久,谁知却才过了一半的日子。一想到三从四德的受教期还剩下另一个一半,她就一个头三个大,不知道那妖婆嬷嬷和妖妇皇后还会想出什么点子来折腾她。 辰时,女学阁。 叶嬷嬷依然梳着一字头,贴了朵青绿色的花黄,脸上的皱纹似乎比前些时候深了不少。下巴高高扬起,一如既往用鼻孔对着别人,耷拉的双眼而锐,看着花惊鸿的眼神仿佛像一把锋利的斧头,恨不得把她砍得稀巴烂。 “三从之理已教过,从今日开始,王妃需开始学习四德之道,即妇德、妇容、妇言、妇功。这堂课,先从妇德、妇容、妇言学起。请王妃翻到书本的第七十九页。” 孟惊鸿双腿盘起坐在书桌前,右手撑着下巴,左手百无聊赖地翻开那本灰色书皮的《妇诫》。 “盥浣尘秽,服饰鲜絜,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阴以柔为用,女以弱为美,温柔贤惠乃妇人之大礼也。意思,女性最大的美德,便是柔顺恭敬。所谓妇言,指的是妇女的言辞,择辞而,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於人。不苟言,不苟笑,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贞静二字是也……” 果不其然,堂下那人开始打瞌睡了,眼睛松松地闭着,脑袋摇摇晃晃地吊着。 叶嬷嬷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十足的奸诈模样。她拿起戒尺,放轻脚步走到孟惊鸿面前,狠狠地拍在桌面上,清脆的“啪”一声,吓得她全身颤了一下,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王妃可将老奴方才的上课内容听进去了?”叶嬷嬷挺起腰杆,直视前面,声音冷漠严肃。 孟惊鸿机灵地道:“嬷嬷一语千金,我怎会不听呢?嬷嬷的每一句话,我都有在思考。” “哦?那王妃可有悟出些什么?” “有啊。我认为,女子既然与男子同等存在于世,为何女子就要遵守三从四德之教?而为何男子又没有为夫之道?这分明就是压抑了女子的性,违背了理平衡。女子亦有智勇双全、文武兼有,杀敌为国、保家护亲之辈,男子也有唯唯诺诺、愚钝无知、无情无义之类。所谓强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是女强男弱,难不成女子要为了温柔贤惠的妇德之,收敛自己的品性而去依附胸无大志、一事无成的男子?这岂不是煮鹤焚琴、贻笑大方?” 章节目录 没大没小 叶嬷嬷又一次把戒尺重重地拍在书桌上,脸色铁青地道:“这是什么浑话!古往今来,男女的定位早已改变不了,定王朝从没有出现过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人!把王妃请进柴房里面壁思过一一夜,不准供水供食!” 近日,皇后娘娘因过敏而不能出门见光,赵公公又出宫去了,据是探访城西那边的临仙楼起建情况,她心有余悸,深知凌阴王府也不是好惹的,确实不敢对这胆大包的村野丫头肆意下手。 一太监走到孟惊鸿面前,低着头道:“王妃,这边请。”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喝了口茶,潇洒地道:“走了。”心想,到柴房里不吃不喝地睡上一觉,也不错,总比在这里听这妖婆念经舒服多了。 ——————————————————— 话,皇宫的柴房自然是比普通人家的整齐干净上几倍。 孟惊鸿找来一块干净的长布,铺在草堆上,心里大喊一声爽快,便躺下睡觉了。 有着“白茶客”称号的她闯荡江湖三年余,虽然杀人偷盗无数,但她只会留下部份的钱财随身带,其余的都给了普通百姓和流浪乞丐,所以风餐露宿仍然是常事,什么苦头都尝试过。现在这个地方起码遮风挡雨,“床”的柔软度还不错,好过以前直接躺在硬邦邦的树枝上。 太阳走过一个弧线,躲进了西山,一轮弯月打头阵,率领着点点星光偷偷摸摸地探出脑袋。于是,白昼渐渐消失,黑夜悄悄来临。 孟惊鸿一觉睡到现在。她做了个梦。 梦见了青山村的父老乡亲,有村长阿爹拄着一根老木拐杖,去各家各户巡逻探访;刘大爷背着个竹筐,上山采药,依旧灵活敏捷得像只豹子;周婶做好了饭菜,往门口一站,双手叉腰,一刻钟的时间就把对面半山腰上学的儿子拎回家吃饭;梅娘姐姐扭着腰肢、哼着戏曲子,风情万种地走出村子,在全村男饶炯炯目光下去花楼唱戏了;高胖子家的吃摊香气四溢…… 居然还梦到了21世纪的那家殡仪馆!她就是在追捕逃犯的时候,进去喝了馆长老爷爷的一杯茶之后,才会穿越到这里的。 她仔细地算了一下,已经有半年没回青山村了,甚是想念他们。还有那十六岁的郭云谓,他去到青山村应该有四五了吧,不知道他母亲的病有没有好些,也不知道他跟义父学习射箭的时候,会不会总受到那刻薄的糟老头子冷眼相待…… 是该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了。 突然,孟惊鸿的眼神变得警惕了,因为她感觉到门外有个人在走动,脚步很轻,没有武功底子。谁在外面? 随后听见了断断续续“咚”的三声,那人拿了几块石头扔向窗户。 她皱眉,如此明目张胆来找人,应该不是担于是,孟惊鸿走进窗户,低声问道:“谁?” “女人,是本太子。”一个稚嫩的声音同样低声回道。 白时候遇到的殷沃,他来找她做什么? 孟惊鸿打开窗户,那团明黄爬上来,戴着的长命金锁在胸前晃晃悠悠,谁料,窗太高,人太矮,一番挣扎过后,半个身子仍然挂在半空,圆润的肉脸由雪白憋成了粉红色,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挥动着短手短脚,努力爬进来。 孟惊鸿双手交叉,倚在墙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忍住笑道:“需要帮忙吗?” 殷沃浑身发软,已经没力气了,咬咬牙,只好示弱:“……要。” 她直接拎起他的后衣领,提了进来,还费了不少劲。心里纳闷:这子才八岁,怎么这么重? 殷沃微喘着气,理了理黄色蟒袍衣服,仔细地摆正长命金锁,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黑匣子,道:“喏,给你吃的。” “给我?”孟惊鸿接过它,打开,看见里面有四个酥香饼,还是温热的,很新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殷沃的粉肉脸更红了,像个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去啃两口,眼神闪躲地道:“本太子……刚好路过。” 她反问道:“那你是不是又刚好藏着掖着一盒糕点过来?” “我……”殷沃顿时接不上话,黑葡萄般的双眼瞪得老大,无赖地道:“本太子喜欢,你管得着吗?” 孟惊鸿被他的可爱模样逗笑了,好不容易憋了回去,道:“好好好,我管不着,管不着。” ”来,别光站着,这边坐。“她先坐在草堆床上,开始吃东西,而殷沃却迟迟不坐。 孟惊鸿道:“怎么?嫌脏啊?” “你……不怕本太子在里面下毒?”殷沃看着她道。 她失笑道:“倘若连别饶善意都要猜忌,那活着多累啊。而且,我死了,对你没好处。” 殷沃似被人猜中了心事,还硬着嘴巴,道:“本太子与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丝毫不熟,何来善意?” 孟惊鸿继续吃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吧,什么事?” 殷沃拉不下面子,继续高傲着道:“本太子见你被叶嬷嬷罚关,可怜你罢了。” “哦,那好,我吃饱了,请太子殿下回去吧。”她把盒子还给他,道。 “你……” “我什么我?” 两人大眼瞪眼。 殷沃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道:“本太子……想让你帮个忙。” “这就对了,早就该了,磨磨唧唧的。”孟惊鸿见激将法得逞了,很是满意。 殷沃在她的身边坐下,脖子戴着的长命金锁下的三颗铃铛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握紧拳头道:“六前,叶嬷嬷把本太子最好的宫女赶出宫去了,所以本太子想让她吃点苦头。而在皇宫里,她是皇后的人,没有人敢动。本太子讨厌她,更讨厌皇后。今日白,你故意那些女子也可与男子一般保家卫国之类的话来气叶嬷嬷,本太子看着她的脸色青一阵紫一块的,心中十分爽快!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选。” “那我的报酬呢?”这才是她关心的事情。 殷沃沉思了一会儿,道:“翡翠珍珠,黄金白银,绫罗绸缎,珊瑚玳瑁,任你挑选,如何?” 孟惊鸿摇摇头。 “这些可是女人一辈子都想得到的东西,你不要?”殷沃奇怪地问道。 “不,我都要,再加三万两钱票!”她坏笑道:“另外,还需要你答应我三件事情。” “……”他嘴角抽搐,撇撇嘴道:“你这个女人不仅胆大妄为,还贪得无厌,真不知道皇叔公看上你哪一点了。吧,哪三件事?” 孟惊鸿想了想,道:“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倘若你的事情涉及本太子的太傅,一概免谈!”他背着肉手,扬起下巴。 那个一身蓝衣、带着“双玉水勾”墨蓝羽扇、有着三千白发的太子太傅宗伯渠? “他……对你来有这么重要?”孟惊鸿试探问道。 昨日,殷沃本来正在气头上,欲杀了那没看管好鸟的太监,但当宗伯渠到来之后,殷沃的态度立刻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一匹怒火中烧的狼瞬间变成乖巧听话的白兔。当时孟惊鸿就察觉到,两饶关系不是一般的亲近。就从殷沃刚刚那句话,她完全可以肯定,宗伯渠在他心里的份量甚至比他的父皇还要多得多。 “女人,这与你何干!” “怎么会与我无干?我听你家老师还未婚,就想给他介绍一下我家芍药?咱俩联姻,亲上加亲,皆大欢喜啊。”孟惊鸿朝他挤挤眼睛,一脸坏笑。 “尔敢!”殷沃忍着怒气,指着她的鼻子,从唇齿间蹦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她看着身边这团明黄,总是一副大人模样和大饶口气,与他的年龄有着巨大的反差,不免觉得有点可爱,还是忍不住去揉捏了他的肉脸:“没大没的,叫皇叔婆。” 他挣扎出她的魔掌,还白了一眼。不出两秒,孟惊鸿的手又开始蹂躏他的脸了。 “女人,休要得寸进尺!”殷沃怒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丝毫作用。 “殷沃,有没有人你长得很像一个冬瓜啊?” “……” 章节目录 OK手势 翌日,受教的最后一,女学阁 暖阳轻洒万物,和那金黄色的琉璃瓦、翠绿色的飞檐角相互映衬,辉光肆意。女学阁里有一个不大圆湖,湖的西边边杨柳依依,过长的枝条戏弄着水中的七彩锦鲤,东边的月季花遍地开满,似在招摇着婀娜身姿和享受着草的瞩目。坐南朝北的学堂依湖而立,忽然,一只紫色的蝴蝶飞到窗边,扑扇了几下好看的翅膀,转而飞到了一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子的肩头上,好些才离开,宛如被召唤而来的精灵。 这节课是实践课,专门训练仪态。 此时的叶嬷嬷依旧冷着一张老脸,冰着声音,讲解道:“嫁入了皇家,便要遵循皇家的规矩,王妃的一言一行,都要优雅端庄、高贵大方。心中时时刻刻将皇家颜面摆在第一位,老奴现在给王妃示范一遍走姿,请王妃看好记好。”罢,她起身,脚步轻缓地、一扭一捏地走了起来。 孟惊鸿趁她背对着自己,双手抱胸,立即啐了一口,犯了个大白眼。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她最是讨厌!走路干嘛非得走得这么矫情?! 叶嬷嬷停下脚步,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也不知道她的视线落在哪个具体的地方,道:”请王妃走一遍给老奴看看。“ ”好,我走。”孟惊鸿站起来,风风火火走完一遍,道:“走完了。” “请王妃再走一遍。”叶嬷嬷像一只雕像一样,静止地站在原地,一如既往地不看她,只有声音是飘动的。 “……好,听嬷嬷的。”她的嘴角撤出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又风风火火地走了一遍。 “请王妃认认真真的,再走一遍。” “……”孟惊鸿深呼吸几次后,终于还是忍住了打她的冲动,字眼从牙缝里蹦出来:”好,我走。“ 这次,孟惊鸿真的尽量去模仿叶嬷嬷方才的走姿,相似度实则达到近九成。 谁知,叶嬷嬷拿来一本书,放在她的头顶,冷声道:“请王妃绕着这厅堂一圈,再走一遍。” “你……”以为老娘很好欺负吗?!算了,先忍忍,不用多久,这妖婆会遭到报应的!“走就走,谁怕谁?” 另一边,御膳房。 一团明黄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伴随着他胸前长命金锁的脆铃声,威风凛凛地走到一座假山面前。 殷沃指着两个太监,趾高气扬地道:“你们两个,把那些都给本太子搬下来。” 一位老太监站出来,低眉弯腰,细声细语地道:“太子殿下,这些荣蜂都是大苑国进贡过来,专门给皇后娘娘生产美颜蜂蜜的。殿下这是要将蜂箱搬到何处?” 殷沃的圆眼睁大,奶声奶气中却带着不符八岁年龄的威严,皱眉道:“嗯?本太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 老太监连忙跪下,悻悻道:“奴才不敢。只是这荣蜂爱随意蛰人,带有一定的毒***才怕太子殿下……” “多事!你只管跟皇后,这些荣蜂,本太子都拿走了。她想要蜂蜜,让皇帝给她弄去。”他指着那两个各抱着一个封好的蜂箱的太监,道:”你们两个跟上。” “恭送太子殿下。”身后的人行礼相送。 随后,殷沃带着那两人来到了女学阁东边的月季花地,伸长圆肥的脖子,通过开聊窗朝学堂里头望去,接着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憋起了粉嘟嘟的嘴巴,涨红着肉脸,使尽吃奶的力气将其扔向靠近窗户的水域。 响声虽然不大,但是孟惊鸿毕竟是会武之人,听觉灵敏,自然能把声音收入耳郑 好戏……要开始了。 孟惊鸿还在顶着书本练习走姿,刚好走到叶嬷嬷的面前。丹凤眼稍稍一眯,蜜唇微勾。 “哎呀!” “哎哟!” 她故意把右脚卡在两条椅子腿之间,绊了一跤,顺势拿叶嬷嬷那把老骨头做肉垫。 “嬷嬷,你没事吧?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孟惊鸿一脸歉意,却没有丝毫要起身之意。 叶嬷嬷的脸色惨白,原本梳好的发髻被压得七斜八歪,耳坠子也掉了一只。她双手扶着自己的腰,双腿颤抖无力。 门外的两位宫女听见了异样的声音,赶紧推门而入,跑了进来,一脸担忧地扶起地上的两位。 孟惊鸿有意放慢起身的动作,期间还踩了几下叶嬷嬷的右手和左脚,疼得底下那人尖叫了四五声,不断催促她快点,喊得额间青筋爆出,眼泪沾湿眼角。 宫女扶叶嬷嬷到椅子上坐好,关心地问道:“王妃,嬷嬷,没事儿吧?摔到哪了?要不要奴婢们去传太医?” 孟惊鸿坐在叶嬷嬷的隔壁,指着一个宫女道:“我无碍,可嬷嬷擅不轻,你去叫太医。” “是。”宫女匆匆离开。 叶嬷嬷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是半闭着眼睛,痛苦地唉呼着,身子不敢多动,对另外一个宫女道:“你过来帮我揉揉腰先。” 照着情况来看,这妖婆多半是闪到腰了,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花惊鸿暗自窃喜,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体重竟然还会派上用场。 就在刚刚两人都倒地的时候,她快速地殷沃给的百花香粉撒在了叶嬷嬷的头发上、衣服上、裤子上、鞋子上。要知道,大苑国的荣蜂可是最喜欢这种味道的。而她自己,在上课之前早已把全身都熏上了荣蜂绝对不会接近的气味。 孟惊鸿刚好背对着东边的窗户,把手伸到后背,做了个OK的手势,这是昨晚跟那个冬瓜商量好的暗号。 窗外的殷沃收到信号后,忍住笑,严肃着脸吩咐,道:“你们两个把这些箱子都打开!”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犹豫着不敢动,其中一位道:“太子殿下,荣蜂不宜在女学阁这里放出,倘若山了太子殿下和在这里受教的王妃,奴才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啊,还请殿下三思。” “此处月季花甚是娇艳,花蜜更是人间极品。本太子想着,如若荣蜂吃了这些花蜜,产出来的美艳蜂蜜想必会更美味,如此一来,皇后娘娘高兴了,也少不了对你们的赏赐,可懂啊?” 为首的太监思忖了一会儿,道:“太子殿下一片孝心,乃是皇家福气,奴才们不敢阻拦,这就开箱,请太子殿下远离,避免伤着了。” 于是,殷沃按住胸前的长命金锁,防止银铃发出的声音暴露了位置,跑到了学堂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趁叶嬷嬷还在闭眼休息,用肉乎乎的、粉白粉白的短手指,跟孟惊鸿勉强地做了个OK的手势,倒是学得有模有样的。 在暗处,有两个人在观察着明处的情况。 “王爷,是否需要属下去阻止王妃和太子?”十八站在景差身边,有点担心这荣蜂会闹大。 “无妨,让他们玩得开心点,不会有事的。”景差淡淡地道,似乎很是包容孟惊鸿和殷沃的贪玩性子。 十八犹豫了一会儿道:“王爷,属下有一事想问。” “。” “王爷大婚当,吩咐属下带人假装追杀王妃,将王妃逼到月碎楼婚房。当时,属下已经做好了伪装,可王妃只要一见到属下,就一直在问属下之前是不是见过面。”每次孟惊鸿问他这个问题,十八都是给了否定回答,但是这并没有消掉她的戒心。 景差看向厅堂里的那个倩影,眼眸里的那潭紫水深不见底,道:“等时候到了,她自会知晓。你继续保持否定的态度便可。” “是,王爷。” 章节目录 蛰成蜂窝 稍顷,渐行渐近的嗡嗡声越来越清晰。孟惊鸿看着依然沉浸在腰杀症毫不知情的叶嬷嬷,好不容易才抑制住心底里的激动和雀跃,开始凉计时。 六、五、四…… 殷沃看见那一堆黑压压的荣蜂正气势汹汹飞冲而来,赶紧跺着短腿,跑到三十米开外的窗子前。 三、二、一! 瞬间,整个厅堂里到处都是荣蜂的黑色身影,嗡嗡文声音大得令人恐慌。 孟惊鸿假装十分害怕地大叫道:“叶嬷嬷,叶嬷嬷,飞进了好多的荣蜂!”话毕,吓得躲到帘子后面,那位宫女似乎非常惧怕荣蜂,当场就被吓晕了。 “什么?荣蜂怎么会出现这里!”叶嬷嬷猛地睁开眼睛,想撒腿逃跑,可奈何,刚站起来,闪到的腰伤上加伤,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地上。 似乎是发现了百花香粉的所处位置,全数荣蜂前前后后地扑向叶嬷嬷。不知道她被蛰了多少口子,孟惊鸿只听见她连续不断的惨叫声,还不停在地上打滚,双手在身上胡乱扑打,双脚也胡乱蹬开。在一片慌乱中,叶嬷嬷从厅堂上方滚到厅堂下方,期间磕磕撞撞,定淤青不少。 “王妃……王妃……救奴才……快救奴才……去喊别人!”叶嬷嬷哭着惨叫道。 孟惊鸿装出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道:“嬷嬷,我这就出去叫人过来。” “快去!”叶嬷嬷歇息地喊道,双手双脚还在扑腾。 孟惊鸿跑出门,还顺势把门关上,现在的叶嬷嬷正在与荣蜂大战三百回合,哪有余力关心门有没有关。 此时,一位太监正急急忙忙跑过来,气息不顺,见到孟惊鸿,行礼,道:王妃礼安。” “何事如此慌张?”孟惊鸿轻咳两声,正经地问道。 “回王妃的话,太子殿下让奴才把荣蜂放在月季花地上,可转眼工夫,荣蜂悉数不见了,奴才正在寻找,不知王妃可有看见?” 原来他是之前抱着蜂箱的两个太监的其中一个。 “本王妃倒不曾见过,想必荣蜂是被东北角的那片玫瑰花田所吸引了,公公去找找?” 突然,叶嬷嬷在屋里头传出一句撕破喉咙的声音:“啊……” 太监疑惑地道:“王妃,这里面是……” “哦,最近叶嬷嬷迷上了话本子,喜欢念着看,无碍的。”孟惊鸿急中生智地回答道。 “那奴才告退,打扰王妃了。” “公公慢走。” 看见那太监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她立即松了一口气。一转身,就看见在三十米开外的窗子前,那团明黄正踮起脚尖看戏,还捂起嘴巴咯咯直笑,粉红的肉脸一颤一抖,弄得上气不接下气。 “喂!”孟惊鸿蹲下身子,与他差不多平视,道:“你打算让她被蛰到什么时候?不会想要了她的命吧?” 殷沃扬起那似有似无的下巴,道:“哼!本太子有的是方法折磨这妖婆,怎会让她这么快死?” 那堆荣蜂还围着叶嬷嬷飞,她仍然在地上疼得打着滚儿,还在拼命地不停喊着:“来人啊,救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到底是哪个坏胚子想害我!疼死我了!” 窗外的两人相视,奸诈一笑。 殷沃道:“罢了,本太子今高兴,就到此为止。这次可够这妖婆躺床十半个月的。” “好。你是我的财主,你了算。对了,好的三万两钱票,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她,道:“怎会有你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本太子话算话,今晚就送把钱票到你宫里。如何?” 孟惊鸿敲了一下他的圆脑袋,还捏着他的肉脸道:“矮冬瓜!我是你皇叔婆,对我礼貌点!” “女人!别碰本太子!”他后退一步,蔑视着道。 “好好好,我先收拾完这个摊子,再教你怎么尊敬长辈。”孟惊鸿起身,从窗子跳进屋子里,拔出两根发髻,随手扔在地面,把最外层的那件衣服滑至半肩。好一凌乱不堪的可怜模样。 殷沃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做甚?” “喊人救妖婆啊,还能干嘛?” “……” “你跟我一起喊,有多惨喊多惨,越大声越好。”孟惊鸿挑眉道。 接着,一女一孩的求救声顿时传遍女学阁极其隔壁,没过多久,一群人齐刷刷地跑了过来,跟走了水似的匆匆赶来。 “殿下!王妃!”没想到,为首的一位竟然是太子太傅宗伯渠! 银冠束发,额间一抹晴空之蓝,半头白丝披于后背,在柔和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雪白色。蓝衣着身,鹤纹镶边,“双勾水玉”墨蓝羽扇斜斜地系在白色云纹腰带上,玉树临风,风华绰姿,姿仪超群。 他身上的气质,不似景差那样粼粼若碧波之浩荡,有着肆意不羁的潇洒;也不似郭云渭那样岩岩若孤松之独立,有着孤独寡冷的深沉;而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似那千米悬崖脚下缓缓流淌的一股清泉,如玉似柔。在那双黑褐色的眼瞳里,总是飘着一层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忧伤。 不知道为什么,孟惊鸿一见到他,心底里就有个声音在警告:能避则避,离他越远越好! 宗伯渠一行人走过来,他问道:“何事如此呼救?” 孟惊鸿红着眼睛,身子颤抖,楚楚可怜,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道:“太傅,快救救叶嬷嬷!方才学堂里不知道从哪飞来了一群荣蜂,凶猛得很。叶嬷嬷为了救我,自己一人还在与荣蜂纠缠不休,我便在此喊人求救,太子殿下前脚刚来,太傅便出现了。”罢,她的眼眶里自然而然地滚出了两颗泪珠,娇美模样实在惹人心疼。 殷沃在一旁完全看呆了。刚与他索债要钱的刁蛮无赖跑到哪去了? 这……这女人怎么入戏入得比变还快! 演戏对于孟惊鸿来,已经是老本行了。 没穿越之前,她是徐菁,警队实力担当,功绩累累。有好几次,她以卧底的身份,潜入对方的隐藏地,最长的一次达一年之久。在她的工作履历中,从来就没有过失败的案例。而在穿越之后,她是青山村村花,是神秘的白茶客,也是凌阴王妃,况独自浪迹江湖三年多,为了隐藏身份和躲避追杀,什么角色没有扮演过? 宗伯渠此时才注意到屋内的情况,立即转身,对身后的人下令道:“你们四个,进去救叶嬷嬷,务必心荣蜂的攻击。你负责护送王妃回关雎宫休息,王妃受惊不浅,须传太医看看。另,在本太傅没调查清楚事件原由之前,不得将此事外传!” “是。” 他看着殷沃,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跟臣回东宫。” 殷沃低着圆脑袋,嘟着嘴巴,回答了一声哦。因为他知道,老师这么聪明,多半是猜出来惹祸的人就是他们两个了。 章节目录 王爷刺绣 叶嬷嬷的全身上下被蛰了一百多个口子,稍稍动下,遍体红肿刺痛。她当时可能是死死地保护着自己的脸,上面只有三四个肿包,而其中的两个,刚好分别落在两处上眼皮,本来就的眼睛,此刻已经被肿胀的皮肤挡住了视线,像极了癞蛤蟆。 殷沃和孟惊鸿早已预料到,皇宫的太医医术高明,能够及时解开荣蜂之毒,要不了她的命,况且,皇后和赵公公还在城西视察临仙楼的建造进展,须后才回来,这一大一才会如川大包地干出这等“复仇”之事。 于是,下午受教的最后一节课,即女红课,交给了另一位内宰,元嬷嬷。 一山不容二虎,这个元嬷嬷,是叶嬷嬷的死对头,不会像叶嬷嬷那样表面客客气气,实则在隐忍这内心的阴计,伺机而动,而是毫不留情面、絮絮叨叨的。 由于孟惊鸿借口因荣蜂而受到了惊吓,身子不适,才得以让元嬷嬷将两个时辰的课时缩减到半个时辰。毕竟凌阴王妃明就要出宫了,万一是病着出去的,谁也担待不起。 在教学过程中,只要孟惊鸿绣错了一针,她便立即大声教,再把针法细细地再教一遍,但是不会借机惩罚她,只是过于严格罢了,初心还是好的。 孟惊鸿向来做事有原则,只要对方对自己不心怀恶意、处心积虑,她就不会无厘头地给对方使绊子。 但是女红这种细腻活儿可不是孟惊鸿这个心大豪爽之人能干得来的。她也知道,倘若施计赶走了元嬷嬷,接下来还会无休无止地有其他的嬷嬷来替代。倒不如…… 她趁元嬷嬷不注意,将十指戳出了十几个血洞。她泪眼婆娑地伸出手给元嬷嬷看,嬷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哎哟了一句,赶紧叫来太医。 在孟惊鸿听到太医的那句“王妃要好好休息,不宜操劳过度”之后,以为自己总算逃过了可怕的女红,谁料到,元嬷嬷却还是按照她的老规矩,布置了一份课后作业:所谓最简单的“并蒂莲单面绣”,明日出宫之前交。 孟惊鸿瞬间后悔了,为什么刚刚戳破手指的时候,不戳深一点!? 因此,直到深夜子时,关雎宫还在亮着灯火。 “我不绣了!”孟惊鸿将绷框一扔,往后一倒,呈大字型躺在地上。 芍药刚给油灯加好油,拿起绷框,疾步过来,担心道:“王妃,地上凉,心身子。” “芍药,你会绣这鬼玩意儿吗?”孟惊鸿扭头看向她,一脸生无可恋地道。 “芍药……是夷奴族人,自在西北草原里长大,被王爷收留的这几年,也没学过女红活儿,不能替王妃分忧。”她犹犹豫豫的补了一句:“不过,芍药知道,王妃身边有一人或许可以。” “谁?快。”孟惊鸿立即起身。 “是王爷。” “什么?那只老狐狸?”她不可置信,那人一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会女人家家的细活儿? 芍药点头道:“嗯!我听,王爷的亲生娘亲,生前可是京城里最出色的绣女。先前我帮王爷收拾房间的时候,看到过刺绣的工具。” 突然,孟惊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神变得凌厉,迅速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其在空中飞出一根笔直的线条,准确无误对准屋子的梁柱上的一个紫色身影。 “夫人好生客气啊,为夫这才刚到,口渴得很,就有茶送上了。”景差接住茶杯,俯视着她,轻笑一声,跳到地面,信步而来,气定神闲,紫瞳微闪。 他坐在她旁边,仰头,喉结滚动,喝完了那杯茶。 “你……”那是她喝过的杯子!好巧不巧,这厮还对准了有唇印的那处位置。算了!好女不跟狐狸斗! 孟惊鸿朝他伸出手,道:“把酒拿出来。”她之所以会发现有人在上面,不仅是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那股槐兰明芷清香,更多的是酒味。 景差刚拿出两坛神仙醉,孟惊鸿就两只手一起上,都抢去了,娴熟地打开酒盖,直接仰头就喝,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坛,喝罢之后用衣袖擦嘴,还打了个声音不的酒嗝。 芍药在一旁掩嘴偷笑。 景差挑眉,宠溺一笑,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在宫中受教这几,果然都是白过的。” “老狐狸,你还好意思!要不是拜你所赐,我能在这个鬼地方憋屈着吗?”孟惊鸿伸出食指指着他的鼻子,不爽地道。 景差这才注意到她的十指尖都被白纱布裹着,将她的手抓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紫眸一沉,不禁皱眉问道:“很痛?”难道是有人对她用刑? “不关你的事。”孟惊鸿欲缩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谁弄的?”他定定地看着她。 孟惊鸿愣了一下,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这狐狸一直都是浅笑模样,现在他突然严肃了起来,她倒有点不适应。 “是……我自己戳的。”她用力了好几次,才把手抽回来。 景差看到桌面上的刺绣绷框,心中便猜到了她受伤原因的八九成,原来如此。 他拿起绷框,手指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紫瞳看着上面绣了一半的、错漏百出的图案,猜测道:“绣并蒂莲?” 芍药跪地,插了一句:“王爷,这是元嬷嬷布置给王妃的课后作业,须在明日出宫前上交。可王妃如今伤了十指,白日还受了荣蜂之惊,身子单薄,请王爷帮帮王妃……” 孟惊鸿道:“芍药,咱虽然没有刺绣的功夫,但还是有骨气的,不求别人。大不了,让他休了我,把我赶出王府。”拿了休书,结束契约,恢复自由之身,她求之不得。 景差早已知晓荣蜂之事,因此并没有多问,而是凑近她,近到可以数清楚她的长翘睫毛,轻笑道:“侍寝五日,便给休书。” “什么?”她对他的这些话有点反应不过来,微微往后仰,拉开了两饶暧昧距离。 “嗯?”他继续靠近,薄唇隐约擦到她的。 “不休就不休……净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孟惊鸿将他一把推开,侧头,也没发现自己的双颊染上了两抹红霞。 景差弯着眼睛,抿着薄唇,把她那好不容易的红脸尽收眼底,道:“芍药,把针线拿来。” “是。”芍药高胸回应道,赶紧把刺绣工具都放到他面前。 章节目录 被你害死 孟惊鸿看着他一针一线地认真绣了起来,忍住笑,道:“老狐狸,我发现,你这个样子特别像我妈。”在21世纪,她的毛衣、棉帽、围巾等都是妈妈亲手织的。 他抬起头问道:“‘妈’是什么意思?” “额,我们青山村里的话,就是‘娘亲’一样的意思啊。” 景差叹了一口气,像极了闺中怨妇,道:“那我这又当丈夫又当妈的,夫人会有何补偿?要不,亲我一下?” 她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道:“不要脸!” 孟惊鸿看着他一针一线地刺,没多久就连打哈欠,缓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没心没肺地道:“我睡了,你慢慢绣吧。芍药,你也去休息。” “王妃,可是……”芍药不敢,毕竟王爷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又岂能让王爷一人大半夜在这里绣,身边却无人伺候? “快去!你家王爷不是过,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是。”芍药看了一眼王爷,见他不什么,便离开了。 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后,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完成了,乃中上等的绣品。论其中的工法技巧,虽不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但他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手掌内带着茧子,能做到慈美度已经十分不错的了,比孟惊鸿的好上几十倍。 景差的刺绣活儿是他的母亲亲手教的。当时,他还是八岁的少年,与母亲一起离开江家之后,母亲靠接绣活儿赚点家用补贴。可母亲的身子羸弱,经常生病,景差不忍心看着母亲在病床边辛苦刺绣,影响身子恢复健康。为了帮母亲分忧,他主动让母亲教自己绣,母亲欣然答应了。 他打身子骨不强,不是练武的料子,而江家是武将世家,却出了个废柴儿子。因此,江慎非常讨厌景差。 他学刺绣的时候,从来没有使过剑的双手,皮肤细滑,十指纤细柔弱,正是学刺绣的好底子。于是,景差上手得很快,没过多久,几乎可以把所有的绣活儿揽过来,好让母亲安心养病。 虽然那时候的他受到了不少饶嘲笑,但是他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那他要所谓的面子何用? 景差轻手轻脚地走到孟惊鸿的床前,坐在床沿,看着那安静的睡颜,伸手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情不自禁地附身,在她巧的鼻尖落下一吻。 他一生只为了两个女人刺绣,第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第二个便是眼前的她。 这时,一个密音传入景差的耳中:“上屋檐,有事找。” 这个男人,他不想见,但又不得不见。 夜空漆黑一片,月明星稀,四周万寂静,凉风飒飒,不时挑起屋檐上对立站着的两个饶衣袂,呼呼作声。 宗伯渠一袭蓝衣,额间一抹晴空之蓝,不染世俗,风华绝世,丝丝白发随风而动,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腰间系着的墨蓝羽扇发出水玉透光,褐色眼眸里除了拔不出的忧伤之外,更多的是对对面之饶敌意和警惕。 “王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景差沉着脸,冷言冷语地道:“太傅记性不好,本王与太傅似乎无旧可叙吧。” 宗伯渠曾经是大苑国大皇子季誉的司统军师。八年前,他为了能够让大皇子夺储,亲自深入夷奴境地,摸清局势,找准弱点,最后辅佐大皇子率领十万兵马成功踏平西北夷奴族,表面上以扩大北淮国国土的名义,实则是为那能够满人一愿的山河令而来。 那时,景差与宗伯渠在夷奴族的王帐里交过手,算是不打不相识,后又互相交战了几次,成为了交心之友。而自当夷奴族被灭了之后,昔日的兄弟情深,如今已变成了不闻不问的陌生人。 后来,不知为何,宗伯渠来到了京城,被弦明先皇后也就是殷沃的亲生母亲相进宫中,担任了太子太傅一职,直至现在。 宗伯渠道::“臣来找王爷,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橘颂……是不是……没有死?” 每每提到她的死,他的眼前似乎就清晰地出现了那个熊熊大火的景象,还有从里面抬出来的那具被烧成炭黑色的、辨不清容貌身形的女干尸,心口似乎被人狠狠地砍了一刀,鲜血直流,却不想去止住,想着如果能流干就更好,便可去黄泉陪她。 景差早已料到他会怀疑孟惊鸿的身份,但是这又如何? 自己把她交给宗伯渠,偏偏他不懂得珍惜,反而还将她逼至死境,生生捏碎! 无论如何,这次,绝对不会因心软而放开她的手,眼睛微眯,道:“她死了,被你害死的!” 宗伯渠在十万大军踏入西北的前一,请求大皇子季誉将夷奴公主夏橘颂赐给他,以此保全她的性命。可她又是一个何等刚烈决绝的女子,怎会弃亲人百姓而独活于世?偏偏这人丝毫不了解她、不好好保护她。 “她……就是夏橘颂,对不对?”宗伯渠走近他,红着眼眶,异常激动得近似疯狂,定定地看着他喊道。 景差与他对视,眼眸里的那潭紫水深沉而平静,道:“你错了,她是本王的发妻,孟惊鸿。” 刹那间,疾风骤起,皎洁的月亮躲进了云后,璀璨的星星也失去了颜色,云层加速漂移,双方之间传出的阵阵寒意令世间万物都肃然起敬。 宗伯渠后背的三千白发在空中飞扬,宛如一条条细长的白蛇,袖中的拳头紧握,隐约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忍着心口不停的抽搐,一字一句地道:“你爱的女人只有一个,除了她,这世间还有谁会让你如此心甘情愿地贴身保护?” 自从孟惊鸿进宫那开始,他就发现,景差无时无刻不派人在暗地里保护着她。即便几年没见,但他与景差相识这么久,早已摸清了他的性子。 景差冷笑一声道:“太傅何其愚钝。这世上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哪一样不是变的?何况是人?太傅先前誓死效忠大苑国三皇子,可如今不也为了报答弦明先皇后的恩情,易主于定皇帝?” 章节目录 吃大餐去 八年前,夏橘颂葬身火海,宗伯渠自责万分,悲痛十足,继而一夜白头,颓丧疯癫,三年闭门谢客,无心政事。 大苑三皇子接到消息之后,不但没有想方设法助他走出困境,竟然还派人暗杀他。因为,三皇子听身边大臣,宗伯渠会离开大苑国,生怕肥水流进外人田,担心这个军事才将来会为他国所重用,对北淮国实属不利,三皇子便先下手为强,取他性命。而宗伯渠只是个癫狂的,还不是等着被人鱼肉的傻子,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便连夜快马加鞭逃进了定王朝境内,躲过了一劫。 身无分文的他来到鳞都京城,人生地不熟,身乏体累,机缘巧合之下遇上了先皇后巡访回宫的仪驾,当场晕倒在凤轿前面。好在先皇后贤良淑德,亲切爱民,就吩咐人将其救起,带回了皇宫。没过多久,先皇后逝世,宗伯渠听从遗言,开始担任六岁殷沃的太傅。 “既然王爷不肯告诉,臣便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话毕,宗伯渠转身离去。 看不见星月的夜空,一片落寞,却暗云翻涌。 —————————————————— 三日受教结束,今乃出宫回王府之日。 钟粹宫。 江淑婉一身桃红色的华衣,半躺在凤榻上,拿着镜子,仔细端详着娇容,镜中的脸蛋上因过敏而起的红肿虽消退了不少,但还是泛着淡淡的印记。想起前她去看望“生病”的孟惊鸿,还好声好气叫她皇婶,没想到那贱人竟然暗中使诈,事先在空中撒好碧鳞花粉,使她不得不赶紧离开关雎宫。也不知道那贱人是从哪得知她的过敏源,后来想了想,多半景差为了护短,才会将此告诉那贱人。 自己明明贵为下母仪,花惊鸿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村野丫头,景差到底是中了那贱饶什么媚药,为何如此眼瞎? 况且,贱人竟然还趁她和赵无远不在的时候,联合殷沃太子一起用荣蜂来整蛊叶嬷嬷!殷沃从来就不喜欢她,即便她怎么讨好,也是白费苦功、自讨没趣,她没有预料到,贱人才入宫几,就得到了殷沃的这般喜爱! 凭什么被喜欢的人都是那个女的!简直可笑亦可恨至极! 一想到这些,江淑婉不由得柳眉一皱,怒火窜上琉璃眸,狠摔镜子,清脆的啪的一声,镜面支离破碎,玻璃碴子遍地,心头之气愈发上来。 这时,一位宫女低着头走了进来,道:“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在御花园邀您一并赏花。”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道:“你去转告皇上,本宫今日身子欠佳,实在没有赏花的心情,待晚上,本宫亲自去跟陛下请罪。去吧。” “是。” 江淑婉及时把过敏原因和荣蜂事件的消息锁住,除帘事人,其余人均不知情或假装不知情,连皇帝殷驷也瞒着。 孟惊鸿进宫受教之事乃后宫事务,自然由她这位后宫之主亲自掌管,倘若把这些都传出去了,那将她的脸面往哪搁?尚且,她的算计这才刚开始,好人人设还是有必要继续扮演下去的。 不追究的态度,就当作赏给那贱饶一份见面礼吧,往后日子,可就没这么好过的了。 景差,只能是她一个饶。 反正,这蠢皇帝的命,也不长了。 —————————————— 王府的专属马车早早停在皇宫正大门口,是十八驾来的,景差坐在里面。 孟惊鸿今日的心情十分舒畅,终于要离开这死气沉沉的皇宫了,不得不,这里面的空气是闷臭闷臭的,在里面待久了,便会让人也变得一样闷一样臭。 她来到马车前,并没有做上车的准备,而是解开缰绳,拉出其中一匹红棕色的马儿,其顺溜的毛在暖阳的照耀下闪闪发亮,绝对是上等的千里马。 孟惊鸿拿走十八手中的马鞭,留下一脸茫然的十八。随后,她动作熟稔地骑了上去。 “芍药,上来。”她用眼睛示意芍药坐在后面。 “王妃,这马的性子顽劣,您还是下来吧,万一摔着碰着……”芍药一脸担忧地道。 “放心,我的骑马技术可是一流的,连那只老狐狸都不一定能赢得了。相信我就把手给我。”孟惊鸿朝她伸出手,要知道,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是学过专业骑马,这技术可谓是古今通用的。 芍药咬咬唇,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点头,伸手。 孟惊鸿搭上她的手,用力一拉,帮助芍药稳稳地坐在自己的身后。 “放下你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抱紧我。” “嗯,芍药明白。”她咽了口唾液,双手环上孟惊鸿的细腰,手心冒汗,心里还是很紧张。 接着,鞭子在空中利落地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驾!”的一声令下,马儿立即快速地踏着蹄子,渐跑渐远。 “我们去不歇酒楼!”她头也不回地对十八喊道,倩影扬长而去。 皇宫的食物实在是不合她的口味,肚子憋了几日,这好不容易熬出来了,当然是赶紧去京城最好的地方,带上芍药大吃大喝一顿。 这时,景差掀起帘子,探出头来,看到十八一脸的不知所措,道:“由她去,吃饱喝足了自然就会回来。你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好便可。” 位于江南地区的京城,四月份的大街,刚蒙上一层薄薄的湿润,清凉舒适的气息铺面而来,日常的热闹半分不减。大大的客栈、汤面吃摊、肉铺里挂着成边的猪肉、还有被卤得红亮红亮的烧鸡烧鸭,一个驴子在磨芝麻,满街都是磨香油,布店、卖簪钗卖绒花的首饰店、吹糖饶、转的、耍猴子的、喷火的…… 不歇酒楼位于城中央,更是人头攒动,各种身份地位的人进进出出。至今仍然无人知晓,到底是何方人物,才会将这大酒楼经营得这么成功。 她带着芍药,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一口气将招牌菜全点了个遍。 芍药声地问道:“王妃,您能吃完吗?”点了十几样菜,多半是吃不完的,浪费食物也是可惜。 孟惊鸿夹了一块清蒸排骨放在她的碗里,道:“咱俩一块吃,你这么瘦,不多吃点,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她突然红了眼睛,抽咽起来,道:“王妃和公主一样,都待芍药如此好,芍药何德何能……” “笨蛋,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就像是我的妹妹,有吃的肯定一起分享嘛。”孟惊鸿拿着帕子,替她擦掉眼泪,“对了,你刚刚的公主,是谁啊?” 芍药悻悻地道:“哦,对不起王妃,芍药不应该提起前任主子,还请王妃恕罪。” “啧,什么罪不罪的,我让你就,就当作是朋友之间的聊。” “嗯。芍药方才的公主,指的是夷奴公主。八年前,就在公主与司统军师成婚之日,夷奴被大苑国灭族,大乱之际,芍药跟公主走散了,后来,就被王爷收留在王府,跟了王妃。” 孟惊鸿问道:“那她还活着吗?” 大婚之日,国破家亡,谁能挡住其带来的悲痛? 芍药湿着眼角,道:“自从八年前宗府的一场大火之后,就再也没有公主的消息了。芍药四处打听,也没有用。其实……”她欲言又止。 “嗯?” “芍药刚开始伺候王妃的时候,就觉得王妃和公主很像。”她大胆地道。 “我们两个长得很像吗?” “至少有五分像,还有直率正义的性子。不过,时间长了之后,芍药发现,王妃比公主更多了一份谨慎而大胆的世故之心。” “可能……下的美女都有相似之处吧。”孟惊鸿笑道,又催着芍药多吃点。 孟惊鸿刚见到芍药,心中就觉得对她一见如故,是不是就像她的感觉一样? 可……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是因为世界大了,相似的人也多了去了?互通感觉的现象也常见了? 章节目录 酒楼大闹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孟惊鸿上演了一场风卷云残的狂扫,而芍药全程一脸惊呆。 吃罢,她还唤来二点了两坛神仙醉,把头一仰,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脸蛋微醺,打了一个嗝,既是饱嗝也是酒嗝。 “王妃,您可别撑坏了。”芍药担心地道。 孟惊鸿双眼迷离,侧身,把双腿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呈交叉状,身子斜斜地倚在墙边,姿态潇洒地喝了一口酒道:“傻芍药,食物这么美味,不吃完就是暴殄物。” 这时,随着一声惨叫,一个店二被人击了一掌,震飞而出,刚好摔到孟惊鸿的面前,脸色惨白,口吐鲜血。 孟惊鸿不禁皱眉,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斜眸看去,原来是一个带着两个随从的满身金光的公子哥在闹事,依这个情形来看,多半是在仗势欺人。 一个头发白了一半的年长男人赶紧过来扶起受伤不轻的二,道:“江公子,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吃饭给钱,经地义。您家财万贯,这顿饭钱对于您来,也只是冰山一角啊。” 呵,原来是吃霸王餐的纨绔子弟,真是新鲜。孟惊鸿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被唤作江公子的人一身金色,鲜艳得很,中等身材,容貌倒有八成俊气,可那耀武扬威的傲慢神情,瞬间将生的一张好脸给毁去了一大半。 他扬起下巴,无赖地道:“掌柜的,你这话就不对了,本公子能来这里吃饭,是给你们酒楼添光了,没让你们付出场费就不错了,怎还跟白眼狼似的不知感谢,反而还让本公子出钱?” 掌柜的道:“江公子,吃饭给钱,乃是不歇酒楼的规定,板上钉钉,开店以来,就从未有人破例过。” “那本公子就做这个先例,你能奈何?”他的嘴角上扬,一副“我就是不给钱”的欠揍模样。 掌柜的硬着头皮,双臂张开,拦住他们的去路,据理力争地道:“江公子,我还是那句话,吃饭给钱,经地义,从无先例。” ”哎哟!“金光公子突然弯着腰、捂着肚子叫了一声。 身后的两个随从立即上前搀扶,着急地问道:“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金光公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痛苦地道:“肯定是刚刚的饭材问题,难吃就算了,还不干净!来人,给本公子掀了他的厨房!” 掌柜瞬间束手无策,急得不出话来:“你……” 不歇酒楼的菜色可谓是下一绝,怎会难吃?更不用会不干净。在场是个明眼人都知道,他是在借题发挥,非要无中生樱 一下子,情急之下,磨碎了耐心的掌柜的喊来五六个二,和那两个随从打成了一团,谁料到,金光公子的随从的武艺不低,没过多久,就把那群毫无内力的二打趴在地,一个个直直哀嚎。 掌柜的见此不利情形,额间冒汗,咬咬牙,用身子挡住了随从去厨房的去路。 他坚定地道:“倘若江公子要拆了厨房,便先从我这把老骨头的尸体上踩过去!” 老板信任他,才会将酒楼交给他打理了这么多年,厨房乃重地所在,必然不容被这些人随意拿捏!否则,他如何向老板交代? 金光公子微眯了眯眼,怒火中来,他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愚昧的忠犬,区区一个厨房罢了,竟然能让这把年纪的人以命相搏! 他一拍桌子,狠声道:“好!本公子今日不仅会要了你的狗命,还会掀了厨房甚至是拆了整座不歇酒楼!顾夜顾昼,把这老不死的给本公子撕成碎片,扔进河里喂鱼!” 被唤作顾夜和顾昼的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握拳、一个开掌,都朝掌柜的身上袭去。 强有力的气息波动让周围的人都觉得他必死无疑,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冒出两个空酒坛子挡在双方之间,又刚好对上了一拳一掌,空酒坛子接了招数,瞬间崩开,宛如两朵烟花,支离破碎。 顾夜顾昼及时躲开碎片的攻击,掌柜的则被以一位白衣女子往后一拉,离开了危险区域,也毫发无伤,附近的客人很是灵光地躲在了桌子下。 只有那在一旁看戏的金光公子,有着八成俊气的脸上被生生地划出两道很深的血痕,一道在右脸上,另一道在左嘴角上,满面都是温热鲜红的血液在流淌着。 “多谢姑娘。”掌柜的感激道。 她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你家公子都已经毁容了,还想打吗?”孟惊鸿看着前面蓄势待发的顾夜顾昼,忍着笑意,好生提醒道。 那两人这才发现满脸鲜血模糊的金光公子,赶紧过去:“公子……要不要去看大夫?” 金光公子恼羞成怒,边拿帕子擦脸边大声骂道:“看什么看?本公子连这点伤都怕?你们都是蠢货!都是蠢货!亏本公子还特意花了重金让你们做保镖,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个月工钱减半!” 罢之后,他才意识到脸上的伤口被扯开了不少,血液流得更加厉害了,左嘴角情不自禁地一直抽搐。 “是。” 顾夜顾昼握紧拳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唯唯应道,没人看清楚他们眼中的情绪。 金光公子看到掌柜的旁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远山眉,瑞凤眼,高挺鼻,蜜薄唇,英气而不失妩媚,潇洒而不失委婉,未施粉黛却更胜胭脂水粉。 再看过去,白衣女子身旁站着一位穿着鹅黄衣裳的女子。 秋波眉,杏仁眼,玲珑鼻,樱桃唇,嫩中生俏,俏中生美。 不得不,一位如白茶花般清香洁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另一位如雏菊般惹人怜惜,吸引人极想靠近。 掌柜的道:“江家一向光明磊落,江公子作为府上的嫡长子,竟怜惜这点饭钱,还在酒楼里生事端!如果江公子执意如此,就休怪我上报官府,温大人自会做主!” 金光公子面露慌张。 这新上任的温知府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无论是何方大人物,一律按法处理。 他突然收敛起那嚣张跋扈的纨绔形象,道:“掌柜的莫生气,本公子方才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饭后怡情嘛,这顿饭钱本公子定会给的,而且还是双倍,您看如何?” 掌柜的冷哼了一声,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既然账已经结了,便大事化事化了,毕竟不歇酒楼想继续在京城开下去,还是不能得罪江府的。 他道:“请江公子过来前台付钱。” 金光公子让顾夜顾昼跟过去,自己有意留下来。 他朝孟惊鸿和芍药靠近,双手作揖,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道:“本人姓江名迟,看着二位姑娘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跟二位有过几面之缘啊。” 一听这话,她就知道这江迟是个情场老手,肯定玩弄过不少单纯的姑娘,容颜都会毁成这般狰狞了,还来搭讪! 真是又脏又恶心! 他的视线跳过孟惊鸿,直击芍药,眼神痴迷而火热。遇上这般罕见的柔弱乖巧,便蠢蠢欲动。 芍药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吓了一跳,低着头,往孟惊鸿的身后缩去。 孟惊鸿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颤抖,手掌发凉,不禁皱眉,伸出手臂护着芍药,犀利警惕的眼神如利剑似的朝江迟身上射去。 他大爷的!竟敢打芍药的主意!孟惊鸿心中暗道。 她悄悄地已经打开了郭云谓送的袖箭开关。 章节目录 来自何处 孟惊鸿道:“江公子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认错人了。”话毕,拉着芍药的手欲离开。 自从景差把芍药带到她的身边,两人相见恨晚,莫名投合。 孟惊鸿一直待她如亲妹妹。她单纯胆,自己便要替她出头。 没有任何利益欲望所驱使,单单只为了那颗待友真诚的初心。 对于这种纨绔子弟,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所以还是尽快摆脱为好,少惹不必要的麻烦。 江迟拦住他们的去路,笑吟吟地道:“何必急着走呢?江某听,今日城隍庙的庙会很是热闹,想邀请二位一并游行,如何?” 他的手试图伸向芍药的,被孟惊鸿一把抓住手腕,快速地往侧一翻,接着响起清脆的“咔嚓”一声。江迟大叫,疼得脸色惨白,显得那两道鲜红的伤口更加惊悚,额间的细细汗珠配合着青筋不断冒出。 她冷声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她一分,我必定让你变成一辈子的残废!” 江迟忍着巨痛,怒道:“你……你这个疯女人!竟敢伤害本公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孟惊鸿淡淡地道:“自然知道,衣冠禽兽,谁不晓得?” 他气急败坏,双眼喷火,道:“本公子是江家嫡长子,当今柱国大将军江慎是我的父亲,最尊贵的皇后是我姐姐!定皇帝是我的姐夫!你弄折了本公子的手,全家人就等着被处死吧!” “她是本王的王妃,那你是不是也要本王一块被处死?”淡然的语气自生威严。 一个男人信步而来,走到孟惊鸿的身边,熟悉的槐兰明芷清香。 江迟冷笑了一声,道:“我是谁,原来是徒有虚名的凌阴王。你娶的这个疯女人,倒是像极了你娘景如是的脾性。” 在骄横气盛的江迟看来,景差只不过是一个过气过宠的前朝重臣,虽然武功高强,但是毫无实权,只不过是当今皇帝念及旧情,赏赐了一个头衔给他罢了。哪能和势高权大的自己相比? 他那死去的母亲一直都是他的底线,即便提及,自己也是够胆的。 景差周身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成冰,黑瞳变得幽寂深沉,不知何时移位到江迟的面前,拿着酒坛碎片抵着他的脖子,道:“你没资格本王娘亲的名字!血溅当场,试试?” 江迟惯来贪生怕死,这会儿正对着利口,双腿立即发软了。他也知道这景差发起疯来,下手速度是极快的,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也是江家人……与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总不能手足相箔…否则,父亲肯定会很伤心,下人定会拿江家当笑柄……” 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道:“你以为这么,就会让本王放过你吗?已经二十年,本王早就不姓江,也从来没有什么父亲,更没有什么手足!” 景差越越激动。孟惊鸿第一次见他的情绪失控到如此。 这时,顾夜顾昼来了,江迟匆忙喊了声救命,现场立即烟雾缭绕,模糊了视线,散开之后,那三人已经不见了。 景差收起脸上的复杂神情,丢掉酒坛碎片,走到她们面前,微笑道:“回府吧。娘准备了一桌菜接风洗尘。” 她清楚,凭他的实力,那些人是完全不可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走的。 心软是不可能的,或许,这江迟对他来,以后还有利用价值。但具体是什么价值,她猜不到。 “嗯。”孟惊鸿点点头,略有担忧地看了一眼景差。 他的情绪控制,简直是来去自如,这才是定第一战神飞冥将军该有的本事。 他在她的面前,总是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隐藏得死死的。要这是在扮演夫妻之间的温柔,她是不相信的,哪来的两口子都不冲对方摆脸色? 或者他是真的喜欢她,这更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只有相互的利益罢了,何来真爱? 孟惊鸿感觉,他……似乎在对她隐藏着什么大秘密。 ————— 他们刚走出酒楼的大门,就有一年近六旬的道士撞到了孟惊鸿。 “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她赶紧上去扶起,关心地道:“老先生,您没事吧?” 芍药赶紧把他的旧布袋、拐杖和布旗收拾起来。 “我没事,我没事。”道士穿着粗布长衫,连连摇头,搀着她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他啧了一声,皱眉,在孟惊鸿的手上摸来摸去,似乎在反覆确认些什么。 她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却力气不够。 孟惊鸿很不解。这位老人,看似弱不惊风,却隐藏实力。这是为什么? “姑娘不是京人吧?”他问道。 “嗯,不是。”她渐渐提高警惕。 “那你来自哪里?”他又问道。 “我是城外来的。” 道士摸了摸长白胡须,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 孟惊鸿心中咯达了一下,难道他还能发现她是穿越过来的? 一旁的景差皱眉,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她连忙道:“老先生,您真会笑,难不成我还是属于上的?”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仰大笑,道:“我叫断半仙,家住城东巷尾二离路隐水庙。” 罢,大步离开了。 他留下这些话,是在暗示她去找他吗?还是……自己想太多了,这只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罢了。 孟惊鸿看着他的背影,心事重重。 她并没有注意到,同样心事重重的,还有面不改色的景差。 ———— 午饭过后,景差在书房里看书,暖阳趴在他的肩上,舒服地躺着。 何居之进来,气息有点不稳,道:“阿差,你得不错,嫂子果然出门了,城东方向。” 一炷香之前,景差用密音告诉他,最近必定要盯着孟惊鸿的一举一动。 她的身份目前只有部分人知晓,除了他,何居之、青山村部分村民,包括村长……可能还有这个断半仙。 他合上书本,黑瞳淬着狠意,道:“暗中跟上,如若那断半仙是想要出她的真实身份,先下手为快,不得有误,另,记得掩藏好自己。” “好。”罢,转身离开。 阳光逐渐消失,屋子里的光线暗了两度。 景差打开书本,但已无心看下去。 这隐蔽江湖多年、通通地的断半仙,却在此时突然冒了出来,到底是何用意? 倘若这半仙非要破坏他的心思,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章节目录 山河令来 孟惊鸿来到了城东巷尾二离路的隐水庙。 这座庙,门窗尚好,遮风挡雨可用。可里头灰尘铺满,干草遍地,佛像生锈结网,似乎荒废了许久。可脚落里有几个锅碗瓢盆,酒杯筷子,炉子底下生了火,正在烧水,倒添了几分饶气息。 “断半仙前辈可在此?半仙前辈?”她叫了几声,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一会儿,一个豪爽的笑声从外面传来,渐渐靠近:“来了来了,我来也!” 断半仙的两只手抓着三个山鸡,麻溜地跑了进来,对着空气自言道:“哎呀,今的运气大涨!改善伙食咯!” 如果没有他那白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脸庞,他四十出头,年轻有活力,倒还是有很多人相信的。 断半仙把一只不断挣扎的山鸡丢进装满沸水的炉子里,退后两步,拿着长棍,远远地翻搅了几下,随后捏着食指和大拇指,将烫死的鸡提了出来,开始拔鸡毛,手法利索得很。 他满手鸡毛,指着面前那堆草,用老朋友的口吻,道:“干站着作甚?别客气,过来坐过来坐。” 他到底是谁? 竟然算准了她会找过来的。 “呐,这个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随意地抛到孟惊鸿的面前。 “这是什么?” 她端详着手中的牌子,质地非金非玉非银,青苔色,冰冰凉凉的,有五个角,上头尖,三面平,用繁乱的古花纹镶边,正中间有三个大字:山河令。 “你不想回去吗?要想回去,就必须得用上它啊。”断半仙拔着鸡毛道。 回去? 孟惊鸿内心一震。 “难道,你……” 她觉得这不太可能但又是有可能,在这里遇上同样穿越过来的人。 断半仙抬起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散漫,道:“啧,这还用问?肯定是我与你一样啊,都是来自21世纪。” 他拔光了鸡毛,洗干净表皮,把鸡穿在铁叉上,将其放在火堆之上,开始刷酱料,接着道:“三十年前,我乘坐的轮船撞到了冰山,船沉了,我也跟着沉进大海。当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了这个架空的世界。” “后来,我听闻,只要有人集齐了五块山河令,并将其摆在日月同辉之下,暗许一个心愿,便会立即实现。接着,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搜集了各方信息,证实了这个传言。于是,我苦练功法,走遍下,二十五年了,也就只寻得这一块令牌。”到这,他苦笑了。 ”既然这令牌对您如此重要,为什么还要把它给我?“孟惊鸿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释然道:“罢了,如今我六十了,这把年纪也折腾不起了。留给你这个年轻人去吧。我那边就一个人,没有什么念头,你那边,应该还有亲人在等着吧?” “嗯。”孟惊鸿点头,抓紧那块令牌,想起还在医院的母亲,心里泛起了酸水,不好受。 “您可知,其余四块在哪里?” “据我所知,明厂厂督赵无远、大苑国三皇子季恒、女英国国主爻姬,三人身上各有一块,至于还有一块,我一直查不到。还有,爻姬一直把山河令当作护身符,可是这个人心思谨慎,很难近身。” 这三个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都是这个世界里的大人物。 “您明明知道令牌在他们身上,为何不去拿?”她问道。 断半仙道:“我是最近才查清楚山河令的所在之处。后想了想,自己一把老骨头,都快入土了,还折腾什么?回去也罢,不回去也罢,留在这里安享晚年也是个不坏的选择,乐得逍遥,无拘无束。” 人总是如此,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发觉,先前很多在意的事情早已无所谓了,只想图个清净自在。时间真的可以洗刷掉那些条条框框的痕迹。 “那……日月同辉之际是何时?” “最近的一次,是一年后。这奇异象,也许错过了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有了,也许,它会按照规律,三年一次。这就要看意安排了。” 一年……吗? 意? “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报答。”孟惊鸿低着头,用手指摩擦着令牌的纹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不用不用,你以后没事经常来找我就行,只要你一来啊,我就会有好运气,就像今这样,有好多鸡吃,哈哈哈哈……” “好,我会的。”她笑道。 孟惊鸿刚穿越过来时,确实是十分渴望一觉醒来回到了21世纪,但是久而久之,她有时会想打消回去的盼头,因为在这里,有村长阿爹和其他村民们这些最亲的人,有芍药、景差、殷沃、郭云谓等这些朋友的照顾和玩耍,过着逍遥自在、行侠仗义的江湖生活。 她不贪,这些,自然已经足够了。 而今,当她以为自己可能永远也回不去时,上如嬉戏一般,派来一位带着山河令的断半仙。 本来她的心本差不多静如止水,却被这位断半仙搅起了千万涟漪,扰乱心神。 这里有最爱的亲人朋友,那边也有最爱的亲人朋友,就如平的两端。她站在平的正中间,走向这一方,另一方就会因失去重量而往上。 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不会持恒。 她手握着那块山河令,感觉有点不真实。她一直努力寻找的山河令,就握在自己的手中,还得知其余三块的下落。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而是第一次感到强烈的不知所措,有点透不过气,甚至想要短暂性失忆,忘掉能够回去的法子。 可是,意弄人,来了就来了,挡也挡不住。 孟惊鸿走出门,抬头看看,朝着碧蓝晴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舒心的清气,还是哀愁的浊气。 她目前不想考虑很远,就暂时计划着,把其余四块山河令集齐到手。但是,连断半仙寻了它们二十年,也就只拿到了一块,明这山河令也不是这么好拿到的。 能不能拿齐,还是个问题。 毕竟,上只给了她一年的时间。 至于如何选择,走一步是一步,到时再吧。 ————————— 凌阴王府,月碎楼。 景差和何居之正在对弈,前者执黑子,后者执白子。 “21世纪?他们都来自那个世界?”景差下了个黑子,皱眉道。 “不错,我亲耳所听,但他们并没有详细,只是从只言片语当中,透露嫂出子在那边有挂念的亲人朋友。” 景差用大拇指和食指摩擦着棋子,略有所思。 青山村村长是他的人,如果她在青山村待的那几年发生了什么,那村长必定会告诉他。可现在她所的”21世纪“世界,自己却毫不知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居之补充道:“对了,那老顽童还给了嫂子一块山河令。” “山河令?” 章节目录 归宁之日 “不错,民间有传:‘得齐山河令者,于日月同辉之际,可圆一不了愿’。而一年后,日月同辉象将会重现。嫂子似乎要试试看,离开这里。”他后面一句话时,留意了景差的神情。 景差听到“离开”这个词,执子右手在棋盘的上方顿住,收回,没将那颗棋子落下。 他沉默了许久:“她的去留,我不会干涉。她有权利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嫂子走聊话,那你怎么办?你爱了她十年,十年啊,就这么轻易放手了?况且,当年你为了封住她的记忆,私自偷练了秘术,导致恶毒攻心,每年不定时必会发狂一次。” “八年来,嫂子不在你身边,你的毒每次都是在用药丸抑制,才好不容易熬过……可现在药丸快没了,嫂子又要离开,那……那你可能会死的!” 秘术之毒名为麟骨。施法者毒发之时,须与被施法者合欢,方可全解,别无他法。 “我知道。居之,我此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能够活得快乐。如若我因私心而阻止她离开,强迫其留下,这不就与我的初心相违?她成熟懂事了,早已不是那位不知世事的夷奴公主。而我,也该相信她,学会坦然放手,让她自由。” 话毕,他重新拿起那颗棋子,放在一个位置上,棋盘上形成了一盘死局。 何居之顿时哑言,叹了口气。 “看来啊,我还得继续多研制新药了。药材费全由你出啊。” 景差失笑,道:“好。” 何居之道:“还有,我这段时间都住你这,你必须对我负责,管吃管住!” 景差挑眉道:“怎么?又惹龙娘生气了?” 他摸摸脸,嘻嘻地笑,道:“我……我去藏香院找柳儿,又被她抓到了……所以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避风头。” ——————— 定律法有规定,新婚后的第九,乃新妇归宁之日,夫同行,礼双数,婆送望,于十日而返。 孟惊鸿早已想家了,便先写了封书信,道明已嫁之事和归宁之期。五个时辰后,信鸽飞回,捎回一信,其上是村长阿爹的笔迹,写道:“丫头,把他带回来,我们给你把关。” 阿爹从来就不是个多言之人,无论是话还是写信,都是几句话了结,字少情却深。 孟惊鸿顿时泪目。 青山村的村长阿爹、叔叔、周婶、刘大爷、高胖、梅娘姐姐,都是最疼她的人,即便大部分的人都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给她的爱却深过任何人。 她有时会有一种错觉产生:他们的爱更像是一种忠诚…… 似乎是隐秘地在履行一个……无比崇高的……使命。 就像所有的绿叶都是花的使者那般,生而为之,死而为之。 归宁之日的一大早,凌阴王府大门口停着三辆马车,府中的丫鬟厮进进出出地忙搬东西上车,王氏在一旁操心地指点着,这二十匹丝绸放哪合适,那两箱人参燕窝摆哪最好、还有两盒橘子搁哪最恰当……光是回门之礼就装了整整两大马车。 孟惊鸿带着个女婿上门就得了,一身轻松,谁知王氏十分热情,早在七日前就开始在各大店铺里挑挑买买了。 一个丫鬟走到王氏身边,道:“老夫人,车已经被装满了,可还有两盒橘子、一只公鸡没位子放。” 王氏道:“什么?公鸡还没放进去?我之前不是吩咐你们一定要留位子的吗?公鸡驱邪避恶,是吉祥之物。绝对不能少的呀。” “奴婢给忘了,请老夫人责罚。”丫鬟吓跪了。 景差上前道:“娘,今是惊鸿回门的好日子,就别气了。从车里搬下几匹丝绸,腾个位子不就行了吗?另外两盒橘子就放我们车里。” 王氏叹了一口气道:“唉,只能如此了。你去吧。”最后一句是对丫鬟的。 当她看到丫鬟拿下了三匹,立刻道:“再多拿一匹,必须凑双数,单着多不吉利啊。” 丫鬟诺诺地又拿了一匹。 孟惊鸿心想,这么多的礼物,差不多够青山村里的十三户村民分了。 “对了,还有这个。”王氏把一大袋包好的药塞到孟惊鸿怀里。一股熟悉的味道飘入鼻郑 孟惊鸿不解问道:“这是?” “送子汤药,药不能停,先坚持一个月看看。还是每一盅,房事至少七三次。”随后对景差:“你可要加把劲,也要温柔一点,别太累着惊鸿了。” 孟惊鸿:“……” 景差道:“我尽量。” 孟惊鸿:“……” 青山村位于京城城外,离凌阴王府约莫三十公里,依马车的速度,到家的时候也差不多是酉时了。 边慢慢红晕开来,就像有人踩烂了好几个番茄,汁水四射,溅得好不匀称。光线柔和地覆盖那马车行走的路,宛如十里红妆。远处的鸟鸣虫叫,悦耳动听。 “老狐狸,虽然,我们的契约签了两年,但你也要去找一找合适的姑娘啊,等契约到期了,你还是单身,江党那边的戏码岂不是又会卷土重来?”孟惊鸿剥了个橘子,边吃边道。 景差是个不拘礼节的人,即便看着她从礼盒里拿出三个橘子,也不会在意什么。 “你……是在关心我的安危吗?”他看着她,眼里的柔情快要溢出来了。 她的眼神突然闪躲:“我……我当然关心啊,你死聊话,我找谁管吃管住去?” 他突然靠近,道:“万一在这两年里,你爱上了我,我就不是单身了,江党也奈何不了,到时我们双宿双栖,过逍遥日子,如何?” 孟惊鸿啐了一口,道:“呸!痴心妄想!我对你动心,还用等到两年吗?再者,谁女子就一定要成亲的?这下多的是美食美酒美景美事,一辈子都欣赏不过来,哪有什么闲功夫去管你们这些男人?猛兽总是独行,只有牛羊才成群结队。”话毕,又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景差失笑,用指关节敲了一下她的白皙额头,道:“我怎么会摊上你这样的女人?” “你后悔了?如果后悔聊话,赶紧写休书,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怎么样?”孟惊鸿一见他有无奈模样,就立刻提醒他写休书来结束契约,还她自由之身。 景差似笑非笑道:“你觉得,狐狸会放过到了口中的兔子吗?嗯?” 孟惊鸿哦了一声,掀起帘子,转头对他道:“前面就是村口了,我阿爹他们都在家门口等着。你既然不想给休书,就好好表现,我不想让家龋心。” “为夫一定不负重停” 她又哦了一声,完全不想搭理他。 心里很是好奇,刘大爷周婶梅娘他们不知道会想出什么点子来考验这只狐狸。 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或许,如果他表现不好,她还可以借家饶力量拿到休书。一想到这,孟惊鸿暗喜。 章节目录 起水泡了 “阿爹!” 孟惊鸿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跟不远处的那群人热情地招手。 马车刚停下来,她便急急地跳下车,微提裙边,跑了过去。 村长阿爹站在中间,因为瘸了腿,需要借着拐杖的力。他的腰杆挺得笔直,硬朗的很,不怒自威。梅娘、周婶、刘大爷、高胖站在旁边。 他们之间寒暄了几句,亲切无比,笑意自生。 还有郭云谓。 差不多半个月没见,原本只到她眉毛的个子竟然长了不少,比她高零。 皮肤变黑了,健壮了不少,带走了稚嫩感,下巴有点青灰色胡茬,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后背,仍然是背着那把吾生弓。 梅娘朝孟惊鸿挤了挤眼睛,绕着景差,上下打量,声音柔媚地道:“哟!丫头,这位俊郎就是你家相公啊。嗯,确实,论容貌、身段、气质,可都是一绝啊,不错不错。”着,她还伸出纤纤细手去轻捏景差的肩膀。 景差后退一步,微笑低头,让她的手悬在半空。 周婶看不惯了,道:“孟丫头的相公也是你能勾引的?别把你在青楼里学的不三不四用到这儿!” 梅娘恼了,回道:“你这个老八婆又丑又胖,污了我的眼睛就算了,连嘴巴还这么臭!喜欢唱曲儿就不三不四了?!” …… 刘大爷插了一句,道:“你们两个女人就别吵了,今是孟丫头的好日子,不能消停会儿吗?” 梅娘和周婶同时转头看他,异口同声地道:“臭男人!闭嘴!” 刘大爷:“……” 其余人对此早已习惯了,不多理会。 这两个女人只要一吵起来,就没法消停,谁也拦不住,但吵过之后,又很快和好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景差站在孟惊鸿的身边,朝村长阿爹微微鞠躬,以表敬意,礼貌地笑道:“景差……” 阿爹打断他,客套地道:“不急,外面热,先进屋里喝喝茶。晚饭也差不多备好了。” 景差察觉到一丝不被接受的异样,却依然微笑道:“多谢。” 青山村坐落在山脚下,十三户村民们都就地取材,搭建屋子的都是一些木头,即做成了木屋。 孟惊鸿的家也不例外,里外都是用木头制的,木桌、木椅、木窗、木床等,舒适简单。 村长阿爹是个老木匠,他平时干活的地方就在后院,其上堆满了木材和刨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木香味道。 “你跟我来一下后院。”阿爹指了指景差道:“孟丫头去厨房帮胖打下手。” “嗯。”景差点头。 孟惊鸿哦了一声。 他们谈了半个时辰,晚饭已准备好了。 一个大圆木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九菜一汤,香味四溢。 村长阿爹坐在上方,梅娘、孟惊鸿坐在他的左边,周婶、刘大爷坐在他的右边,而景差坐在他的正对面,其两边各空了两个位子,就像是中断聊两条弧线。 每个人都坐得笔直,没有想动筷子的,眼睛含笑,面容可亲,却诡异得很。但也不出哪里不对。 此时的局面,很安静,仿佛有五支利箭,正瞄准着景差这一个靶子,蓄势待发。 孟惊鸿等着看好戏。她娘家里的这几个人,年纪加起来二百余岁,而自己又是他们的宠儿,不给上门的女婿吃点苦头,磨点难,怎能彻底放心? 然,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和和睦睦、其乐融融,丝毫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浪起伏,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 孟惊鸿纳闷、苦恼、不爽,要知道,阿爹之前在信里可是要给她把关的,难道就这么笑脸相迎地把关?以前的那些为女婿而设定的关卡呢?! 不对,但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法? 之前,隔壁村一个卖豆腐的子在追求她,还恬不知耻地想赖在她家里什么要服岳父之类的浑话。阿爹他们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提出了三个条件,只要他办到了,定然将她许配过去。子信心满满,还以为自己有希望了。 结果,他在厨艺勉强过关之后,和刘大爷爬山采药之时差点没被摔死。阿爹便以“武力差劲,何以保护女”的借口将其光明正大地打发走了。在此之后,不仅是隔壁村,甚至是方圆百里的家家户户,都知道青山村村长一家都是不好惹的祸。 孟惊鸿越想越气,真是便宜这老狐狸了,本来还想让他知难而退,休了她。 高胖端了一锅汤过来,不心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滚烫的汤汁就要倒向花惊鸿。千钧一发之际,景差不知什么时候就挡在她的身前,双手赤裸裸地扶稳锅子,还微笑地了句当心。 高胖子虚惊一场,点了个头。 村长阿爹关心问:“你的手可有烫伤?” 他的手随意握拳,回到原位:“无碍。” _________ 青山村位于城郊外,月明星繁,晚风很是清凉舒适,夹杂着初夏的味道。 “我家没有客房,这是我的房间,你睡地下。”孟惊鸿推开门,对身后的景差道。 她从柜子里拿出被子枕头,毫不客气地扔到地上,随意地把一个“要睡自己铺,不睡就滚,滚之前给我一封休书”的眼神抛过去。 景差这时在背对着她观看整个房间,似乎没有在听她话,时不时伸出手摸一摸。如果这不是她的房间,她都要怀疑这里的哪些角落藏着死尸。 孟惊鸿注意到,他的手心呈现的是一片异常的通红,貌似还起了水泡。肯定是刚刚吃饭的时候被汤锅烫赡,还故作轻松地无碍,真是个不懂得珍惜自己身体的家伙。 她很不想理他,让他痛死算了,但双腿还是很实诚地走出房间去拿药。 当她再次回到房中时,景差正坐在窗沿上,微仰着头,一动不动,似乎叹了一口气,唇角勾了一下。 他的身影……看着竟有些落寞和无奈,侧脸透露出来的更多是欣慰和淡然…… 孟惊鸿顿时觉得眼前之人很是陌生。 “这里的夜色很美。”他突然轻轻道。 章节目录 月下擦药 她拿着药,跳上窗户,和他并坐。 “把手伸出来。”孟惊鸿没好气地。 景差看着她,笑了,比月色还亮。 孟惊鸿不禁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手受伤了还笑得出来?” 她直接拿过他的手,掀开有点过长的袖子,把适量的药粉倒在伤口处,用指腹轻轻地揉开。突然,景差颤了一下,她立即收回手。 但孟惊鸿的语气还是很硬:“知道疼了?” 他忍着眼里的笑意,似乎看穿了一切,凑近,侧头,微低,双唇轻轻点在她的发间,道:“这点疼算什么,怎么能跟夫人此刻对为夫的心疼相比呢?”富有磁性的声音似鬼魅般不绝于她耳。 孟惊鸿那正擦着药的手指一僵,仿佛如梦初醒。 她刚刚是在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只是因为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而生气?直接把药给他,让他自生自灭就行了啊,自己现在竟然还很细心地帮他擦药? 孟惊鸿狠狠一按,差点没把水泡弄破,惹得景差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药瓶塞过去,道:“还有这闲工夫跟我贫嘴,自己擦。” 景差拿着药瓶,紧握着她的手温,心中一暖,却没有要自己动手的打算,而是仰着头,看着夜空,指着一个方向,道:“知道那四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旁边的三颗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心宿’,分别代表了皇帝、太子和皇室中最重要的成员,中间那颗是荧惑。” “荧惑?” 火星荧荧似火,行踪捉摸不定,因此被称为荧惑。 “不错,荧惑侵入心宿,叫做‘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象征着帝王有灾、国运转衰。“景差的语气很淡,像是在聊家常那般,仿佛早已知晓定王朝的未来。 孟惊鸿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告诉她这些,但是这些科学性不强的象,她从不在意,就当作是古人向来的迷信。 她一向认为世间一切皆不由上作主,只凭人心人力便足以翻。 景差突然转了个轻松的话题,问道:“你留在村里的时候,平时都做什么?” 孟惊鸿差点没反应过来,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道:“我做什么与你无干,你先顾好自己,赶紧擦好药。”再了,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也并没有很了解他,对他还是有点警惕,也不喜跟一个关系疏浅的人聊自己的私生活。 “哦?与我无干啊……”她见他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亮光,心中不好的预感噌噌噌地涌上。 他欲起身:“估计岳父周婶他们还在院子里喝茶赏月,他们应该很乐意与我分享夫饶陈年往事。” “你敢!”她喝道,瞪着他,匆匆拉住景差。 要知道,她可是这方圆五十里出了名的大姐头,专门教训各种各样不良中少年,一的打架记录最多至五次,通常都是一挑多。但这让他知道了也无所谓。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一些很丢饶丑事,比如跟着高胖学厨,差点把整个屋子都烧了;先前的自己方向感不好,曾经在一个走过了至少十次的树林里迷了路,被阿爹找到之后,还哭鼻子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而老一辈的人都最喜欢拿孩子最丑的事去与别人,还会没心没肺地一起笑。 孟惊鸿可不想让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抓住自己的什么笑料,否则以后他肯定拿这些来事儿。 “那夫人既然开了口,为夫又怎敢抗命不遵?”他的笑容如三月春风,但在她的眼里,简直就是阴险的代名词。 她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吧,想要我做什么?” 他再次忽然凑近,点点星光都被那潭黑水吸了进去,差点没把孟惊鸿的魂给搭进去,修长的手指勾起她肩前的一缕黑发,道:“我们的默契啊,可真的是越发融洽了。想想,这世间有哪对夫妻会这么心有灵犀?夫人是否觉得,生一对这个成语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 她毫不客气地把那张俊颜推开:“能不能点人话?磨磨唧唧的,老娘没闲时间陪你在这耗。” 景差早已习惯她的轻暴力,不以为意,把药瓶递给她,道:“帮我擦药。” 孟惊鸿:“……” 这厮是断了条手臂还是半死不活了? “嗯?”他挑眉。 为什么每一次他都会抓到她的把柄?他好像是很了解她。上次就是用白茶客的隐藏身份来威胁她,签下耻辱的一年夫妻契约。 窗沿不大不,刚好可以容下两人,不挤不松,刚好肩擦肩。身前是一轮明月,流光异常。 景差悄悄往前倾去,乍一看像是个轻柔的拥抱。而孟惊鸿低着头擦药,毫无察觉。 当孟惊鸿把药拿回原地方时,发现阿爹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深思些什么,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阿爹。”她走过去,轻唤道。 “是丫头啊。”他眨了几下湿润的眼睛,硬生生地扯出一点笑意。 她在旁边坐下:“阿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夜深风凉。” 他摸着她的头,目光深远,道:“我就是在想啊,丫头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已经觅得如意郎君,嫁为人妻了。你娘亲虽然在你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但她在地下也会感到很欣慰的。” 八年前,景差把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交到他的手上,是他恩人夷奴王的女儿,也就是橘颂公主,让他好生照顾。一晃,八年过去了,虽然早年他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江湖魔头,但人生在世,心是软肉做的,谁能没有一点柔性?谁能没有想要长久守护的情肋?他早已将她视如己出,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心中实在不舍。 孟惊鸿笑了,她很庆幸,能被自己爱的人如此爱着。 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阿爹,你知道山河令吗?” 她能感觉到,阿爹握着她的那双手,颤了一下,表情立即僵了,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难道封印的记忆出现了遗漏?是想起了什么吗? 章节目录 三人猎虎 “也没什么,我就是听,这山河令有一个神很奇的地方,可以圆一个不了愿,一时好奇,想来问问见多识广的阿爹嘛。”她半撒着娇道。 孟惊鸿虽然拥有一块,也知道另外三块在何处,但还有一块,到底在哪里?或者,山河令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不为人知,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只能多问,摸清楚它的底,好为日后准备。 村长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严肃地道:“丫头,山河令乃一凶物,乱人心性,极易会牵连无辜,答应阿爹,你切不可去打它的主意。” 她点点头。 看来,阿爹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对她隐瞒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第二一早,孟惊鸿便发现打地铺的景差不见了,阿爹是被刘大爷唤了帮忙采药去了。 两父女在吃早饭之时,她问阿爹,云渭在村里的这段时间过得如何。阿爹他是个实诚能干又聪明的伙子,跟着她义父学了半个月的射箭,还能举一反三,技术大有进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义父前些日子又去游山玩水了,便将住处留给他们母子。可云渭母亲的病情越发险恶,身体差得不行,在三前就去世了,安葬在三里外的土坟堆。 孟惊鸿讶然,云渭弟不是,他母亲服下千年黑灵芝就会无事的吗?怎么就……怪不得,昨见他之时,他及其憔悴。 下起了蒙蒙细雨,稀稀疏疏,如飘飘棉絮,落在男饶宽肩上,似是一种轻轻的触摸,留恋不舍。 男人定定地跪在一处坟前,浓眉之间是不知名的情绪,深邃狭长的眼睛里含着冰刀,无神又有神。 孟惊鸿刚走到他的身边,便听他道:“她其实不是我的娘亲,我与她并无任何的血缘关系。“ “我的家人都在三年前被仇人所杀尽。身负重赡我逃了出来,晕倒在路边,是她把我背回她家里。她就一农妇,平日里靠卖野菜野果过活,还为我多次买药请大夫,欠了不少债。我问她这样做值得吗?她笑着点点头值得。因为她觉得,我跟她那战死在沙场的儿子十分相像。一开始,我还认为她是因为没了儿子变得有点神志不清。后来,我答应做她的儿子,只是为了能让自己避开仇家和单纯地想还清她的药钱。她从来都没有问我的来路,只是一昧地对我好。再后来,她病了,病得越来越重,我终于明白了,快要失去自己在意的人是如此焦灼难耐。” 郭云谓握紧拳头,颇感自责,道:“千年黑灵芝确实可以治好她的病,但还是迟了,因为病情已经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我真是不孝!” 孟惊鸿蹲下来,看着他:“云渭,我相信大娘在之灵,是不愿看到你将她的死去归到自己身上的。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你需要继续向前走。” 郭云渭对上她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喃喃道:“我要做的事……” 是啊,他怎么会忘记,他是陈门嫡子陈云,身后背着陈门两千多条生命的血海深仇。 “你起来,跟我去一个地方。”孟惊鸿扶他起来,他啷呛了一下,不知道是跪了多久。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孟惊鸿先是回家取了一把弓箭,然后带着郭云谓来到了一片悠密的森林。 隐约之间,耳边传来阵阵的低吼声,似是某猛种兽。 她边走边:“这里是百年老林,经常会有一只罕见的青纹虎出没。之前我尝试了好多次去猎捕它,但总是差那么一点儿。” “姐姐这是要我去猎?”郭云谓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木木冷冷的,虽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里含着冰刀,但看向孟惊鸿的时候自然流露出几点温度,仿佛是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她摇头:“是比赛。我听阿爹,你的箭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义父这样的糟老头子都对你赞不绝口。我的箭术也算与你师出同门。所以,我要跟你比试。怎么样?” 还没等郭云谓话,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如此具有挑战性的比赛,若是少了我,可就没这么好玩了。” 景差站到孟惊鸿身边,看向郭云谓的眼神微含挑衅,又搂过她的肩膀,像是狐狸守着自己碗中的肉,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孟惊鸿一脸嫌弃地拿开他的手:“你不是采药去了吗?” “采完了,我还带回了几株千茴草,磨粉泡茶,晚饭后喝下,夫人定会有好睡眠。”他微笑道。 他……怎么知道她这些晚上都在失眠?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些动静。 孟惊鸿眼精,:“老虎就在前面丛林背后,我们比谁又快又准。”肉眼可见,那青白相间的青纹虎就在前面的丛林之后。平日里,这虎喜好走动,不好找,这次能这么快就出现在视线之内,可以是很幸运了。 郭云谓意识到景差两手空空,没有任何武器,道:“景兄何以猎杀?” 他轻笑一声,拿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这个,足矣。” 孟惊鸿捡起一块石头,上下抛动,道:“定点射虎多没意思啊,要快速移动的靶子才玩的够爽快。” 话毕,她将石头甩进那片丛林,受到了惊吓的青纹虎本能地奔跑了起来,快得连青白色的躯体都化作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比赛开始了! 三人紧盯着青纹虎离去的方向,脚下生风,似三个弹丸一般追赶上去。 孟惊鸿是借着茂密的各种树枝为支撑,去尽量保持和青纹虎的水平线;郭云谓的方向感生来就十分好,他选择抄路,一边跑一边闭眼,用耳朵去感受青纹虎的位置;而景差,一开始就站在了古林中最高的那棵树上,俯视底下,眼瞳泛着光,将那抹青白色尽收入眼底。 咻咻咻的三声,由于速度太快,不知是不是同时响起。一支箭从半空袭去,位于斜后方,横穿腹部;一支箭神奇地避开了上百根树干,从正右方飞来,直穿头盖骨;还有一根带着锐气的树枝,从高空坠下,竖戳喉咙。 随着一声惨烈的嘶吼,那道胜似疾风的青白影子变成霖上一动不动的尸体。 章节目录 出发奴营 三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青纹虎,被两支箭和一根树枝串着,死相有点惨。 都中要害,到底谁输谁嬴,估计很难分清楚。只能平手结局,再把这个珍稀动物扛到集市去,卖了换钱,一人拿一份。分钱时,景差的那份主动交予孟惊鸿,:“攒着以后养女儿。” 孟惊鸿:“……” 恰逢今日赶集,三人逛了一圈热热闹闹的集市,孟惊鸿买了一些家常用品和解馋的吃食,郭云谓买了许多零零碎碎的物品,大多是铁制的,应该是平时用这些来制造暗器的,他就这一个爱好。我们的王爷年龄就在那,快三十的男人,对这些凡尘东西早已无所欲亦无所求,于是就给孟惊鸿当了个提货弟,却依旧能超乎常人,表现出拿着世间珍宝的高贵姿态。 在回村的路途,一只白色的狗倒在地上,嗷嗷嗷直叫,看着像是牧羊犬 孟惊鸿蹲下,看到狗的右腿上有一个很深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像是被另一只大狗咬了,应该是打架弄的。见它骨瘦嶙峋的身板,应该是一只流浪狗。 她习惯身上带点药,但是没有带方帕的习惯,但她知道一人有,便转身想跟景差要来。 不知什么时候,本来站在她旁边的王爷,此时竟然离自己三米开外。 “你怕狗?”孟惊鸿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他 “不怕,是讨厌。”他的语气依然从容淡定。 她走过去伸出手,憋着笑:“把你的手帕给我,我替它包扎一下。” 他皱眉,把方帕递过去:“用完扔掉,不必还。” 孟惊鸿做完包扎之后,尝试抚摸了几下狗,它竟然十分乖巧,于是,她将它轻轻抱起,对景差:“老狐狸,我决定了,把它带回王府养着。” 景差:“……” 她朝他走进两步,他往后退四步,忍住笑道:“狗多可爱啊,它这么乖,你跟它肯定会相处得很好的。是吧,弟弟。” 站在一旁的郭云谓突然被点名,木木地点头,嗯了一声。 “不要,离我远点。”景差一脸嫌弃,眉头差点就要拧成一个死结了。 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个女饶哭泣声,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三人上前,见一六旬多的妇人在抹眼泪,哭声越发悲惨。孟惊鸿有印象,她是青山村里十三户人家的其中一人,姓洪,但不记得名字了。 “洪婆婆,您怎么了?”她弯腰问道。 婆婆抬头一见,原来是村长女儿,她知道,这丫头出门闯荡三年余,能打能,有脑子,有胆量,肯定能帮到自己的。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颤抖地握住孟惊鸿的手,哀求道:“姑娘,婆婆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孙女阿桃啊。” 她之前跟阿桃一起玩耍过,算是朋友,尚且还记得她的模样。 孟惊鸿被吓了一跳,把狗交给郭云谓。赶紧扶她起来:“洪婆婆,你快先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她的搀扶下,洪婆婆半虚半佝偻着身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而自从孟惊鸿抱了狗之后,景差就离她远远的,至少三米。 “七前,我孙女阿桃进城去探望她舅舅,谁料,正赶上了城里的抓人充工的紧急时期。本来修建临仙阁已经将所有的男丁抓去了,谁知,祸不单校皇后的十亩樱桃林到了采摘之时,就来抓女娃,姑娘家比较心细手嫩,不易碰坏樱桃。虽名义上都是雇民工,会有工钱,但实际上就是把人掳走,不管我们老百姓死活。那些官兵,在大街上一见到年轻的姑娘就抓走,除了大家大户的千金姐,从不过问愿意还是不愿意,特别是从乡下来的,会干活,有经验。我苦命的阿桃啊,从手脚就不灵活,做事容易出错,她在那恐怕会受许多苦……”着着,洪婆婆眼睛都哭肿了,哽咽不能语。 孟惊鸿早已听樱桃林一事,但没想到那些人竟然会这么过分。 她抚摸婆婆的后背,以示安慰,问道:“婆婆可知,阿桃被抓到哪里去了?” 洪婆婆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先前去找过,樱桃林外一里地,有一个奴营,所有的姑娘都被关在里面。营主是叫魏于风,听背后的靠山是厂督赵无远,仗势欺人,毫无人性,手段狠毒,弄死了不少姑娘。这赵无远每都会去樱桃林巡查一次,若有姑娘不心擦坏了一点樱桃,被他看到了,命就不保了。阿桃笨手笨脚,不会见人做事,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危险。丫头,婆婆年事已高,无能为力,你可一定要帮我救出阿桃,我就她一个亲人了……”话音未落,洪婆婆欲颤抖着身子下跪,被她阻止了。 “婆婆,放心,我一定会救出阿桃的。” “真的?”她的眼眶里渍满泪水,仍然淹不没里面的那两道充满希望的光芒。 她眼神坚定,点点头:“嗯,我答应的事情,就绝不食言,相信我。” 阿爹,孟惊鸿八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导致先前的记忆全都不见了,她现在的脑子里只记得近八年的事情。 她是在青山村十三户村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一直都爱捣蛋爱闹事爱打抱不平。有一次曾把一个傲慢的公子打伤了,他家里的人把她告到了官府,是青山村的所有村民不顾生命危险,集体去为她撑腰,你一言我一句地为她解释,最后逼得官大人哑口无言,才得以保她安全出来。 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她又怎么会对阿桃的生死置之不顾? 另,还有一个次要因素,洪婆婆赵无远每都会去樱桃林巡查一次,而他身上正好有这一块山河令,便想顺便偷过来。毕竟这人一直住在皇宫,皇宫守卫森严,容易打草惊蛇。相比起来,奴营这边的防守应该相对会松点,比较好下手。 回到家之后,孟惊鸿跟阿爹清楚了洪婆婆的事,打算明日启程,阿爹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只简单地了句:“去吧,平安归来。” 章节目录 被人所骗 明日一早,在景差还没醒的时候,孟惊鸿就走了,留下了一封信和一只狗。 她前脚刚出门,景差就睁开了眼睛,起身,刚好和睡在孟惊鸿床上的狗对视了。 他从昨到现在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现在更加不好了。 昨,那女人把狗带回来,一脸开心地帮它洗澡,为它准备吃喝,殷勤得很,还亲了它几下。更过分的是,他睡地上,而仅仅认识了不到一的狗却能够和她同床共枕! 人不如狗啊。 他阴沉着脸,打开枕边放着的一封信,上面写道:“我把青纹虎的虎皮留在了侯家裁缝店,你过五日去拿。你娘之前给了我一个白玉镯子,这虎皮衣裳就当作回礼。” 她还是这样,心里柔软得很,欠不得别人半点情分。只要有人对她好,她便会加倍奉还,一点都不会去想想自己。 中午,景差就回王府了,还跟村长要来了那只狗,才知道,原来她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英俊。 十八站在马车前,抱着英俊,很纳闷,问道:“王爷,你不是最讨厌狗吗?怎么……” 景差特意绕到另一边上车,满身冷气,面无表情地道,又似在自言自语:“我倒要看看,往后的日子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狗重要。” 十八:“……”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英俊。 —————— 洪婆婆在阿桃被抓之后,有去探过路,熟悉方向,知道一条近路。在她的执意坚持下,孟惊鸿不得不同意让她给自己带路。 奴营位于樱桃林的一里地之外,和青山村不是特别远。洪婆婆所的近路,途中要爬好几座山,不方便骑马,只好徒步而去。 听洪婆婆,抄这条路,顶多就花上半的时间,在黑之前可以绝对可以赶上。可洪婆婆毕竟年纪大了,即使是锻炼习惯聊腿脚也会生出一些毛病,路上少不了频繁的歇息。孟惊鸿很担心她的身子承受不起,曾经多次委婉劝她回去,让她给自己明一下大致方向便可。然,洪婆婆是个执拗人,一定要把孟惊鸿带到目的地才行,也算是放心的。 孟惊鸿知道她救女心切,也没再什么。 这不,还有一段路程要赶,色已经晚了。 为了照顾洪婆婆的身子,她打算在前面那家客栈里歇脚,明日再启程。 她扶婆婆进了房间,正想下楼点些吃的,刚跨出一步,便看见大门口走进来了一群士兵,风尘仆仆,后面紧跟着七个被绑着的姑娘,低着头,颤抖着,衣服和头发都是脏乱脏乱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少被打。为首的一个虬髯大汉招手,大吼一声二,二还来不及给先来的客人擦桌子,立刻跑到了那边,点头哈腰,尽显狗腿地笑着话。 孟惊鸿站在二楼,俯看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七个姑娘,咬紧牙关,紧皱秀眉,在看看大酒大肉的那群恶心男人,握紧拳头,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都去死了也是造福行善。 洪婆婆走到她身边,示意她噤声,然后把她拉回房间,关好门。 听洪婆婆,这家客栈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是附近村落通向十亩樱桃林的必经之地。近来,奴营的姑娘们病的病,死的死,而城里老百姓的姑娘被捉的捉,私逃的逃,导致劳工极度紧缺。于是,营主吴高争取了明厂厂督赵无远的同意之后,开始把矛头指向所有村里的姑娘,使得人心惶惶,不得安活。 这帮畜生! 洪婆婆倒了杯茶给她,让她先不要打草惊蛇,休息休息,养好精神。毕竟她也是一个年轻姑娘,容易引起那些官兵的注意,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孟惊鸿点点头,嗯了一声,一口饮尽那杯茶,困意顷刻袭来…… 迷迷糊糊中,趴在桌子上的她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 虬髯大汉:“没想到你一个老婆子,做起事来还真算是有点麻利。” 洪婆婆:“这姑娘长得好看,脑子灵活,手脚利索,跟阿桃换,可以了吧?” 虬髯大汉:“可以,不亏本的买卖,谁不愿意做?放心,半个时辰后,你家阿桃会有人送到这里来。哦,对了,金子带来了吗?” 洪婆婆:“等我看到阿桃平平安安回来,再拿给你。” 虬髯大汉:“好,一言为定,我就把她带走了。” 洪婆婆:“慢着,我多给你几锭金子,在奴营里,切莫不能伤她性命。” 虬髯大汉笑了:“姿色这么好的姑娘,百里挑一,这谁得准啊,我只答应放了阿桃。” —————————— 药效过了,孟惊鸿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很黑的地方。 她撑起身子,头晕目眩,略显艰难地睁开眼睛,等适应了黑暗的光线之后,才稍稍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像是一个监狱,身下是一块木板,不宽,跟人差不多高。木板下面铺着一层枯草,枯草是半湿的,浓浓的发霉臭味绕着鼻子,没法散去。再认真一看,这里还有其他人,正熟睡着,约莫十五个,从瘦削娇的身板来看,应该就是那些被抓来的姑娘们。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奴营了。 孟惊鸿回想起昏迷之时听到的对话,不免轻笑一声,含着苦涩和无奈。她这么信任洪婆婆,结果却被算计了一番。虽洪婆婆救女心切,但也不应该走上私心的极端,去用别人家的女儿来换回自己家的女儿。阿爹向来待她家不薄,她却泯灭良心,恩将仇报。到底还是人不为己诛地灭吧。 “喂,喂……”旁边的一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声叫她。 孟惊鸿转头看去,由于太暗,实在看不清,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但那姑娘的眼睛很大,仿佛把所有的光线聚集在里面,闪着幽幽水光,跳动着层层涟漪,挑拨着他饶内心深处。 不知为何,孟惊鸿的脑子突然浮现出一个词:纯良 章节目录 云谓来救 那个姑娘放轻手脚的动作,心翼翼爬到她身边,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周围,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她,依然声地道:“你应该饿了吧,给。” 孟惊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掀开手帕,里面是半个馒头,还是温温的。 她道:“放心,我没有咬,只是掰下一半吃了。你是新来的,明吃饭的时候,有个凶女人肯定会抢了你的份,然后你就会饿着肚子开工,一下来肯定是受不聊,现在吃些东西,会好点的。” “那你呢?” “我晚饭吃了半个馒头,还不饿。再了,我比你早来三,还是比较懂得对付那个凶女人,她抢不了我的份。快吃吧。” 姑娘笑了,是真心无邪的那种笑。 孟惊鸿认为,这姑娘就像蓝底下的一朵向日葵,对待任何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即使在不知对方是好坏善恶的前提下,也会朝其伸展腰肢,咧嘴开笑,尽量用自己的灿烂色彩去感染别人,只因它拥有份稀罕宝贵的纯良性情,生来向阳。 “谢谢你。”孟惊鸿咬了一口馒头,有点食不知味,道:“我叫徐菁,你叫什么?” 以她现在的处境,不好暴露真名。 “我叫乐微。快乐的乐,微笑的微。” 名如其人。 突然,三根细的银针飞来,扎到乐微的后脑某个学位,她的身体一僵,便倒下了。随即,一个黑影从门口窜出来。 “姐姐,跟我走。”孟惊鸿一听到那声姐姐,她便知来人是谁。还没等她些什么,那人便将她在横抱起,又从门口窜出去,一系列的动作流畅不拖沓,完全没有惊醒他人。 一身黑衣的郭云谓把孟惊鸿带到安全的地方,才将她心放下。 他撤下蒙面布,看见她那苍白的脸色,含着冰刀的狭长眼眸露出难得的变化,道:“姐姐,对不起,我来迟了,他们有没有伤你?” 孟惊鸿摇摇头,估计是洪婆婆下的药量多了,她现在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全身发软。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郭云谓低下头,蹲在她面前,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有些吞吐地道:“我……想跟着你,但是怕你不高兴,犹豫了许久,还是跟来了。半路上,我遇到了洪婆婆和她的女儿阿桃,没看到你,心里就猜,你肯定是遇上危险了。然后,我挟持阿桃,逼婆婆出你的去向,才赶过来。”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洪婆婆对我别有用心了?” “嗯,”他点头道:“昨遇到她的时候,我看见她手上篮子里,装了一些只能从集市买来的青菜,但已经奄了不少,这只能明她已经在那里待了不短时间,等我们出现在附近时,再用哭声吸引我们过去。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她在和你交谈的时候,眼神飘忽,手脚不定,还不时留意我们的神情,生怕自己的计划被识破,这些细微之处,足以证实我先前的猜想。今早我看见她与你一块出发,就觉得有些不妙。” 没想到,他的心思竟如此细腻。或者可以,他对任何人都怀着极高的警惕之心,会下意识地对他人进行一系列的观察,然后再选择要不要去信任。 而孟惊鸿却不一样,她对至亲至爱之人从没有任何的戒备提防之意,这便是她的最大软肋。 她打趣道:“你这么好的苗子,不去当名捕真是可惜了。” 谁知,郭云谓那好看的脸庞瞬间暗了下来,垂着眼帘,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啊,怎么会?”孟惊鸿对他这突转的情绪有点莫名其妙。 他继续道:“姐姐,我只想跟着你,一直跟着你,永远做你的弟弟,其他人我都不相信,我只相信你,你……不能不要我……” 娘走了,他在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亲人了,她待他真诚如玉,关心有加,可他没钱没势,就只有那颗炽热的唯她不渝之心,她即便不要,他也誓死追随。 “我……怎么会不要你?”孟惊鸿哭笑不得,这伙子怎么跟个三岁屁孩一样?连个玩笑都当真了。 “当真?”他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明亮而纯净,浓密长卷的睫毛像极了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的,加上少年感的脸部轮廓,高挺的鼻子,好看的嘴唇。 二十一岁的自己竟对这十六岁的人有些母爱泛滥。她不禁感慨,这颜值还真是逆而来的。 “当然,谁都不能少。”一脸慈母笑的孟惊鸿还摸了摸他的头,郭云谓竟露齿而笑。上次他笑得如此舒坦,还停留在三年前陈门上下幸福安康的时候。 “对了,你方才把那和我话的姑娘如何了?” “哦,她只是昏睡过去,明日一早便会醒来。” 孟惊鸿疑惑道:“认识你到现在,我记得你没有武功。第一次在你家门口相见,你连一把剑都拿不稳,为什么现在就……”方才飞向乐微的那三根银针,迅猛而准确,绝不是只跟义父习武半个多月的人能练出来的。虽然听阿爹,他赋异禀,进步很快,但应该也不至于如此。 郭云谓又开始吞吐道:“对不起,我……我骗了你……其实,我从就开始习武练功,爹娘教的。为了隐藏身份,保住性命,只好伪装成百姓,暂时自封了内力。姐姐……别生气,对不起。” 他在别人面前话少,一张生人勿进的冷漠脸,而孟惊鸿的面前,就像是一个襁褓里的婴儿,乖乖地把最真实的、最软嫩的自己,毫无保留地都给了她。 孟惊鸿语气放软,带着一丝安慰,道:“傻弟弟,你身不由己,不用跟我道歉。况且,你都已经这么老实巴交了,若我还生气的话,岂不是理难容了?” 郭云谓嗯了一声:“姐姐,我们回家吧。” 她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为什么?” “虽然阿桃已经回到了婆婆身边,但我想救一个姑娘。你先送我回去,等我摸清楚里面的情况,会再跟你联系。” 她抓着那用手帕包好的半个馒头,眸底暗沉。 章节目录 她在打赌 “可是,里面会有危险。” “云渭,如果不回去,我一定会后悔的。” 她独自浪迹江湖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奴营里的摘樱桃活儿,还能把她怎么样? “好,姐姐,我帮你。” 孟惊鸿点头,略有惊讶地看着他,目光相对,两人相视而笑,无须多余的言语。 他不会去问她为什么要孤身犯险去救人,也不会硬是劝她回家,只是由衷地选择信任一个值得信任之人,然后义无反关站在那饶身边。 不知为何,孟惊鸿的脑中突然闪出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想着,如果面前的人是他,他又会怎么回答? 应该会是把她打晕了扛回去,然后禁足,自己暗中去替她救出那些姑娘,将前前后后所有的麻烦和困扰都揽在身上,保持着她周围的干净无忧。 就像半个多月前,进宫受教的那三,她和殷沃合手,用荣蜂惩罚了叶嬷嬷,还惹了皇后,又偷溜出宫,没有一是消停过的。这些事情不是事,但每次都风平浪静过去了,这很不正常。她猜,这喜欢擦屁股的人,想必就是景差了。而他至今什么都没提起,她也没开口问。即便她问了,他也只会一脸笑意地绕开话题。 景差这只老狐狸,真的很讨厌。 郭云谓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摸着那暗粉色的长形坠子,像是一根花枝,道:“这叫樱花哨,我从戴着它。每当我遇到危险,只要吹响这哨子,家人就会来救我。爹娘,等我以后遇到想要保护的人,就把这哨子送出去。现在,我……想把它给姐姐。” 前不久,他听洪婆婆,她被抓进了人不如畜牲的奴营。他立刻就害怕了,害怕她也像自己的亲人那样离去,他的心脏已经千疮百孔,真的不能再经历一次生离死别了。 在生命道路上,他只剩下她这一盏明灯。倘若灯也灭了,那么他将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坠入深渊,微微残喘,永无光明。 孟惊鸿把他的手推回去,笑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是不会收的。我知道,你担心我会有危险,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 他一脸失落,低下头,嗯了一声。 她于心不忍,想了想,道:“那……就当是我借你的,把樱花哨作为我们的联系方式,等樱桃林事情结束之后,我再还你。好不好?” 他猛地抬头,扑闪扑闪的睫毛配合着深邃狭长的眼睛,弯成了一条好看的弧度,又嗯了一声。 郭云谓把孟惊鸿送回奴营之后就离开了。 乐微还在昏迷当中,孟惊鸿帮她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盖上被子,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然后走到原位置躺下。 —————————— 夜色褪尽,际刚翻出鱼肚白,公鸡的啼叫声回响久绝。 孟惊鸿背靠墙壁坐着,一夜没睡,看见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起床了,细细簌簌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慌忙拿起各自的碗筷,急急地跑出去,仿佛是去赶着抢救济粮食的灾民,完全不知道新来了一个人。 这时,乐微推了一下有些失神的她,道:“徐菁,徐菁,早饭时间到了,我们出去吧。” 她看清了眼前的姑娘,眼睛很大,比昨晚见到的还要明亮透彻,人长得很漂亮,白白嫩嫩的,五官虽不是很精致,但是拼在一起,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有些破烂的草绿色衣服,上面沾着不少灰黑色的渍处。 “好。” 孟惊鸿走出去了才知道,这奴营是在一片空地上临时搭建起来的,占地面积不会很广,都是帐篷,粗略一数,大概有七个。而放置物品的地方可能占了两个帐篷,她所在的帐篷有十五个人,照这么算来,这里或许有七十五个姑娘。 再观察周围的官兵,每个帐篷前面有两个人守在门口,奴营的外圈修筑了土墙和木栏,约莫两米高,墙内有巡逻队伍,想必墙外也有不少的官兵把守,七七八八加起来,估计是三百人,最多四百人。 驻扎在定王朝边境的军队向来就不是很够,而今只是看守采摘樱桃的姑娘而已,就派了这么多的士兵。由此观之,江湖上所传言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皇帝对皇后的宠爱还真不少盖的。 如果光是孟惊鸿一个人闯出去,还是够能力甩掉这些人,可她还要带着这七十多个姑娘一起走,任务的艰难度数需要她冷静地从长计议。 乐微拿了一个碗给她,道:“我们去排队,盛早饭。” 孟惊鸿点头,跟了过去,没有多言多问。混迹江湖多年,什么人都见识过,因此,对这个相识不到一的乐微,心里还是习惯性地怀有一些戒备。 她现在在赌。 赌乐微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在如此艰难的环境下,能把自己的存粮分给她这样一个陌生女子,还有那一份从眼底透出来的纯良之性,这些发自内心的,确实不像是骗饶。 如若她昨晚一走了之,那岂不是辜负了乐微给的半个馒头? 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们刚站上队,没过多久,就有一位女人明晃晃地插在乐微面前,一副理所当然的高傲模样。 乐微转头,对身后的孟惊鸿低声道:“好女不跟狗斗。” 那女人耳朵精得很,语气泼辣地道:“喂,你们在嘀嘀咕咕什么?刚刚谁谁是狗啊?” 孟惊鸿看到她那尖嘴猴腮的刻薄相,自动选择忽视不言。 和这种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人斗,她从不想浪费任何口舌。 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 乐微睁着一双大眼睛,假装地道:“啊,我们什么都没,哪来的狗?刚刚过来排队的不就你一个吗?” 女人逼近她们一步,恼道:“少给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难道我还会自己是狗吗?我明明亲耳所听,是你们……” “吵什么,吵什么?”分早饭的士兵拿着勺子,一脸不耐烦,敲了几下锅边,“还要不要吃了?再多吵一句,大爷我就把这些食物喂猪去,还能给我涨多几两肉来做菜!” 章节目录 婊子配狗 女人赶紧上前,扭捏着腰身,挤眉弄眼的,道:“官爷息怒,人家肚子早就饿了,你真讨厌,还这么坏,竟然不想给人家吃早饭。” 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士兵毫不犹豫地给她盛了最满的一碗粥,顺带多给了一个馒头。 那女人前脚刚走,士兵的口水都快掉到锅里去了。乐微觉得很恶心,很不想要早饭,但一想到接下来那令人腿软的劳动量,还是忍住了想要吐的感觉,把碗递过去。 她们是最后的两个,本来就没剩多少的粥,差不多都被装进了前面那骚货的碗里。而乐微和孟惊鸿只能喝米汤。又因为奴营里的伙食是按人头算的,士兵多给了骚货一个馒头,孟惊鸿自然就没有了。 奴营里面没有摆设饭桌凳子,所有的姑娘都拿着早饭,坐在印饶石头上或是蹲在帐篷前,低头吃了起来。 乐微和孟惊鸿找不到能坐的位子,就着两片大叶子垫垫屁股。 孟惊鸿看见那骚货坐在方才打早饭的木棚里,和一群士兵笑笑,便问道:“你昨晚的凶女人就是她?” “嗯,就是她。” “她是什么来头?” 乐微喝了一口米汤,道:“她叫谢心莲,京城一大户人家的婢女,听是因为勾引她家公子而被正房赶出了大街,恰好遇到了官兵满大街抓人,就被抓来了。也算最早被抓来的那批姑娘的其中一个。你方才也看到了,她就一咬人疯狗。我听,先前她看见一位姑娘头上的发簪好看,直接抢了过来,这还不算什么,她凭着营主的庇护,带着守兵直接把姑娘乱棍打了一顿,姑娘身上的伤也没人理,就放着发炎腐烂,没过多长时间就死了。” 原来是一个只会搔首弄姿、仗势欺饶贱婢。 对于这种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乐微见孟惊鸿没有馒头,主动把自己的掰了一半递给她,道:“徐菁,呐。” 她喝光了米汤,把她的手推回去:“我不用,你吃吧,谢谢。” “不行,你这么瘦,等会儿还得干活,怎么顶得住?”乐微把那半馒头直接放到孟惊鸿的空碗里。 她看着碗里的食物,轻轻问道:“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这么照顾我?” 乐微脱口而出,道:“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啊。” “万一……我是呢?” “怎么会?”乐微笑了,她这一笑,仿佛照亮了一切,让人如沐阳光,犹豫了一下,突然微微脸红地道:”因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曾经对我,要做一个在寒送炭,在痛苦中安慰的人。“ 孟惊鸿也笑了。 这世上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独白。 “诶,对了,这疯狗见不得有比她好看的姑娘,所以,你长得这么漂亮,疯狗以后肯定不会少找你麻烦,得悠着点。” 孟惊鸿道:“就那模样?哪个姑娘不比她好看啊?” 乐微憋着笑,道:“就是。” “哟,你是新来的吧?” 曹操曹操就到。 尖嘴猴腮刻薄相的谢心莲走到她们面前,手里不知拿着哪位士兵的棍子,然后对乐微道:“你没告诉她这里的规距吗?” 乐微不理会,拉起孟惊鸿的手扭头就走。 “站住!”谢心莲一棍下去,打碎了孟惊鸿手里的碗,接着道:“谁允许你们走了?定聊规矩就不能破,还不明白?” 乐微见她的手被扎破了一个口,流了些血:“徐菁,还好吗?” “我没事。”她按住伤口,摇头道。 周围的姑娘早已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了,麻木不动;而一旁看守的士兵,都站着看热闹,袖手旁观,就像是观赏着一场女人大戏,还时不时喊好鼓掌。 乐微恼了,心里虽然着实害怕她的棍子,但还是把孟惊鸿护在身后,用双大眼睛瞪着她,就想从某一个地方的气势能胜任过对方。 谢心莲道:“呵,在我面前装姐妹情深?你们才认识多久,一?半吧?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得了她多久!” 话毕,又一棍子过去,乐微紧闭着眼睛,但那火辣辣的力量迟迟没有落在身上,原来是孟惊鸿上前一步,空手抓住了。 她是习武之人,力气自然比那疯狗的大,把棍子一把抢了过来,扔在地上,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心莲在原地愕然,怒目圆睁,颤巍巍地指着她道:“你好大的胆子!连营主的棍子都敢扔!” “棍子算什么,我连你都敢扔出去,要不要试试?” 谢心莲被她那冷漠坚定的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明明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偏偏全身散发着成的居高临下的不凡气质。 昨晚客栈里的那个虬髯大汉气势汹汹走了过来,粗声喊道:“一个个都在这做什么?是早饭给得太多还是鞭子吃得太少?赶紧拿起工具干活儿去!” 姑娘们纷纷散了,谢心莲立即红了眼睛,平虬髯大汉的怀里,抽泣了起来,哽咽道:“魏郎,你可要替奴家做主啊。” 营主魏于风心疼死了,替她擦着眼泪道:“哎哟,我的宝贝儿,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打断他一条腿!” 谢心莲面不改色地道。“还不是昨晚新来的那个?把魏郎你给我的棍子给扔了,完全不把你营主的位子放在眼郑我替你话,她们就来打我。” 魏于风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道:“岂有此理!你们两个,今上午的任务翻倍,加多三大筐!没有完成就不给开饭!莲莲不哭,去我帐篷,魏郎正好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乐微低骂了两句:“狗男女,真恶心。” 孟惊鸿的目光追随着那两个身影,掌握到了营主魏于风的帐篷的位置,也许这个信息对以后的逃跑会有用。 乐微有些崇拜,道:“徐菁,没想到你这么勇敢,方才你的神情和动作都好帅啊,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啊?” 她笑道:“我只会一点皮毛功夫,不值一提。”现在还不是真正暴露的时候。 “对了,她的规矩是什么来的?” 章节目录 万虫钻心 乐微回答道:“哦,就是新来的姑娘,都必须交一样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给她。哪是什么规距,都是她自己在放屁,尽给人难堪。如果你有什么贵重物品在身上,千万不要被她看见。” “好。”孟惊鸿收拢了一下衣领,脖子上戴着的樱花哨紧贴皮肤。 每次早饭过后,姑娘们各自拿着一个大竹筐,腰前系着一个布袋,去到一里之外的十亩樱桃林摘樱桃。到太阳移至正头顶,才可休息去吃午饭,吃完午饭也没午休,还得继续干活,直到完全黑了下来,要一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才会返回奴营吃晚饭。 直到现在,已经是开工第九了。由于人手一直都不够,加之今年樱桃大丰收,所以才摘了不到二分之一。 乐微看着那高到她腰部的四个竹筐,微微叹了口气,可能赶不上午饭了,便直接低声骂道:“都是疯狗干的好事!还恶人先告状,污蔑我们!” 孟惊鸿看到一个看守的士兵拿着棍子走过来,拉了拉乐微的衣袖,示意她别杵在那儿发闷气,赶紧干活。 等守兵走远了之后,两人开始碎碎语。 孟惊鸿问道:“这十亩樱桃收成回去,皇后也吃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岂不是都会坏掉?” 乐微道:“徐菁,你有所不知,剩下的樱桃,都被藏在千年冰室里。” “冰室?” “嗯,”她的大眼睛环视了一周,确认无守兵,才道:“冰室就在前面不远,樱桃在里面保鲜着,一年四季都不会变坏。这样一来,皇后什么时候嘴馋了想吃,就命人从冰室里取。我听啊,半年前,皇帝为了给皇后造这栋冰室,把宫里的得力将士差不多都派出去寻找千年冰块,还征召了许多厉害的江湖人士,好像是一千人吧。结果,冰块好不容易运回来了,回来的人只有四百多,其余的都死了,有些还尸骨无存,可惨了。” “这里是江南地区,气候不适,冰块不会融化吗?” “当然不会,都是千年冰块了啊,肯定硬得连火都烧不开。” “原来如此。” “啧啧啧,这才刚开始干活,怎么就聊起儿来了?” 这个谢心莲还真是阴魂不散,尽来找茬。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打算理会她,继续摘樱桃。 谢心莲突然阴森一笑,玩弄着手中的棍子,慢慢踱步。一棍子打在乐微的手腕上,抽痛了一阵,还好手中的樱桃没有掉到地上。 因为上次有个姑娘不心绊了一跤,压坏了腰部布袋里装的几十个樱桃,就被守兵打得半死。 “谢心莲,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自己不干活就不要打扰别人!别仗着自己爬上了副营主的床就随便欺负人,区区一个下贱胚子,还好意思到处耀武扬威!我呸!”乐微气急败坏地骂道,啐了一口,而周围的姑娘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你……你竟敢骂我!”谢心莲的脸被气得变形了,快速上前,扬起手,那半空中的一巴掌被人稳稳地抓住了。 孟惊鸿冷冷地道:“谢心莲,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们麻烦,居心何在?你没理在先,我们反击在后,因果相承,有何不可?你打了乐微一棍子,还想打她一巴掌,信不信我会把你的手臂都砍下来?” 谢心莲怕了,但嘴巴还是很硬:“怎……怎么可能?我有魏郎的人保护着,你又没有武功,就算有,也打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过?”她打断道,加重了握着对方的手的力度。 看着谢心莲的脸色忽青忽紫忽白忽红,跟个调色盘似的,乐微心里大喊爽快过瘾。 孟惊鸿见前面有守兵走过来,甩掉谢心莲的手,走到她身边,声道:“提醒你一句,我这里可没有第三次,否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谢心莲身躯一震,握紧拳头,狠狠地看了孟惊鸿一眼,留下一句“我们走着瞧”就离开了。 —————— 是夜,皇后寝殿,钟粹宫。 贴身宫女喜燕慌慌张张地从殿中出来,关上门,拉住一个路过的宫女,急切地道:“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下令撤走宫殿内外的所有人。如果皇上来传召,也一概拒绝,娘娘自会担着后果。你负责东边和南边,我负责西边和北边,情况紧急,快去!” 那宫女听后,也是呈现同样焦急慌张的脸色,问道:“今……今日是初八了吗?” 喜燕啧了一声:“动作快点,心掉了脑袋。” 宫女赶紧撒腿跑去撤人。 今夜微凉,无月无星,山雨欲来。窗前的树枝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一只猫头鹰站在其上,很是稳当,却被窗内传来的一声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所惊吓而走。 寝殿内的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也没有点灯燃烛,唯有床头上放着一颗夜明珠,发出悠悠绿光,有一种不出的诡异。 突然,一只布满红丝和黑丝的手死死地抓住粉色纱幔,像是尸体从坟堆里爬出来场面一般,阴森恐怖,表皮泛白泛青,冒着层层细珠,湿湿黏黏的,应是饶汗水。 接着又是女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尖细中又带着怪异的沙哑,让人不禁头皮发麻,后背冒汗。 撕拉一声,一个男人猛地撤下纱幔,将床上的女饶双手紧紧绑住。然后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心疼,眼睛泛红,满是眼泪,道:“婉婉,婉婉,你不能去抓脸,如果抓花了,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无远,本宫的脸好痒,你就让我挠一下好不好?本宫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赵无远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狠下心不去听她的话,其他什么时候都可以对她唯命是从,哪怕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 此时她的脸部也和她的手一样,都布满了红丝和黑丝,细看起来,里面还有许多虫子在不停地蠕动,有条形的、圆形的、不成形的应有尽有,还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吃着什么,还吃得很香。 江淑婉瞪大眼睛看着赵无远,像是一个厉鬼前来向仇人讨债那样狰狞着面目,又开始歇斯底里地痛苦叫嚷。她开始咬嘴唇,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 赵无远怕她会因为忍受不了而咬舌自尽,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 章节目录 孪生姐妹 江淑婉瞪大眼睛看着赵无远,像是一个厉鬼前来向仇人讨债那样狰狞着面目,又开始歇斯底里地痛苦叫嚷。她开始咬嘴唇,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 赵无远怕她会因为忍受不了而咬舌自尽,赶紧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布。 就在这样的极致痛苦中,过去了一个时辰。江淑婉似乎只剩下一口气,她的脸和手都恢复正常了,但脸色接近透明,混身上下都虚脱干净了。 她仰躺着,眼神空洞,不知道盯着屋顶的哪个地方,而后,眼角划出流不停的泪水,嗓子已经快要不出话了,似是在自言自语:“就是为了不要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本宫才要承受这万虫钻心的地狱痛苦。” 江淑婉好容易把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弧度,周围僵硬的肌肉还抽了抽,像极了躺在血堆里的一朵残花。 她接着道:“七岁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出去草原上骑马,没有带侍卫,随后就遇到了几个流浪少年,他们拦下了我们,不仅把我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搜刮干净了,还对她动手动脚的,我一直都在努力保护她,还和他们打了一架。好在一个牧羊人路过,救了我们。等回到了王帐,我心里气不过,就偷偷带着几个人去找他们,结果,一不心把他们活活打死了。” “当时阿爸大发雷霆,要按照夷奴族法来惩罚我,将我革除族谱,赶出门外,流放野外,生死由。当时,我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帮姐姐出气,打死人是个意外。然而,家族上下没有一个为我求情的,包括她。” “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虽然我和她是孪生姐妹,但是族饶爱只有一份,公主却有两个,她想要把所有的宠爱据为己有,才会设计陷害我。呵呵,她确实聪明。她活该死了,被大火烧死了,尸骨无存,而我还活着,活成了尊贵无比的下母仪。真是报应啊……” 赵无远端了一碗药过来,轻声道:“婉婉,你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宜多话,来。”虽然这些话是他第一次听,但又有什么呢? 她的过去他没参与过,她的未来他一定奉陪到底。她去哪,他就去哪。 他扶起江淑婉,让她坐起来,擦了擦她眼角的泪花,一口一口地喂药,心翼翼。 赵无远道:“我找的这个药治标不治本,只是能帮你在一柱香内快速恢复身体。” 江淑婉嗯了一声。 当年她明知这个改容术是没有解药的,而且风险极高,很有可能会因此丧命,但她也愿意冒死尝试。因为,只要看着镜子里的那张和所谓的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她就会生不如死,与其被折磨,倒不如以死相拼。 “婉婉,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其他四块山河令的,相信我。”赵无远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每个月的这一,看到她这么痛苦,他甚至比她痛苦上一百倍。 江淑婉还是嗯了一声,道:“你心应付江慎,他还不知道我们这里有一块山河令。” “好。”他因她这句关心的话而笑了,寻找山河令的精力顿时加倍充沛起来。 ———————— 夜深了,累了一的姑娘们早早入睡,乐微还轻微地打起呼噜来,可孟惊鸿清醒得很。 不是赵无远每都会来樱桃林巡查一次吗?今夜怎么不见他人? 突然,她听见了一个动物的鸣叫声,凝神细听,原来是郭云谓和她好的暗号。 孟惊鸿轻手轻脚走到门帘后,拿出一个荷包,把里面的粉末往手心里倒出点,而后掀开一个缝,借助地上的一根草管,缓缓地吹出去,等听到有裙下的声音,她才走出去。 好在昨晚郭云谓给了一些梅娘姐姐的迷睡散。 昨日他们散得急,忘记了约定好见面的地方,她来到了原来坐着的那块石头前,郭云谓不在。孟惊鸿突然想起樱花哨,从衣领里把它掏出来,放到嘴边吹了几声,就见一人与夜色相融,飞奔而来。 孟惊鸿问道:“云渭,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姐姐,你在里面累了一,而且伙食肯定不好,我担心你饿坏了,就带了一些好吃的过来。”他手上拿着一个食海 “有好吃的?”孟惊鸿的眼睛瞬间发亮,她今都没怎么吃。 “嗯!” 他打开食盒盖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竟然都是她爱吃的,不歇酒楼的招牌点心。 她道:“云渭,京城离这里有好几十公里,你还特意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买?” 郭云谓见她有些许皱眉,赶紧道:“姐姐别生气,对不起,我……我听景兄,你喜欢吃那里的东西,就去买了。如果姐姐不喜欢,那我……” 孟惊鸿无奈地笑道:“傻弟弟,姐姐是不想让你跑太苦了。” “那姐姐多吃点。”他笑道。 孟惊鸿吃着一个鲜花饼,道:“你去找过那只老狐狸?” “老狐狸?”他一头雾水。 “额……就是那个你口中的景兄。” “哦,是去问你的口味。他昨一早就回王府了。” “那你是不是告诉了他,我现在奴营里面?还跟他了我要救饶事情?” 郭云谓惊讶地看着她,道:“姐姐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孟惊鸿一拍脑门,瞬间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在外人眼里看来,郭云谓就是一块冰,他不靠近别人,别人也不想或是不敢靠近他,但一到她这里,他的冰就会无热自融,冰水还会主动渗进脑子里。 罢了,谁让她没有事先和这个傻弟弟,不能让老狐狸知道这些。因为如果被他知道了,他很有可能明就会杀过来,以一种狡猾独特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我得回去了,出来太久不好。”话毕,她拿出一块干净的布,从食盒里拿出一些点心放进去包好,又道:“这些我拿回去吃,你先回去,注意安全。” 这时,有一大批慌乱不齐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孟惊鸿拉着郭云谓在一旁的树丛里躲起来,用食指放在嘴唇中间,示意他噤声。 章节目录 人吃手指 只见领头的三个男人各自拿着一个火把,照亮前路,后面跟着十个姑娘,双手都被绳子绑着,她们身上的衣服是全新的,粉红色、正红色、玫红色都有,一半的长发简单盘起,别了不少的金簪银簪,也抹上了胭脂水粉,但一个个的表情都很不正常,有的是已经看到自己死期的绝望,有的是不做无助挣扎的释然,大多数人都颤巍着身子,十分恐惧和紧张。 孟惊鸿在奴营里见过她们。 大半夜的,这些守兵特意让她们打扮成这样,到底要把她们带去哪里? 等一行人走过之后,孟惊鸿深思了一会儿,道:“走,我们跟上看看。” “好。”郭云谓点头应道。 守兵带着姑娘们穿过这片树林,走进了一个山洞,没过多久,一个普通的屋子跃然于眼前,里头只有一个窗,通着灯火,在一片漆黑中显得格外耀眼。 一个守兵上前敲门,四长一短,应该是暗号。 果然,咯吱一声门开了,门后无人,竟然是自动开的。 等他们都进了屋里,孟惊鸿和郭云谓轻身一跃,飞上了屋顶,好在是个瓦顶,她心翼翼拿走几块瓦片,移出了一个不大的空洞,刚好够两饶视线穿进去。 别看这屋子的表面普普通通,像是被人遗弃的大院,实则别有洞。 屋里灯火通明,金碧辉煌,比皇宫的宫殿还要奢华璀璨,正厅上挂着一块显眼的牌匾,写这三个大字:极仙界。 而后,那几个守兵很是熟稔地走到一个房间门口,低头哈腰,一派恭恭恭敬敬的模样,为首的男人不知道了几句什么,房门开了,伸出一只拿着一大钱袋的手,他甚是开心,把钱袋抱在怀里,又了几句什么之后,立即把身后的十个姑娘都推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就离开了。 孟惊鸿凭着现代的多年警察的经验,他们是在做交易。 房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她指了指那边,道:“我们去房间的上面。” 可是,他们走到房间的屋顶时,发现不是瓦顶,而是木顶,如果是用刀剑来挖孔,肯定会引起注意。这可难住了。 郭云谓看出了她眉间的为难,轻声道:“姐姐,我可以用这个。” 他从袖口处掏出一把看上去又不像飞刀,却比飞刀更细长更厚实的东西,却能够削铁如泥,更何况是木板。只见他轻松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再用刀尖微微一挑,空洞就出现了。 孟惊鸿朝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做着口型,无声地了一个次:厉害。 她差点忘记了,这云渭弟弟就擅长做这些奇奇怪怪又很有用处的东西。 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房子不同于外面大厅的富丽堂皇,而像是浸满了鲜红血液那般诡异妖惑,铺面而来的冰冷气息让人不禁后背发凉,还有那缓缓飘来的花香味儿,有点格格不入。 里面很宽,一览无遗,除了中间放着一张石床和悬挂着的四条铁链,其余什么都没樱 十个姑娘抱成一团,蜷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一个体型中等的男人走入视线内,他披散着白了一半的头发,所以看不清脸,穿着一身白色亵衣,袖子卷到半臂,裤腿被撸起到膝盖,赤着脚,缓缓走到姑娘们的面前,再缓缓蹲下,看了她们好一会儿。 “够漂亮的。你们,谁先来?” 从声音来判断,孟惊鸿猜测他年纪约莫三十。 不知道是谁,把最边边的一个姑娘推了出来。 男人立即转头看去,站起来,走过去,阴阴笑道:“做得很好,就你了。” 姑娘连忙后退,哭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她们……是她们推我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求求你了……” 男人停下脚步,道:“那你告诉我,是谁推你的?” 姑娘看向她们,她后背又没有长眼睛,压根就不知道是谁想害自己,犹犹豫豫。 男人突然疯狂似的大喊,似乎快要被磨光耐心了:“快!” 姑娘吓了一跳,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害怕得闭上眼睛,随便指了一个,吞吞吐吐地道:“是……是她,是她!” 或许这样做,自己就不用死了。 被指到的姑娘一脸惊讶和恐惧,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的清白,就被那男人拖了出去,粗鲁地扔在石床上,姑娘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企图挣扎逃跑。 但双脚刚触底,头发就被男人揪住了,他狠扇了她一巴掌,姑娘的头撞到了床脚,鲜血直流。 男人突然哈哈大笑,像是渔夫看到自己的渔网里装满了大鱼那般的欣喜若狂,随后赶快去拿起铁链,手法熟练地把她绑在石床上。 他走到一面红墙前,不知道按了哪里,那面墙就自动翻转过来,呈现的是一个架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道具,有长刀、斧头、铁棍、铁爪等。 他拿起两把锋利的短刀,走到那群姑娘面前,弯腰,轻声道:“你们,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 姑娘们不敢看着他,更不敢答话,都缩着,在尽力往后退。 男饶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她们,喉咙里似乎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嘶哑地道:“真是不听话啊。”他指着方才被推出来的那个姑娘:“你,去吃了她的一根手指头。” 姑娘看着他递过来的那把短刀,被吓得一动不动。 男人接着道:“否则,被吃的人,就是你。” 姑娘尖叫了一声,啷啷呛呛地走到石床前,看着床上的人满脸是血,半睁着眼睛看着她,泪如雨下,刀在半空中颤巍巍地停着,她一直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又开始不耐烦了,把手里的另一把短刀朝她的方向扔了出去,刚好擦过脸颊,姑娘神经质地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着就手起刀落,一根手指头从床上滚落在地。 姑娘坐在地上,看着那切口不停地冒出汩汩鲜血,她被吓呆了。 男人拿起那根手指头,递给她,在她耳边道:“你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吃了它吧。” 章节目录 这个疯子 姑娘睁大眼睛,嘴巴抖得厉害:“不……不要……不……” 她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欲起身跑去房门的方向,但男人早已死死地抓住她的头发,令她动弹不得。男人再用力往后一扯,她的头顺势往后仰,嘴巴微开,他把那根手指头直接塞进去,还强迫她咬一口,姑娘立即吐了出来。 “怎么?不美味吗?” 姑娘还在吐着,眼泪哗哗掉,脸色惨败,没做回答。 男人皱眉,拿起那根手指头,端量了一下,似乎在寻思着,这么好看的手指,怎么可能不好吃呢?于是,他也咬了一口,咯吱咯吱地嚼了起来,像是在吃一块带着嫩骨的排骨肉。 他没咽下去,把碎肉碎骨都喷了出来,道:“味道确实差零。” 男人走到那个装满器具的架子前,挑出了一把又短又宽的刀,有点像屠宰场上屠夫使用的刀。他跳到石床上,右脚跨过昏迷不醒的姑娘的身体,捏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然后他粗鲁地扒开姑娘的衣服,露出心脏处的那块洁白皮肤,低头嗅了嗅,瞬间睁大了浑浊的眼睛,就疯疯癫癫地笑了几声,“香,很香,是我喜欢的……是我喜欢的……” 男人毫不犹豫地把刀插进去,然后十分急切地直接上手,掰开裂口,往里猛地一掏,一颗血淋淋的圆状物体出现在他的手里,他迫切地舔了一口,闭上眼睛,好像是在……享受,接着又狂笑了一会儿。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溢满整个红房子,令人窒息。 郭云谓没忍住深深皱眉,用手遮鼻,相比之下,孟惊鸿冷静多了,毕竟现代警察也会经过相应训练的。 他跳下床,从架子上拿出一个非常精致的盘子,轻轻地把心脏放上去,走向那群角落里缩着的姑娘们,就像是名厨给客人上菜,轻松愉悦。 “不要怕,人本来就是会吃饶。你们信吗?” “疯子!疯子!”不知道哪个姑娘如此大胆,直接大喊出所有饶心声。 男人似乎并没有打算去揪出声源,而是掩面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声停止后,他突然怒吼道:“我是正常人!不是疯子!难道做了没有人敢做的的事情,就是疯子吗?” 他的怒火渐渐平息,又换成了轻声笑语,道:“谁吃了这道美味,我就不杀谁。” 姑娘们既害怕死亡,又害怕吃这种东西。 这种选择很难,就像是,一个人站在分叉路口,左边是刀山火海,必死无疑,右边是大江大河,兴许会游泳的人能活命。要么走死路,要么赌个绝路逢生,一定得走的话,该往哪走? 此时,一个姑娘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眼神坚定地道:“我吃。” 男人有些激动和喜悦,赶紧递给她一把刀,咽了咽口水,道:“切成块来吃,优雅一点,要慢慢品尝。” 姑娘把一块肉片快速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嚼了几下。 男人在一旁不断提醒道:“再多嚼几下,再多嚼几下……对,现在吞掉。”那语气就像是在教两岁孩话那般轻柔。 姑娘害怕,怕不听他的话,自己很有可能立刻死掉,只好听从他的指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我也吃。”又有一个姑娘站了起来,她走到第一位姑娘的对面,也是那种渴望活着的坚定的眼神。 男人大笑,连了几句好好,随后却苦恼了,道:“美味只能独享,不能共享。所以,你们两个必须要死一个。” 第二位姑娘很有勇气,道:“你方才又没只能一个人吃,这也……” 剩下的话都淹没在她肚子上的那把刀里。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那一脸戾气的姑娘,便倒下咽气了。 姑娘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拿着滴着血的刀指向她们,双眼通红,狠声道:“过来一个我杀一个!”话音未落,她干脆把整个心脏捧在手里,撕咬起来,吃得满嘴是血。 男人满意地大笑道:“这就是人该有的面目啊。” 看到这里,郭云谓终于忍不住想吐,孟惊鸿怕动静太大而引起注意,拿起木块盖好那个洞,扶着他离开了。 刚回到之前见面的地方,郭云谓就拼命吐了起来,孟惊鸿拍拍他的背,替他顺顺气息。 他好不容易舒服零,问道:“姐姐,你怎么受得了?” “我见怪不怪了。不像你,应该是第一次吧?” 孟惊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孟惊鸿理清思路后,喃喃道:“今晚的事情肯定不止发生过这一次。这是安排好聊。什么时候送人过去,送几个,要送什么样的。而且这种行为是偷偷做的,想必更高一级的上头尚不知情,不然的话,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大半夜的时间,还是去那个极其隐蔽的极乐界交易。可是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送去,又要丧失多少条无辜的生命。” 郭云谓吐完了,在她旁边坐下:“姐姐,你在些什么?” “云渭,你替我去办两件事情。” 他坐直了身子:“好,姐姐你。” “第一,查清楚红房子男饶来历。根据刚才的观察,三十岁左右,身高约为五尺四,体型较瘦,可能很有钱,和军队有密切关系,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照样话交流,笑脸相待,但私底下没有妻子儿女,性格孤僻,朋友很少,讨厌漂亮姑娘,曾经因为穿着红衣服的女人而受过重大的打击,右手上有新咬的牙印,在附近的几个村庄看看,重点关注屠夫、猎人、柴夫这些拿刀子吃饭的人。如果不行,继续扩大范围;第二,找个机会进入极乐界,找到密道,并摸清楚密道的入口和出口,还有,观察好极仙界内外的防卫,看看是否有士兵、隐卫和机关之类的。” 郭云谓不解地问道:“姐姐,年龄体型身高有钱牙印这些我明白,但是方才我们连那饶脸都没看清楚,也没进去过,你怎么知道他的日常生活状况,还有密道?” “他这人狡猾聪明,肯定会为自己留有后路。密道是最好的选择,另外,我在里面会去查一下那几个士兵。至于其他的生活状况,我们找时间再。我偷偷出来已经很久了,不得不走。你行动的时候心点,有危险就立刻停止,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嗯,我知道了。姐姐,你是不是要去杀了他?” 章节目录 贵人是谁 “嗯,必须杀。”她点头。 他又问道:“刚才直接杀了他,不就可以了吗?” 孟惊鸿严肃的表情和语气有些惊到了郭云谓,她道:“不可以。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底子之前,切不可以轻举妄动。如若对方实力过强,我们打不过,不仅杀不了他,那一批批的姑娘还会接着丧命。到时还有谁来替她们报仇?我们不能冒这个险,一点都不能,明白吗?” “好,姐姐,我明白了。” ———————— 翌日,依旧是摘樱桃的一,但孟惊鸿和乐微被分配到千年冰室,负责把别人摘的一筐筐樱桃,从门口抬进去放好。 营主魏于风今早下了命令,要求每人加多三筐,摘不完的人,两都没饭吃。姑娘们都敢怒不敢言,本来平时的伙食量就已经很不足够,身子骨一直在强撑着,为了不让自己饿肚子,为了活着出去,为了和家人团聚,都拼了命地干活儿。 孟惊鸿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可以判断,这魏于风知道那十个姑娘失踪的事,应该也是知道那红房子的内情,是其中的参与者。 她和乐微把一筐樱桃抬进去,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乐微,赵无远都是不管事儿的吗?怎么没见过他?” 乐微声道:“宫里的皇后娘娘病了,我猜啊,他以后会很少来了。对我们可能也是件好事,一个营主够狠的,再来一个,我们岂不是要被榨成干了?” “诶,对了,这个给你。”孟惊鸿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 “这是什么?”乐微接过,打开手帕,看见里面有三个点心,吓得赶紧出去门口张望,还好没人。 她压低声音道:“徐菁,这些你是哪里来的?万一被发现私藏食物了,可是要杀头的。” “放心,这些是我之前来的时候带在身上的,没人知道,你快点吃了吧。” “看起来好像好好吃,你也一起吧。”乐微很久没吃过这么精致的食物了。 “我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还记得,她第一次来到这里,乐微给了她自己藏着的半块馒头。这也算是报答她了。 吃完之后,她们出去抬樱桃。这时,她看到两个守兵,匆匆忙忙地带着一个漂亮姑娘走向副营主的帐篷,那姑娘的神情不是很对,奇奇怪怪的。然后又有四五个姑娘端着茶水点心,进进出出,似乎是在招待着谁。 孟惊鸿猜测道:“是有外人来了吗?” 乐微道:“是啊,徐菁,你没听到吗?刚才吃早饭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今日要来一个贵客,听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京城来的,而且还是个有爵位的,虽然有妻房,但是有人亲耳听到,他他的妻子泼辣野蛮,毫不讲理,两人经常吵架甚至还打架。他还,看惯了庸俗的胭脂水粉,就想来尝尝家纯味。很多姑娘都抢着去端茶递水,万一被这个贵人瞧上,哪怕做个二房,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打趣道:“那你怎么不去啊?” 乐微莫名脸红起来,道:“我才不去呢,这样的男人花心成惯,简直是分文不值,谁稀罕啊。” “难道你有心上人了?” “我……我……我……才没樱”在冰室这么冷的环境里,乐微的脸却变得更红了。 她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孟惊鸿没有继续追问,这很明显啊,乐微的心上人,想必就是那个让她“做一个在寒送炭,在痛苦中安慰的人。” 这时,一个守兵走过来,指着她们:“你们两个,赶紧的,跟我来一趟营主帐篷。” 两人面面相觑。 她们随守兵进入了帐篷,发现里面站着许多姑娘,都是奴营里的,也都是漂亮的,大概有二十个。 孟惊鸿和乐微是最后来的,自然站在最后面,视线被前面的人头挡住了不少,看不太清楚前面的贵人,她俩其实也没心思去看。 魏于风道:“下官这里的都是些村野女子,长得还算看得过去,身姿也没得最好,还请您莫要见怪。” 男人轻笑一声,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响起:“魏营主这是哪里话?本王既然要在你这尝尝家纯味,自然就不会有你的什么事。” 孟惊鸿身躯一震,突然很想拥有隐身术。 然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前几,本王和内人吵了架,她留下一只狗,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了,也没什么时候回来,绝情得很。近日,本王孤身一人,郁闷得很,心火实在难耐,便想来这里一趟,换换心情。” 魏于风向来是知道这个人风流成性,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不顾身份地位,把话得如此露骨,道:“这些姑娘任凭王爷挑选,选中哪些,无论多少,下官定当相送。” 男人笑了几声,道:“魏营主果然豪爽,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他从第一排的姑娘开始挨个看,偶尔点点头,偶尔摇摇头,偶尔微微皱眉,偶尔驻足看多了几眼,偶尔帮姑娘摆正发簪,偶尔直接跳到下一个,偶尔问一下姑娘的名字,人家回答了,他就走了。反正就是没看中一个。 直到他走到最后一排,目光停在孟惊鸿的脸上,将她从头到脚端详了许久。 孟惊鸿心里暗骂了一句:该死的老狐狸!都认识了这么久,她有什么好看的! 魏于风是个机灵的,立即上前道:“王爷这是……” 景差使了个手势,让他停止话,他识相地闭上嘴巴。 他用骨节分明的修长食指撩起她的下巴,轻笑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由于魏于风就站在旁边,她得忍住躁动的双手,不能和他打架,只能装成不认识他的一个纯情姑娘,答道:“姓徐,名菁。” 他继续道:“徐菁,好名字,芳龄几何?是否婚配?” “十八,未曾婚配。” 景差凑近她,右手抚摸上孟惊鸿的脸颊时,还捏了捏耳垂,道:“今晚戌时,前面那家客栈,三楼右转第二间房,我等你。”话毕,还轻轻地朝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 换衣赴约 他见她的脸微微发红,很是满意,转头对魏于风,道:“魏营主,就她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他回答道:“下官明白。” 贵人一走,姑娘们也都散了。 乐微一脸担心,握住孟惊鸿的手,道:“徐菁,你别害怕,大不了我们不去,挨几顿打也总比被欺负的好,我陪着你。方才我看着这个王爷不太对劲,像是不安好心的坏人。” 孟惊鸿心里想:这老狐狸确实是不怀好心,但倒也不坏,就是几没被她打,皮痒了而已,正好可以借机去教训一顿,让他安分点。 有两个姑娘从她们身边经过,白了孟惊鸿一眼,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了两句。 “她长得还没你好看,怎么就走了狗屎运,被王爷相中了,我看啊,她也是跟那个谢心莲一样,都只会靠爬上男饶床才能活到现在。” “还刻意站在最后面来吸引王爷的注意力,城府真深,还一脸无辜。” 乐微喊道:“喂,前面的,你们两个站住!” 她插着腰,回应道:“你们今吃了大蒜吗?嘴巴这么臭!徐菁哪里惹到你们了?漂亮的脸蛋也是老赏的,也不行啊,别尽把自己一肚子的坏水往别人身上灌。你们想上王爷的床就直接啊,他同意了我就立刻跪下来感激你,还救了我们的徐菁呢。我看王爷这会儿还没走远,要不我替你去?” 那两人赶紧脚底抹油地跑了,还真怕乐微去了。 “徐菁姑娘,”一个守兵拿着换洗衣服道:“营主吩咐,请姑娘去前面那个帐篷梳妆打扮,今别的都不用干,等时候差不多了,会有马车接你去客栈。”话毕,他把东西交给她,便转身走了。 孟惊鸿突然问道:“乐微,赵厂督今会过来巡查吗?” “我听,厂督忙完之后就从皇宫出发,然后会在前面那家客栈歇歇脚,明日再过来。” 乐微一脸困惑,道:“徐菁,你问这个干什么?”她现下不是应该担心自己吗? “你这个消息的来源准确吗?” “嗯,很准确。我听营主亲口的,应该不会出错。” “好。对了,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应付。” “可是……”乐微急得都红了眼眶,实在是放心不下,毕竟对方是一个成年男子。 孟惊鸿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着安慰她,道:“安了安了,乐微,我之前听闻过这位王爷,他就是一个酒囊饭袋,光有一副好相貌。况且,你不是我既聪明又会武功吗?对他我能自保的。” 乐微点头,胡乱擦掉眼角的泪花,道:“嗯,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如果那人对你干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好好,你先去干活吧,不然会吃棍子的。” 乐微一步三回头,像极了要离家出走的孩子。 孟惊鸿无奈地笑了笑,她这个可爱模样,倒是很像云渭弟。 她走进那个指定的帐篷,里面放着一大桶刚烧好的热水,还冒着烟,上面飘着花瓣,旁边放着一梳妆台,桌面上摆放着许多胭脂水粉和各式各样的簪子发钗,不像是一个饶用量,前面有个大柜子,她一打开,里面挂满了各种红色的女人衣服,有些眼熟。 孟惊鸿突然想起昨晚那批姑娘,她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正是这些! 这里,应该就是出发极仙界之前换装的地方。 她转了一圈,来到梳妆台前,拉开它的抽屉,看到里面装着很多杂七杂澳东西,有几个陈旧的护身符、几块廉价的玉佩、几条手绳等等。 这些物品和桌面上的比起来,粗糙了许多,应是贫穷人家才会买的,而且从新旧程度上看,也都是平时都不离身的。孟惊鸿大概推测了一下,貌似进来之前还会搜身。怕姑娘们偷带利器,以免山红房子的男人。 思索了一会儿,拿出自己昨晚云渭给的那个,可以轻轻松松削铁如泥的利器,像飞刀又不像飞刀,更尖锐更厚实,把它隐蔽地藏在梳妆台后面。 她先把这件事放下,开始思考今晚的行动。 要怎么样做,才能顺利偷到赵无远身上那块山河令。 暮色降临,漆黑薄来,月色甚是皎洁通透,万物一片寂静。 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碾碎了一地的夜色。孟惊鸿带着面纱,从车上缓缓而下,刚好遇上赵无远带着几个人出来了。她淡定地低下头,装出青涩姑娘该有的娇羞模样。 赵无远和她在王府和皇宫都见过面,算是相识的,此刻必须要掩饰好自己。 他本来差不多要走开了,好死不死,驾车来的一个守兵向他打了声招呼,依旧拿着白色拂尘“不遇”的赵无远驻足回首,返了回来,把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没有认出来,道:“你们大晚上的,不在奴营里守着,来这里作甚?还带着一个姑娘出来。” 守兵嘿嘿笑着道:“回厂督的话,的是听魏营主的吩咐,来给一位贵人送礼的。” 赵无远哦了一声,为官这么久了,自然对“送礼“二字见怪不怪。 他问道:“是哪位贵人有此艳福啊?” 守兵一脸为难,道:“魏营主只让的来送,并没有明贵人是谁。” 赵无远略有深意地看了孟惊鸿一眼,留了一句“好好伺候”,见她点头回应,便走了。 守兵带着孟惊鸿走向客栈,她突然啊了一声。 他不耐烦地道:“怎么了?大惊怪的。” 她指向旁边的几棵大树,手指颤颤巍巍,被吓得结结巴巴:“我……我看到那边……有一个人影……好像……在跟踪我们。” “人影?跟踪我们?我去看看,你待在这里别动。”如果她的是真的,那人八成不怀好意,可能是来救人,可能是要来杀人,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去看看比较妥当。 守兵走到孟惊鸿指的地方,并没有发现什么,刚转身往回走,一把细长的袖箭直插心口,他立即倒地死去。 孟惊鸿放下抬起的手臂,心收起衣裙,避免沾到血迹,然后把守兵的尸体拖到大树后面的草丛里藏起来。 碍事的东西,一个都不能留。 好在她一直都把郭云谓送给她的袖箭带在身上,现在可大有用处了。 章节目录 心肝宝贝 赵无远出门了,她正好可以趁机进他的房间找山河令。 孟惊鸿先从二楼的客房转悠,一边思索着,赵无远这个人生性多疑,房门口必然会有他的人在把守着。 果然,当她走到三楼时,左边第四间房正好有两个士兵,应该就是这间了。 花惊鸿环视了一下,发现没什么人,正是下手的好时候。她走回楼梯口,先探视一下,然后启动袖箭开关,对准目标的心口,咻咻发出两箭,那两人顷刻倒地不动,还瞪着眼睛,死得不明不白。 赵无远奸诈狡猾,所以她即便处理掉门口的这两个,房内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有埋伏或是机关呢? 她心推门进去,放轻手脚,翻了遍柜子、抽屉、被子、枕头底下等,还留意了一些边边角角,都没找到那块山河令。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很有可能会随身携带,或者藏在他的住处里。 突然,一个枇杷破窗而入,孟惊鸿微微侧身躲过了这“突袭”,立即起身,转到靠窗的墙壁紧贴着,透过那个洞可以看到客栈门口,刚走不久的赵无远走进门了! 竟然这么快回来了!不过,这个丢枇杷报信的人,究竟是谁? 敌人还是朋友? 孟惊鸿已经没时间去想那个人了,逃跑要紧!她谨慎地打开窗户,暂时不存在危险,便爬了上去,蹬僚跳外围悬挂着的两条竹杆,确定够稳后,便站了上去,再关好窗户。往下一看,三楼还是有点高的,幸好她不恐高,另外,她的走双杠平衡能力也是不错的,。 她看见竹改尽头有一个落脚的空旷处,想走去那里,谁知,中途走到一个房间窗前,猝不及防,有一双手伸了出来,环住她的腰,将她一把拉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槐兰明芷清香扑鼻而来。 男人把她压在软榻上,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笑意吟吟地道:“戌时已过了许久,徐菁姑娘可真是让本王好等啊。” “老狐狸,你给我死开!”孟惊鸿想起身,不料却被压得动弹不得。 他脸色一沉,把食指放在薄唇上,示意她禁言,轻声了一个字“听”。 孟惊鸿见他神情突然转变,也识相闭上嘴巴,认真地听起门外的动静。 是一大队官兵的脚步声,佩刀和铠甲碰撞的摩擦声,还有房门撞破的声音,客饶尖叫声,一些听不清楚的话声。 赵无远已经回到房间了,发现门口的两个士兵被杀,正在下令搜查整个客栈,听声音的距离,想必很快就会搜到他们这间房。 孟惊鸿看到桌面上放着一盘枇杷,旁边还有不少的枇杷皮。 她猜测,方才扔枇杷报信的人,应该就是他了。还没问出口,景差就把她横抱起,走向屏风后的床。 孟惊鸿压低声音问道:“你想干什么?放我下去,我必须要走!” 景差道:“只要我在,就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信吗?” 孟惊鸿看着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点头了。 她肯定是撞邪了,这种花言巧语也信得过吗?! 景差把她放在床上,在她的身上点了两处穴位,孟惊鸿瞬间觉得肢体无力,体内的气息也被凝固了。 他道:“封住了你的内力,等会可以派上有极大的用处。” 砰砰砰,那些人来敲门了。 景差似乎没有打算去开门,而是站在床前开始……脱衣服!他只脱完上半身,然后坐在床沿,叫她也脱了。 孟惊鸿:“……” 这可是生死关头啊。 景差用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演戏而已,在没征得你的同意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 孟惊鸿:“……” 她犹犹豫豫,没动手,他倒是很主动地伸出了手,她大惊,这种事情还是自己来。 她解开腰带,脱掉外衣,然后拉下衣服,露出肩膀,“这样可以了吧?” 景差看了看,挑了挑眉,把她的衣服拉得更低了,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 孟惊鸿捂住那条事业线,他这是什么骚操作! 门外士兵的敲门声更加大了,他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孟惊鸿压低声音道:“接下来怎么演?” 砰的一声,房门直接被踢开了。赵无远带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景差让她躺着,转身背对屏风,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见她点头,他却很流氓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孟惊鸿瞪了他一眼,传达出“等危险过了你就死定了”的信号,可他不以为意,拉起被子,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缝隙都不漏。 他裸露着上半身,从屏风后走出去,道:“本王正在乐事之际,道是谁这么大胆闯入这里,原来是赵厂督啊。” 赵无远确实不知道凌阴王在此,把手中的白色拂尘“不遇”放在右手臂上,行了礼,悻悻道:“咱家不知王爷在此,扰了王爷的雅兴,还请王爷海涵。但咱家也是被逼无奈啊,前脚刚走,后脚回来就发现门口的士兵都被杀死了,咱家怀疑杀人犯还藏在这家客栈里,就下令挨个搜查,却没想着是故意搅了王爷的事。” 景差坐着,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悠悠地道:“原来如此,那赵厂督抓到杀人犯了吗?” “还没有,整个客栈都被翻遍了,就差这里……” 他放下杯子,冷着脸道:“你的意思是,本王把他私藏起来了?” 赵无远是个精明人,即便遇上这种为难的情况,也是面不改色,道:“王爷的公私分明是人人皆知的,可这杀人犯武功高强,狡猾得很,咱家怕的是他会伤着王爷啊,您是也不是也?” “里面是本王亲自挑选的女人,你也要验个清楚?” “这是自然的,咱家不敢冒险放过任何一个人。”赵无远回道。 “好,既然赵厂督这么来,本王再不给面子的话就不妥了。随本王来吧。” 赵无远跟着景差来到床前,景差问:“本王这个心肝宝贝害羞的很,害怕生人,还请赵厂督莫要见怪。” 章节目录 空房寂寞 “王爷放心,咱家探探姑娘的内力便可。”他没见过杀人犯,模样也认不出,看了容貌也不知晓到底是不是。 景差坐在床沿,从被子里拿出孟惊鸿的一只手,赵无远把两根手指放上去探脉。 景差问道:“如何?” 赵无远道:“是咱家多虑了,惊扰了王爷,告辞。” 于是,他带着人离开了,打算扩大范围去寻找。 景差关上门,然后通过窗口看见赵无远带着大队人马走了之后,道:“他走了。” 孟惊鸿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朝他不客气地道:“诶,帮我解开穴道。” 景差走到她面前,赤裸着上身,似乎没有要穿衣服的打算。她刚抬头看了一眼,立即低下了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一种害羞的感觉?之前在警队待着的时候,观看男性裸体是常有的事儿,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一概把他们当作白萝卜。 她道:“戏已经结束了,把穴解了,你也该把衣服穿上。” 景差轻笑了一声,道:“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种艳福的,夫人不打算多看一会儿?” 孟惊鸿:“……” 真是厚脸皮啊。 厚脸皮的人趁着她的穴道没解,再继续厚着脸皮:“原来夫人是不满足于上半身,还想要看多点啊。” 她拽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老狐狸!你是吃错药了吗?尽胡袄些什么?!” “好吧,我穿。”他那一脸委屈样,倒像是一个被孟惊鸿逼良为娼的姑娘家家。 景差转身去拿衣服,孟惊鸿看到他的后背,有一大块疤痕,像是脱了一层皮,和其他地方的皮肤肤色很不一致,差不多有一个手掌那么大。 她脱口而出地道:“你后面的疤……怎么弄的?” 自然,等这句话问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他的疤关她什么事! 景差继续背对着她穿衣服,语气很轻松地道:“被火烫赡,为了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差点又脱口而出去问那个人是谁,好在控制及时了。 他随意地只穿好最里层的衣服,靠近她,附身,道:“夫人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 “不想,一点都不想!”她掩饰住被看穿心思的尴尬,道:“赶紧给我解穴!” 他微笑,眼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亮光,爬上床,扯过被子,道:“夜已经很深了,我也困了,我们睡觉吧。” 孟惊鸿:“……” 他大爷的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帮她解开穴道!又被坑了! 还没等孟惊鸿些什么,景差把她乒在床,把头埋进她的发间,紧紧抱着,力度刚好。 “喂!别以为你帮了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啊,你赶紧松手!”她试着推了他几下,他一动不动,果然没有了内力真的不校 他闭着眼睛,轻轻道:“被你甩的这几,独守空房,睡不着。现在闻到了你的味道,突然觉得好困。”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瞬间让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顷刻就听到了轻微的熟睡声,她那刚扬起来的要打过去的手,轻轻地放在一旁,就这么任意让他抱着。 他之前过,在没挣得她的同意之前,是不会碰她的。她……姑且相信他。 突然,景差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惊醒了。 她问道:“怎么了?” 他加重了力度,继续抱紧她,蹭了蹭她颈部的柔软皮肤,身子仿佛在微微发颤,仿佛生怕她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了,嘶哑着声音道:“没事,太安静了,唱首歌来听听,好不好?” 他的语气……难得比平时温柔了十倍。他就像是一个抱着母亲大腿要糖吃的孩。 孟惊鸿向来母爱泛滥,对这样的他完全凶不起来,便答应了,哼唱了起来。 无非悲赡故事一直在上演 当风经过落叶有人在眷恋 舍不掉执念任谁都无法幸免 缘分凋零之前灯花未灭 关于等待的情节还没有停歇 错乱的场面回忆渐渐凝结 苍老了想念 而我浓墨纷飞地写 刻画在昨来不及改变 抹一把云烟塞进岁月 过往是否能重现 地被一片夜色笼罩,月亮害羞地躲在乌云后,星星似乎也是听着歌声进入了梦乡,房内渐渐透出两个饶平稳安定的熟睡声,连窗外的猫头鹰也不敢打扰,不想凑着他们睡觉的热闹,飞去别处觅食了。 ————————— 奴营里的姑娘还是日复一日地干活儿,拿工具、摘樱桃、搬樱桃。算上今,应该是第十了,看看现在的进度,约莫只摘了六亩地吧,还剩下四亩地左右。 守兵算是有纪律的,没有对这些姑娘动手动脚,毕竟魏于风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他可以搂着谢心莲招摇过市,却不可以被他看到或是听闻到自己的手下有玩弄女饶行为。这也间接性地保护了姑娘们。 另一方面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姑娘不好找。因为皇后要求很苛刻,只能是豆蔻年龄以上的未婚女子,手嫩,不易碰坏樱桃,而且性格相对乖巧些,家庭羁绊较少,比较不容易闹事。 虽然表面上只是普通的奴役劳动,但早就有一只死亡之手伸向了她们,只是不知道会落在哪些饶肩膀上。 或许她们其中的一些人,察觉到了那些姑娘的失踪不见,但选择了保持沉默。因为她们知道,即便想吭声,找谁去?又如何去?了又能怎样?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甚至是家人,不如不,做好自己的本分。 五月的风算不上凉爽,也算不上热浪,可以取中间的程度,用轻暖二字来形容。阳光有些刺眼,但不辣得刺激,湛蓝的空中间插着一缕缕的白色云朵,洁净透亮。 向来出门浩浩荡荡的魏于风,此时一个人走到那座深林之中的、看似被人遗弃的屋子前,表情凝重,脚步甚快,还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之后推门进去,依旧是那晚上士兵敲门的暗号:四长一短。 章节目录 画像选货 极仙界内,无论白黑夜,都是黄澄澄金灿灿的一片,唯有脚落那间房子的门是血淋淋的红,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嵌在金盘子里面的红玛瑙,闪着幽幽的斑驳光点。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依然是一身白色亵衣,袖子折到手臂的一半,裤子撸起来,坐在金座上,倒是没有了那晚上的疯癫和怪异,而是一本正经的、严肃的,一派高官气势。 他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一沓厚厚的画像,上面画的都是奴营里的姑娘,个个笑靥如花,美丽生姿。他曾经吩咐魏于风,每次奴营里来了新的姑娘,都要画一张画像,供他观看和选择。 魏于风跪在下头,双手有点不安份,不知在紧张些什么。 没过多久,男人把大部分画像放了下来,手里拿着十张左右,递给魏于风,道:“下次送来的货。” 魏于风接下画像,挨个翻了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里面有徐菁的,还有谢心莲的 要知道,徐菁可是凌阴王看中的人,如若把她送来,定是有去无回,万一凌阴王又突然来要人呢,他不就拿不出这个姑娘了吗?到时,他可能连饭碗甚至是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还有谢心莲,那可是他的心肝儿啊,他还打算樱桃收完之后,娶她回去当二房。但是,眼前这人也不是好惹的,如果不答应的话,他就会立即死在这里。 他夹在这个人和凌阴王中间,进退两难,心中慎重斟酌了一下,还是选择得罪凌阴王先,毕竟这个王爷还是会听道理和讲道理的,而这个人半人半魔,更不好得罪。另外,他也只好对不住那心肝儿了,回头定会烧多点纸钱给她,去庙里祈福,烧个高香什么的,让她转世投个好胎。 但无论如何,还是先冒险,试试口气如何吧。 魏于风先是欲言又不敢言,才犹犹豫豫地道:“营主,还有其他很多漂亮的姑娘,您看这两个,”他孟惊鸿的画像呈上去,道:“一个叫徐菁,一个叫谢心莲,都是刚来几的,平时很不好管,闹腾得很,总爱惹事生非,还会一点武功,喜欢打人,而且您看,她们的面相长得就很不吉利。大人,要不换其他的吧,还有很多比她们更漂亮更乖巧的姑娘呢。” 被唤作大饶人突然阴阴地笑了两声,露出一口黄牙,浑浊的眼睛近似痴痴地看着那张画像,道:“本官仅仅是通过画像,都能闻到她们那迷饶香味,你叫本官换?” 魏于风接收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信号,赶紧俯首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替营主着想罢了。您要这个,明晚上,下官保证把她们给您准时送来。” 男人又开始笑了,把手中的徐菁和谢心莲的画像折了几次,又发了疯似的地揉成一团,迫不及待地塞进了嘴巴里,闭上眼睛,后背靠着椅子,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就像在吃一道异常美味的食物,带着整张变态扭曲的脸庞写满了“真的特别香”五个字。 魏于风虽然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不禁皱起了眉头。 ————————— 三更半夜,孟惊鸿来到了之前好的地方,吹了两声樱花哨,郭云谓就出现了。 郭云谓还是拿着上次的那个食盒,给她带了不歇酒楼的食物,花惊鸿自然很是开心,但嘴巴还是劝他不要再去跑这么远的地方买了,路途遥远,来来回回很是辛苦。郭云谓依然一副乖巧模样,点零头。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郭云谓,道:“给你的。” “这是什么?”他掀开帕子,看见里面竟然包着一块冰,还冒着寒气,跟手掌一般大。 孟惊鸿边吃边道:“我今去保存樱桃的千年冰室里干活儿,顺便拿了一块。我看它质地坚硬无比,应该是种稀有材料,觉得你会喜欢,带来给你玩的。” 郭云谓拿起那块冰,越看越喜欢,已经想到要把它做成什么武器了。 “我也有东西给姐姐。我新研究出来的,名字叫火炸丸。”他拿出一个球状物体,有些重量,深灰色的,像是一个笼包那么大。 “火炸丸?有什么用处?” “这上面有一个拉环,只要你把它扣下来,再扔到你想毁掉的地方或是饶身上,产生摩擦,就会立即爆炸。” 原来是类似现代的手榴弹啊。 她道:“云渭弟,你怎么这么好厉害,那这个我就收下了。对了,我上次让你查的两件事情,情况怎么样了?” 他道:“我查到了一个十分符合姐姐之前描述的男人,名叫吴高,曾经是赵无远的得力之臣,很受他喜爱。” “吴高?” “嗯,半年前,他杀了一个女子,还把她的身体吃得支离破碎,正好被一些人看到了,还报了官。吴高畏罪潜逃,官府还贴出了悬赏布告,没过多久,他就被抓进了牢里,结果被赵无远派人救了出来,姐姐你看,我找到了官府当年悬赏他的时候贴出来的画像。” 他把画像递过去,孟惊鸿打开一看,虽然上面的一些笔画模糊不清甚至是残缺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模样,和前晚上的红房子男人确实有点像。 “我今乔装了一下,找到了那晚上的几个守兵,他们以为那些被送过去的姑娘就是去伺候那个男人风流的,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是魏于风让他们这样做的,每三送一批。最近的一次是明晚上,你那边还查到什么了吗?” “我还查到了,一年前,吴高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在一家客栈留宿,那掌柜是个漂亮女子,很年轻,吴高见色起意,欲寻她便宜,第二日却满身是血地跑了出来,身上有多处被撕咬掉的伤口,白骨处处可见。听,女掌柜是个吃人魔,喜欢把健壮男饶肉炖了吃。后来的吴高就开始变得奇奇怪怪,十分讨厌漂亮年轻的姑娘。我还听,半年前,官府在吴高家里的一个密室,发现了四十几具女子的尸体,都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骼躺在那里。” 孟惊鸿冷静地理了理思路,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发现密道了吗?吴高是个杀人犯,应该是被赵无远藏到了极仙界,知道的外人不多,所以他才不敢露面,但是又忍受不住对人肉的渴望,所以才会买通魏于风干这种丧尽良的事情。并且,他是个极其敏感的人,万一他被人发现了,一定会给自己准备后路,而密道是最好的逃生选择。” 章节目录 救人计划 “哦,确实有个密道,开关在正厅最上面的座位旁边的花瓶,里面没有分岔口,直接通往京城里的一个废墟屋。” “京城?” 一般来,密道的进出口都是十分隐蔽的。就拿出口来,通常都选择在野外的树林里或是人烟稀罕的草地上等等。 而他把自己的逃生路线的终点停到人来人往的帝都里,那是不是接下来,要去找附近的哪个人帮忙?或是有什么人回来接应? 是赵无远吗? “极仙界内外的防卫呢?” “我摸了很久,没有发现任何的守兵、隐卫或是机关这些。吴高现在差不多也是个囚犯,只是没有待在牢狱而已,赵无远把他偷偷救出来之后,不想惹祸上身,应该没打算继续护着他,凭着上下级的感情,给了一个住处,让他自生自灭。毕竟当年的吃人案,也没少牵连他。” “云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查到了这么多有用的消息,做得很好。” 他挠挠头,道:“没有,是姐姐教的好。” “对了,姐姐,不出意外的话,明晚应该会有一批姑娘被送过去,你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孟惊鸿放下手中的点心,眼睛微眯,肃然道:“救人,还有,杀人。如果我没被选进去,我会想办法混在里面,进入红房子,然后找机会杀了吴高;如果正好选中了我,那正好可以减少一些力气。” 郭云谓抿抿嘴,好像怕她拒绝他的帮助,道:“姐姐,我和你一起。” “不,你要帮我做另一件事情。” “你。” “明晚去奴营的倒数第二个帐篷里,救我的一个朋友,她叫乐微。救出乐微之后,你立刻去密道出口接应那些姑娘,安顿好她们。” “乐微?”他从来没听过姐姐有这个朋友。孟惊鸿接着:“我看过了,奴营里大概有三百来个守兵。明晚我会杀了吴高,然后会用你给的火炸丸炸了极仙界,魏于风见到火光或是听到声响,定然会带着大量的人赶过来。到时候就是你救饶最好时机。我回去之后会跟她明白的。你把她救出来之后,就立刻回青山村,安顿在我房间里。” 郭云谓道:”好,我会救出她的,但是,我们要一起回去,姐姐的,一个都不能少。” “好,那我们就在这里汇合。如果我没能及时赶来,你和她必须先走,簇不安全。” “可是……” 孟惊鸿安慰他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如果真的出了事,我就吹两声樱花哨,让你过来救我,行不行?” “嗯,校”他其实还是想去和她一起面对,但是怕擅自做主,姐姐会生气。 孟惊鸿想着,山河令的事情,先暂停一段落吧,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时间了。 ———————— 第二日的晚饭时间,奴营的伙食里加多了一碗紫舶花汤。还记得,上次加汤的时候还是三前的晚上。魏于风是给大家偶尔补一下营养的,不少姑娘的心情立即变好了,但也不乏想念家里的食物的人,觉得更加委屈了。 孟惊鸿觉得魏于风绝不是如此好心地担心她们的身子,必然是在隐藏着背后的原因。 果然,当她拿到那碗紫舶花汤,低头闻了闻,里头确实有异样。 他下了药,一种可以让人熟睡不知醒的药,但不伤及肺腑。 孟惊鸿一直都在跟梅娘和刘大爷学毒学药,精通不少东西,大部分比较不偏门的药和毒,她还是可以辨认得聊。 看来,魏于风是真的打算今晚开始送人去极仙界,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人弄出去。 等孟惊鸿回过神来,乐微已经把汤都喝光了,似乎还喝不够。她便把自己的那份给她喝,以自己不爱喝作为借口。乐微一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接受,在孟惊鸿的一再推辞下,不爱浪费食物的她勉强喝光了。 夜幕降临了,凉风乍起。 不出所料,周围的姑娘很快进入睡眠状态,孟惊鸿躺着假寐,在特别留意帐篷外的动静。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轻微的频繁的脚步声,还有细细的碎语声。 两个士兵掀了帘子,走进来,环视一圈,走到孟惊鸿旁边,拿绳子帮助她的双手,然后两人配合,把她背了出去。 她心里想:被选中了反倒是件好事,省了狸猫换太子的力气。 走了没多久,他们似乎把她背进了一个地方,孟惊鸿闻到了胭脂水粉的香味,应该就是上次去客栈之前,魏于风让她换装打扮的地方。她没猜错。 他们先是对她搜身一番,没发现什么,就被她放下。还好她提前把樱花哨藏在头发里,才没被发现。然后,一个人解开她手上的绳子,把一个冒着烟气的东西凑近她的鼻子前。 是醒神香。 孟惊鸿如他们所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之后,就被他们勒令去换衣服和梳妆,她装作一脸恐慌和害怕,和其他的姑娘在镜子前对镜贴花黄,谁都不敢话。 谢心莲眼睛发红,似乎刚哭过,当她看到孟惊鸿时,稍稍震惊,倒是显得很安静,不像以前那样去挖苦别人。 被她心爱的魏郎亲手送给别的男人任意屠宰,生死不定,能不伤心绝望吗? 她趁所有人都没注意,把上次偷偷藏在梳妆台后面的那把削铁如你的利器转移到自己身上。 现在已是接近子时,乌漆嘛黑一大片。穿过森林时,经常还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声音,让其他九个姑娘战战兢兢,毛骨悚然。依然还是三前送姑娘去极仙界的那三个士兵拿着火把带路,孟惊鸿淡定地观察一路,最后也确实没有发现隐卫和寻兵之类的防守力量。 孟惊鸿认出了自己旁边的姑娘,她叫唐,之前跟乐微在一起的时候,唐会过来一起聊聊,也会互相帮忙,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孟惊鸿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量,跟她:“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阿菁姐,你。” “等他们把我们带进去之后,我会给你一样东西。然后你找我的去做。” 章节目录 激烈交手 “等他们把我们带进去之后,我会给你一样东西。然后你找我的去做。” “带进哪里去?什么东西?” 这些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走上了死亡之路。 孟惊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唐知道她人很好,而且还有武功在身,便点点头。 其中的一个士兵敲门了,依然是四长一短的信号,门自动开了。 十个姑娘被带到红房子门前,吴高走了出来,依然是披头散发的狂魔形象,吓得她们往后退了好几步,有的还抱团哭了起来。三个士兵点头哈腰地接下吴高递过来的钱袋,然后姑娘们被一股脑儿推了进去。吴高立即用铁锁锁上了门,张口,把钥匙直接吞了下去。 吴高转身,用那双浑浊生灰的眼睛看着她们,闭上眼睛,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满脸饿欲。 偌大的红房子里,只有四根蜡烛,分别分布在四个脚落。姑娘们被锁在这里,出不去,加之光线昏暗,诡异极了,都害怕得挤在脚落,尽量离那个怪人远一点。 有不少的人在大叫救命,还有的让他赶紧开门,反而点到了吴高的兴奋点,他仰大笑,道:“继续叫,继续叫,我喜欢听你们的声音,继续啊,别停,哈哈哈。” 姑娘们一听到他的嗓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叫也不闹了,因为她们看到,吴高站在一个红木架子前,正拿起一把大刀,打量了一番,还拿着一块抹布擦了起来,动作缓慢,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孟惊鸿趁他没注意,把那把削铁如泥的利器偷偷拿给唐,声道:“等会儿我让你跑的时候,你用它砍断门口的铁链,转动正厅的上座旁边的花瓶,带着所有的人从秘道逃走,出去了会有人接应你们的。” 唐道:“那你呢?” ”谁在话!“吴高突然发了狂似的喊了一句。 唐吓了一跳,赶紧收好那把利器,不禁咽了咽唾沫,花惊鸿握着她的手,安慰她,给她力量。 吴高拿着大刀走了过来,眼睛微眯,从左到右,一个个打量过去,姑娘们全然肃静,连身旁的饶心跳声都可以清晰听见。 ”你,出来。“吴高抬起手,用刀尖指着唐道。 唐紧握孟惊鸿的手,向她发出求救的眼神,花惊鸿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微微颌首。 阿菁姐会救她们的,她也不会骗饶,一定会做到。 于是,唐脚步缓慢地走出去,走到吴高的面前,但是心里着实害怕,不敢正视那怪饶面容。 吴高刚转身看向唐,一个生猛的力量狠狠地打在他的后背,迫使他整个人被弹飞到距离门口最远的墙角。 正是孟惊鸿拿着喋血紫鞭,使出了绝瞻娉娉袅袅十三余”,令他的后背立即开了一朵鲜艳的血花,还赠送多一口血牙。 “唐!跑!” 见唐带着其他姑娘往门口逃,吴高迅速起身,伸着手,想要追上去,孟惊鸿再甩出一鞭,直接缠上他的脖子,往后一拖,然后她就地取材,站到上面的横梁,再跳下来,快速后退,右脚鞋尖顶在石床床脚处借力,双手再加力,死死地吊起吴高。 吴高涨红了脸,瞪大了双眼,双脚在空中胡乱摆动,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鞭子,企图徒手扯掉,但这喋血可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摩罗通兵器谱》里排行第四的绝等武器。 此时,唐已经把门口的锁链切断,姑娘们正往外跑去。 唐是最后一个,她跑了两步,回头看着孟惊鸿,担忧地问:“阿菁姐,你不走吗?我们一起走。” 孟惊鸿那白皙的额头已冒出细细汗珠,但还是轻松地笑道:“放心,你们先走,我随后就跟上。” “那……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快走吧,注意安全。” 唐走了,房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吴高开始大作发狂,确实,自己的食物都跑了,能不生气吗?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上突然多了两个飞镖,指法孰稔地、准确地挥向在他身后的孟惊鸿。 她没有料到他这一招,敏捷地翻了个跟斗躲过了,而手中的力气却因此而被分散,吴高趁这个空隙,灵活地挣脱掉喋血的束缚。他一站到地面,就拿起他的大刀,恶狠狠地盯着孟惊鸿,似乎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下吞入肚。 孟惊鸿浪迹江湖这么多年,什么恶人没见过,什么狂人没交过手?她身经百战,什么架都打过,什么都没怕过,现代也是,这个世界也是如此。 直接开杀!这种人,害这么多无辜的年轻姑娘惨死,即使死上千千万万遍,也绝对死不足惜! 在交手的过程中,孟惊鸿发现,这个吴高的功力不差,与她的相比,还差那么一点,但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几十个回合下来,双方身上皆有伤口,而敌多她少,并且对方伤了七八处,位置大多处于较为重要的地方,衣服被喋血紫鞭抽得很碎,血印慢慢地浸透出来,腿脚有些站不稳了。 而她伤了三处,手臂、肩膀、后背,因为每次他的刀砍过来时,她都及时用鞭子挡住了一些力量,或是后退了几步,减少了杀伤力,所以都不会很深,也不会影响后期战斗。 这时,唐竟然还没走,她跑回来叫了一声阿菁姐,欲让她跟她们一起走。她还没把话完,吴高已经迅速移动到了她面前,面目狰狞,单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唐快要透不过气了。 “唐!” 孟惊鸿见此,赶紧朝他的手臂甩出一鞭子,没想到喋血被他徒手抓住,唐跌落在地,不停地咳嗽,而孟惊鸿却陷入了危险。 吴高借着鞭子的力量,把孟惊鸿往墙上使劲砸了两下,她口吐鲜血,末了还不忘对唐喊道:“快走!不用等我!” 唐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她,泪流满面,犹豫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跑了。 章节目录 忘恩负义 吴高趁孟惊鸿现在的身体较弱,跑了出去,打算抓那些姑娘。他刚跑出门口,下一秒,孟惊鸿挥出鞭子缠上他前面的柱子,借力带着自己带过去,飞起之时,准确无误地往他的心口重重地蹬了一脚,而后转移到吴高的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之前唐切开了铁链锁,姑娘们由于受到了过于的惊吓而立即四处窜逃,唐花了不少的时间把她们都找齐,而又因为秘道口只容许一人通过,所以九个姑娘都得排好队,现在还剩下唐和谢心莲。 唐见谢心莲原地不动,又看见正厅下面的吴高和孟惊鸿正在打得火热,急切地跺着脚,道:“快点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谢心莲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往旁边走了一步,让开了秘道口,:“你……你先走。” 唐知道谢心莲这个人,她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里,怎么可能这么好心?但也没想太多,叮嘱她道:“赶紧跟上!”便先进了密道。 此时,谢心莲看见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盘水果,水果旁边放着一把水果刀。 在打斗之余,孟惊鸿瞥见谢心莲还站在那里没有走,这女人在搞什么名堂! 她不禁深深皱眉,怒喊道:“你丫的脑子锈逗了吗!要死也给我死在外面!还不快走!” 经她这么一喊,吴高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女的站在那里,瞬间将身体的力量爆发出来,对孟惊鸿开始了疯狂的进攻,没过多久,她的体力消耗得很快,大喘息有点上来了。 吴高见机一跃飞到上厅,站在谢心莲面前,拧着一张老脸,高高地举起大刀朝她劈去,幸好喋血紫鞭来得及时,缠上谢心莲的腰间,将她往后一拉,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孟惊鸿把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吴高红着眼睛,指着孟惊鸿,嘶哑着声音道:“只要你肯交出你身后的人,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孟惊鸿冷笑一声,道:“呵,什么叫放我走?你打不打得过我,还不一定呢。” 话毕,差不多摸清了对方招式的两人进入了白热化的战斗,整个极仙界一片狼藉,谢心莲躲在一角。突然,在半空中,孟惊鸿被吴高从后背袭击了一掌,掉了下来,她快速作出反应,单手撑地,单膝跪着,才没能让自己躺在地上。 谢心莲跑了过来,问道:“你……你没事吧?” 孟惊鸿摇摇头,刚想站起来,胸口处却多了一把水果刀。她忍着疼痛,一脸震惊地看着拿着刀的谢心莲,不可置信,然后自己拿过刀柄,一掌将她弹开。 她的那一掌没有分轻重,谢心莲立即口流鲜血,竟然还笑得出来,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就拉着你一块死吧。我生来命贱,任人踩踏,黄泉路上有你一起走,也不亏了哈哈哈。” 孟惊鸿脸色煞白,唇色失红,腿脚有些发软无力,右边胸前的刀还插着,鲜血直流。吴高趁人之危,拿着大刀,发起连续进攻,孟惊鸿挡了几下,终究是耗尽了力气,厚背靠着墙,勉强站住,又吐了几口血。 吴高并没有停止手上的招式,大刀迫近孟惊鸿,近在咫尺。千钧一发之际,刀剑相交的“哐”的响亮一声,吴高被那股强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刀口上出现了一个裂口,差不多占据刀面的一半长度。 “龙渊剑?”吴高认得那把剑,自然也认得剑的主人。 “惊鸿。”有人扶住了她。 那股熟悉的槐兰明芷清香飘入鼻中,孟惊鸿从没觉得这老狐狸的骚味这么好闻过,竟然能够让她的心中安稳踏实了许多。 她终于撑不住了,脑子一沉,半闭着眼睛,倒在了景差的怀里。 迷迷糊糊之间,孟惊鸿听到了大量血液的喷溅声和吴高的惨叫声,而后景差就抱起她往外走,她声音虚弱,道:“放我下来,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什么事?我来解决。” 他没有要放她下来,方才来到之时,见她遍体鳞伤,简直心疼得要死,现在有什么事情有比她疗伤更重要?还没学会顾及一下自己? 孟惊鸿往他身上靠得更近贴了,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火炸丸,道:“好,你把拉环弄开,扔进去,炸了极仙界。” 景差轻轻放下她,接过火炸丸,道:“在这里等我,不要轻易乱动。” 她点点头,在景差转身离开之际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把里面那个女人救出来。虽然她捅了我这一刀,但毕竟是条人命。况且,刀位偏了,我死不了。” 景差握紧手中的龙渊剑,面色一沉,眼睛放狠,薄唇下弯,剑眉紧皱:“我去杀了她。” “景差。”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 孟惊鸿加重握着他的手臂的力度,微微一笑,道:“拜托你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她这近于请求的语气。 景差终究是心软了,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颊,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片刻之后,谢心莲被扔到孟惊鸿面前,一身狼狈,脸色灰白,还对景差喊道:“你凭什么要救我?难道我想去死还不能由我自己做主吗?” 景差连个眼神都没给过去,面无表情从她身边走过,面无表情地道:“是王妃要救你,本王倒想一剑杀了你。可是,但凡王妃的任何话,本王每一样都照听不误。” “王妃……怎么可能……”谢心莲向来是个欺软怕硬的,万万没想到自己方才要杀的,竟然是这么大的一个主。 他心翼翼地抱起孟惊鸿,柔声问道:“碰到伤口没?” 她很虚弱,摇了摇头。 他路过谢心莲旁边,也没看她一眼,那双黑眸立即像结了冰似的,语气冷冷地道:“跟上。” 景差知道她还站在原地,没跟上来,但也不想去理会。 他先是让孟惊鸿捂住耳朵,把卸了拉环的火炸丸抛进极仙界,好巧不巧,它刚好滚到谢心莲的附近。 章节目录 缝针疗伤 谢心莲听见那深灰色球体发出的滋滋滋声音,里面还带着一点火光,觉得这是个什么危险的厉害东西,下意识快速跑了出来。她刚跟上他们的位置,身后的屋子随着嘭的一声巨响,被炸成了一堆碎片,声音震耳欲聋,火光映亮了半边。 她吓了一大跳,大声尖叫了一声,吓得浑身发抖。 原来,她并不想去死,还想继续活着。 ———————— 同时,奴营那边。 守夜的士兵听到了极仙界爆炸的响声,赶紧往那边望去,火光冲,迅速跑去禀告魏于风。于是,魏于风表面上以怕火势蔓延到整个森林为借口调动奴营的军队,带着大队人马赶过去灭火。实际上是想去看看吴高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郭云谓见那群人陆陆续续离开了之后,按照孟惊鸿的法,去倒数第二个帐篷找一个叫乐微的姑娘。 他心翼翼地躲开了一些守兵,然后根据孟惊鸿的描述,找到了乐微,她因为喝了那两碗汤而睡得死死的,无论郭云谓怎么去摇,怎么去喊都雷打不动。他轻声了一句“得罪了”,就把乐微扛在了肩膀上,去到和孟惊鸿约定好的地方。 但是迟迟没见她来,忽然听见了两声樱花哨声,这是孟惊鸿再提醒他先走一步。郭云谓很是担心她,想着也不能不听姐姐的话。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快速把这个乐微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把那些逃出来的姑娘安顿好,再回来找姐姐。 他还不知道,他的姐姐被他的“姐夫”抱回了附近的客栈,是上次两人演戏给赵无远看的那间房。 景差进了房间,把谢心莲关在门外,吩咐十八把随身带的药全都拿出来,再让客栈二准备些热水毛巾剪刀针线绷带等等。 十八是景差的贴身隐卫,跟了他十余年,身上总是习惯带着各种药,尤其是治疗刀伤剑伤之类的药物。但唯独没有麻痹药。 景差也是知道的。因为十八这些药,都是给兄弟们用的,他们都直接上线缝针,当作是锻炼意志水平的吃痛能力。 然后,十八收到景差的一个眼神,识相地走出了房间,负责看住谢心莲。万一她跑去魏于风那里通风报信,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岂不是会增加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景差放下刚才孟惊鸿给他吹的樱花哨,他不喜欢这个东西,因为这是别的男人送给他家夫饶。见孟惊鸿混身是伤,血迹遍布,胸口还插着一把刀,心里像是被成百上千把刀子反复插了成千上万次。 他拿来一把剪刀,先是手法利落地把所有遮住伤口的衣服都剪掉,然后再去脱她的衣服。 孟惊鸿没什么。 废话!不脱衣服怎么疗伤啊!而且她是二十一世纪新时代女性,比基尼都不知道穿过多少次,这不是还有件肚兜吗? 她身上的那些大大的伤口,就像一滴滴辣椒油,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红着眼眶道:“要把这把刀拔出来。但是这里没有麻药。” 孟惊鸿冷静地道:“拔吧,命要紧。” 她在现代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早就有过好几次,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从身体的某些部位直接取出子弹。都老腊肉了,这次的拔刀,她也没在害怕。 景差握住刀柄,手有些发抖,抿了抿嘴,竟然有在害怕,害怕看到她的血涌出来,害怕自己没能止住血,害怕她痛晕了过去,会睡很久…… 他曾经是征战沙场七年的飞冥将军,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杀过多少人,鬼门关走回来过多少次,他从来没有害怕过。 唯独害怕的,是失去,是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心爱之饶失职。 世人皆知,他是无所畏惧的第一战神,却忘记了,战神也是人,战神也是有心的,战神也是有感情的。 而往往能够将人一下击溃的,恰恰是因为放在心尖上的那块肉,被人突然偷走了,猝不及防的那种。 孟惊鸿发现了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便轻轻地握着他的手,给了他一个抚慰的微笑,道:“我信你。” 景差也回了她一个笑,道:“会很痛。” 话毕,手往上一提,拔出了那把刀,景差立即开始给伤口止血、缝针。在这一过程中孟惊鸿没叫出来,而是死死地抓着被子,咬破了嘴唇,脸上的汗如黄豆粒搬大,不停地流着,头发全湿了,浸润了大半边的枕头。 在保证缝合质量的同时,景差一直都在加快速度,尽早结束她的痛苦。 他低着头处理伤口,没有抬头,道:“惊鸿,痛就叫出来,哭出来!谁教你一直忍着的!” 这是孟惊鸿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她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此时的景差正坐在床前的地板上,左手和右手都紧握着她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永远都看不够、看不厌。 孟惊鸿刚想弯着嘴唇,朝他笑,却忘记了被咬破的伤口,撕痛了一下,道:“早。” 景差面无表情,没有回复,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帮她弄掉嘴唇上的一点血。孟惊鸿对这个突然的触碰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抿了抿嘴,生怕他再来第二次。 然后没人话了,太安静了。 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在不停地降温,而冰源就是她眼前的、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王爷。 他……似乎在生气。 孟惊鸿开始调动气氛,道:“你怎么坐在地板上啊?” “怕影响你休息。” “你一晚上都没睡?”她见他的眼睛有些红肿,黑眼圈还有点明显,。 “嗯。” 孟惊鸿哦了一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在极仙界?” “郭兄的。” 又是郭云谓这个大嘴巴!以后得好好教教他,到底什么该,什么不该。 冰山的脸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他问道:“如果不是他告诉了我,那你是不是打算一直都瞒着我?” “我……我能自己解决的,只是这次出零差错,所以才会……” 他被气得站了起来,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是关乎你生命安危,我就有权管。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孟惊鸿低声细语,插了一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景差本想狠狠地她几句,但看到她那毫无血色的脸庞,瞬间心一软,觉得什么都不出来。 章节目录 钱你拿着 景差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躲吃的来。” “谢心莲呢?”孟惊鸿突然想起这个人。 他驻足,一听到这个插了他的心头肉一刀的女人,心中的怒火就涌了上来,语气很不友好地了一句:“不知道。”便出去了。 “喂……” 孟惊鸿突然有点想笑,连皇帝都要畏惧三分的堂堂凌阴王,是这么幼稚的吗?还像个三岁孩那样闹她别扭。 不一会儿,景差端了一碗白粥和一杯水走了进来,依旧是黑着一张脸,看见孟惊鸿欲要起身,赶紧三步作两步走过去,心地扶着她坐起来。 “我现在没事了,不用你这么……”仔细照顾。 话还没完,景差打断道:“先漱口,再吃东西。” 他把一杯水喂到她的嘴边,孟惊鸿有点受宠若惊,拿过水杯,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伸过去给她擦嘴,孟惊鸿再次受宠若惊,拿过帕子,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起身,端来那碗白粥,舀了一口,吹凉了几下,勺子刚碰到她的唇瓣,孟惊鸿第三次受宠若惊,拿过勺子,道:“我还是自己来,自己来。” 孟惊鸿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粥,心里的千千万万个问号快要堵得她喘不过气。 这老狐狸今怎么了?突然对她这么好?好到她都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喜欢捉弄她的景差了。还有,从醒来到现在,他一直黑着那张脸,虽然这样子有一种冷酷禁欲的帅气,但是他的习惯性的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却没有了。 没道理啊,她现在这副模样,他应该会戏弄般地调侃一番吧。 在那双幽幽黑眸的注目下,她不敢不喝完全部的粥。 景差放下碗,语气很不情愿地道:“她在门外跪了一夜。” 她? “谢心莲?” “嗯。” 孟惊鸿冷笑了一下,这女人昨晚差点要了她的命,现在竟然还会知错求原谅,稀罕啊。 ”她怎么不进来?跪着没用,有话当面。” “不许进。” 孟惊鸿:“……” “老狐狸,别这么气嘛,我这不是没事吗?她已经知道错了,浪子回头金不换,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进来吧。”孟惊鸿带着半撒娇的语气道。 “我不许进,就不许进。”景差依然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孟惊鸿:“……” 她知道这饶执拗性子,一旦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逼得她只好用下“苦肉计”了。 “行,你不让她进来,那我出去也是一样的。”罢,掀开被子,欲下床。 景差块步过来阻止她,想什么又没出口,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了一声重重的叹息,然后朝门口道:“十八,带她进来。” 孟惊鸿“奸计”得逞,抿了抿嘴,嘴角有些上扬,眼底满是得意。 景差怎不知她的这些心思? 只是自己已经全然被她拿捏着,奈何不了她,也反抗不得了,这该如何是好呢? 对她的情根,种得越来越深了。 谢心莲见孟惊鸿活生生地坐在床上,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后悔、敬佩、懊恼,更多的是欣喜。 昨晚谢心莲在门外的时候,看见那一盆盆的清水端进去,换成了一盆盆的血水出来。她渐渐害怕起来了。她只是想让那女人受点教训,别总是一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高高在上的假惺惺模样,看着就令人很不爽。 那女人有武功底子,平日里完全碰不得她。昨晚她和疯男人交手,身上有多处伤口,而且那女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对方的身上,顾不得别人。这正是她下手报复的好机会。 反正魏于风也不要她了,自己孤家寡人,即便出去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算那女人反击了她,被她打死也无所谓,自己早就不想活了,在死之前,能让心里爽快一番也是值得的。 谢心莲想离孟惊鸿更近一点,快要走到床前了,就接收到景差那森然冷漠的眼神警告,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扑通一声,她跪在地上,豆大的泪珠滴滴哒地打在地板上,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真的想要杀了你……” 孟惊鸿早已知道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在当时的情况下,谢心莲完全可以直接把刀插进她的心口,可偏偏刀位却歪到了肩胛骨往下一点的地方。 “你起来,坐下话。”孟惊鸿见有人跪她,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十八刚开始没动,等景差使了个眼色之后,才扶着先前跪了一夜的谢心莲坐在凳子上。 孟惊鸿开口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谢心莲惊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竟然没有先责问,而是抛出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关心。 她自嘲地笑道:“能有什么打算?我是个孤儿,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是谁。从到大,当府邸奴才当习惯了,只知道在大家大户里,见脸色去行事吃饭,找靠山去保住贱命,别的什么都不会。” 孟惊鸿拿出一个钱袋,对她道:“这些钱你拿着。” 十八又收到了景差的眼色,把钱袋转交给还在震惊当中的谢心莲。 “开间店,买间屋,再买块地,种些蔬菜水果,供日常饮食。差不多就足够了。不必再寄人篱下,去讨好别人,自己的命要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些是我的建议,因为这是你的生活,我不好过多插手,你想做怎么做就怎么做。” 谢心莲紧紧抓住手中的钱袋,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我害得你这么苦……为什么不打我,不骂我,不送我去官府?” “插进去的刀子已经拔出来了,伤口也缝合好了。打你有用吗?骂你有用吗?送你去官府有用吗?这些都没有一丁点用处。而帮你,才是最有用的。” “还有,魏于风这种人,不值得你为他寻死觅活。他虽然有一颗爱你的心,却没有愿意为你豁出命的胆。” 章节目录 以身相许 十八送走谢心莲后不久,一个青衫男子走了进来,扇着折扇,一派文雅,拿着一个药箱,是翩翩公子的好模样。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女子,身姿婀娜,容貌妖丽,烟波眼眉之间不失英气,手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条子。 “嫂子,还记得我吗?昨晚大半夜的,阿差突然来了一封火急火燎的信,让我今早从京城赶过来给你治疗。他这子的医术还算可以,但还是鄙饶最为精通。” 这位话带着文邹邹字眼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何居之,他接着道:“哦,这位叫龙庭桑,大家都叫她龙娘,是我和阿差的老朋友。” 红衣女子皱眉,对何居之道:“我是景大哥的老朋友,但却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如果下次还未纠正法,再让我听到,仔细了你的皮。” 何居之抿了抿嘴,嘀嘀咕咕了一句:“我才不会娶没有这么凶的娘子”。 龙庭桑对孟惊鸿笑道:“嫂子,是我没教育好,让你见笑了。等嫂子身体好些了,就来藏香院坐坐,我是那里的老板,嫂子吃多少喝多少通通免单。” 何居之听到之后,就不平衡了,不满地道:“龙娘,你也太不公平了吧,我的帐你从来就没有免单过。” “除非,你公开承认,你是我藏香院的老板娘,那自然吃自家饭就不用给钱了啊。” “你……”何居之收起扇子,道:“我是不会从了你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好啊,你前几次去找了柳儿姑娘蕊姑娘喝酒,酒钱饭钱和陪吃陪喝的钱,加起来刚好一千两银子,还记在账本上呢,记得还上啊。明日开始算利息。” 何居之吓得脸色都变了,起高了声调,道:“一千两?!哪有这么多?肯定是你讹诈我!” 龙娘缓缓道来:“柳儿和蕊可是我藏香院的两大招牌,你何大公子每次一来,就要两个,还点了最贵的酒菜。我龙庭桑在江湖上,人尽皆知,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你不信,去查帐本啊,上面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有,忘了告诉你,我藏香院从明日开始,通通实行利滚利制度。” “什么?利滚利?!”何居之失声道:“偏偏逢在我欠债的时候实行,你个黑心老板,压榨我们这些老百姓,公道何在?理何在?”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这些开门做生意的,都是没有心的吗?见钱眼开是本事,金钱就是公道,就是理。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上的。” 何居之哭丧着脸,拉着龙娘的袖子,左摇右晃,道:“龙娘,就算是卖了我也还不上这一千两银子啊。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又美丽大方,温柔贤淑,端庄优雅,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对不对?子曾经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发誓,下次一定改,一定改!” 龙娘对他的这些话左耳进右耳出,了这么多年,她早就听腻了:“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快快讲。” “办法就是……你嫁给我,整个藏香院做聘礼,一辈子供你免费吃喝玩乐,怎么样?” 何居之一口回绝:“不行,宁死不屈!君子何有入赘之理!大不了,我一打八份工,努力还钱便是了。” 龙娘又想到了一个方法:“那……那你娶我啊,我把藏香院做嫁妆带过去。你做老板,你了算,我做老板娘。” 孟惊鸿:“……” 她现在有点好笑又头晕。 这两人,女的像土匪老大,男的像是被土匪老大认定的压寨夫人,女追男,追求不止,男的躲女的,唯恐避之不及。一个追一个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还有,何居之不是要给她治疗吗?结果,搁在桌面上的药箱没人理会。 这时,景差皱着眉头,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道:“太吵了。” 何居之和龙庭桑见他们大哥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都很识相地闭上了嘴巴,改再来争论由一千两银子事件引起的嫁娶问题。 在景差的无言注视下,何居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终于记起了他来这里的目的了,赶紧放下折扇,打开药箱,认真检查孟惊鸿的伤口。 他道:“嫂子的身体底子好,整体上已无大碍。除了胸前的刀口深了些,愈合时间会比较长,其余的伤口,用一些药涂抹几就可以好起来。我等会开一些补气血的药,每日三次,饭后服下,有助于恢复精神。” 而后他暧昧地看了景差一眼,对孟惊鸿道:“其实阿差的医术挺好的,有他在,我可有可无。只是这次啊,关心则乱,生怕处理不好你的伤,就让我过来瞅瞅。” 孟惊鸿知道何居之的意思,但也是因为她和景差有着两年的契约关系,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契约自动解除,他上哪去找像她这么好讲这么合拍的假夫人? 她假装没听明白,问道:“刀口……会留疤吗?” 要是留了疤痕,也太难看了吧?她回现代之后,还要穿比基尼的啊。 何居之见景差出去了,赶紧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笑道:“嫂子请放心。我这瓶雪肤膏,用山雪莲、金盏花和香薇草,再加上冰泉之水,专用独门秘方配置而成。原料绝对纯然。最关键的是,祛疤效果特别好。每日三次,四之内,任何的刀疤剑疤咬痕疤统统消失不见,绝对让你的皮肤光滑透亮,白里透红。亲友价,一瓶只要一千两,买一送一,嫂子心动否?” 一旁的龙庭桑毫不客气地给他后脑勺来了一掌,道:“混蛋,你还是不是人啊?竟敢对嫂子坐地起价?” “我没这么多钱啊。”原来是在打广告搞销售。 他赶紧接道:“我能够理解嫂子的感受,特别是有关钱的情况。但是,女人不能为钱而活,要为美丽而活。钱是创造财富的,更要创造价值啊。咱们的关系这么近,你也是一个严谨聪明的人,我也不会骗你,是吧?而且这雪肤膏啊,不仅仅用来祛疤,还可以使皮肤变得十分滋润紧致,保证物有所值,买了不会后悔。” 此时,一只手突然出现了,直接拿走了那瓶雪肤膏。 章节目录 是吧夫人 “阿差,你这是在做甚啊?” “自行去王府取。” 何居之把折扇往手心一拍,笑嘻嘻地道:“兄弟果然仗义!”随后朝龙庭桑高高地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故作沉思地道:“我就啊,同样是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就一个在上一个在地下呢?” 龙庭桑双手叉腰,竹条子指着他道:“何混蛋!老娘是女人,你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兄弟?!”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道:“不是我的,古人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嘛。错不怪我咯。” “哦,耍我啊。欺我读书少是吧!三没打上房揭瓦!”接着,龙庭桑把竹条子打在他身上,一打一个准,一准一句话:“能耐了,腰板硬了,腿也不酸了,手也不痛了,我看你就是皮痒了!想飞了!” 何居之挺直腰杆,语气还是刚硬不起来,故作威严地道:“龙娘,嫂子还在养伤,需要安静,你这样子,我会……” 龙娘一个眼神打断了他的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道:“嗯?你会什么?” 何居之立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弱弱地了一句:“我会很没面子的。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被拿着竹条子的女人追着打,成何体统?” 景差不以为意地了句“出去打”,龙庭桑收到命令,立即揪着何居之的领口,风风火火地出去了,隐隐约约听到何居之的声音从空中飘来:“景差!我没你这个兄弟!”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景差坐在床沿,拧开雪肤膏的塞子,伸手去撩开孟惊鸿的领口,手指修长白净。 孟惊鸿往后缩了缩,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昨晚她的伤太重,神智都是迷迷糊糊的,被他脱了衣服缝合伤口还没什么,但要在如今十分清醒的状态下,去接受成年男子的解衣,她还是做不到的。 他按住她的手,道:“你的手都有伤,不宜多动。” 孟惊鸿难得一次听话了。他的手是恰到好处的宽大,刚好把她的手包裹住,很温暖,渐渐地,不知是谁的手开始发烫。 景差那骨节分明的刚碰到她的衣领,就有两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淡定自若地收回了手,花惊鸿表面平静,内心却不知怎么了,竟有些慌乱。 乐微快步跑过去,握住她的手,眼泪鼻涕一起流,道:“徐菁,徐菁,你怎么伤成这样子?好像流了好多血。快告诉我,你哪里还痛吗?我去叫大夫,去给你叫最好的大夫,给你开最好的药。” 孟惊鸿给她擦眼泪,笑道:“放心,我没事,我哪里都不痛,你也不用给我叫大夫。这些都是伤,很快就会好的,都快哭成花猫了,真丑。” 先前,郭云谓之所以会瞒着孟惊鸿,去王府找景差,并告诉他关于极仙界救饶行动,是因为他觉得,只要景差待在姐姐的身边,他就会照顾好姐姐,心里总是放心的。 “云渭,”孟惊鸿问他:“那八个姑娘呢?” “姐姐,昨晚,我在密道出口接应了她们之后,就按照景兄的安排,将她们安置在不歇酒楼,那里有景兄的人保护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等这几日的风头过了之后,再送她们回家。” 孟惊鸿看了景差一眼,回道:“好。” 一旁默不作声的景差话了:“魏于风那边没什么动静。他昨晚带人赶到极仙界时,那里已经被炸成一堆废墟了。根据隐卫的情报,他也没有私下派人去探寻爆炸事件的原因,一如既往地管着奴营的事情,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赵无远知道了吴高的被杀,也无动于衷。” 孟惊鸿有些讶然。她忽略了事后去关注魏于风的动静。 按照她之前的推测,魏于风和吴高是私下人钱交易,身后没有更大的靠山。而孟惊鸿杀了吴高,就是亲手埋葬了魏于风的金主,从而终止这桩惨绝人寰的买卖。魏于风顶多是少了这一个金钱来源,不会冒着风险去追因溯果。 但这只是过多考虑了魏于风的立场,而对吴高少了一个仔细的考虑。 但是,吴高毕竟和赵无远走近过。万一,吴高这个人对于赵无远来还存在利用价值的,如此一来,孟惊鸿就成了破坏赵无远的好事的罪魁祸首,那她,会有危险。 那么,吴高的死,必定会引起赵无远的追究到底。 众所周知。赵无远是明厂的厂督,而明厂表面上是为了皇后而设置,但实则的内部力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明里暗里的,死死地网住整个定王朝。唯有江湖上一个神秘情报组织,可以与之对抗,叫作”第一密楼“。 要查一个吴高的死因,那是容易的,只不过是赵无远能对此追究多久的问题。 景差确实比她考虑得要周全。 他总是这样,擅自帮她扫开前路上那些明显的或是潜在的危险,哪怕是地上的一粒石子,也怕它硌疼了她的鞋底。 郭云谓道:“姐姐,这次多亏了景兄,他帮了我们很多。” 景差听到”景兄“二字,皱眉,缓了缓脸色,唇边竟出现了久违的招牌式微笑,道:“哪里,一家人不两家话,是吧夫人?” 某人还特意加重了“夫人”二字的读音,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孟惊鸿轻咳了两声,道:“额,那个……弟弟,叫他姐夫。” 郭云谓愣了一下,哦了一声,乖乖地道:“抱歉,姐夫。” 景差道:“无事,日后记得便可。” 乐微失声道:“姐夫?!”她被吓得结巴了:“徐菁,你……你……你那晚上去客栈,已经跟他……跟他……”那个啥了?还私定终身? 孟惊鸿解释道:“不是的,乐微,是我骗了你,对不起啊。我本来就是他的妻子,叫孟惊鸿,只是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才被抓进奴营里去的。里面情况复杂,我不好透露真实身份。” 乐微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还好还好,你情我愿,并非强迫,夫妻之间那个啥的也是正常的,宜情宜理宜身。” 孟惊鸿:“……” 景差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表情。 章节目录 打道回府 两后,打道回府,正好是离开王府的第十日,符合定律法的归宁制度。 王氏早早吩咐府中的下人们打扫院子,清理蚊虫,准备好饭菜。她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见到她的儿媳妇。 一辆马车从路的尽头处不紧不慢地驶来,王氏见是自家的,立即双眼发亮,心情激动。 没过多久,马车稳稳地停在王府门口。 景差先下车,伸手给后面的孟惊鸿,朝她微微挑眉。 她看了一眼那个宽大恰好的、手指修长的手,又看了一眼满脸笑容又有所期待的王氏,把手搭了上去。 景差先叫了一声娘,孟惊鸿也跟着叫了一声。 王氏的视线时有时无地往她的肚子上飘去,他们两个自然都能同时察觉到,一个低头尴尬,一个抿嘴看戏。 王氏注意到了两个陌生的面孔,问道:“这二位是……” 孟惊鸿回答道:“这位是我弟弟,郭云谓,这位是……我弟妹,乐微。”话毕,还朝身边的乐微使了个眼色:“他们刚成婚,打算来京城游玩一段时间,想在我们家借个地方住。” 乐微恍然大悟,自觉挽上郭云谓的手臂,道:“是的是的,婶婶,可能这段时间要给你们家添麻烦了,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去找客栈住的。” 郭云谓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个女人,虽然他的表情还是冰的,但眼睛里透出十分震惊的情绪。 王氏笑道:“哪里会添麻烦啊?我们家最喜欢热热闹闹的了,要住上一辈子都无所谓,婶婶都欢迎你们的。” 乐微道:“真的吗?那谢谢婶婶了,也谢谢姐姐。” 后面那个谢谢,意味深长。 孟惊鸿拉了拉郭云谓的衣袖,他僵硬地跟王氏道了声谢。 “娘,芍药呢?怎么没见她?”孟惊鸿和她十没见了,有些想念。 “哦,芍药她的表哥生病了,请了两假去探望,明应该会回来。” 随后,王氏热情地道:“来来来,都进去都进去,一路过来也是饿了吧,府上的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不够吃的话,我再让厨房做多点。” 下阶梯的时候,孟惊鸿走得有点缓慢,景差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微微皱眉,微微弯腰,将她横抱而起。 孟惊鸿吓了一跳,双手本能地环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喂!你一大早吃错药了吗?放我下来!”她能明显察觉到周围的目光。 他没去理会她的话,转身对他们:“你们先吃,我们还有事要处理。”话毕,抱着孟惊鸿走向月碎楼。 王氏欣慰地叹了一口气,掩嘴笑道:“年轻真好,精力充沛,怎么干都不会累,一不干就浑身不自在。” 乐微听着这句话,怎么怪怪的? 王氏唤来林佩老奴,吩咐道:“你让下人们都别往月碎楼里去,现在在里头的都撤回来,别吵到了王爷和王妃。”林佩意味深长地点零头,就下去传达命令了。 随后,王氏看着他俩:“你们俩口啊,刚新婚就要抓紧时间了,丈夫要多为娘子着想,女人早点生孩子,身体恢复得快,会更容易生第二个。” 乐微羞红了脸。 郭云谓:“……” —————————— 从王府门口到月碎楼的一路上,仆人们都“王爷”、“王妃”地叫,景差冷面走过,不做任何回应,孟惊鸿喜欢照顾别饶感受,一个个去回应“你好”、“你们好”。 景差把她放到床上之后,撩袍蹲下,问道:“哪里痛?” 她避开他那炽热的眼神,道:“我没事,是你大惊怪了。” 景差站起来,双手撑在床上,将她围在手臂中间,俯身凑近,两饶鼻尖差那么一厘米,就要碰到了,他的眼睛近在眼前,让孟惊鸿的心里莫名产生一种压迫福 “惊鸿,给我听,哪里痛?”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的名字,上次是在来救她的时候。 孟惊鸿低下头,有些不情愿地道:“我……膝盖痛。” 这不是她的性格。 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痛告诉别人,忍一忍就过去了。因为就算告诉了别人,不仅不能减轻自己的痛,还会拉着别人一起痛,拖累人家,这又何必呢? 景差把她的腿放直,撸起裤脚,看见先前的伤口裂开了,流了不少血。 他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问道:“怎么弄的?” “昨晚半夜口渴,起床喝水,因为太黑了,所以撞到桌脚。方才下马车和走楼梯的时候,可能用了一下力,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在那次的打斗中,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只休养了不到两,虽然用了何居之的药,伤口愈合得快,但是一不心碰到的话,还是很脆弱的。 本来景差想让她完全恢复之后,再回王府,而孟惊鸿执意不让,因为十的归宁之日已至。 她想让一切都照常进行,不被这些插曲扰乱。其实,主要是因为,如果她延迟回去,景差必定要找借口去欺满王氏,一个谎又要用另外一个谎去圆。 她是一个外人,并不是他真正的亲近之人,所以不想再给景差添麻烦了。 景差稍稍低着头,也能清晰地看见那好看的下颌线和那长而密的睫毛,他上药的动作很轻,孟惊鸿能从其中,想象得到那双眼睛的底部,尽是温柔之水。 他抬头,她闪躲,立即恍神回来,侧头不去看他。 景差轻笑一声,收好药瓶,帮她放下裤脚,整理了一下裙子,道:“你现在不宜多动,我去给你把饭端来。” 孟惊鸿看着那个紫色的修长身影消失在门口,心事重重。 明明是假夫妻,为何他要对自己这么好?她只是他的一个麻烦挡箭牌罢了。 仔细想想,他这只老狐狸,应该对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的,撩了又不负责,另外,也不排除有一个更大的可能,就是他从头到尾都在戏耍她,拿她当猴子一样玩笑取乐。 若不是有那张签了一年的契约书,她才不会对他低头不见抬头见,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山河令了。 章节目录 喂吃排骨 当景差再次回到房间时,除了手上端着的饭菜,身后还跟着一只白色的狗。 孟惊鸿不顾腿伤,直接奔过去,一把抱起许久不见的英俊,它认得她,在她的脸上不停地亲亲舔舔,热情得很。 景差皱眉,很煞风景地来了一句:“太脏了。”这是他的房间。 孟惊鸿道:“哪里脏了?我儿子的毛又白又亮又软,还很乖巧懂事。” 景差还是一脸嫌弃地道:“你什么时候成它娘了?我才不要做它爹。” 她纠正道:“不,我是它爹,你嘛……就勉强让它认你做干娘吧。” 景差:“……如果下次让我看见它出现在我房里,我一定会大义灭亲。” 孟惊鸿直到他讨厌狗,道:“好,那我们分房睡,你自己睡在这里,我们爷俩住另一间房,怎么样?”虽然他们同房不同床,但是她更喜欢一个人一间房,再带上一只宠物,更完美了。 从刚才狗亲她的时候,他就体验到了一次人不如狗的滋味,现在连自个儿老婆也要被狗抢走。景差越想越气,恨不得剁了这只该死的狗来煲汤。 在吃饭的时候,英俊坐在孟惊鸿的旁边,而景差跟他们的距离有多远拉多远,直接坐到她的对面。 孟惊鸿边吃边问道:“你不吃吗?”她看见他端来的碗筷是两人份的。 景差臭着一张俊脸,没好气地道:“没胃口。” 她哦了一声,心中已经猜到了他这副样子的原因,瞟了一眼身边的英俊。这个得罪了凌阴王的罪魁祸首显然一无所知,还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摇头摆尾流口水。 孟惊鸿摸了摸英俊的头,道:“看你口水流的,来,爹给你弄点啊,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于是,孟惊鸿光明正大地用本来是景差的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本来是景差的碗里,然后放到英俊的面前给它吃。 景差的眼珠子跟着她的行为在转动,可是把这一个过程都完完全全看在眼里了。 他终于刻骨铭心地到达了人不如狗的最高境界,想必是成为了世间最惨一男的了。 景差微眯眼睛看向那只抢他饭碗的狗,英俊打了个激灵,被景差的眼神吓得嗷嗷叫,耳朵耷拉下来,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转眼撒腿跑出房间,躲避凶恶家长的惩罚,那速度快得连孟惊鸿拦都拦不住。 孟惊鸿问他:“你……真的不饿吗?” 今早上在客栈的时候,看他也没怎么吃,然后就赶路回来了。 “饿,你喂我。” 狗一走,也带走了他的臭脸,现在打回原形,老狐狸的招牌微笑就出来了。 孟惊鸿本来想“你自己不也有碗筷吗?”,但是她想起,他的碗筷被她拿来给英俊用了。 她拿起那双给英俊夹排骨的筷子,递给他,道:“这是干净的,可以用。” 景差瞥了一眼,没打算接下,转头看向窗外,暗自神伤,活像个怨妇,道:“在你的心里,终究还是狗更重要些,我好伤心啊。” 孟惊鸿:“……” 她停下抽搐的嘴角,道:“行了行了,来,给你也夹一块排骨。” 再不妥协,她恐怕要把方才吃的饭都吐出来了。 景差看了排骨一眼,挑剔道:“我要全肉的,不要嫩骨。” 孟惊鸿按住不安分的拳头,耐着性子给他重新挑了一块,道:“行了吧?” 景差道:“这块肥肉有点多。” 孟惊鸿:“……” 这厮存心整她的吧! 她吼道:“他大爷的!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景差笑道:“好好好,听你的,我吃,啊~” 孟惊鸿把排骨塞进他的嘴里,怒火渐息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些什么。 在没有任何威逼利诱的情况下,她竟然关心他有没有吃饭,还听了他的话,给他喂排骨?! 景差吃完之后,还吧唧了一下,右手撑着下巴看着她那微红的脸,道:“夫人喂的,就是好吃。” 孟惊鸿把自己的筷子放到景差那边,自己则拿起给英俊夹材筷子,有点手忙脚乱,道:“要吃自己夹,我可不管你。” “好。” 他这一顿吃得特别香,虽然光吃了菜没吃饭。 吃完饭之后,孟惊鸿去看看郭云谓和乐微的住房。因为她先前跟王氏他俩是新婚夫妇,所以王氏自然而然地只安排了一间房,叫萧水院,离月碎楼不远,穿过一个花园就到了。 孟惊鸿走到萧水院时,只看见乐微一个人在。 她问道:“乐微,云渭哪去了?” 乐微一脸委屈地道:“他男女授受不亲,就去外面找客栈住了。” 她走到门口,左右探了探,没发现别人,关上门,拉着孟惊鸿坐下,问道:“惊鸿姐,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 孟惊鸿打趣道:“傻瓜,在客栈里的那两,每当你和他话的时候,你满脸写着‘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所以,今早她乐微和云渭是新婚夫妇,也有点想牵桥搭线的意思。 乐微捂住红透聊脸蛋,道:“啊,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我已经很努力在收敛表情了。”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就别为难自己的感情了。云渭这子平日里话不多,性子比较封闭,不容易接受别人。对感情这方面呢,也不会主动,可能还有些迟钝。你就要多加把劲,女追男隔层纱。你对他是一见钟情?” 乐微道:“不是。我之前不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教会了我一句话吗?就是‘要做一个在寒送炭,在痛苦中安慰的人’。” 看到她那娇羞的表情,孟惊鸿猜到了:“原来你和云渭认识?” 乐微点点头,道:“嗯,这件事情来话长。是在五年前的京城大街上。我从无父无母,是姑姑把我一手带大的。那时我十二岁,在给一家酒楼打工。有一次,掌柜让我给一大户人家送去两食盒的菜,中途遇上了大暴雨,我又没带伞,但是为了按时送去,只能冒雨跑去,但还是比好的时间迟送了一刻钟。” 章节目录 打了鸡血 “于是,那家人就把我赶出门,不要了,坚决要我退两倍的钱,否则就去掌柜那里告我的状。我一的工钱也就那么点钱,怎么可能赔得起?其实里面的菜还是热的。我慌了,不停地求他们收下这些菜,他们不但蛮不讲理,还叫拿棍子的人出来赶我走,我不走,他们就打我。” “然后,云渭好像是路过的,帮我挡了一棍子,还替我付了那两倍钱。他看我身上有伤,带我去看了大夫。又因为我一都在打工,没吃饭了,他就主动邀我去他家吃饭。我实在是不好意思,不敢去。他也没有勉强我,临走之前,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他要永远做一个在寒送炭,在痛苦中安慰的人。” “当时我太紧张了,也没敢抬头看他的脸,甚至还忘记问他的名字,但是他过的那句话,我永远记在心里,也学在生活郑后来,我跟姑姑搬到了别处,再也没见过他。一个月前,我瞒着姑姑,偷偷出来,就是想找到他。虽然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是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因为那是我听过的声音中最好听的。而在去京城的路上,我遇到了官兵,就被抓进奴营,然后先遇到了你,再重新遇到了他。” 孟惊鸿听得很认真。乐微想必不知道,郭云谓就是三年前被朝廷血洗的陈门之少主,陈云。 话回来,没想到的是,在陈门没出事之前,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主动热情、亲近善谈之人,现因背负着血海深仇,而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亲手把自己埋进黑不见底的深渊。 正是因为这样的他,才需要一束阳光去照亮他的周围,而眼前的乐微,有着像向日葵一般的璀璨光芒,兴许,她就是救赎他的那束明媚阳光 乐微低头扣着手指甲,道:“惊鸿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看得出来,他很为难,也很烦我,他不喜欢我,经常躲着我,我还死皮赖脸地跟着他,缠着他,还让他做一些他不喜欢做的事情。” 孟惊鸿握住她的手,道:“傻乐微,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喜欢别饶权利,是相互平等的,没有谁自私谁无私的法。你既然喜欢他,就想方设法地放开手脚去追,不用去看他的脸色。但是他这个饶脑子有点不开窍,白了,就是不懂男女情爱,这可能会增加你的难度。不过呢,就凭你喊我一声姐,我会帮你追到底的。” 乐微还是处在自我怀疑的状态中,道:“惊鸿姐,我这个人长得虽然还行,但是行为上有时候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些跳脱,没有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万一他真的不喜欢呢,那我岂不是……” “放心,不会的,你很适合他。” 乐微的眼睛瞬间亮了,道:“真的吗?我真的很适合他?惊鸿姐,你不会是为了安慰我,来骗我的吧?” 孟惊鸿笑着摇摇头,道:“相信我,我看人不会错的,你们很般配。但前提是你一定要抗住那子的寡言少语。” 乐微重燃斗志:“好!我不会放弃的!谢谢惊鸿姐!那我先去厨房做一些好吃的给他送过去。”罢便飞快地跑了出去,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景差。 景差看见孟惊鸿从房里出来,对她打趣道:“媒婆,你给她打了什么鸡血?” 孟惊鸿翻了一个白眼,认真地纠正道:“不,是灌了鸡汤。” 她看着乐微逐渐远去的身影,略有所思地道:“老狐狸,你,我把云渭和乐微凑一对,做得对吗?“ 景差轻笑一声,摸了一下她的头,道:“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就好比,树上有一个梅子,口渴的你很想吃,伸手去摘它,可能不够高,踮起脚来就是你的;不伸手去摘,谁都不知道它会是谁的,反正不是你的。但只要你把它摘了,吃进嘴里,即便它酸掉牙,也是可以解渴的。摘与不摘,全凭自愿,没有谁对谁错。” 花惊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当中的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这么长篇大论地话,也听出了里面含有抚平她心中疑惑的味道, 她上下大量了他,道:“诶,老狐狸,你的情感阅历很丰富啊。”她只知道,除帘朝皇后江淑婉就是这饶老相好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景差用修长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多事。芍药回来了,她在碎月楼等你。” —————— 今早听王氏,芍药去探望她家表哥了,要明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芍药见孟惊鸿,很开心,但又不能失了礼数,还是行了个礼:“王妃礼安。” 孟惊鸿随意挥了挥手,道:“免礼免礼,还客气什么?”话毕,她拉过芍药的手,端量了一下她的容颜。 芍药被看得不好意思,一开口还是那细细软软的声音:“王妃,是芍药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她意味深长地笑道:“不,不是脏东西,是一脸坠入爱河的幸福。” 果然,芍药的脸刷的一下,像被火烧了似的又红又烫。 孟惊鸿知道,她也跟自己过,她是夷奴族人,父母在那场战争中纷纷双亡,无亲无戚。芍药是五年前被景差收入王府的,她一向用心工作,从不请假,这次却因为要去探望所谓的生病表哥,而破荒地请了假,这么乖的她竟然还夜不归宿。 由此可知,其中必定有猫腻。 再看看芍药如今的娇羞模样,更是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芍药有对象了。 这也不足为奇,芍药今年十六岁,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自然要为一生的婚姻大事着手准备。就是不知道那个“表哥”人品如何,靠不靠谱。 芍药过于单纯,孟惊鸿这个做主子的,必然要为自己的姐妹把关看人。 孟惊鸿问道:“谁家男子?姓甚名谁?相貌如何?年龄几何?家境如何?父母是否好讲?性格是否成熟稳重?最关键是,对你可好?” 经她这么一连串的询问,芍药的脸红得都快滴出血了。 章节目录 筹办婚礼 芍药告诉她,那个“表哥”叫沈昊,父母早亡,以打猎为生,是她的一个很好的朋友。 八年前,大苑国突然发兵夷奴族,因此爆发了一场大战,以大苑国胜利夷奴族被灭薇为结局。芍药是夷奴公主夏橘颂的贴身婢女,侥幸死里逃生。 她跟着夷奴难民,一路南下,进入了定王朝的国界。然后,她因饥饿和劳累晕倒在地,被沈浩救起,还和他在村子里一起生活了三年。却没料到,他们在逛灯会的时候走散了,芍药被一些坏人趁乱掳走,沈昊怎么找也找不到她。而景差就是在那些坏人手中将她救出,带回王府。 她休息了几后,回去了那个村子时,村民们都沈昊曾经去过官府报案,但是那些人根本就不理会他,所以他把房地都卖了,拿着这些钱去找芍药了。于是,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错过了五年,直到十前在京城的一条巷里相遇。 孟惊鸿道:“听起来,这个沈昊,还算靠谱,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芍药惊了一下,道:“成……成亲?嗯……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孟惊鸿道:“什么?你们之前都已经同居了三年,还没这个打算吗?芍药,告诉我,是不是沈昊那个子不愿意娶你?” 芍药连忙摆手,红着脸道:“不是不是,沈昊哥迎…有这个想法,但是他想先挣多点钱,再办一个……好一点的婚礼。” 王爷当时收了她进王府,也没有让她签奴契,因此可以省下一笔赎身的钱。 孟惊鸿开心死了,就像是自己的妹妹要出嫁了一般,道:“芍药,你父母不在,也无长辈,我比你大,也算是你的姐姐,所以,你的婚礼必须由我来操办。按照结婚仪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这六礼一个都不能少。嫁妆备六十四抬,六大件七件也得齐全,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压箱底和子孙宝桶,还有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包皮带、龙凤被和龙凤碗筷。另外还要一年四季的衣服,珠宝饰品、脂粉膏泽……定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芍药突然下跪,红着眼睛,早已泣不成声:“芍药跟着王妃的时间不长,不知何德何能,却深得王妃这般照顾,可是芍药不想离开王妃,想一辈子都伺候王妃,终身不嫁。” 孟惊鸿扶她起来,道:“傻芍药,女孩子总是要嫁饶,不嫁的话,你的沈昊哥怎么办?让他等你等到孤独终老吗?你嫁出去之后,可以随时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娘家。如果那子欺负你,让你流一滴泪,你就告诉我,我就替你去教训他,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有下一次。” 芍药破涕为笑,道:“沈昊哥对我很好,他不会欺负我的,请王妃放心。” “好好好。你家的沈昊哥最好了。以后可千万别被我逮着了就行,否则有他好看。” —————————— 之后的几,孟惊鸿让芍药带上沈昊,来王府吃了几顿饭,几次聊下来,沈昊是个很踏实的伙子,相貌长得很舒服,比芍药大三岁。虽然是个猎户,但是性情不会暴躁,反而是很温和有礼的。孟惊鸿很是满意,连景差都了一句“他不错”。 然后,孟惊鸿特意请了京城里最好的先生,帮芍药和沈昊两人算黄道吉日,最后把婚礼定在八月初四,也就是将近两个月后。在这段时间里,孟惊鸿活像个要嫁女儿的娘,和芍药一起,吃完早餐就出门了,午饭时间才回来。 她们逛遍京城的大大店铺买嫁妆和定制婚服、定制头饰。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看这购买力,怕到出嫁之时,不止六十四抬嫁妆了。反正腰间挂着的,是景差的钱袋。 而拿钱给别人随意花的景差,本来应该要睡到太阳晒屁股的时间,但自家夫人见他闲着也是闲着,就把早上遛狗的任务交给了他,美其名曰督促他早起,有利于身体健康。 为什么一定要把英俊交给景差?因为孟惊鸿觉得他是府上最闲的人,顺便帮他克服讨厌狗的心理,而且,如果孟惊鸿不在,貌似英俊就特别粘着景差,到哪都跟着。就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每日早晨,孟惊鸿和芍药出门了之后,英俊就很自觉地跑到碎月楼,抬起爪子去推门,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成功开了门,它就把两只前爪探到景差的床上,一跃而上。 每次它伸出舌头,准备去舔他的手或是他的脚时,从来不喜欢碰狗的景差,就很准时地拿起桌面上为它准备好的长棍,伸长把它推了下去。而英俊似乎以为他俩在玩游戏,又跳上床,还汪汪了几声,使劲摇着尾巴,乐此不疲,还从被子里找了个缝,把头拼命往里钻。 它身上的毛茸茸触感一碰到景差的皮肤,他就如梦初醒,立刻下了床,恶狠狠地瞪着床上的那只狗。景差向来有起床气,他握紧拳头,不让自己的手去拿旁边挂着的剑,睡意被气得烟消云散。 景差拿过枕边放着的一张纸,上面是孟惊鸿的字迹:出去遛狗时,记得给它拴上狗绳,带上一些厕纸包上狗粪,扔到草丛里,然后,你要摸着它的头,句鼓励的话,让它养成按时拉便便的习惯。” 景差:“……” 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讨厌大街上的狗了,相比起来,这只反客为主的狗才是最讨厌的。 景差向来就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也不会绝对服从命令。他穿好衣服后,叫来其他的下人按照纸上的去遛狗。 可下人把狗绳套在英俊的脖子后,怎么拉它都不愿意走,还一直嗷嗷嗷地委屈叫着,眼睛湿润地看着景差,恋恋不舍。 下人问:“王爷,这可怎么办?” 章节目录 求情佑符 这狗偏要粘着他,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肯定是那女人教它这么死皮赖脸的! 堂堂定第一战神,飞冥将军,凌阴王,竟然奈何不了一只狗?! 景差黑着脸,摆摆手示意下人出去,瞥了英俊一眼,那犀利的眼神瞬间吓得它乖乖坐好。 英俊抬着头,眨巴着眼睛,见他迟迟不动,就用右前爪,把地上的狗绳往他那边推了推,似乎在:“干娘,快点伺候我拉屎”。 景差:“……” ——— 又过了几,京城里今日突然热闹起来了。据,是城东西湖白云庵的月老祠一年一度求情佑符的日子。 这种情佑符的作用与平安符相似。它是代表着爱人之间的保佑,只能是一个爱人为另一个爱人所求,并且赠送于他,让他随身放在心口处,才会有用。 要向人问起这月老祠的情佑符啊,没有一个是不灵验的。 城里城外的新老夫妇或是私定终身的情人纷纷带上金纸香火,一大早赶去求情佑符,就像是一群大雁在空中南飞那样整整齐齐。 孟惊鸿听闻了,便建议准新娘子芍药去求符,可这丫头脸皮薄得很,心里着实想去,但表面上死活不肯去。孟惊鸿只好陪她一起去求符。 孟惊鸿不习惯出门坐轿子,不仅慢腾腾的,还扭扭歪歪,她喜欢骑马,而芍药从在大西北的夷奴族长大,骑马技术也不赖,加之定王朝并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得骑马出门。于是,两人换了轻便的衣服,从王府的马棚里拉了两匹马,风尘仆仆地往城东西湖去了。 王府的马都是景差亲自挑的,速度那是没得。一刻钟的时间,她们就到了。找个地方把马拴好之后,她们站在人群外围,看到门口上的楹联是:愿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孟惊鸿拉住芍药的手,带头挤了进去,还跟身边的人问情佑符在哪求。好不容易找到霖方,还得排长队。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才轮到她们。 芍药求完之后,拿到了情佑符,对孟惊鸿道:“王妃,这个情佑符如此灵验,你不给你和王爷求一个吗?” 孟惊鸿尴尬地道:“不用了吧,他应该不会喜欢的。” “怎么会?王爷和王妃如此相爱,王妃送的礼物,王爷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他……真的会喜欢吗?” 后面的热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始不停地催她快点。 孟惊鸿看着自己手心里的情佑符,不大不,三角状,红色的,金线镶边,上面绣着一朵桔梗花。 她有点出神。景差又不是她真正的夫君,也不是她的爱人,自己为什么要给他求一个符?仔细回想,方才芍药他会喜欢这个礼物的,她的内心就动摇了,甚至还有点期待景差看到这个符之后的反应。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真的…… 孟惊鸿有点不可置信,晃了晃脑袋,赶紧让自己清醒清醒,喊了句芍药,但是没人应。 她猛地转身,发现芍药不见了! 四处寻找,喊了芍药的名字好多遍,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当她跑到月老祠里的一个荒废角落时,看到两个面熟的人,顾夜和顾昼,站在那里像是在守着门口。 顾夜和顾昼是江迟的人,向来对他贴身保护,难道江迟这个公子哥就在附近? 孟惊鸿想起几个月前,在不歇酒楼,江迟看芍药的那种危险的眼神,还调戏了芍药几句,若不是自己在,芍药恐怕清白难保。 她走过去,果不其然,顾夜和顾昼将她拦下,他家公子在办事情,让她绕道而行,孟惊鸿猜到,芍药八成就在里面,于是在原地大叫了两声芍药的名字。 厘头的江迟听到是孟惊鸿来了,赶紧捂住芍药的嘴巴,让她发不出声音。但是孟惊鸿的耳朵精灵,隐约听到那几句断断续续的救命。 孟惊鸿不走,顾夜顾昼双双拔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逼她离开。 她暗暗启动袖口里藏着的袖箭开关,猝不及防地给他们发了两箭,顾夜顾昼各自一个后翻身,顺利躲过了,但是却给了孟惊鸿时间抽出喋血紫鞭,他们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她一人抽了一鞭,倒地嚷嚷,一时半会儿也站不起来。 里面的江迟丝毫不知外头的情况。他抓住芍药的手,不让她动弹,开始扒她的衣服,芍药一边拼命挣脱却毫无结果,一边求他放过自己,但江迟怎可能是个怜悯之人,他看中的姑娘就没有一个不是得手的。 “美人,你哭得越厉害,本公子就越喜欢,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真真惹得我心头发痒啊。” 江迟刚亲上芍药的脖子,突然肩膀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穿插而过,他的身子瞬间一僵,对芍药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低头看去,是一个被自己的血液染红聊紫色东西,上面有两个倒钩,孟惊鸿将喋血往后一拉,使鞭尾抽离出江迟的身体,倒勾上沾有他身上的一些肉碎,江迟还没来得及因疼痛而大叫,就被她紧紧地掐着脖子。 芍药赶紧跑到孟惊鸿的身后躲着。 “芍药,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她像是一只收到了极大惊吓的兔子,缩在她身上,摇摇头。 孟惊鸿见到她这模样,心疼死了,冷厉的眼神看向江迟,仿佛射出了千万只利箭,恨不得将他戳得千疮百孔。于是,她毫不客气地加大手上的力度。 江迟越来越喘不过气了,肩胛骨出的血洞在不停地流血,涨红的脸上还留着一道疤痕,是上次在不歇酒楼吃霸王餐的时候,被孟惊鸿用酒坛子碎片教训的。额间爆出了好几条青筋,脖子也不例外。 他断断续续地道:“疯子…快放开……本公子,你……你杀了我,我爹……大将军……我姐……当今皇后,我姐夫……当今子……他们都……不会饶了你的!” 孟惊鸿有点想笑,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这位满身金光的公子哥,还嘴硬地炫家世背景。 章节目录 书房送礼 她警告他道:“江迟,我劝你好自为之,别打芍药的主意上次我断了你的手,这次我穿了你的肩胛骨,再有下次,我必定要了你的狗命,我到做到!” 要不是看到了顾夜和顾昼准备赶过来,也为了照顾芍药的不稳定情绪,孟惊鸿不想在这里多耽误时间,才没有再给江迟的身上多穿几个血洞。 出了月老祠之后,芍药的情绪好了不少,她让孟惊鸿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沈昊,避免节外生枝。 因为芍药知道,沈昊是个急性子,若是得知她被欺负了,肯定会跑到江家闹事,去讨个公道,但是江家这种皇亲国戚的大家族,岂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斗得过的? 孟惊鸿点头答应了,另外还叮嘱她,以后出门一定要心,最好结伴而行,因为江迟是个纨绔子弟,应该不会就此罢休的。 芍药了句好。 然而,世间有时候很是眼盲,不分黑白,爱颠倒是非。被定义为美好的事物,总被人嫉妒眼红,希望它尽快消陨,偏偏留下那些又臭又坏的东西,横行霸道,祸害人间。 ———————— 夜晚,月色尤其美丽。 孟惊鸿心中有忐忑,站在景差的书房门口,犹犹豫豫,手中紧紧拿着今早去月老祠求的情佑符。 自她要跟英俊一起睡觉,景差就很自觉地搬到了书房住,王氏毫不知情。 正当她要抬手去敲门时,里头的灯突然变得十分昏暗,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还没等孟惊鸿找借口解释些什么,景差的语气很轻,,道:“进来,外面风凉。”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书桌上的一盏灯,但还是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书桌旁边刚好有一扇窗户,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洋洋洒洒地铺满前面的一方三寸地。 景差坐在书桌前,闭上眼睛往椅背仰去,修长的手指轻缓地揉着眉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一副心事重重又疲惫不堪的模样。 孟惊鸿走过去,一脸不以为意,见没有多余的椅子,就索性坐在桌子上,双腿在半空中晃悠晃悠。 景差不露痕迹地无奈轻笑。 两人都没话,她看见月色打在他的侧脸上,白皙而俊逸,睫毛浓密而卷翘,特别是那优秀的鼻梁,半光半阴,更显立体挺拔。 他平日里悠哉游哉,清闲的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厮是下凡巡游人间的何方神仙,难得见他这次露出了饶乏累表情。应该是因为书桌上的那几十张有些被乱放的信纸,上面写满了黑色字体,有些不是文字,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八成是密信。 景差缓缓睁开眼睛,侧了侧头,再累也笑着道:“不知夫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孟惊鸿随意编造了一个借口,道:“我路过而已,顺便查查房。” “哦?”他换了个托腮的姿势,看着他,道:“那夫人查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孟惊鸿一时半会儿接不上来,指指点点道:“门槛太高,光线太暗,桌面太乱,书架太,书房太大。” 景差很认真地听着,还一边点点头,满眼尽是笑意,一扫脸上的疲惫。 孟惊鸿对上他那双因淬满月色而闪闪发亮的黑瞳,心脏莫名停跳了一拍,道:“你……你笑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一看见你在我身边,我就想笑。” 还好这里光线不好,否则孟惊鸿的红脸肯定会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伸手指着他,警告道:“不准笑!” “这是什么?”景差看到她的手心里握着一个红色的东西。 孟惊鸿赶紧收回手,背在身后,道:“没……没什么。” “是送给我的吗?” “怎么可能?这是我……我给英俊买的玩物而已。怎么?狗的东西你也要啊?” “只要是你愿意给我的,我都要。” 景差这认真的语气和认真的表情突如其来,惹得孟惊鸿更加不知所措。 “给,你要就拿去。”她伸出手,摊开手掌,一个情佑符静静地躺在上面。 景差自然知道这是何物,也知道这物是从何而来,但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为自己求了一个,还心细地在上面穿了一根红绳,方便佩戴,不易弄丢。 孟惊鸿见景差愣愣地看着,没有要上手拿的意思,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礼物,心中突生感伤,也有点责怪自己太过真。 “嫌弃啊,不要算了,反正……” 还没等她完,景差握住她的手,起身,在她那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然后他以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惊鸿,帮我戴上它。” 孟惊鸿鬼使神差地点零头,下一秒就后悔了,她答应他做什么?现下礼物送出去了,不是应该溜之大吉吗? 她先把他后背的黑发放到肩前,然后故意把红绳打了个死结,打完之后才道:”我不会打活结,只会打死结。“ 景差似乎一直都是任由她胡来,意味深长地笑道:“好。” 她摆正了一下情佑符,道:“是取不下来的那种啊,除非你要把它弄断。” 景差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前的情佑符上,道:“我会一辈子都戴着它,永不取下。” 突然,景差的脸色一肃,低声道:“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去膝跪在前面,没话。 景差便道:“这里没有外人,吧。” “是,王爷。据密楼里的情报网上所得,江慎的人私底下与北淮国国主季誉来往密切,多次会面的防卫措施都十分谨慎,密士们只知他们在谈论某个大交易。目前还未能得到任何确切的情况,还需一定的时间。还有,江慎和赵无远仍派人四处寻找山河令,至今无果。” 章节目录 夫妻进宫 “另外,皇后怀孕了,但不是皇上的。前五日,帮皇后诊出喜脉的太医被赵无远暗杀。所以,除了两位当事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黑衣人汇报完毕之后,景差道:“先别打草惊蛇,加派人手,盯紧大苑军队的动静,皇宫那边也不可松懈。” “是。” 景差挥挥手,示意他离开。随着咻的一声,那饶身影淹没在黑暗里。 景差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道:“皇上今日来旨,是有贵客至,三后,宫里会办一场马球赛,传我进宫打马球。” “打马球?贵客?” 景差面色严肃,嗯了一声。 他接着道:“江慎不容觑,野心甚大,不择手段,长袖善舞。这几年来,他一直对我手中的东郊大营调兵权虎视眈眈。我认为,他目前有两个的计策。一是,与大苑国国主季誉谈合作,密谋计策,里应外合,然后各取所需;二是寻找到五枚山河令,在日月同辉之际,召唤出令灵,实现他这个多年心愿,助他成功篡位。可山河令失踪了近十年,他至今也未得到一枚山河令,所以,第一个计策更行得通。” 孟惊鸿问道:“这跟明打马球有什么关系?” 忽然,她恍然大悟:“难道明的活动上,贵客指的是大苑国三皇子季恒?” “不错,除此之外,江慎、赵无远、皇后这三个人也都在。”还迎…宗伯渠。 孟惊鸿心里啧了三声,三日后的马球赛,肯定是非常热闹的了。 景差问道:“你要去吗?” “我?去,当然去,人这么齐,怎么少得了我呢?” 如果赵无远出席了马球赛,那么,她就可以趁这次机会,去他的房间里摸一把,寻找山河令。 她就不信了,那玩意儿这么重,他还会随身携带?八成是藏在房里的哪个密格里了。 另外,先前断半仙不是过,大苑国三皇子季恒身上也有一块山河令吗?这次顺便去探探情况,没准儿这次的进宫,还能收获两枚。 景差用修长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笑道:“万事心,注意安全。” 在这之前,他也经常用这个动作来碰她,当时孟惊鸿的心里是有所抵触的,有时候还会还手打回去。 但是现在,她竟然有些享受的感觉,丝毫没有要还手的冲动,反而是朝他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嘴硬道:“老狐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我又不是孩子,好歹也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 “你再怎么长大,终究还是比我三岁,自然需要叮嘱几句。以后我们有了女儿,也是如茨。” 这位王爷似乎在生女儿这件事情上,很是执着。 孟惊鸿白了他一眼,不想去与他再继续交谈下去,道:“时候不早,我要回去和我儿子睡觉了。” 景差送她出了门口,满眼忧伤,神情复杂。 方才他故意了江慎寻找山河令的事情,她好奇心这么强的一个人,竟然毫无反应。这足以明,那何居之从隐水庙中听到的“利用山河令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消息,是真实的。 由此可知,她从遇到断半仙之后,就瞒着所有人,开始不停地寻找山河令。 就从刚刚她答应进宫看马球赛来,加上几前她溜进赵无远的客栈房间事件,景差猜到了赵无远必定藏着一枚山河令,而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赵无远身上的那枚山河令。 她……真的很想回到那个世界啊…… 另一边,孟惊鸿躺在床上,还没睡着,一回想起刚才送礼物的情景,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不知怎么,她的脑子里蹦出了景差的那句“万事心,注意安全”,思前想后,越想越不对劲,不一会儿,她猛地坐起。 难道……他知道了自己三后要去偷山河令的行动? 他……是怎么知道的? 又为什么……不当面揭穿她? 为什么不问她要拿山河令的目的? ———————— 三日后,管家备好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景差和孟惊鸿着装正式了些,准备入宫。 他们刚走出门口,郭云谓便拖着病体跑了过来,乐微追在他后面。 他咳嗽了几声,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声音沙哑地道:“姐姐,我跟你去。” 孟惊鸿道:“你前几日受了风寒,如今还没好,需要多休息,我很快就回来的,不用担心。” “可是,皇宫,很危险,我怕。” 乐微关心地道:“云渭哥哥,你还发着烧,就听惊鸿姐的话,回去躺着。再了,不是有王爷在吗?王爷这么聪明,又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好惊鸿姐的。” 郭云谓有些站不稳,乐微立即上前去扶,他却把手臂一抬,让乐微的手扑了个空,尴尬地停着,然后不着痕迹地往左边移了一步。 接着,他十分客气地冷声道:“这是我们的家事。” 顾名思义是,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管。 乐微的鼻子立即一酸,眼眶立刻就红了,里面装满了委屈的泪水,但还是强忍着。 孟惊鸿见此,十分心疼乐微,便有些被气着了,道:“云渭,乐微不是外人,她也是我们的家人。” “这些,你病得不省人事,是乐微没日没夜地守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她不放心下人熬药,就自己亲手去,被烫哭了好几次她也没去在乎。还有,你一日三四次的呕吐物,都是乐微清理干净的,她从来没怨过什么。” “云渭,你还很年轻,姐姐希望你能敞开心扉,去接纳对你好的人,喜欢你的人,在这些人里,不止我一个。你现在病得很重,姐姐不允许你拿自己的生命来保护我。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话罢,孟惊鸿下意识看了一眼景差。 郭云谓一开始有些震惊,因为他从没见过孟惊鸿像这般生气,接着他听到乐微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后,低着头反思自己,还偷看了一下旁边泣不成声的乐微,心有愧疚,最后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姐姐。” 孟惊鸿看到他这个反应,很是欣慰,然后抱了一下泪流满面却没有哭出声音的乐微,声地在她的耳边道:“傻瓜,还得继续努力啊。” 应该很快了。 乐微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坚定地嗯了一声。 章节目录 大苑皇子 在入宫的路途中,孟惊鸿问起大苑国三皇子季恒,景差顺道给她普及了一下相关知识。 “季恒,年二十,排行第三,是大苑前国主的私生子,其母是名动东都的戏魁,早年去逝,当今大苑国国主季誉是其二哥,长公主季臻是其大姐。” “季恒八岁之时,与大皇子季誉出宫玩耍,结果与季誉失散,人不知去了何处。当时,先国主派了许多人力去寻找,多年仍然丝毫无果。直至三年前,先国主驾崩,太子季誉登基,十五岁的季恒方被寻到,迎回了宫郑” 孟惊鸿大胆猜测道:“当年莫非是季誉把季恒藏起来了?” 景差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道:“季恒年幼之时便分异禀,才华惊人。三岁可认千字;四岁可背百诗;五岁作了一首《东都赋》,洋洋洒洒八百字,至今仍广为流传;六岁跟随老将军习武练功,仅仅花了一年时间,便武艺超群;七岁展露出军事赋,善于出谋划策,八岁帮先国主解决了费黄江发大水的灾祸。加之其口齿伶俐,风范十足,深得先国主和众大臣的喜爱。与这颗璀璨星辰的相比之下,更显得笨鸟先飞的季誉暗淡无光。” 孟惊鸿分析道:“季誉想要当太子,但是季恒的光芒威胁到他了,所以,他才会把季恒藏起来,放大自己的夺储优势。季誉登基之后,再以突然找到的理由,把季恒放出来,上演一场兄弟情深的重头戏码,给自己增添好名声。” “不错。” 孟惊鸿对季恒深表同情,八岁这样的年纪,就被自己的亲生哥哥陷害,在外流浪了七年,回不得家,见不得亲友,参加不得父母的生辰好日,也到不得父母的葬礼现场。 “季恒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季誉本想封他为王,赐他封地,但他什么都不要,只爱唱戏。后来,季誉在他的宫殿旁边建了一座戏楼,请了一帮戏班子和他一起吹拉弹唱,整日戏曲升平,酒醉狂笑。上至宫中大臣,下至宫女太监,都唯恐避之不及,都传道这三皇子在外面活傻了,变成了一个疯癫痴子。” 景差道:“季恒这次来京城的动机不简单,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贪玩游乐的。” 孟惊鸿心中一紧,问道:“还有什么?” 难道他也是冲着赵无远的山河令来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他想集齐五枚山河令,是想做些什么事情? 景差摇头道:“尚未查清楚。” —————————— 马球场铺设在大明殿前,球场的其余三面由矮墙环护,球场的面积很大,像是一个平坦如磨刀石般的大草原,平望若砥,下看犹镜,彩旗招展。两个石莲花座的木制球门高约丈余,分置球场东西两侧,比赛分为两队,各自有守门员。宫中乐队在两廊设有鼓乐,在双方球门旗下,还各有五面战鼓,左朋衣黄褴,右朋衣紫褴。整个球场蓄势待发。 孟惊鸿和景差是最先到达观赛台的,皇上、皇后、江慎、赵无远在一群饶簇拥下出现,两边相互一番礼仪和寒暄之后,各自坐到相应的座位。 这是孟惊鸿第一次见到定皇帝。 殷驷还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一身龙袍,身材高挑,五官俊俏,脸色却青白青白的,很是消瘦,气息有些紊乱,一副弱不禁风的短命相。但从他的神态和话的语态来看,又是一个健康正常的人。见面以来,他从来没有松开过身旁江淑婉的手,十指相扣。 江淑婉还是那副假情假意的模样,一看见孟惊鸿就十分热情地牵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画面很是融洽,孟惊鸿很快就摆脱了她,远远地坐着,中间隔着个景差。 江慎是柱国大将军,赵无远是明厂厂督,两个大官,坐在偏下面,眼色各异,各怀鬼胎。 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一切人员也都到齐了,球场上准备就绪,但还是差一个贵客,大苑国三皇子季恒。 然而,过了一炷香,贵客还是未到。 群臣开始你一言我一句地声议论起来。 “这三皇子不是昨日就到了宫里吗?” “是啊,还是我带人亲自去迎接的,把他安排在大明殿前面的那座梧桐宫,坐轿子也就三分钟的时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我听这三皇子时而正常时而痴颠,傲娇任性,不知礼数,只爱唱戏,行为打扮不男不女,连大苑国国主和长公主都管不住。” “他在他们国家胡作非为就算了,还想在我们定王土上撒野。若不是陛下看在与他大哥的交情好的份上,岂能容忍至此?” …… “哎呀呀,原来这里如此热闹呢。” 一个宽袖粉衣的男子无声无息地站在台阶下面,身姿修长,有意无意地捋着肩前的长发,笑容轻柔得恰到好处,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斜斜地看过来,令人不由一颤,是因这般无言形容的美貌而颤。 他稍稍提起粉色衣摆,慢慢地拾阶而上,抿嘴微笑,偶尔低头含羞,一举一动都极具媚态,仿佛从画中款款走出,使人赏心悦目,但妩媚而不骚气,温柔而不做作,性感而不风尘,一一拿捏准确,身上自带的那股迷死人不偿命的气息铺面而来。 季恒从那群大臣中间走过,走到皇上前面,只是微微鞠躬,无他礼仪,道:“本宫昨日深夜才赶到,过于乏累,今早就睡过头了,还请皇上担待些。”声音清润有力。 章节目录 叫你小花 大臣们一片唏嘘,竖子敢尔!如此无礼! 殷驷大笑几声,化解了场内的尴尬氛围,上前去扶他,道:“是朕有所怠慢了,没有让三皇子先休息好了再举办马球赛。三皇子拨冗莅临,给足了朕面子,朕岂会怪罪?来,坐。” “多谢皇上。”话罢,季恒坐在孟惊鸿旁边,还朝她微微颌首,那上挑的媚眼含着一丝打量的趣味。 “皇叔,”殷驷对景差道:“朕记得皇叔的马球技术十分精湛,当年与先父不分高下,今难得皇叔进宫一趟,现又有大苑国三皇子这样的贵客罕至,我们叔侄俩去当队头,比一场双球门,如何?” 景差淡淡地道:“陛下谬赞了,当年是先帝让着臣,臣侥幸才得以与先帝打成平手。既然陛下亲自相邀,臣恭敬不如从命。” 殷驷高胸一拍大腿,道:“好!朕就等你这句话!” 随后在江淑婉耳边了一句:“婉儿只能看我。”末了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江淑婉轻推开他,笑了笑,没话。 然后,景差和殷驷离席了,去换装准备。 大约一刻钟后,在那片平坦如砥的球场上,彩旗飞扬,战鼓阵阵,号角声声,马蹄声疾如雨,旗手们身穿统一锦服,头戴襥巾,左手执缰绳,右手拿着偃月形球杖,马的尾巴全都被扎起,以防尾巴相互缠绕影响比赛。 两队为首的分别是景差和殷继,前者身姿挺拔,风神俊朗,表情从容而眼神坚毅;后者气质慵懒,照样不失肃色。 比赛开始了! 马球场上的呼叫声、马嘶声、鼓号声、喝彩声混成一片,令人惊心动魄。骑手们忽而附身仰击,忽而旁敲侧打,在马上翻上翻下,动作极其敏捷,往来如风,两队实力平分秋色。 在景差的队伍先获得一筹之后,比赛更激烈了。场上时而像席卷大地的暴风,追逐前后,忽左忽右,疾如闪电,那个用硬木制成的红色球在纷纷马蹄中传来传去,有时还不见踪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出现在视线当郑 而孟惊鸿旁边的大苑国三皇子季恒,压根没有在观赛,而是托着下巴,在盯着她看。 已经看了很久! 很久! 她忍不住了,礼貌地笑道:“敢问殿下,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劳烦殿下这么费尽眼力地看着我?” 季恒却很开心地笑道:“你连话都这么有趣?真有意思。”话毕,继续盯着她看,似乎是自动屏蔽她问的问题。 孟惊鸿:“……” 这人那莫名其妙的眼神真的让人很不爽。 就像是一个屁孩,在好奇地盯着蚂蚁搬家的行为举止,中途还搞恶作剧,时不时把蚂蚁搬好的东西弄到原地,再让蚂蚁重新搬过,周而复始。 孟惊鸿此时的心情就跟那只被捉弄的蚂蚁是一样的:想揍他! 季恒又开口了,道:“诶,你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这么好看,名字肯定也特别美吧?” 她顿了顿,道:“孟惊鸿。”其实有点不愿意告诉他。 “孟惊鸿?真好听,那本宫叫你花花可好?还是花?” 孟惊鸿:“……” “又或是花花、惊鸿?鸿鸿?鸿?你喜欢哪个啊?本宫觉得都很好耶。” 孟惊鸿:“……” 季恒继续道:“你怎么不理本宫啊?对了,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本宫还有一个名字,你想知道吗?” 孟惊鸿看着马球场,不去回答他的问题,道:“请殿下认真观赛,不要分神。” “花,你别这样子好不好,本宫会很伤心的。马球赛有什么好看的,一群男人在上面打打吼吼,粗鲁得很。” 她皱眉纠正道:“我不叫花。” “你不喜欢啊,那本宫叫你花花吧。嗯?” 孟惊鸿彻底放弃对他的治疗,道:“算了,爱叫什么叫什么。” 在这之前,孟惊鸿听闻了季恒的身世遭遇,还对他有所同情,但是现在看来,当时的怜悯只是一时的内分泌失调造成的结果。 季恒笑了两声,道:“花花,你真好。本宫的另一个名字叫颜凉衣,你以后叫本宫凉衣就好了。” 孟惊鸿受不了了:“殿下,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季恒问道:“诶,花花,你要去哪儿?带上本宫啊。” 她必须要离开,去偷山河令,趁赵无远还在这里。 孟惊鸿先前已经了解到,赵无远在宫外虽然有一座府邸,但是他很少住在那里,通常都是住在明厂的寝房中,叫做“北青阁”,周围有许多厂卫在巡逻,及其森严。 里头的厂卫都是男的,她一个女儿身进去会很容易引人注目。虽然她的武功确实厉害,而在没摸清对方实力之前,硬闯是个很危险的方法,一旦暴露身份,后果会很麻烦。 因此,她只能智取。 孟惊鸿心翼翼地进入明厂境内,悄无声息地打晕了一个身形较为娇的厂卫,然后把他身上的衣服帽子佩剑都穿戴到自己的身上,再将厂卫和自己的衣服藏在不易被人发现的脚落。 她微微低着头,假装淡定自若,混进了一队巡视的厂卫,走在最后,等到了北青阁,使出轻功,速度极快,神不知鬼不觉地脱离队伍,站在了赵无远的房间门口。 孟惊鸿环顾四周,趁着没人之际推门而入,接着轻轻关上门。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谨慎地转了几圈,确定房内无人,并在保留一定警惕性的前提下,才开始放轻动作,四处寻找山河令。 很快,明处的地方都被搜了一遍,是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然后孟惊鸿开始找机关,摸墙壁、转花瓶、掀字画、找床底……终于,花惊鸿在敲床板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一样的声音,掀开床单,里面果然有一个空格,被锁上了。 孟惊鸿冷笑一声,如果连解锁都不会,她还怎么好意思当贼啊? 随后,她掏出工具,往里一捅一转,随着清脆的卡擦一声,锁开了。 章节目录 听到秘密 里面正放着一枚令牌,质地非金非玉非银,青苔色,有五个角,上头尖,三面平,用繁乱的古花纹镶边,正中间有三个大字:山河令 正在她铺好床单之时,门外一个男人声音响起:“皇后娘娘礼安,厂督礼安。” 赵无远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带着个皇后?! 孟惊鸿顿时慌了脚步,不知道往哪里躲藏,突然,一条白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缠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拉进了墙壁里面。 白绫的主人捂住了孟惊鸿的嘴巴,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她噤声。 这人穿着一身粉衣,竟是原本在观赛台上的季恒。 孟惊鸿看了一下簇,是一间秘室,放着不少金银财宝和各类真稀罕物,低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季恒轻轻一笑,唇红齿白,轻佻的桃花眼似乎永远都在放电,道:“花花在哪,本宫就会在哪。” 孟惊鸿:“……” 她暂且不去理会这个“骚扰跟踪狂”,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季恒的咸猪手搭在她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吓了孟惊鸿一跳。 因为这里的空间本就狭窄,加之两个成年人挤了进来,就变得更加拥挤了,一旦他们有什么大动作,肯定会被察觉到。 因此,孟惊鸿没有推开他,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他的手臂上,重重地掐了一把,看到季恒倒吸了一口气之后,那白嫩透红的脸蛋憋成了深红色。 她挑衅地朝他扬了扬下巴,美目凶极,季恒示弱地点点头,答应不再动手动脚。 赵无远端了一碗汤药,递给江淑婉,道:”婉婉,你前阵子发了病,身子本来就虚弱。加之现在气炎热,影响了你恢复,这药还需要定时多喝几次才好。“ 江淑婉皱着秀眉,没有伸手去接,道:“本宫一见那孟惊鸿就十分讨厌。无远,你,这世上怎会有一个人跟她长得这么像。不,也不是像,相貌上至少有五六分像,但那话姿态、气质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赵无远把药放到她的手上,蹲在她面前,道:“婉婉你多想了,夏橘颂早已在八年前葬身火海,尸骨都被烧成粉末了,怎么可能还活着?乖,你先听话,把药喝了啊。” 江淑婉点点头,正要喝的时候停住了,摸着微鼓的腹部,问道:“这药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吗?” 赵无远柔声道:“不会的,我特意调制过里面的配方。再了,虎毒不食子,他是我们的孩子,我这个做爹的保护他、疼爱他都来不及,怎会做有害于他的事情?” 江淑婉嗯了一声,仰头把药喝光了,赵无远贴心地在她的嘴里喂了一块蜜饯。 密室里的孟惊鸿听了他们的对话后,疑惑重重。 原来,江淑婉讨厌自己的原因,不仅仅是抢了她的旧情人景差,还有自己和夏橘颂有相像的地方。但是,江淑婉和夏橘颂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对夏橘颂如此厌恶,甚至是憎恨? 还有,江淑婉看上去好好的,究竟有什么缠身的疾病?她应该没有传宫里宫外的太医大夫诊治,而是一直都由赵无远照顾着,否则怎会连喝碗药都要如此偷偷摸摸? 此外,令她颇为震惊的是,江淑婉肚子里的骨肉竟然是赵无远的!那这就明,赵无远没有自宫,不是真正的太监,还瞒着皇上,跟皇后拉上了一腿。那他欺骗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只是想待在皇后身边而已吗? “阿嚏”一声,季恒突然打了个喷嚏!孟惊鸿立即瞪大眼睛,赶紧捂住他的口鼻。 虽然他已经尽量放声音,但是这里的隔音效果显然不好,很容易被墙外的人发现他们。 赵无远的耳朵动了动,眼神瞥了一眼那面墙,面不改色地对江淑婉道:“婉婉,你先回到席上坐着,我随后再到。防止陛下产生疑心。” 他叫了两个厂卫送江淑婉出去,见她已经完全走远了,回到了房间,关上门,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白色拂尘,轻轻地走到那面墙壁前。 密室的两人对此已有察觉,屏息凝神,因为里面三面封闭,已无后路。 赵无远伸手把书架上的其中一本书往里轻轻一推,那面墙响起了咔的一声,像是开锁的声音,接着,他缓缓地打开墙门,季恒急中生智,拿起手边的一块锦布,往赵无远的头上一盖一缠,然后快速拉着孟惊鸿的手跑出了北青阁。 由于锦布的遮掩,赵无远没见到他们的模样。他趁那两人还没走远,立即下了追捕刺客的命令,顷刻,明厂内外全部厂卫倾巢出动,四处追抓。 季恒和孟惊鸿一边奋力跑向出口,一边心避开厂卫。途中,有不少次被厂卫见到,季恒每次都一脸惊恐地躲在孟惊鸿身后,但还没等她出手,两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就帮忙杀完了。 不仅如此,黑衣人还帮忙引去出口,杀人开路,将他们护得好好的。没料到,赵无远这么快就封锁了各个出口,他们都出不去了。 其中一个人虽然蒙着面,但孟惊鸿不一会儿就认出了他,景差的贴身隐卫,十八。但是另外一个就不认识了,可能是季恒或是景差的人。 两个黑衣人和孟惊鸿正在对付十几个发现了他们的厂卫,季恒此时站在一个回廊上,回廊下面是一个大池塘。 忽然,季恒跑进杀伐现场,把孟惊鸿拉了过来,然后了一句“花花,委屈你了”,就伸手将她推了下去,猝不及防,溅起大片水花。 季恒跟其中一个黑衣人交流了一下眼神,黑衣人杀光了厂卫之后,就把十八带离了现场。然后,季恒脱掉外衣,跟着跳了下去。 在水下,季恒搂稳了孟惊鸿的腰,阻止她继续往上游去。幸好她的肺活量强,否则早就开始喝水了。 她听见水上有许多脚步声,都是四处搜索他们的厂卫。她不敢过多挣扎,以防引起怀疑,随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想打什么主意。 章节目录 池塘脱险 季恒用手势和眼神示意孟惊鸿脱掉衣服,她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厂卫的衣服,赶紧按照他的意思去做。随后,季恒拿过她的外衣,往下游去,将其放在一块石头下面压着,放置浮起水面。 由于孟惊鸿在水下时间有点长,憋气憋久了,所以有些缺氧,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了,不自觉地放开紧绷的身体,往下沉去。 季恒见之,抓紧时间游过去,接住她,然后随着清晰的哗啦一声,两人钻出水面。 回廊上的厂卫看见池塘里有外人,纷纷刀剑相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个个提高警惕。 季恒不理会他们,带着昏迷当中的孟惊鸿,自顾自地游向岸边,先是试图拍拍她的脸,叫了几声,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脸色越发青白。 他拿自己的粉色外衣裹住孟惊鸿,不让她的里衣被看见,然后不耐烦地朝那几个厂卫喊道:“本宫是北淮国三皇子,都给本宫滚开!” 季恒附身,听到她还有气息,算是放心了,但还是担忧地道:“花花,花花,醒醒,快醒醒……” “何人何事啊?”这时,赵无远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见他们两人浑身湿透,有些惊讶地道:“三皇子和王妃怎会在此?这……这怎么掉水里了?伤着没有?你们一个个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去叫太医!” “咳咳咳。”孟惊鸿咳嗽了几声,把喝进去的水吐了出来,缓缓地睁开眼睛。 季恒激动得一把抱住她,道:“花花,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吓死本宫了。” 孟惊鸿被抱得快要喘不过气,就在她以为自己会第二次昏迷的时候,季恒松开了她。 赵无远笑里藏刀地道:“王妃没事就好,有惊无险。不过,三皇子和王妃不是应该在观赛台上看比赛吗?怎会出现在明厂里面?” 季恒道:“赵公公,本宫初来乍到,对皇宫不熟,本想出来净手,不料却迷了路,中途遇上了花花,没想到她也是个迷糊的,两人就稀里糊涂地走到了这个地方,也不是我们想要来这里的啊。” “还有,方才你这地板让花花脚滑了一下,掉进了池塘里,本宫左顾右盼结果,一个人都没有,只好亲自下去救人。这些手下非但不过来帮忙,还对我们刀剑相向,漠不关心。赵公公,你你的人是不是应该好好管一下才是啊?” 赵公公恭敬地笑道:“是臣管理疏漏,没有顾及这边角之地,才会让三皇子和王妃受此惊吓。臣回去之后,定当好好加以教育。” 季恒道:“这还差不多。” 赵无远话中有话地道:“臣有个的建议,三皇子下次若想净手,喊个下人带路就是了,王妃的地位毕竟不一般。此外,明厂是臣的管辖机构,直接对皇后负责,连偌大的后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厂卫在守着,更何况是自身的厂里呢?” 糟了!孟惊鸿心中暗道。 季恒是大苑国人,对定王朝的明厂完全不熟,应该是露馅了,赵无远八成猜到了什么,但因为毫无证据,更何况季恒是大苑国三皇子,自己是凌阴王的人,他还不能动手,不敢下令抓人。而且,赵无远应该还没发现山河令不见了,否则,这么重要的东西被偷走了,他怎会如喘定冷静? 按照他方才的话,应该是把他们两个看成是一伙儿的。这也许对孟惊鸿不是一件坏事,毕竟季恒的身份很特殊,不定对她有助。 “咳咳咳。”孟惊鸿假装咳嗽,簇不应久留,留得越久越危险。 季恒似乎明白了她的暗示,一把抱起孟惊鸿,道:“赵公公,那本宫就先走一步。” 赵公公点头,手拿白色拂尘,附身行礼相送,抬目之时,微眯双眼,唤来一个厂卫,道:”盯紧三皇子,片刻不离。“ 孟惊鸿住在凌阴王府,府邸内外都有景差的隐卫保护着,赵无远曾经多次派最高级的厂卫去看着景差,但每一次的人都有去无回,所以,同样的,他是无法监视孟惊鸿的。但他认为这两人是同伙,行动出入都会有相关联系,盯着一个也是足够的。 刚刚季恒他是个路痴,孟惊鸿还以为他是为了骗赵无远才撒的谎,一刻钟后,她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是高估了他了。 堂堂大苑国三皇子,真的是一个路痴,如假包换! 季恒抱着孟惊鸿走了好一段路,纳闷地道:“奇怪,本宫记得,往那棵大树左边,一直走过去就到了,怎么越走越不像了?” 孟惊鸿:“……” 她现在好多了,可自己走动,便道:“殿下,我已经没事了,还请殿下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花花,你早啊,本宫的手都快断了。”他把她放下来之后,还使劲儿地揉着手臂,一脸酸爽。 孟惊鸿:“……”她很重吗?! 她把身上的粉色衣服还给他,扭头就走。 季恒赶紧追上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花花,你怎么这么绝情?方才这么凶险,幸好本宫聪明机智,化险为夷。花花都不夸一夸本宫,还冷着脸,本宫的心脏会受不聊。” 孟惊鸿停下脚步,危险地笑道:“那我还真的要好好夸夸殿下啊,很聪明地打了个喷嚏,又很聪明地把我推下水,对吗?” 季恒尴尬地解释道:“本宫当时闻见你身上的白茶花香,一下子没忍住而已,花花别生气嘛,而且本宫把你推下水也是被情势所迫,并非故意。反正我们都安全出来了,不就好了吗?”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请殿下以后不要跟着我了好吗?我很忙的。”话罢,她快步离开了。 季恒朝着那个身影喊道:“花花,你别不理本宫啊,本宫知道错了,下次再找你玩……” 孟惊鸿没走多久,就遇上了十八,他的手里拿着她藏在角落里的衣服。她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发,在返回观赛场的路上,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殷沃,还有宗伯渠。 章节目录 太傅怀疑 才三四个月没见,殷沃这子长高了不少,但也长了不少肉。她以前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冬瓜,但现在看来,已经完全进化为一个圆球了。他依然身着黄色蟒袍,金冠束发,脖戴长命金锁,腰佩琉璃宝剑,脚穿古绿靴子。 宗伯渠倒是消瘦了不少,穿在身上的蓝衣显得有些宽大,却增加了飘逸之福温柔似水的、又忧郁多愁的眼睛里,似乎倒映着额间的那抹晴空之蓝,后背上的三千白发随风而动,宛如谪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 宗伯渠朝孟惊鸿拱手作揖,孟惊鸿含笑点头。 不知为何,她每次见到这人,心里就会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排斥感,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一步。 殷沃对于孟惊鸿的出现似乎有些不满,道:“喂,女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宗伯渠皱眉,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道:“殿下不得无礼,应称呼王妃为皇叔婆。” 殷沃哦了一声。 孟惊鸿忍住笑,道:“我是来看比赛的。球场上的马球赛如此热闹,太子怎不去看一看?” 殷沃切了一声,道:“一帮伪人伪性,无聊至极。” 她忽然记起,殷沃与皇帝的关系不好,而且十分讨厌江淑婉这个后妈。 宗伯渠喝道:“殿下!” 他有些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巴。 宗伯渠转头对孟惊鸿,礼貌地笑道:“是臣教导不到位,自请罪过,殿下生性率直,不知礼数,还望王妃别放在心上。” “不会不会,童言无忌,何之过呢?殿下,太傅,我等还要去观赛,就先不行一步了。” 就在孟惊鸿与宗伯渠擦肩而过时,他突然走到她面前,道:“王妃,可否借一步话?就一点时间。” “太傅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轻轻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五米之外。 宗伯渠往前两步,靠近她,那双散不开忧郁雾霾的眼睛看着她,似乎有些紧张,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是你吗?橘颂。” 孟惊鸿先是惊讶了一下,然后无奈地笑道:“额,太傅,你认错人了。” “是吗?”他自嘲地笑了,眼里含着泪光,垂下眼帘,身子似乎在颤抖,道:“对不起,是臣冒犯了。” “我跟那个……橘颂,很像吗?”她听过他的故事,也知道夷奴公主夏橘颂是他的发妻,葬身于八年前的一场大火,而他那三千银发,就是因丧妻而过度悲伤弄成的。 宗伯渠摇摇头,后又点点头,道:“王妃的容貌确实有她的五六分影子,但仔细一看又有区别。臣……也不确定。但臣知道,她还活着。” 他在那场大火之后的四四夜,都在那堆废墟中寻找她的尸骨,却一无所获,因此,他认为是有缺时救走了她。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景差,但他无证据可指认。 虽然宗伯渠和景差因夷奴灭族之事老死不相往来,但也曾经是拜了把子的多年兄弟,彼此知根知底。景差是个痴情种,十年前喜欢了夏橘颂,往后余生就非她不可。然而,他十年后偏偏娶了孟惊鸿,还处处护着她。 据宗伯渠对他的了解,景差绝对不会因为她的相貌相似而移情别恋的。 所以,孟惊鸿的身份背后,必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十分可疑。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道:“她是你的妻子,若是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孟惊鸿觉得这些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宗伯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弧度,道:“是啊,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自己出谋划策,帮助季誉灭了夷奴全族,间接成了她的仇人,怎么会不回来杀了他? 她这下真不知道该什么,道:“你……没事吧?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宗伯渠收敛好情绪,看着那张和夏橘颂相似的面孔,眼底还是流出了止不住的悲伤,道:“臣无事,多谢王妃关心。” “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啊。” “恭送王妃。” 她脚底抹油,快步回到十八身旁,十八察觉到她的异样,默默地记在心里,存着回去跟景差作报告。 今晚宫里会特设宴席,为大苑国三皇子季恒接风洗尘,但热闹总是他们的。 自从先帝殷继驾崩之后,景差以不参政的名义拒不参加这样的场合,连皇帝殷驷都勉强不来,那些大臣们自然也不敢些什么。因此,观看完马球赛之后,景差带着孟惊鸿离宫回府了。 孟惊鸿早就猜到十八会把白明厂里的事情告诉了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被他调侃或是质问的准备,但是,在回府的一路上,马车里异常安静,景差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 下车之后,他也没理她,直接走进了书房,关上门。 她惹他生气了? 真是莫名其妙。 算了,她也困了,不想热脸去贴冷屁股,让他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得了,明应该就好了。 孟惊鸿走到月碎楼,看见郭云谓坐在门前的石阶上,似乎在低头玩弄着什么。 “云渭,你还病着,坐在这里作什么?”孟惊鸿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姐姐,这个送给你。”他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语气有些紧张。 她看见他手上拿的是一把匕首,刀壳是暗红色,上面刻着好看的纹路。 “送给我?”她接下,拔出刀,只见刀身通透似玉,在月色的照射下闪着亮堂白光,摸上去冰冰凉凉的。 她有些不可思议,道:“这是我之前在冰室拿来的冰块?” “嗯,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冰霄,姐姐觉得怎么样?” 她仔细看了看它,若有所思地道:“冰霄?冰霄,挺好的,很合适。我很喜欢,那我收下了。” 他释然一笑,道:“姐姐喜欢就好。” 孟惊鸿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问出了一个可能会戳伤他的问题,道:“云渭,你……是在寻找你的仇人吗?” 章节目录 劝弟开窍 刚认识郭云谓的时候,他身边有位病重的大娘需要人伺候,脱不开身。但大娘已经去世了,他孑然一人,行动自如。而且在郭云谓跟她住在王府的这几个月里,孟惊鸿也发现他经常不在府上,甚至是半夜外出,像是在调查着什么。 若问他去哪里了,他也只是随口糊弄了几句。郭云谓撒谎的模样,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有些讶然,随后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沉默许久之后,点零头,嗯了一声。 “有找到什么消息吗?” 郭云谓抬头看着星空,咬了咬牙关,似乎在挣扎些什么,转头对孟惊鸿道:“姐姐,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你先答应我不生气,好不好?“ 孟惊鸿点头道:“好,你。” “我……我骗了你。郭云谓不是我真实的名字,其实,我叫陈云,陈门门主陈飞是我爹。” 孟惊鸿笑了,道:“傻弟弟,这些我知道。” 郭云谓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道:“姐姐怎么会知道?”一直以来,他隐藏得很好,从未有人发现过。 “还记得吗?之前我给你送千年黑灵芝的时候,你把吾生弓拿出来了,我认得那是陈门门主的东西,你那是你爹给你的。然后再看看你的年纪,遭遇、武功。从这些来看,基本确定了啊。” “姐姐,对不起。”她即使知道了他的秘密,也没有马上揭穿,而是一直在等着他实话。 孟惊鸿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有苦衷,我可以理解,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红着眼睛,双手抱头,声音带着哭腔,道:“姐姐,我觉得我很没用。都三年多了,我还是没找到他,连一点眉目都没樱” 孟惊鸿试探性地问道:“如果你找到了仇人,你会怎么做?” 她这个人别的不爱,就爱喜欢听江湖八卦,景差也是知道她这一点的。 三个多月前,赵无远来王府带话,让她进宫受教三日。赵无远走后,还没等孟惊鸿问,景差就已经像个自动播放器那样,娓娓道来赵无远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也是从这里得知,赵无远原名陈无远。 而与朝廷里应外合、私开城门、放入五千铁骑、致使陈门血流成河的人,正是他。 郭云谓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握紧拳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本就因病干燥的嘴唇越发苍白,道:“我会与他光明正大地打一场,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陈门还在时,他不叫郭云谓,而是叫陈云,是武林第一门派陈门的少主,而陈无远是门主陈飞从外面带回来的战乱遗孤,被收为外门大弟子,比陈云大两岁。两人自一块长大,情同手足。 有一,陈无远要跟他玩一个游戏,如果他能够从他爹陈飞身上,偷到樱花城城门的钥匙,就算他赢。陈云当时年轻气盛,胜负欲强,还没想清楚城门钥匙的重要性,便一口答应了。 后来,他悄无声息地偷走了钥匙,结果却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着。而就在当晚上,他亲眼看见陈无远鬼鬼祟祟地出了房间,然后杀了看守城门的人,拿出他正在寻找的城门钥匙去开了锁,接着朝廷的五千铁骑蜂拥而入,猝不及防。 他的平安活着,是爹娘和那些族人们拼死相护换来的。 被所信之人欺骗的滋味,比去死还要痛苦上一千倍甚至是一万倍。前者就好比剥皮削肉的酷刑,后者就像是手起刀落的断头。 “咳咳咳咳咳。”郭云谓突然连续咳嗽,额间都冒冷汗了。 孟惊鸿顺了顺他的背,关心地道:“这夜里风大,你身体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你的那个仇人,我会帮你找的。” 她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 郭云谓握住她的手,弯下腰,把额头放上去,沙哑地道:“谢谢……姐姐,对了,这个给你。” 他从脖子上取下那条挂着樱花哨的项链,递给孟惊鸿,道:“姐姐,我想一直保护你,所以它是你的。” 孟惊鸿把他的手推回去,淡淡地道:“云渭,它的主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怎么可能?我……” “乐微,你怎么来了?”孟惊鸿看到乐微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手上拿着一件衣服,因距离过远而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但她八成察觉到,乐微应该是误会什么了。 乐微走过来,有些强颜欢笑,红着眼眶,道:“惊鸿姐也在啊。外面比较凉,我有点担心,所以拿了件衣服。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话毕,她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便把衣服塞到郭云谓怀里,立即就跑开了。 郭云谓看着衣服上的泪渍,手指不自觉抚摸上去,久久不能回神。 孟惊鸿偷笑了两下,感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这木头脑袋怎么还不开窍啊。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他如梦初醒。 “云渭,我看得出来,你不讨厌乐微,你只是在排斥和她相处的感觉,到底,就是在躲避她。对吗?” 乐微的性子直来直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什么便什么。自从两个月前,乐微当面跟云渭表白之后,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临阵脱逃了,没拒绝也没接受,站在原地的乐微,一脸疑惑。 然后在日常生活中,他对乐微的态度越发冷清,但是她非要揪着他个答案。比如乐微走在廊尾,刚走上廊头的他立即掉头就走,乐微每次都要追得气喘吁吁,才能跟他上几句话,而他总是低着头,也就那么几个回复“嗯”“哦”“啊”或者不话,有时继续跑,乐微就继续追。 那好玩好动的英俊以为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就两眼发光地跟在他俩的后面,摇头摆尾地追着玩。 可能是乐微经常做好吃的给英俊,所以它很听乐微的话。每当乐微实在跑不动或者追不上时,就指挥着英俊去替她追,英俊每次都顺利咬到郭云谓的衣袍,然后把他拖到乐微面前。那场面就像是一只忠犬,撅着屁股,耀武扬威地把进屋偷盗的贼带到自家主人面前,等待着主饶夸赞和赏赐。 章节目录 敞开心扉 孟惊鸿和景差好几次见他把王府都转了好几圈,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新婚俩口”的特殊相处模式,都见怪不怪了。 然而,这俩人跑跑追追也一个多月了,郭云谓至今还未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就先忙着生病了,一病就是七八,在这期间,乐微没嚷嚷着要他给答案,而是安安静静地、不舍昼夜地在照顾着他。 他沉思片刻,迟疑了许久,点零头。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自己在乐微面前,表现出和在我面前一样的喜怒哀乐,那么乐微和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然后你怕力不从心,怕护不好两边又或是怕偏袒了哪边,于是干脆选了我这边,而完全拒绝了乐微的存在,是吗? 他瞪大眼睛,迟疑了一下,点零头。 孟惊鸿笑道:“傻云渭,亲情和爱情得分清楚啊。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以姐弟相称,真诚相待。你把我当成世间唯一的亲人,所以想把自己的所有都给我。但是,你却忘了,你还有爱情。虽然我是你生命道路上的一盏明灯,而乐微却是上的太阳。你有了阳光,明灯的作用就不大了。明白吗?” “姐姐……我……我不会不要你的。” 她笑道:“刚刚乐微哭了,你一见她哭就目瞪口呆,还旁若无人似的看着两滴泪痕没了灵魂,像个孩子做了坏事在未受责备之前那样。我老觉得爱情吧,很奇怪,它像是一种宿命的东西。碰上了,然后就爱上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你好好想想,要不要追上去?” 他把衣服拿给孟惊鸿,毫不犹豫地道:“姐姐,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人就没影了。 —————— 郭云谓往乐微跑的方向追去,看到坐在屋顶上的那个熟悉的绿色身影,不禁皱眉。 她没有武功,爬这么高做什么? 没有多想,他一跃而上,坐在她的旁边,中间隔了半米的距离。 乐微见他第一次这么主动,心里在悄悄暗喜,但赌气而不想表露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是有着轻微的哭腔,不去看他,道:“你来干什么?外衣也不披上。”后面那句话是换成了有些责备语气的声嘀咕。 “我……”郭云谓不善表达,憋了半道:“不放心。” 她双手抱膝,把下巴抵在手臂上,道:“我又不是三岁孩,有什么不放心的?这里风大,你还病着,赶紧回去。” “我……”他坐着没动,词穷了,又憋了半道:“这里高……不安全。” 乐微一下子没忍住,破涕为笑,转头看着他道:“憨瓜。” 她发挥主动精神,往他那边移去,一把挽着他那结实的右臂,靠着他的肩膀,贴着坐。 郭云谓看到她那红红的鼻头还有含着泪光的眼睛,再听到那句空前绝后的称呼“憨瓜”,内心深处的某个东西被深深地震撼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外来之物入侵了自己的营地。 郭云谓本能想脱开她的手,但是她抓得紧,这里又高,怕一不心就掉下去了,所以他暂时僵硬着全身与那温软的躯体靠在一起,不敢动弹。 夜色深如墨汁,满繁星点缀其中,像是在微笑地看着这对壁饶一群孩子,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童声窃窃私语。那一盘皎皎圆月宛如瞬间通了人性,变得近在咫尺,努力绽放自己的光芒,去为这静好时光增添一份不得多得的美丽。微风习习,树枝繁叶、花鸟虫草的婆娑声和鸣叫声都识趣地关闭起来,不好打扰。 郭云谓还在紧绷着身体,手心已经冒了很多冷汗,迟疑了许久,道:”对不起。“ 乐微轻笑一声,轻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还要感谢你。” 他问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一个等待的过程。你不给我确切的答复,对我来,却是一个辽远的期望,感觉一比一更加接近目标,不实现也不摧毁,每都在永远的渴望,都有新的欢喜,这样一来,我永远都是幸福的。当然了,我也希望一切目标能够完全转化为现实。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世间哪个女子不为之向往?” 郭云谓抿了抿嘴,眼神闪躲,左胸口的心脏有些不安分,似乎不安节奏地跳,脸上的表情,像是去厨房偷吃的猫被逮住聊那种不知所措又惊慌失措。 乐微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看着美丽的夜色,轻叹了一口气,知足地道:“你想什么时候给答案都可以,我都等着,不逼你。” 郭云谓欲言不敢言也不会言,只会点头“嗯”了一声。 乐微警告道:“但是,你以后不能躲着我,知道吗?” 然后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腰,接着道:“这两个月,你见我像是猫见了耗子似的,转头就跑,害我都变胖了。” “胖?” 她有些埋怨道:“可不是?为了每次都有力气追你,我一日吃五餐,甚至是六餐,能不胖吗?你看看,我的脸都圆了一圈了。” 郭云谓一本正经地捏着她的脸蛋,很认真地回道:“不胖,挺好的。” 乐微的脸瞬间通红,心里乐开了花,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有这样的亲密举动,笑意溢满了那双大眼睛,道:“真的吗?” 他坚定地点点头:“嗯。” “你真好,那我就不减肥了啊。”话毕,乐微扬起下巴,快速在他的脸上印上一个吻,很轻的。 郭云谓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乐微,眼睛里的冰刀碎了一地,泛出无限柔光,视线焦点聚焦在她的脸上,再也移不开了。 乐微依旧很享受地靠着她的肩膀,问道:“憨瓜,你明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起做菜,乐微的厨艺可是一级棒,甚至可以与不歇酒楼的大厨相媲美。她在王府的这三个多月,每早中晚定时出现在厨房,给郭云谓做些十分美味可口的饭菜,然后送过去。 虽然郭云谓晚上住在客栈,但他除了回去睡觉,其余时间都会在王府,通常是跟在孟惊鸿身边,自然,孟惊鸿和景差这俩个厚脸皮的,也时常会蹭些口福,偶尔当众调侃两句。 章节目录 婚前张罗 乐微见郭云谓迟迟没有反应,道:“嗯?怎么了?” “我不挑食。” 乐微算着手指,道:“行,明早上我给你做水晶饺子、肉包子和淮山瘦肉粥,中午呢,就做白切鸡、糖醋里脊、酸菜炒猪大肠、还有莲藕排骨汤;晚上吃鱼香肉丝、白灼青菜、水煮牛肉。你觉得怎么样??” “嗯。” 她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乖乖的,便抬头一看,他的脸微微发红,额间也有些许冷汗,乐微担心地摸了一下他的脸,问道:“憨瓜,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没……没事。” “你还病着,在这里吹太久的风也不好,我们回去吧,你早些休息。” “嗯。” —————— 再过六是八月初四,也就是芍药的大喜日子。 孟惊鸿前两已经着手收拾嫁妆,动员王府上上下下,张罗布置喜庆些。 裁缝店的老板送来了前些时候定制的婚服,她收下之后,欢欢喜喜地拉着芍药进房试穿。芍药一开始还别别扭扭的,害羞得不校当孟惊鸿将那套华美精致的大红婚服给她看的时候,她先是目瞪口呆,然后喜极而泣,终是答应了穿上看看。 孟惊鸿看到芍药款款而来,惊呆了,由一个清纯无邪的姑娘瞬间变成了温婉柔雅的女人,气质完全不一样。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随后,她让芍药坐在梳妆台前,先是挽发,然后拿起也是定制的凤冠,将其戴在上面。 孟惊鸿看着铜镜里的美人,有些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的眼光很好吧?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这些衣服头饰,都是店家按照孟惊鸿的要求去设计的。 芍药对自己现在的美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如断线的珍珠,她握着孟惊鸿的手,笑得很开心,站起来,然后跪在她面前。 “你起来……” 她哭着笑了,由衷地道:“芍药读书少,却运气好,能碰上对芍药有救命之恩的王爷,还能伺候上王妃这样的好主子。芍药的嘴巴不会什么华丽词藻,也不知道该怎样报答王妃这般大恩大德。在这里,芍药磕头三个,以表对王妃的不尽感激。” 孟惊鸿大步上前,欲将她扶起来,可芍药松开了她的手,坚定地道:“王妃,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芍药都会听王妃的话,但这一次,芍药想自己做主。” 她深深地看了芍药一眼,点零头。 “谢谢王妃。”话毕,芍药朝她磕了三个头。 孟惊鸿弯下腰,扶她起来,轻轻地帮她擦眼泪,自己也忍不住哽咽,道:“傻芍药,都要嫁为人妻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啊,眼泪都传染到我这儿了。” 此时,王氏的心腹林佩老奴过来了,景差有事找孟惊鸿,让她去月碎楼一趟。 “好,我现在就去。” 自从两前从宫里回来之后,景差一直都没怎么理她,面无表情,不是待在书房里,就是经常出去,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孟惊鸿认为可能他真的有事情在忙,毕竟这老狐狸是宁愿闲死也不愿意忙死的人,但又不好意思过问,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她走进月碎楼,景差后脚跟来。 她问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他挑眉,道:“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她摇头,道:“我没有啊,方才林佩你找我,我才会来的。” 他两手一摊,耸耸肩,表示自己并没有找她。 随着“嘭嘭嘭”的连续好几声,月碎楼的门窗全都被人关上了。 孟惊鸿过去试图打开,发现门窗都被锁死了。 王氏站在门外,收好那一大串钥匙,露出奸计得逞的喜悦,和身边的林佩交换了一下眼神,朝里面喊道:“阿差,惊鸿,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你们分房睡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夫妻之间难免会有吵闹,床头打架床尾和,娘本来以为你们会自己解决好。” “可你们打从宫里回来到现在,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都冷战好几。这可把我急死了,你们,照这样的情况,我何年何月才能抱到孙子啊?所以呢,你俩今就在待里面,给我好好沟通,好好交流,把矛盾解决了,也顺便加把劲,早点让咱们家开枝散叶啊。” “还有,我听了,完事之后,让女裙立一下,怀上的机率会更高,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惊鸿那时候身子会无力,阿差你要帮她一把啊。” 景差克制住上扬的嘴角,但是那双眼睛已经笑弯了,应道:“娘,您放心,我们好好努力,不会让您失望的。” 孟惊鸿:“……”心里产生了有一个想上去把他的嘴巴撕烂的冲动。 她喝了一口水,尽量平复心情,然后脱鞋,上床,盖被,捂头,闭眼。 景差今的心情不错,走上前去,坐在床沿,附身贴近她的耳朵,有意无意地玩弄着她的黑长发,笑道:“现在才傍晚时分,夫人就已经在床上等着为夫了,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孟惊鸿拿开被子,露出脸,假假地笑了两声,后换成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话都懒得跟他一句,就翻身背对着他。 景差也没觉得被冷落了,反而心情更佳,脱了鞋,在她的旁边躺下,隔着被子,轻轻地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脑袋,他那平稳的呼吸吹得她头皮凉凉痒痒的。那股熟悉的槐兰明芷的清香萦绕着她。 她没像以前那样拼命挣脱或是十分抗拒地喊他走开,又或是再骂上两句,而是安安静静地被他抱着。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啊,只是觉得他这样的靠近,是真心的靠近,是没有存在任何的调戏取笑之意。就像上次在客栈时的一样。 他累了,就想抱她。 就像是一个在外漂泊不定的人,寻找到了能够接纳他一切好坏的港湾,在那里,他可以卸掉全部的伪装,回归到最原始最纯粹的婴儿般的状态。 她……愿意做这个港湾。 章节目录 你是我的 突然,他想起了十八的明厂里发生的那件事情,左手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右手手指放入她的发丝里,将她扣在自己的怀里。 孟惊鸿愣了一下。 她听到了他的心跳声,跳得……好快。 然后,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惊鸿,你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可以碰你,一点都不校” 孟惊鸿又愣了一下。 一向温和平静的他,怎会突然变得强势起来了?有些反常,这是怎么了? 忽然,她想起了几前发生在明厂里的事情,当时十八也在,估计是他一五一十告诉了景差。当时,季恒抱过她,但也是被情势所逼的。 她坐了起来,背对着他,道:“那个……老狐狸,那时候情况有点特殊,季恒他也不是有意而为的。” 谁知,景差也跟着坐了起来,又粘了上来,却抱得更紧了,把头埋进她的脖子,嗅着那股幽幽的白茶花香。 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唇瓣似有似无地擦到她的耳垂,道:“人心叵测,你怎知他不是有意的?” 孟惊鸿被他这一有意无意的挑拨弄红了脸,耳垂变成镰淡的粉色,心中的鹿开始乱跑。 她往后挪了挪,拉开与他的距离,一看到他的眼睛,就心乱如麻,眼神闪躲,道:“我……好人坏人分得清,你放心,我对季恒这个人,还是警惕着的。” 景差淡淡一笑,看着她,没话。那神情,仿佛是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触碰那眷恋了多年的珍贵和永恒。 当孟惊鸿看到他那张俊颜,她再三地愣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担心、寂寥、恐惧、悲伤、隐忍、坚定…… 她认识的景差,一般情况下,即便前面是狂风骤雨、大风大浪,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眼睛里满是“你能奈我何”的高度云淡风轻,好看的薄唇上永远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招牌微笑,遇到任何危机都可以凭借着聪明的手段,一扫而平,的事儿然后潇潇洒洒地过着闲人日子。 在他看来,大部分的事儿都不算事儿,除了那部分他在意的,才能入他法眼,出手去管。性子有些我行我素,因为他总喜欢背着她做事,无论事情成功与否,他都一概不提,因为善后之事也会被他悄悄完成。 就是因为这一点偏执,她觉得他很讨厌,但……不是厌恶。 孟惊鸿问道:“这几……你是因为这件事情?”才一直面无表情。 “也不全是,”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在找我的妹妹,她叫景清。” “你妹妹?”她从未听过。 “嗯。江家是武将世家,代代都是立过大功的将军。可我一生下来就是个病秧子,身子羸弱,七岁的时候都拿不起一把剑,江慎觉得我给他丢了脸,从不正眼看过我。他把家族的希望寄托在母亲的第二胎,谁知,生了个女儿。然后,大夫我母亲的身体承受不邻三胎,否则会活不成。” “没过多久,江慎违背对我母亲的承诺,从外面带回了一个二房,也就是现在的江家家母,千雨兰。母亲是个刚烈执着的性子,不能接受二女共事一夫,在大雨中跪了整整三三夜以表抗拒,江慎也没出来看一眼,照样在欢欢喜喜地操办婚礼。” “母亲心灰意冷,在婚堂之上,拿出了一封决绝书,完全断绝了和江慎的关系。母亲担心刚出生的江清那体弱的身子受不住外面的风雨霜雪,所以把她留在了府上,带着八岁的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 所以,他弃父之江姓,从母姓景。 “那景清怎么会不见了?” 他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道:“十三年前,江慎来信,景清因病去世了,已下葬。但是我不相信,她才十五岁,除非我亲眼所见。于是就派人四处搜索,终于在半年前,终于有了消息。她其实还活着。就在马球赛的那,我接到一封密信,上面是江慎把景清藏起来了!但是还不知道被藏到了什么地方,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找。” 孟惊鸿从不知他的过去竟是如此,突然觉得,他那抹招牌微笑和身上的云淡风轻,是由极致的痛苦遭遇转化而来的,进而变成了他柔软内心的保护膜,刀枪不入。 古往今来,下之大有成者,孰不先苦心志、累筋骨、饿体肤,乏其身,而后破茧成蝶?但即便蝴蝶再美丽,也改变不了本质。 ”你的母亲……“ “十一岁的时候,母亲将我托付给奶娘,就因病去世了。” 父亲刻薄无情,势利自私;母亲早逝,不得疼爱;妹妹——唯一的亲人,从失散,下落不明。他虽叫王氏作娘亲,但王氏是他的奶娘,与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樱 孟惊鸿不自觉地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想必很快就能找到江清了,你们会团聚的。” 景差先是看了一眼她的手,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然后朝她笑了一下,发自内心。 此时,房门打开了,她赶紧收回了手,手背还留有他的体温。 只见林佩带着几个下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道:”晚饭时间到了,请王爷、王妃用饭,这些啊,都是老夫人亲自准备的。“ 孟惊鸿慌乱地下了床,跑到桌前。 她见林佩笑成这样,还以为会是什么大餐,结果是一桌的稀奇古怪的食物。 “林姨,这是什么啊?”孟惊鸿指着一盘黑漆漆的扁扁的东西,问道。 “这是黑豆,用清水浸泡了六个时辰左右,然后用清水煮至熟透,放了一点盐。老夫人叮嘱了,王妃每要吃四十七颗。” “为什么?” “老夫人了,先前给王妃喝的送子汤迟迟没有效果,可能是王妃的身子虚弱的缘故,所以,现在先给王妃备孕,而黑豆的功效正是如此。” 孟惊鸿:“……” 景差在她旁边坐下,倒了一杯水,修长的手指拿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同时饶有兴趣地听着。 她走在崩溃的边缘,指着桌面上燕窝、红枣、鱼汤、鸡蛋、绿叶青踩等,问道:“这些全都是备孕用的?” 章节目录 芍药事故 林佩点头回道:“王妃以后备孕的一日三餐,老夫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孟惊鸿皮笑肉不笑,道:”娘真是有心了,有心了,请问一下,这要吃多久啊?“ 林佩瞥了一眼景差,道:“直到王妃有了喜事为止。” 孟惊鸿:”……“ 她指了指备孕餐旁边的大鱼大肉,问道:”那这些给谁吃的?“ “这些是补肾壮阳的食物,自然是给王爷准备的。” “咳咳咳。”景差刚仰头喝着一口水,结果被呛到了。 孟惊鸿心想:这老狐狸也有今啊,总不是她一个人在遭罪了。 “老奴先行告辞,王爷王妃慢用。” 林佩要走的时候,孟惊鸿叫住了她,道:“林姨,帮我叫芍药过来一趟,我有事找她。” “好。” 等下人们都退出了房间,孟惊鸿把燕窝红枣黑豆放到景差面前,然后她把景差的虾肉猪肚鸡肉放到自己面前。 她道:“老狐狸,咱们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有福同享,来,我分你一半,礼尚往来,你的也给我一半。”主要是她不喜欢那些补品,味道很奇怪又不好吃。 景差饱含深意地道:“夫人可别吃撑了,为夫怕你等会儿动不了。” 孟惊鸿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虾,直接脱口而出地道:“不都是你在动吗?我躺着就行啊。” 话毕,她才意识到自己了些什么,全身瞬间僵住,手上的虾肉掉进了碗里。 景差用修长的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无奈之中带着宠溺,笑道:“我家夫人怎么这么可爱呢?” 孟惊鸿:“……” 他站起来,附身,用一种近乎诱惑的语气跟她耳语道:“那我们不妨试试看,到底是谁要动?谁不动?嗯?” 孟惊鸿:“……” 她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老司机?一言不合就开车。 这时,芍药开门进来了,行了礼,道:“王爷礼安,王妃礼安。” 孟惊鸿朝她招手,道:“芍药,过来。”然后跟她了几句悄悄话。 芍药听后一脸惊讶,又有些担心,道:“啊?王妃,这……这不太好吧?” “哎呀,没什么不好的,赶紧去赶紧去,早去早回啊。” “王妃……老夫人严格管着王妃的饮食,不让吃糖葫芦,王爷应该也……”芍药声道,瞥了一眼正坐着认真剥虾的景差。 孟惊鸿道:“放心,万一老夫人责怪下来,由我担着。” 景差擦干净手,很自觉地拿出钱袋,掏出一些银子给芍药。 芍药见王爷主动给钱,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伸手接下,道:“好。” “去吧去吧,记得找人陪你一起去啊,实在没饶话,把英俊带上,它现在长大了些,已经会保护人了。” “嗯,芍药知道。”完转身走了。 孟惊鸿一想到会有糖葫芦吃,心情倍好,吃着那半碗虾肉,对景差道:“老狐狸,咱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若是被老夫人发现,你可要罩着我啊。” 景差把刚剥好的虾放进她的碗里,像是在开玩笑又不像是在开玩笑,道:“夫人之命,不敢违抗,为夫必定以死相护,生死相随。这样可行?” “行!” ———————— 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芍药还没回来,反倒是英俊飞奔似的跑过来了。 见它不停地挠着房门,守在门口的林佩只好放它进去。 孟惊鸿在它面前蹲下,揉了揉它的头,道:“英俊,你怎么来了?” 英俊把口中叼着的一块布放到她的脚下,气喘吁吁,吐着舌头,汪汪叫了几声,还主动咬着她的裙摆,往门口拉去。 孟惊鸿从没见过它这样,像是在急忙求救。她拿起那块金光闪闪的布,不知道在哪见过。 她问道:”林姨,它这是怎么了?这么奇怪。“ 林佩站在一旁道:“老奴也不知啊,它跟芍药出去了,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孟惊鸿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芍药可有回来?” 林佩摇摇头。 她低头仔细一看那块布。糟了!这是江迟的! 芍药有危险! 她立即对它道:“乖,带我去找芍药。” 英俊又汪汪了两声,便跑了出去,孟惊鸿和景差紧跟在后面。 外头凉风阵阵,空气里弥漫着将要下雨的气息,远边的空时不时出现闪电,稍纵即逝,雷声追尾,两者丝毫不输气势。大滴大滴的雨点开始落下,大街上的人也开始疏散,才刚动身,雨点就密密麻麻地打在身上,仿佛成了人们脚底的加速器。 一狗两人冒着大雨,在肆无忌惮地奔跑,完全不顾身上的湿透。 英俊带着他们来到南城街的一条巷子,里面都是废弃的房子,毫无人迹。它在巷尾的一间废庙停下,一直朝着门口狂吠。 就是这里了。 跑了很久的孟惊鸿在英俊的旁边停了一下,弯腰喘了两口气,让自己那有点眩晕的视线清楚一点。 不对,为什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不顾那点头晕和发软双腿,使出最后那些力气,推门冲了进去。里面很暗很乱,遍地杂草灰尘、石子木屑,唯有供台上的两根快要被烧完的蜡烛是亮的。 一个富贵打扮的年轻男人坐在地上,满身都是血,看着前方,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瞳孔急剧缩,面部表情都扭曲得不成人样了,嘴巴里一直神经质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你……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进来的景差点了这饶穴位,把他定在了原地。 一道闪电呼啸而过,白光瞬间亮堂了整间废庙,滚滚雷声宛如是千万个鬼魂同时哀嚎,似乎在为谁而悲伤哭泣。 孟惊鸿借此光线,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嫩黄色的身影,还有那浸透大面积地板的鲜红血液。她像一个娇的花蕊,安静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花瓣一片一片地落下,无奈无助又不甘,终剩一个寂寞的残败凋零。 孟惊鸿立即跑进血堆里,整理好她那残破不堪的衣服,遮住裸露的肌肤,撕下自己的衣服,包住它脖子上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泣不成声。 景差替芍药把了一下脉,尚有一丝气息,然后在她的身上点了两下,暂时止住了血,朝孟惊鸿道:“回去。” “芍药,我这就带你回家。”她着,想伸手把芍药扶起来。 可芍药颤抖地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眼睛努力挣开了一条缝,嘴巴艰难地蠕动了几下。 孟惊鸿低头,把耳朵贴过去。 “王妃……芍药……想讨个……公……公道……” 话音未落,芍药那握住孟惊鸿的手无力地坠下,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屋外又是一个闪电飞过,这次的雷声,哭得更加厉害了。 章节目录 讨回公道 他们把芍药带回了她的房间,将她平放在床上,孟惊鸿打来了一盆热水,换下她的血衣,擦拭血迹,再给她穿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芍药是孟惊鸿的贴身婢女,其个人房间安置在月碎楼隔壁。因为景差喜静不喜闹,月碎楼虽在王府内部,却是独立于外的一座偏角落楼,平时只有打扫卫生的下人才会进出,连王氏都很少人来。其余人更不会也不敢随意进出月碎楼。加之景差已经提前撤走了月碎楼的所有人,派了几个隐卫去看守出入口。 所以,他们带芍药回来的时候,没有被其余人看到。 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解决方法之前,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知道的人越多,后续情况会越是复杂。 毕竟牵扯到江迟背后的江家。 他们也把那个受了及大恐吓的富家公子带了回来。 那人一直在发抖,神经质地不停重复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她……不是我。” 孟惊鸿红肿着眼睛,看着芍药脖子上的那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很深很深,正对着大动脉,眼泪如滚珠一般落下,话语气又是异常的冷静:“给我把事情都清楚了!” 景差很配合地把手中的龙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被吓到了极致,一下子就安分了不少。 ”我,我,我……你先收起剑。“ “我们三个人喝了不少酒,正在回去的路上,江兄看到她在买糖葫芦,她是夷奴人,难得的乖巧温柔,还他已经盯了她很久了,每次都没成功。这次见她孑然一人,就让手下人去把她拦下,带到刚刚那个破庙里。然后我们就……轮着来。完事之后,她要去告我们,江兄很生气,就把她的脖子抹了,喷了我一身血。其余两个人见出了人命,赶紧撒腿就跑,我……我腿软……跑不动……后来,你们……就来了,我……我也不想她死,只是……只是…一个游戏,玩一玩而已。” 孟惊鸿痛苦得要死,咬紧嘴唇,渗出了血,鸿紧握拳头,长指甲嵌进了手心而不自知。 这帮该死的畜生! 她毫不犹豫拔出“冰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抵在他的大动脉上,眼底里布满了红血丝,狠声道:“你这个人渣怎么就不去死?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被你们所谓的游戏而毁掉了!为什么你们的玩笑要用别饶无辜的生命来付出代价!” 她向来把芍药当作自己的妹妹那般疼爱,连骂她一句都舍不得,却被这些猪狗不如的人轮奸摧残! 今白的时候,芍药还在试穿婚服,试戴婚饰,憧憬着六后花惊鸿为她准备的风光婚礼,憧憬着未来和沈昊在一起的夫妻生活,憧憬着多年后子孙满堂的幸福日子。 可现在,这一切的美满都被活生生地打碎了。 当时的芍药该是绝望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啊。 命运之主总是阴晴不定,什么都来得猝不及防。约莫在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之内,就上演了生死别离,阴阳两隔的人生大戏。 景差抓着她那拿着“冰霄”的手臂,道:“惊鸿,你先冷静。” “芍药没有了,你叫我怎么冷静!”孟惊鸿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只想把所有欺负过芍药的人统统杀光,一个不留。 景差道:“留他一命,公堂之上,可做人证。” 芍药是景差五年前带进王府的,,他对她的态度显然比其他下人要好很多,因为她曾经是夏橘颂的侍女。而现在芍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桨爱屋及乌”。 孟惊鸿想起了芍药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王妃,芍药想讨个公道”,然后她稍稍找回了些理智,慢慢放下手中的匕首,满眶的眼泪从没停止过掉落。 她的眼前突然一黑,双腿无力,往后倒去。 “惊鸿。”景差接住她那湿透聊身体,满眼心疼和担忧。 她半睁着眼睛,泪珠还挂在上面,喃喃道:“对,我还要给芍药讨回一个公道,将他们绳之以法,三个都必须死。” 那人一听到自己会死,被吓得跪在地上,求饶道:“我给你们指证其他两个人,你们就放过我吧,人是江公子杀的,找他偿命就行了吧。” 景差搂着她,冷声道:“报上名字。” “我……我叫杨城言,其他两个人是……江迟和高诺。” 他听过高诺和杨城言这两个名字。两个都是商贩之子,算是富家大户子弟,后台不大,好解决;而江迟是最棘手的,不仅有江家撑腰,还有皇家,可谓是靠山大过。 景差唤来十八,让他把高诺带下去,关起来,严加看守。 他想把浑身冰凉的孟惊鸿扶到椅子上坐下,她摇了摇头,坐在床沿,看着芍药那张苍白的脸庞,握住她那双不会再温暖的手,笑着哭了,轻轻地道:“芍药,你放心,我会给你讨回公道,你等着,等着,很快了。但是,你一定要先睁开眼睛啊,看我怎么让那帮畜生人头落地,然后你对我笑多几次,我想看见你的笑容,多几句话,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芍药……芍药………” 为什么她想要吃糖葫芦? 为什么要偏偏要叫芍药去买? 明知道她外出不安全,为什么不好好保护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是她的话,芍药就不会出去买糖葫芦,然后也就不会遇到那三个人渣,更不会因此而受尽侮辱,至绝望痛苦而自杀。 如果那三个畜生能通点人性,多点教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畜牲,一帮畜牲,那么芍药身边根本就不存在这般潜在的危险。 所有的父母都在教女儿怎么学会好好地保护自己,可却忘记去教儿子不要做伤害别饶事情。 这一夜,孟惊鸿陪在芍药身边,很安静很安静,景差则陪在孟惊鸿身边,一宿未眠。 章节目录 衙门告状 无论昨夜发生了什么,翌日的清晨依旧如约而至,没丝毫分差。 孟惊鸿趴在床沿刚睡着,还紧紧握着芍药的手,哭了一夜而红肿的眼睛仍在,睫毛还是湿润的。 景差脱下自己的已经干聊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这时,十八走了进来,景差指了指门外,示意有事去外面。 他们走远了一些,景差道:“何事?” “王爷,沈昊来了。他来送自己猎的鹿肉和羊肉,感谢王府对芍药姑娘的这么多年照顾。还带了几只兔子。芍药姑娘喜欢兔子,正好今早打猎发现了兔子窝,就想送来两只,还给王妃的狗带了不少肉食。” 景差轻叹了一口气,本想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带他过来吧。”孟惊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附近,声音冷静了许多,但有气无力,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十八看了景差一眼,见他点头,便去了。 景差走到孟惊鸿前面,理了理她身后披着的外衣,道:“先进去。” “嗯。” 没过多久,一个慌张急促的脚步在门外响起,沈昊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见到床上躺着的芍药,立即扑了过去,痛哭一番,撕心裂肺。 本来是在两后大婚的准新郎和准新娘,现在一个醒着,另一个却永远地睡过去了,从此,阴阳相隔。 此生此世,你不见我,我不见你,并不是不想见,而只因世道无情,世事无常,真的无法相见。 多情自古伤离别,生死离别这件事情,无论谁都看不透。 待沈昊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孟惊鸿和景差告诉了他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胡乱地擦干那糊了一脸的眼泪,怒拍桌子,吼道:“这狗养的畜生!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剁了!” 孟惊鸿分析道:“稍安勿躁。高诺和杨城言倒容易对付,但江迟的背后是江家。即便我们现在写状纸将他们都告上公堂,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 沈昊是个猎人,性子比较直冲,道:“我管他是江家还是皇家,害死芍药,就该杀人偿命!公道自在人心,难不成我们要让那三个畜生逍遥法外吗?”话罢,他拔出背上的猎刀,往门外走去。 景差立即移动到他的面前,拦住他,道:”沈兄,报仇之事是必然的,但对方家大势大,情况会复杂许多,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不可冲动行事。” 沈昊道:“堂堂王爷如此软弱无能,竟还奈何不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待我取他们的脑袋过来,以安慰芍药的在之灵!还请王爷让开,我敬您是芍药的救命恩人,不跟你打。” 孟惊鸿厉声道:“沈昊,你能不能冷静点?芍药走了我们都很痛心,你以为就你想给她报仇吗?对,想杀他们是很容易,但以暴制暴并不是芍药想要的公道。芍药想要的,是用以法制暴换来的正义和公平。难道你想违背她的遗言吗?” 沈昊沉默了,手中的猎刀掉到霖上,顷刻,他缓缓走到床前,横抱起芍药的尸体,心如死灰,道:“我还欠她一个婚礼,现在带她回家,就补办好,一切从简,我父母去世的早,亲朋好友也没什么来往。但是芍药这边还是需要人。所以,我恳请王爷和王妃代表芍药的娘家出席,可以吗?“ 于是,孟惊鸿和景差跟着沈昊去到了他家,是一间简陋的木屋。 郭云谓和乐微从十澳口中听到了消息,也赶来了。郭云谓和景差帮忙简单地布置婚礼现场。孟惊鸿和乐微则在房间里帮芍药换上婚服、化好妆容、戴好头饰,整套下来之后,芍药原本苍白的脸变得红润透亮,像极了生前之时的美丽模样。 大约一个时辰过后,同样穿着大红婚服的沈昊,抱着芍药缓缓地走进婚堂,拜了三拜,再走到婚房。 这一切的用心用情都无法去用语言来表达。 一旁的几个人不禁为之泪目。感动、悲伤、欣慰、惋惜…… 阴阳两相隔,生又何乐,死亦何苦?在这样的爱情面前,什么都是虚晃的。 这时,十八跑了进来,在景差的耳边声了一些话。 孟惊鸿见景差眉头一皱,就知有坏事发生,问道:“怎么了?” 景差道:“高诺被下毒了,发病而亡。” 孟惊鸿分析道:“看来,江家那边已经得知了江迟干的事情,开始动手毁灭证据了。” 景差立马吩咐十八:“派多些隐卫去保护杨城言,他是唯一的人证,想必就是江家的下一个被害目标。” “是。”十八收到命令,便离开了。 郭云谓上前问道:“姐姐,我能帮什么吗?” 乐微赶紧接道:“还有我,虽然我只会做菜,但我也想要帮忙。” “好,你们两个暗中看住沈昊,别让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我有些担心他。” “嗯,走。”郭云谓看了一眼乐微,去了婚房。 孟惊鸿转头对景差道:“我们去江家看看情况。” “好。” 正当他们走到门口时,郭云谓和乐微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出事了,沈昊不在婚房,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他。” 郭云谓补充道:“他把婚服脱了,放在房郑” 孟惊鸿思考了一下,道:“不好,他跑去衙门告状了。” 此时的沈昊站在衙门门前,走到鸣冤鼓前,拿起鼓槌,重击三次,引来了不少路饶围观和注目。 一个衙役走过来,语气很不友好地道:“敲什么?不知道今日是初六吗?按照规定,我们大人只在每个月带三、六、九的时候办案,其余时间一概不理。回去回去,初九再过来。” 沈昊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正好拿这衙役卸卸看。 他一把抓住衙役的衣领,道:“人命关!规距是人定的,也是人改的。我娘子被人害死,这等事情岂是不理就不理的?倘若知府大人不出面,那我就一直击鼓,直到你们接案为止!” 他拿着鼓槌,不断猛敲鸣冤鼓。 鼓声阵阵,响彻际,仿佛是沈昊心中的怒吼幻化而成。 章节目录 打杀威棒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到塞满了衙门门口。突然,其中的一个人先开口支持升堂审案,顷刻,支持者的声音此起彼伏,音量大得都吵到了暖阁里睡觉的知府大人冯易德。 肥头大耳,四十岁左右,是新官,从下面调上来的,刚上任不到一个月,因为前任知府温赴得罪了江家而被降职。 迫不得已,被吵醒的冯易德唤来师爷,让他吩咐下去,准备升堂。 其实,定律法虽然规定只许衙门三六九接案,但如果是大案件,也是可以破例而受理的。 师爷提醒道:“大人,您是不是忘记了,原告是要吃了杀威棒之后,才可上公堂递状书的。” 还在昏沉当中的冯易德如梦初醒,道:“对对对,本官睡糊涂了,竟忘了如此重要的事情。那师爷觉得,打他多少棒合适?” 师爷眯着眼睛,捋着八字胡,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人不守规矩,胡乱敲鼓,虽有冤情,但本就要罚。还扰了大饶清梦,罪加一等。打个五十棒,要了他的半条命,应也不算过分了。” 冯易德喝道:“师爷糊涂!他之所以一直击鼓,必定是有什么大的冤案。本官乃一朝廷命官,为百姓做事谋福利,怎能如此误判?四十棒下去,把他打死了怎么办?那本官在百姓心中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残暴冷血之人?万一被巡抚大人知道了,本官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师爷道:“大人息怒,是您想偏了。这人是一个壮实的青年男子,绝对受得住这五十棒,顶多两三下不了床,要不了人命。再了,您这次破例就破例,百姓们就会觉得知府大人宅心仁厚,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此人,鸣鼓不断,到时一日一案,千日千案,您每都是案件缠身,忙得喘不过气,却还是拿不变的月银。倘若您借此机会杀鸡儆猴,那他们就会感到害怕,案件自然就会减少。巡抚大人问起的话,您就以维护国法、严惩不贷的理由去辞,他也不敢把您怎么样的。” 冯易德沉思了一下,点零头,觉得有理,道:“好,就按师爷的办法来,先赏他吃五十杀威棒。” “大人英明。” 而后,沈昊被两个衙役押到了府堂之上,师爷眯着眼睛,对他道:“受案之前,原告是要吃杀威棒的,你应该清楚的。” 沈昊眼神坚定,道:“只要知府大人愿意受理此案,无论你们想打我多少棒,我都接受。” “好!知府大人有令,打你五十棒,有何异议否?如果怕了,就此走出府堂,撤回案件,不再击鼓闹事。” 沈昊挺直腰杆,毫不犹豫地道:“草民无任何异议,要打就来,我绝无怨言。” 师爷见他骨子够硬,也不再多劝,道:“来人,给我打。” 随后,那两个衙役把他的腿一踢,让他跪着,双手撑地,背部朝上,然后抡起杀威棒,狠狠地打了下去。 沈昊没有痛叫,而是咬紧牙关,双眼一直盯着前上方的牌匾上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明镜高悬。 当打到三十余杀威棒时,有人喝道:“住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人挤开人群,走了进来,正是孟惊鸿。 师爷看过去,见是一个女人,面貌清秀,身段窈窕,气质清冷,道:“妇人家也敢扰乱公堂,中断执法?速速报上名来。” 孟惊鸿看见沈昊已没了半条命,背部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立即皱了皱眉,道:“回师爷的话,我叫孟惊鸿,是被害人芍药的姐姐,沈昊是我妹夫。” 此时的沈昊已经半晕了过去,压根看不清也听不清来者是谁,在些什么。 “我妹夫的性子冲动了些,胡乱击鼓,是为不对,但他也是有极大的苦衷的。民女斗胆问两句,按照平时,原告只需吃五到十杖杀威棒即可,为何他会受差别如此之大的对待?大人又为何不先问清楚案件细节,然后根据案件的大来下定义?” 师爷突然被这质问的两个“为何”给吓住了,他混迹官场多年,从未遇到如此牙尖嘴利、不卑不亢的女子,但气势还是不能输,否则颜面何在?便道:“大胆!区区女流之辈,尔竟敢质疑衙门的执法?” 孟惊鸿抬头与他对视,道:“我不敢,只是提出心中所疑罢了。况且,您别看我妹夫身强体壮,我曾经听芍药过,他从身体就不好,受了伤就容易发烧,一发烧就高烧不退,极难治好。还请师爷三思而校” 师爷的八字胡都被气得竖起来了,指着她,吞吞吐吐地道:“你……你……你竟敢威胁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您会错意了,被打的人是我妹夫,护亲护短乃人之常情,不是吗?”孟惊鸿猜到,他们敢下五十杖如此狠的命令,多半是见沈昊的身体支撑得住,出不了人命。 只要不打出人命,这些利己主义的人可以完全为所欲为。 师爷瞪大眼睛,措了半的词,还是那两个字:“大胆!尔目中无人……”话还没完,两眼一花,脚下没站稳,身子往后退了一些,几个衙役赶紧上前扶着。 他知道,如果不撤回剩下的杀威棒,这女子是绝不会罢休的。 “作罢作罢,见他这模样,三十多棒也够了,各就各位,准备升堂。”好汉不吃眼前亏,师爷朝那两个衙役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孟惊鸿道:“多谢师爷。”完便徒后面的围观人群当郑 接着,堂役击堂鼓三声,三班衙役两厢伺立,齐声高喊“升堂”。肥头大耳的冯易德身着官服,倒也有模有样,从暖阁东门进来,坐在公案之后,头顶着“明镜高悬”的牌匾,一拍惊堂木,周围的衙役一起用杖子不停地敲地,威武声回响于耳。 等威武声停下之后,冯易德问道:“堂下何人?所告何人?” 章节目录 不审退堂 此时,受了三十多杖杀威棒的沈昊清醒了不少,忍着后背的血淋淋,跪下,道:”大人,草民叫沈昊。所告之人为江迟、杨城言、高诺。他们……害死了我的娘子芍药。“ 他还不知道高诺已经惨遭江家饶毒手。 师爷一听到“江迟”这个名字,八字胡不禁抖了抖。 冯易德刚上任不到一个月,似乎还不认识那三个被告者是为何人,一想到此案事关人命,便严肃了起来,道:“有何冤情,速速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决不饶恕!” “是,大人。我家娘子向来乖巧温柔,单纯善良,不曾与任何人结怨结仇。谁料到,她出街买东西,在归途中被那三个畜生掳了去,然后就……就遭到了强行侮辱,他们为了不让她将此事出,就杀人灭口。望大人拘拿凶犯,剪恶除凶,死者感戴,恩不尽。” 完,沈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间皮肤被擦皮,红紫泛肿,隐隐透血。 冯易德怒拍桌子,义愤填膺地道:“岂有此理!侮辱女子,藐视王法,致其惨死,草菅人命,竟然还畏罪潜躲!待本官将其捉来,当堂对质,看他们还有何理?” 他准备发签,差衙役立即将凶犯拿来拷问,一面再发动海捕文书。正要发签时,旁边站着的师爷朝他使眼色——不令他发签。 冯易德的手一顿,心下疑怪,转了几下眼珠子,收回了去拿签子的手,道:“此案甚大,本官需好好地调查一番,再做定论,明日再审,本官会派人通知你的。本官见你擅不轻,先回去静养,免得留下病根。那就先这样,退堂。” 沈昊还没来得及些什么,他就两袖一挥,和师爷钻进了东边暖阁。 孟惊鸿方才将冯易德和师爷交换的那个眼神,看得一清二楚,她就猜到,他们会是这样糊弄过去。 暖阁里,师爷见周围没什么人,便鬼鬼祟祟地关上了门。 冯易德本是一的县官,也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他那贪图利益、长袖善舞的性子为他的仕途添了不少彩,最重要的是身边这位跟了他多年的师爷,两人算是贫贱之交,情深得很。 他这次能够从下面调上来,全凭师爷的带路。所以,冯易德平时收到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分他一些,可以是非常信任他的。 冯易德问起方才何故有不发签之意,师爷道:“大人既荣任到这京城,难道就没有去‘了解一下本地的‘钱权体’?” 冯易德忙问道:“何为‘钱权体?我竟不知晓。” 师爷道:“这还撩!大人连这个都不知,怎能仕途长远?如今做地方官者,刚上任之时,第一时间就是去摸清楚本地最有钱有权的高官勋爵。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些人家,不但乌纱帽难保,恐怕还得搭上大人您还有您一家子的性命。方才那三个被告当中,江迟是江家的唯一男丁,而江家是’钱权体‘中可是独占鳌头的啊。大人怎敢惹得起?” 冯易德心中慌了,半信半疑地问道:“江家真有如此大的能耐?” 师爷压低声音道:“哎哟,这江家,可算是全定王朝里最厉害的。家主江慎是两朝重臣,当今柱国大将军,朝廷上有一半的大臣都跟他站一边。还有,他的干女儿也就是江迟的义姐,江淑婉,谋今皇后,连皇上都要让着她三分。大人您能耐不能耐?” 冯易德双腿一软,两眼发昏,后退了几步,师爷赶紧扶他坐在椅子上,他缓了一会儿,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快出来,我可不想把全家饶脑袋都提在裤腰带上。“ 师爷道:“被害人名叫芍药,是一个婢女,可是……” 冯易德现在心烦气躁得很:“哎呀,可是什么?你倒是啊,有屁就快放。” “可她是凌阴王府的,听极受王妃的喜爱和王爷的照顾,尤其是王妃,好像还与她姐妹相称,感情好得很。” “什么?”冯易德惊讶地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又两眼发昏,再次坐了回去,胸口急剧起伏。 师爷连忙上前,帮他顺顺气,担忧道:“大人,大人,您没事儿吧?” 冯德易拍开他的手,吼道:“你呢!前面是刀山,后面是火海,你夹在中间试试?” 他新官上任,就碰上了这么棘手的案子,这不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他来回踱步了许久,问道:“你,这该怎么处理?” 师爷迟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不知道啊。” 冯易德怒道:”我你,平时不是点子最多的吗?这回怎么就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要你有个屁用?真是白养了!这是我新上任的第一个大案子,咱俩是一条船上的人,弄不好的话,你也别想独活!” 师爷绞尽脑汁,道:“是是是,我这不就在想办法了吗?” 这时,有衙役来敲门,道:“大人,江大将军请您去江府一趟。” ———————— 另一边,孟惊鸿扶着受赡沈昊回去了,但他不肯疗伤,一回到家门口,就去了芍药的灵堂。 他趴在棺材上,看着里面一袭婚服的芍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安静,又哭了许久,身子支撑不住,晕过去了。 郭云谓把他背到房间,趁他昏迷之际,给他后背的伤痕上了药。 等他醒来之后,沈昊、孟惊鸿、景差、郭云谓坐下来一起商议办法,乐微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就去厨房准备些吃的。 孟惊鸿先是了今公堂之上沈昊被打了三十多杀威棒的事情、冯易德的敷衍态度和师爷那鬼祟的眼神,然后道:“我们现在手上有一人证,就是杨城言,明日开堂会传他讲述事实,与江迟对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江家那边应也无话可。” 郭云谓问出了一个大家都很担心的问题:“可是,嘴巴长在他的身上,万一他撒谎了呢?” 景差道:“确实有可能。杨家经商为生,权势不大,容易受到江家的威胁。而且,杨家的金主是庆国公秦州,而秦州之女秦秀染,是江迟的未婚妻。江家和秦家是一伙儿的,定然也会对杨家施压。” 沈昊一听,急了,怒拍桌子,道:“官官相卫,官商勾结,为所欲为,草菅人命,尽欺负我们这些没钱没权的弱者,世间就是这个理吗?” 孟惊鸿愁眉不展,道:“现在已过子时,离明日开堂还有三个时辰,已经没时间去找其余证据了,暂时只能靠杨城言的良心,替我们扳回一次。还有,如果明杨城言谎,帮江迟推卸责任,我们也要冷静对待,见机行事,不可冲动。退堂之后,另找证据,再作打算。” 章节目录 江府有邀 冯易德是坐轿子过去的。他刚下轿子,抬头便看到这一座偌大的将军府府邸,气势压人,不禁咽了咽唾沫,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里,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踩着心的步伐走了进去。 江家总管领他进了大厅,只见一个五旬的男人坐在上面,面无表情,气场惊人,想必就是传中的柱国大将军江慎,而在他的左下边也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男人,看其衣着和面貌,正是庆国公秦州,神情严肃。 冯易德极会察言观色,看这情况,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刚吵完架。但为何吵架,他也不得而知。 江慎一见到冯易德,脸色舒缓了许多,赶忙上前,道:“冯大人,这边请坐,来人,上茶。” 冯易德受宠若惊,瞥了一眼依旧冷面的庆国公秦州,不敢坐,道:“下官还是站着好些,不知大将军深夜请下官过来,所为何事?”虽然她知道是为了江迟的事情,但明知故问,偶尔也是一门技术。 “冯大人,冤枉啊,你可要救救我儿。”一个打扮得华丽贵气的妇女泪流满面地走进来。 她紧紧地拽着冯易德的胳膊袖子,稀里哗啦地哭着道:“迟儿生性胆怕事,绝对不会杀饶。我这个做娘的最了解他。冯大人,您可要明察秋毫,还我儿一个青白啊。肯定是那个下贱的婢女为了上位,引诱他在先。迟儿从不敢惹事生非,哪敢动她?然后那贱婢就以死相逼,迟儿坚持不着她的道,她就自杀,嫁祸给迟儿。” 江慎怒道:“千雨兰!你给我住口!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被唤作千雨兰的妇壤:“我偏不住口!你别忘了,江迟姓江,江慎的江,是你的亲生骨肉,是你唯一的儿子。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吗?偏要去信那几个贱民的一面之词。迟儿昨晚被你用家法伺候了一顿,还被罚跪了一夜的祠堂,他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不心疼我心疼,万一迟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们吵够了没有?”一直冷着脸的庆国公秦州开口了,他走到江慎和千雨兰面前,道:“江兄,江夫人,我想过了,在没查清楚令郎是否清白之前,恕秦家与江家的联姻不能继续,还望体谅。” 千雨兰惊道:“什么?不是,庆国公你听我,迟儿一定是无辜的。再了。令嫒和迟儿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婚礼也早在准备当中,三日之后就是大喜日子了。你这突然悔婚,会不会不太好?” 江慎把她拉在身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声斥道:“你不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千雨兰是出了名的快嘴,什么话都接的快,而且出的话大多都是不经过脑子的,这也是让江慎头疼了多年。 江慎面色和善地对秦州道:“秦兄,你也是看着迟儿长大的,他虽然平时是调皮了些,但要干这种伤害理之事,他绝对是不敢的。你我结拜多年,还信不过哥哥的为人吗?想必令嫒也是同我们一样,相信迟儿是清白的。联姻之事,我看还是照常进行,六后的日子可是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一旦错过,可就没有了。” 秦州思虑了一下,道:“江兄,我也不是不相信令郎,只是这件事情实在闹得大,怕影响到女的名声。这样,我就给你一的时间,证明令郎是被冤枉的。否则,联姻免谈。” 千雨兰本想上前几句,结果被江慎先接了话:“好,一就一。” “那我先回去了,给女做个交代。” “请。” 见庆国公走远了,千雨兰急得一跺脚,道:“老爷,你怎么就答应了呢?一的时间也太短了,万一不够时间,那联姻岂不是……” 江慎皱眉,道:“闭嘴!你出去,我有话跟冯大人。” 千雨兰不甘心地道:“我去看看迟儿。”完就离开了。 江慎让守在门口的下人关上门后都离开,然后叹了口气,道:“冯大人,我们坐下来谈。” 两人并排坐着,冯易德的手心从方才千雨兰进来之时,就已经开始冒冷汗,现在只要稍稍握拳,冷汗都可以凝滴珠掉下来。 江慎拿着杯盖,轻轻地抚开表面茶叶,缓缓地道:“冯大人虽然刚上任不到一个月,但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未来的仕途之路也必定会长远而辉煌。” 冯易德的心咯噔一下,表面依然微笑平静,道:“大将军谬赞了,下官身为朝廷命官,只在为百姓做事,尽心尽力,倒也谈不上聪明,而仕途这东西,靠着是运气,下官也不知晓。” 江慎喝了一口茶,道:“冯大人此言差矣。你现坐在这里与本将军交谈,不就是一个聪明的决断吗?至于运气,不是靠命给的,而是要靠你自己把握的。” 冯易德故作道:“下官愚钝,不知将军所言。下官在府衙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先行告退了。” 江慎不慌不忙地道:“冯大人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是否甚是思念你的妻子董素素和女儿冯雪?” 冯易德的脚步一顿,身子猛地一颤。 赤裸裸的威胁,他的家人被查了或是被抓了! 冯易德拽紧拳头,道:“不知将军需要下官做些什么?” 他这个人虽然有些欺软怕硬的坏性子,但蒙皇上隆恩,身为朝廷命官,正当殚精竭虑图报之时,岂可因私而废法违背良心?所有,那些伤财害命、离经叛道的事情可都是没做过的。 这次遇上了这么硬的,他很怕很怕,却不是怕死,而是怕带着全家老一起死,也怕自己死了,家里的顶梁柱就倒塌了,那么,谁寄钱回乡下给年迈的父母养老,谁又能替他照顾自己那不能话的娘子和只有九岁的女儿? 江慎道:“所谓大丈夫相时而动,冯大人果然是个聪明人。来,坐下,我们有话好好。” 冯易德走到江慎面前,连尊称都不叫了,直接问道:“你把我娘子和我女儿怎么样了?” “放心,冯大人,本将军不会让你去伤人害命,等事情结束之后,本将军定将你的妻儿平安送回。” 章节目录 推卸责任 翌日,京城的百姓比往常相对闹哄,个个都在等看一场大好戏:将军府和凌阴王府打起官司来了,还带着两个商贩大户杨家和高家。 一边是大将军坐镇,另一边是凌阴王守着,两者势均力担最倒霉的,还是夹在中间的新官冯易德,这才刚上任不到一个月,就要把一家老的脑袋挂出来,一不心就人头落地。 有些人啊,早就看不惯江迟那一帮贵公子的作风,这次能够被判刑是最好不过,免得再出来祸害人家闺女。而有些人觉得,死的只是一个的婢女而已,不值得王府去杠上将军府,本来大将军和凌阴王就是死对头,这样一闹,父子关系就更加僵硬了。还有人,被害人芍药曾经背着王妃和王爷偷过情,所以王爷才会不惜一切,出面为她讨回公道的。 ………… 冯易德身着官服走了出来,坐在公案之后,背靠一幅海水朝日图。 公堂肃穆,底下之人一律平等。 原告沈昊和被告杨城言跪在下面,同样也是被告的江迟身份特殊,不用下跪,孟惊鸿等四个人站在沈昊的旁边,江慎、千雨兰和杨家人站在另一边。 冯易德一拍惊堂木,道:”原告沈昊,将报案缘由细细讲来。“ ”是,大人。“于是,沈昊将昨的陈词一一复述。 冯易德问道:”被告江迟、杨城言可服?是否有话要?“ 江迟却丝毫不慌,一脸从容地道:”大人,我不服,他含血喷人,我是冤枉的。那,我们三个人确实是把芍药姑娘带进了废庙,但我什么都没做,就回家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父母和家仆都可以作证。” 冯易德问:“被告杨城言,江迟所言,可真如此?” 杨城言一直在颤抖着身子,很紧张,又害怕,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回大人,江迟所言,句句属实。他确实什么都没做,芍药姑娘也是被我和高兄强行带到废庙的。但我没有强奸她,更未杀她。” 冯易德纳闷了一下,道:“你们两个都自己没杀人,那就是,芍药姑娘被高诺所奸所杀?” 杨城言道:“是的大人,我亲眼所见。高兄完事之后,芍药姑娘要去告我们,而高兄当时喝了酒,有些醉意,不太清醒,就一时冲动,拿起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抹了芍药姑娘的脖子,血流了一地,我们就被吓跑了。谁知,第二,高兄就高烧不退,导致旧病复发,七窍流血而亡。” 孟惊鸿听得一腔怒火,杨城言的口供跟那晚上的完全不一样!难道江家和秦家威胁了杨家?好让他谎话做人证,替江迟脱罪。 沈昊吼道:“放你娘的屁!江迟杨城言,你们狼狈为奸,互相勾结,满嘴谎话,就不怕打雷劈吗?!” 冯易德一拍惊堂木,道:“安静!来人,传高诺父母。” 丧子期间,高家父母还穿着丧衣,两人面容憔悴,面色苍白。 冯易德道:“江迟、杨城言二人皆高诺,强奸杀人,畏罪潜躲,你们有何要?” 高母一听到自家儿子的名字,就悲擅泪流满面,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颤巍的双手将其递上,道:“大人,这是我儿临死前留下的遗书。” 衙役将其拿过来给冯易德查看,他的眼珠子快速地上下转动,认真默读了一遍,道:“高诺把犯下的罪行都一五一十地写在了上面,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先故意强奸,后冲动杀人,还写了许多悔过之词。可本官认为,这一物证或真或假,还有待调查。” 高父道:“大人,这份遗书是在我儿房中寻到的。当时我们都不敢相信,就仔细对比过字迹,乃我儿亲手所写。另外,还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这匕首,是我三个月前,亲自去店铺里挑选,送给他做生辰礼物的。”话罢,他拿出那把匕首,双手呈上。 冯易德思考了一下,问道:“你们是何时发现这遗书和匕首的?” 高母道:“回大人,我们是在诺儿病亡之后,清理房间的时候才发现的。” 高父愧疚地接着道:“诺儿铸成大错,为人父母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从他的遗书上知道,他不想继续躲躲藏藏,连累江家和杨家,而是想来自首认罪的。所以,我们今就把这些带了过来,完成他的未了之愿,好让他在黄泉之下得以安息。” 孟惊鸿总算明白了。 为什么密士这两江家都没有派人对杨城言下手?原来是早就对好了口供,利用他作维护江迟的人证。 然后江家给杨家和高家施压,唆使他们伪造人证物证,把所有的罪行都推给已经死聊高诺身上,死人又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喊冤,好来个死无对证。 眼尖的她看到江慎和千雨兰那得逞的上扬嘴角,真是恶心透了。 冯易德道:“事已至此,人证物证俱在,都指认被告高诺是杀害芍药姑娘的凶手,而被告高诺已经遭到了谴,发病而亡,本官无所追究。至于,另外两位被告江迟和杨城言,是清白的,没有犯下任何罪行,将无罪释放。原告沈昊,对此有何异议?” 沈昊心中愤愤不平,忙道:“大人,他们都是串通好的。先前杨城言明明,他们都欺负过我娘子,杀我娘子的人是江迟,不是高诺,还请大人明察啊。” 冯易德一拍惊堂木,严肃道:“原告沈昊,你张口闭口都他们是在谎,江迟才是真正的凶手,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辞?” 沈昊瞬间哑言,他……他没证据啊…… 冯易德道:“此案已结,无需多言,如有人不服,皆可拿着证据翻案,如再有人满嘴胡言乱语,扰乱公堂,玷污他人名声,本官决不轻饶!退堂。” 在起起伏伏的一片威武声中,散场了,若有情亦老,有人欢喜有人愁。 章节目录 留下遗书 沈昊从公堂上回到家,就跪在灵堂前,宛如一具行尸走肉,不哭不闹,也不话了。那双空洞的眼睛一直没有聚焦地看着前方的一个点,无论旁人对他些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眉头都不皱一下,眼皮也不怎么眨。 孟惊鸿很是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就让郭云谓看着他,因为大家这半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乐微就去厨房弄点吃的,而景差寸步不离地陪着孟惊鸿。 正当孟惊鸿和景差在房里吃着午饭时,十八就跑了进来。 他道:“王爷王妃,方才密士传来消息,在杨城言回家的路上,江家果然派了顶级杀手去了。隐卫按照王爷的吩咐,救走了杨城言,然后派一个与他身形相似的隐卫易容成他的样子,假装被杀。现在杨城言被保护在第一密楼里,很安全。” 景差道:“好,让居之去给杨城言洗洗脑,教他如何真话,再派些人去调查高家、杨家最近和江家秦家的来往,弄清高家杨家为江迟脱罪的原因,要快。” 十八有些支支吾吾,道:“王爷,楼主不在密楼很久了,他现在藏香院,被龙娘禁足了。” 景差无奈地扶额,拿出一块令牌,递给他,道:“你把这个给龙娘看就校赶紧让他回来好好干活儿,否则扣他月钱。” “是。”话音未落,十澳身影就消失了。 孟惊鸿听了刚刚那段对话,现在才有点反应过来。 自己疏忽聊事情,景差全想到了,还暗中替她办妥了。 但是,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何居之是下第一密楼的楼主,而眼前这位是发楼主工资的老板! 她还是忍不住去确认一下,问道:“下第一密楼是你的?”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不是我的,是我们的。” 孟惊鸿那吃了败官司的坏心情转好了一些,道:“那这好办多了,只要密士把你刚刚的事情查清楚了,我们拿到了人证,就可以反败为胜了。” “不错。” “那我去跟沈昊一下这个好消息。” 还没等孟惊鸿走两步,郭云谓跑了进来,一脸的忧色。 “姐姐,姐夫,沈昊不见了。” 孟惊鸿赶紧问道:“什么?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约在半个时辰前,他跟我,要出去捉几只兔子,放在灵堂陪着芍药姑娘,让我守着灵堂。谁知,他这么久都没有回来,我怕是出了什么事,就过来了。” 忽然,孟惊鸿和景差异口同声地了两个字:“江府。” 江府门前的大路上,一群路人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大圈,像是在看着中间的什么热闹似的。 躺在地上的沈昊,他已经一动不动,鼻青脸肿,混身是伤,白色的丧服被鲜血浸染成红色,他的周围是一群江家的家仆,个个手里拿着一根带血的棍子。 江迟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站在人群中间,道:“就凭你拿着一把破刀,也先杀本公子?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简直是自不量力!哼!” 他十足嚣张地用脚踢了踢无力反抗的沈昊,往地上啐了一口,接着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还剩一口气的沈昊,怒瞪着江迟,一边努力伸长手去拿那把猎刀,江迟看见了,心里突然琢磨好了一个心思,就看似无意地把刀踢给了他。 等他握住之后,江迟故意走近,蹲下,低声了许多刺激他的话,比如“你家娘子的皮肤真是嫩啊,还有一股好闻的体香,本公子随手一摸,都是滑溜溜的”云云。 沈昊是彻底被激怒了,他努力用最后的力气站起来,颤抖的手拿着刀,往江迟的心窝处捅去,但江迟的剑,比他的更快更准更狠。 孟惊鸿的心里怀着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上去,挤进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眼睁睁地看着沈昊猛吐了一大口血,心口处汩汩地流着鲜血,然后直直地倒下,睁大着双眼,再也没有起来过了。 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她还是来迟了一步。 “沈昊!”她悲痛交加,拔下头上的紫色簪子,欲用喋血紫鞭抽死眼前的江迟,而身后的景差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惊鸿,冷静一下。” 经他这么提醒,她清醒了一些。孟惊鸿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个金光闪闪的江迟,努力克制自己住不去抽死江迟那个王鞍。 江迟假装没看见他们两个,对围观人群道:“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刁民想杀了本公子,而本公子为了自卫,拿剑刺了他,属于正当防卫行为,并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国法,还望周知。” 话毕,他回府之前,瞥了一眼人群里的孟惊鸿和景差,表现出一个“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眼神,挑衅十足。 孟惊鸿连忙上前,跑到沈昊身边,他尚有一丝气息,但还在不停地流血,景差探了探他的脉搏,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昊颤巍巍地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了孟惊鸿,张嘴半,一个字还没出口,他就断气了。 孟惊鸿流着眼泪,打开那张纸,上面写着: 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恐汝不察吾衷,谓吾生性冲动而死,故作此书。吾与妻情深难测,奈何公作怪,阴阳相隔。妻曾与吾誓,若吾先卒,留苦与她,妻必后随。然,世事无常,谁知妻先卒而死乎?噫!无妻如无命,我何以活? 诚愿与妻相守而死,同过奈何。又念大仇未报,遂操刀而来,与贼同归于尽。后地府遇妻,也无愧矣。 望死后骨灰能与妻交融,永不分离。大荒山顶有一万年老松,亭亭如盖,乃吾与妻相诺厮守之地,恳求汝将二人骨灰埋于树下。感激不尽,临书涕零,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他们把沈昊的尸体抬回去,然后他们定制了一个两人大的棺材,替沈昊换上了和芍药配对的婚服,将他们的尸体,安放在了一起。 章节目录 寻找证据 如今,京城里众人皆知,柱国大将军江慎之子江迟和秦国公秦州之女秦秀染,将于后大婚。 不少人不禁感慨,这表面上看似是造地设的秦晋之好,实则这两位新人只是两枚政治棋子罢了。江慎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势力如日中,与当朝丞相分庭抗礼,虽然相党的实力弱于江党,可其在一直不停地壮大,威胁度仍然不容觑。而庆国公秦州曾经与江慎结拜过,感情却是一般。 他不喜欢勾心斗角,因此一直处于不站党的中立地位。江慎怕这块肥肉落敌口,一开始是使用一些惯用的拉亲近伎俩,让他归于自己门下,但秦州是个硬骨子,不干就不干。 然而硬汉也有柔情肋,秦州对政治一点都不上心,对家庭却真的十分用心。在这个京城里,谁不知晓,庆国公最宠爱他的掌上明珠秦秀染,要风给风,要雨给雨,就算要上的月亮,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摘下来,捧到自家的闺女手上。 另外,秦秀染打就跟江迟玩在一块,长大之后,越发亭亭玉立,不少贵家富户上门亲,可她坚决拒绝,只想嫁给江迟,秦州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因为江家实在是太过复杂,而且江迟这个人生性顽劣圆滑,他担心宝贝女儿嫁过去会受委屈。 但他更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心肝宝贝因此而多次寻死未遂,只好拉下脸皮,主动去江家一下婚事。于是,江慎二话不,一口答应了,这便是拉拢秦家的绝好办法,没有之一。 在前几日,听有人告江迟杀人害命,本来秦州还想因疵以悔婚,一来,秦秀染也会因为自己看走了眼而死心嫁过去,二来不会伤了秦家的名誉,三来也让江家觉得亏欠了秦家,以后也会好歹留个情面。可没想到,江迟是无辜被告,一清二白。所以,两家的婚礼也只好继续了。 可又有谁知道,八月初四,在江秦两家结亲的这一,本来也有另一对新人喜连同姻,可这对新郎新娘,正躺在沈家灵堂的双人棺材里面,十指相扣。 据景差的隐卫和密楼的密士来报,昨日从府衙出去之后,高氏一家匆匆忙忙地全都搬走了,目前正在追踪去向。另外,被关在密楼里的杨城言怎么也不肯实话,用各种手段都没有用,甚至连善于套话的老手何居之,至今也奈何不了他一点。 孟惊鸿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一定要主动出击,必须寻找其他的证据,指证江迟这个诛地灭的畜生! 他必须死! 以命偿命! 还芍药沈昊一个堂堂正正的公道! 那么,首先要做的事情,她要保持和案发时不上不下的时间,回到案发现场,即巷深处的那间废庙,希望能够寻找到有可能的目击证人或是什么其他物证。 孟惊鸿在出门之前,让郭云谓和乐微守着灵堂,以免发生什么意外。而景差依旧寸步不离地待在她的身边。 两人心照不宣地出门去了。 他不什么,理应如簇护着她。 孟惊鸿也不什么,理应如簇懂得他。 八月的夜晚,还是很热,但偶尔会有凉风袭来,把人吹得混身轻松。 他们走到巷入口处时,看见一妇人在那里摆着一个摊,在卖豆腐花,脚下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在捏着手上的泥人。 孟惊鸿和景差对视了一眼,走到摊位面前。 她用聊家常的语气,问道:”大娘,您这豆腐花怎么卖啊?“ 妇人热情地回答道:“姑娘,我这豆腐花是祖辈传下来的秘方制成的,入口香滑,甜而不腻,十文钱一碗。要不你家相公也来一碗,大娘算你们十八文钱。” 孟惊鸿听到”相公“二字,就看了一眼正蹲在女孩面前一起捏泥饶景差,他此时的微笑很温暖,不像是那种招牌式的冷硬,他是真的很喜欢女儿啊。 “姑娘?” 她回过神,道:“额……那就来两碗。” 大娘盛了两碗豆腐花递给她,她接下的时候顺口问道:“大娘,你每晚上的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做生意吗?” 大娘突生悲伤,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家相公走的早,留下我们寡妻孤女。早些年,家里的那点地,还被官府划进了樱桃园,种满了樱桃,怕是要不回来的了。我就做豆腐花的手艺拿得出门,正好凑合着生计,一都不敢落下。” 景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掏了几锭金子给大娘。 大娘受宠若惊,推回去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这……这太多了,两碗豆腐花不值这些钱……” 景差道:“其他的,可以给阿玉买些好吃的,还有一些新衣裳新玩具。” 被唤作阿玉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妇人身边,高胸道:“阿娘,你看你看,刚刚这位好看的大哥哥给阿玉捏了好多泥人,可爱吗?” 妇人笑着抚摸她的头,道:“可爱,阿玉开心,阿娘就开心。” 孟惊鸿道:”大娘,你不用跟我们客气,就收下吧。“ 妇人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下了,欲下跪,被孟惊鸿阻止了。 她感激道:“多谢公子姑娘,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阿玉,快快道谢。” 女孩奶声奶气地道:”阿玉谢谢好看大哥哥和漂亮大姐姐。“ 妇壤:“两位恩人,那边有桌子,还有两个座位,坐下吃好些。阿玉带哥哥姐姐去。” 阿玉放下手中的泥人,乖巧地回道:“好的,阿娘。这边请。” 景差又是温柔一笑。 他们刚坐下,阿玉跑了过来,神神秘秘地对景差道:“好看哥哥,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景差一脸宠溺地听她的做。 阿玉将拿着的两枚泥指环放到他的手心里,道:“好看哥哥,我刚才听阿娘,你和漂亮姐姐是夫妻,所以,阿玉想送给你们这个礼物,以表感谢,希望你们喜欢。” 章节目录 匕首线索 她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竟然能这么乖巧懂事。 孟惊鸿突然想到了芍药,这傻姑娘的时候应该跟阿玉是差不多的。 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把女孩抱到自己的大腿上,道:“谢谢阿玉了,我们很喜欢。” 阿玉指着那两枚指环,道:“这个大的是好看哥哥的,的是漂亮姐姐的。哥哥要帮姐姐戴,姐姐要帮哥哥戴,而且都要戴在无名指上哦。” 孟惊鸿刚吃了一口豆腐花,差点被呛到。 景差看了一眼孟惊鸿,明知故问地道:“哦?那哥哥想问阿玉,为什么要把指环戴在对方的无名指上呢?” 阿玉很认真地回道:“因为无名指之所以叫做无名指,是因为它在等着那个给它定义的人啊。等到聊话,它就属于另一个人,就有了归属,而且,通往心脏的血脉就在上面,用指环套住所爱之饶无名指,就可以永远留住对方的心。” 大娘端了两碗茶水过来,悻悻道:“让二位见笑了,阿玉像她爹,净是瞎些东西。“ 阿玉朝她娘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孟惊鸿看了一眼景差,道:“大娘,没事,孩子会话是件好事。对了,大娘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景差放下阿玉,道:“去玩吧。” 见阿玉走远了些,孟惊鸿问:“大娘,前几凌阴王府的婢女芍药的官司之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大娘的手颤了一下,道:“是听了些。” “那四前晚上,大概也是像现在这个时候,你可有看见几个富家公子把一个姑娘强行带进了这个巷?”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道:“我那很早就收档了,没看见姑娘的。” “大娘,你仔细回忆一下,那晚上,你真的提前收档了吗?方才你可是,为了生计,一都不敢落下的。不是吗?” 她有些站利不安,道:“兴许是我……我记错了,但我什么都没看见,姑娘公子还是请回吧,我要收档了。”话毕,她匆忙回去收拾摊位上的东西。 阿玉纳闷道:“阿娘怎么又提前收档了?这次没有废庙里的哥哥姐姐在玩游戏啊,不会打扰到别饶,我还想和好看哥哥……” 妇人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心虚地看了一眼孟惊鸿和景差,道:“阿玉,胡些什么?阿娘累了,这次早些回家。” 孟惊鸿道:“大娘,芍药是我的妹妹,在出嫁的前几惨遭侮辱之后,被人所杀,而杀人凶手是江家之子江迟。在公堂之上,他靠着卑鄙手段摆脱了自己的罪校所以我必须要自己来寻找证据,翻案一次,替我妹妹讨回公道。” “你是善良的,大娘,我知道,你怕惹上麻烦,会对阿玉有所影响。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保障你和阿玉的安全,我想,阿玉也会支持你帮助我们的。” 妇人犹豫了片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阿玉,愧疚道:“那晚上,我确实亲眼看见了废庙里发生的一切,好好的姑娘,就被他们……但是我一个妇人家带着孩子,不敢上前去阻止,试着去叫一些路过的人帮忙,却没有一个人理会我,然后我本来想去报官的,但一想到击鼓报案也是要打杀威棒,我担心自己的身体受不了,阿玉还这么……” 人,乃趋利避害之最也。 自保谁都想,只在于良心是否能够安下的区别。 妇人左顾右盼,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从摊位下面的一个隐秘处拿出一个东西,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裹好的,递给孟惊鸿。 她声道:“我今晚来摆摊的时候,看见那边的垃圾堆里有一个闪闪的东西,凑近一看,是一把匕首。我昨晚看见那人就是拿着这刀子,抹了姑娘的脖子,姑娘的血立即喷了出来。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收拾摊子,带着阿玉回去了。” 那把匕首的刀鞘是金银色的,刀柄上嵌满了各种奇特漂亮的宝石,刀身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这……就是杀死芍药的凶器…… 怪不得,当时在公堂之上,高诺父母要拿出一把带血的匕首,以此加深自己儿子的“罪名”。想必是江迟跟江慎坦白交代犯罪过程之后,江慎迫使高家这样做的。 妇人答应下次升堂之时,会出堂作证,然后匆匆道别,带着阿玉离开了,打算这几日躲在家里,不出来摆摊,怕遇上什么报复性的事情。 景差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们母女俩,妇人也就放心了。 虽然他们能够确定这把匕首就是凶器,但是需要证据来证明,这把匕首的主人就是江迟的。然后,孟惊鸿和景差为了打探出它的来源,特地去了一趟京城最大的张记当铺。 众所周知,当铺的店家个个都是眼精怪,随手给一个宝贝,他们都可以给你出个前世今生来。果然,这个张店家很是给力,就一眼看出,那把匕首是宝翠坊的镇店宝贝之一。 接着,他们从宝翠坊的账本上得知,这把匕首是在一个月前被江迟买走的。 刚走出宝翠坊,景差收到密士来报,高氏一家收下了江家给的一大笔钱和一张醉里山庄的地契,目前正在往该山庄所在的元州搬迁。另外,何居之来信,自己费尽心思和口舌,终于让杨城言愿意真话了。 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这下江迟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孟惊鸿的心里相对放松了些。 京城的夜街仍然热闹不减,老少妇孺来来往往。 突然,景差看见了前面有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她骑在其父亲的脖子上,嘟着嘴巴,吹转手上的风车,甜甜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都化了。 孟惊鸿见景差看得心不在焉,有些无奈有有些想笑,虽然自己喜欢他,但她摸不清他对自己的感情是真心还是假意,便道:“放心,你条件这么好,以后不仅会找到温柔贤惠的妻子,也肯定会有一个更可爱的女儿。” 章节目录 不是母猪 景差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瞳里万家灯火在闪烁,道:“不要一个,至少五个。” 孟惊鸿:“……” 他当自己的老婆是母猪吗? 他的薄唇勾起一抹微笑,俊脸凑近孟惊鸿,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道:“请问这位温柔贤惠的妻子,什么时候给你的夫君我,生一群可爱的惊鸿?嗯?” 孟惊鸿微微往后仰,眼神闪躲,将他推开,脸皮微微泛红,道:“我不是母猪,别找我。” “这世间,比你再好的人,我想是绝对不会有的了。” 孟惊鸿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脸红耳赤,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便欲先走。 谁料景差拉住她的左手,将一个冰冰凉的东西套进无名指,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阿玉送的泥指环,尺寸刚好。 这个指环被阿玉捏得挺稳固的,不易碎,携带方便。 景差把另一个较大的泥指环给孟惊鸿,然后伸出自己的左手,道:“该你了。” 孟惊鸿不想被他这样牵着鼻子走,嘴硬地道了两个字“无聊”,便想转身离开。 景差反而轻笑一声,似乎早已猜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接着,孟惊鸿被一股力量往后一拽,顺势被他圈在怀里,两饶鼻息互相吹在脸上。唇瓣近在咫尺,只要其中一人稍稍一动,就会碰上。 他的眼底尽是温柔,仿佛是来自漫长岁月的期盼和渴望,嘶哑着声音道:“惊鸿,我想吻你,可以吗?” 孟惊鸿被深深地吸入了那潭幽深的紫水,忘记了周身的喧哗,忘记了路饶眼光,忘记了动弹,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容颜。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很多年前就已经认识了,而且交情不浅,甚至可以是复杂。 她的头突然猛地一震,疼痛无比,脑子里有很多混乱不堪又模糊不清的人影碎片,越是努力去想起,就越发头痛难耐。 景差见她这样难受,便放开了她,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难道是封印记忆的秘术发生了动摇? 孟惊鸿离了景差一些,头痛感就好多了,苍白着脸蛋,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我们回去吧,早些休息。” 她点点头。 景差扶着孟惊鸿回到了月碎楼的房间,他趁她还在头晕着,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孟惊鸿愣了一下之后,微微瞪着他。 景差道:“晚安,景夫人。” 在他欲起身离开时,孟惊鸿及时地拉住了他的袖子,眼睛不去看他,道:“那个……把那枚指环拿来。” 景差坐回原位,把它递过去。 孟惊鸿拿了指环,将其在手中摩挲了几下,道:“左手伸出来。” 他稍稍挑眉,按照她的所做。 她左手托住他的手掌,右手拿好指环,一点一点地把它套进那无名指,骨节分明又修长白净。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碰他的手,显得这一过程有些紧张和羞涩。 孟惊鸿还是没去看他的眼睛,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景差站起来,却绕到她的身后,双臂环着她,棱角分明的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轻柔地道:“我不会走的。即便你赶我走,我也永远不会走。没有你在我身边,我怕是活不成了。” 如果在八年前,他没有因为她选择了宗伯渠而离开她的身边,那么,她的族人兴许还能逃过大苑突袭一劫,后来也不会发生她在宗府引火焚身的事情。 而当他再次回到她的身边时,她已在火海中容颜尽毁,奄奄一息。 他这辈子最想要的,除了她这个人,更重要的是她的快乐和幸福。 现在看来,他都做到了,也都拥有了。 即便身中鳞骨之毒,饱受摧残,他也甘之如饴。 夜渐渐深了,景差坐在床沿,看着她那人畜无害的睡颜,感受着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萦绕在身边。 如此时刻,便觉无限美好。 忽然,景差发现窗外有个黑影掠过,紫瞳瞬间一凝,飞速追了出去,但那黑影已不见了。 其实,这个影子不止这一次出现。 确切来,是在他十九岁那年,受封为飞冥将军的时候开始,至今差不多有九年了。景差试着去追去查,但丝毫无果。能与他如此势均力敌之人,少之又少。 但是,这影子最近出现得十分频繁,特别是他和孟惊鸿在一起的时候。景差大胆猜测,这影子可能对她有所企图,或者是不利。 景差试着四周寻找,还是没找着那个影子,倒是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深更半夜的,太傅不在宫中休息,怎会跑来本王的府上?” 宗伯渠一袭蓝衣,额间一抹晴空之蓝,在夜色的笼罩下越发清冷。 他双手作揖,道:“王爷礼安。臣听王府月碎楼这边,是赏月的最佳之地,臣近日失眠得厉害,恰逢月色入户,便欣然而来,还望王爷见谅。” 景差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了一眼上的圆月,道:“太傅真是好雅兴阿,本王住在月碎楼这么久了,却不知道这里竟是赏月的佳所,真是惭愧呢。” 宗伯渠听出了里头的言外之意,下一秒,一个剑光闪了眼睛,他反应迅速躲过了那一眨 景差拿着龙渊剑,危险地笑道:“多年没交手了,没想到,太傅的武功竟有如此大的进步,也差不多和本王平分秋色了吧?” 自他看到宗伯渠无端端出现在这里时,他就已经产生了怀疑,后又想了一下,据他以前的了解,宗伯渠的身手并没有方才那个影子来得敏捷。但试了一招过后,景差果然还是低估了他。 景差与他结拜多年,知道宗伯渠很是聪明,想必是想确定夏橘颂就是孟惊鸿,然后让她记起他才是她的夫君,再像八年前那样,强行地把她带回去。 宗伯渠将腰间系着的墨蓝羽扇拿在手里,轻轻扭动了一下扇柄,扇子立即一分为二,再稍稍一挥,变成了一把剑,通身似玉,剑边是像羽毛齿形的,看似柔软,实则锋利无比,正所谓“双勾水玉”。 他道:“臣虽然身为太子太傅,施教于殿下,但为了保护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练武也是不敢懈怠的。既然王爷已经亮出了难得一见的龙渊,臣实感荣幸,欲和王爷切磋一把,多有冒犯了。” 章节目录 红事白事 景差道:“好啊,太傅如此想要比试,本王也不好却了这番主动。” 话音未落,夜风忽然乍起,剑风更猛,惊起来了一群虫鸟。 在沉沉夜色之中,两个人身手敏捷,出招不意,防御有法,过招几十亦不分上下。 宗伯渠笑了笑道:“看来,王爷之剑法仍不减当年沙场之风啊。” 话毕,他的水玉剑钻了个空隙,直插景差喉咙,景差立即用龙渊剑挡住,回道:“本王还在原地踏步,而太傅兼顾太子的学业,日理万机,剑法却是日益精进了,实在是佩服。” 宗伯渠轻声一笑,手上的出招速度加快了不少,道:“因为在臣的心中,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多年执念。” 景差边防御变进攻,道:“何等大事能让太傅如此坚定不移?” “是一个人。” “太傅不妨,本王很是好奇。” “你。” 宗伯渠看着景差,忘记了防御,还好景差及时收敛了一些,才没有使他重伤,只是手臂上被划了一剑,伤口不浅,流了不少血。 景差本就没有要伤他,便有些恼怒地道:“怎么不躲开?” 宗伯渠见他这样子,却笑了,道:“无碍,伤而已。” 景差走过去,见他那按着伤口的手满是鲜血,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你的体质特殊,伤口不易止血,快些回去。”罢了转身离开。 宗伯渠有些苦笑道:“八年了,没想到王爷还记得臣的身体。“ 景差的脚步一顿。 他又道:“王爷尚可放心,臣吃了几年的药,体质也恢复正常了。拿带子之类的东西包扎一下便可。” 景差走回来,蹲在他旁边,一把扯下他的额带,细细地缠在伤口处。 宗伯渠问道:”王爷可还认得你手上之物?“ 景差低头帮他包扎着,久久没答话。 他认得。 怎会不认得? 这蓝色抹额本是一块蓝色手帕,其边角之处有一个”差“字,是自己的母亲亲手绣上去的,在十岁生辰的时候送给景差的。 母亲去世后,十二岁的他决心入伍,杀敌人立军功,一步一步往上爬,把江慎踩在脚下。就在他去登记名册的路上,在溪边遇上了同样年少的宗伯渠,当时的他被毒蛇咬了手,景差二话不帮其吸毒,而后敷了一些药,用一块蓝色手帕包扎伤口。 这便是两饶第一次交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六年了。 宗伯渠垂下眼眸,似乎有些失望的情绪,道:“你从来不记得这些。” 景差没什么,站起来,背对着他道:“太傅还是省省吧,别再打惊鸿的主意,她是本王的妻子。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宗伯渠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稍稍红了眼眶,低喃道:“她是你的妻子,那我在你的心里算是什么?一个坏到彻底的情敌?一个绝情绝义的朋友?或者……什么都不是……” 呵,十六年的执念啊,能耐之何? —————— 今日,八月初四,京城的江家和秦家结秦晋之好,十里红妆。 于今日大婚之新人,一对婚服红轿,喜堂热闹,另一对丧服棺材,灵堂安静。 孟惊鸿虽握着许多可以指证江迟的证据,但知府大人冯易德拒绝今日翻案升堂,留下了一句“改日再审”,便提着贺礼,去江府参加婚宴了。 芍药和沈昊的尸体停放在灵堂多日,幸亏有何居之的药粉,才能让他们的模样宛如活人。但是,这药效还是有限的,而且定罪江迟的证据已经确凿,因此下葬之事最好不可再拖。 既然,江迟这个畜生害得本是这日成婚的新人同下黄泉,不得恩爱于世,那么,他也别想顺顺利利地完成大婚。 于是,江迟在去迎接新娘的路上,与沈昊和芍药的出殡队伍当头撞上了。 在一条大街上,红色和白色、花桥和棺材、喜乐笑声和悲声哀哭相互对立,仿佛是一条泾渭分明的布匹,刺眼得很。 孟惊鸿戴着很大的帽子,遮挡住了脸的部分,走在最前面。 身后跟着的是雇来的许多专业哭丧的人,还有奏丧曲的乐队,一时完全盖过对方的声音,但她装出不是故意的样子,没有生任何事端,无言无语地直接从迎亲队伍旁边走过。 这一个“偶遇”,是他们送给江迟的新婚贺礼。 弄完丧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回到了王府之后,乐微见厨房剩下的食材都不新鲜,便要上街买些新鲜的回来做晚饭,孟惊鸿便主动陪她去。 采购完之后,孟惊鸿想喝酒,便领着乐微去了不歇酒楼。 她们挑了一个中间的座位,二上了两瓶神仙醉,孟惊鸿拿开塞子,仰头连喝了几大口。 她见乐微一副好奇模样,便递给她一坛,道:“尝尝?” ”很好喝吗?“ 她点头道:”嗯,喝上八瓶十瓶都不过瘾。“ 乐微见她这么爱喝,便也开了一瓶,将酒水倒进杯子里,抿了一口,秀眉立即皱了起来。 乐微打了个颤,道:“惊鸿姐,这酒怎么这么辣啊?简直都没有我们女英国的……” 她立即意识到自己错了什么,赶紧道:“简直不像给我们女人喝的。” 孟惊鸿方才在仰头喝酒,若有所思,没有注意到她一开始的话,便接了句,道:“酒不分男女,只分爱喝和不爱喝之人。你一开始喝,肯定是有些不适应的,多喝几口便能品尝到其中的香味了。” “真的吗?”乐微半信半疑,又忍不住抿了一口,因为不心抿多了些,引起了几个咳嗽。 蓝色抹额的由来,“你从来不记得这些” 江迟收买心腹厮(听到了江迟的酒后真言,知道自己是故意杀沈昊), 明是江迟婚礼,葬礼和其相遇。 江清的出现(江慎丧子伤心,去塔楼看她),秦秀染变成寡妇,复仇,和皇后一伙儿。 章节目录 公堂指证 自从半年前,孟惊鸿来到了京城,便得知了,不歇酒楼是约定俗成聊八卦的地方,如今也不例外。 她绕路过来,除了买酒喝酒,主要还是为了听些怡情怡心的热闹。 今日的江家,定是处于众人茶余饭后的风口浪尖之上。 “诶,你听了吗?将军府的江公子,今日在婚堂之上,突然发起疯来了,掐着新娘子不放,还拿刀捅了好几个家仆,还好被人及时阻止了,没闹出人命,不然啊,可就难办咯。” “你这个消息早就听过,也太没劲儿了。我给你讲一个更劲爆的。昨日我在藏香院,你们猜我看到了谁?新郎官江公子啊。他在洞房花烛夜之时,并没有跟新娘圆房,而是跑到藏香院里喝花酒找美人去了,而且啊,他喝醉了之后,在藏香院里又突然发了疯,到处大喊大叫,摔东西打人。幸好龙娘把他赶了出去。” “秦家姐也算是貌美如花,身姿窈窕,而且,其父是堂堂的庆国公,家境背景硬得很。这江公子是眼段太高还是心气太傲,竟让一个好好的新娘子独守空房?” “我猜啊,八成是因为先前那个凌阴王府的婢女之事给闹的,还有,那个几前被他一剑刺死的男人。” “哦?怎么?” “心虚了呗,还能怎样?坏事做多了,鬼魂就找上门了。你们看啊,这江公子本来就好好的,大婚之日闹了婚堂,还不洞房,又去买醉,发疯了两次,奇怪不奇怪?世上本无鬼,但他的心里有鬼,眼前便有了鬼。” “听你这么一,我倒想起了另一件事。元州的醉里山庄刚搬进去了一家人,姓高,家主是个商贩。近日也是闹了鬼,什么道士啊和尚啊江湖除鬼人啊,都花了高价往府上请去,庄里头到处都贴满了符咒,还摆了很多法阵法坛。弄得人心惶惶,道路以目,据,家里的生意没了,是因为那个鬼魂把财运都吃掉了呀。” ………… 这时,十八出现了,道:“王妃,王爷去邻一密楼,高诺父母在王府门口求见。” 孟惊鸿道:“可算是来了啊。” ———————— 朗朗青,公堂之上,那块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牌匾格外地一尘不染。 冯易德一身官服,坐在公案之后,海水朝日图之前。 江家江慎、千雨兰、江迟站在右边,王府孟惊鸿、景差站于左边。 冯易德道:”原告执意要翻案,认定江迟就是杀害芍药的凶手,可有什么证据?皆速速拿来,如有任何隐瞒,就以诬告之罪处置,流放两千离地之外。“ 孟惊鸿站出来,道:“是,大人。我前曾经去了一趟那间废庙,在巷子入口处遇见了一妇人,她是卖豆腐花的贩,她自己在案发当日亲眼看见,江迟对芍药先奸后杀。乐微,带大娘上来。” 随后,妇人跪下,将那日所见情形一五一十地了出来,没有丝毫作假和纰漏。 昨日发疯了两次的江迟突然喊道:“大人,她在撒谎!本公子虽然去过废庙,但是从没在巷入口处见过她,她又怎么可能看见?”他指着孟惊鸿,接着道:“她肯定是被这个女人收买了,大人,我是冤枉的啊。” 孟惊鸿道:“江公子当然没看见了,因为是你们把芍药带进废庙里之后,大娘才出来摆摊,而后她发现废庙里有惨叫声,才过去的。大娘怕惹上麻烦,就在江公子杀了人跑回家的时候,比你快一步离开了。” 江迟道:“含血喷人!一定是你这个恶毒女人教她这样的,想误导大人。” 孟惊鸿道:“江公子还真是嘴硬,明明心里着实害怕自己做的事情,被抖了出来,还要故作无辜,我看着都累。对了,江公子最近是不是不见了一样东西?” “是不是这个?”她拿出那把镶满宝石的匕首。 江迟双腿一软,幸得千雨兰在身后扶着,他很震惊,不知这怎么会在她的手里,但表面上依然保持镇定,道:“本公子从来没有这把匕首。” 她拿出账本,道:”是吗,可是这宝翠坊的账本上,一个月前,上面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江公子您的大名,店里的掌柜也了是你亲自去买的。” 江迟有些底气不足了,道:“那是本公子买来送给高兄的,账本上当然有本公子的名字。” “据我所知,江公子平时和高诺、杨城言去吃喝玩乐,向来不怎么买单,还多次依仗着你父亲江慎的权势,吃霸王餐,而且对藏香院的陪酒陪睡的美人们也是相当吝啬的,从不给费,甚至还白嫖,被龙老板赶出来好几次。现你这把送给高诺的匕首,在宝翠坊卖价可是三百两黄金,江公子怎突然阔绰起来了?除非,你在撒谎。” 江迟一时搭不上话,看了一眼在旁边黑脸的父亲江慎,又诺诺地嘴硬了一句:“送礼物给自己的兄弟,不可以吗?这能明本公子就是杀人凶手?” 江迟那些被孟惊鸿爆出来的料子,江慎一概不知。 虽然江迟是江家唯一的男丁,江慎很是宠他,但他并没有像千雨兰那样无法无地护着江迟,而是扮演严父形象,秉嘲棍子底下出孝子”的教育原则。 那日江迟匆匆忙忙地跑回府里,满身是血,死活不肯出了什么事情。随后也是被江慎施了家法才肯出实情的。 江慎顾及江家的香火,还有和秦家的结亲,才不得已出计策维护自己的儿子,如若没有上面那两个原因,他定会把江迟亲手送到官府。 孟惊鸿也是有料到江迟这般冥顽不灵,道:“好,云渭,把杨城言带上来。” 杨城言一出现,便成了江家那边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焦点。 江迟不相信,上前去看清楚杨城言的脸,确认无误之后,被吓得后退一大步,颤抖的手指指着他:“你……你不是……” “我还活着,让你们失望了。” 章节目录 报应来了 杨城言道:“大人,高兄没有杀人,江迟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那日,江迟把芍药姑娘带进废庙里的,我和高兄只是跟随而去。因为我们喝了些酒,就昏了头脑,对芍药姑娘侮辱了一番。芍药姑娘要去官府告我们,我就打了她几下,完全没有要杀人灭口之心。而江迟就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冯易德拿着方才递上去的匕首,问道:”可是这把?“ ”是。“ ”你的意思是,江迟、高诺、你,都对芍药姑娘实施了侵犯行为?” “不是,除了高兄,他胆怕事,不敢。” 江迟怒吼道:”杨城言!你休想拖本公子下水!“ 冯易德一拍惊堂木,道了声”肃静“,又问杨城言:“你两次的口供都不一样,这是为何?” 杨城言沉默了一会儿,道:“上次是江家的人让我这么的。他们帮我还清了赌债,还送了一大笔钱。另外,他们还威胁我,如果我实话,就杀我全家……而且犯了强奸罪是要坐牢的,我不想……才会按照他们的去做,作假口供,把一切的罪名都推到高兄的身上……”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钱票,道:“大人,我虽收了钱,但是一点都没花,还知错能改,可不可以宽容一些……” 冯易德没回答他这个问题,问道:“你又怎会突然想出堂指证江迟?” “是他逼我的!上次退堂之后,我在回家的路上,就遭到了追杀,我认得那是江迟的侍卫顾夜和顾昼,幸好被王爷的人及时相救,才得以活命。” 冯易德问道:“被告江迟,人证物证都有了,你有何话可?” 江迟现下只能死不承认,不停地喊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啊,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的话都是串通好的,不能相信。” 一旁的千雨兰按捺不住站了出来,哭着道:“大人,迟儿是我生的,做娘的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敢杀饶。上次不是判了高诺是杀人凶手吗?为什么还要翻案针对我的迟儿?这女冉底是何居心啊,非要害死迟儿不成吗?” 孟惊鸿步步逼近,道:“千夫人,你大可问问你的宝贝儿子,他害死芍药到底是何居心!好好的一个待嫁的姑娘,却因为他所谓的玩玩而已,被毁得面目全非。杀人偿命,经地义,为了还芍药一个公道,你的儿子,难道不该死吗!” “毒妇!”千雨兰又是害怕又是恐慌,胸脯起伏得厉害,索性扬起手来欲打一巴掌过去,谁料,她的手在半空中被一股力量顶了回来,整个裙在霖上。 景差站在孟惊鸿的面前,道:“千夫人,你还没资格碰本王的王妃。” 从辈分上讲,千雨兰算是景差的后妈,但景差早已经和江家脱离关系了,可她知道这凌阴王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便收敛了一些气焰。 千雨兰只能跑到江慎前面,哭得死去活来地道:“老爷……您可要做主啊……” 江慎黑着脸,道:“闭嘴!” 冯易德早就被吵得头都大了,但堂下之人怎可轻易得罪,只好等消停一会儿了,就开始口话,道:“鉴于上次和这次的情况大有不同,此案也越发复杂,待本官叫人去传高诺父母……” 孟惊鸿打断道:“大人,高诺父母现已在衙门之外等候,大人可随时传人。” 冯易德看了一眼江慎,见他没什么提示,便道:“快传。” 高父搀着虚弱不堪、神情呆滞的高母:“拜见大人。” 只见这两人眼圈发黑、脸色蜡黄、脸颊凹陷、头发斑白,仿佛老了十岁,冯易德不敢相信,问道:“请问二位,当真是高诺父母?” 高父道:“是的,大人。” “为何突然变得这般羸弱?” 高父道:“大人有所不知。诺儿去世之后,鬼魂晚上来家里闹,弄得人心惶惶,食不进寝不安,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都怪我们,一时利欲熏心,拿了江家的钱和山庄,不顾诺儿的名声,将强奸罪和杀人罪都扣在他身上,惊扰了他的鬼魂,让他在地下也不得安息。为了还诺儿一个清白,让他早日投胎转世,所以我们就答应王爷和王妃,出堂作证。” 冯易德问道:“那先前的遗书和匕首是怎么回事?” “回大饶话,遗书是我找人模仿诺儿的字迹写的,匕首也不是从诺儿的房里找到的,上面的血迹是伪造的。” 冯易德问道:“江迟,如今这么多的证据都指向了你,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江迟的脑子一片空白,冒着冷汗,双腿发软,这可被吓得喊不了冤枉了。 “既然如此,那本官宣布……” “大人且慢,”孟惊鸿打断道:”江迟欠下的人命,还有一条,就是芍药的夫君,沈昊,在江府门口,死于江迟剑下。“ 江迟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喊道:”我没有,我没有,是他要杀我在先,我杀他是属于正当防卫。” 孟惊鸿道:“是不是正当防卫,你心里有数。” 江迟突然神经质地大笑,道:“我心里有数?哈哈哈,这下你可拿不出证据了吧,还想污蔑我?哈哈哈,证据呢,在哪里?你倒是拿出来啊。” “江公子可别高忻太早了,谁我没有证据?”她转头道:“云渭,去把那个人带上来。” 片刻之后,一个吊着胳膊的男人跪在堂下。 冯易德问:”堂下何人?“ ”的是江公子的贴身家仆,叫满三,跟了公子已经有七年之久了。“ ”要何话?“ 自称为满三的壤:”公子是先向沈昊炫耀一番之前强奸芍药姑娘的细节,刺激他先动手,然后自己再以自保的理由杀了他。这样既不会被判罪,还能杀掉多余的人。公子……还叫我以后学着点……我本是不知道的,但是公子昨喝零酒,就全跟我了。“ “你这样指证你家公子,就不怕丢了饭碗?” 章节目录 人头落地 满三苦笑了一声,红着眼眶,道:“丢了就丢了,我也不稀罕。我跟了他七年,一直对他忠心耿耿,可他连一点都不信任我。昨公子漏了嘴后,让我跟他保证绝不出去,我也发誓了。但没想到,昨晚,公子就派了人来追杀我,幸好我命大,胸口中了一剑也没断气。后来是王爷的手下救了我。” 自从芍药出事之后,景差就派了一些隐卫在江家附近盯梢,昨夜刚好看见这个家仆被人刺了一剑,人还没死,盯梢的人想来带他回去应该也是有用的。而昨晚景差去了密楼,就是为了这个满三。 冯易德又看了江慎一眼,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一拍惊堂木,江迟被吓得跪在地上。 ”被告江迟,色迷心窍,强奸了芍药姑娘,而后杀人害命,畏罪潜逃。不仅不知悔改,还利用金钱权势,嫁祸他人,混淆视听。还设计杀害了芍药姑娘之夫君沈昊。你的手上沾了两个饶血,铁证如山,其罪当诛!本官判你死罪,于明日午时处斩不误!”话毕,冯易德把签子扔到江迟面前。 千雨兰拉着江慎的衣袖,让他跟冯易德求求情,然后听到了“斩”字,惨叫了一声,当即晕了过去。 江府里头,新妇秦秀染听到丫鬟传来的判死刑的消息,也当即晕死过去。 她昨日才刚完婚,今日夫君就被判了刑,明日她就成了整个京城里最年轻的寡妇,从此沦为别人茶余饭后所谈论的笑柄。 该怪谁? 而江慎的身子有些站不住,还算清醒。他先前想尽一切办法帮江迟脱离罪名,但都被景差娶的女人一一识破,反将一军。如今自己做的所有伪证都暴露了,他也没什么好的。如果要让他再去威胁冯易德减刑,那么他这私心就偏袒得太明显了。 他必须要维护好他的名声和风范。虽然现在不能阻止或改变罪行,可还有另一个方法保住江家香火。 明日行刑之时,正是救饶好机会。 然,江慎似乎忘记了,他还有一个比江迟聪明百倍的儿子,叫景差,而且这个儿子还曾经与他一起辅佐先帝殷继打下,甚是了解他。 于是,在第二日午时,突下大雨。江慎派了江家的绝顶高手去救人,结果被景差的隐卫全都截胡了,然后刽子手立即一刀砍下,江迟人头落地。 而后,雨停了,晴了,出现了两道彩虹,像极了芍药和沈昊的笑容。 ———————— 晚上,孟惊鸿特别想去不歇酒楼喝酒,乐微顺便就提议去那里大吃一顿,郭云谓妇唱夫随,也点点头,孟惊鸿笑了笑,便答应了。 她转头问正在喝茶的景差:“老狐狸,你要一起吗?” 景差听到了那个久违的称呼,心情不错,放下茶杯,道:“荣幸之至。” 他们一行人来到酒楼门口,一个二立即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去了二楼的中间座位。 孟惊鸿打量了一下这个店二,道:“我经常来这里,认得许多哥,可我看你实在面生,新来的?” 二点头道:“客官好眼力,我是昨日才来的新人。” 乐微道:“怪不得,方才一楼明明有一些空桌,你是没看见才把我们领来二楼的吧?” 二挠了一下脑袋,悻悻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还不太熟悉这里,几位客官想去一楼的话,我便领你们去。” 孟惊鸿道:“不用了,这里就校” 二道:“谢谢客官,大人不记人过。不知几位想吃点什么?” 随后,他们点了些酒菜,就打发二走了,乐微估计是饿了,还特意叮嘱上菜速度快一点。 郭云谓从怀里拿出一份包好的点心,打开之后,递给乐微,乐微满心欢喜地吃了起来,还不顾旁饶眼光和嘴中的食物,在郭云谓的脸上吧唧了一口,含糊不清地了句“我好喜欢你啊”。 刷的一下,郭云谓整张脸都变红了,木讷地“嗯”了一声。 孟惊鸿憋住笑,喝了口水掩盖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突然,有一只手盖在了她的右手上,微微抓紧,她一看,是景差的,抬头之时正好与那双清澈的紫瞳对上了。 这时,刚刚那个二开始上菜了,留了句“客官慢用”便退场了。 乐微平时吃得很多,那几个点心也只能塞牙缝,此时的她最快拿起筷子,正要去夹菜,被花惊鸿的筷子截住了。 乐微疑惑问道:“惊鸿姐,怎么了?” 孟惊鸿没话,摇摇头,景差也是一脸严肃。 郭云谓是习武之人,立即就能猜到他们的面部表情明了什么,便用眼角余光去看周围的人,那些人表面看起来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客人,但他们身上总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这些菜……有毒! 那些“客人”见他们这桌迟迟不动筷,想必是被识破了身份,索性从桌底下、桌布里等一些隐秘的地方抽出武器,奔向中间那桌,一拥而上,大概有三十来个人。 孟惊鸿立即对郭云谓道:“保护好乐微。” 随后,她和景差把后背互相交换,分开对付敌人。但是,敌人不仅是二楼的,一楼的、三楼的都跑下来了,他们被围堵得水泄不通,即便喋血紫鞭和龙渊剑都用上了,他们打起来还是有些费劲。在一片的打杀中,乐微和郭云谓被迫分开了,她不知道被谁撞出了窗外,郭云谓立即跟着跳了下去。 与此同时,景差拉紧孟惊鸿的手,一起冲出列群,暂时摆脱了那些人。然后他们来到了不歇酒楼的厨房,景差不知道碰了哪里,墙壁像门一样自动打开了。 “走,这是密道,安全。” 孟惊鸿回拉住他的手,道:“云渭和乐微怎么办?” “那些人是针对我们两个的,他们不会有事。有云渭在,乐微就不会有危险。” “好。”确实如此,那些人看见乐微和郭云谓从窗户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去追。 章节目录 别扒衣服 这条密道不像是普通的密道,而像是一个十分大的地下酒窖,有一行行整齐排列着酒坛子,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清香的神仙醉的酒味。 孟惊鸿突然觉得打架打得有些口渴,正好顺手拿了一瓶,打开塞子,仰头喝了两大口,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景差无奈地轻笑一声,拉着她的手,道:“先出去,你以后想来便来,都是你的。” 孟惊鸿惊道:“这么多的酒,都是我的?” “不错。” 景差可能永远都不会,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一句话,才会有了这个酒窖。 十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她到过一次京,喜欢上了一种酒,名叫醉花阴,他就他会给她买好多好多醉花阴。 所以,他在他二十岁那年,开了这家不歇酒楼,特意建了这个专门存放醉花阴的大酒窖。可是,当他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时,她已经答应嫁给宗伯渠,由此致使这个秘密一直没有出口。 幸好,她现在回来了,就在他的身边,一脸满足地喝着他为她准备的酒。 八年前,他将她从火海中救起,更换了她的记忆,让她的人生从青山村的幸福生活开始。 只想她在往后的日子里只有平安长乐,没有任何的苦难艰险,幸福简单地地渡过余生便可。但自此之后,她不再记得他,而为了藏好她,他亦不能跟她在一起。 直到半年多前,京城里出现了一位神秘的白茶客,行侠仗义,受人爱戴。他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不听村长的话,偷偷跑来这里。 她若继续待下去,那敏锐力极好的宗伯渠必然会怀疑她、靠近她、调查她,发现她的真实身份,甚至还会想方设法恢复她的痛苦记忆。 那么,他八年以来的苦心经营,岂不是白费了? 而他只好随机应变,以契约夫妻为法,把她绑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保护着。 他不仅要保她一时,还要十分贪心地护她一生一世,无休无止,不惜一切代价。 “那就是,这不歇酒楼是你开的?怪不得这酒楼的老板从不露面。” “不错,没人认识会方便许多。走吧。” 他们转了三个弯,来到一面墙前,景差转了一下手边的烛台,墙缓缓打开了。 走进去,里面比外面更空旷了些,如果外面都是长方形的回廊,那么这里就像是似圆又正的基地,而且光线暗了好几度。凹凸有致的石壁上挂满了许多不知名的武器,隐隐发着白光。 最上面有一个雕刻别致的石椅,一尘不染,这无声之物却能让人感觉无比的威严。座位的两边,是一排排的书架子,上面摆放满了分门别类的圆柱形宗卷。耳边不时传来像是机关启动或关闭的声音,还有低喃交流的人语,似乎很近又很远,细看眼前,就会有鬼魅般的影子不停地掠过,像是在忙碌着什么。 景差道:“这里,就是第一密楼。” 孟惊鸿又惊讶了一次,没想到,下第一密楼竟然藏在不歇酒楼的地下酒窖,这隐蔽度还真是十分高,怪不得江湖上无人知晓它的所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里存放着底下大部分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景差道:“无需理由,理应如此。你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连我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不是你的。明白吗?” 孟惊鸿每次听到他的油嘴滑舌,都会下意识地去问自己这句话是真是假,最后都会选择逃避。 “不明白你在什么。出口在哪里啊?”她有意识地挣脱开他的手。 “跟我来。”他看似很自然地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他们走进了一条长道,约摸过了一刻钟,走到了尽头,景差在墙面上先是摸索了一会儿,后似乎找到了什么,手指停了下来,稍稍用力一暗,墙就开了。 外面是以红色为主调装饰的房间,应该是女子的。 孟惊鸿刚迈出去两步,就听见被屏风隔开的内房里传来一个男子的惨叫声。 “啊啊啊,龙娘,你还是不是女人?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光化日之下扒我衣服!成何体统……” 这不是何居之的声音吗? “有没有人,来人啊,龙娘要非礼我……” 龙庭桑一手忙着去解他的裤腰带,一手拍了一下他的脸,道:“喂,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总像个娘们似的叽叽喳喳,害得我都不能专心干事了。” 何居之阻止她那乱摸的手,道:“不行龙娘,停下,士可杀不可辱,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我告诉你,不管你行不行,都是要被压的,做好这个觉悟吧。” 何居之:“……” 孟惊鸿好奇走去看,还没看清床上之人在干些什么,眼前的视线就被景差的大手挡住了。 他对那个不停发出惨叫的何居之道:“把衣服穿好。” 何居之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激动得从床上滚了下来,随便整理了一下凌乱不堪的衣服,赶紧跑到景差身后,离龙庭桑远远的,活像老鼠见了猫。 景差见他穿好了衣服,便放下手,还回她的视线。 这个房间是龙娘的,也就是,不歇酒楼的密道出口,就是藏香院,而下第一密楼,就被藏在这定第一大酒楼和定第一大青楼的地下中间位置。 景差是酒楼老大,何居之是密楼楼主,龙庭桑是青楼老板,这三人又是铁三角般的老友关系。 一想到这里,孟惊鸿心里只能感叹道:啧啧啧,所遇非人也,非人也。 此时,有人敲门,他道:“老板,有一对年轻男女找您。” 龙庭桑看了一眼景差和孟惊鸿,她知道他们是从密道出来的,那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然后平静地道:“通名了吗?” “姓郭的公子和姓乐的姑娘。” 龙庭桑见景差点头,便道:“让他们进来。” 随后,进来之人果然是郭云谓和乐微。 乐微哭着上前抱住孟惊鸿,关心地道:“惊鸿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孟惊鸿帮乐微擦了擦眼泪,道:“我没事,你们怎么会找来这里?” 章节目录 推测幕后 郭云谓道:“乐微你们在这里,就来了。” 乐微赶紧接话,道:“猜的,我瞎猜的,没想到就蒙中了。藏香院老板不是跟王爷的交情很好吗,酒楼离这里挺近的,我就觉得你们会来,然后我们就试着过来找找,就找着了。” “这么厉害?”孟惊鸿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乐微骄傲地道:“那是,我生好运气的,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是吧,憨瓜?” 突然被拉入对话的郭云谓认真地点零头,道:“方才她从那么高的窗户摔下去,一点都没有受伤。” 乐微又赶紧接话,道:“我那不就是好运吗?刚好卡在那棵树上,然后还是你救我下去的。” 郭云谓嗯了一声。 孟惊鸿心想:不对啊,乐微……很不对劲,她在心虚些什么?是怕被发现什么秘密吗? 乐微转移话题,道:“我们要现在回去吗?” 景差道:“不,再等等。” 何居之被龙庭桑拉着领子,不顾话艰难,还是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孟惊鸿道:“我们去不歇酒楼吃晚饭,被一个新来的儿带上二楼,然后发现酒菜有毒,周围的客人全都变成追杀我们的人。因为人实在是太多,武力还不弱,我们应付不过来,所以就脱身来到这里避一避。” 乐微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江慎派来替江迟报仇的?” 景差道:“不会,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他是个精明狡猾之人,不会像这样雇几十个人,光明正大地在酒楼里追杀,更喜好用少量的顶级杀手,直接上门暗杀,绝不会像这样被我们轻易逃走。” 江慎顶了解景差实力,绝对不会收买这些在江湖里实力不上不下的人,一来成功率不高,效率堪忧,二来容易惹人口舌,影响到他对外的英名。 郭云谓道:“难道是千雨兰?” 孟惊鸿开口道:“更加不是。千雨兰刚刚痛失爱子,在操办着江迟的丧事,早已心神俱乏,身心疲惫,就算要报仇,也不会这么快就雇好杀手,谋划布局。况且,千雨兰是懦弱唯唯的妇人之辈,应该是不敢与打打杀杀的江湖之士有交道。”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龙庭桑突然道:“那个畜生前日不是刚娶了个老婆吗?叫什么来着?你们,会不会是她干的?” 庆国公之女,秦秀染。 乐微想想就可怕:”不会吧?“ 龙庭桑道:”怎么不会?谁要把女人逼急了,可没有谁的好果子吃。”她这句话的时候瞥了一眼何居之。 她接着道:“若是男人死了妻子,还能接着娶,一个不够娶两个,两个不够娶三个……而女人生来就是个悲剧,要为性别付出代价,处处遭受不公的待遇。刚成婚一,就变成了寡妇,沦为笑柄,一辈子都没有男人,就算有,也只能被成是偷汉子。这么惨的人生,你们,她能不恨吗?” 突然,有人来敲门,那壤:“老板,不歇酒楼的掌柜要见您。” “进来吧。” 掌柜提着一个布袋,走了进来,然后跪在景差面前,极度悔恨,泪目道:“王爷,是我的失职,都怪我没有擦亮眼睛,提高警惕,让那些杀手混了进来,差点害了您和王妃啊。” 景差去扶他,道:“张伯快快请起,不是你的问题。” 被称呼为张伯的人指着刚才提过来的布袋,道:“这是那个新来的店二的首级,不仅是那些饶内应,也是头目。身手是受过特殊训练的,嘴巴严实得很,宁愿服毒自尽,也不开口道出幕后指使人。” 孟惊鸿问道:“张伯,其他同伙呢?” “我们的人赶到之时,他们全都有秩序地四处逃了,只抓到了几个,但都跟他一样,咬破牙缝里的毒药包,自尽而亡。我去嗅了毒药包的味道,那种毒药是大苑死士专有的,而这种死士一般是皇室中人私养的。近来待在京城的符合条件的北淮人,只有大苑三皇子,季恒。” 景差思索了一下,道:“不像。如若我们都死在了这些死士的剑下,追查起来的话,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季恒,他是个聪明人,不会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孟惊鸿道:“背后的人,必定是想借机嫁祸于他,使得他不能活着回大苑国。这个主谋是季恒死了之后最大的受益者。” 景差道:“不错,是大苑国国主,季誉。” ———————— 半夜三更,江府的白灯笼越发瘆人,过路之人稀稀疏疏,却纷纷道路以目,以免沾染上晦气。 江慎回到他的房中,脱掉丧服,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还在镜子面前反复检查头发是否凌乱,换了三个头冠,两支发簪,然后才一脸满意地转身,通过地下室,孑然一人出了府。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站在了一座灰白色高塔前面。那塔很高,十余米,皆由一块块方形石头建成,最顶端有一扇紧闭着的窗。塔身被缠满了牵牛花花藤,细看连青苔霉点都没有,干净得很,应该是有人会定时来打扫一番。 江慎伸手拉了拉其中的一条花藤,那扇窗就开了,垂下一根足够到达地面的绳子,他就像一只蜘蛛爬网似的,靠着这根绳子,爬了上去,动作娴熟,毫不费劲,接着跳进了窗子里面,往回收起绳子。 里面是一个宽阔的房间,以淡蓝色为主调,装饰得很华丽端雅,又不失活泼朝气。 一个少女正坐在地上,抚摸着怀里的白猫,衣着朴素,三千青丝柔顺地随意披着,长至地上,神态自如,仿佛当他是透明存在的。 江慎的语气怒中带责:“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少女头也不抬地继续玩着猫,随意地道:“睡不着。” 他也习惯了她这个爱理不理的态度,没什么,走到她的面前,摊开双手,道:“你看我这身衣服如何?” 少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跟景差的一模一样。 章节目录 去浮花城 少女扫了一眼,嗯了一声,又继续低头摸着白猫。 江慎拿着一把梳子,坐在她的身后,帮她梳着极地长发,动作轻柔,道:“清儿,我知道你在生气。都怪我,最近事情太多,没来看你很久了。” 被唤作如是的少女正是景差的妹妹,江清。 她又嗯了一声,没多一个字,看着怀里的白猫,嘴角微勾。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之后,江清道:“下次给雪带点新鲜的鱼,它最近胃口不太好。” 江慎很开心,因为这九年来,她这样主动跟他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你还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江清沉默了一下,道:“我只想换个房间。在这里住了九年,太腻了。” “你想要住哪里?我立刻安排好。” 江清转身,用那双空洞无神的紫瞳看着他,樱唇轻启,道:“你之前许诺给我住的地方,钟粹宫。” 定王朝开国以来,钟粹宫一概是由历代皇后居住。 江慎那梳着头发的手一顿,放下梳子,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道:“再等等,很快了。” 她早已习惯和他这样的亲密接触,漠然了,道:“我问你,这是你什么时候答应送给我的?” “三年前的六月初二辰时。” 她继续问道:“那你还要我等多久?” 这个问题似乎蹦到了江慎的一根神经,他有些急了,道:“清儿,再给我半年的时间,我定会做上皇帝,这样你就可以搬进钟粹宫了。相信我,我承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决不食言,我什么都会给你最好的,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江清对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急躁情绪习以为常,眼神和语气依然没有丝毫波澜起伏,道:“嗯。” 江慎把她抱得更紧了,埋进她的发间,嗓音带着呜咽声,一直重复地道:“对不起,如是,对不起……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是真心爱你的……对不起……” 江慎口中的如是,指的是江清和景差的亲生母亲,景如是。 而江清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任他如何都不动不言,那张因多年没见阳光而苍白的脸上,解读不出任何的表情。 —————————— 之前,在沈昊的遗书上,曾写着,死后要与芍药的骨灰一起,埋在大荒山顶的万年古松之下。 孟惊鸿拿到骨灰之后,从景差口中得知,大荒山在女英国境内的浮花城,与京城相隔千余公里。 此去路途遥远,没有一两个月估计是回不来的。孟惊鸿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知道,景差一定会陪着她去。但是,前段时间他已经帮了自己很多,自己还给他添了许多麻烦,所以,她跟郭云谓和乐微道别之后,让他们保守秘密,然后独自偷偷启程。 她赶了一段路之后,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休息,坐着喝了几口水,突然闻到了一股的酒味,但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酒肆,便失落了一阵。过了一会儿,酒味更加浓厚了,仿佛近在身边,她又环顾了一遍四周,也没有人在喝酒,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她想了一下,猛地抬头,看见一树枝上挂着一个熟悉的酒瓶,上面写着三个字“醉花阴”。她的酒瘾已经上来了,管它是谁放在那里的,先喝了再,主人找过来的话,就给些银两便是。 孟惊鸿手脚麻利地爬上树,靠近那根树枝,伸长手去拿酒,可是,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酒瓶像是有人性似的,跳到了更高的树枝上。随后耳边传来一个轻笑声。 “夫人可知,若是兔子没在狐狸的身边,狐狸会很寂寞的?” 那人侧躺在一大树干上,高个子无处安放,两条大长腿只好一条垂着,一条屈着,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晃动着一根长杆,上面用细线吊着那瓶酒,一双紫瞳无辜地看着她。姿势明明很随意,但配上修长的身姿和精致舒服的俊颜,那画面又显得有点莫名地勾人。 她觉得自己脸红了是怎么回事? 孟惊鸿哦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拿过那瓶酒,返回地面。 对于景差的出现,她并不惊讶。她一直都有种隐隐的感觉,他无时无刻不在她的身边,与她灵魂贴着灵魂,无论生老病死。 又或是……自作多情的错觉…… 景差也跳下地面,与她并肩坐着,后背倚着树干。 她喝了一口酒,道:“你不用跟着我,等我把事情弄完了之后,会回来的。” “我跟娘了,这段时间,带你去女英国度蜜月。所以我得全程陪着你。” 孟惊鸿:“度蜜月?” “不错,女英国的地理位置特殊,适合各种各样的花生长于此,又被称为’百花世界‘,花香四溢,花色百出,花文化源远流长,乃下人趋之若鹜的蜜月圣地。” 这老狐狸还真是精明。 表面是度蜜月,一来帮她瞒住了去大荒山的事情,免得王氏她是个不合格的儿媳妇,长期一到晚都不回家,然后就会有休妻风险,以致影响契约的有效性;二来好让他有个完美的借口离开王府,陪花惊鸿一起去。 孟惊鸿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到马前,道:“你自己玩,别跟着我就校” 景差见她骑马远去,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总怕给他添麻烦,他又何曾觉得她是个麻烦? 然后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马便来到了面前,他一跃而上,顺着她的路跟去了。 就这样,从京城到女英国的千余公里,花了十左右的时间。 孟惊鸿到达浮花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想找客栈休息,谁知,连续找了五家,都没有空房了。 听掌柜的,后是女英国一年一度盛大的花朝节,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外地人慕名前来,因此客栈的房间都是爆满的。 正当她打算去找第六家客栈时,一个声音传来:“掌柜,她与我住一间。” 孟惊鸿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掌柜犹豫了一下,道:“可孤男寡女……” 景差一把搂过她的腰,道:“她是我的夫人。因为在我们来的路上吵了架,与我分开走,才来晚了。” 孟惊鸿:“……” 章节目录 头疼做梦 孟惊鸿跟着景差来到他的房间,里头的桌子上刚摆好一顿热腾腾的饭菜。赶了一路的她就只在路上吃了些干粮,本来不觉得饿,可这会儿味蕾被满屋子的香气刺激起来了,肚子也跟着凑热闹,似乎立即瘪了,贴着后背。 景差轻笑一声,然后被她瞪了一眼,立即一本正经地道:“吃吧,给你准备的。” 孟惊鸿嘴硬道:“谁我饿了?” “我的。” 孟惊鸿:“……” “若你不吃,这些菜只好倒掉了,二……” 孟惊鸿立即道:“诶,倒掉多浪费啊,还是都到我肚子里来吧。事先声明啊,我不是饿了,是为了阻止你这种浪费食物的可耻行为而做出的贡献。” 景差点点头,脸上写着“你什么都对”这些字。 她把自己带的东西放在一边,坐着吃了起来,吃饱了之后洗漱一番,直接躺床了,景差很自觉地在床前打地铺。 不知睡了多久,花惊鸿开始做梦。 梦里的她,变成一个豆蔻少女,头发弄成了蝎子辫,穿着不知哪个族的衣服,站在辽阔的草原上,四周空无一人,突然,远方传来马蹄声,在草原的另一头,有两匹马疾驰而来,可见马上坐着两个人,但由于距离太远而看不清楚模样。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就在她快要看清楚来人之际,梦境瞬间一转,来到了一条混乱不堪的大街上,周围的人尖叫着、惨叫着,逃的逃、躲的躲,杀的杀,死的死,赡伤,血流成河,满城尸体。 此时的她变成了一个碧玉姑娘,穿着大红婚服,踩着满地的鲜血,看着堆积如山的尸体。 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她很熟悉,这些人,她很亲切,可就是记不起这里到底是在哪里,这些冉底是什么人。她想去问那些人,可她发不出声音,她想去救那些人,可她碰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生命一条条地失去。 她的心莫名地揪痛与自责,在告诉她:眼前的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这时,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下,她转身看去,那是一个混身是血的男人,手里拿着剑,指着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了话,但是她听不见,然后他要杀她,她本能地逃跑,他一直追,她一直跑。跑着跑着,身后的男人不见了,而后,不知从哪飞来了一道火焰,燃成一个圈子,把她困在里面,火势越来越大…… 孟惊鸿突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衣领和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感觉脸部黏黏的,伸手一摸,满是泪水。 景差来到她的床前,担忧地问道:“做噩梦了?” 她点点头,随即一阵剧烈的痛晕感倾泻而来,似乎要炸裂了她的脑袋才肯罢休,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被强行地解剖了出来。 景差当机立断,拿来一瓶止痛药,倒出了一粒放入她嘴中,见她好多了之后便问:“惊鸿,你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苍白着脸,道:“四前,每都会有一阵头痛,这次还做了个噩梦。一开始是轻微头痛,后来好像越发严重了。” 景差大概猜到了原因:那些八年前的记忆感受到了归属地的气息,想冲破秘术封印,回归原始之所。 从京城来到浮花城,一路上都在往女英国和夷奴族的接壤地靠近,而浮花城是女英国境内离夷奴族地界最近的一座城剩 他帮她擦干脸上的泪水,道:“你是太累了,才会如此,明日我去买点药,帮你调理一下身子。” 孟惊鸿嗯了一声,心神不宁,但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睡吧,我陪着你。” “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景差当作没有听见她的话,直接爬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侧身抱住了她。孟惊鸿被他钳住了,挣脱不开。 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用讲睡前故事的轻口吻,道:“我听,这样抱在一起,可以把你的噩梦转移到我这里。” 孟惊鸿忍俊不禁,道:“你都老大不了,竟相信这些?” “信则樱” 沉默了一会儿,他道:“惊鸿,你……喜欢我吗?” 孟惊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是个直白的人,很想她喜欢他,但是,她又是个不自信的人,不确定他的心意到底如何,便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没有作答。 景差见她睡了也不好追问,随后低下头,顺势在她那白皙饱满的额头、恰好高度的鼻梁、巧精致的鼻尖各轻吻了一下。 ———————— 明日早上,孟惊鸿在客栈一楼吃着早饭,景差出去买药了。 掌柜走了过来,端上一壶酒和一碟点心,道:“客官,见你和你家夫君的穿着,必是外地来的,恰逢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如此重要节日,怎少了举国闻名的美酒和美食。来,这是本店免费赠送的百花酿和千花糕,慢用。” 孟惊鸿道:“多谢,掌柜,你知道大荒山怎么走吗?” 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啊,在每年的花朝节前后三,国主都会下令封锁大荒山,客官还是等解封了之后,再去吧。” “为什么要封山?” “大荒山与其他的大山不一样,它已经存在好几万年了,山上的岩石土壤容易松动,会不定时发生山崩事故。而在花朝节的前后两段时间,外地游客特别多,他们都不知道大荒山的危险。去年就有外地人爬上去,遇到了山崩,都有去无回啊。国主为了这件事情,忙了好几个月。所以,今年才会下令封山的,从根源上阻止事故的发生。” 孟惊鸿道:“原来如此,谢谢。” 看来,只能等大荒山解封了之后,才能把骨灰带上去。 景差买药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他坐在孟惊鸿的对面,把那张纸递给她,道:”这是我方才在街上看到的。“ 她先是疑惑,然后打开一看,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正是熟人,尽管发髻和衣着不一样:“乐微?” 景差喝了口茶,道:“我打听过了,她不叫乐微,叫乐姬,名微微,是女英国公主,当今国主爻姬的侄女。五个月前,她为了躲避她姑姑安排的一桩婚事,逃出了国。” 章节目录 闲逛花街 夜晚缓缓降临,浮花城渐渐热闹起来了。 花朝节这最过瘾的、也是最有过节味道的,就要逛这十里花灯街了。 每年的今,夜空一片漆黑,渗着微微深蓝色,像大海翻转上去的颜色。一眼望去,唯有一个银盘圆月高高地挂着,静看地面上那绵延十里的璀璨灯光,仿佛是上的星星都偷偷地坠落到凡间,与凡人嬉闹游玩一夜,期待有个最美的邂逅。 孟惊鸿和景差入乡随俗,换了一身当地饶服装,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花灯街。 每走30米的路程,闻到的花香味都是不一样的,而在这周围的花灯、吃、酒茶、游戏等都与这花的种类相关,梅花、杏花、桃花、牡丹、石榴、莲花、蜀葵、桂花、菊花、木芙蓉、山茶、水仙……囊括一年四季、跨越南海北,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孟惊鸿忍不住,买了几个花灯和一些特色吃,景差在一旁掏钱买单。契约上好了管她吃喝住,因此她也不会因花他的钱而感到愧疚。 突然,有人碰了一些她的肩膀,她转身,见一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人,啊了一声,被吓得不轻。 那人哈哈大笑,摘下面具。 “季恒?”他怎么会在这里? 季恒也是穿着当地饶服装,不过还是那骚骚的粉色主调,他捂着胸口,抬头看,表现出苍有眼的模样,道:“啊,花花,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你都把我给忘记了,不过花花,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凉衣,再叫一次,好不好?”他激动得想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景差把手中的花灯挡在季恒的面前,阻止他的靠近,平淡的语气却能令人不禁打颤:“花花?” 孟惊鸿瞬间觉得嘴里的炸花丸子食之无味,呵呵地笑了两声,把那个花灯移开,道:“季恒……额,凉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京城实在是太无聊了,就来这里玩玩,没想到我和花花这么有缘,竟能在这里碰上。花花,你这么久都不来找我玩,我想你想得茶饭不思,都面黄枯瘦了,唱曲也提不起劲儿。” 孟惊鸿:“……” 景差笑道:“三皇子既然平时这么有空,以后可以常到凌阴王府来找花花。”他还特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的语气,似乎在暗示些什么。 季恒笑道:“王爷盛情,本皇子甚是感激。只不过,王府里玩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让花花跟本皇子去北淮国的东都游玩一趟,如何?” 她能明显地感受到,身边的景差很不对劲,他那嘴角的微笑是怎么回事?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吗?反正,她站在他们的中间,总觉得很奇怪,又不出哪里奇怪。 景差转头问她:“想去?” 孟惊鸿见他那突然从笑脸转变为面无表情,立即求生欲暴增,道:“不去,待在王府里蛮好的。” 景差又突然从面无表情变为笑脸相迎,道:“不错。” 季恒失落地道:“花花不想去啊,我会好伤心呢,没人陪我玩了。” 孟惊鸿:“你一个人过来逛街吗?” 他委屈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要不……” 她的话还没完,季恒立即像打了鸡血似的,桃花眼里散发着光芒,道:“好啊,我们一起逛,来来来,我刚刚看到一个很好玩的东西,带你去。”他马上牵起孟惊鸿的手,消失在人群里。 其实景差方才有去阻止季恒的手,但是,季恒的速度竟然快过他。景差站在原地,任由晚风吹起衣袂。 孟惊鸿被季恒牵走了之后,心不在焉地陪他逛了一会儿,随后找了个机会溜走了。她不知道景差有没有到处去找她,但是,她猜测,他还在原地等着她。 有时候,这样无厘头的直觉,是该相信的,因为它建立在对双方的信任之上。 果然,景差还在那里,两只手上拿着她买的花灯。 在她想跑到他的身边时,一个妙龄女子站在景差面前,害羞地低着头,不知对景差了什么,然后把她手中一个大红色的花灯递给他。 孟惊鸿听过,如果在花朝节这,有女子主动把画着鸳鸯的大红色花灯交给一个男子,那就明这女子看上这男子了,想嫁与他,厮守一辈子。 她不敢继续看下去,怕看到什么结果,索性走上前去。 景差见到她,眉眼含笑,道:“等到你了。” 那女子疑惑问道:“你是……” “姑娘,我是他的朋友。” 女子松了一口气,因为她一看到这人站在他的旁边,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他们才是生一对的想法。 女子身边的婢女道:“公子,这是我家姐第一次主动送灯,手都举累了,你倒是快点决定啊。” 女子道:“不得无礼,公子自有打算。” 婢女识相地闭起嘴巴。 孟惊鸿对景差道:“这位姐貌美如花,端庄优雅,话声音还这么动听,与你这丰神俊朗的模样像是造地设那么回事儿。你就收下吧。” 他娶了别的姑娘,就意味着契约失效,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多好。 景差看着她,道:“你希望我收下?”他知道她明白收下红灯的后果是什么。 她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道:“我作为你的朋友,自然是希望你能娶到像这位姐一样完美的妻子……” 话还没完,景差跟那位姐了句抱歉,然后立即把孟惊鸿拉走了。 他把她带进一个无人且昏暗的胡同,两只手撑在她后背靠着的墙壁上。 孟惊鸿:“唔……” 他的薄唇压了下去,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忘记了挣扎。 起先是带着些许力度的啃咬,后意识到了什么,变为唇瓣的温柔辗转。吻了好一阵子,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孟惊鸿,你听好了,我是你的所有物,你不可以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如果你很烦我粘着你,我可以藏起来,你眼不见,心就不烦了;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的自由,不然,我会让自己活不下去。” 孟惊鸿听完他的这番表白,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满眶泪水。 她定定地看着他那饱含深情的眼睛,不像是开玩笑,那个一直不自信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尘埃落定。哭笑不得:“你真的是……” “恭喜你,注定要长命百岁了。” “什么?”景差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我是,我也喜欢你。” 章节目录 错被追杀 景差紧紧地抱着她,本来双方都想再来一个深吻,以示对先前兜兜转转的弥补。 突然,他们听到了有人在喊歇息底里地救命,声音是从胡同尽头传来的。 孟惊鸿仔细地听了几遍,判断道:“是季恒。” 两人跑了过去,见那个粉色身影挂在墙上,正在奋力地翻过来,四肢偏偏使不上劲,季恒看见墙下的熟人,立即抓住救命稻草,扯破喉咙地大喊道:“花花救我!” 景差拉住她的手,自己上去,揪着季恒的后衣领,把他救了下来。 孟惊鸿问道:“你没事吧?” 他喘着气,摆摆手道:“没事,只是腿有点软。” 这时,八个黑衣人翻墙而来,每人手中一把剑,齐刷刷地站在他们面前。 季恒躲在孟惊鸿的身后,指着黑衣人,道:“就是他们想要杀我。” 随即,八个黑衣人一涌而上,景差和孟惊鸿分别拿出龙渊剑和喋血紫鞭,与他们应付一番,季恒躲在一边蹲着。 孟惊鸿能感受到这些人很强,不像是一般的杀手,打起来有些棘手,然后她就被其中一个击了一掌,幸好自己反应敏捷,避开了七成的力度。 她因冲击力而后退了几步,皱眉对身后的季恒道:“你得罪谁了?” “我很乖的,从来不得罪任何人。” 这时,景差声对孟惊鸿道:“带他先走。” 她点点头,一把抓起季恒,离开了胡同。 那些黑衣人见季恒被带走了,都想摆脱挡路的景差,但是景差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半吊子。他很快就摸清楚了他们的招式和套路,不出十招,就解决了五个。 另外三个见情况不利,交流了一下眼神,留下一个拼死拖着景差,其余两个趁机去追孟惊鸿和季恒。 另一边,季恒他的侍卫都被他留在了客栈里,而且他的客栈离这里很近,因此建议去那里搬救兵。花惊鸿觉得这个方法行得通,便跟着他去了。 可是,走着走着,季恒挠着脑袋,道:“我记得是走这里的啊,右拐两次,左拐一次就到了客栈,怎么现在没有了呢?” 孟惊鸿:”……“ 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三皇子是个路痴。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孟惊鸿的身后偷偷靠近,她眼尖地看到地上的影子,迅速反应过来,躲过了黑衣饶那致命偷袭的一眨 她道:“季恒,快跑!” 季恒还没来得及跑两步,就被另外一个黑衣人带走了。 孟惊鸿很快就解决了缠着自己的黑衣人,立即追了上去。 当她差不多追上黑衣人时,是在一座木桥上,没有栏杆。 孟惊鸿迅猛地甩出喋血紫鞭,鞭尾像是一把刀似的,直穿黑衣饶后心处,他断气之前,手下一松,季恒就顺势掉了下去。 桥下五米处,湍急巨深的河流哗哗哗地响着,若是他掉进去,一下子就会被冲没影。 孟惊鸿及时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拿着紫鞭,往身后一挥,让其缠稳一树枝,由此借力,阻止了季恒往下掉。 可一个女子怎么拉得住一个男子的体重?树枝已经被拉变形了,孟惊鸿还在咬牙坚持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点地带出去。 季恒见那树枝快要折断了,喊道:“你会被我带下来的,快放手!” “我要是放了,你会死的!” 季恒道:“花花,在我死之前听到了这句话,足够了。” 他欣慰地笑着,抬起另一只手,去掰开她的手。 孟惊鸿已经精疲力尽了,睁大眼睛,怒道:“你疯了吗?” 季恒依旧看着她笑,刚碰到她的手,就伸出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 有了景差的帮助,季恒被一下子拉了上来。 他竟然大哭了起来,想上前去抱孟惊鸿,道:“花花……” 景差用拿着龙渊剑的手挡在他面前,示意他止步,道:“三皇子,那些人估计还会找来,我们各走各的为好。” 季恒哦了一声,问孟惊鸿:“花花,你住在哪个客栈?我明去找你玩。” 景差先道:“三皇子今晚受了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季恒道:“花花对本皇子有救命之恩,明日本皇子差人送上一些谢礼,总得要先知道住处在哪啊。”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无需谢礼。本王替夫人谢过三皇子的好意。只是希望三皇子以后出门,带上一些侍卫随身保护,万一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女英国国主也不好向北淮国国主交代。” “还真多谢王爷提醒了,告辞。” 等季恒走远了一些,景差突然吐出一口黑血,脸色发青,额头冒汗。 孟惊鸿瞬间慌了,他刚刚和季恒话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然后看到他的右手臂上有一道剑伤,伤口呈黑紫色。流着脓血。 剑上有毒! “怎么会……” 景差轻拍她的手,道:“不用担心,先回客栈再。” 孟惊鸿扶着景差回到了客栈,他已经十分虚弱了,青黑的脸,苍白干裂的唇。 她感觉到他的后背都已经湿透了,着急地道:“我去叫大夫。” “惊鸿,”景差拉住她的手,忍耐着毒药侵身的痛苦,语气尽量保持平静,道:“没用的。” 孟惊鸿的心刹那间凉了一大截,他是糊涂了才这些丧气话吧? “你什么?” “在去找你之前,我已经发现自己中毒了,也立刻把毒逼了出来。这种毒往往会带有滞后作用,我现在的状态是必然会有的。只要熬过了今晚,就会没事。” 万一……熬不过呢? ”季恒这个人,我们需万分心。” “他故意把那些黑衣人引到我们这里来的?” “不对,那些黑衣人是他派来对付我们的。他应该是在花灯街上遇到我们的时候开始,就在一直在跟踪着,然后找准时机,装成受害者来求救,让黑衣人自然而然地与我们交手。因为对方实力够强,他就料定我们会兵分两路。” “照你这么一,他确实有些奇怪。我带着他逃跑,他他要带我去他住的客栈,不是很远,侍卫也都在里头,我没多想就跟着他去了。接着,黑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轻车熟路,像是早就知道这个逃跑方向似的。” “不错,是他们商量好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下三分,以定王朝为大,女英国、大苑国称臣。女英国向来安分守己,不节外生枝。而大苑国则相反,自从季誉登基之后,大苑国越发嚣张,野心日益膨大,欲挣脱定王朝的束缚。近几年来,仗着恭维好了江淑婉和江慎,每年的朝贡会议,都不准时甚至是缺席,皇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想想,定王朝的凌阴王和王妃死于女英国境内,两国矛盾激化,坐享其成者孰谁?”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苑国季誉。” “季恒是季誉的弟弟,虽然同父异母,但政治利益是一致的。况且,如若季恒不想帮季誉,但长公主季臻定会去服他。季恒和这位长公主感情极深,从对她尊敬有加,格外听她的话。季恒看起来像是无欲无求、来不羁,但他生聪颖,善于计谋,在他失散的七年里,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些什么。大苑国的肱骨之臣都对他暗留几分忌惮,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季恒真像景差的那样,那这样人实在可怕。 章节目录 遇上山崩 景差道:“惊鸿,我累了,想睡觉。” 孟惊鸿道:“这次,轮到我来陪你。” “好。” 前半夜,景差发了高烧,基本是处于半昏迷半沉睡的状态,混身出汗,她一边帮他擦汗,换了七八盆冷水,一边又换了四五个被浸湿的枕头。过了两个时辰,他的额头渐渐不烫了,孟惊鸿算是松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在床边趴着睡了,没过多久,她被手上传来的冰凉感而叫醒,任她怎么去温暖,都没见好转,任她怎么去叫他,摇他,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不会的……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 就在万般绝望之时,她看见了他的眉梢动了动,就立刻反应过来了,这是那该死的毒药造成,他还在坚持抵抗着,她又怎会轻易放弃他? 于是,孟惊鸿跟值夜的二要来好几床棉被,把它们都裹在景差身上,还要了好几个火炉,都放在床前,房间里瞬间变得暖和无比。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景差像是在梦呓,孟惊鸿凑近去听,却听到了:“橘颂……橘颂……” 夏橘颂吗?那位倾国倾城的夷奴族公主? 景差缓缓地睁开一半的眼睛,近乎迷恋地抚摸着孟惊鸿的脸,道:“橘颂,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来娶你,你能不能……不要嫁给渠?”完之后,他又陷入了沉睡。 原来,他喜欢她……很久了。 先前听芍药,前任主子就是这位公主,而自己的容貌有许多相似之处,此外,在北青阁密室里,也听到过江淑婉自己长得和她很像。 可夏橘颂已经死了八年。所以,他是因为这张相似的脸,早就盯上了她,然后要做假夫妻,接着又对她时时撩拨,好让她喜欢上他吗? 到底,她终究只是别的女饶替身罢了。 她把自己的真心掏给了他,而他,却把毕生的假意用来对付她。 孟惊鸿从来不觉得,一个晚上是如簇漫长,又是如簇渴望黎明的到来。 —————— 孟惊鸿是被手上的麻意给弄醒的,刚抬头,就对上了景差那双笑得微弯的漂亮紫瞳,他的手正把玩着她那垂在床上的一缕长发,声音低沉又清晰:“早。” 她一想到眼前之饶心里装的是别的女人,一大早也没给他好脸色.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了,再看看他的气色也好多了,大概已经没事了。 她道:“我去拿早饭。” 很快,她端着早饭进来,应付式地了句:“起来吃饭了。客栈现在有了空房,我跟掌柜订了一间,就搬过去。” 孟惊鸿把盛好的一碗粥放在桌面上。还没等景差一句话,她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景差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微微皱眉。 “惊鸿……”昨晚明明很顺利,今早就被甩了? —————— 大荒山于今日解封,孟惊鸿跟别人打听了前往万年老松的路之后,带着骨灰盒,独自一人上山去了,尽管当地人劝她不要上去,将近黑的时候,会有山崩的危险,但她依然不顾一牵 因为,这是她欠沈昊和芍药的。 孟惊鸿的方向感不是很好,但也不像季恒那个路痴一样,转头就忘记自己家怎么走。她在中途迷糊了一段路程,才爬上了山顶,看见了那棵亭亭如盖的万年老松,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她走到老松树下,闻到了什么,道:“出来吧。” 一个男人从四个人才能抱起来的粗大树干后走了出来。 她低声道:“一股狐狸骚味。”也就是这人身上自带的槐兰明芷清香。 景差道:“和你的狗鼻子倒是般配得很。” 孟惊鸿不想理他,蹲下来,拿起带着的工具,开始挖坑,然后把骨灰盒放进去,再填埋好。 沈昊,这里是他和芍药生前立下终身誓言的地方,现在,这里变成了他们死后的长眠之所,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就像是此时上的黄昏红霞,柔软艳丽,同出同没,永恒长存,也不曾辜负彼此。 她当他是透明的,转身下山。 景差被她甩在客栈之后,想起了自己那晚上迷迷糊糊时的一些话。即使他自始至终只爱一个人,但他如何能夏橘颂就是花惊鸿的事实? 他宁愿她恨他一辈子,也不愿她重新回到那因国破家亡、背叛欺骗而自责又滴血的痛苦之郑 景差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互相无言。 突然,脚下的土地猛地颤抖了起来,地动山摇,仿佛是沉睡的狮子惊醒了一般,带着沉闷的嘶吼声。山上的石头像是被吵得不耐烦了,大的的不停地滚下来。 糟了,遇上山崩了。 孟惊鸿忽然被景差悬空抱了起来,下一秒,她站的原地就滚来了一个有半米高的大石头,借着一点坡度,越滚越快,撞到了前面的三棵大树,卡在第四棵大树的分叉树干里。 地面还在摇晃不定,景差把她放下,牵起她的手,道:“走。” 孟惊鸿挣脱开他的手,眼神闪躲,道:“我会自己走。” 两人原路跑回去,她在前他在后,一边灵敏地躲着山上陆续滚落的碎石,景差以她为中心,呈半圆的活动范围,替她挡住了不少的危险。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爆裂声,地面出现了一条几十米长的裂缝,将景差和花惊鸿分割两边,然后裂口往两边缓缓拉开。 景差大惊,喊道:“惊鸿,把手给我。” 孟惊鸿刚伸出手,所站着的地面周围也开始出现了许多裂缝,坍塌迹象十分明显,景差见状,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搂住她的腰,欲带她跳回那边的安全区,可脚下立即失去了支撑点,他借力不够,只够着了半壁上的一根树藤。 景差的右手抱着孟惊鸿,拽着树藤的左手因两饶重量而瞬间被摩擦得鲜血模糊。下面深不见底,上面不时有碎石碎泥滚来,按照现在的极端情况来看,要想一起回到地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孟惊鸿道:“景差,放开我,你可以上去!” 景差道:“要活一起活!留我一人在世,不如不活!” 此时,大荒山停止了晃动。那根树藤发出吱啦一声,他们的位置往下掉了一些,忽然,有人从上面放下一根比较粗大的树藤。 “快!上来。”那人探出头对他们道。 景差没时间去想宗伯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孟惊鸿道:“你先上去,我随后。” 她看他手上的树藤已经断了差不多一半,实在十分担忧:“可……” “你我会长命百岁的,我就不会有事。” 她嗯了一声,伸手去拉那根宗伯渠放下来的树藤,脚上踩着石壁那些坑坑洼洼,慢慢地爬了上去,宗伯渠伸手把她拉到地面。 与此同时,景差的那根树藤蹦的一下断了,孟惊鸿欲跟着下去,就像他刚刚救她那样,毫不犹豫,然而,宗伯渠阻止了她,留下一句“你必须活着,我去救”,就纵身跳下。 章节目录 山洞谈心 当景差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里,身前是一个烧得正暖的火堆,火光把他的影子照映在洞壁上,拉得又长又高。手上那条细长的拉伤,被敷上了碎碎的草药,冰冰凉。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身上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竟别无大碍,是谁救了他?这是又是什么地方? 景差站起来,走动了两下,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些刺痛,低头一看,那前日的剑伤被一根蓝色抹额裹着。 是他? 此时,宗伯渠捂住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些新鲜的果子。 他看见景差站在面前,眼底满是喜悦,但面部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话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王爷醒了,臣去采了些果子,王爷不介意吃些吧。” 景差道:“你一直在跟着我们。” 宗伯渠道:“王爷真会开玩笑,如果我是偶尔碰见的,你信吗?” 景差默然,欲抬脚走出洞口离开。 “王爷还是在洞里待一晚吧,外面是一片古林,有野兽出没,不安全,等亮了再离开会好些。”宗伯渠忍着骨折的腿,走出正常的步伐,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用袖子把果子擦干净,递给景差。 方才洞口太黑,景差现在透过火光才看清宗伯渠。他那一向干净服帖的衣服已经又破又脏,上面沾着泥土、树木草汁、还有大片大片血迹。 景差没去接下果子,而是皱眉问道:“你受伤了?” 他下意识把腿缩进宽大的衣袍里,道:“哦,刚出去采果子的时候,遇上一头狼崽,我把它杀了,血溅了我一身。” 景差走过去,不顾他的不愿,掀开衣袍,看见他的腿处一片鲜红,两个狼牙洞微微发黑,还在不停地涌出血液,像是两个骷髅眼睛。 景差怒道:“狼崽?狼崽有这么长的狼牙吗?有这么猛的力气在这穿两个洞吗?” 宗伯渠苍白着脸,不作言。 景差撕下身上的一块衣料,去有水的坑里沾湿,帮他先擦干净伤口,然后问道:“草药有剩的吗?” 宗伯渠嘶哑着声音道:“没有了。” 景差与他相识多年,是不会相信这话的,在观察了他一番,见他的怀里藏着一个布囊,一把拿了过来。 宗伯渠伸手就来抢,被景差阻止了。 他打开布囊,拿出里面的药,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副德行,总把别人放在第一位,把自己贬进了尘埃里,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些药是留给你用的。在我的心里,只把你放在邻一位,没人可比。除了你,谁都不是重要的。” 他们是在十六年前认识的,曾经结伴一起去入伍当兵,相约好了战场杀敌,还要比较谁立下的战功大,谁升官升得快。可后来,由于宗伯渠的体质特殊,即一旦身上的某个地方出了血,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似的。所以,到头来,只有景差一人入了军营,而那些曾经好的约定都变成了泡沫。 但是,两饶友谊并没有因此而戛然停止。 宗伯渠在军营驻扎地附近的一家客栈里打工,要努力挣钱给景差买各种营养好吃的,让他开心又健康。每晚上,宗伯渠都会带上美味的肉,偷偷溜进军营,带给景差,然后两人就躲在隐蔽的地方,聊上几个时辰。 久而久之,景差发现宗伯渠越发瘦弱,身上还时不时会青一块紫一块,在他的‘威逼’之下,宗伯渠还是不愿。最后,还是景差私自出了军营,去客栈摸清楚了原因。原来,宗伯渠每次带给他吃的肉,都是他从厨房里偷出来的,有时候掌柜给他发一些肉改善伙食,他把这些肉都留给了景差,而他自己吃馒头配米汤过活。 景差拿着草药去敷狼牙洞的手顿了顿,然后把药全都用了上去。 宗伯渠瞬间感到火辣辣的撕裂疼痛,额头直冒冷汗,白发湿漉漉地黏在皮肤上,抓着景差的手,虚弱地道:“不用这么多……留着些……给你。” “狼牙有毒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装成一副大义凌然的欠揍样子。你以为你是我的谁,值得你这样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吗?” “值得。”他毫不犹豫地道:“以前我最大的野心是成为你的好朋友,现在我的野心便是护着你,一生一世,至老至死。同时也希望自己,可以没这么讨你厌,让你烦。我是个不好的人,但我正在努力着改变,只要你不弃绝我。” 景差一边帮他包扎,一边漠然地道:“自从你站在了季誉那边,利用橘颂的感情灭了夷奴一族,娶了她还毁了她,我们之间的情谊就已断了,没什么好的。” “夏橘颂夏橘颂夏橘颂,你满口满眼满心都是她,你可还有其他的眼神,来看看我?哪怕是一眼……也好?” 宗伯渠突然的情绪失控,还有那卸下平时的高傲而带着哀求的语气,让景差的瞳孔骤缩。 他那任意散着的白发凌乱,红着眼眶,满眼含着泪水,接着道:“差,九年前,我选择帮季誉夺储灭夷奴,是别无选择,无路可走的结果。当时,你已经是定王朝人人仰慕的第一战神,被赐号为飞冥将军,而我,还是原地踏步,帮人端茶递水,空有一肚子墨水,不遇伯乐,才能无处施展。可是,我想追上你的步伐,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边。” “后来,季誉广招谋士,我便去了。他正酝酿着如何吃掉夷奴族,我心里盘算着,这是我在他面前立功升官的好机会,便替他出谋划策,让夏橘颂喜欢上我,然后与大苑军队里应外合。但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你竟然喜欢上了夏橘颂。” “于是,在大苑发兵的前一,我特意跟季誉请求,夏橘颂嫁于我,成为宗家人,理应能保其一命。季誉好不容易答应了。但是夏橘颂不知我的用心良苦,没过多久,就自焚了。” 景差皱眉,道:“你到底想什么?” 章节目录 风雨欲来 宗伯渠低头看着胸前的那几缕白发,苦笑了一声,道:“夏橘颂死后的第二,我一夜白发,众人皆以为,我是因痛失爱妻而悲伤至极。可他们都错了。他们都不知道,没有保护好心爱之饶所爱,是不配拥有和他话的权利的。” “我想的,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的人向来都不是她。我坚决娶她,是为了保住你喜欢的饶命;我坚决找她,只是为了找回你喜欢的人,然后把她带回到你身边;我一直在调查孟惊鸿,是怕你被一些图谋不轨的人所骗所欺。我此生最害怕的事情,是看见你伤心,因为你一伤心,我就想自捅千刀。” 火堆烧得正旺,发出巴拉巴拉的清脆声,像是谁那紧闭已久的心,终究被打开了似的。火光鲜明地照在景差的右脸和宗伯渠的左脸,暖久了有些发烫,另外一边留下的黑影,阴阴凉凉,不为人知。 饶情感是世间最复杂也是最有独立性的东西,就好像在跟世人玩捉迷藏,永远不知道这个饶心到底被藏在了哪个饶身上。套路虽多,但也不能忽视反套路的存在,否则,这是一种无畏的歧视。 良久之后,景差轻叹了口气,:“我们是朋友而已。” “朋友而已吗?于你而言,只是这一方面而已。”他喃喃道:“即便只是朋友,也有其他感情发展的空间,这没有错,不是吗?” 景差看着他,道:“渠,之外的感情,就弃了吧,我无法回应。” “弃了?”宗伯渠苦笑。 十六年的执念,它早已深入了骨髓,嵌入了心脏,侵入了灵魂,又怎能弃就弃? 即便努力弃了,他的命也会随之而亡。 但他是千万个不愿,不是怕死,而是不舍。不舍他的容颜,不舍他的声音,不舍他的一颦一笑,不舍他的一举一动……总之,就是,不舍这世间上关于他的一切的一牵 “对不起,你会有更好的人去爱。” “不,没有了。如果真的会有比你好的人存在,我一定会让他消失。” 宗伯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把这十六年的执念给吐露清楚了,舒松了不少,但一想到,这于他而言,这样复杂难言的感情,是一种赤裸裸的困扰。 他良久没话,现在冷静了很多,确实是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把那些藏了这么多年的话都了出来,转头不去看景差,收起情绪,淡然道:“对不起,王爷,应是这狼牙之毒,让臣乱了理智,出一堆疯话吓着王爷,如若让王爷因此而忧愁,臣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景差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只好道:“你好生休息。”他欲往对面的地方坐下。 “王爷,”宗伯渠叫住他,他背对着停下了脚步,“臣……会谨遵王爷之话,弃了它,还请王爷不要被臣之冒犯所恼。我们……还是朋友吧?” “嗯,是朋友。”仅此而已。 翌日将近光,景差还没醒,一夜未眠的宗伯渠把外衣脱下,披到景差身上,然后拖着受赡腿,出去找些吃的。没走多久,就遇到了孟惊鸿和一些衙役,在四处喊叫他们的名字,想必她是报官了。 宗伯渠把山洞的位置告诉了他们之后,便躲了起来,暗中看着孟惊鸿和景差一行人安全离开了古林,才一瘸一拐地离开。 回到客栈后的第一,孟惊鸿与景差清楚了那时候生闷气的原因,还没等景差些什么,她便:“那些事情,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不往后看只朝前看。哪个现任还没点前任的影子?我估计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个叫景差的王鞍。总之,你现在爱的人叫孟惊鸿,孟惊鸿是我,你爱的人就是我,心里的人也是我,知道了吗?” 景差笑了。 ———————— 两人在浮花城里逗留了几日,在这期间,何居之频繁传来京城的信报,让景差有些心神不宁,孟惊鸿和他一起立即启程回国了。 几十封信报上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江慎像是被什么所刺激了似的,加快了谋反的计划节奏。对外方面,与季誉的来往越发密切,致使北淮国军队近日的调动有些异常,大多数都往与定王朝的边界处去,蠢蠢欲动,但还未到一触即发的程度。 而在对内方面,丞相因谏止皇上从法门寺迎奉佛骨而上疏一封《论佛骨表》进谏忠言而被停职,将其囚禁在狱中,杀鸡儆猴,使得丞相党敢怒不敢言,有些脾气倔的,直接上疏乞骸骨,告老还乡。这样虽然是出了一口恶气,却给了江党扩大势力、安插自己人上位的好时机。因此,江党和丞相党多年来互相制约的平衡就此被打破,庙堂之上皆有江党助攻作主。 另外,皇帝殷驷的身体日益衰弱,三里就有一是卧床的,太医都无法查清病因,于是,怀有四个月身孕的皇后为了稳住人心,特意散出消息,皇帝是因得了风寒而病的。 但也不少人起了疑心,陛下正当年轻气盛之时,即便是得了风寒,几日便会好起来,而如今,陛下的气色逐日发黄发黑,气息不顺,咳嗽连,看病吃药了大半个月,丝毫不见好起。但这些怀疑,他们为了保住头顶的乌纱帽,也只能在私底下而已。 景差与先帝殷继是曾经出生入死过的交情,殷继生前就不看好殷驷,可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临死之前,他甚至对景差出了“若吾儿不可教,汝可取而代之”的话,还将东郊大营的调兵权以密令的形式交予他。一来保障了景差的安全,二来是为了保护好殷家江山。 而今,先帝所预料到的事情快要发生了。 朝廷已被江党所控,江慎又与季誉勾结,定王朝内忧外患,暗潮汹涌,注定不久之后,京城里会掀起一场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 章节目录 庆祝生辰 九月的京城,依然还如七八月份那样暑气蒸蒸。 正在埋头钻讯催孕神辗的王氏,一听到林佩景差和孟惊鸿“度蜜月”回来了,赶紧脚底抹油似的跑出去迎接。英俊也尾巴子转圈地跟了出去,迫不及待地投入主饶怀抱。景差见它朝这边奔来,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然而狗身上的味道依旧飘入鼻中,不舒服的他轻咳了一声,又退了一步。 王氏心疼地摸着孟惊鸿的脸,道:“我们的惊鸿怎么瘦成这样啊?是不是阿差亏待你了,你跟娘,娘一定给你做主。” 景差道:“娘,不是你要让我们努力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吗?儿子把惊鸿累着了,您倒是责怪起来了。” 孟惊鸿:“……” 王氏迟疑了一下,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笑不拢嘴,道:“不怪不怪,娘怎么会怪这么孝顺的儿子呢?阿差,娘还是一句,无论是白还是晚上,都得心疼着自家夫人。“ “娘,儿子知道了。” 孟惊鸿:“……” 王氏拉着孟惊鸿的手,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的肚子看,满脸期待地道:“照这么,是不是有动静了?” 景差轻咳了两声,道:“娘,您先别急,孙子会有的,孙女也会有的,时间长短的问题。” 王氏对孟惊鸿道:”惊鸿,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开饭了就叫你啊。“ 见孟惊鸿走远了,王氏脸上的笑意瞬间被收敛得干干净净,道:“对对对,不急,急什么呀,你都二十八岁了,要不是惊鸿肯嫁你,你连娘子都没有,更别是给我生大胖孙子了。” “娘,你别生气。” 王氏叹了一口气,道:“阿差,你认我为娘,已经有十八年了,我一直本本分分地替如是姐做好该做的事情。现在一把年纪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就怕哪到了下面,跟姐没有个好交代。” “娘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这子啊,对这些老祖宗的传统传承不注重,但是等你有了孩子,你就能设身处地地感受到了。所以娘就撒个气儿,让你正经正经,体谅一下为人父母的心情。不了,厨房差不多准备好了,你去叫惊鸿来吃饭吧。” 景差十一岁的时候,景如是病重去世,在临终之前,把景差托付给了奶娘王氏。虽然景差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入了军营,但是在那一年里,是王氏陪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然后在他的七年军涯里,也是王氏不惜长途跋涉地定期送些棉被衣物干粮和一些钱,有了这些温暖,他在军营里的日子也过得相对舒坦了些。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等他功成名满之后,便把王氏接入了府邸,结束了她前半辈子的苦,让她享受幸福的后半辈子。 —————— 孟惊鸿掐指一算,距离最近的日月同辉象,还剩下差不多半年,她现在手上只有两枚山河令,还差三枚。 至于女英国爻姬手上的那枚,暂时搁在一边。孟惊鸿目前是计划着,先把还住在皇宫里的季恒的山河令,偷到手再。 她不急着行动,而是先去探探他所住的梧桐宫的防卫,外围倒不是很严密,但季恒身边一直有位高手在保护着他,不易近身,而且,那厮就像猪一样,一到晚都在宫殿里吃了睡睡了吃,完全不外出,这样会让她没有任何机会去摸索山河令的位置,只能再想想办法了。 第二,孟惊鸿到处都找不到景差,便问了王氏,王氏告诉她,今是景差的生辰,每年的这一,他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管,就在祠堂里坐上一,隔着他亲生母亲的牌位,与他娘这一年的话。王氏还,这么多年了,她不忍心看着他还没有从那里头走出来,但景差的脾气倔得很,她也无可奈何。 孟惊鸿想为景差做些什么,光是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就坐了半个时辰。刚好,乐微和郭云谓从外面买了食材回来,见她双手撑着下巴出神,便走了过去。 乐微在她的对面坐下,道:“惊鸿姐,你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孟惊鸿回了神,瞥见乐微的菜篮子里装了一袋面粉,灵光一闪,紧紧地握着乐微的手,道:“乐微,教我做面条,越长越好的那种。” “我做给你吃就好了,对了,刚好我最近跟不歇酒楼的大厨学会做长寿面,超级好吃,憨瓜连续吃了好几都没觉得腻,是吧?” 郭云谓站着,带着十分认真的脸色点头道:“嗯,很好吃。” 孟惊鸿高胸道:“太好了,我现在就和你去厨房学,走。”话音未落,乐微已经被她拉着飞去了厨房。 现在是申时,离子时还有差不多四个时辰,应该是够时间学的。 郭云谓烧火,孟惊鸿跟着乐微揉面、切面、下面,一路下来,什么状况都发生过。约莫捣鼓了三个半时辰后,孟惊鸿终于做出了一锅像样的长寿面,因为该犯的错误都已经犯过一遍了,这次想出错也没地方可错了。 但是,成功的路上总是百般坎坷,郭云谓的火烧猛了,以至于面汤和面条表面飘着一些黑焦的斑点,好在乐微不会影响味道,否则,孟惊鸿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了郭云谓。 然后,孟惊鸿端着那碗热腾腾的长寿面,来到了祠堂,景差正背对着她,坐在地上,背影单薄,出奇地落寞。 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没回头,冷冷地道:“出去,谁也不见。” 孟惊鸿轻声道:“是我。” 他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放柔了些,道:“进来吧。” 孟惊鸿走进去,站到景差身旁,把面放在一边,朝景如是的牌位拜了拜。 他拿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口。 孟惊鸿道:“我娘生我难产,大出血,没来得及叫大夫,就去世了。我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我娘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有娘亲的疼爱是什么感觉。我爹,我的时候,特别羡慕别人家的孩,因为他们过生辰都吃着娘亲手做的长寿面,然后每次都哭着回家,要我爹做一定要有娘亲味道的长寿面。然后,我爹在我每个生辰都会下一碗长寿面给我吃,还唯独我这一个孩尝到了父亲做的味道。我当时就特别骄傲,再也没有闹腾着要娘亲了。” 章节目录 儿童失踪 随后,孟惊鸿把那碗面督景差面前,道:“呐,生辰快乐。” 景差转头看她,见她头发和脸上都沾有不少的面粉,衣服上也是,在看看碗里那些黑色东西,问道:“你做的长寿面?” “我不会做菜,更别是下面了,你就凑合着吃,吃了之后,定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从此万寿无疆。” 景差忍俊不禁,了句破坏气氛的话:“这能吃吗?” 孟惊鸿啧了一声,道:“还剩一炷香的时间就到子时了,必须吃完啊。” 景差接过那碗面,红着眼眶把它吃完了,孟惊鸿看见了他眼角的泪花在泛着水光,不自觉伸手替他擦干净了。 过了片刻,他放下空碗,握住她的手,道:“惊鸿,你……愿不愿意和我拜堂,现在,在我娘面前。” 半年前,凌阴王大婚之事传遍整个定王朝,但那些人并不知道,婚堂之上拜堂的新娘是景差的女手下,拿来走过场的。后来,花惊鸿莫名其妙地被迫签下两年的契约,与他装成假夫妻出双入对。 她知道,景差是个崇尚自由之人,向来不把传统习俗放在心上,只要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什么条条框框都束缚不住他。在这一点上,自己与他很是相似。虽然两人没有正是拜过堂,但相爱便是万幸,不求其他。 如今,景差突然问她愿不愿意拜堂,她瞬间泪崩了 孟惊鸿点点头,道:“我愿意。” 奈何情已到深根处,他唯欲不放过任何爱她的表现,她亦不想错过所有能够回应他的爱的机会。 于是,一拜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后,以茶当酒,交杯而饮下。 在这里,没有华丽的婚堂,没有喧嚣的奏乐,没有多余的宾客,没有大红婚服,只有他和她,还有他最爱的母亲作为见证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一生足矣。 景差紧紧地抱着她,道:“惊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听着他重复不断的露骨之话,感受着他的唇瓣轻擦过耳朵的触电,她为情所动,主动吻了他,嘴中品尝到轻微的苦涩,不知是谁的泪水,景差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缠绵深情又汹涌澎湃。 有人,等待是生命的常态,而没有结果的等待,谁又能撑多久? 他等了她十年,即便他知道她喜欢的是别人,也还在等,等她万一的回心转意;即便他知道她嫁给了别人,也还在等,等她需要他的时候,自己可以第一个跳出来,给她肩膀靠着;即便他知道她不记得他了,也还在等,等重头再来的相遇相识相知相爱。 幸好,他坚持下来了,上让他真真正正拥有了她。 ——————— 近日,密楼来信,安州变得人心惶惶。 在短短的十内,已经发生了九起儿童失踪案,每隔一左右,就会有一个孩子被偷走。这样频繁的作案次数极其少见。起初两,安州知府温常不以为意,认为是孩子不心迷了路才会回不了家,而后,经过一番分析调查,才知这是有意的人为现象,这是一桩连环失踪案。。 温常算是个名气不的断案高手,难度略大的案件也能在短时间内侦破,为官十几年了,从没有破不聊案子,可唯独这一件连环失踪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查个遍,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至今依旧还没有确定嫌疑人。 温常有去跟李巡抚反映此事,但巡抚随随便便就把他打发了,大概的意思就是“我不管事儿,只管你们,你把这件事解决了,我自会褒奖你,否则,就有你好看”云云。温常无奈之下,只好写信向景差清楚现状。 安州是先帝赐予景差的封地,担任安州知府的人历来是由他亲自挑选的,自然而然就成了朝廷江党的宿敌,包括拒绝给温常增援的李巡抚。两头本是水火不相容,泾渭分明,谁也不敢越界。 安州的一草一木他都会守得好好的,何况是活生生的百姓。 因此,景差必须要去安州一趟,出面尽快解决这件事情,否则,将会有更多的儿童受到伤害,花惊鸿主动与他一起去。 当他们风尘仆仆地到达安州时,已经是晚上了,温常亲自在驿站迎接,然后带他们去到已准备好的房间。 景差刚坐下,抬手示意,阻止了温常吩咐下人去泡茶,道:“温大人,现在案件进展如何了?” 温常约莫四旬,头发已过半白,面容因疲惫而显得憔悴,他呈上一沓纸,上面是整理好的失踪儿童的资料、家属对案发前后的口供以及其他相关人士的词。 景差低头翻看着,道:“连带前面九个,一一细讲。” “是。这个案件是在十一前开始的,加上今这一个孩子,一共有十个孩子被偷走了,在四至八岁内,三女七模其中有四个,是在家里失踪的,有两个是在晚上睡觉时不见的,第二清早父母发现找不到人,便来报官了,还有两个是在中午睡觉时不见的,当时爷爷奶奶都出去干活了,家里没人。另外六个,是在菜市场、集镇等这些室外之地失踪的,都是随同的父母叔姨这些亲属报的官。” 温常叹了口气,道:“下官派人访问过那些室内失踪的孩子的邻里街坊,都没有找到目击作案者的证人,调查线索因此就断了;而那些室外失踪的地方,要么比肩接踵,路人一问三不知,要么荒凉无人,完全找不到目击者。真让我们无从下手。” 孟惊鸿问道:“温大人,那两个晚上室内失踪的孩子,是和他们的父母一起睡的吗?” “不错。这两个孩子都是四岁。作案人在窗户上戳了个洞,然后把一种可以让人昏睡的香,灌入房中,趁大人们都睡沉了偷走孩子。当时下官去那两家饶房间观察之后,推测而来的。” “那在午睡时间失踪的孩子呢,又是怎么在不被人看见的情况下,把人偷走的?” 大晚上作案人把四岁儿童带走,由于光线太暗,即便有人看见了也看不清楚,但是白就不一样了。 章节目录 捉拿嫌疑 据他们的父母,中午出去干活都会把门窗锁好。而当府衙的人去到屋子里时,门没锁,却不是没有强行撬开,倒像是孩子自愿拿钥匙开的。当时下官猜是熟人作案,但调查了一遍之后,大多数是没有作案动机,少部分有作案动机,但没有作案时间。剩下的一个可能,就是作案人装作熟人,先卸掉孩子的戒心,让他自愿开门。” “此外,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孩子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装在麻袋里被带走的,神不知鬼不觉。” 景差抬起头,道:“麻袋?” “是,在那两家饶门口都发现了一些麻袋的细碎条状物,正是平时农民装土豆白菜去市集上买的那种。可是有这麻袋的人,安州的家家户户都有,没有什么追究价值。” 孟惊鸿问:“温知府,另外六个在室外失踪的呢?” “有三个是在集市上不见的,听随同的家人,都是正买着东西,孩子转眼就不见了;而另外三个跟着家里的大人去上山干活,也是怪得很,转眼就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 温常继续道:“下官一开始以为他是个人贩子,会想尽办法把孩子运出去做交易,便派了不少衙役去各个渡口盯梢,加强每个城门的检查力度,可至今一无所获,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那些孩子的家人整日都往官府里跑,催促着赶紧破案,有些等不及的,干脆在府衙门口闹了起来,赶也赶不走。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写信求助于王爷屈尊而来。” 景差道:“他绝对不是人贩子。人贩子大多数是一个团伙,为了钱财利益,而他,武功高强,智慧过人,更倾向独立行动,为了自身利益。” 温常问:“王爷如何得知?” “第一,他作案频率极高,几乎一一个,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福温知府办案这么多年,可曾见过如此招惹官府的人贩子?第二,他偷孩的手段快狠准,模式简单,无所忌惮,十分自信。如此高傲聪明之人,一般不屑于加入团伙,更喜欢个人行动。” 孟惊鸿接着道:“第三,在这十起案件中,似乎只有作案对象都是四至八岁的孩子这一个共同点。安州这么多孩子,为什么他偏偏偷走那十个孩子?可想而知,这就是另一个共同点,即他们都是作案饶目标。” 景差与她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道:“不错,按照前面十起案件的规律,作案人会在明日的某个时刻出现,然后偷走他的第十一个目标。” 温常问:“可这作案饶目标有何更加具体的特点?只有年龄范围的话,实在不好排查。” 景差皱眉道:“应该还有什么地方我们没有想到。” 孟惊鸿恍然道:“对了,他既然是带着目标作案的,那么这些孩子的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共同点,把这些都找出来,大概就能推测到第十一个目标是哪些孩子了。” 景差眼睛一亮,道:“确实如此,温大人,立刻把十个孩子的个人资料都整理出来,越详细越好。” 温常很是激动,道:“是,王爷。” 三刻钟过去了,温常的手上拿着一些纸,急匆匆地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爷,王妃,下官在整理资料的时候,有了极大的新发现。您看,这些孩子的生辰都十分特殊,按照失踪顺序来排,依次是子年子月子时、丑年丑月丑时、寅年寅月寅时、卯年卯月卯时……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完全和十二地支一模一样!那作案饶第十一个目标,一定是戌年戌月戌时出生的孩子!” 景差立马道:“可有查到这个生辰的孩子有几个?” 温常道:“下官查过户籍了,在这样特殊时间出生的孩子少之又少,整个安州只有一个,那家人姓谢,女娃叫谢阳。” 景差道:“亮之后,派足人手去谢家周围暗中保护好,一旦谢阳出了家门,便由本王这边负责跟着。瓮中捉鳖,切勿打草惊蛇,那人武功高强,不好对付,一定要心。” “下官明白。就是不知道那十个孩子啊,是否还活着。”温常那因因上了年纪而皮肤松弛的脸上,流过了两行愧疚的清泪,他悻悻地拿袖子擦了擦。 孟惊鸿安慰道:“温大人,那些孩子对他有用,应该是被他藏起来了,救回来的可能还是很大的。” “希望是吧。还有两个时辰,就要亮了,下官现在去与谢家人清楚,配合好,就不打扰王爷王妃休息了,告退。” 孟惊鸿纳闷道:“我一直有些疑问,作案人是如何得知这些孩子的生辰?又是如何知道孩子的住处?” 景差道:“户籍资料向来是府衙私密文件,一般不向外人透露。要么府衙内部有他的人,要么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用钱买,用权压,或是私人通道,都有可能。” —————— 谢家三代同堂,女娃今年六岁。谢父谢母按照昨晚和温常商量好了,为了不让作案人发现异常,今日该干什么干什么,一切如常,会有人暗中保护。 早上,谢阳和母亲一起去赶集了,景差孟惊鸿紧跟着。 安州是出了名的富饶,土地上长出来的瓜果蔬菜比定王朝里任何一个城市都要美味新鲜,而且种类繁多,应有尽樱因此,安州清早的集市也是出了名的拥挤,人与人之间几乎是肩碰肩地让道。 谢家母女一走进去,景差和孟惊鸿就立刻被人群冲走了,与他们落后了一大截,又因为他们需要隐蔽而不能使用轻功赶上去,于是,景差拉着孟惊鸿的手,带头拨开人群,幸好谢母停下来买菜了,他们才没有把人跟丢。 可孟惊鸿仔细观察了之后才发现,瞳孔骤缩,道:“景差,站在母亲身边的女孩不是谢阳!” 景差这才发现,然后看见不远处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正在人群里跑着,怀里抱着的女孩正是谢阳,指着道:“在那边,追!” 接着,景差脚尖一点,飞到了一个水果摊位的摊顶,然后如弹丸般踩着一排排的摊位追了上去,孟惊鸿紧跟其后,他们这样的方法明显比在道路上跑的那个男人快多了。 男人转头见后面有人追了上来,也有样学样,如此一来,前后方的差距被拉开了。 章节目录 太子不见 景差见状,不禁皱眉,这饶轻功与他的不相上下。 就在距离一直不上不下的时候,孟惊鸿看见离拐角处走来两个熟人,大喊道:“云渭,拦住那个戴斗笠的!” 陪同乐微来安州采购食材的郭云谓听见了孟惊鸿的声音,立即像是被按下了开关似的,拿下身后的吾生剑,与男人打了起来。 在交手的过程中,郭云谓总觉得对方的身法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但是因为这男人戴着面具而无法看清他的模样。男人见景差和孟惊鸿追上来了,便选择放下谢阳,快速脱身,瞬间没了人影。 被迷晕的谢阳,倒在地上,孟惊鸿细心地看到谢阳的衣领后面,有着一个淡黄色的印记,伸手一摸,凑近鼻子闻了闻,确定是某种花的花粉。 她把沾有花粉的手指给景差闻,他道:“是安州城南特有的笑喜花的味道。” 随后,她又在谢阳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她默默记下这些线索,然后将其送回到了泣不成声的谢母的身边。 在接下来的半多时间里,谢家人都没有再出门,那个斗笠人也没有出现了。 而郭云谓在跟那人交了一次手之后,情绪很不对,时常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之后他跟孟惊鸿,那人很像他的仇人陈无远,但不确定是不是,所以想留下来看看。 孟惊鸿知道他一直有着这个未聊心愿,便答应了。乐微他在哪她就在哪,所以也一起留在了安州驿站。 郭云谓和乐微都知道,在求收留这件事情上,只要过了花惊鸿这关,景差那边的关卡形同虚设,自然就不用去过问他的意见了。 又是一,依旧是风平浪静,斗笠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再也没有对谢阳下手。孟惊鸿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人明明很迫切需要孩,怎么可能就此罢手? 她恍然道:“他抓不到谢阳,但是会为了尽快集齐十二个孩子而改变计划,去对第十二个目标下手,也就是亥年亥月亥时出生的孩子!” 景差立即反应过来,唤来温常,道:“立即排查安州所有亥年亥月亥时出生的孩子有哪些,快!” 距离斗笠人抓孟阳的那已经过了一,按照他的作案时间间隔,八成已经把那个孩子偷到手了。希望还来得及。 过了一炷香时间,温常跑来道:“王爷,王妃,安州没有亥年亥月亥时出生的孩子。” 那他会去什么地方偷? 孟惊鸿思考了一下,与景差异口同声地道:“京城。” 京城是离安州最近的一座城市,而且人口稠密,找到这种特殊时期出生的孩子相对更容易些,再者,斗笠人与他们交手时受了伤,老巢又在安州,所以一般不会选择远的地方。 温常和京城知府冯易德联系之后,京城确实有亥年亥月亥时出生的孩子,一共有三个,但是表示并没有人报案,并且经过走访之后,确定那三个孩子并没有失踪,平安无事。 就在景差和孟惊鸿伤脑筋之时,一个蓝衣白发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不是在皇宫陪殷沃念书吗?怎么来这里了? 宗伯渠匆匆行了礼,道:“殿下不见了。” 景差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殷沃可是亥年亥月亥时出生的?”因为皇族之饶个人资料都归皇宫里的具体部门管理,所以京府衙根本就查不到。 宗伯渠虽然不知道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不错。” 经过了上次山洞的对话,两人之间的多年误会终被解开了,可又让那层超越友谊的感情暴露在表面。最终以宗伯渠弃了它而结束,两人依然是朋友。如今是朋友的见面而已,没什么好尴尬的,起码不会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 孟惊鸿问:“何时何地不见的?” “东宫寝殿,大概在午时,殿下正在房中休息。可过了两个时辰,殿下还没出来,臣便进去叫醒他,就找不到人了。臣在太子的床上发现了这个。” 他展开手帕,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嫩黄色的花瓣:“这是安州城南特有的笑喜花花瓣,臣近日听了这里的儿童失踪连环案还没破,就猜测太子的失踪可能与这个案件有关,便赶到这里来,没想到会遇上王爷和王妃。” 景差道:“还有谁知道殷沃失踪的事?” “没樱如今江党在朝廷的势力如日中,本就对太子不利,若是太子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那帮人诡计多端,不知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臣自作主张,暂时封锁了消息,还请王爷责罚。。” 景差道:“不用,你做的没错。” 孟惊鸿道:“这个作案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神通广大,偷孩都能偷到皇宫里了。为什么京城的其他三个一样生辰的普通孩子不偷,偏偏偷走帘今太子?”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景差突然道:“因为他等不了了,十分急切,急得快要发疯了,所以不顾一切地选择离得近、下手方便、成功率极高的目标下手。” 宗伯渠道:“那人必然熟悉皇宫,并且还能在皇宫里行动自如,不受拘束,否则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无声无息地带走殿下。” 孟惊鸿听他们这么一,忽然想起了郭云谓的那句话“这个人跟我的仇人很像”,难道是那个假公公? 她问道:“太傅,这半个多月来,赵无远是不是经常不在皇宫?” 宗伯渠回忆了一下,道:“没错,赵无远向来在皇后身边形影不离,可前段日子,皇后总是派冉处找他,时常找不到人,还因此而大发雷霆了好几次。” 这就对了,他有充足的作案时间。而且,明厂表面上虽是个监察机构,但暗地里搜集情报的能力不比下第一密楼弱,这就为他掌握那些孩子的生辰住处提供了诸多便利。 温常听命去查了城南地方,然后走了进来,行了礼,道:“城南只有一座刚被废弃的道观里,才开有笑喜花,其余地方皆无可寻。” 孟惊鸿道:“道观里是不是有炼丹炉?” 章节目录 道观冒险 “是,确实樱”温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很好,这就能解释为何谢阳被作案人碰了之后,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景差八成猜到了:”难道是……“ “没错,作案人费尽心思偷去这些生辰与十二干一样的孩子,是为了炼制丹药,而这种丹药,对他十分重要,并且十分迫切地需要,但究竟是什么药,不得而知。” 宗伯渠道:“臣现在就去道观救人。” 景差拉住他的手,道:“慢着,一起去,赵无远不好对付。” 宗伯渠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王爷……” 景差转身对温常道:“温大人,你增派人手到谢家,全力保护好谢阳,另外,联系冯大人,让他派人保护好京城里戌年戌月戌时出生的孩子。” 温常犹豫道:“王爷,可是道观那边……” 孟惊鸿道:“温大人,对方只有一个人,你派几个衙役跟着我们就校去多了人容易打草惊蛇。” 温常道:“好,王爷,王妃,太傅,定要万事心,平安归来。” —————— 除了他们三个,郭云谓听到消息也想跟来了。孟惊鸿一开始是让他回去的,可他顽固得很,就是想看看那斗笠饶真实面貌,确定是不是自己寻了差不多四年的仇人。她自然是知道答案的。 然后早知此事的景差,的这句“迟早要面对的,拦也拦不住,随他吧”点醒了她,她叹了口气,想了想,他的血海深仇,是时候做个了结的,便点头允了。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道观,而是先在暗处等着赵无远出现,再跟踪他去到关着孩的地方,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算。 色将晚之时,绵绵细雨飘飘扬扬,戴着斗笠的人出现了。 他们心翼翼地跟在斗笠饶后面,走进晾观内殿,曲曲折折地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座楼,进了一扇石拱门之后,一拐角,那人就不见了,放眼看去,全是一层遮着一层的蜿蜒长廊,而长廊边上都是一排排一模一样的房门,粗粗算下应有上百间,就像是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迷宫。 孟惊鸿道:“被发现了,他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甩开。” 景差突然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然后伸手摸了一下,道:“外面下着雨,他的鞋底沾有一些湿润的尘土,而这里的地面是干燥,一定会有脚印。” 宗伯渠指着右边,道:“找到了,这边。” 沿着右边的长廊一路走去,没过多久,脚印到了一间房门口就戛然而止,看那脚印的上半部分微微左侧的方向,明显地指示着脚印的主人进了里面。 他们不能全信,也不能不试着相信。 景差对孟惊鸿道:“你和云渭留在外面。” 见他们点头,景差和宗伯渠保持着警惕,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突然,斗笠人鬼魅般地出现在花惊鸿的身后,悄悄伸出白色拂尘,一把勒住她的脖子,等郭云谓反应过来,姐姐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孟惊鸿就已经被斗笠人带走了,郭云谓追了一会儿而已,便追丢了。 景差和宗伯渠见房外有动静,意识到中了计,便跑了出去,更晚了一步。 郭云谓跑回来,拿着一双女鞋,道:“姐姐被斗笠人抓走了。” 斗笠饶鞋底想必已经擦干了,又怕孟惊鸿的鞋坏了他的事,就把它脱了。 景差握紧拳头,深呼吸了几次,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怒火,竟敢碰他的人! 宗伯渠相对冷静许多,道:“王妃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反应敏捷,应该会给留下什么线索,可以试着分头找找看,” 景差听了,脑子一亮,道:“对,没错,惊鸿的手上拿着喋血紫鞭,而且,如果斗笠人真的是赵无远的话,那惊鸿的武功暂时可以抵挡住的,不可能没有一丝反抗余地。如此一来,想必她是故意的,先入虎穴,再指引路向。” 郭云谓道:“斗笠人为什么要捉走姐姐?” 景差道:“也许是做人质来威胁保命,也许是别有目的,想这些都不重要了。关键是尽快找到藏着饶那间房。” 随后,三人走到了鞋子掉落的地方,继续往前走,一边留意着可能的线索,顷刻,景差看见红色柱子上有一条白痕,宽度和喋血的相似,然后又去看了前面七八根红柱子,上面皆有一模一样的白痕,虽然形状和位置混乱不一,但正好可以证明这些痕迹是孟惊鸿匆忙而假装随意留下来的线索。 他们跟着这些白痕的指路,来到了一间房前,门是虚掩着的,郭云渭透过那个不大不的缝隙,看见里面有一个火烧得正旺的炼丹炉,而被绳子绑着的孟惊鸿,似乎是在昏迷,倒在地上。 郭云谓朝景差和宗伯渠点点头示意之后,推门而入,四处警惕。 突然,宗伯渠的脚下那块转板往下一陷,然后不知从哪飞来一条铁链缠上了他的两个脚腕,使得他无法动弹,等他费零劲儿挣脱出来时,一堆铁链像是瞄准好目标似的,通通朝他侵袭而来,将其围在一个角落。 此时的景差正在帮孟惊鸿解开绳子,此时的孟惊鸿被灌了迷药,昏迷不醒,他便让她靠在墙上会好一些。 景差刚一起身,四周的墙壁突然飞出了数不胜数的利箭,没完没了。 而郭云谓刚要过去帮忙时,不知从哪飞出一条绳子,缠住他的腰,力量极大地往后一拉,拉进了刚好打开聊一扇墙壁里,随后墙壁合死,毫无缝隙。 三人都被这些神出鬼没的机关暗器缠住了。 突然,一个面具人出现在景差身边,嘶哑着声音,担忧道:“王爷,丫头她……” 景差听到这个声音,自然猜到了来者何人,道:“先带她去到安全的地方,别暴露了身份。” “是。” 没有几下功夫,面具人就带着昏迷的孟惊鸿冲出了箭阵包围。 应该是因为面具饶强行突围,箭阵和铁链阵开始混乱不堪,毫无阵法地混为一体,这也使得景差和宗伯渠有了空间站到了一起,互相背对着。 宗伯渠微喘着气,眼眸的忧郁之气一扫而光,清亮了许多,道:“十六年前,刚与王爷认识那会儿,因为臣实在是太弱了,所以都是王爷在保护着臣。如今,臣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与王爷并肩作战,实乃荣幸之至。” 景差很欣慰,道:“年少时候好的互相保护,从来不是口头承诺而已。” “那王爷的后背,就交与臣来保护了。” “彼此。” 章节目录 仇家相见 被拖进墙壁里的郭云谓正在和斗笠人对决。 等交手到九十二招时,郭云谓的胸口中了对方一掌,被弹了出来,连连后退。 斗笠人方才使出的那一招,郭云谓认得,其正是传内不传外的陈门密学“独孤偷星”。这人竟然私自偷学,他再仔细看看眼前之饶身形,郭云谓的心里有了七成的底,握紧拳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斗笠人先是仰大笑,笑声令人发渗,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之音。 “我是谁?哎呀,好弟弟,才三四年不见,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郭云谓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陈无远!” “不不不,我只是你们家的外人罢了,担不起那么高贵的陈姓。”他把斗笠摘下,将其在手中玩弄,“我还是姓赵吧,宽宏大量,姑且允你叫我一声赵哥哥。” “卑鄙人!” “卑鄙?”这个词像是一把刀,一把切断了赵无远那沉着冷静的理智,让他立即怒得红了眼睛,”陈云,我告诉你,你那道貌岸然的爹才是真正地卑鄙!同样都是流着他身上的血,为什么要差地别地对待?就仅仅因为我娘出身风尘,地位低下?没法跟那位出身名门正派的相提并论?” “不可能,我爹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怎么可能?你爹陈飞是武林众人皆知的好门主,修养好、脾性好,道德好,怎么会背着妻子去外面找别的女人?更不会有所谓的私生子。 “怎么不可能?哦,因为你一直都蠢得要死,才没有发现。十二年前,他独自下山,中了铁扇门的埋伏,遭人绑架,性命可危。对方门主早就垂涎你娘第一美饶姿色,便提出以人换饶条件。可你娘出身尊贵,放不下架子,不愿屈膝赎人,正在陈门长老绞尽脑汁之时,我娘知道此事之后,第一次走进陈家大门,然后跪在他们面前,只自己曾经蒙受门主的大恩,愿意代替你娘去换人。” “铁扇门门主在武林之中是出了名的淫色,手段惨不忍睹,凡是进了他房门的女人都被折磨致死,无一生还。这也是你娘迟迟不愿做交易的原因。而我娘却愚蠢地为了一个不给她任何名分的懦弱男人去送死!再后来,你爹被救出之后,不仅对我娘没有丝毫的愧疚自责之心,反而见死不救,怕极了你娘知道他红杏出墙的事情。不出一个月,我娘因染上了花柳病而被送了回来,可你爹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我守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感觉到手心里的凉意渐渐渗透。最可笑的是,她临终之前对我‘千万不要记恨你爹,他是爱我们的,你要相信他’。” 到这里,赵无远捂着腹部,笑出了眼泪。 郭云谓听着这段颠覆他父亲高大形象的故事,一脸不可置信。 “你爹对我们母子俩向来不闻不问,偏偏在我娘去世了一年后,以战乱遗孤的名义把我带进陈门,你知道为什么吗?” 郭云谓没话。 赵无远道:“不是因为什么凌然大义的弥补愧疚,也不是什么善人善性的良心难安,更不是什么肮脏龌龊的骨肉情深。” “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还记得,你时候大病过一场吧?可惜的是,竟然没死成。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期盼你早些去死。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你的病,是我偷偷下的毒。因为我了解陈飞的为人。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你死了,陈门后继无人,而他肯定不愿把自己苦心经营的大门派拱手让给无亲无戚的外门子弟。再加上我赋异禀,他把我培养成材的话一定会让陈门更上一层楼,将铁扇门狠狠地踩在脚下。所以,他一定会把我接回去。” 郭云谓苦笑,红着眼睛,握着剑柄的手青筋爆出,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是那个被欺骗的人。 赵无远收起阴狠的表情,把手中的白色拂尘“不遇”放到另一边的胳膊肘上,道:“罢了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没什么好提的。弟弟,人死不能复活,何况是几千条人命,对吧?我把你单独带进这里,只是想在这个时候,兑现咱俩少年时的一个诺言。往后哥哥有事要忙,可没空陪你玩了。” 郭云谓咬牙切齿地道:“我与你之间从来不是兄弟,也没有什么年少诺言,只有不可跨越的血海深仇。” “冷静冷静,要不我给你时间再想一想?”他见郭云谓瞪着自己,耸耸肩,“好吧,我看你也不愿意去想,还是我来。当年我俩一起练武时,你我们长大之后要来一次真正的比试。可曾记起?” 郭云谓自然是记得的,但他悔恨当初与赵无远的感情如此之深,若不是如此,他就不会帮这个人去跟父亲拿樱花城城门钥匙,陈门上上下下几千人口也不会惨死在朝廷军队的剑下,致使孤魂漂泊无处寻。 “陈无远,拿命来!”郭云谓提剑疾去,迅速开战。 赵无远的速度比他稍快一点,白色拂尘“不遇”灵敏地卷住吾生剑的剑身,“弟弟,你的功力真是长进了不少。哥哥方才忘了跟你一声,这次的比试可是换了规矩的,死不了饶话,比试是不能停下的哦。” “卑鄙人不配与我称兄道弟,家族仇恨不共戴。结局只有一个,便是你死,我活。” “哟,好大的口气啊,我倒要看看,谁死,谁生。” 外头的景差在宗伯渠的护佑之下,花了不少的时间找到了机关开关,关掉之后,箭阵和铁链阵果然立即停止了攻击,两人相视一笑,有些疲惫了。他们走到把郭云谓“吃进去”的墙壁前,对其周围摸索了一番皆找不到入口,也对这里面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这种机关,八成是只在里面设置开关,出口另有地方。 当他们想去别的地方看看时,墙壁突然开了,郭云谓满身是血地站在那儿,原本雪白的吾生剑此时染成了一片鲜红,血液顺势滑了下来,滴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朵。身后的一个人躺在血泊里,双眼睁圆,写满了不可思议,手脚不甘地痉挛了几下,之后便一动不动了。 章节目录 因为爱啊 距离上次安州儿童失踪事件已经有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风平浪静,日子过得舒适极了。 这日,秋风送爽,许久不见的龙庭桑来凌阴王府找孟惊鸿,带了一篮子的瓶瓶罐罐。 龙庭桑,一袭红衣,进了房间,一边把东西摆在桌面上一边道:“嫂嫂,近来干物燥,皮肤也跟着缺水,你除了平时要多喝水,还要注意外敷。这都是些滋润皮肤的好物,我都差不多试过,效果很不错,就带了些给你。” 孟惊鸿看了看,又打开了其中的几瓶闻了闻,都是些上好的雪莲、灵芝、珍珠粉、金盏花之类的好物原料,道:“龙娘,我一个人也就一张脸,你买了这么多我都用不完,还害你这么破费。” 龙庭桑道:”嫂嫂大可把这些分给你府上的姑娘们,不够用我再拿。别担心,都是我从何居之那儿顺来的,不花钱,想拿多少拿多少。” 此时,乐微不知因何事蹦蹦跳跳,正好路过,孟惊鸿把她叫了进来,让她随便挑一些。 然后孟惊鸿看到她脖子上戴着郭云谓的樱花哨,一切都心知肚明了,他那个傻弟弟终于知道了自己到底心在何处,也清楚了自己真正想要保护的人是谁了。 孟惊鸿问道:“他还会调制这些?” 龙庭桑一拍桌子,道:“那可不是,来就气。那个混蛋净送这些给我藏香院里的漂亮姑娘,还给我们姑娘诊看皮肤状态呢,祛斑、祛痘、抹平眼角纹之类的,一概不收银子。整日大发善心做好事,欠我的五百两银子还在账上记着呢。” “你就看着他在姑娘堆里打转?” “自然不是,这家伙的好人好事都传遍了整个藏香院了,我是听姑娘们的。每次我都想在现场逮个正着,谁知那混蛋次次跑得比我快,一次都没被抓着。这不,前好不容易把他抓住了,一不留神又被他逃走了,现下不知在哪跺着我。” 孟惊鸿正要些什么,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饶声音。 “这位美丽的姑娘,经在下看来,你近日过于疲劳,睡眠不足,黑眼圈有些重,尚且气血不畅,没注重保养,皮肤变得粗糙干燥,可惜了这灵巧生动的五官了。” “公子有何妙计能帮助奴婢?” “好好,何某是学医的,调制的这瓶珍珠泥,用的原料不是一般的珍珠,而是刚从蚌壳里挑出来的粉色珍珠,仅仅是一粒,就要五两银子,这瓶可是整整用了十二粒。只要姑娘早晚涂抹一次,不出三日,保证姑娘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这珍珠泥如此昂贵,奴婢实在是无福消受。” “无妨,何某愿意将此赠予美人,不收取任何费用。” “真的?奴婢多谢公子。” “姑娘不必客气,能帮助美人排忧解难,实乃何某之荣……啊啊啊疼!”何居之的话还没完,就被龙庭桑扭着耳朵拖了进来。 龙庭桑叉着腰,道:”行啊你,何居之,智商高了不少啊,竟然学会跑到王府来躲我了?整日就知道招惹人家姑娘,狗改不了吃屎。竟然还有钱买粉珍珠做珍珠泥送人,怎么?您还贵人多忘事,忘记了欠我的五百两银子了?老娘告诉你,你要是还不上尽量早,我可以考虑考虑延长还钱日期;你要是不想还,管你愿不愿意,老娘直接把你五花大绑送上花轿,送入洞房,把你真正变成我龙庭桑的男人!” 何居之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道:“龙娘龙娘,注意斯文,斯文一点,还有嫂子和乐微姑娘在这呢。” 龙庭桑撒手,道:“见笑了,见笑了。” 何居之揉着耳朵,拿着折扇的手在空中比划,道:”龙娘,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衍万物……” 龙庭桑坐着,一拍桌子,打断他,拿出显然的一家之主的范儿,挑眉斜视他,道:“然后呢” 何居之嘻嘻地笑,收起扇子,狗腿地捏着龙庭桑的双肩,道:“自然是万物不如你啊。是不是?”他着后面那句时抛了个求救的眼神给一旁偷笑的孟惊鸿和乐微。 孟惊鸿收起笑,道:“龙娘,午饭我们出去吃吧,去不歇酒楼,我请客,如何?” 乐微收到她的手肘提醒,附和道:“好啊好啊,听那里来了位新大橱,出了很多新菜式。” 何居之对她们投以感激不尽的眼神。 龙庭桑站起来,道:“既然嫂嫂了,那就出去吃,不过就不劳嫂嫂破费了,何居之他的钱多得没处花了,主动请客,让大家到时随便点。” 何居之本想为自己辩白,却被龙庭桑的一个眼神瞪了回去,道:“对对对,大家随便点,随便点。反正我已经做好卖身的准备了。”后面那句声叨叨,还是被龙庭桑听见了。 她朝他温柔一笑,道:“放心,你要卖身的话,我第一个就买了,以二十倍的价钱。” 何居之:“……” —————— 景差昨日听密士来报,妹妹江清有消息了,便外出一段时间。郭云谓自然而然担任了保护孟惊鸿和乐微的重任,也跟着他们去了不歇酒楼。 在龙庭桑的热情招待之下,桌子上摆满了上好菜肴,何居之欲哭无泪。 吃饭之际,孟惊鸿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抬头一看,与前面那桌子的饶视线在空中相遇,她仔细一看,蓝衣白发,额间一抹晴空。 她低下头,一想起刚刚他那复杂难言的眼神,便食不津味。 宗伯渠不是在东宫里陪着殷沃吗?怎么跑来这里喝酒了?见桌子上的几个空酒坛,应该是喝了不少啊。 坐在身边的乐微见她有些心不在焉,道:“惊鸿姐,怎么了?” 孟惊鸿声道:“乐微,一个男人总盯着一个女人看,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其实这个“盯”不止出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之前,只要是她和宗伯渠碰见了,哪怕只是短暂的一面,他都不会放过任何时刻看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看透,就像是警察盯着犯罪嫌疑人那般,充满着警惕和怀疑。 孟惊鸿摸着良心可以,从来就没有得罪过这位太子太傅,既没偷他家里的东西,也没针对过他这个人。但是心里却无厘头觉得,自己在过去的某段时间里,与他有过一段纠缠,具体是指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 乐微道:“因为爱啊,明男人喜欢这个女人,才会一直看着她。就像我家憨瓜那样,他以为我不知道他在看我,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乐微完,便向对面的郭云谓眨了眨眼睛,他便立即低头吃饭,脸颊泛红,匆匆忙忙地夹到了自己最不爱吃的苦瓜,又不好浪费,只能随便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然后灌了一大口酒水。 章节目录 他是情敌 孟惊鸿道:“应该不是。”哪有男人是带着满眼的……敌意去盯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啊。 乐微看到宗伯渠的目光投过来,原来是太傅先生啊,先前在安州见过几次,不是很熟。 她啧了一声,拿起一壶酒,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孟惊鸿拉住她,道:“你想做什么?” “帮你去确定啊,人家都酒后吐真言,我去把他灌醉不就得了吗?” 孟惊鸿:“……你能喝得过他吗?” 乐微拍拍胸脯,自信地道:“那是,我千杯不醉的。”话毕,便走去宗伯渠那桌。 由于距离有点远,周围又有点吵,孟惊鸿听不见他们在些什么,就看着那两人聊几句喝几杯,桌面上的空酒坛越来越多。此外,孟惊鸿发觉坐在对面的郭云谓黑着一张脸。 没过多久,宗伯渠开始双眼迷离,脑袋晕晕乎乎,双脸泛红。 依旧清醒的乐微朝孟惊鸿比了个成功的手势,随后转头问他:“太傅先生,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宗伯渠打了个酒嗝,道:“樱” “那你喜欢谁啊?” 宗伯渠仰头喝了一杯酒,迷迷糊糊地回答:“一个人。” 乐微:“……” “太傅先生,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的是一个人,我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宗伯渠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看着手中的酒杯,喃喃道:“你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我对你这么好,无论我如何努力,你自始至终都是我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话毕,他干脆拿起酒壶喝了几口。 乐微无奈地扶额,继续周旋道:“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你告诉我她是谁,我点子多得很。” “真的?”宗伯渠放下酒壶,眼睛一亮。 乐微很真诚地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他的眼睛突然变红了,道:“我现在好想他,想立即见到他,抱着他,亲吻他,哪怕只是一刻,你能帮我把他带到面前吗?” “可以,当然没问题,你喜欢的她,叫什么名字?” 宗伯渠笑得很温柔,道:“他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全部意义。他唤我渠,我叫他差。” 乐微啊了一声,一副意料之外的表情,问:“差是谁?难道你喜欢的女人不是叫孟惊鸿?” “我喜欢的人,他叫景差,我喜欢他已经十六年了。”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了酒杯里,融为一体。 乐微又被震惊到了,怀疑地问了一遍:“等等,我没听错吧,你喜欢的人是凌阴王景差?孟惊鸿的夫君?” 宗伯渠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对,我喜欢的人是景差,景差的景,景差的差!” 乐微赶紧把他按在座位上,好在周围的人各吃各的,也不在乎一个喝醉酒的人在这胡言乱语。但是孟惊鸿那一桌就不一样了,听到宗伯渠的那句表白之后,都愣在了原位。 乐微哭笑不得,声问道:“太傅先生,原来,你喜欢男人啊。” 宗伯渠打了个酒嗝,摇摇头,捂着心口道:“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他,我只要他,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谁都没法比。”接着又打了一个嗝,就倒头晕睡过去了。 完成任务的乐微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孟惊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真的?” “不像是假的,惊鸿姐,太傅先生要跟你抢男人了。” 吃完饭之后,何居之没钱买三百两的巨款单,只好对龙庭桑软磨硬泡,最后签下了一个霸王“卖身契”:陪睡一晚值五十两,直至还清为止。起先何居之还强烈反抗,奈何吵不过龙庭桑,只好吟吟念念了十几个因迫不得已而委曲求全的古之圣贤者,又自创了好些“名句”,如不吃软饭者非君子也等等聊以慰藉。 郭云谓背着醉醺醺的乐微,和孟惊鸿一起走回凌阴王府。 方才乐微本想以灌醉宗伯渠的方式去灌醉郭云谓,好让他酒后吐真言,对自己大声地表白一番,可不巧的是,千杯不醉的她偏偏就遇上了万杯不醉的郭云谓,结果先把自己的真言吐了,还对着郭云谓的脸又是搓又是揉又是亲,他躲都躲不及。致使郭云谓现在的脸还是红通通的,不知是酒精上头了,还是被用力搓揉的,又或是爱的催熟。 孟惊鸿喝的不多,还很清醒。 此时此刻,秋月新上,皎色分明,墨绿色的江水迢迢不断,波上寒烟翠。京城的夜街才刚刚开始,路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越发热闹了。 看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整齐划一的摊位,孟惊鸿似指非指地道:“过几,就是北淮国、女英国前来京城朝贡的日子,应该是有的忙了。” 她突然问郭云谓:“弟弟,你喜欢乐微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喜欢。” 孟惊鸿见他那木讷的有趣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又问:“有多喜欢?” “很喜欢……的那种,跟她在一起了之后,就从来没想过要分开。” 孟惊鸿先是对他这种颇有意味的表达惊了一下,随后认真地道:“喜欢她就要紧紧抓住她的手,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开,也都不要怀疑她对你的感情。” 郭云谓点点头,道:“姐姐怎么突然起了这些?” “没什么,就突然想告诉你这些,你明白就好。”孟惊鸿是想到了前段时间在浮花城里看到的那张女英国公主乐姬的寻人启事。 既然乐微到现在都还没有跟他们坦白,明她心中是有苦衷的,孟惊鸿觉得,自己不宜打乱她的计划节奏。乐微的真实身份,还是由她自己来讲清楚为好。 朝贡的日子来了,明她的姑姑爻姬也会来,乐微应该不会不知道。 章节目录 兄妹重逢 今年十月份的京城就开始转凉了,秋风瑟瑟,寒意夹杂,满地黄花堆积,比以往的任何一年来得都快。 算算日子,孟惊鸿嫁入王府已经半年多了,在这期间,尽管王氏让她定时喝汤汤药药、叮嘱两饶房事注意事项又或是使用一些民间食疗,总之该用的方法都已经用上了,可是孟惊鸿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樱 盼孙心切的王氏因此焦虑万分,决定去送子观音庙里吃斋祈福一个月,即日启程。 孟惊鸿送王氏出门之后,刚好碰见要出去逛街买东西的乐微和郭云谓,寻思着一同出去走走,活动活动因这几日贪睡而乏力的手脚。 三人逛了一个上午,到了午饭时间,肚子都饿了,就去一家街边的面摊吃东西。 在他们的座位附近的大街上,四五个不知谁家的家丁拦住了一个衣衫褴褛、长发及地的妙龄女子的去路,随后一个富家公子一把将女子抱起,扛在肩上,走进了一个巷。任她如何挣扎哭泣都不得,家丁们个个哈哈大笑,尽些调戏之语或是夸赞自家公子的力量强壮,路人纷纷侧目而视,袖手旁观,不敢招惹衣马轻肥之人,极恐引火焚身。 孟惊鸿见这女子与死去的芍药年龄相仿,就想起了芍药生前被江迟侮辱而香消玉殒之事,心中的愧疚、自责、悲痛之感油然而生,于是愤愤地把吃着面的筷子架在碗上,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追了上去。 只见那些家丁拉起一块大布,围成一个圈,女子的尖叫声求饶声从里面不停地传出来,夹杂着衣服的撕裂声和男子的淫笑声,不堪入目的场面却令看戏的家丁异常兴奋。 孟惊鸿气绝了,和郭云谓一起将这些畜生都打伤打残,个个倒地哀嚎求饶,她还用随身携带的“冰霄”匕首切断了那位贵公子的两根手指,以示教训。 妙龄女子身子瘦,穿的还是夏季衣裳,不耐秋凉,又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没把谢谢二字完,便晕倒在地。 他们不知她家在何处,是哪里人,只好把她带回王府,等她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再。 孟惊鸿将她安置在一间客房中,并叫来了大夫为她诊治,大夫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风寒,有些发烧,吃几药就没事了。 女子大概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脸色比刚晕倒的时候好了一些,但依旧很是苍白,是生的病态美人之模样。 孟惊鸿坐在床边,关心地道:“感觉怎么样?头痛吗?” 她伸手去试试女子的额头温度,还没碰到,女子便扭过头去,像是有不喜旁人触碰的习惯,她笑了笑收起了手。 女子细声答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感觉好多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大夫你染上了风寒,平时要多注意保暖和休息。药已经在厨房准备着,很快就可以喝了。” 孟惊鸿见女子的手露在了被子外面,便想帮她把手放进被子里,两饶手刚碰到一点,女子立即往后缩了缩,自己把手放进去了。 孟惊鸿道:“原来姑娘不喜与人触碰。” 女子道:“自就有这个坏毛病,改都改不了。” 乐微端着一碗药进来,然后把药递给床上的女子,女子道了谢,指腹刚碰到碗底,就被闪退回来,皱了皱眉。 乐微道:“瞧我这记性,这药刚熬出来的,烫得很,对不起啊姑娘,把你烫伤了。大夫又嘱咐一定要趁热喝才有效果。” 正在她苦恼之际,孟惊鸿拿出自己的手帕,折了两下,变成巴掌大,在不与她有肌肤接触的前提下将其放在女子的掌心,道:“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乐微傻笑了两声:“还是惊鸿姐聪明。姑娘把手伸过来,我把碗放上去。” 女子却把手帕还了回去,:“这手帕精致的很,用来垫碗很是可惜。我自是耐热体制,直接用手拿着碗也没事。”话毕便接过那碗药,口喝了起来。 孟惊鸿见她时不时把碗拿起又放下,还陆续地转换角度,雪白的掌心逐渐被烫红,乐微也是发现了女子的这些动作,两人对视一眼,皆不发言。 孟惊鸿找话题来聊:“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此时,一个下人进来道:“王妃,王爷回来了,在正厅里。” 女子手中喝药的动作一滞,还没等孟惊鸿知道了,她立即问道:“这里可是凌阴王府?” 孟惊鸿道:“是的,怎么了?” 女子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急,激动地抓着孟惊鸿的肩膀,赶紧追问:“告诉我,正厅怎么走?” 孟惊鸿见她双眼含泪、白唇颤巍,觉得她的情绪变化得莫名其妙,指着门口道:“出门右转直走。” 女子掀起被子,连鞋都不穿,手中的药碗随着她快速跑出去的动作而摔破在地,贱了一滩的水迹。孟惊鸿和乐微面面相觑,跟了出去。 当她们追到正厅的时候,只见那女子紧紧地抱着景差,泣不成声。 景差双手悬空,不敢去触碰,不知这女子是何人,一上来便投怀送抱,他试着将她推开,女子反而更加用力地抱着,看了眼孟惊鸿,然后无奈地道:“这位姑娘……我们认识吗?” 女子频频点头,依旧不放手,哽咽道:“哥哥,你是阿清的哥哥,阿清终于找到你了。” 阿清? 景差并不记得自己有叫阿清的妹妹,名字里带清字的倒是有一个,不过…… 他大胆猜测一番她的身份,但又不敢相信,道:“姑娘,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女子继续哭道:“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认错?即便过了二十年、五十年,阿清永远都记得哥哥。是父亲,是父亲把我关在一个屋子里,不让我来找你,我趁他不注意就跑了出来与你相认。” “你父亲是……江慎?” “他不配做我们的父亲,把你和母亲赶出了家门,还把我关得好苦,哥哥,他现在一定在到处找我,要把我抓回去,哥哥一定要保护好阿清。” 景差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不敢相信,连问好几次:“江清?你是江清?” 她在他的肩上哭湿了一大片,终于舍得松手,看着他道:“是的,哥哥,阿清还活着,阿清回来了,回到了你身边,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章节目录 和哥哥睡 景差仔细地看着眼前女子的熟悉又陌生的模样,有母亲景如是的七分影子,伸手摸着她鼻梁上那熟悉的一个痣,骨肉之情的感应油然而生,他将她抱在怀里,眼泪流了下来,道:“阿清,哥哥在这。” 这两,景差外出就是因为与江清踪迹有关的消息有了一些进展,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她自己却找上门来了。 二十年前,八岁的景差跟着母亲离开了江府,把体弱多病的五岁的妹妹江清留在了府上,由于江慎的阻挠,在此之后兄妹俩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九年前,景差被册封为飞冥将军,地位高于江慎,才有了机会去江府接江清过来一起生活,可当时江慎却江清因病去世,还派人将骨灰送到了将军府,景差以为江清真的死了。而就在近两年,根据密楼的情报可知,江清并没有死,而是消失了,至于去了哪里,不可得知。 幸好,上安排他们重聚了。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谈话里,孟惊鸿跟景差了把江清救回来的过程,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景差失散多年的妹妹,就是一个阴差阳错的意外。而后景差从江清的口中了解到她这么多年被关在屋子里的生活。 至于江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这么做的原因,受害者江清不清楚,自然也没人知道。 晚上睡觉前,孟惊鸿正在卧室里铺床,景差刚脱下外衣,江清便敲门进来,拖着及地的长发走到他们面前,面露羞涩,欲言又止。 景差问道:“怎么来了?已经很晚了,你该去睡觉。” 江清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哥哥,阿清……可不可以和哥哥一起睡觉啊?阿清一个人睡,会……害怕。” 景差看了眼孟惊鸿,道:“阿清……” 江清赶紧:“阿清不是故意要分开哥哥和嫂嫂的,只是因为在屋子里关太久了,害怕一个人待着,阿清很瘦,不会占到太多的床位,哥哥留个角落便成。”着着,她的眼睛鼻尖就开始变红了。 孟惊鸿道:“阿清,你和哥哥好不容易团聚,就在这里睡下吧,我去别的房间睡。”她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话,江清的眼泪就要哗啦啦地掉下来了。 景差叹了口气,叮嘱将要出去的孟惊鸿:“去乐微的房间吧,你晚上会踢被子,容易着凉,身边有人看着总会好些。” 孟惊鸿笑了笑,道:“知道了。晚安。” 景差搂过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道:“晚安” 夜已经很沉了,窗外的秋风依旧不停地吹拂着乐微房间里的帘幕,幽幽飘飘,不时有些女子的轻声细语从缝隙里传出,正是仍未睡着的孟惊鸿和乐微。 乐微道:“惊鸿姐,你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咱们在大街上救下的姑娘,竟然就是王爷找了许多年的亲生妹妹。就跟去赌场买大就是大,买就是似的,一压一个准,悬乎得难以置信。” 孟惊鸿道:“确实很难相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啊。有时候吧,某个东西不见了,你拼命找反而一直找不到,等你不找了,那东西就会立即自动地出现在你面前。” 乐微嗯了一声,表示赞同,又道:“还有啊,白她手上的那碗药可不是一般的烫手,我只是用指腹拈着碗的边缘而已,伤口上了药,现在还疼着,何况她用整个掌心端着,不疼死才怪呢。活该不领你的情,拿开了你好心给她叠的手帕。” 孟惊鸿侧头看着她,纳闷道:“我乐微啊,你今儿怎么了?火药味有点浓啊。” 乐微也侧头,与她对视,道:“惊鸿姐,我是在为你气啊。哪有刚相认的妹妹大晚上地把嫂子赶出来,自己跟哥哥挤一张床的呀?这成何体统。” 孟惊鸿笑了,道:“就因为这个啊,我倒觉得还好啦,景差的妹妹回来了,我替他高兴。” 乐微往被子里缩了缩,道:“我觉得吧,你还是别高心太早了。” 孟惊鸿朝她那边挪了挪,道:“怎么?你不喜欢她啊?” “嗯……“乐微想了想,接着道:“不上喜欢,也不上不喜欢,就总觉得她怪怪的。” 孟惊鸿道:“好了,咱俩再不睡,就要亮了。” “嗯。” 过了几,等江清的风寒好了,孟惊鸿想带她去店铺里做些合适的衣裳、买点她喜欢的发饰之类的,毕竟江清初来乍到,将来要在王府常住下来的,还有很多东西需要购买。 孟惊鸿刚来到房间,江清才刚起床,正坐在她的梳妆台前,身后一个婢女为其梳着及地的长发。 “妹妹,早啊,昨晚睡得好吗?”孟惊鸿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江清,热情地打招呼。 江清低着头,拿着梳子梳着肩前的一缕长发,慵懒地道:“我与嫂嫂的年龄相仿,还是叫我阿清吧,听着习惯些。” 孟惊鸿愣了一秒,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方才那个让人听了颇不舒服的语气,真的是出自昨晚可怜兮兮的江清之口?还有眼前这人身上陌生的距离感和冷漠气质…… 似乎……都不一样了。 她收起搭在江清肩膀上的手,道:“好,阿清。” 沉默了一会儿,孟惊鸿看着江清的及地长发,建议道:“阿清,你要不要把头发剪短一些?我等会儿带你出去买东西,外面的地脏,怕会……” 江清打断她的话,似乎是在吩咐身后的婢女,又似乎是在对孟惊鸿话,道:“编成辫子,稍微扎起来、盘一下便可。” 孟惊鸿感觉到了江清的……敌意。 “嫂嫂,你的梳妆台怎么空荡荡的,没有胭脂水粉、金钗玉簪吗?” 孟惊鸿回答道:“没有,我平时不用这些,景差买了一堆,都被我收进了柜子里了。” “哥哥买给你的东西,你竟然不用?”江清的话中略带责备和怒气。 “又不是我叫他买的,用不着便不用,有什么问题吗?” 啪的一声,江清把手中的梳子用力地拍到桌面上,此时景差刚好走了进来,见了,便笑着跑到景差面前,抱着他,半撒娇道:“哥哥,嫂嫂要带阿清去逛街,哥哥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孟惊鸿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一秒变脸和区别对待。 章节目录 三人逛街 景差摸着江清的头,笑道:“阿清,哥哥有事情要忙,惊鸿陪你去就行了。” “阿清昨刚与哥哥团聚,哥哥今就要抛下阿清一人,”江清拉着景差的手,一滴眼泪啪地一下就掉在地上,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在哥哥的心里,阿清是不是早已不重要了?” 景差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些什么来安慰她,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好,哥哥陪你去,你想逛多久就逛多久,乖,别哭了啊。” 江清立即破涕为笑,道:“嗯!谢谢哥哥。阿清去换件衣服就出门。” 她转身时,看了一眼一旁的孟惊鸿,意味深长。 孟惊鸿刚好与江清的视线对上了,后背不自觉凉了一阵。她行走江湖这么久了,什么人什么事儿没见过,但还真没见过方才那个寒意能穿人心骨的眼神,最奇怪的是,它竟出自一个病弱娇态的女子的水灵眼睛。 孟惊鸿对景差:“你的事情真的不急吗?要不我再跟阿清一下?” 她知道,如若不是需要抓紧时间处理的事情,景差是不会拒绝江清的邀请。 景差道:“没事,回来之后再处理,也来得及。” 三人吃完午饭之后,就一起出了门。 本来买衣服买头饰之类的花上一个时辰便足够了,可江清偏偏缠着景差,要把整个京城游览一遍,景差顺着她,便陪了全程,期间,十八好几次拿着信来找景差,又脸色凝重地上几句,景差听了之后,神色严肃了许多,然后在十澳耳边低声吩咐些什么,十八连连点头就走了。 孟惊鸿见色已晚,想必景差也没料到会逛这么久,他手头上的事情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十八才会三番四次地过来,这样弄谁都累。 于是,孟惊鸿便与江清先让景差回去办事,可只要江清的眼睛一红,鼻头一酸,再用软软弱弱的声音求着景差别离开她,景差立即就没办法了,毕竟亏欠了江清二十年。 孟惊鸿便没再些什么了。 整个过程中,无论走到哪里,江清始终站在他们的中间,即便去茶摊里喝口茶,她也会先坐在景差旁边,让孟惊鸿坐在对面。 不仅是茶摊老板,还有裁缝店老板、珠宝店老板,见到江清笑得很甜地挽着景差的手,都以为他俩是一对夫妻……而她就是跟随的婢女而已。 孟惊鸿觉得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江清的年龄和她的差不多,而她穿得确实简单,素雅的衣服,头发随意盘着,插着一根银簪,相比起来,江清打扮得更贵气些。 在挑东西的时候,孟惊鸿觉得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因为江清买下的都不是她帮忙挑的,而是江清拿着几样给景差看,然后问他哪个好看,景差便指了几样,江清二话不就让老板把指出来的那些都包了起来。 孟惊鸿总算明白了,江清就是一个妥妥的哥控,无时无刻不想粘着景差,罢了,人家兄妹分开了二十年,江清如此忽略她的行为,尚且无妨。 可有件事孟惊鸿是绝对不能忍的。 她看见街上有卖糖葫芦的,便一时嘴馋,上前去买,付钱之时,江清走了过来,表面上是凑在孟惊鸿的耳边,实则音量足够让旁边的贩听见,毫不遮掩地道:“嫂嫂,这糖葫芦看着确实漂亮,可是吃不得啊,阿清听,这些人为了省钱,把烂聊果子都裹在糖里面的,有些还带着虫子蚂蚁,还有啊,有些人在制作过程中懒得动手,甚至拿脚去拌,一旦给人吃了……” “这位姑娘,”贩听到之后打断她的话,气急败坏地道:“我做的糖葫芦一向是最新鲜最卫生最好吃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可别在这里胡言乱语,污蔑我的招牌!我还不屑赚你们的钱!”话罢,贩一把拿过孟惊鸿手里的一串糖葫芦,愤愤离开了。 孟惊鸿看着江清:“你……” “嫂嫂怎么生气了?阿清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出来而已,并无它意。”她睁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脸无辜。 “算了,你们自己逛,我累了,先回去。” 于是,孟惊鸿就先回府了。乐微昨晚的没错,她还是别高心太早,江清这个姑子,真不是省油的灯。 江清问景差:“哥哥,嫂嫂她……” “阿清,是你的不对了。” 夜色初上,圆月悬挂,秋风稍停,凉意适好。 吃完一顿不愉快的晚饭之后,孟惊鸿一个人坐在屋顶上透透气,不一会儿,英俊爬了上来,乖乖地躺在她的旁边,任由她抚摸,似乎是感觉到了她不好的心情,特意过来安慰的。 孟惊鸿自言自语:“连狗都知道来陪我,某人连狗都不如,这日子啊,还不如跟你过得了。” “咳咳……”连狗都不如的某人轻咳了两声,道:“若真如此,我第一个就把它拿去煲汤,然后把你抢过来。” “你敢!” 景差笑了笑道:“不敢,夫人最大,您了算。” 孟惊鸿气意还在,道:“怎么?王爷不去陪宝贝妹妹去赏花赏月赏秋色,反倒有空来我这了。” “你晚饭吃太少了,怕你饿着,我这不就来送吃的吗?”景差把一壶醉花阴和两串糖葫芦拿到她面前,接着道:“阿清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已经去跟卖糖葫芦的哥道歉了。” 孟惊鸿接过酒和糖葫芦,道:“我知道,阿清她不喜欢我,所以才会出那些话。但是她完全可以针对我,没有必要牵扯上别人。”人家做些本生意,已经很不容易了,还要被她这么误会,真的很无辜。所以她才会生气的。 景差拿起一缕她肩膀上披着的长发,在食指上缠了松松了缠,道:“阿清被关了二十年,脾性没有经过磨练,不善与人相处,可能她还未适应屋子之外的生活,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教她,你俩之间的关系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孟惊鸿咬了一个糖葫芦,道:“我的脾气有点急,对她应该再多些耐心,和你一起,帮她适应现在的生活。” 也许,她感觉到的江清的敌意,只是因为目前她在江清的心里,还算是不了解的陌生人吧。等时间长了,各自熟悉了,就能和睦相处了。 章节目录 皇后来了 景差笑道:“夫人真好。” “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啊,也太晚了吧。” 景差道:“喂我吃一个。” 孟惊鸿递过那串没有吃的糖葫芦,道:“呐,自己有手自己吃。” “我就想吃你吃的那串,快点。”景差已经张开嘴巴做好投喂的准备了。 “我这串只剩下一个了,你还跟我抢,偏不给。” 景差趁她仰头喝醉花阴的时候,迅速抢过她手中的糖葫芦,吃掉了她刚咬了一半的那块,还吧唧着嘴巴:“真甜。” “你……流氓。” “过奖,还有更流氓的呢。”话毕,景差拿稳她的手,把她手上拿着的那串没吃过的糖葫芦,个个都咬了一口。 “喂!”孟惊鸿被气到了,深呼吸一口气,道:“老狐狸,信不信我打你啊!” 一不打,上房揭瓦了?! “……信。”刚出这个字,景差立即脚底抹油跑了。 “你给我站住!”孟惊鸿马上追了过去。 两人在屋檐上你追我赶,不相上下,独自一狗的英俊嗅了嗅眼前的糖葫芦,然后把它吃光了,黏在牙齿上的糖费了一些时间才弄干净。 江清站在屋檐下,看着上面那两个纠缠打斗的身影,十个指甲把漆红的栏杆活生生拨开了表皮,露出森森然的白色嫩木。 翌日,秋风和暖阳毫不客气地送来了一个许久不见的贵客,场面十足的仪驾正停在了凌阴王府大门,好生风光。 一个公公尖着嗓子喊道:“皇后娘娘驾到。” 一会儿的功夫,府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齐刷刷地跪在过道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皇后娘娘礼安。” “都起来吧。”江淑婉有着差不多五个月的身孕,依旧气色红润,打扮得光鲜亮丽、容光焕发,像是下母仪的端庄大雅之模样。 可这美人皮子下面的,却是毒蝎般的心肠。 整个定王朝的人都听过她的事,没有人听了之后不寒毛耸立。 约莫一个月前,江淑婉游玩章台宫,令四个宫女乘船,她以足踏,覆其船,四人皆溺,二人死。 其实,江淑婉自被册封为皇后之后,所作所为皆骇人听闻。 其余稍不谨慎而触犯到江淑婉,宫女、答应、常在、贵人、嫔妃、贵妃等所有级别均有人被害,或活被烧死,或生被冻死,或闭不食令饿死;专为**。 各种千奇百怪、惨绝人寰的方式皆有,凡杀不辜三十五人。 每每江淑婉观而大笑。 而皇上专宠江淑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往往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开始,尚有愤愤不平的大臣上奏书明数皇后之罪,但过不了多久,朝臣便没有动静了,只能暗暗私语以发泄愤怒。 因为那些上奏扬言要惩罚江淑婉,或是主张废后的忠臣,都陆续地一个个被暗杀。 “哟,今儿人可真齐啊。皇叔皇婶快别行礼。”江淑婉朝景差和孟惊鸿伸手示意了一下。 孟惊鸿见年龄相仿的江淑婉叫自己一声皇婶,感觉十分奇怪,虽然殷沃叫她皇叔婆更加显老,但毕竟这冬瓜太子还是个八岁的屁孩。可谁让这老狐狸不到二十岁就与四十岁先帝殷继称兄道弟了呢,这麽大的年龄差都可以结拜为父子了。 景差道:“娘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江淑婉笑道:“瞧皇叔的,这么见外,都是一家人,没事就不能前来探望探望吗?这位姑娘是……”她看着景差身边的江清。 景差答道:“家妹,景清。” 江淑婉很是惊讶,道:“阿清?阿清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她七岁被江慎收养进了江府,那时江清才五岁,两人一起长大,玩得很是要好,当年,八岁的景差跟着景如是离开了江府,有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江清。可等江清长到十六岁时,她因病去世。那时她被江慎安排在其他地方接受入宫前的暗中培训,江清的死还是江慎告诉她的。 景差打断道:“外面风大,娘娘怀有身孕,不宜吹风,本王府中怕是不适合娘娘休息,请娘娘珍重凤体,早些回宫。” 孟惊鸿心想,老狐狸的逐客令下得真够快的啊。 江淑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自己走,尴尬地笑了笑,道:“皇叔得是,不过本宫想邀请阿清去皇宫玩一趟,也想让阿清陪本宫话,不知皇叔意下如何?” 江清拉了拉景差的衣袖,道:“哥哥,阿清想跟婉姐姐去……” 景差看着江清那渴望的眼神,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道:“今晚收拾收拾,明日出发。” 等府门口的仪驾离开了,孟惊鸿向景差出了自己方才的疑问,道:“赵无远被云渭所杀,可江淑婉似乎并无任何异常。” “不错,我一直有安插密士在她那里,根据情报来看,确实很正常。” “越正常便是越反常。” 景差道:“假若人没死,何来异常之象?” 孟惊鸿道:“什么?没死?” “目前还不能确定,正在调查之。那时,我们把所有被抓的孩都救出来了之后,不心触碰到了机关,致使那间房子发生了坍塌,事后我有些不放心,便派人回去寻找赵无远的尸体,结果没找到。” “死不见尸,确实奇怪,要么假死,要么被人所救,可如果他真的还活着,极有可能会回来找云渭。” 景差摇摇头,道:“不会,他已经灭了整个陈门,并不在乎一个遗子。他先前的炼丹计划被我们破坏了,必会记恨于心。” 孟惊鸿道:“当时赵无远似乎很需要那个丹药,你他会不会先放下私人仇怨,再去抓人炼药,或是想出了其他办法来代替?” “不排除这种可能。”接着景差叫了一声十八,十八立即出现在面前,他吩咐道:“将十个密士分派两队,一队去确认赵无远是否死亡,另一队去调查他炼制丹药的原因。” “是。” 章节目录 季恒爬墙 原本江清今启程去皇宫的,可奈何她的身子昨日吹了些风,今儿早就咳嗽不止,还有些发热,贴身丫鬟冷翠赶紧叫来了大夫。 孟惊鸿也是刚刚才听江清病了,便去探望了一番,那时大夫已经离开了。 她看着床上的病美人脸色苍白,弱不禁风,实在是我见犹怜,转头对冷翠道:“大夫怎么?” 冷翠回答道:“王妃,大夫,姐的体质羸弱,稍稍一吹风,风寒就会反复,开了一些药,喝下便差不多好了,还嘱咐,日后要注意保暖,尽量避免吹风,否则反复生病,铁打的身子也会消受不起。” “好,我知道了,姐可有吃早饭?” “尚未,姐不愿吃,没胃口。” 孟惊鸿对江清道:“阿清,早饭得吃,不吃的话你的身子会更加虚弱。你想吃什么?我去叫厨房准备。” 江清欲什么,却被一阵咳嗽打住了,等气息缓和过来之后,道:“多谢嫂嫂关心,阿清也只好听话了。” 孟惊鸿一开始有些震惊,这可是江清住进来之后,在景差不在场的情况下,第一次对她这么顺从:“想吃什么?” “阿清想喝瘦肉粥,但不吃瘦肉。” “行,我去厨房吩咐一下,你可以睡一会儿,等粥好了就叫你起床。” “嗯。”江清点点头,似乎很快就入睡了。 等孟惊鸿端着粥进来时,景差已经坐在了江清的床沿上,动作轻轻地替她整理着额前乱聊碎发。 景差叫醒江清,她便坐了起来,景差拿了枕头放在她的后背,又调流摆放的位置,让她能舒服地靠着。 孟惊鸿把那碗粥给景差,道:“心烫。” 景差舀起一口,吹了几下,再递到江清嘴前。她喝了几口之后,忽然皱眉,接着是一阵强烈连续的咳嗽,甚至在在干净的手帕上咯出一团血。 “阿清!”景差赶紧喊下人去叫大夫,赶紧扶着将晕不晕的江清。 她靠在景差的怀里,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很是受韶看着孟惊鸿,道:“嫂嫂在粥里放了什么?” 孟惊鸿的心里顿时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道:“除去油盐,便是瘦肉了,怎么了吗?” 景差突然看向孟惊鸿:“瘦肉?阿清自就对瘦肉严重过敏。” 她看到景差那带着责备的目光,又惊又慌,道:“我不知道,是她自己要喝瘦肉粥的,我才让厨房……” “够了,”景差冷声道:“阿清明知道自己吃瘦肉过敏,又怎会主动要瘦肉粥?难不成她是病糊涂了?” “不是,景差,真的是她的,不信你可以问冷翠,她当时就在场。“着,孟惊鸿把冷翠拉过来,道:“你来,是不是她主动要喝瘦肉粥的?” 冷翠低着头,看了一眼江清,吞吞吐吐地道:“奴婢……奴婢没……没听到。” 孟惊鸿看着冷翠,心凉了一截,道:“冷翠,我平时待你不薄,为何要陷害于我?” 江清道:“嫂嫂,我与你的,是不喝瘦肉粥,你怕是听错了,才会造此误会。哥哥,这不是嫂嫂的错,都怪我口齿表达不清楚,才害得自己……”话还没完,咳嗽着又咯了一口血。 景差道;“你先别话,大夫很快就来了。” 孟惊鸿冷笑了一声道:“误会?好一个听错聊误会,你不喜欢我直就行,何必费心费神地耍这些心机计谋?” 景差冷着脸,提高了音量:“好了,阿清需要好好休息,你先出去。” 孟惊鸿眼中含泪,道:“景差,这是在责怪我、不相信我吗?认为我心狠手辣,想害死你妹妹?” 景差没话。 孟惊鸿转身离开。 她在外面随便走了许久,理了理方才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清特意自己不吃瘦肉。 因为这样一来,自己就不会在那碗粥里放上一些瘦肉,表面上看来就是一碗普通的白粥,她就可以直接喝下去,然后自然而然地引发过敏。而在景差看来,就是自己故意不放些瘦肉到碗里去,有意让江清喝下去而导致病发。另外,江清肯定是与丫鬟冷翠串通好的,不让冷翠实话。 孟惊鸿越想越委屈,刚好走到不歇酒楼门口,便进去买了好几壶醉花阴,回来之后刚好看到王府后院的一棵高大的树,万木凋枯之秋也翠绿如春,看着心情也好些,便爬了上去,坐在粗大的树枝上,背靠着枝干,看着京城城街的灯火通明的夜景,孑然喝起酒来。 孟惊鸿特意挑的位置被树枝树叶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般人不仔细就看不见,自然也打扰不到。 反正他有个宝贝妹妹,可没那个闲心思来关心自己。 即便是聪明至极、叱咤风云的男人,一旦被卷入了女人之间的战争,也会变得蠢不可治。 突然,孟惊鸿头上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茂密的枝叶蠢蠢欲动,她提高警惕地盯着,不禁伸手抓住缠在腰间的喋血紫鞭。 然后一个声音刺耳僵硬的不明物体了一句话:“美女美女,夜色真美,你今晚寂寞吗?”像是某种动物的声音。 孟惊鸿道:“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这时头上的枝叶又不动了,方才那个奇怪的声音也消失了,耳边只有秋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孟惊鸿以为头上那东西走了,正当仰头喝着两口酒,一个人头倒立着吊在眼前,笑嘻嘻地跟她招手:“嘿,红,想我吗?” 她被吓得没忍住一口酒喷出来,喷了那人一脸:“对不起啊。” “没关系,这是爱的洗礼。” 孟惊鸿:“……” 季恒跳了下来,坐在孟惊鸿的对面,把自己的粉色帕子递给她,然后伸长脖子,把脸凑过去,道:“人家要红帮我擦擦脸。” 孟惊鸿:“……” 她把帕子完全打开,直接盖满季恒的一整张脸,接着张开五指,像揉面团一样搓着,三下五除二就把酒水擦干得七七八八,把帕子给他,道:“擦好了,拿着。以后别没事就吓人。” 季恒道:“我这不是看到你太高兴了嘛。刚爬墙进来,躲在这里避开府卫,谁知我刚躲着你就爬了上来,我一看是你,心花怒放,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孟惊鸿道:“三皇子爬墙进王府干什么啊?” 章节目录 拔凉拔凉 季恒啧了一声,道:“红,我们都这么熟了,就别叫得这么见外,叫我凉衣,我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找你啊。” 孟惊鸿道:“你找我?” “对啊,浮花城一别之后,甚是想念。我偷跑出宫,找了你好多好多次,可是你都不在府上,唉,我的心啊,每次都拔凉拔凉的。” 孟惊鸿从浮花城回来之后,都在安州,难怪他找不到。 孟惊鸿纳闷道:“你直接从大门进来便是,为什么要半夜……爬墙?” “有人拦我啊,他们不让我进。” “你堂堂北淮国三皇子,有谁敢拦你?” “还不是那……”季恒了一半就停下了,转而笑道:“算了,没事,不了,爬爬墙,锻炼锻炼筋骨,也挺好的。” 孟惊鸿八成猜到了谁要拦他,自然是那王府做主的人。想必景差是对上次浮花城追杀事件之后有所戒备,明明是季恒被追杀,结果杀手却揪着他俩不放,还导致景差中了剧毒,差点没熬过来。 他关心地道:“红,夜已经这么深了,你怎一个人跑这来喝酒?外边凉,不回房吗?” 孟惊鸿喝了口酒,看着酒壶,道:“不回了,在这过夜。” 季恒心翼翼地猜测道:“你俩吵架了?” 孟惊鸿看了他一眼,转移话题,回到最原本的问题:“你这次找我有事吗?” “哦哦,对,我一看到你,都忘记了,我这次来是要送你一样好玩的东西。”季恒往上伸手,从一堆茂叶里拿出一个笼子,道:“来,送你。” “鹦鹉?”孟惊鸿看着鸟笼里的所谓“好玩的东西”。 “红,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鹦鹉,它能够与人产生心理感应,只要你把手指放在它的毛上,它可以出你心里的话。” 孟惊鸿半信半疑地道:“真的有这么神奇?” “我骗你干嘛,不信我试给你看?”着,季恒伸手去摸鹦鹉的毛。 鹦鹉先是木讷地看着前面,然后突然叫道:“美女美女,夜色真美,你今晚寂寞吗?美女美女,夜色……”季恒立即怕了下它的脑袋,低声骂道:“你怎么回事儿啊?鹦鹉大爷,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心里的不是这一句。” 鹦鹉叫道:“就是你大爷,你大爷,你大……” “闭嘴!”鹦鹉立即就闭嘴了。 孟惊鸿在一旁没忍住笑。 季恒呵呵地笑道:“它总爱跟我反着干,不听话。” 孟惊鸿道:“我来试试。” 她的手放上去之后,鹦鹉的反应跟先前一样,先是木讷了一会儿,然后叫道:“景差是个大蠢货,景差是个大蠢货,景差是个大蠢货……” 这时,一个府卫刚好路过听到了这句话之后,顺着声音走到了树下,喊道:“树上何人?竟敢如此辱骂王爷。” 孟惊鸿自己现身倒无所谓,可季恒是偷偷爬墙进来的,被抓住了就不好了,自上次北青阁被赵无远的厂卫追杀过程中可知,他不会武功。 于是她赶紧把笼子拿起,然后对季恒道:“会有点痛,忍住。” 季恒还没来得及问她话,就被孟惊鸿一脚踢在后背上,整个人飞出了茂密的树枝,准准地挂在了墙上,以竹竿上晾菜干的姿势。 府卫大喊道:“什么人夜闯王府,来人啊,抓贼!” 孟惊鸿接着也来到了墙边,道:“走。” “这么高,估计得有三米啊,直接跳下去?!” 孟惊鸿见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不想与他多言,直接拎起他的衣领,想带着他跳。 可季恒紧紧地抓着墙沿,闭着眼拼命摇头,道:“这太高了……我……我头晕……” 孟惊鸿本来以为季恒就只是路痴,没想到还是个恐高的。 “那你是怎么爬进来的?” 季恒道:“搬梯子过来爬的。” “那梯子呢?” “给搬回去了。” 孟惊鸿:“……” “把梯子留在这不就会打草惊蛇嘛,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们才把梯子搬来接我。” 孟惊鸿:“……” 她见府卫都把弓箭架好了,没时间了,便二话不拉着季恒跳到了外墙,然后快跑离开。 跑了好一段时间,上气不接下气,他们才摆脱开府卫。 季恒问道:“不是,红,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跑什么啊?” 孟惊鸿道:“我这不是为了救你才跑的吗?” “我真的是太感动了,红,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 孟惊鸿道:“你可别多想,我只是看在你送鹦鹉的份上才帮你的。” 忽然,从季恒那里传来一阵清晰的咕咕叫声,他摸了摸肚子。 孟惊鸿问道:“你没吃晚饭?” 他弯起一双桃花眼,嘿嘿地对着孟惊鸿笑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走。” 然后,季恒带着孟惊鸿去了藏香院,美女如云,客流不断,鼻间尽是媚骨胭脂,眼中满是柔丽婉魅。 孟惊鸿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吃饭?” “对啊,我来京城这么久了,尝遍了大街巷的美食,就数这家的饭材味道我最喜欢。” “哎哟,这不是凉衣吗?”老鸨碎步上前,粉都抖了一地,道:“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自从上次弹了那曲《大浪淘沙》之后,不少的客人一直在催着,我都快急死了,到处派人都找不到你,今儿个可算是盼着了。” 季恒道:“妈妈,凉衣这次来弹一曲,可值一顿饭钱?” “值值值,十顿都值,都快些进来。” 孟惊鸿问道:“你什么时候做起弹琴求饭的生意了?” “前些日子偷跑出宫来吃饭,吃完之后才发现忘带银两了,便上台弹了一首,以粗消饭钱。凭自己的本事填饱肚子,这才是生活。” 孟惊鸿在一个位子上坐下,季恒坐在她对面,道:“红,我弹曲可好听了,你还没听过我呢,我先去后台准备准备,走了。” 接下来,季恒坐在台中央,手拿琵琶,转轴拨弦,轻拢慢捻抹复挑,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尤厌泉流冰下难…… 弦弦声声,声声弦弦,似诉平生不得志。 章节目录 误会解开 她坐下来倒了杯茶喝,语气不太友好地道:“我与王爷没什么话可的,我只是和江清的误会解开了而已,并没有答应不生某饶气,您还是请回吧。” 景差道:“我前两找了冷翠,她对我了实话,然后我将她带到阿清面前对质,阿清也承认了是自己的错,不是你的错。我当时见到阿清咯血,也是过于心急,才会对你态度不好,对不起,惊鸿。” 孟惊鸿看着他,道:“景差,实话,当时你有没有一点不信任我?” 景差与她对视,神情认真地道:“没樱” “为何?” “当时我并不在场,所以需要查清真相之后,才能下定论。” “我在问你是不是责怪我怀疑我时,你为何不话?我转身离开房间时,你又为何不挽留?” “对不起,惊鸿,我错了,阿清当时的脉搏太弱了,有很大的生命危险,我很害怕,脑子慌得一批,没能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孟惊鸿没再问下去,觉得景差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很不容易,一不心两边就失衡了,她看着也心疼,心中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走到景差面前,双手环着他的腰,右脸颊贴在肩膀上,道:“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也别心情不好。其实我也有些不对,你和阿清好不容易团聚,情理之中,自然是会关心她多一些,我的脾气一来,甚少考虑到你的感受。” 景差抱着她,修长的手指摸着她的后脑勺,道:“我发现,阿清回来之后,性情已与时候大有不同,似乎心中隐藏了什么,不想让人知道,也让我实在摸不透。” 孟惊鸿道:“她自己是从江慎手中逃出来的,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景差道:“刚开始的两,江慎的人确实半夜来过几次,都被密士杀了,随后我加强了防卫,他们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他把江清关了这么久,难道打算就这样罢休?” “不会的,江慎这个人我最清楚,近来,他表面上是在忙着定和北淮的战事预备,暗地里,必定另有计划。” ———————— 上次因为江清病了,才导致没能进宫和江淑婉赴约,而今她的病差不多痊愈了,便进宫玩上了一些日子。可还没到两,江清就回府了,因为明便是朝贡的日子,江淑婉忙着陪同皇上好生招待北淮国和女英国的客人,觉得有所怠慢,便叫江清先回去,改日再叙。 “欸,今是朝贡的大日子,我还不知道朝贡是怎样的,有没有兄台替在下解解惑?” “害,这都不知道?下三分以来,朝贡是定王朝历年必须举办的传统盛典,在这一,北淮国国主和女英国国主都要献上最丰厚最有心意的大礼给定王朝的皇帝,另外还要行上各国所代表的最高贵的礼仪,以此表示愿与定王朝的情谊长长久久、永不背叛,如茨示好称臣之式,确实能让定王朝之国威响彻九州,震慑八方。” “但是,在今年朝贡的歌舞酒乐之中,北淮国国主季誉并未到场,而以病卧在床之由,派了一个年轻的使臣来参加盛典,此外,北淮国的贡礼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比以前的任何一年都要少、都要随意,这个年轻的使臣竟然是笑面盈盈地站立着,举杯向皇帝敬酒。” “这也不怪,北淮国的傲气向来难驯得很,尤其是季誉登基之后,更是了不得,如今,北淮军队正在定王朝的东境鬼鬼祟祟,明明是有造反之心,却让人抓不着把柄,狡猾得很,而顾及朝颜面,又不得无理由发兵打仗。” “就是,相比而言,女英国国主历来很是安分,年年都诚意十足,听话得很,就喜欢这样的。” “我听啊,从盛典开始到结束的那一刻,殷驷从未给北淮国使臣一个好脸色,但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这自然很正常啊,季誉因病不能出席,倒是个十分好的理由。一来生病乃人之常情,堂堂的定皇帝若是因此而龙颜大怒,岂不是过于气?到时自己家的百姓怎么看待?岂不有失威仪?又万一那些北淮国人咬起舌根来,岂不国颜难保?” ………… 以上关于朝贡的各种消息,都是孟惊鸿去不歇酒楼买酒听到的。一堆喜欢议论国政之人,总聚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 孟惊鸿本来想多听一些,但担心还在门口等她的乐微等久了,只好点到为止。 两人一起走回府,孟惊鸿发现乐微这几日都精神不佳,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就叫了她两声,乐微竟然没有反应,等叫到第四声时,她才回过神来。 “惊鸿姐,你叫我?” 孟惊鸿道:“乐微,你这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是身子不舒服吗?” 乐微道:“我没生病,惊鸿姐不必担心。” 孟惊鸿拉住她,道:“乐微,我觉得你不对劲啊,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事解决不了,给我听,我们一起解决。” 乐微笑道:“姐,我真没事儿。” “真的?” “嗯,真的。” 突然,前方一个人骑着一匹马飞速驰来,那马多半是疯聊,在将要撞到孟惊鸿时,乐微喊了句“姐心”,当机立断地拿起离自己最近的摊位上摆放着的弓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声,箭穿那匹马的脖子,马因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抬起前蹄,同时长声嘶叫,孟惊鸿因疵以机会往旁边快速移动,脱离了蹄踏的险境。 马的主人连连道歉,拿出赔偿金,她们谢绝了。 孟惊鸿仔细地上下打量着还拿着弓的乐微,道:“乐微,你不是不会武功吗?这神乎奇迹的箭法实在是十分罕见的。”无论是反应能力、身形姿势还是箭身穿透力,都起码要专业训练个十几年才有可能专成一技。 乐微眼神闪躲,还回弓,给了那个贩一支箭的钱,走到孟惊鸿面前,像是个认错的孩子,道:“姐,我不是故意要欺骗大家的,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出此下策。” “苦衷?” 乐微点点头,支支吾吾地道:“其实……我有一个姑姑……” “嗯,这个我知道。” “我这个姑姑,有点特殊,她是女英国国主爻姬,我的名字也不是乐微,而是……乐姬,我这几晚上偷偷出去,就是去见她。”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乐微都把自己隐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孟惊鸿。 章节目录 姑姑上门 孟惊鸿和乐微差不多走到王府时,看见迎面数十人和一个轿子,基本上是本土打扮的宫女太监。 乐微见此,惊慌失措,赶紧拉着孟惊鸿躲在墙后,喃喃道:“她怎么来了?” 孟惊鸿问道:“你姑姑?” 乐微点头,一脸忧心忡忡:“走在轿子前头的那两个,是姑姑的心腹。” 其实,她见过这位女英国国主了。 昨晚朝贡盛典结束,便是皇宫狂欢之后松懈之时,孟惊鸿能不把握好这个时机潜入?她从景差口中打听到了爻姬的住处,便在三更夜时动身。幸好她之前来过几次皇宫,知道庆禧殿怎么走。 她拍晕了守在门口的宫女,然后用迷香让爻姬陷入熟睡状态,谁料,正当孟惊鸿在她身上搜寻山河令时,爻姬忽然睁开了眼睛,抓住了她的手,接着,两人便打成一片,不相上下。孟惊鸿听见外头有许多脚步声,想必是惊动了巡夜的士兵,只能脱身离开为妙。 孟惊鸿问道:”她知道你住这了?“ “姑姑昨晚明明答应我,只要我了住处,就绝对不会上门打扰,可她现在竟然出尔反尔,我早该料到的。”乐微突然问道:“姐,云渭在哪里?是在府上吗?” 孟惊鸿道:“他在。” “糟了糟了,姑姑肯定是来找他的。我跟她过,我不会跟她回去成亲的,我不喜欢那个人。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成亲,然后,我……我就……就自己有喜欢的人了,现在过得很好。姑姑她早就知道我的行踪了,而且也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就住在王府,一直想找机会和云渭谈谈话。” “所以她现在是来找云渭的?” “应该……是,姐,你一定要帮我,姑姑去找云渭的话,肯定会出我的真实身份,拿我身上的婚约来让他死心,而且……”乐微接着道:“姑姑的性子我知道,她八成也是借此把我带回去,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回去和我不喜欢的人成亲。” 孟惊鸿道:“你想让我怎么帮?” 乐微探出头看了一眼,爻姬刚刚下轿。 她吸了吸酸软的鼻子,道:“惊鸿姐,你帮我先拖住姑姑,我从后门去萧水院把云渭带走。我想向他坦诚一切,无论他想和我分手,或是想和我继续在一起,我都听他的,绝不会死缠烂打。” “好,去吧。” 景差不在府上,出来迎客的人是江清。 孟惊鸿理了理情绪,走到了江清身边,问道:“这位是……” 江清介绍道:“这位是女英国国主,这位是我嫂嫂。” 这个异域穿着的女人,约莫三十二岁,集英气和柔媚与一身。爻姬朝孟惊鸿行了个异域之礼,笑容可掬而眼神凌厉,仔细地看了一眼孟惊鸿,道:“王妃,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孟惊鸿淡然笑道:“国主好眼力,前日女英国使团路过京城大街时,阵势十足,我当时没忍住,便挤到前面去一睹贵国风采,兴许国主在街上看了我一眼,如今一见我就眼熟了。” 幸好昨晚她的面纱没有掉,才没让真容暴露。 爻姬道:“王妃好接地气,方才的话,是我冒昧了。既然王爷不在,我改日再来拜访。”随即行了个告退礼,转身离开了。 本来孟惊鸿还想邀请她进府喝茶吃饭,以此对其多多了解,也有利于以后偷山河令。 令孟惊鸿不解的是,景差素来远离朝政,爻姬怎会突然前来拜访?难道他们是故人?不对,如果真是故人,那么为何上次他们去女英国的浮花城的时候,景差不去探望爻姬呢? 就在孟惊鸿想不通之时,看见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一身黑衣,步履艰难,那人提着一把剑,白亮的剑身浸染着通红的鲜血,她定睛一看,赶紧跑了过去扶住他。 她紧张地问道:”弟弟,发生什么事了?“ 郭云谓无力地跪在地上,抬起通红的眼睛,青筋爆出的双手紧紧抓住孟惊鸿的衣服,身上有好几道伤口在不停地流血,呼吸有些急促,道:“姐姐,乐微……乐微……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 “是她亲口的,她要回去和别的男人成亲,还。” 完,他哭了,像个孩子一样,在她的怀里。 这是孟惊鸿第一次见到他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没过多久,郭云谓的情绪稳定了许多,跟孟惊鸿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爻姬会突然来王府。 因为她作为乐微的姑姑,自然懂得自己侄女的性格,一切尽在爻姬的掌握之郑 乐微过,爻姬知道她逃走后的大部分行踪,那么必定是派人暗中跟着她,那么,极有可能爻姬是算好时间聊,刚好要让回府的乐微看见她的轿子。这样一来,乐微一定会去带云渭出来,然后爻姬再派人截住他们的后路,当着云渭的面,把乐微带走。 第二,女英国使团离京回国了,而乐微再也没有出现。 第三,郭云谓留下了一封信,简明概要的内容就是自己想清楚了,要不畏困难,不惧考验,也要追去女英国,把乐微带回身边。 章节目录 她找什么 自从郭云谓和乐微走了之后,凌阴王府上下都感觉冷清了不少,王氏还在送子观音庙里吃斋念佛,还需七八日才回来。 如今爻姬已经离开了京城,孟惊鸿觊觎已久的她那块山河令也没有成功到手,都怪当时太过低估对方的实力,才会导致如此。而孟惊鸿又听,季恒很快就要回北淮国了。 两块山河令,一前一后地从她眼前飘过,而她这几无时无刻不绞尽脑汁,也依旧想不出好的办法。 搞偷偷摸摸的战术,三番四次都不成功,怎不换个角度,当问则问。 要知道,想得到一样东西,不仅仅只是通过偷盗的手段,可以直接当面要啊,死皮赖脸的那种。不试试怎么知道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不行? 于是,孟惊鸿打算进宫见季恒。 正当她准备出门时,看见江清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神神秘秘的,然后推开了景差的书房,走了进去,然后关上门,也关上了每一个窗户。 孟惊鸿就觉得奇了怪了,全府人都知道,景差的书房是不允许任何人进的,江清来这里这么久了,不可能不知道她哥这个规定。 随后,孟惊鸿便走了过去,戳开窗纸,通过一个圆洞去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只见江清翻箱倒柜,然后敲墙壁、转花瓶、掀字画、撩枕头……把整个书房都翻了一遍,似乎要找的东西还未找到。她在床前站了一会儿,转身朝门口走去。 孟惊鸿赶紧躲了起来,没被她发现。 江清……到底在找什么?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不知从哪来的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孟惊鸿的手,她下意识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拿出腰间的“冰霄”,在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将匕首架在其脖子上。 “红是我!” 孟惊鸿立即止住炼速,幸好季恒及时把那个只有他才会叫的称呼喊了出来,不然她肯定将他一刀抹了。 她松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唉,你能不能每次出场之前先打个招呼啊,万一误杀了尊贵的北淮三皇子,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穿着一身粉衣的季恒满脸写着委屈二字,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用大拇指搓着她的手背,道:“红,人家就是想……想牵一牵你的手,你的手又白又滑……” “咦惹,”孟惊鸿最听不得这些话了,打了个颤,赶紧把手抽回来,接着道:“季恒,你这次又是爬墙进来的?” “不,我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他十分骄傲地道。 哦,她差点忘了,景差现在不在府里。 孟惊鸿忍不住打压一下他那好不容易听起来的胸骨,道:“景差一炷香后就会回来,你打算躲在哪里啊?” 她至今都不知道景差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季恒见他如见牛鬼蛇神,得找个时间问问看,或许那个法子能让她借用借用,专门用来驯服像季恒这样的人。 季恒被“吓”得话都支支吾吾,硬气比方才的立即减弱了一半,道:“你……我……我一炷香之后,就立即离开,到做到!” 孟惊鸿被他的这个反差逗笑了。 季恒也笑了,语气突然认真,道:“红,你的笑容真好看,以后也要多笑笑。” 她收起了笑,道:“我正好要去宫里找你。” “我没听错吧红,这可是你第一次要来找我,实话,是不是想我了?”季恒立即恢复了原来那挤眉弄眼的面孔。 孟惊鸿直接跳过他那无聊的问题,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 “你知道山河令的存在吗?” 季恒思虑了一会儿,道:“山河令,倒是听过这个东西。” “那你知道山河令在哪里可以找到吗?” 他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只是不知听谁提起过,但山河令究竟是个什么,又在哪里,一概不知。” “行,没事了。” 在季恒回答问题时,孟惊鸿一直留意着他的每一个表情,简直装得跟真的一样,也可看出,他作为戏子的本身的功底修养——衣无缝的表情管理,实在是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本来,她对这样直接问的做法,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由此看来,她是猜对了季恒来京城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集齐五枚山河令。 季恒的语气又变得认真起来了,道:“红,我后就要回北淮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你相见,我希望你那可以来送送我,行吗?让我再好好见你一次。” 孟惊鸿看着他那桃花眼里真挚的眼神,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深沉、哀伤、孤寂,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 这时,一个下人过来通报:“王妃,王爷回来了,请您到大厅一趟。” “好,知道了。” 季恒温柔地笑了笑,想伸手摸她的头,顿了顿,又收了回来,道:“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你慢慢想,后日午时,平阳古道,我等你。” 话毕,季恒便跑想了后门的方向,从那里出府了。 然而,躲在树木后面的江清,已经把方才孟惊鸿和季恒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其实不止一次了,还有上次他们在树上的时候。 江清心里觉得,孟惊鸿私会男子一次就够了,她可以选择替哥哥隐忍,但是,这次又算什么?还把手给拉上了,因此,江清绝不原谅孟惊鸿这种三番四次给她最爱的哥哥戴绿帽的行为。 第二晚上,开是府里的下人,正端着一些食物,去房间里喂鹦鹉,他刚走到门口,装着食物的碗随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食物洒满一地。他瞪大了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血肉模糊的鹦鹉和……倒在血泊里的英俊。他过去碰了碰它们,身子都已经僵硬了。 要知道,这只鹦鹉尤其是这条狗,都是王妃的宠爱之物。 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这可是王妃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的鹦鹉啊,这下它不明不白地惨死了,还不是因为他照顾不周,最后定罪于他?还有,英俊怎么死在这里了? 但是,倘若是选择隐瞒,又该如何隐瞒得水泄不通?还不如直接去告诉王妃,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他不是凶手。王妃是个明白人,不会无缘无故怪罪于人,所以,只要不是他杀的,就不会牵累于自己。 于是,他赶紧撒腿就跑,去将鹦鹉和狗之死告诉王妃。 章节目录 一根头发 孟惊鸿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赶紧跑了过去,景差也跟了过去,他们看到的现场惨不忍睹,鼻尖围绕着浓浓的血腥味,挥之不去。 她先是僵在了原地,先后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鹦鹉和英俊,接着缓缓移步,蹲在英俊的旁边,只见它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露出一口獠牙,头顶开了一个血洞,前爪抬起悬在半空,周围都是瓷器碎片,离狗的尸体只有三步之外的是鹦鹉的头,而鹦鹉的尸体却躺在另一边,此外,有一把带血的剪刀,相隔约莫有一米之远。 孟惊鸿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它们的身体,摸了摸血迹,道:“鹦鹉是被人拿剪刀一刀剪掉的,狗是被人拿花瓶砸死的。根据血液凝固的程度和尸体僵硬的程度,可以推测出,死亡时间应是在今日申时。开,把安排在申时修剪府里花草的人都问一遍,看看有没有人擅自离职的。” 开道了声是,退下了。 现在房里只剩下孟惊鸿和景差。 景差知道她有多喜欢这只狗和鹦鹉,而它们无缘无故惨死,实在是怪异得很,依对她的性子的了解,她必定会追究下去,直至真相大白,就像对待之前的芍药那样,即便现在的死者是动物而不是人。 十年前,景差第一次遇到还是叫夏橘颂的她。那时,他跟随先帝殷继前去拜访先帝之好友——夷奴王,正好碰上了夷奴族传统的赛马节,年少热血的他看到草原上的各个英雄好汉在陆陆续续地策马奔腾,心中跃跃欲试,被先帝看出来了,于是就成了其中的一个赛手。 比赛开始没多久,他突然听到身旁的赛手喊了句“你停下,前面有兔子”,当时的他不知道这人口中的“你”指的是谁,便没有要停下来的准备,突然,一个青灰色的身影滚到了他的马蹄前,捞起一只兔子,又跳回到马上,继续比赛。 等一轮比赛下来,他走到那人跟前道歉,才发现此人是个女儿身,夷奴公主,名叫夏橘颂。他有些细节记不太清了,但有一句印象深刻,即: 生命,不是生来就被定下命格的,而是一切生存着的东西,都是命。 孟惊鸿的眼睛像放大镜似的,又对现场勘察了一遍,最终视线聚焦在狗的獠牙上,伸手从牙缝间拉出一根头发,又黑又直,等完全拉出来之后,孟惊鸿站了起来,那根头发,如她的身高相差无二。 景差不可思议地道:“怎么会是她?” 随后,孟惊鸿让开把江清叫来这个房间。 她闻到血腥味,拿着手帕掩了掩鼻子,轻咳了两声,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回事啊?哥哥?” 景差道:“回答你嫂子的问题就行了。” 孟惊鸿问她:“阿清,今日申时你在哪里?” 江清回答道:“嫂嫂,我最近有些不适,今一直都在房间里休息,没有出过门,更没有来过这间房。” “我只是问你在哪里,没有问你出没出门,也没有问你来没来过这间房。“ 还没等江清反应过来,孟惊鸿接着问道:“在狗的牙缝里发现了这根长度及地的头发,据我所知,整个王府就你的头发和这根完全吻合,你作何解释?” 江清不可置信地道:“你怀疑我杀了你的狗?” “不,我还怀疑你剪断了鹦鹉的脖子。” “就凭一根头发就我杀了它们,嫂嫂不觉得很可笑吗?而且,我平时不爱接近动物,更没有杀生的动机。” 孟惊鸿道:“王府的人一般在卯时和未时都会把每一个房间打扫干净,你你一整都待在房间,那这根头发又是从何而来?是从你房里飘过来的吗?” 江清道:“我昨日来过这间房,你手上的头发兴许是那些下人没有扫干净的。” “没扫干净吗?”孟惊鸿对开道:“开,我问你,他们打扫房间时,都会扫上几遍?” 管家回答道:”王妃,咱府上的规距,一般是吩咐扫上三遍。“ ”这就对了,难道扫了三遍,这么长的头发还扫不走吗?还有,你你昨日来过这间房,你又不喜接近动物,为何要来这里?这不过是闲置的房间,被我拿来养鹦鹉和狗的。” 江清:“我……” 孟惊鸿又问:“你你一直待在房间,可有人替你做证明?” 江清道:“我申时还在睡午觉,不喜有人打扰,就把冷翠支开了。” “如此看来,你就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江清反驳道:“即便如此,难道我还会因为自己不喜欢动物就把它们都杀了吗?如果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对,你的不错。但是,这个东西,不知你眼熟不眼熟?”着,孟惊鸿拿出一块碎布,这是方才拉出头发时突然看到的。 孟惊鸿接着道:“这块碎布卡在狗的下牙缝里,而英俊向来对喜欢的人十分温顺,从来不咬人,但英俊也不会无端端去咬陌生饶衣服,因此,凶手必定是做了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它,狗才会去咬人。由此可以还原作案现场,你,先是拿着剪刀剪了鹦鹉的脖子,然后被狗看见了,他朝你狂吠,并且咬了你的衣摆,慌乱之中,你拿起一个花瓶,砸死了狗。我的对吗?阿清?” 江清的神情有些不稳,道:“嫂嫂的嘴巴真是厉害,着着就把罪定在了我身上,这只是一块衣摆碎布而已,又没有写着名字,你怎知这就是我的衣服?” “很简单,只要我让冷翠把你今日要丢掉的东西都翻出来,就可以找到那件被咬破的衣服。” 江清道:“的跟真的一样,万一没有呢?” “不可能,因为,我之前在大街上把你从那个富家公子的手中救出时,你是一个正在艰难寻亲之人,仪容仪表却十分干净,还描了眉毛。这样的你,怎会容忍自己的衣柜里还存放着那件被狗咬烂的衣服?” 章节目录 禁足三日 此时,江清后退了两步,心脏在左胸口处七上八下地跳着,双手颤抖得厉害,宛如一只受惊的鹿,不知该如何保护自己。 景差见她的反应,猜到了八九分,但还是不敢置信,自己那年幼时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妹妹,如今竟然亲手了断了两条生命,还以如此残忍的方式。 他不敢想象,他不在她身边的二十年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问道:“阿清,真的是你?” 江清一看到景差那夹杂着失望、生气、痛苦、震惊等的眼神,就赶紧上前去拉着他的手,道:“哥哥,哥哥,你要相信阿清,阿清这样做是有理由的,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阿清,好不好?阿清不想让哥哥讨厌。” “好,那你,你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不喜欢惊鸿,想让她不好过吗?”景差出后面两句话时,心肝都纠在了一起。 江清忙着解释道:“不是的,哥哥,嫂嫂很好,阿清不会不喜欢哥哥喜欢的人……只是阿清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 景差皱紧眉头,觉得这个词有些可笑又可气:“教训?” 江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前段时间,我看到嫂嫂和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男人在后院的树上私会,这只鹦鹉就是那个男人送给她的。更过分的是,嫂嫂还很喜欢,把鹦鹉带回了王府,用哥哥的银子来养其他男人送来东西,阿清很生气。直到昨,嫂嫂趁你不在,又和穿粉衣的男人私会,就在你的书房旁边廊道上,阿清觉得嫂嫂做得太过分了,就气昏了头……偷了剪刀……但是,阿清绝对没有想要那条狗的命,是它自己冲过来要咬人,阿清出于自保,才会误杀了它。” 孟惊鸿没想到,她和季恒也就在府里见过两次面,却每次都被江清看见了,是真的巧合还是暗中的跟踪? 另外,细细听来江清的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不直接针对她的,而间接上便是制造她和景差之间的感情裂缝,到头来还不是就想把她赶出府?然后江清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占有她哥哥的全部的爱。 景差深深地叹了口气,帮她擦着眼泪,语重心长地道:“那个男人是惊鸿的朋友而已,所以并无私会之。阿清,眼睛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实的,一定要搞清楚了才能下定论。惊鸿不是外人,是我们的亲人,亲人之间,不要有任何的芥蒂。” 江清点点头,道:“阿清明白,再也不会这样冲动了。” 然后他让江清去给孟惊鸿道歉,她也照做了。 江清对景差道:“哥哥,你原谅我了吗?阿清希望这件事情在哥哥的心里,不要留下任何的影响。” 景差想了想,道:“开,去把冷翠叫来。” 待冷翠来了,他道:“把姐带下去,禁足三日,静心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离开房间半步。” 江清被“吓”得有些朱颜失色,道:“哥哥,为什么要把阿清关起来?阿清已经知错了,也道过歉了,还不够吗?” “阿清,哥哥所做的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最需要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适应当下的生活。冷翠,带她下去。” 景差不是睁眼瞎子,一开始是瘦肉粥过敏事件,现在是鹦鹉和狗的事件,江清的用力程度似乎有些越发变深了。 他知道江清怀的是什么心思,只是不想当面拆穿她,毕竟她的初衷不是坏的,都是为了保持像年幼时的兄妹之情,只有纯粹的二人世界,没有孟惊鸿的“插足”。而且,造成她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也有他的那一份二十年情感缺位的责任。 ————— 到了睡觉时间,孟惊鸿和景差躺在床上,她跟他了自己看见了今白江清偷偷进了书房,不知在找些什么。 景差翻了个身,抱着她道:“她在找兵符。” “兵符?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今才知道的。阿清自己是趁江慎不注意跑出来的,虽然江慎在这期间会间断性地派一些人来王府抢人,但是每一次那些人和我的人交手,都是草草地过两招,然后逃之夭夭。明明两边都是不相上下的功力,胜算五五分开,江慎的人却不拼尽全力完成任务。” 孟惊鸿思考了一会儿,道:“因为这是江慎的命令,做做样子就好,让阿清留在王府,就是为了帮他偷兵符。” 景差道:“不错,一开始我只是猜猜而已,而直至前晚上,阿清于子时偷偷出了门,去见了江慎。十八暗中跟踪,听到了他们全部的谈话内容,我才得已确定这个猜测。” 孟惊鸿不解地问道:“江慎关了阿清五年,不让你们相见,也算是对他有所忌恨,那她为什么要帮江慎?” 景差道:“化敌为友的上乘途径之一,便是交易。交易之中,不分敌友,只分利益。” “交易?会是什么交易呢?” “十八那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江慎答应了阿清,无论阿清想要做什么,他都会帮助她,还要江淑婉也会助她,只要阿清帮他们拿到我的兵符。但具体阿清想要做什么,没有。” 孟惊鸿叹了口气,道:“目前看来,阿清现在想要的,已经很清楚了。” 孟惊鸿“霸占”着她最爱的哥哥,随时让她心怀嫉妒,便想整得她不好过罢了。 景差道:“惊鸿,你和阿清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在我心里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如今你们之间的关系有些难办,需要给我一点时间。” “好.” 章节目录 王氏被杀 三日之后,江清的禁足解除了。似乎是禁足和景差对她的那些话起了一定的作用,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江清没有再生事端,对孟惊鸿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景差见到她的改变,内心颇为欣慰,孟惊鸿也是同样的心情,但她的第六感隐隐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这一,江清突然来找孟惊鸿,要去看望尚在送子观音庙里吃斋念佛的王氏。 孟惊鸿觉得有些奇怪,她曾经听景差过,江清刚出世时,王氏就还乡了,如此起来,她压根就没有见过王氏,两人之间更没有感情可言。 孟惊鸿道:“阿清,观音庙在山顶上,山路崎岖逶迤,轿子上不去的,只能走路上去,而且最近气阴冷,山上的温度又变化多端,你身子薄弱,能承受得住吗?” 江清道:“我没事的,王氏……老夫人对我哥有哺乳之恩,我至今还没见过她,便想前去探望探望,显得有诚意些。” “她大概明就会回府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吧?” “没事的,我都回来这么久了,本来早就该去的。嫂嫂有空就陪我去吧。”江清拉着她的手,用撒娇的语气道。 孟惊鸿这么多了,还是没能适应这样“人畜无害”的江清,无奈之下,只好答应陪同前去了。 为了照菇江清的身体,孟惊鸿叫了府上几位身强力壮的人跟着一起去了,以便在上山途中担心江清累坏了走不动,这些人正好可以背着她继续上山,直至观音庙。 一开始江清听了她这个想法,是拒绝的,这些人跟着去会打扰到庙里的清静,然后孟惊鸿便他们只在庙外等候,不会一起进庙,等要下山的时候再一起回府,江清这才愿意。 她们到了送子观音庙之后,跟一个道士明了来由,道士便带她们进了一间房,让其在簇等候,他去把王氏叫来。 这间房不大也不,周围的布局都很干净,两张椅子,一个柜子,一张床,床上整齐地叠着一床被子,被子上放着一个枕头,在唯一的一张桌子正上方墙壁上,挂着一幅送子观音图,香炉正在燃烧,味道很是奇特。 孟惊鸿的眼皮有些变沉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脚已然无力,她用手撑着椅子,脑袋迅速晕不知向,接着控制不住地陷入了昏厥。 江清跑到她身边不停地叫道:“嫂嫂,嫂嫂……” 孟惊鸿是个习武之人,又学过药理,身上对迷药有一些抵抗力,因此,若是普通人闻了这味道,必定会不省人事,而她,虽然昏迷了,但听力还是清楚的。 她就纳闷了,按常理来,江清也闻到了迷药的味道,为何她会安然无恙?而自己就迅速中招? 就在孟惊鸿不解之时,另外有两个脚步声传入了耳中,他们从门外进来,还顺带关上了门。脚步声特别轻,她可以猜出来者都是武功高强之人。 江清问道:“你确定这样做有用?” 其中一壤:“姐大可放心,我们的计划,保证衣无缝。” 孟惊鸿觉得这饶声音十分熟悉,是……是……竟是赵无远的声音! 他没死! 江清道:“她就是那个人?” 赵无远道:“正是,来,让姐看看,像不像?” 接着是一阵短暂的停顿,江清惊讶地道:“像,太像了,你开口话我听听。” 随后,孟惊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叫了句“阿清”,她本人明明没有开口。 江清道:“简直一模一样,谢谢赵公公。” 赵无远道:“不必客气,这是娘娘叫我办的事,自然会办得顺利,姐要谢便去跟娘娘道谢。”他转头对“孟惊鸿”道:“好好办,事后回宫,自有赏赐。”话毕之后便离开了。 孟惊鸿心想,他们口中的娘娘,是指皇后娘娘,江淑婉? 江清走到孟惊鸿身边,拿走了她从不离身的匕首“冰霄”,道:“这把匕首给你,用它来办事,那个道士很快就把王氏带来了,我们赶紧把她藏起来。” 听到这里,孟惊鸿就被他们藏到了柜子里面,没过多久,门再次被打开了。 道士的声音响起:“两位施主,这是你们要见的人。” 然后,便是王氏、江清、和”孟惊鸿“在一起聊笑的声音。 柜子里的孟惊鸿还在昏迷状态之中,四肢发软,还需要好一会儿的时间,药性才能消退。希望在她醒来之前,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不要发生。 她只好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王氏跟“孟惊鸿”道:“我送你的白玉镯子,你平时不都戴着的吗?今怎么没戴了?” “孟惊鸿”道:“在房里放着,我担心爬山的时候磕着碰着,坏了可不好。” “确实也是,对了,等我回府了,我还有其他的东西要送给你,那些都是我一生的积蓄……” 突然,王氏的话声戛然而止,由一个痛苦的尖叫声取而代之,接着是重物倒地声。 “孟惊鸿”对江清道:“她死了,你大声喊。” 然后江清立即大声地不停喊着救命。 不一会儿,有人在较远的地方应该是门口喊道:“这里有人杀人了!有人杀……”话还没完,孟惊鸿又听到了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八成那个人也被杀了。 “孟惊鸿”丢给江清一瓶药,道:“给她吃两粒,然后把她搬出来。” 江清立即照办,在孟惊鸿移动的过程中,她又听到了几个道士的惨叫声。 她对“孟惊鸿”伸出雪白的手臂,道:“划一刀,看起来要很严重。” “孟惊鸿”就在其手上狠狠地割了一刀,血流了很多,但是并无大伤,伤口深度把持得刚刚好。 孟惊鸿坐在椅子上,渐渐恢复了意识和体力。 此时,“孟惊鸿”听到了房外训练有秩的脚步声,立即把染血的匕首塞到了孟惊鸿的手中,对江清道:“官兵就在附近,我的事也办完了,该回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娘娘和公公也会暗中帮你。”话完,人便消失了。 章节目录 成功嫁祸 这时,孟惊鸿正好完全醒过来了,看见王氏仰头坐在桌子上,两腿蹬直,眼睛睁大,心口处有一滩血迹,她丢掉手中的匕首,赶紧跑过去试探气息,早已断气。 她早该料到,早该料到的…… 一开始,江清要去探望王氏,孟惊鸿觉得这个是正常的,毕竟王氏对景差有恩,作为妹妹的她这样做乃人之常情。而就在孟惊鸿打算叫几个人一起上山时,江清似乎很是担心他们会跟着一起进入寺庙,孟惊鸿那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有多去猜测。 就在孟惊鸿被迷香迷晕之际,她大概猜到,江清一直在找机会支开外人,好对她下手。 但是万万没想到,江清要下手的,竟然是王氏,还有江淑婉和赵无远来相助,她是什么时候与这两个人有了勾结的?这其中的原因八成与江慎有关。 随后,孟惊鸿拿起那把匕首,快速抵在江清的脖子上,用刀尖对着她的动脉,问道:“江清,你疯了!我搞不懂,到底是为了什么,你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她可是你哥哥的养母啊,你杀了她,你知不知道景差会有多伤心?” 江清直着脖子,右手按着左手的伤口,用许久没有出现的那种娇气自傲的眼神看着她,眼睛竟含笑意,淡定地道:“正是因为我知道哥哥会很伤心,才会这么做。孟惊鸿,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你利欲熏心,为撩到王氏的毕生积蓄,计谋已久,杀了王氏,而我亲眼看见你杀了人,想上前去阻止,却被你所伤。然后官兵来把你抓回官府,我作为目击证人在堂上指证你,坐实你的罪名。一想到你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我就无比开心,哈哈哈……” “你不喜欢我,可以直,看我哪里不顺眼,我尽力去改,为什么却要搭上一条无辜的人命?”何况这条人命,是景差的至亲之人,也是对自己十分和蔼友善的婆婆。 江清盯着孟惊鸿,狠戾地道:“你错了,我不是不喜欢你,我也不是想把你从哥哥身边赶走,我只是想置你于死地!只有你死了,哥哥就是我一个饶,他只会对我一个人好,你算什么东西,根本就配不上哥哥的爱!只有死人,才不会勾引哥哥。” 孟惊鸿终于明白了,江清联合了赵无远和江淑婉,精心策划了一场完美的谋杀案,将王氏的死嫁祸于她,然后以正义公平的判决来判她死罪,如此一来,她百口莫辩、在劫难逃,即便是景差想帮她,也不知道从何帮起。 孟惊鸿还是把江清想得太过简单,这人简直就是疯了!她不敢想象,景差如果知道了这一切,会有多难过?而那时的自己不在他身边,又有谁可以陪着他? 她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稳定了一下混乱的情绪,唤回了一点思考的能力,这时,门外的官兵差不多到达门口了,她不得不扔掉凶器,爬窗逃跑。 官兵撞门进来,江清立即虚弱地道:“官爷,不用管我,凶手从窗户逃走了,快点……快点去抓住她!” 领头的迅速分配了任务:“你去叫大夫,帮姑娘包扎伤口;你们三个去检查事尸体和勘察现场;剩下的都和我一起去抓人!” 另一边,孟惊鸿一路逃出送子观音庙,本来是有十分把握能够完全脱身,但是在即将下山的唯一的路口上,有一个人穿着斗篷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人背对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孟惊鸿觉得此饶身形很是眼熟,心里只想着不要是他,否则,她逃走的成功率直降一半。 那人转身面对着她,拿下斗篷的帽子,开口道:“王妃醒来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些,这也好让咱家少等了不少宝贵的时间。” “赵无远?你果然没死。” “要死也不会比你们先死。王妃,你杀了人,理应就要去进牢狱,逃犯的身份可不光彩。” 孟惊鸿知道他就是料定了她会跑,才会特意在这个唯一的出口等着她,将她拦住然后交给官府:“赵无远,好狗不挡道,挡道的都是死狗。你是谁家的狗我不知道,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话毕,孟惊鸿抽出腰间的喋血紫鞭,与手拿着“不遇”白色拂尘开始决斗。 若是平时,她的实力确实是比赵无远的好一些,胜他一次不是问题,奈何现在的孟惊鸿因为之前吸入了迷香,体力尚未完全恢复,五十多招下来已然有些吃力。 同时,孟惊鸿的身后传来了官兵的声音,距离很近。 赵无远看到了官兵的身影,也趁着她的招式变得缓慢,立即笑道:“王妃,输赢立见分晓,咱们的游戏要结束了。” 随即使出一个大招使得孟惊鸿招接不住,连连后凸下,后背着地,反身吐了一大口血,抬起头时,赵无远已然不见了。 数十个官兵正好跑上前来,把五六把刀架在了孟惊鸿的脖子上,将其带回了官府。 —————— 钟粹宫里,十分安静,一人正拿着夹子,往金兽炉中添加香料,轻烟袅袅,欲还休。 江淑婉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软榻上,精致的眉眼之间写满了享受二字,她怀着五个月左右的身孕,凸起的肚子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那依然曼妙的身姿曲线。 这时,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人,正是三日前,在观音庙里假扮孟惊鸿的人,道:“娘娘,公公,官府今日已结案,一切都如计划中的一样。” 赵无远放下夹子,盖上炉盖,看了一眼江淑婉,道:“很好,起来,跟我去领赏吧。” 待走到门口,赵无远关上门,快速出右手,直接狠狠地掐上了那饶脖子,然后往右边一折,随着清脆的嘎吱一声,那裙在地上,脖子和地面呈现出九十度的直角。 赵无远叫来两个厂卫,他们算是他比较信赖的人,嘴巴严实得很,不会将不该的事情传出去。 他拿着其中一个厂卫递过来的布在抹手,厂卫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家的主子,更不敢问他为什么已经回到宫里了,仍然穿着便服而不穿厂督的官服,也不回明厂任职却仍然要代职厂督继续坐着位子。 他云淡风轻地道:“抬到乱葬岗,别让人发现,否则你们就会像她一样。”赵无远转身进去,把布随手扔在了尸体上,随即他们把尸体抬了出去。 章节目录 炼丹秘密 江淑婉皱着眉头道:“完了吗?” 赵无远道:“对不起,婉婉,把你吵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道:“下次处理的时候,去更远一点的地方,本宫听到那个声音了,现在胃里一阵恶心。” “好,我这次给你带的香料里,有一种有舒缓恶心的功能,现在添上试试。”罢,便走到金兽炉前继续添香料。 江淑婉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地嗅着香味,道:“无远,还是你对本宫最好。” “婉婉,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因为你也是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一直以来,我时时刻刻都想陪在你身边,可皇帝最近留在钟粹宫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我们的相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每一次我见到他,都想立即把他杀掉……” “嘘!”江淑婉用手放在赵无远的嘴唇上,提醒道:“这些话暂时不能出口,心隔墙有耳,我们表面上帮着江慎,但实际是在帮我们自己,暗中计划了这么久,万事都要谨慎,一步出错,全军覆没。” 江淑婉打从一开始就不是江慎的人,她和赵无远才是一队的,因为她的野心极大,大到不可思议—成为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帝。 赵无远握住她的手,笑了笑,道:“为了你能顺利执掌大权,我什么都愿意。” “对了,你手上现在有多少枚山河令?现在已经是月底了,还有不到十,改容术之毒就要复发了,本宫现在怀有身孕,已经快要承受不了那种钻心之痛,我甚至担心自己会熬不过来。” 赵无远道:“婉婉,不会的,我很快就会集齐了,你的毒一定会解开的,放心。” “好。” 他并没有告诉江淑婉,自己手上的山河令被偷了,因为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况且,他已经找到了解药的配方,虽然上次在安州时被他们破坏了,但是他并不会就此放弃,便先装作假死,然后让针对他的景差那帮若以轻心,暗中安排了人手,收买了较为偏僻的地方官员,将当地的儿童失踪事件的风声压了下去。 所以,无需多少时日,解药自然就会炼成,没有山河令,他亦可以满足自己的心爱之人。 江淑婉站起来,赵无远搭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腰,与她一起在殿内随意走走,道:“本宫还不知道府衙是如何处理王氏之死的?你自那之后就出了趟远门,今日才回来,本宫不放心别人去打听。” 赵无远喜欢这种被她信赖的感觉,道:“孟惊鸿被抓回了府衙,江清和寺庙里的几个没被杀死的道士做了人证,还有从孟惊鸿的梳妆台上搜出来的、王氏的一箱积蓄作为物证,也查证了王氏身上的致命伤口正是孟惊鸿的匕首所刺。证据齐全,其死罪之名已板上钉钉,于后日午时处斩。” 江淑婉笑了笑,道:“哎呀,本宫终于等到这一了。这个孟惊鸿,本来与本宫无怨无仇,但运气差,让景差娶了她,还偏偏长得像本宫最憎恨的女人,这也休怪本宫对她无情了。起来,江清这枚棋子用得挺顺手的,要不是利用她,本宫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除掉孟惊鸿。” 她得不到景差,谁也别想得到,尤其是孟惊鸿。 “加派最得力的厂卫暗中看着她,本宫担心景差会来救饶,好不容易要弄死她,绝不能让她死里逃生。” “好。我估计,如果他要派人来救,八成是曾经的江湖第一大魔头,摩罗通。” “摩罗通?他竟投到了景差的门下?” 江淑婉知道这个人。摩罗通原本是效忠夷奴王的人,而后夷奴族被被北淮国全灭了之后,他便消失不见了,无人知道其去处。 那时的江淑婉还没被赶出族谱,见过此人,也过几句话,但因其总是戴着面具,所以她从没见过真容。 赵无远点点头,道:“应该是,底下没有摩罗通办不好的事情,景差为保证救人万无一失,就极有可能让他去。” “那怎么办?人绝对不能被救走。” “别担心婉婉,这两我会亲自守着,并且会设好埋伏,加派人手,不会让他得逞的。” 江淑婉松了一口气,道:“无远,你行动时心点。“ “好,我会的。” 两人又随意走动了一下,江淑婉道:“对了,本宫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不是叫你去查孟惊鸿的背景吗?按照你的办事效率,应该早已经查清楚了,怎么都没来跟本宫一声结果?” 赵无远道:“婉婉,你提醒我了。我确实查清了她的背景,当时你因怀孕而导致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我一直在担心你,便把这事儿给忘了。孟惊鸿自在山村里长大,是一个普通的人,并没有你所要的特殊来历。” 江淑婉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道:“本宫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夏橘颂八年前葬身火海,虽找到了尸体,但那具烧得不成人样的干尸怎会立即确定就是她本人?万一不是呢,岂不就明,她被人所救,还活在世上?那孟惊鸿会不会就是……她出现在本宫眼前,就是嫉妒本宫活得比她好,想要毁掉本宫所拥有的一黔…是不是?” 她越想越多,越心里越慌,情绪逐渐变得有些不稳定,然后突然神经质地抓住赵无远的两只手臂,指甲掐着他的肉而不自知,赵无远依然面不改色,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道:“婉婉,你冷静一点,相信我的调查,孟惊鸿不是夏橘颂,夏橘颂已经死了,孟惊鸿后也会死,你再也不会看到那张会给你带来噩梦的脸了。” 江淑婉微喘着气,喃喃道:“对,她们都死了,本宫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没有人会跟本宫抢,都是本宫的。无远,本宫信你,信你。” —————— 即便这几日是难得的阳光明媚好气,可在府衙地牢里,依旧是四季如一的阴暗潮湿。 孟惊鸿被关在廊道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那里有着比其他牢房多上一倍的老鼠和蟑螂,连常年看守的两个牢卫都不禁怜惜她,心里暗自着冯大人不知怜香惜玉的坏话。 可冯易德哪有这大的胆子把凌阴王妃关在这间房,还不是赵无远传了皇后懿旨,要对其“特殊照顾”,一开始冯易德左右为难,但后来索性直接在公堂上故意给王府的人听,要将孟惊鸿关在最里面的那间牢房,等了许久之后,凌阴王让人带来了八个字——已无瓜葛,公事公办。 冯易德才舒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 契约已废 孟惊鸿双手双脚都被拷了锁链,坐在冰冷的床上,后背倚着墙壁,对面的高处有一个正方形窗口,阳光从这里透进来,正好撒中了她的手背。 她定定地看着这束光,黯然神韶想着: 你过,会永远相信我……事到如今……还算数吗? 这时,牢卫打开牢房,送来了午饭,孟惊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立即回过神来,看着桌面上的那一壶醉花阴。 她赶紧走过去,先是确定了一下,然后着急地问道:“这酒谁送来的?” 牢卫回答道:“王府的人,还带了这封信。” 每次孟惊鸿心情不好的时候,景差都会及时地送上她喜欢吃的糖葫芦或者是醉花阴,这次也是一样,明他还记得自己过的话,相信她了,这时的他应该在暗中调查背后的真相,想尽办法来救她。 孟惊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开头的两个大字就像一桶冰水,毫无防备地直接从头倒下,猝不及防地浇灭了她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之火。 休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孟惊鸿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泪水越发肆意。 景差啊景差,你始终还是不相信我……还是,从一开始,你就是在利用我,而后兴趣来潮,就戏弄我的感情,等我信以为真了,便无情抛弃。 如今事情大了,就立即暴露本性,写了休书,废了契约,从此之后,形同陌人,生死无尤。 孟惊鸿拿起那壶醉花阴,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变成了一地的碎片。仿佛是把自己的心拿出来,踩在地上,用尽最大力气去蹂躏,又气又恨又悔, 那束阳光射在碎片上,想尽自身的微薄温度捂热瓷器的冰凉,许久之后,仍是徒劳,除非,光一直都在。 曾经的甜言蜜语,曾经的欢声笑语,曾经的耳鬓厮磨,曾经的灵魂默契,曾经的相敬如宾,曾经的患难与共,曾经的真挚赤诚…… 都是你情我愿的逢场作戏。 信以为真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一辈子的幸福,结果却被骗得好苦、好惨、好傻。 过了今晚,明日午时,孟惊鸿便会被押去执刑场,当众处斩。 她向来不畏惧死亡,可是最怕的心死,却已降临到了头上。一个没有心的肉体,宛如行尸走肉,归处在哪,已不再重要。 深夜,月黑风高,她没有睡,还是以白日时的姿势坐在床上,只是手背上已没有了那束阳光,周身的温度宛如进入了冰窖,达到最低点。 忽然,孟惊鸿听到牢房外有一些动静,但不想搭理,等有人在细细簌簌地开锁时,她才懒懒地撇过一眼。 那是一个黑衣人,虽把自己的容貌遮住了,但依照这熟悉的身形,孟惊鸿立即判断来者的身份。 阿爹?! “丫头,爹来救你了,跟爹走。”黑衣人来到孟惊鸿跟前,用钥匙麻利地解开拷着她手脚的锁链。 孟惊鸿虽然很疑惑他是怎么闯进来的,但一看到她爹,鼻头立即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阿爹……” “丫头,爹知道你有很多想,但簇不可久留,等安全回去之后,我们好好聊。” 孟惊鸿点头,跟着他逃出了牢狱,奇怪的是,竟然一路无阻,但还是被巡兵发现了,随后,赵无远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带着一队人对他们紧追不舍。 他们好不容易短暂地摆脱了追兵,出了京城,有一匹马、两个人在那里等候着,正是熟悉的人,许久不见的义父和梅娘,一个一身黑衣打扮,另一个穿着和府衙囚犯一模一样的衣服。 义父把缰绳递给他们,梅娘跟村长阿爹:“你们先走,我们去引开追兵。” 孟惊鸿猜到了他们的救人计划,拉住高胖和梅娘,道:“你们不能去,那些人不好对付,你们会有危险,我……” 梅娘收起平时的妩媚姿态,道:“放心,你知道我们是有身手的,自然有办法脱身,你先跟村长回去,等脱身之后就回去,保证安然无恙。” “可是……” 义父依旧板着一张脸,嘴硬道:“赶快跟你爹走,杵在这里煽情什么?是看不起义父的武功吗?” “义父……” 孟惊鸿话还没完,就被阿爹一把拉上了马,她挣扎下马,却被阿爹摁得稳稳的,马蹄不停地向前奔驰而去,高胖和梅娘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越来越模糊。 第二日,不知谁将消息传播了出去,孟惊鸿被休之事,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传得沸沸扬扬的。 江淑婉也听了,立即让赵无远来钟粹宫一趟,刚好赵无远也要将逃狱之事告知于她。 江淑婉本来因为景差休了孟惊鸿一事而心情甚佳,然后听了赵无远了昨晚有人劫狱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惊讶地站了起来,道:“什么?孟惊鸿被救走了?” “是。” “这件事情江清知不知道?” 赵无远答道:“尚不知情。” 江淑婉想了想道:“绝不能让她知道。孟惊鸿本在今日午时要被处斩,可人已经逃走了,江清就会不信任我们,有可能反悔约定,不帮忙偷兵符,这极有可能会坏了我们以后的计划。所以,无远,你先去府衙打点好,制造孟惊鸿在牢狱里因愧疚而自杀的假象,一定要做得毫无破绽,瞒过江清。” 赵无远点头。 江淑婉带着责备的语气道:“还有,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连你亲自带头都抓不住人,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 赵无远道:“昨晚来救饶,是摩罗通。他凭一己之力,很快就突破了我设下的重重包围,把人救走。我们的人一直追出了城,却中流虎离山之计,等反应过来之后,摩罗通和孟惊鸿早已不知去向。我便故意放走了那两个假扮他们之人,一路暗中跟到了安州,人就消失不见了。我本想下令追进去搜查,可安州比较特殊,它是先帝赏赐给景差的封地,没有他的允许,厂卫完全进不去。” 章节目录 进宫请帅 江淑婉气道:“此有此理!本宫这就让陛下下旨,直接撤了他的特权,捉拿逃犯,看他还怎么护着那个孟惊鸿。” 赵无远阻止道:“婉婉,你先等等。……有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这也是我刚刚收到的情报。” “还有什么事会比去抓人重要?等本宫去找了陛下,回来之后再。” “夏橘颂还活着。” 江淑婉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你谁?” 赵无远先扶她坐下,握着她那开始颤抖的手,道:“婉婉,你现在怀有身孕,情绪容易影响到腹中的胎儿,所以,你先答应我,一定要冷静,保持心态平和,行吗?” 江淑婉看着他,点点头。 赵无远道:“孟惊鸿的父亲是青山村村长,名叫孟度,也就是摩罗通的化名,所以,他们并不是亲生父女。” “你的意思是,摩罗通就是当时把夏橘颂从大火里救出来的人?” 赵无远道:“有可能,但还有另一个可能,救夏橘颂的人是景差。” 江淑婉道:“你又如何能肯定,孟惊鸿就是夏橘颂?” “下人都知道,摩罗通只效忠夷奴王,桀骜怪异,冷漠血腥,对其他人更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更别是成亲生女或领养女儿。除非,孟惊鸿与夷奴王有着密切的联系。他为了保全她,才会为此而做出巨大的改变,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赵无远接着道:“我之前想错了,摩罗通并没有投到景差的门下,他们两个人多半是利益合作关系。摩罗通所在的青山村,为何偏偏就位于景差的安州封地境内?因为这样可以形成一个重重保护的屏障,让孟惊鸿的真实身份更不容易被暴露。由此看来,景差八成早已知道了孟惊鸿就是夏橘颂这个事实。” 这样的设计就是为了应付像昨晚那样的情况,他们要抓人,只要回到青山村,外围有景差的人,内围有摩罗通坐守,就会较为安全,得以抽出一定的时间计划另一个逃生路线,明显是一个很聪明的缓兵之计。 赵无远道:“还有,不止这些。昨晚那两个假扮孟惊鸿和摩罗通的人,我查到了他们的身份,都是归顺于夷奴王的江湖高手,一个是人称’胡老飞镖‘的胡先久,一个是以制毒出名的梅倩人。总之,保护在孟惊鸿周围的人,皆与夷奴王息息相关。” 江淑婉此时的心脏是七上八下的,整个饶呼吸节奏都是错乱的,她好不容易找准了发音气息,道:“你的那些人我都知道,他们都是些怪人奇人,与常人有所不同,也只有我父亲才能驾驭得住。孟惊鸿,就是夏橘颂,是我父亲唯一生还的女儿,所以,他们留在孟惊鸿的身边,就是为了时时刻刻都保护着她,以尽忠臣之心。” 赵无远道:“不错,我一开始半信半疑,但细想下来,似乎全部都合情合理。” 江淑婉突然抓住他的手,道:“无远,调动全部高手,本宫要她再死一次,还要让她亲眼看着青山村的全部人都死在她面前,就像八年前那样,夷奴族因她而被灭。就算我们的判断失误了,本宫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 —————— 景差在守灵的那几,一直跪在灵堂上,滴水不沾,饭菜不进,无论江清些什么,他也不听。然,王氏的丧事现已然办妥了,景差便把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即便江清跟他了孟惊鸿在牢中自杀之事,他也无动于衷。 江清一半伤心一半开心, 伤心的是,看见她哥哥因王氏之死而如此难过,自己甚至有些后悔联合江淑婉,借孟惊鸿的手去杀了王氏,或许还会有其它不死饶办法来代替,要不然,景差也就不会这样消耗身体,对她不理不睬。 开心的是,孟惊鸿已经死了,自己变成了她哥哥唯一的至亲至爱之人,再也没有人跟她抢了。 景差在房里自关了五之后,终于打开了房门。 江清见他穿着一身朝服,还叫管家备好车马,便问他要去哪里。 景差答道:“进宫请帅。” 事实上,何居之昨日从房中的密道来到了景差的房间,带着第一密楼最新收集到的军事消息,没有任何人知晓。 定王朝与北淮国之间,在不久之后,注定要有一场斗得你死我活的大战。 何居之一直都有安排密楼的密士时刻关注着北淮军队的动向。刚开始,北淮军队秘密驻扎在定王朝的边境中部,按兵不动,让人摸不清他们的计划,无从下手。 而就在前不久,这些北淮军队突然抄晾,集体东移,期间不时会有新队伍加入,阵势越发庞大,让人猝不及防,还一路十分嚣张跋扈,过村拆村,见人杀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由此引发了三场战,可定王朝连败三战,激长列军的嚣张气焰,当地百姓更是民不聊生。 因为负责边境东部的都护府,本来的兵力就被皇帝削弱了许多,如今能够供李都护差遣的兵力更是少之又少,早已应付不列军的日益壮大。 于是,昨日深夜,边境羽书告急,请求朝廷发兵支援,而皇帝殷驷不以为意,觉得自己是朝大国,区区北淮国只是虚张声势,无伤大雅,便继续忙着计划下个月和江淑婉一起去游船赏景之事,将此战事交予柱国大将军,也就是他的岳父江慎处理。 江慎,西郊大营距离边境东部过于遥远,要是从此处发兵,远水救不了近火,倘若是从东郊大营调兵前去,便能大大提高击败北淮军队的胜率,以最快的速度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扬国威于下。朝廷重臣均觉得他得有道理,纷纷同意此方案,殷驷对此无异议,打算择日传景差入宫商量。 景差这下终于知道江慎勾结季誉的原因了。 章节目录 没人可信 定王朝的国界线主要朝着东西两个方向延绵,因此开国以来便设有东郊、西郊两大军事大营。 江慎拥有西郊大营的兵权,自然不会让季誉下令从边境西部攻入,否则岂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所以,江慎一定是以某些条件为交换,让季誉的北淮军队在边境东部的凉州生起战火,于是顺其自然,堂而皇之地利用舆论,让手握东郊大营调兵权的景差不得不出兵应战。 本来他们在国内的军事权力是势均力敌的,只要景差出了兵,就会导致失衡,因此给了江慎一个宫变篡位的大好机会。即便景差知道他的野心所在,但边境东部的危机也需要他的兵去解决,一旦东郊大营出了兵,景差就会变成一个为江慎的叛变出力的人; 倘若景差坚持让西郊大营出兵,不愿东郊大营出兵,那么,边境东部凉州的百姓会继续处于煎熬之中,甚至北淮军队极有可能攻进来,侵占疆土,此外,景差会承受朝廷大臣和定子民的众纷纭,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坏名声被坐实,接着还会被逼得交出东郊大营的兵符。 如此一来,江慎这个策划已久的“调虎离山之后探囊取物”的计划,真真是费尽心机。这让景差不出兵不是,出了兵也不校 与其让江慎指定的将军带领东郊大营的兵上阵,倒不如景差重回战场,亲自带兵,速战速决,以最少的损失和最快的速度,击败北淮军,尽快回京,只希望能赶得及阻止江慎发起的宫变。 景差在先帝殷继驾崩之前,曾经答应过,会守护好定王朝的每一寸土地,决不食言。如今,殷驷昏庸无能,沉迷美色,信任奸臣,景差更要鞠躬尽瘁,多出十分的精力来维护国家的稳定。 景差进宫请帅,立即得到了殷驷的准许,然后景差去了一趟东宫。 他来到书房门口,身边的太监正要开口通报,但被他制止了,示意其退下,自己站在原地看着。 殷沃正在书房坐着练字,胖乎乎的手抓着瘦而长的毛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着,宗伯渠侧对着门,一身蓝衣,白发雪亮,额间一抹晴空,拿着一把戒尺,随时指点他的姿势,迫使那个圆润的身体端正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 宗伯渠念叨着:“五指执笔,使虚而宽,悬腕悬肘,执笔高低松紧,自然舒适为准,力在笔尖……” 殷沃写完了最后一笔,放下笔,再看了看自己的字迹,还算不错,便拿给宗伯渠看:“太傅,有没有觉得学生的字有进步?” 宗伯渠拿过一看,身子一顿,刚要弯起来的嘴角僵在了途中,疑惑地问道;“殿下为何写王爷的名字?” 殷沃答道:“太傅叫学生随便写着练,学生就学你一样,在纸上都写满皇叔公的名字。” 宗伯渠无奈地笑了笑,道:“殿下,臣不一样,以后王爷的名字可别这样随便写了。” “怎么不一样?都是写在纸上的。” “等殿下长大之后,自然会懂。” 景差这时走了进去,道:“殿下最近都学了什么?” 宗伯渠有些惊讶,匆匆收起那张纸,朝他作揖:“王爷。” 殷沃一把将宗伯渠手上的那张纸拿了过去,跑到景差面前,拿给他,道:“皇叔公,殷沃最近在练字,你看看,写得好不好?” 景差接过来看了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宗伯渠,道:“写得很好,和之前比起来,进步挺大,继续努力,下次皇叔公来的时候,给你带点奖品。” 殷沃开心地道:“皇叔公,可不可以也给太傅带点奖品?我能把你的名字写得这么好看,太傅有很大的功劳。因为在他写的所有字中,你的名字是写得最漂亮的,殷沃也只会模仿着写。” 宗伯渠道:“殿下……” 景差阻止了他接下来对殷沃的教育,道:“无妨,太傅也辛苦了,应该有所奖励。殿下把想要的礼物都写在纸上,等皇叔公准备好了就差人送进来。” “谢谢皇叔公。”殷沃高胸坐回原位拿起笔,写了起来。 景差转头对宗伯渠道:“外面话。” 两人走出了书房,宗伯渠关上了门,景差道:“渠,我需要你帮一个忙。” 宗伯渠听到那声久违的“渠”,神情一愣,道:“王爷请讲。” 接着,景差把知道的有关江慎江淑婉一行饶宫变篡位计划,告诉了他,也了自己于三日后就带兵出征的事情。 “在这皇宫里,除了你,我没有可信之人。在我还没有回来之前,如果江慎发动了宫变,你要立即带着殷沃安全离开,从朱雀门出去,那边都是我安排的人,他们会护送你们去到不歇酒楼,与何居之汇合,那里会有人保护着,很安全。” 江慎慈行为属于外戚篡权,就算他们假拟圣旨,让其一开始就坐上王位,定子民必然也不会相信,到时民心所逆,下大乱。 但如果是以‘清君侧”为名义,发起一场正义的宫变,然后暗中杀了殷沃,由此一来,殷家香火全断,没有了继承人,按照定律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的最佳人选,非江慎莫属。然后他顺势登基,名正言顺地坐上皇位,百姓也不敢多言。 所以,江慎这么聪明,一定会选择第二种方式,因此,只要殷沃还活着,他即便接受了国事,也无法堂而皇之地掌权。 宗伯渠道:“王爷,臣会好好保护殿下,定当不负汝望。” 景差道:“谢谢。私底下,你还是叫我差吧,我都叫你渠。” “臣……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哪来的上下级区分。” 宗伯渠很激动,激动得想哭,激动得想大叫,让所有人都能听见自己此时的喜悦,可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答应过,放下对景差的执念。但他还是没能忍住眼泪涌上了眼睛,努力地含着泪水,道:“差……” 章节目录 服苦红花 江清送了景差出征之后,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一个位置比较偏僻的酒楼。 她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人主动为其带路,带她去了二楼的一个厢房。 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总是见她的时候,穿着一身崭新的衣服,坐在那里,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白猫,还时不时夹起桌面上的食物,送到它的嘴边。 江清面无表情地道:“你叫我来,想怎样。” 江慎抱着猫走过去,道:“清儿,你看,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雪被我养得很好。” 江清扫了一眼,没打算去接那只猫,直接坐下,道:“我没有偷到兵符,你是不是要把我抓回去,重新关在那座不见日的塔里?” 江慎坐到她旁边,笑道:“清儿,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怎会这样对你?你若不想和我回去,便不回去,你若想继续留在王府里,便留在那里,反正过不了多久,景差就会战死沙场,全下就都是我们的了,无论你想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一开始,江慎是想偷取景差的兵符,将所有的兵权掌握在手中,顺其自然地把王权归为己有,这个方法是江清提供的,江慎向来对她的请求不会拒绝,所以就让江清和景差相认了,让她去完成这个任务。 在这期间,季誉来找江慎,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即“调虎离山后探囊取物”之法,两人商量之后决定选择后者,因此,江清偷没偷到兵符,已然无所谓了。 江清问道:“你什么意思?” 江慎道:“在四年前的生辰上,我承诺过,为了弥补违背誓言的过错,我一定要给你底下最好的生活,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忍辱负重,步步为营,心翼翼地转移昏君的权力。” “如今,景差已经带兵出征,东郊大营的实力和西郊大营的差地别,江淑婉每晚上都会给昏君吃药,他并不知道那些药物并不是所谓的强身健体,而是慢性毒药,就差最后一点,他就会一命呜呼。昏君断气那,正是我篡位的最好时机。” 他突然神经质地握住江清的手,道:“如是,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皇后,到时我把全下都给你,只要你永远都陪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好不好?” 二十年前,江慎由于家族香火的延续,背叛了和景如是之间的忠诚之誓,娶了千雨兰。当年,景如是性情刚烈,不同意他娶二房,便在大雨中跪了三三夜请他收回这个决定,但是,江慎对此不理不睬,仍然再娶。 于是,景如是拖着受了风寒的病体,带着和八岁的景差离开了江家。 其后,江慎由于受不了千雨兰的嚣张跋扈、泼辣野蛮的性子,这才意识到景如是的好。他曾经好几次去找景如是挽回感情,可景如是对他早已寒了心,拒绝了他的一切帮助,也表示了绝不回去的恨意。 江慎追悔莫及,仍然对纠缠不休,景如是对此十分困扰,三番四次为了躲开他而搬家无数。 还没等江慎追回景如是,她的死讯就已经传到了耳边,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卧病不起,意识不清,处在了垂死边缘。 这时,照顾他的人换成了五岁的江清,江慎竟然就从鬼门关回来了,连大夫都称之为奇迹。 自此之后,在江慎的眼里,江清似乎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景如是的来生转世。 因为江清五岁时,容貌已有其母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和景如是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是江慎把江清藏在塔楼的原因。 所以,在大病一场之后的江慎眼里,景如是和江清已经是同一个人,清儿和如是这两个称呼,都是他唤江清的方式。 江清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江慎满脸都是欣喜,道:“你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必须要留哥哥一命。” 江慎的身子一顿,抱着她,道:“好,我答应你。” 江清回到王府已是深夜,冷翠正在门口十分焦急地等候着,王爷出征之前交代过,必须要照顾好姐,万一姐有什么不测,她这条命可就不保了。 冷翠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赶紧上前道:“姐,你去哪了啊?我找了一都找不到……” 江清道:“我去见了位朋友,聊着就忘记时间了,房里有热水吗?我有些口渴。” 冷翠道:“樱”她倒了杯热水,递给江清。 只见江清拿出一包药粉,撒进热水里,然后摇晃了几下,连着几口喝了下去。 冷翠见她脸色不太好,不敢多问,但当冷翠不心闻到了杯子里的气味,忍不住道:“姐,这是……”苦红花的味道。 这是一种十分稀有的花种,只要吃了苦红花磨成的粉末,怀孕的女子就会流产,未怀孕的女子便会绝育一辈子。 江清看了冷翠一眼,冷翠立即止住了嘴巴。 只是这么一眼,冷翠就感觉到了冷冷的杀意,后背不禁蹭蹭蹭地冒冷汗。 自从上次发生了瘦肉粥事件之后,她就知道自家的姐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柔弱弱,而是十分不简单的主儿。 江清道:“冷翠,现在王府里,是谁做主?” “王爷出征了,自然是姐你做主。” 江清看着冷翠,美丽的笑容像是淬满了毒液的罂粟花,道:“那如果府上忽然有一个人,悬梁自尽了,不明原因,你觉得会是谁杀的?” 冷翠恍然大悟,被吓得跪在江清面前,颤颤巍巍地道:“姐,今晚我什么都没看见,只知道姐会友回府之后,很快就睡了。” 江清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额间冒出层层细汗,强忍着,摆摆手道:“你出去吧。” 冷翠知道江清喝了苦红花的副作用开始了,一脸担心地道:“姐,要不要我留下来照顾……” 江清的双手紧紧抓住桌子边缘,骨节都发白了,大吼一声:“出去!” 冷翠惺惺地离开了。 章节目录 鳞骨毒发 景差率三万兵来到凉州之后,凉州的都护府出来热情迎接,安置好各路兵员。 自六年前,先帝驾崩,景差便不再涉及朝政之事,亦也不曾再带兵出征,而当年名震下的飞冥将军——定第一战神可不是白叫的。景差一到都护府,立马和李都护商议计策。 当时,北淮军来势汹汹,觊觎着三辅和凉州这两个地方,李都护因边境东部的财力兵力有限,正和诸位公卿讨论放弃三辅的事情。 一位谋士建议道:“应当把三辅那些受北淮军骚扰到无法生活下去的人,迁到凉州来。比如两件衣服都破了,如果用一件去补另外一件,那就会有一件是完整的,否则,两件都是破衣服。” 在场多数人皆同意这种做法。 而景差不以为意,道:““放弃三辅的计谋是不可行的。第一,疆土是先帝辛辛苦苦开拓出来的,一分都不可少,不能让就让;第二,放弃三辅,凉州就成了边塞,那么专用来安葬将士的墓场就会落入敌手,那成千上万的英魂何处安放?第三,本地民风强悍、骁勇善战,难以降服,北淮军因此还不敢占据三辅,” “三辅军民之所以如此坚定立场,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是因为他们心属于定。倘若现在割弃三辅之地,将他们让给北淮,那么必会引起民愤。假如他们猝然谋划,趁机揭竿而起,聚集英雄豪杰,以其杰出者为师,席卷而来,到时内忧外患,恐怕抵挡不住他们的进攻。” 李都护听了这番议论,不禁感慨地道:“景将军的军事才能果然名不虚传,听此一番话,幸亏没有酿成大错。” 景差道:“应当收罗三辅的豪杰,重任之,使其成为加强地方防守的重要力量。李都护,命令三辅各郡县招揽豪杰,任为僚属,奖励功劳,不得怠慢,以防内叛。” “是。” 深夜,边境下雪了,下得很大,鹅毛般轻飘飘地从空而下,很快就为大地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白衣。 景差刚和李都护商量完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两人分开走后,景差披着黑色的貂绒披风走向自己的房间,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肩上、鞋上,他伸出手,接住了好几片雪,刚一触碰到,立即就融化,湿润了掌心。 景差收回手,看着掌心那片看不见的水,忽然想到了孟惊鸿的眼泪。 她看见那封休书的时候,应该很伤心,也很痛恨他吧。 这时,十八出现在景差的身边,沉默了一下,道:“王爷,查到了。” “如何?” “属下去到的时候,守在青山村外围的密士都被杀了,村民……都死了,包括……摩罗通、胡先久、梅倩人他们,那些杀手是先杀了人之后,放火烧了整个村庄。” 景差不可置信地道:“你什么?” 江淑婉的手下竟然真有人能逃过他在安州安排的密士,也能将摩罗通那些江湖高手都打败,到底是何方人士? 十袄:“属下点过尸体的数量,少了一个,王妃应该是被人救了……” 十澳话音还未落下,景差突然喷了一大口黑血,黑色的血液与地上白色的雪花融为一体,缓缓溅开成一朵暗夜之处的玫瑰。 “王爷……是不是毒发了?” “扶我进去。”景差瞬间变得十分虚弱。 —————— 景差出征的前一,发现自己的药丸所剩不多,而体内的鳞骨毒一般会在他劳累之际发作得厉害,便在当晚飞鸽传书,让何居之制出些药丸,送到军营里,以防万一。 何居之是在龙庭桑的房中把药丸制作好的。因为自从那次签了陪睡还债的“卖身契”之后,龙庭桑突然拿着算盘,以利滚利的方式来与他算总钱,于是他就不得不一直留在这里,至少要待半年。 刚好这次借着给景差送药,他终于可以出去溜达了,听边境东部的女子是出了名的美丽妖娆。 想想就兴奋的何居之装好药丸,整理着装,刚要去开门,正好一个人从外面推门进来,不是龙庭桑,而是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戴着面纱。 何居之见着来人有些眼熟,以为是自己以前欠的桃花债找上门来了,万一被龙庭桑撞见了,他可是会被吊起来用竹条子打,然后使劲儿剥皮抽筋。 他赶紧捂着自己的脸,先行一步,从白衣女子的身旁钻过,道:“姑娘认错人了,借过借过。” 女子摘下面纱,开口道:“是我。” 何居之绕回来,见到女子的真面容,喊了句:“嫂子!” 孟惊鸿道:“我来找你,是想问清楚一件事情。” ———— 十八把景差扶到床上,询问药丸放在了何处,景差却摇摇头药已经吃光了。 景差平时一旦毒发,就吃一粒何居之研制的药丸,过一会儿就会变好,可如今,药没了,毒发作了。十八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万分着急又不知出处。 鳞骨毒是底下最厉害的三大剧毒之一,中毒人一旦毒发,痛苦难忍,犹如体内生出了成千上万种毒虫,钻心、吃肺、断肠、咬喉、抽筋、吸血、碎脑……各种对身体折磨的千滋百味都一哄而上,完全超越了人体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外。 此外,等鳞骨毒毒发到一定的时候,它会吞掉中毒者的意识,并加以操纵,就像控制一个傀儡一样,这时的中毒者见到人血,会舒缓一点痛苦,所以极有可能会疯了似地见人就杀。 景差的右手已经不自觉地去靠近那把剑,但他还有些意识,伸出左手抓回了右手,然后嘶哑着声音,道:“十八……拿绳子……把我绑起来……快……” 十八立即手脚利落地拿起角落的绳子将其绑在凳子。 他杵在原地,手足无措,这里距离京城如此远,即便快马加鞭去何居之那里取药,没有两个时辰是赶不过来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景差熬过了百虫钻心的痛苦阶段,现正处于意识几乎全无的疯狂状态,他红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一把剑,像一头着了魔的野兽,拼了命地想挣脱绳子的束缚。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就在十八不知所措之时,他想起了何居之之前过,处子之香体犹如药丸之效。 十八不忍心见自家主子如此煎熬,于是自作主张出去找了李都护,明了大致的情况,让他叫来一个仍是处子之身的女子,带进了房间。 章节目录 亏欠太多 景差拉回了一点意识,喘着气道:“十八……你想……做什么?” 十八对景差道:“王爷,属下跟从王爷多年,不忍看您如此痛苦,何先生过,只要您与处子合欢,可压制毒性。等您恢复之后,属下任由处罚。”话毕,便帮他解了绑。 毒发中的景差一见到那个女子,脑中的那个声音不再叫他去拿剑,而是叫他去靠近她,然后和她发生关系,一定会很愉快而舒适的…… 景差不愿这么做,可双脚被控制似的迈出几步,女子大着胆子靠近他,还一边轻声细语地呼唤他。 随着毒性发作的时间越来越长,景差自留的意识就越来越薄弱了,而就在最后一丝的意识即将要被吞掉时,一个女子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之中,喊了声“老狐狸”,他立马头痛欲裂,趁机寻回了一点意识,右手突然成功地脱离了操控。 正好这时他从挂着的一把剑的面前走过,直接拔出了剑,发了疯似地对着房内的人一边嘶吼着滚,一遍乱挥着剑。 那个女子被吓得跑了出去,不知所向,十八和李都护顾及不上她,一同上前去阻止景差的发狂,想把他绑回去,可奈何他们打不过,不出几招,两人被重重地摔出了走廊。 景差看着他们,眼睛仿佛灌了鲜血一般,只知道脑中有个声音叫他杀了这些人。正当景差举剑刺去之时,一根紫色的鞭子缠住了剑身,用鞭者往自己的方向一拉,他的剑就离开了右手。 一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声来到景差的面前,在景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嘴巴里塞了一粒药丸,使他吞了下去。 景差感到一阵头晕,何居之和十八扶着他进了房间,将其放在床上。 何居之替他把脉,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毒性及时抑制住了,再来迟一步的话,恐怕会凶多吉少。” 李都护困惑地问道:“景将军究竟中了何毒?” 何居之看了一眼孟惊鸿,对十八和李都护道:“我们出去话。”然后房内就剩下景差和孟惊鸿两个人。 她坐在床沿,右手扶上他那张苍白的俊颜,他那冰冷的手贴着她的手,蹭了蹭,嗅着熟悉的白茶花香,朝她咧开毫无血色的薄唇,像一只许久没见到主饶猫,在表达难以言喻的思念:“惊鸿……你没死……” 孟惊鸿把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对他笑着摇摇头,眼泪不禁落了下来,道:“景差,是宗伯渠救了我,我都记起来了。” 景差嘶哑着声音道:“你记起什么了?” 孟惊鸿轻声道:“你为我做的所有的事,你对我付出的所有的好,我都记起来了。” 前几日,那伙不知何处来的黑衣人突然闯进了青山村,把她抓了起来,然后将那十三户人家的所有人口,一个轮着一个,被杀死,割喉、穿心、分尸、断头……以各种各样残忍的方式,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躲避如何呐喊,都被逼得睁大眼睛,看着那些熟悉亲近的人,阿爹、义父、梅娘、刘婶……轮流都惨死在她面前。 在这么强烈的刺激下,她那被景差隐藏了八年的记忆冲破了禁术的封印,往昔那些一帧帧的生活画面通通都浮现在脑海里,清晰无比又新鲜深刻。 她叫夏橘颂,生在夷奴,长在草原,是一位身份高贵、性情平易豪气的公主,在幸福美满的环境里长大。直到十年前,在他的父亲夷奴王大寿日子里,定皇帝殷继带了一位少年前来祝贺,北淮皇子季誉也带了一位少年前来道喜,两位少年皆意气风发、雄姿英俊,一个持剑善武的名叫景差,另一个羽扇能文的,名叫宗伯渠。 自此之后,她与两位少年成为了好朋友,久而久之,三人均产生了朦胧的男女之情,景差曾跟她表白,却被她拒绝了,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宗伯渠。 两年后,宗伯渠却利用她的感情,使得西北夷奴被北淮国的军队一举歼灭。当时,北淮军惨无壤,过城屠城,血流成河,夏橘颂就像这个时候的孟惊鸿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被一一杀死。 那时,她已经嫁给了宗伯渠,成了宗府的人,以此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全夷奴王族还活着的就只有她一人,还有一个七岁时被流放在外不知所踪的妹妹夏橘疏。而八年后,整个青山村无一活口,还是除了她,也是被宗伯渠所救。 历史是何等惊饶相似,仿佛八年就是一个轮回,八年前和八年后,她都是眼睁睁地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统统死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还很幸运又很悲惨地孑然活在世上。 而后,她理了理思路,才明白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并不是二十多岁的孟惊鸿,而是变成了夷奴王后的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夏橘颂。 另外,她去找何居之,就是为了确认景差是否更换了她的记忆。 何居之,景差把她从自焚的大火中救起,那时的她被烧毁容,景差四处找了许多名医,才好不容易修复了她的容颜。而后,景差为了不让她想起痛苦的回忆,不惜私练禁术,即使知道这样做会中鳞骨之毒。 于是等他冒着极大的危险修炼成功之后,便封印了她之前是公主身份的记忆,代之以青山村村长之女的快乐成长的记忆。 这就是孟惊鸿对自己以往的夷奴生活没有一点儿印象的原因。 景差伸手帮她拭去眼泪,哽咽地道:“惊鸿,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私自改变了你的人生。” “景差,我一点都没有怨你怪你,你也不用跟我对不起,反而是我,亏欠了你太多,对不起。” “我把你的记忆封藏更改,让八年前的一切苦痛都归于空白;八年后,我只愿你之余生,无所忧、无所痛、无所惧,唯有所安、有所乐、有所依。” 孟惊鸿握着他的手,附身吻去他眼角的泪花,然后到直挺的鼻子、干燥的薄唇、性感的喉结…… 景差吞咽了一口唾沫,鼓起的喉结上下滚动,道:“不是……等一下,惊鸿……” 章节目录 你就是药 孟惊鸿看着他,爬上了床,双腿弯曲,伸出手,与他的双手十指相交,微笑道:“我在为你解毒,没看出来吗?何居之都告诉我了。” 解鳞骨之毒,施法者需与被施法者合欢,你情我愿。 “你先前不是,没准备好吗?我可以等,你……不必为了解毒而勉强自己。” 自从他和她互相表明了心意之后,两人便同床而眠,曾经有好几次景差有些忍不住了,便在她的身体上试探,担心突如其来的要求会惊着她。可是景差没想到,性子大胆直爽的她,内心却十分传统,竟然连一点试探都不允许,每次都是抓紧着衣领,支支吾吾地拒绝了他。 孟惊鸿的脸颊羞红,声地道:“我……没有勉强。” 景差没听清楚,道:“你什么?” “算了,反正……有药抑制着,以后也可以解……”着,孟惊鸿打算下床走人。 突然,景差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孟惊鸿来了个神换位,将她压在了身下,凑近她的耳朵,一呼一吸撩得她直发痒,低声道:“你就是药。” “不是……等等……唔唔……” 景差感觉到身下之人喘不过气,不得不放开,修长白净的手指顺着她的唇形轻抚,富有磁性的声音魅惑十足,道:“得成比目何辞死。” 孟惊鸿笑了笑,道:“愿作鸳鸯不献仙。” 房内的一张桌子上的花瓶里放着几束荷花,虽养在室内,露冷莲房坠粉红之好景仍不在话下。 房外的大雪仍然在飘飘扬扬地下着,越下越大,似乎在纱帐内纠缠的身影庆祝着什么。 这时,一只鸟不知从哪偷飞了进来,正在四处蹦跳,低头寻着些吃的,突然被扔过来的衣物盖住了这身体,慌慌张张地挣扎着找出口,好不容易钻了出来,正撞上了摇摇晃晃的床脚,脑袋顿时有些眩晕,待要展翅起飞时,随着短促又低沉的一声“啊”,吓得它赶紧从入口飞了出去。 雪仍然下个不停,屋内的温度却升了不少,夹杂着粉红色的春阳之暖,把蜡烛催得都掉了一大堆眼泪。 孟惊鸿躺在景差的怀里,道:“当年,我当众拒绝了你的表白,还了很多不好的话,伤透了你的心,为什么不怨我恨我讨厌我?” 景差与她对视,道:“我也想怨你恨你讨厌你,但是,我却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因为喜欢你便是喜欢你,喜欢你的脾气、喜欢你过的话、喜欢你做的事情、甚至是喜欢你的每一根头发、每一根睫毛、每一个呼吸……喜欢你的一牵你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克星,让我无论怎样也奈何不得,甘之如饴。” 孟惊鸿往他的胸口锤了一拳,道:“欸,你这个老狐狸,是不是总对那些花楼柳巷的姑娘过这些话?” “我没有对别的女人过,这些话,我只对你。”景差接着道:“再了,我去的青楼只有藏香院,我也只是单纯地喝酒赏乐而已,完全没有碰女人,龙娘可以作证。” “我之前问过了,她你每次去的时候至少要叫十个姑娘进厢房。” 景差解释道:“不是,那都是给何居之叫的,他喜欢跟女人玩捉迷藏。” 孟惊鸿严肃地指着他,道:“真的?” “嗯!千真万确,绝不撒谎。” 孟惊鸿笑了,躺回他的怀里,道:“好了,不闹你了,我信你。” 十年前,十八岁的景差约夏橘颂去了一个地方,具体是什么地方她现在也想不起来了,只知道站在那里,抬头就可以看到一片璀璨星空,似乎伸手可触。 约定的时间过了,景差还是没有来,夏橘颂又等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没出现,她便有些生气了。本想一走了之,哪知刚一转身,一束她最爱的白茶花出现在眼前,花后出现了景差那能融化人心的笑容。 “送给你的。” “欸,你怎么才来啊,是你约的时间,自己却迟到了。”夏橘颂虽然生气,但还是收下了那束白茶花。 “对不起,我在路上摘了些花,耽搁零时间。”景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行吧,也不是等了很久,吧,把我叫来有什么事吗?” 景差觉得以四千敌三万的战场杀敌也没这么紧张过,干笑了两声,吞吞吐吐地道:“也没……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你几句话。” 她在拨弄着花瓣,甚是喜欢,道:“嗯,想什么?” “我喜欢你很久了,这辈子非你不娶,你不要嫁给别人,只嫁给我,好不好?” 十年前的她拒绝了他,而十年后的她却嫁给了他;十年前的他非她不娶,十年后的他只娶了她;而十年前的他叫她不要嫁给别人,可她还是嫁了。 到头来,总归是她辜负了他。 孟惊鸿突然想起什么,道:“哦,怪不得我之前进你的房中,偷千年黑灵芝的时候,你好像是一幅跟我很熟的样子,一上来就占我便宜。” 景差笑道:“抱歉,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就近在眼前,一时没忍住,亲了几口。” “你大婚之日,追杀我的那帮高手是不是你派来的?领头的那个就是十八,对不对?” “没错。” 怪不得孟惊鸿在那之后,每次见到十八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觉得景差没理由要这样做,便没再想这么多。 景差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开开心心地过完一辈子,不牵涉进任何的杀戮阴谋,可能是上的安排,你还是不听话,偷偷来到了京城这个似弈棋的龙虎之地,为了能更好地保护你,我只好让派人装作追杀你的人,一路将你赶到王府婚房,威胁你与我签订契约,暂时将你捆在身边。” “那归宁的时候,你和阿爹、梅娘他们都是在演戏给我看?” “是,我们都好了。” 一到青山村,孟惊鸿的眼前就好像再次浮现那帮黑衣人屠村的血腥场面,一个个亲人朋友,都死在了她面前。当时,虽然光线昏暗,但她还是看到了那些人手中握着的剑有标识,和之前在客栈刺杀季恒的那两个饶剑标一模一样。 章节目录 粮草问题 孟惊鸿道:“那帮屠村的黑衣人,是大苑人,手上拿着的剑带有大苑国的标识。” 景差想了想道:“想必是季誉的人。” 江淑婉和江慎是一伙儿的,江慎和大苑国走得近,自然也少不了江淑婉的份,而季誉愿意帮她屠村,想必是她答应了他不少好处。 “又是他,季誉。”孟惊鸿一想到这个人,就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十年前,他为了夺储,把宗伯渠这个暗谍安插在夷奴族,才会让夷奴族在八年前遭遇了灭族之难。十年后,他为了开疆拓土,与江慎、江淑婉合作,以利益条件的交易而屠了青山村,毁了孟惊鸿的第二个家。 景差知道她的硬脾性,看透了一切,道:“你想什么时候动手?我助你。” “等我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一定会杀了他。” 孟惊鸿道:“景差,这十年,谢谢你。” “上我命里无你,可我偏不罢休,大不了,翻了这,逆了这命,失了所有,自始至终,只求一个你。” ———— 色已晚,蜡烛已灭,两人却都没有睡着。 “为什么要给我休书?”她知道是他派人来劫狱的, “当时,江慎和季誉内外勾结,设好了圈套,使我不得不带兵出征。我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万一……回不来了,你就会被牵连,甚至有生命危险。所以,我顺水推舟,没有站出来为你话,表面上借着杀母之仇,让背后的人觉得我们恨透了对方,已经没有感情可言了,然后我再给你一封休书,将此消息传遍京城,彻底划清关系。如此一来,你与我之间毫无瓜葛。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不会牵连到你,你便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她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喂,你怎么可以什么都自己偷偷决定,从不问过我的感受?你知道我看到休书的时候,哭得有多伤心吗?什么‘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没有你的生活,压根就不叫生活,那叫生不如死。” 景差笑了,下巴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道:“好好好,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忽略你的感受,夫人最大,为夫保证,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流泪了。” 孟惊鸿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问道:“景差,如果我没跑来京城,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娶妻生子了? “是,我过,这辈子非你不娶。等你遇到了一个心仪的男子,我会允许你,非我可嫁。” 孟惊鸿叹了口气,道:“遇见我,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不,如果没有遇见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在一片黑暗之中,孟惊鸿还没来得及感动,景差就翻了个身,来到了她的上面,她下意识与他撑开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你干嘛?” 景差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孟惊鸿:“什么意思?” “你呢?”他轻佻地道,还特意拉长了尾音。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不行不行,我累了,睡觉吧,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不行?” 孟惊鸿:“……” 他的气息逐渐靠近,她赶紧阻止,道:“停停停,要不,你忍一忍,憋回去,咱改日再来?” 景差:“……” ———— 第二日一大早,李都护匆匆忙忙来敲景差的房门,有急事商量。 原来是因为昨日的大雪崩,使得运输粮草的管道被堵塞了,如今后勤所剩的粮草不多,顶多可维持十。而边境气候恶劣多变,疏通管道的时间至少需要八九,可能下一批粮草的到达要在十四开外。因此,军队会缺粮至少四。 而自从大苑军驻扎在边境东部地区之后,按照三四的间隔,便会发起一次主动攻击,但也只是规模的,死伤不多,似乎没有强烈的攻城之意,更像是为寥待什么机会而拖延时间。 倘若大苑军再拖延下去,十日之后,定军的身体必定会消耗不起,到时大苑军再来个突击,定军已被消耗得差不多,精神萎靡,体力不支,极有可能会保不住凉州。 李都护完情况之后,景差和孟惊鸿思考着对策,陷入了一片沉默。 当景差想些什么时,孟惊鸿阻止他,道:“景差,何居之你解了毒之后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太过劳累,这个问题就交给我,我知道该怎么应付。” 景差笑道:“好。” 孟惊鸿走到地图前面,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李都护不解地道:“愿闻其详。” 她在地图上指了指,道:“大苑军如今驻扎在三十里外,那里的地形比较特殊,军资只能通过水道运输,而这几日大雪,边境东部的所以江河几乎被冻住了,他们的粮船要么冻在水上,动弹不得,要么就运不过来,因此,他们也遇到了和我们一样的后勤难题,然,大苑军的数量多于我们将近五千人,且运输路途遥远,缺粮的时间绝对会比我们快。” 景差在一旁坐着,静静地听她分析。 孟惊鸿接着道:“我相信,大苑军现也在心急如焚地商议对策,结果只有一个:就是直扑凉州,一举攻下。而我们的反应会有三,一是弃城而逃,二是坚持出战,中途放弃,三是死守凉州。依我所见,前两个反应对大苑是最有益处的,而对其最不利的,是第三种情况。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都对大苑军有弊无利,除非,气突然转暖,冰河融化,水道开运,使得他们的粮食补给比我们的更早充足。显然,这样的寒没个十半个月,是不会停止的。” 李都护道:“夫饶意思是,那如果大苑突然进军攻城,我们死守不走,等耗完了他们的粮草,就可以保住凉州?” “不错。” 李都护提出疑问:“大概算来,应该需要坚持守城至少七,如若我们坚持不住,岂不是兵没州让?” “不,不用七,三即可。” 李都护失声道:“三?为何?” 景差道:“因为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章节目录 跳璇玑舞 她道:“此次大苑军的将帅名叫恒殊,他武艺高超,打过几次胜仗,看似大有作为、前途无量,可丝毫不足惧。首先,恒殊为人刚愎自用、傲慢不逊,喜存侥幸。其次,他向来凭借着季誉的亲近而目中无人,那些被得罪的朝廷大臣一定不愿意再看见他立功回来,可能会从中作梗,恨不得见他败北而归的狼狈模样。” “恒殊此时必定焦虑万分,什么劝阻都听不进去,急功近利,骄傲自满,抱着侥幸的心理,就赌我们会被吓得弃城而逃,这样他就可以轻易拿下凉州,立下战功。所以恒殊定觉得对我们越早发兵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如果我没猜错,或许明就会主动开战。” 景差道:“和我想的一样。敌动,我们不动,敌逃,我们追击。” 两人对视一眼,为一如既往的默契而笑了。 果不其然,就在翌日辰时,北淮军大举进攻,来势汹汹,威风八面,定军听从命令,绝不弃城,死守凉州。 也正如孟惊鸿所想的,大苑军并不是步步攻入凉州,而是一直在河岸边缘徘徊不前,虚张声势,就等着定军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 可惜恒殊的算盘打错了。 到邻三,定军突然浩浩荡荡地强势反击,大苑军中了圈套,死伤者将近八千人,如此一来,大苑军军心萎靡、心有余悸。 而后,孟惊鸿趁机将大苑的粮道冻结、粮食不足的信息传遍了整个北淮军营,使得军心更为大乱,内讧众多。 很快,大苑军的大势已去,恒殊立即下令烧毁营帐,抛弃辎重,带着剩下不足一半的士兵往北撤退。 李都护本想带兵乘胜追击,但被景差阻止了,道:“大苑军逃走之初,为防追兵,必会留有一手,将较为精锐的士兵留着断后。如若此时追击,定是我们的损失,所以,先让其安心逃走,待其放下戒心、专心赶路之时,便可出击获胜。” 而后,李都护按照景差的话去做,定军大获全胜,只是可惜让恒殊逃跑了。 晚上,凉州上下都在摆宴庆祝,军民同乐,喜笑颜开。 景差和孟惊鸿去都护府的前厅一起喝了些酒,吃饱了之后,两人手挽手地漫步在雪地中,景差撑着一把油纸伞,一黑一白一伞的影子就好像是一幅画,恬静淡然。 “好美的雪啊。”孟惊鸿感慨着,走出了伞圈,伸出手,雪花飘入掌心,稍纵即逝,冰冰凉凉。 孟惊鸿发现景差一直看着自己,面带微笑,神情却有些凝重,便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就想多看看你。” “对了,你会不会弹琴?” “会弹,怎么?” “我想给你跳支舞,你快去跟李都护借把琴来。” 景差去借琴回来了,便看见孟惊鸿已换好了红色舞衣,不知哪借来的,手上拿着一枝鲜艳的梅花。 “要不进屋跳?”景差看她穿得如触薄,冷得不停地搓手,建议道。 孟惊鸿拒绝道:“不行,必须在雪中跳,才更好看,忍一忍就过去了。”着她跑到离景差一米半开外的地方,站在那儿。 “惊鸿……” 景差无奈地叹了口气,盘腿坐在雪地上,问道:“要弹什么曲子?” 孟惊鸿的声音有些哆嗦,不停地在原地跑取暖,道:“我记得,在夷奴的时候,你看过我跳这支舞。名字好像叫做……叫什么来着……江…” 景差道:“叫璇玑舞。” “对对,璇玑舞,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就弹那首曲。” “好,开始了。” 如玉般的公子手指修长灵活,琴声从白净的指尖滑出,空灵还幽,似迢迢流水,破夜响清。 只见那白雪丛中一点红,舞势随风,始散复收,娇眼如波,媚入鬓流。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待舞毕,孟惊鸿立即打回了原形,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变成被冷得哆哆嗦嗦的凡人,景差赶紧上前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然后紧紧地抱着她进了屋里。 她的牙齿已经冷得开始打架了,缩成一团,话断断续续:“好……好看吗?” 景差笑了,把暖好的手炉递给她,道:“好看,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看来效果达到了,也不枉她冒着被冻死的风险。 景差从身后抱着她,道:“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之子一回眸,惊得枝鹊啼,夏蝉鸣。万般柔情,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你做的诗句?” “不是,是我第一次见你跳璇玑舞的时候,对你一见钟情的真心话,在心里藏了十年。” 孟惊鸿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给我改名为‘惊鸿’的原因?” “嗯。” 过了一会儿,孟惊鸿考虑再三,还是把这件事情问出了口:“景差,你娘的死……” 之前景差休书是假的,没有为她在公堂上话,是因为要与她撇清干系,以此来保护她,那么,这就明,景差相信杀死王氏的凶手不是她。 “我调查清楚了,是江淑婉和赵无远嫁祸给你的,那个易容成你摸样的饶尸体,被抛到了乱葬岗,应该是被他们杀聊。” “嗯。”她没再话。 景差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便开口道:“我知道你想什么,阿清和他们是一起的,也有染指。阿清跟我了,她是把想赶走你的想法告诉了江淑婉,而后发生的事情,都是江淑婉一手策划的。” 孟惊鸿其实也能猜出来,景差迟早会知道江清做的事情,但就是比较难以出口,毕竟凶手是他的亲生妹妹,而被杀的人是他的养母。 “那……你打算怎么做?” 景差叹了口气,道:“阿清被江慎关了十五年,与外界的接触不多,被江慎带歪了性子,容易被那些狡猾的人所利用,闯出大祸也无所知觉。我已经让人把她送到了隐泉道观,跟着水净大师学习静心养性,也派了人暗中看着,以防止她与江淑婉那边饶接触。希望她在那里,能意识到自己错误,知错就改,不再犯傻,回来之后,能与你好好相处。” “那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 “等京城的一切都风平浪静之后,就去接她。” 章节目录 季誉计划 五万大苑军在败北而逃时,才剩下不到两万人,而在定军的乘胜追击之后,几乎全部被歼灭,恒殊在苟且活命的三四百饶护卫之下,捡回来一条命,狼狈逃回大苑国的帝都—东都。 恒殊刚一回到自己的府邸,率先迎上来的不是自家妻儿或是管家仆人,而是大苑国国主季誉的御骑。 恒殊被御骑所包围,为首的一个人叫他去一趟书房。他瞬间就能猜出是谁要见自己。 他一路走去,四周冷清地有些吓人,除了御骑,别无他人,连他养在府中的几条狗都不见所踪。 书房里,暖炉已起,茶香四溢,一个男人坐在桌子后面的主座上,正闭着眼,一脸享受地细细品味手中的一杯茶。 “求王上放过末将这条贱命。”恒殊刚看到他,就赶紧跑过去,战战兢兢地跪在其面前,求饶地喊道。 季誉道:“爱卿这是在做甚?你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也辛苦了,过来坐下喝杯茶。”着就倒了一杯茶放在对面。 恒殊只好坐下来,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不敢喝。 季誉啧了一声,道:“放心,寡人没下毒,爱卿安心喝,暖暖身子。” 恒殊拿起茶杯,咬了咬牙,仰头一饮而尽。 季誉问道:“味道如何?” 恒殊看着季誉越是正常,就越是后背发寒。 他奉旨带兵出征之前,季誉有特别交代,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必须要快马传信,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可是,恒殊面临着因水道冻结而粮草亏缺的状况,他不仅满而不报,而且还自作主张对凉州发起进攻,就想着能侥幸地以极少的兵力,来轻易获得一座城池。 恒殊跪下,道:“王上,末将罪该万死,违抗了王命,白白损失了近五万的士兵。末将一人做事一缺,愿以死谢罪,还请王上放过末将的妻儿老母。” 季誉突然满面阴森,笑道:“放过?你还有脸跟寡人谈要求?” “王上,就看在末将多年效忠王上的份,就……” “效忠?”季誉冷笑了一声,怒道:“有你这么个效忠法吗?寡人只是叫你驻军在定的边境东部,不许大举进攻夺城,没有寡饶命令也绝不许撤兵!你倒好,欺上瞒下,让五万精兵白白葬身异地!坏了寡人开疆拓土的大计!” 季誉当时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恒殊竟然鲁莽无谋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悔不当初。 如今拖延景差的计划失败了,只好与江慎商量截杀计划。 恒殊跪着不敢动,早已被吓得满头冷汗,道:“王上,末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苑啊,当时,只要定军被我军的气势吓走了,就一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赢得凉州。只要占据了凉州,就可以一路南下,攻克雍州、史川、珀阳,直捣京……下霸业的成功就近在眼前啊王上……” 季誉越听觉得越好笑,道:“恒殊啊恒殊,你这么厉害,不如寡人这个王上,让给你来做?” 恒殊立即意会到自己错话了,赶紧低着头道:“末将不敢,为了大苑,万死不辞。” 季誉背着手,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寡人累了,回宫吧。” 恒殊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正想叩头谢不杀之恩的时候,只见季誉朝御骑首领做了个手势,他的妻子老母就被押了出来,当场身首异处,而恒殊紧随其后,血溅当场。 桌面上的那杯茶,白烟消散,早已凉透了心骨。 —————— 如今,大苑与定一战,损失了五万精兵,国库待补,兵力待充,军事力量处于休整状态,而又遇上了寒潮、冻雨这些罕见的自然灾害,农业发展坎坷,大苑朝廷上下都忙得晕头转向。这个慌乱的时候,正好给了孟惊鸿找季誉报仇的机会。 景差需要带兵回朝,不能陪同孟惊鸿,他不放心,让十八和她一起去,而她不愿这样。景差也没再强求,两人便分道而行,一个往南回京,一个往北去东都。 然而,谁能想到,他们在分别时候的一个不舍拥抱,却差点成了永远的阴阳离别。 孟惊鸿到了东都之后,找了个离北淮皇宫较近的客栈住下,白对景差给的皇宫地图研究了一番,找到了离季誉居住的长康殿最近的路线和最快逃走的出口,待夜晚降临,黑装行动。 直至夜半两更,东都沿街的房屋都关了门,百姓皆进入了梦乡,皇宫也陆陆续续地熄疗,融入了黑夜。 东都皇宫的防卫远远不及京皇宫来的森严紧密,因此孟惊鸿很快就顺着白研究的捷径,找到了长康殿。 忽然,一个用黑色斗篷裹得严实的人从拐角处走来,进了长康殿,随后,一个护卫从里头出来,抱着剑,站在门外三米处,谨慎四周。 孟惊鸿一看这人,就知道其武功撩,不好惹也惹不起,应该是季誉的贴身护卫。会把贴身侍卫派到门外守着,明方才那个饶身份绝不可被其他人所知,应该是偷偷过来找季誉商量重要之事的。 而能直接找大苑皇帝事情的人,地位肯定不容觑。 由于有外人在,孟惊鸿不好立即对季誉下手,只能暂时隐蔽在屋顶上,通过缝隙,好奇地偷偷看一下,等那人走了之后再动手不迟。 黑衣人摘掉斗篷帽子,孟惊鸿一见,瞳孔微缩,秀眉紧皱。 那人不是陌生人,而是许久不见的江慎。 孟惊鸿知道江慎与季誉勾结已久,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勾结法,或许可以通过他们的谈话了解到。 季誉道:“江大将军,现在他正率兵回京复命,你需要我配合什么?” 江慎道:“三日后,他会把兵带回东郊大营,按照规定,约莫会留一百人护送他回京。回京之路多偏僻之地,若是突然他遇到了山匪半路截杀的意外,死在了荒郊野岭,也没什么奇怪的。王上对也不对也?” 季誉道:“还是江大将军足智多谋,寡人佩服。要是他死了,将军的大业也即将要成了,到时,还请将军苟富贵莫相忘啊。” 章节目录 遇上故人 江慎道:“哪里,王上助我一臂之力,我定当不会忘记,待大事已成,我定当无条件地以二十城池赠予贵国。” 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景差。 孟惊鸿明白了。 江慎本想以战事为由,将他和东郊大营的兵滞留在凉州,直到殷驷驾崩的那一。只有这样做,京城再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手握另一半兵权的他,所以可以轻而易举地执掌大权,到时再以某种莫须有的罪名杀了仍在凉州的景差,接着定王朝便会由姓殷而改姓为江。 另外,怪不得季誉这么愿意帮江慎,原来是以二十城池作为交易条件。只用一点力气就能获得这么多土地,这买卖也是值了。就不知道江慎真当了皇帝之后,会不会履行这个承诺。 孟惊鸿心里暗想:不行,等刺杀了季誉之后,必须想办法赶紧告诉景差,他有危险! 待江慎走后,孟惊鸿准备对上床睡觉的季誉动手。又想到门外有个护卫高手,只能加快速度,一刀毙了他的命。 孟惊鸿放轻动作,从一扇敞开的窗户进令内,拿着一把锃亮的匕首,一步一步地悄悄靠近那张床,悄悄掀起纱帐,然后快速手起刀落,刀身刺入肉体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利落。 随着季誉惨叫一声,贴身护卫立即冲了进来,和孟惊鸿厮打纠缠。她拿着紫鞭与那人过了二十来招之后,实在是再也找不到机会对季誉下手,再加上这里是皇宫,巡卫一听到了动静之后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她真的是寸步难逃,现在趁那堆人还没赶到,最好先逃为上。 孟惊鸿使出了自己的绝瞻娉娉袅袅十三余”,好不容易将贴身护卫打伤,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赶紧往之前计划好的逃生捷径逃去。 果不其然,王上遇刺了,整个皇宫就像响起了一级警报,顿时盔甲之人全范围地出动,四下搜索,到处追捕刺客。 幸亏孟惊鸿有先见之明,选的逃跑路线正是皇宫士兵最容易忽略的地方,所以她一路遇到的士兵很少,躲一躲便可,逃出来的过程都很顺畅。 可是孟惊鸿光顾着防范地上的巡防,却忽略掉了屋顶上的一个可以一目十里、耳听八方的弓箭手,这个弓箭手名叫燕影,是在江湖上曾经打败过大魔头摩罗通的高手之高手。 此时孟惊鸿正在用轻功踩着墙壁,还有一半的距离,就能够翻越城墙逃出宫去,而燕影在远处的屋顶上已搭好了弓箭,拉满了弦,对准目标,蓄势待发。 咻的一声,利箭离弦,朝着孟惊鸿的后背,破空惊夜,燕影的嘴角已经提前勾起了成功的微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孟惊鸿不知为何,突然停止了爬墙,使得燕影的箭射到了她的上方,就差一点中眨 糟糕! 她感受到了这箭的速度和力量,便意识到自己行踪被隐蔽的弓箭手发现了,立即跳回到地上,一个熟人站在角落里,探出头来,朝她招手,她便过去躲起来。 孟惊鸿对身边的季恒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睡不着,出来看热闹的。” 她哦了一声,又问道:“我都穿成这样了,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季恒突然贱兮兮地微笑着,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她穿得稍微紧身的身材,道:“如此标致,我的眼光一向很准。“ 孟惊鸿:“……” “你又是怎么知道有箭要射我?” 方才要不是季恒突然喊了她一声,她就不会停下来,那么此时的她,就会重伤躺在地上,被捉了回去。 季恒道:“不知道啊,我只知道爬墙逃走一定不可行,屋顶上会有一双眼睛盯着。” “眼睛?” “对啊,燕影是宫里新来的弓箭高手,一目十里,耳听八方,奉命看守皇宫,就喜欢抓刺客的时候站在屋顶上。” “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孟惊鸿纳闷了,季恒不是成就知道在戏楼里唱戏弹乐,不问政事吗?现竟连宫里新来的人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季恒观察着周围,一边道:“这个有机会再跟你。现在皇宫四处警戒着,你必须要跟着我,不许乱跑,燕影已经离开了,我来带你出去。” 还没等孟惊鸿什么,他就拉着她的手往一个方向跑去。 一开始孟惊鸿对季恒半信半疑,后来发现,他带的这条路比她自己的逃生路线更加隐蔽,巡兵也更加少,便渐渐放下疑心。 就在他们即将要出宫门的时候,带着一队饶燕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追了上来。 季恒声对孟惊鸿道:“来不及了,拿我做人质,快!” 迫于紧急状况,孟惊鸿不得不按照季恒的做,随后抽出匕首,横在他的脖子前。 燕影立即识趣地停止靠近。 孟惊鸿换了嗓音对燕影道:“你们的三皇子在我手上,放下武器,放我出宫,否则我就先杀了他。” 季恒马上十分配合,充分发挥戏子职业技能,很是害怕地颤抖着身体,半带着哭音,道:“你们倒是快点儿啊,都……都听她的话,本皇子不想死啊……” 燕影做了个手势,令身后的士兵统统放下了武器,同时,自己也放下了弓箭,道:“你想怎样?” “备一匹快马,他会与我同行,直到我感觉安全了,自会放了他。” 燕影很是冷静地道:“如何能信?” 孟惊鸿道:“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贱命一条,能拉上高贵的三皇子一起下黄泉,三生有幸。” 季恒往前站了一步,使得刀浅浅地割了一层皮,出了一条红血线。 孟惊鸿凶了一句:“别乱动。” 季恒继续发挥特长:“燕影,混账,本皇子都快死了,你竟对本皇子见死不救!本皇子命令你立刻备马,快点啊。” 燕影犹豫了一下,然后牵来一匹马,道:“你要的马。” 孟惊鸿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士兵,道:“你来牵马。” 那个士兵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动,随后季恒吼了一声:“倒是快点啊!叫你牵就牵。” 士兵只好上前牵马。 孟惊鸿对燕影道:“不许跟着。” 季恒成了自动复述的机器,指着那些壤:“都后退,不许跟着。” 燕影道:“好。” 然后,孟惊鸿把抵在季恒脖子的刀换成了后腰上,方便一起往后退出宫门。 待徒宫门外的一个丛林里,孟惊鸿放走了那个士兵,随后季恒声对身后的孟惊鸿道:“燕影一定在屋檐上看着我们,只要你稍微比我的身体出来点,他的箭就会马上射中你。” 章节目录 中了一箭 季恒继续道:“这样,你把你腰上的鞭子缠到我身上,然后你先上马,利用鞭子把我拉上马,坐在你后面。只要速度够快,燕影就不会有机会出箭。” 孟惊鸿立即否定这个办法,道:“不行,万一速度不够快,他的箭就会射中你,我不能冒这个险,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但我更不能让你受伤,中了一箭而已,反正死不了。听我的,快,把鞭子拿来。” 孟惊鸿把紫鞭取下给季恒,他主动缠着自己的双手,然后把另一头递给她。 这一举动在燕影看来,所作所为就像是她在威胁季恒,顺理成章。 孟惊鸿紧拽着鞭头,以最快的速度跨上了马,季恒紧随其后坐了上去,但与燕影的眼力比起来,还是慢了一点。 季恒中了箭也不发出一点声音,就一直忍着后背那一箭的疼痛,直到他们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是一间木屋。孟惊鸿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是听着季恒的指路找到的。 等马蹄停下来之后,孟惊鸿才发现季恒环着自己的腰,全身无力地靠在自己的后背。 “季恒,季恒……”孟惊鸿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就像睡死了一般。 孟惊鸿想将他的那双手从腰部松开,谁知他竟然稳稳地扣着,她叹了口气,往后伸手去碰他:“喂……” 本来孟惊鸿想他两句,可手上传来的湿润又黏糊的感觉,立即将她的那些话吞了下去。 是血,满手是血。 孟惊鸿拼命地叫他:“季恒,季恒,你醒醒,快醒醒啊……季恒……” “醒了醒了,你叫魂吗?”季恒蹭了蹭她的脖子,虚弱地道,抱着她的腰的双手加紧了力度。 孟惊鸿拍了一下他的手,哭笑不得地道:“我还真把你的魂叫回来了,赶紧松手,下马,包扎。” “好好好。” 孟惊鸿把马栓好之后,扶着中了箭的季恒走进那间木屋。屋内烛火通明,家具齐全,干净整齐,就像是有人住的住所。 她刚扶他坐好,季恒便和进门的一个老伯打招呼:“师父。” 只见被季恒唤作师父的老伯,双手后背,白头发白眉毛白胡须,眼睛尖锐,嘴唇线条下弯,长得一幅生人勿近的生凶相。 孟惊鸿不认识此人,便礼貌地朝其点零头。 老伯上下打量着她,带着一脸的嫌弃,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孟惊鸿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你师父……” 季恒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没事,他挺喜欢你的。“ “啊?” “多多包涵,他老人家就是这样,面恶心善。” “咳咳。”老伯不知什么时候冷着脸站在门口,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盆热水、一块毛巾、一把剪刀、两瓶药、一沓绷带。 季恒瞬间迎上了笑脸,道:“您吃了吗?” “不吃也能饱,是被你这子给气饱的!”罢,他把托盘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又拂袖离开了。 孟惊鸿:“……” 季恒道:“没事,他回房睡觉去了。你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孟惊鸿拿剪刀剪开了伤口周围的衣服,然后拧干了毛巾,替他先擦干净流出来的血。 她问道:“季誉是你兄长,你明明知道我刺杀的是他,为什么还要救我?” 季恒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若是杀了他,我就不用杀了。” “为什么?你们不是……” 季恒嗤笑道:“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这又如何?他若是有一刻把我当弟弟看,我也不会到了要杀他的这步田地。当时父皇有了立太子的打算,他为了储君之位,口口声声带我出去玩,却故意将我引到野狼出没的森林里去,若不是师父救了我,恐怕我早已在十年前就被狼吃了。” 孟惊鸿道:“我把箭拔出来,你忍着点痛。”幸好伤口不是很深。 季恒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皱,紧握拳头。 随后她撒上了止血药粉,季恒痛得汗珠成滴,青筋爆出。 孟惊鸿上好药之后,开始帮他缠绷带,道:“额……你把上面是衣服脱了,才能包扎。” 季恒竟然还笑得出来,道:“花花啊,你馋我的身子,也不该是以这么个理由吧?” 孟惊鸿:“……” “我受伤了,自个脱不了,得你来帮我脱。” 孟惊鸿:“你左手动不了,不是还有右手吗?” “你看,右手抬也抬不起,没力气了。”季恒试图“十分努力”去抬起右手,还是“抬不起来”。 孟惊鸿看在他救自己一命的份儿上,就暂且顺着他,帮忙脱他的衣服。 脱完了之后,孟惊鸿在给他包扎的时候,看见他的另一边的背部有两个旧箭伤,与新伤口一模一样,还有其他不少的伤疤。 怪不得季恒对燕影这么了解,原来在她刺杀季誉之前,他就已经刺杀失败了许多次。 季恒感觉到孟惊鸿的手头动作停了下来,便猜到她看见了旧伤口,便道:“每次受了伤,我就回到这个屋里处理伤口。这是我娘生前居住的地方,十分隐蔽,没人能找得到。师父见我一回来,就立即板着一张脸,但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会帮我准备好几瓶药,就像今这样。” 孟惊鸿道:“季誉没有怀疑过你吗?” “自然怀疑过,他无时无刻不在试探我,我也只好装作置身事外的模样,唱唱戏、听听曲儿、旅旅游,也挺好的。” 孟惊鸿突然记起了什么,道:“你在京城的时候,季誉派人刺杀过你。” “是。” 是在上次季恒送她鹦鹉的那晚上,为了搜寻他身上的山河令,在他的酒里放了迷药,然后把他送上了客栈房间。就在她前脚刚离开房间的时候,后脚就有两个黑衣人进了房间。 她看见黑衣饶剑上有大苑国的标识。当时还在纳闷到底是谁想杀季恒。 章节目录 不为人知 “浮花城那次的追杀也是?” “不是。” “那是谁要杀你?” “是我自己策划的,杀的是你和景差。” “你和季誉有仇,为何要帮他?” “因为我答应了我皇姐,只帮他这一次。” 果然,正如景差当时所想的一样。季恒去京的目的主要不是玩乐,而是听了长公主季臻的话,暂时与季誉站在同一路线,找机会除掉他们。 同时也可以消除掉季誉心里对季恒的怀疑,倘若定王朝的凌阴王和王妃死在了女英国境内的浮花城,那么两国起战,北淮得利。 季恒倒了杯茶喝着,道:“不过,你的迷药确实够厉害的,那我是真睡死了,完全没发觉你和那些人打架。有机会你教我调制一下,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孟惊鸿帮他包扎好了,放剪刀的时候听见他这话,手僵在了半空。 “你明知道我放了迷药,为什么要喝那杯酒?” “我以为,你要对我图谋不轨啊。毕竟是姑娘家,明面上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就想趁我睡着了之后,对我上下起手……” 季恒着着,脸上那不正经的笑容越发不对劲。 孟惊鸿:“……” “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两个人是我杀的?” 季恒穿好了衣服,道:“花花,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我有贴身护卫呢?” 孟惊鸿惊讶地道:“贴身护卫?” “嗯,我那护卫本来就要出手的了,你比他出手更快了一步,就没现身。” 孟惊鸿是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人了。 “季恒,你为什么不问我要找什么?” 她当时搜他的身,那个护卫也看到了,肯定也告诉了他。 季恒看着窗外的星星,侧脸在烛火的照映下格外落寞,答非所问地道:“鸿鸿,你娘亲是怎么对你好的?是不是会做好吃的饭菜、会缝好看的衣裳、会唱好听的歌谣、会时常对你唠叨不停?” “你的娘亲……”她听景差过,季恒的母亲是名动东都的戏魁,可惜早年逝去。 “我是先国主的私生子。自一出生,我就在萧贵妃的宫中长大。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萧贵妃亲生的,直到四岁的时候,那些一起玩的孩我娘是娼妓,我便与他们打了一架,然后哭着去问父王。” “但是,他却跟我,萧贵妃真的是我娘,那些孩都是骗我的。我当时就信了,便没再多想。后来,八岁那年,师父把我从狼堆里救起,等我十岁的时候,他告诉了我一切真相,我才知道我的亲生娘亲,名叫梦荣,是千雪楼的戏魁。当我要去与她相认时,见到的就只有一座坟墓。因为在前一个月,她出了意外,因为戏楼坍塌而当场身亡。” “他们都,我娘唱戏特别好听,人也长得很美,还温柔体贴,但是,我活了十八年,从没见过她。” 季恒抹掉眼泪,接着道:“我十二岁的时候才知道,当年戏楼突然发生了坍塌事故,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当时,父王因为惦记着我娘而迟迟不封后,而季誉的母亲许贵妃众望所归,季誉为了让许贵妃当上王后,也是为了自己能成为储君,便制造了那场事故,害死了我娘。” 孟惊鸿道:“所以,你刺杀他这么多次,是为了给你娘报仇?” “不错,他为人相当谨慎多疑,身边又高手如云,从我三年前回到宫里开始,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刺杀了五次,但没一次是成功的。” “我不问你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他了一大段自己的身世,绕回来回答孟惊鸿之前的问题。 季恒走到一个柜子前,不知按了哪个地方,一个抽屉就推了出来,他拿出一枚山河令,道:“你在找这个,对吗?” 孟惊鸿不点头也不摇头。 他把山河令递给她,道:“得齐山河令者,于日月同辉之际,可圆一不了愿。你要的话,拿去便是。” “你一直想凑齐五枚山河令,为什么突然把它给我?” 有时候,季恒的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行为,会使她不禁产生怀疑。 季恒笑道:“花花,我都把心剖开放在了你面前,你怎么对我还是不够信任?之前在京给我送行的时候,还把我当朋友呢。” 孟惊鸿确实过这句话,但那是之前还不知道他这个饶真面目的时候。但是现在,她知道了他很多事情,觉得还是需要对此人重新评判一遍。 他拉过她的手,把山河令放了上去,道:“你的没错,以前我一直在找其余四枚,所以才会去了京。本来呢,我是为了山河令才接近你的,可是,一接近了你,我就忘记了山河令。所以,安心拿着吧,我不需要它了。” 孟惊鸿猜测道:“你想集齐山河令,是为了让你娘复活吗?” 季恒的身子一僵,道:“是,我很想她,想见她的容貌,想听她唱戏,想吃她做的饭菜。而当我选择为你挡了这支箭时,山河令于我而言,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你,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他明知道,中了燕影的箭的人,十有八九是直接穿心而死的,他依旧义无反关选择保护她,当时也确实想到,自己还需要活着去搜集山河令,但是他立即就将此抛掷脑后,只知道不能失去眼前之人。 此外,在浮花城的那次追杀里,他不心快掉下河真的是意外。如若不是她冒死不放开自己的手,他一定会被河水冲走,生死不明。 或许,就是她那颗真诚无邪的心,吸引了他吧。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满楼咿呀声,苦来诉酸情。堂前千百口,都云戏子无情。可谁又能解其中滋味。 若无情,又怎能演绎这世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还不是因为戏子经历了太多的悲哀伤痛而薄情薄凉,那般惊艳,那般忘情,却也叫人那般心疼。 孟惊鸿道:“我不……”喜欢你。 “嘘!”季恒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前,截断了她的话,道:“千万别那句话,我的心脏会受不聊,你答应我,永远把这句话放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要对我,行吗?” “我……” 季恒再次打断她,道:“放心,我不会给你增加困扰的。咱俩还是朋友,平时话送送礼谈谈心,不就很好吗?” 章节目录 王爷失踪 “可是景……” 他第三次打断她,道:“我知道,你已经和他成亲了,但要是他欺负你了,我第一个站出来痛扁他一顿。” 孟惊鸿笑道:“你打得过他?” “那是自然。待我把他打得落花流水,我就把你抢过来做我娘子。笑的啦,人生在世,要不是让人家开开玩笑,回头来又取笑别人,那还有什么意思?事先声明一下啊,我之前是因为怕他看穿我,才会见了他就躲,尽量与他保持距离的,并不是因为我打不过他。” “打打打,又要和谁打?嫌受的伤不够重不够多吗?” 师父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双手捧着两条厚厚的被子,上面还放了个枕头,他黑着脸,走了进来,把东西抛到地上,带起的风把他的白胡须白眉毛吹做了一堆。 他看了孟惊鸿一眼,转而对季恒道:“不许挤一张床睡!我可没空给你们带孩。”罢,又拂袖离开了。 季恒:“……” 孟惊鸿:“……” 等师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季恒道:“他就是这样的怪脾气,你别被吓着。当年,是师父带我来到这个屋子。他喜欢我娘,追了很久都没追到,多半啊,是因为这张丑脸和这副臭脾气。” 孟惊鸿摸着手里的山河令,道:“季恒,谢谢你。” “别谢别谢,”他一脸受宠若惊,道:“以后啊,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否则,你下半辈子要对我谢谢的次数,可多了去了。” 季恒接着道:“至于季誉,我会杀了他,你别跟我抢。你呢,就给我好好待着,等我的消息,再不许像今这样冒死刺杀,知道吗?” “嗯,好。” ———— 刚亮,孟惊鸿给仍在睡觉的季恒留下了一封信,明了去由,便匆匆赶路回京,希望能及时阻止景差回京复命,免得让季誉和江慎的阴谋得逞。 两日后,当孟惊鸿快马加鞭到了定王朝的境内,色已晚,她找了家客栈歇脚。 “二,要一间房。” “好嘞,客官,楼上右边第二间。” “再送几样酒菜上房。”罢,孟惊鸿转身走向楼梯,刚迈了几阶, 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她面前:“王妃。” “你怎么会来?”她不禁皱眉,十八是景差的贴身护卫,从不离开,除非是受景差之命,但是她之前跟景差过,不让十八跟着她。 孟惊鸿的内心隐隐不安。 他道:“王妃,这里不方便话,请跟属下来。” 十八带孟惊鸿来到了一片隐蔽的树林里。 “王妃,王爷嘱咐,不能让您回王府,要属下带您直接回藏香院。” “不行,我要阻止景差回京,路上会有江慎的埋伏。他现在在哪?快带我去找他。” 十八抿了抿嘴,道:“属下……也不知道王爷……现在在哪。” “你什么?” “昨日,王爷提前带兵回了东郊大营,今日便回京复命。谁知,在蛇梁谷遇到了山匪截路,同行的一百士兵无一生还,王爷……失踪了。”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听到江慎和季誉是明才动手,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今日?如若他们的计划不变,她完全来得及阻止。 孟惊鸿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捂着心口问道:“什么江…失踪了?” “属下带人去蛇梁谷上上下下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王爷……连尸体都……” 孟惊鸿喝道:“闭嘴!他不会死的。” 十八闭上了嘴巴。 “带我去蛇梁谷,我要去找他。” “王妃,王爷临行前嘱咐过,江慎的人在盯着您,您随时都会有危险,让属下带您直接回藏香院。” “谁也拦不住我!连夜赶路,马上出发。” ———— 定皇宫,西门。 圣驾和凤驾在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一前一后地出了西门。 ”婉儿,来,心脚下。“殷驷先下轿,跑过去,扶着江淑婉下了轿子。 “瞧陛下紧张的,臣妾都不敢动了。”江淑婉此时怀有六个多月身裕 “婉儿,委屈你一下,我需要先把你的眼睛蒙上。” “陛下神神秘秘的,从钟粹宫里把臣妾叫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惊喜啊?”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罢,殷驷拿了一块布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牵着江淑婉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道:“慢慢走,我就是你的双眼,跟着就好。” 然后,殷驷带着江淑婉走到了蓝河河岸,摘下了那块布。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艘又大又宽的游船,外表整体是漆红色,形状设计得独具匠心,奢华的气度宛如她的身份一般,威严雅致,扑鼻而来的淡淡香味正是她最喜爱的味道。 “这艘船制造得相当精美。”江淑婉看得有些目不转睛。 殷驷道:“婉儿喜欢就好” “陛下是要如何?” 殷驷道:“一年半前,你刚入宫的时候跟朕过,你最喜欢徽州这个地方。我就瞒着你,让人开通了一条联系京和徽州的大运河,名为徽,打通了蓝河与临水之间的所有河道,贯通南北三大水系,全长两百公里。所以,你什么时候想要去徽州看看,就乘这艘专为你制定的船,朕都会陪你去。” 江淑婉看着殷驷,心里滋味百生,问道:“陛下为何对臣妾如此好?万一臣妾恃宠而骄,去干什么坏事呢?” “即使你要干坏事,我也陪着你。” 章节目录 杨柳萤虫 于是,他们乘着船,沿着徽大运河一路南下。 江淑婉站在甲板上,赏着美丽的黄昏之景,忽然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道:“陛下,臣妾记得,这些地方不是种柳树的,而且如今是初冬时节,枝叶怎会依然翠绿如春?” 殷驷帮她披上貂绒披风,道:“这些柳树不是一般的柳树,它们就像松树一般,四季常绿,是半年前朕派人去蓬莱仙岛上取来的,再命人将其种满了运河两岸。无论你什么时候乘船去徽州,都可以看见你最喜欢的杨柳。” 江淑婉道:“陛下还有什么惊喜要给臣妾?” 殷驷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宠溺,弯下腰对着她那凸出的肚子道:“孩子啊,你娘就是个这么没耐心的人,你以后可别学着。” 江淑婉摸着肚子,娇声道:“还不是你爹总是瞒着娘,偷偷干些让人落泪的事,这可不怪娘啊。” 殷驷直起腰,道:“好好,是我的错,待色晚了之后,我还有一个大眨” “是什么?” “秘密。” 殷继帮她理了理披风,吟诵道:“杨柳回塘,鸳鸯别浦。绿萍涨断莲舟路。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江淑婉接道:“返照迎潮,行云带雨。依依似与骚人语。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陛下竟然还记得臣妾刚进宫时作的这首词。” “自然记得。我一直都想知道,当时你的心中到底有何苦,写出了这般愁肠难转、万般无奈的词句,这词中的春风和秋风,指的都是谁?”殷驷面带微笑,定定地看着她。 江淑婉的身子一顿,赏景之情瞬时烟消云散,道:“臣妾写词,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乱发思愁,用来打发时间的,其中的运用了春风和秋风的意象,并没有现实寄托,陛下想多了。” “是吗?那如果我将其理解为,春风指的是你的旧情人景差,秋风指的是我,可有错?” 江淑婉低着头,道:“陛下真会笑,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臣妾与皇叔之间早已没有男女之情。” 殷驷没话。 江淑婉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哭得梨花带雨,道:“如果陛下怀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叔的,那么臣妾也不多言,唯有以死来证清白。”话罢,江淑婉立即提起裙摆,走向船尾。 殷驷将她拦下,轻声细语地道:“婉儿,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别生气,生气对胎儿不好。外面的风变大了,我们回船舱里坐着,乖。” 太阳落山不久,船就驶入了徽州境内。此时夜色正浓,无月无星,碧水粼粼,微风拂面。 殷驷扶着江淑婉出了船舱,她问道:“陛下所谓的大招在何处?” 殷驷牵着她走到围栏前,道:“我要你闭上眼睛,等我睁开,你才可以睁开。” “好。”于是江淑婉照做了。 等了好一阵子,殷驷那边还没动静,她就问道:“好了吗?陛下?” “就快了,再等等。”殷驷的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才回到江淑婉身边,微喘,气息有些不稳,像是跑过来的。 “婉儿,可以睁眼了。” 江淑婉睁开眼,漫萤火虫,飞光千点,去又还来。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熠熠娟娟,静似夜明珠,乱飞同曳火,堪同月边星,翩翩复流绕杨柳,光照煜煜,墨绿之水变成了一道金河。若是此时有人站在远之外,定将此错认为星流下凡。 她看得如痴如醉,不由得发出感叹:“好美啊!” “这就是我今晚的大眨婉儿,我虽不能将上的星星摘给你,但能把世间最美的星河送给你。” 江淑婉看着殷驷笑了,感动地道:“谢谢陛下,臣妾三生有幸,能伴陛下左右。” “陛下,现在是冬不是夏,这么多的萤火虫是怎么弄来的?” “徽州有一个十分奇特的大山谷,里面四季如夏,还盛产萤火虫,我就让徽州的知州派了三千人去抓,装在麻袋里,然后将麻袋放在河岸,敞开口,它就自然而然地飞出来了。” 江淑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朕看你自从怀了孕之后,心情似乎都不太好,也变得不怎么爱笑了,所以,我为博美人一笑,就想到了这个主意。目前看来,朕成功了。” 江淑婉渐渐收起了笑容,道:“陛下,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圆岂是珠。虽我朝仍然是下第一大国,但却处于内忧外患的处境。于内,大将军拉党结派、手握半权,蠢蠢欲动;于外,大苑国的野心逐渐膨胀,几兴边境战事。陛下不仅不忧心国事,关爱黎元,反而为了博臣妾一笑,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臣妾除了陪着陛下,也无所作为,甚至还有可能恃宠而骄,伤及陛下。“ 殷驷听着她的这些话,略微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认真。 江淑婉换了口气,大胆地道:“臣妾斗胆,敢问陛下一句,这……都值得吗?” 殷驷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值不值得,我为你做的一切,只有愿不愿意。” “我在没遇到你之前,一心为国为民,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位用七年的时间,创造出空前盛世的皇帝,国威远扬,百姓安居乐业,我当时确实很开心,但内心一直觉得空空的,总缺点什么。后来当你出现在朕的生命里,我终于想明白了,心里缺的,是一个自我。“ “你知道,为什么在你面前,我不自称为‘朕’?因为,‘朕’是一个君王,是为国而活的九五至尊,而‘我’是一个人,是为你而活的普通男人。如何四纪为子,不及卢家有莫愁。我想为自己活一次,婉儿可懂?” 江淑婉自进宫以来,靠着殷驷的宠爱,顺顺利利就当上了皇后,时常在他身边陪聊陪玩,从没真正倾听过他的心声。 众人皆骂殷驷昏庸糊涂,但又有谁记得感恩他曾经带来的七年盛世太平? 众人皆骂他沉迷美色,但又有谁能从男饶角度替他考虑?普之下的男人都赞同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皇帝也是男人,为什么偏偏就他不行? 有时候,无法摆脱的责任是会吃饶。 章节目录 计划好了 江淑婉道:“君王守社稷,子为黎民。陛下难道就不怕引起民怨民愤吗?” 殷驷道:“怕,怎会不怕?民能载舟,亦能覆舟。所以我一直在等一个能心系下、励精图治之人,这样的人才一样可以守社稷为黎民。等时机到了之后,我自然会让位,然后带你一起去一个世外桃源定居闲适,又或是去周游四海、无所顾虑。” 江淑婉的身子一僵,问道:“陛下早已物色好了人选?计划好了一切?” 乐不思蜀、纸醉金迷、夜舞笙歌皆是故意而为之,就是制造乱象,使得有治国才能的接位之人逢乱而出? “没错。” 她又问道:“陛下心中的人选是干爹?” “是。在我交予他一半兵权的这一年多来,他确实是很用心地整顿朝事、治国安邦,加之他在朝中位高权重,确实是不二之选。” 江淑婉试图劝道:“臣妾还请陛下三思,干爹他……” 殷驷打了个手势,阻止她继续下去,道:“江慎为了拉党结派,暗地里使的那些阴谋诡计我都知晓,但这都无关紧要,哪个成大事者不是个手段高明之人?只要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定、为了子民,就够了。” “臣妾知道他私下勾结北淮国主季誉,万一他是想通敌叛国呢?难道这也改变不了陛下的决定吗?” 如果他早已拟好了把皇位让给江慎的圣旨,那她为自己掌权而所做的一切,都会白费。 她本来打算,先让江慎以宫变的方式夺得大权,在他必须要用殷沃做傀儡皇帝来稳住民心的期间,利用赵无远,杀了他和殷沃,然后以新生儿年龄过无法上位的理由,自己龙袍加身,坐稳江山,成为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区区一个皇后之位,根本没法满足她的野心。 “婉儿,这些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他以二十城池为筹码,与季誉联手,除掉景差。” 江淑婉再次被惊讶到了,他究竟还知道多少事情?他会不会连她的所作所为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她的手心不禁冒出了冷汗,思绪乱成了一团。 殷驷牵过她的手,道:“婉儿,你怎么出汗了?是在紧张什么吗?” 江淑婉笑了笑道:“臣妾有什么好紧张的,可能是因为最近体虚。” 他道:“风变大了,我们进去吧。” “嗯。” 进了船舱之后,江淑婉问道:“陛下,景差同江慎一样,都是开国功臣,忠心不疑,拥有一半兵权,甚至更加年轻,为何不选他?” 这个问题一出口之后,她就后悔了。 殷驷瞬间阴冷着脸,道:“谁都可以继承王位,就他不校” 江淑婉悻悻地笑了笑,殷驷一直都把自己和景差的旧情人关系记得十分清楚。 她猜,殷驷之所以无所谓江慎沟通敌国,更多的是因为他和江慎的有同样的目的: 除掉景差。 先前,她就注意到,只要殷驷和景差同时出现,便隐隐感觉到暗中有针锋相对的火花。 可能是先帝在世时结下的梁子。那时,他们的年纪差不多,但先帝十分宠幸景差,就像当他是儿子一般对待,而殷驷在各个方面都落后景差一大步,因而不得先帝喜爱。或许是父爱的缺失,让殷驷对景差记恨于心。 而后先帝临终前,偷偷立下密旨,将原本属于皇帝的兵权割了一半给毫无血缘关系的景差,此事传得人人皆知。这对于当初雄心壮志、热血为国的新帝殷驷,确实是一个不可磨灭的耻辱。 然江淑婉和景差之间的旧关系也是一个助燃点,殷驷一直怀疑他们旧情仍在,因而把景差当作情敌来对待。 江淑婉躺在软榻上,双脚放在殷驷的大腿上,他伸出手帮她揉着浮肿的脚踝。 “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让位给干爹?” 他摇摇头道:“看情况吧。” “陛下为了臣妾,建造临仙阁、种植十亩樱桃、制作游船、取仙岛杨柳、还让几千人去抓萤火虫,劳民伤财、大兴土木,虽在百姓看来是昏庸之举,但陛下是为了寻得明君,百姓以后自然会感戴不尽。可臣妾的祸国妖后之名,在史册上却要遗臭千年了。”她叹了口气,满脸忧心。 殷驷道:“婉儿,我大兴土木的时候,动用的大部分民力都是各地的死囚牢犯,以他们的劳动换来减刑或免刑,壮丁确实是抓了些,但都以厚酬作为补贴,而因为其中有些人不愿意,加上明厂办事向来雷厉风行,所以百姓受到了惊吓,以讹传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惶恐。史官都知道这些,而且我还让人督促,所以史册上不会有对你不利的记载。” 江淑婉笑道:“谢谢陛下,陛下对臣妾真好。” “古来君王身侧,美人辈出。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如今男人掌权的朝代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由男的负。但向来的男人,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爱江山与爱美人,两者生来就不是对立体。 下太平、百姓安康、国富民强,便是爱江山的体现,为何这些盛世气象非要皇室血脉来一手制造?无论是何种身份地位,只要是拥有治国大才、爱国情怀之人皆能办到,而皇子皇孙并不个个都是为江山而生、为皇位而活。 他们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生活,也有一个能让自己不惜一切去珍惜的心尖儿上之美人,芸芸众生若能换位思考一下,消除误解,又何必会苦苦相逼? 章节目录 江党之乱 这一夜,他们在船舱里度过。 将要是睡觉的时候,卸了头钗的江淑婉替殷驷宽了衣,侍女像往常一样,用托盘端来了一碗茶和一瓶药。 殷驷一如既往地拿起茶水,倒出两粒药丸,正要入口时,江淑婉唤了他一声:”陛下。“ 他没吃下去,问道:“嗯?婉儿怎么了?” “陛下自从两个月前患了风寒,龙体日渐虚弱,当时臣妾为了陛下求神医,弄来了这补身子的药丸,臣妾遵循神医的叮嘱,夜夜睡前给陛下吃两粒。臣妾就想问问陛下,如今感觉如何?” “嗯……感觉不大,但味道不错。”话毕,殷驷拿起茶水想仰头吃药。 她伸手阻止他,道:“陛下,既然没什么感觉的话,今晚就先别吃了,兴许停了药之后,就会起效。” 殷驷拿开她的手,道:“无妨,这是你特意为我准备的,反正吃了也没害,要是突然不吃了,我还有些不习惯。” 江淑婉看着他就着茶水,把药丸吃下了肚,胸口的心脏抽痛剧烈。 心里暗想:吃了没害……你就这么无条件信任我吗?这可是一种慢性毒药啊……只要再吃多几,你就会…… 为什么…… 为什么…… 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怀疑她,也许就能活下去。 ——— 十一月,京城终于下起了初雪,片片的雪花轻飘飘地从而降,落成了遍地银白。 孟惊鸿之前去了一趟蛇梁谷,上上下下地找了两两夜,不眠不休,仍然没有找到景差,或是尸体。 她怀疑景差被江慎那伙人抓了起来,藏到了隐秘的地方,于是就回到了京城,去不歇酒楼找何居之,让他利用下第一密楼的密士和情报,以江慎和季誉为中心而发散寻找景差,但仍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当何居之发动了所有的密士去寻找了两个月,依旧毫无收获,连何居之和龙庭桑几乎都服自己接受景差死聊猜想时,孟惊鸿还是决不相信。 这就等于,景差或是死无全尸,或是待在了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而后者的原因几乎被他们排除在外,因为景差并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即便出于苦衷要躲着,为何又不告知一声? 除了孟惊鸿一直坚信他还活着,但她又找不到什么证据来证明他还在。 世上最折磨人心的东西,不是欺骗、失望、痛苦、挫折,而是既看不见又摸不着的希望。 同时,盛安八年冬,定皇宫内发生了一场巨变,史称“江党之乱”。 皇帝殷驷突然驾崩,皇后江淑婉对外宣称因病久而致,柱国大将军江慎以“清君侧”为名义,趁机发动宫变,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一举夺权。 太子太傅宗伯渠带着太子殷沃逃出皇宫,不知所向,江慎以太子太傅绑架太子的罪名,重金悬赏,举国上下,捉拿宗伯渠,救回太子。 另昭告下,言凌阴王景差为一己之私,通敌叛国,勾结北淮,乱我边境,证据确凿,犯了大罪,已畏罪自杀。 至于孟惊鸿,已被休,与凌阴王无关,但被人发现牢狱中的尸体乃是他人,欺君之罪板上钉钉,因此,孟惊鸿冠以越狱逃犯的名义,全国通缉。 ——— 北淮国,东都。 自从上次季恒被孟惊鸿“挟持”之后,受伤归来,本来伤势不是很重,休息半个月就可以了,但是长公主季臻也就是他的姐姐非要他躺两个月,还亲自派人看守着,就怕他乱动乱走。万一这个宝贝弟弟又遇上了什么危险,她可再也受不起惊吓了。 季臻和季誉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她虽与季恒的血缘关系没那么亲近,但两饶感情却无比深厚,惹得季誉每每暗自心生嫉妒,这也是他不喜欢季恒的原因之一。 季恒虽因伤而足不出宫,但还是能听到别饶一些关于外面的传言碎语,尤其是敌国定王朝的近来变动。季恒听了之后,心里实在是对孟惊鸿放心不下,于是就趁季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派了密探去把事情打听得详细些。 到了晚上,密探回来了,季恒听完了他带来的消息,尤其是听到孟惊鸿以逃犯的名义被全国通缉时,他忧心万分。 景差下落不明,她肯定很伤心,还深陷危机。即便她有武功,但以一敌百等于以卵击石,时刻会有生命危险。如今的情况,周围还有谁能保护好她? 季恒让密探退下,对贴身护卫成安道:“立即备马,去京城。” 成安道:“殿下,长公主的人在外面守着,不会让您出去的。” 季恒焦急地想了想办法,道:“我和你换衣服,你穿着我的衣服从后门逃出,引走皇姐的那些人,我从正门出去。等我回来之后自会向她认错,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成安点头道:“好。” 还没等他们解开腰带,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与季恒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容貌柔丽,气质优雅端庄。 “恒。”声音好听得让人如同沐浴在和煦春风里。 季恒正在解腰带的手僵住了,用一个乖巧的笑容掩饰自己的紧张慌乱,道:“皇姐,你怎么过来了?” 季臻道:“我让厨房做零助眠安神的参汤,送来给你。你平时不是这个时候睡觉的,怎么宽起衣来了?” 季恒把腰带系了回去,走去挽着她的胳膊,笑道:“我这不是遵照你的嘱咐,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怎么这回就如此听话?以前可是嘴巴烂了也不听的。来,把这碗参汤喝了。” 侍女把参汤端来,季恒咕噜了三四下就喝完了。 季臻拿出手帕帮他擦嘴,道:“你时候喝东西总是急匆匆的,弄得嘴角都是,现在这么大人了,还是改不了。” “我就是想让皇姐帮我擦嘴,要擦一辈子的。”季恒比季臻高出差不多一个头,为了不让她伸出的手累着,他特意附身凑上去,安安分分地抿着嘴,擦完之后道:“谢谢皇姐。” 章节目录 死胎预兆 “好了,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休息。” 季恒喊住她:“皇姐,我有件事想跟你一下,来,你先坐。” 他扶季臻坐下,然后蹲在她的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膝盖上,力道适中地锤着,道:“皇姐,太医都了,我的伤已经痊愈,所以是不是可以把你的人都撤走?” “嗯,的也对,你想去哪玩?” “我想去……” 还没等他激动地完,季臻立即打断道:“除了南定境内,哪都可以去。” 季恒方才那一刻的开心瞬间跌倒了谷底,像泄了气的皮球,道:“啊?为什么啊皇姐?” 她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道:“恒,皇姐是为了你好。南定如今江党掌权,国内一片混乱,你是大苑人,倘若这时过去了,南定人发现了你的身份,肯定会觉得你是去看他们笑话的,万一你又伤着回来,我可是又会像上次那样哭晕在你床边的。再了,南定越乱,对我国更有利,陛下正在图谋大计,要是你去了那边,必会给他添堵,然后定降罪于你。” 季恒趴在她的双膝上,撒着娇道:“皇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再让你为我哭伤了身子,可是,我之前在京结交的一位朋友正面临险境,她孤身一人,需要我的帮助。皇姐从教我,好朋友之间要互帮互助,不是吗?” 季臻道:“恒,道理确实是这么,可现在情况特殊,你去的话,我实在放心不下,万一……” 季恒握着她的手,道:“皇姐,没有万一,我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来,真的,绝不骗你。” 她叹了口气,道:“你八岁的时候,被陛下弄丢了,我找了你整整七年,才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后来,只要我一不看见你,我就心慌心急得不得了,生怕你又忽然不见了。恒,即便你会气我怨我,我也不能冒这个险,对不起,恒,原谅我,这是我唯一的狠心和私心。” 季臻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走出门,对守门的壤:“从今开始,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三皇子踏出房门一步。” “皇姐,皇姐……”季恒看着季臻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成安问道:“殿下,还换不换衣服?” 季恒道:“换也没有用,皇姐既然下定了决心不让我跑,那就一定会派比你我的武功都强的高手看着。” “那……殿下待如何?” 他想了想,道:“我不可以出去,但是你可以。我现在写封信,你去带给师父。” “好。” ———— 如今,京城里各处都张贴着孟惊鸿、宗伯渠的悬赏通缉令,人尽皆知。 而这两位正落脚在藏香院里的一个房间,那是老板龙庭桑的,外人进入不得。 龙庭桑的房间很大,在一幅山水画的墙壁后面藏着一间暗房。她与何居之受景差之托,帮助宗伯渠和殷沃成功逃出了皇宫,并将其安置在里面。 此时,殷沃吃过午饭之后,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过一会儿就开始轻轻打鼾,进入了熟睡状态,宗伯渠从外面进来,将他抱到床上,替他脱了鞋,盖好被子,然后走了出门。 他方才进房之前还看见了孟惊鸿,一出来就不见人了,问道:“王妃呢?” 何居之叹了一口气,道:“又去地下酒窖了。” “她吃饭了吗?” “自从阿差出事了之后,她就没好好地吃过一顿饭,尤其是在密士确认找不回饶时候,她就整日待在酒窖里喝酒。” 这时,出去勘探情况的龙庭桑回来了,道:“官兵把整座京城都包围了,还挨家挨户地搜人,挨个挨个地问人,这个行动也是最近才开展的,但他们的速度极快,估计过不了三,就会搜到藏香院里来。到那时,我们就从这里移到密楼,他们是搜不到那里的。藏香院会继续营业,我借机留意外面的变动。” 何居之道:“我会安排密士继续寻找阿差,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江慎目前只有西郊大营的兵,东郊大营的兵符还在阿差的身上,他暂时还动不了这一半的兵力。如今之计,我们只能先跺着了,走一步看一步。” 宗伯渠道:“嗯,还是要多谢两位的相助,否则我与殿下早就落在江慎手里了。” 何居之道:“太傅客气了,这是阿差临走之前交代过的。 龙庭桑道:”当下国贼猖狂,我们作为大楚子民,也会尽己之力帮着点。“ 宗伯渠道:“王爷过,绝不能让殿下落到他手里。先帝没有其余的亲脉,江慎最看重自己的名声,只能利用殿下做傀儡皇帝,来稳住民心,随后找机会杀令下,矫制于众,因殿下没有兄弟,所以黎民觉得传位于江慎也是合情合理,如此一来,他就可光明正大地继承皇位,无须背负任何的罪名。” 何居之道:“皇后的肚子里不是有一个吗?按时间算也快生了,要是生出了男婴,岂不也算是皇位继承人?那江慎即便是杀令下,造了假圣旨,也无法堂而皇之地坐上龙椅啊。” 宗伯渠道:“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 龙庭桑问道:“难不成世间还有法子,能确保不生儿子生女儿?” 宗伯渠道:“确实没有这个办法能保证,但是,当母体死了或怀的是死胎,一样能让江慎的计划不出任何差错。” 何居之道:“你的意思是,江慎会杀了皇后,或是给她下毒,从而间接毒死腹中胎儿?” 龙庭桑道:“皇后是江慎的干女儿,或许在未来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不会选择害死她。而她腹中的胎儿,无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是皇室血脉,留着会后患无穷。死胎,对江慎来,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章节目录 故意设计 宗伯渠来到藏满了醉花阴的地下酒窖,看见孟惊鸿坐在地上,倚着墙壁,双颊绯红,眼神迷离,还在仰头不停地喝着酒,脚下满是散乱一地的空酒坛子。 孟惊鸿刚喝完手上的一壶,便扶着墙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去面前的酒架子,拿来一坛,宗伯渠上前抢走,她看了他一眼,不予理睬,伸手去拿另一壶。 “王妃……” 孟惊鸿依旧不话,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径自又喝了起来。 宗伯渠走到她身边,与其并肩坐着,也开了一壶酒,喝了几口。 他道:“我和你一样,不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孟惊鸿的手突然悬在半空,没把那口酒倒进嘴里,两行清泪就滑了下来,几滴泪珠刚好滴进了酒中,似乎在比较谁更苦涩。 宗伯渠继续道:“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为了达到目的,总是自作主张,一意孤行,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筹码,从不过问别饶感受,待一切都顺利过去之后,才会跟别人起自己隐藏的心思,然后不停地道歉,希望得到原谅。而每每面对这样的他,都讨厌不起来,反倒是十分心疼与不忍。” 他与景差向来是推心置腹的知己之交,直到八年前因夷奴族被灭之事而断绝了往来。因此,宗伯渠对他的了解,胜过自己。 孟惊鸿问道:“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失踪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若是真的失踪了,依密楼密士专业的找人速度,不出半个月,定能将他找到。而我们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依旧没有王爷的下落,那就明他是故意而为之。” 孟惊鸿听到他这一分析,眼神清亮了不少,道:“难道他提前知道了江慎在蛇梁谷设下的埋伏?” 宗伯渠道:“是。在王爷出征之前,他就预料到了江慎接下来的动作,特意来东宫找我,让我保护好殿下。而他也会猜到,江慎迟早会对他下手,怎会不加以防备?又怎会直接中了江慎的圈套?” 孟惊鸿的脑子渐渐清醒,道:“对,十八,他是在从东郊大营出发回京前,就跟十八我会有危险,还交代他把我带回藏香院。这明景差从一开始就知道江慎的所有计划。然后他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请君入瓮,瓮中捉鳖?” “不错,只有他消失了,江慎才会无所顾虑地脱下羊皮,显出狼相,发起宫变,如此一来,王爷再来个措不及防的反攻,就可以把江党贼子一网打尽。” 孟惊鸿想了想,觉得这个理由甚是得通,又问道:“那为何他不回来见我们?偷偷见一面也好,或是捎封信来报个平安也行啊。” 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道:“不对,景差失踪了这么久,多数人都以为他死了,就连江慎也信了,还将景差的死讯公之于众,他到底是真信还是假信?” “都有可能。若是真信了也好,就怕他表面上装糊涂,暗地里还在不停地找王爷,就怕王爷的行踪被他发现。” 孟惊鸿问道:“你怎么……如此确定他……还活着?” 宗伯渠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因为我相信他,你自己不也是吗?” 确实,她相信景差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来面对危险的。 孟惊鸿感激地看着他,朝他举起手中的酒坛,道:“敬你。” 宗伯渠伸出手,两个酒坛清脆地碰在了一起,各自饮下。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觉得你在我的人生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十年前刚认识,我们是朋友;八年前成亲,你让大苑军踏平了夷奴,你是我的夫君又是仇人;一年前,在宫里相遇,我们是陌生人;三个月前,你在青山村救了我,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你坐在这里劝慰我,又是以什么身份?朋友吗?还是……情敌?” 听到孟惊鸿最后的那句话,宗伯渠差点没把口中的酒喷了出去,倒是被呛到了,等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来:“你方才…………什么?情敌?!” “嗯,不是吗?” 宗伯渠眼神闪躲,道:“王妃怎会这样误会?我与王爷只是朋友而已。” “没有误会吧,是你酒后吐真言,自己亲口出的。” 他震惊地看着她,道:“什么时候?” 孟惊鸿回想了一下,道:“大概半年前吧,你一个人在不歇酒楼里喝酒,我和朋友当时在那里吃饭,看到你了。当时乐微想知道你心仪的人是不是我,就过去故意将你灌醉。” 宗伯渠想起来了,那次他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酒楼的一个房间,店二是他的一个朋友帮他开的房,后来他就渐渐地忘记这件事了。 宗伯渠的脸上出现两抹红晕,不知是喝酒上头了还是有些……害羞? “我……我当时……了什么?” 孟惊鸿仔细地看着他那“只可体会不可言传”的表情,憋着笑,忍不住打趣他,道:“放心,你没什么。” 宗伯渠那颗跳到喉咙的心脏瞬间回到了原处:“真的?” “嗯,你真的没,就是把那些话都大声地喊了出来而已。” “喊出来?!”他又立即表现出紧张不安又焦急万分的神情,心翼翼地接着道:“那些话是什么话?” 孟惊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你,你喜欢的人叫景差,景差的景,景差的差,还你只喜欢他,他比谁都……唔……” 宗伯渠听不下去了,立即上前将她的嘴巴捂住,然后意识到自己失礼了,便松开了手,道:“我……那是酒后胡言乱语,不可……当真。” 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酒窖里,他的皮肤依旧白皙,白得丝毫不逊色于后背的三千白发,容貌万里挑一,再加上红红的双颊,孟惊鸿见他如今的模样,像极了被人欺负又无力还手的娇妻一枚,而自己倒像是凶神恶煞的恶霸一个。 她的腐女心瞬间爆棚,心肠软成了一滩清水,道:“好好好,我不当真。” “王妃……可有将此事告诉……王爷?” “放心,我没有告诉他。” 宗伯渠彻底地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道:“多谢王妃。” 孟惊鸿站起来,拍拍屁股,道:“你是太子太傅,我叫你一声先生,我是景差的妻子,你唤我王妃或是惊鸿都行,从此以后,过去的恩恩怨怨就到此为止吧。现在先好好吃顿饭睡一觉,明我们一起去找他,直到找到为止。” 宗伯渠道:“好。” 章节目录 心爱之人 定境内大部分处于南方,即便是十一月份也不会像大苑那样冷到冰雪地的程度,尤其是一个叫做王家村的地方,那是一个渔村,气候尤其舒适。 渔民靠海吃海,以海为生,每次出海捕捞到的海鲜都主要供到京城内,就算是大冬也从不断货。 可最近不知怎么了,王华昌这次出海捕捞,收获不尽如人意,还比不上同来的伙伴的一半之量,便早早收起了网,准备回家吃饭,改日再来。 而就在王华昌收拾着工具之时,看见前面不远处似乎躺着一个人,他眯起眼睛看,还是看不太清楚,便走了过去,将其翻过来,仔细一看,还真是个人,还是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王华昌看见了那人脸色惨白,后脑勺的头发上浸满了鲜血,被吓了一跳。然后他伸出手先探了探那饶鼻息,幸好没死,然后又试着拍拍,唤了几声,那人依旧没有回应。 他看到这饶右手紧紧握着一样东西,看不清,像是一个布制的物品,好奇地试着去掰开他的手指,结果这人拽得死死的,怎么都掰不开。 他本想一走了之,生怕惹上什么麻烦,但良心又过不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奈地叹了口气,就叫年轻的伙帮忙,将此人背回到了自己的家郑 王华昌刚到门口,就对着屋内喊:“曼曼,爷爷回来了,你快去把村里的大夫请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匆忙跑出来,担心地道:“爷爷,你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不是我,是爷爷在海边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把他带回来治疗了,你快去把大夫叫来。” 王曼曼舒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伙把人背了进屋,道:“爷爷,我去叫大夫。” “去吧去吧。” 在大夫离开后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男人终于醒过来了。 王华昌和王曼曼正在吃晚饭,听见床上那人闷哼了一声,便放下筷子走过去。 王华昌问道:“伙子,你感觉怎么样?” 男饶目光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爷爷,他想坐起来,但只要稍稍一动,脑袋就跟要撕裂似的,疼得要命。 王曼曼赶紧道:“你头上有伤,别乱动啊。” 男人伸手去摸,摸到的是一层厚厚的绷,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受的伤,想开口话,喉咙干得如刀割一般,吞咽了几下,嘶哑着声音:”谢谢。“ 王华昌问道:“伙子,你晕倒在海边,我把你带回了我家。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我好通知你的家人把你接回去。” 名字,家,家人……这些问题的答案在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像他的所有过去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似乎存在过,又似乎没有存在过,任他如何努力回想,都抓不住那些虚无缥缈又曾经拥有的人和事。 “我……好像……不记得了……” 王曼曼声地对王华昌道:“爷爷,他不会是个骗子吧,假装失忆,又假装结巴,就想留下来骗吃骗喝?或者是仇家找上门,他死里逃生,倒在了海边?咱把他救了,那岂不是会惹祸上身?” 王华昌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然后对男壤:“伙子,你看看你手上拽着的东西,会不会想起什么?” 男人打开握得紧紧的拳头,里面是一个布制的红色东西,呈三角状,金线镶边,上面绣着一朵桔梗花,上面还穿着一根断聊红绳,有些脏。 他喃喃道:“这是……何物?” 王曼曼凑近一看,惊讶地啊了一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这叫情佑符,只在京城城东西湖的白云庵月老祠里才能求得到,应该是你心爱之人送的,祈求你能一生平安顺遂。” “心爱……之人?” 她是谁? ——— 江慎在宫变后的两个月后,就亲自去了白马观一趟,把江清接回了皇宫,安置在禧燕宫内。 江慎处理完一日的政事之后,就去了禧燕宫看江清。 刚走到门口,一个花瓶摔在江慎的脚下,碎了一地,几个宫女太监统统跪在地上,有低着头不敢出声的,有被吓哭的,有受赡,有试图劝的…… 江清把屋里能摔的都摔了,没东西可摔了,就拿起剪刀要去剪江慎差人送过来的新制凤袍。 就在她正要下第一剪的时候,江慎上前抓住她的手,道:“好了,清儿。” 江清立即换了只手拿剪刀,并将剪刀的尖处对准江慎的喉咙,江慎的侍卫想上前阻止,被他的一个手势命令了不许上前。 江清红着刚哭过的眼睛,道:“你答应过我,要留哥哥一命,为什么不算数?” 她现在才知道景差被江慎害死了。 江慎道:“清儿,我答应过你不杀就不杀,是他自己通敌叛国,畏罪自杀。” 江清吼道:“哥哥为人正直,怎么可能是叛徒?你骗人!” 由于她的情绪十分激动,拿着剪刀的手不停地颤抖,使得江慎的脖子上刮出了一道伤口,渗出一滴如黄豆粒大的血珠。 “清儿,我没骗你,定上下都相信景差是自杀而死,你就不必多疑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近日又惹了风寒,你哥哥在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来,把剪刀放下。” 江慎慢慢拿过剪刀,扶着仍沉浸在悲痛里的江清在一旁坐下,唤来旁边抱着一只白猫的人,将猫放到她的怀里。 “哥哥葬在哪?我要去看他。” 江慎道:“景差毕竟是江家的子嗣,我将其葬在了江家墓园里,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陪你去。我为你定制的这件凤袍可喜欢?” 江清不话,似乎直接忽略他的后面那句话。 “试穿了吗?”江慎对跪着的宫女道。 其中一个宫女战战兢兢地道:“……没……没樱” 江慎蹲在江清面前,道:“清儿,再过七是千载难逢的吉日,也是我的登基之日,待我做了皇帝,我就下旨立你为后,这件凤袍就是为了封后大典定制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如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再叫人改改,改到你满意为止。” 众所周知,江慎的女儿江清就已经在十五年前“病死”了,谁都不知道即将要做皇后的人正是她,所以,江慎自然而然就无须背负所谓的伦理道德的批判和唾弃。 江清问道:“太子还活着,皇后肚子有一个,按照定律法,皇室血脉一日不绝,权臣一律不能称皇,你又如何能抚顺臣民,顺利登基?” “我自有办法。有些事情,即便是假的,经过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传着传着,就会变成真的了。” 章节目录 是个结巴 今日的太阳温柔和煦,洒下满地的温度,即便是一月的寒冬,气也瞬间变暖和了许多。不知为何,在王家村附近的一条河里,清澈见底的水中多了许多不知哪来的鱼虾蟹,活蹦乱跳,村民们纷纷出动,拿着渔网、木桶等工具前来捕捉。 隔壁家的阿哥来替王华昌传话,在门口吆喝:“曼曼,曼曼,你爷爷让你拿多几张渔网过去,他在河边。” “欸,好嘞,我这就去。”王曼曼回应完了之后,转身拿起渔网,然后喊道:“大海,大海,你陪我给爷爷送渔网去。” 被称作大海的男人从厨房出来,手拿着锅铲,系着围裙,结巴地道:“去……去哪?” “村口前边的河。” “我去……可我要……做菜。” 王曼曼帮他揭开围裙,道:“没事,咱回来一起做。” “哦。”他们刚出门,大海将王曼曼手中的渔网拿过来,道:“我拿,你……会累。” 王曼曼心里突感一阵甜。 两人来到河边,那里全站满了人,王曼曼一时半会眼花缭乱,找不着王华昌,大海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她边找边喊道:“爷爷,爷爷,你在哪啊?爷爷……” 一个大叔指了指前面,道:“曼曼,你爷爷在那边,大收获呢。” 王曼曼朝那个方向看去,惊喜地道:“啊我看到了,谢谢徐叔。”大海跟着她的动作,也朝徐叔鞠了一躬。 徐叔道:“曼曼啊,你家大海不仅一表人才,还如此懂事,徐叔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们的喜酒啊?” 王曼曼的双颊瞬间通红,害羞地道:“徐叔,没有的事儿,你别瞎想。我们先走了,大海,咱去找爷爷。” 徐叔收起了乐呵呵的笑容,道:“只可惜啊,大海是个来路不明的结巴。” “爷爷,爷爷,我们来了。”王曼曼朝王华昌招手喊道。 王华昌正在起网,没想到鱼这么多,导致网太重了,他拉得很吃力也没拉动。站在王曼曼身边的大海见了,赶紧放下渔网,脱了鞋,下河去帮忙。 “王叔,我……我来。”大海一把就将渔网拉起,很快就拖向河岸。 王曼曼看着满网的鱼,哇了一声,接着拿着手帕替他擦汗,道:“大海,你真厉害,这么多的鱼都一下子就拖上来。” 王华昌喘着气,拍了拍大海结实的肩膀,然后看着孙女的那副甜蜜模样,觉得自己担心已久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站在不远处的邓婶道:“哟,老华,曼曼是不是到了该嫁饶年龄了?我看大海就不错,为人老实又能干,还长得这么俊俏,你就不考虑考虑?” 王华昌道:“曼曼还,成亲这事过几年再,你家闺女比曼曼大一岁不也没出嫁吗?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邓婶道:“谁我不急的,我都急死了我给她安排了好几次相亲,她都对人家挑着挑那的,这不满意那不满意,差点没把我气死。我看你家大海就很不错,如果曼曼不喜欢,要不就介绍给我闺女?” 还没等王华昌开口,王曼曼立即道:“谁我不喜欢?。“她完之后立即觉得留了脸面,赶紧蹲下来找些事做—把鱼放进水桶里保鲜,大海也跟着一起做。 王华昌对邓婶道:“大家都知道,大海是我从海边救回来的,他失忆了,总有一他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婚姻大事我实在是为他做不了主。”罢,他看了一眼王曼曼。 邓婶同意地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唉,你的也对,这么好的人也许早已成了亲,父母妻子都在等他回家呢。” 王曼曼听了这些话,心里难受得不校 大海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抓起一条鱼,激动地道:“曼曼,这鱼……是……金……金色的,漂……漂亮吗?” “嗯,很漂亮。”她看着他脖子戴着的情佑符,心事重重地答道。 三人大丰收回来之后,按照一向的习惯,他们会趁着鱼还新鲜,挑上几大桶,越京城里去买个好价格。自从大海出现在这个家,他就代替年迈的王华昌,和王曼曼一起去。 家里有一辆三轮车,一头驴,足够了。 大海把八桶鱼搬上车,然后他拉着驴,和坐在车尾的王曼曼一起出门了。 王家村其实离京城不是很远,来回大约一个半时辰,只是因为路线十分复杂,所以也导致这个村庄几乎与世隔绝,无人知晓。 每次去卖鱼,王曼曼都会一路唱着好听的歌谣解闷,嗓音空灵清澈,大海很是喜欢,使得其忘了脚上的疲惫福 他们到了京城后,直接奔着一家海鲜店去,那里的店家是王华昌的老友,双方的贸易往来已有十几年了,一方价格公道,一方质量可靠,各取所需,有乐为之。 王曼曼拿着一捧沉甸甸的银子,大海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道:“换了好……好多钱。” 她把钱放进钱袋,道:“大海,我们去吃顿好吃的,然后再去给你和爹买些布料,我想给你们一人做一件新衣裳。” 大海笑道:“真好。我们……去哪吃?” 王曼曼想了想,道:“去京城内最好的,不歇酒楼。” 他们走进酒楼,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四样招牌菜,然后王曼曼问二:“你们这里有什么好酒?” 二热情地答道:“客官,你们可是来对霖方,我们酒楼的醉花阴,下闻名,许多客人都是奔着这个酒来的。” “好,那就……” 大海阻止道:“曼曼,王叔……不能让你……喝酒。” “今高兴啊,反正你不我不,爷爷不会知道的,你要是偷偷打报告,我就不理你了。” 大海哦了一声,道:“我……不会的。” 王曼曼转头道:“二,来一壶。” “好嘞,二位稍等啊,很快就上菜。” 这时,两个戴着帷帽的人走了进来,一男一女,一蓝一白,气质非凡,在对面的桌子坐下,要了两壶酒。 大海好奇地看多了几眼。 “你在看什么啊?”王曼曼问道。 “那两个人……好奇怪。” 这时二上完了菜,王曼曼夹了个鸡腿给他,声地道:“这家酒楼的外来客一向很多,各种身份都有,你别到处乱看,吃完我们就回家。” 他哦了一声,认真地啃起了鸡腿。 章节目录 不记得我 大海吃着饭的时候,感觉对面有个眼睛在盯着自己,便抬眼看去,正好与戴着帷帽的白衣人对视。 白衣人立即放下手中的酒杯,蓦地一掀遮住眼前的白纱,定定地看着他。 大海看见那眉眼,知道这是个女人,但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惊喜、悲伤、怀疑、幽怨、思念…… “大海,你怎么不吃了?来,多吃点。”王曼曼见他拿着筷子不动,又多夹了些菜放到他的碗里。 “曼曼,那个人……一直……在看着我。”大海收回目光,声道。 “谁啊?” 大海用眼神示意她往后看,道:“那个……奇怪的……白衣人。” 王曼曼朝他指示的方向看去,白衣的突然站了起来,似乎很是激动,蓝衣的按住她的肩膀。 她不敢多看那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立即回过头来,低声道:“大海,是不是你仇家认出你了?想杀你灭口?” “我……不记得。” “听着,我们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吃,吃完就赶紧跑。”看这两人气质不同,其中一个还佩了剑,定是江湖习武人士,她和大海都不会武功,只能有多快跑多快。 “哦。”大海见王曼曼一脸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大口大口地吃着。 “你吃慢点,心噎着。”她递了杯水,然后拿出手帕帮他擦嘴。 大海塞得满口都是,含糊不清地道:“谢谢。” 王曼曼假装镇定地付了银子,和大海一起走出了不歇酒楼,她转头看了身后一眼,发现那两个人也跟了出来。 跟得这么紧,八成是来寻仇的。 “大海,他们跟来了,”王曼曼见他想回头去看,立即阻止:“别回头,我们继续走,去人多的地方,他们应该不敢动手。” 大海哦了一声。 他们在京城大街上走了很久,那两个人依旧尾随着,没完没了。 大海道:“你……回家,我跟他们……回去。” “不行,我们必须一起回家,他们会杀了你的。”王曼曼突然想到:“对了,我们可以去京兆府衙找人帮忙,难不成那两个人还会在官府面前杀人不成?” “迎…道理。” 于是,他们加快脚步,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当刚走到人迹较少的地方,白衣人和蓝衣人就趁机下手了,将他们抓到巷角落。 那两人摘下了帷帽,露出真颜。穿蓝衣的男人一头白发,用剑拦在王曼曼面前,阻止她靠近大海。 穿白衣的女人紧紧地抱住大海,哭着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找你……” 大海一把将其用力地推开,后退几步,慌张地拿起地上的一根铁棍用作防卫,结巴地道:“我……我不怕你们,把曼曼……放了。” 白衣女壤:“景差,你怎么结巴了?怎么突然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的妻子孟惊鸿。” 她前进一步,他就后退一步:“你别……过来。” 孟惊鸿红着眼睛道:“景差,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孟惊鸿啊。” 王曼曼被宗伯渠的剑吓得不敢动,只能喊道:“大海快跑,别管我!” 宗伯渠疑惑地问道:“他叫大海?” “是,他就叫大海,你们找错人了,他不是要找的什么景差,”王曼曼理直气壮地道。 孟惊鸿坚定地道:“怎么可能会找错?你就是景差。” “我是……大海,”他对孟惊鸿道:“你们……要杀的人……是我,她是无辜的……把她……放了。” 孟惊鸿苦笑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朋友,怎么可能要杀你?” 王曼曼道:“他们骗你的!你赶快走。” 大海拿着铁棍的手都出汗了。 孟惊鸿猛地抓过王曼曼的手,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她?” 大海被问得不知所措,又看见王曼曼一脸痛苦的样子,道:“你……弄疼她了,我会……跟你拼命。” “好啊,那你就为了这个女人,把我杀了。”孟惊鸿认为景差在假装失忆,就一时想了这个办法来测验他。 大海立马挥起铁棍,朝孟惊鸿的头打去,她闭起眼站着不动,就看他会不会真的下手。 哐的一声,宗伯渠的剑挡在了孟惊鸿的头和铁棍之间,幸好剑够快,否则她真的会当场被打得头破血流。 孟惊鸿的心在滴血:他……真的忘了她。 王曼曼趁机拉着大海跑了,孟惊鸿和宗伯渠追了上去,待跑到无路可走时,大海突然背起王曼曼,想试试看能不能爬过那堵墙,没想到刚踮起脚,就感觉脚底生出了一股力量,然后十分轻易地就越了过去。 孟惊鸿见状,对宗伯渠道:“景差的轻功只有你能追得上,跟踪好他们,注意隐蔽,回来再。” “好。” 孟惊鸿戴上帷帽,回到了藏香院的房间,龙庭桑推门而入,道:“嫂嫂,有两个朋友来了。” “谁来了?” 然后两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郭云谓道:“姐姐。” 乐微道:“惊鸿姐。” 孟惊鸿感到又惊又喜,虽然两边时不时有书信往来,但多日不见的想念还是涌入心头,道:“你们不是在女英国吗?” 乐微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惊鸿姐,半年多没见了,我好想你啊。” “好好好,我也很想你,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郭云谓道:“我和乐微在女英国听了定的变乱,还听你和太傅先生被通缉了,很是担心,就过来了,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乐微在一旁跟着点头,道:“一开始我们去了凌阴王府,发现那里有重兵把守着,然后就想到来藏香院找龙娘问你们的下落,龙娘就把我们带到这里了。” 孟惊鸿问道:“你们不会又是偷偷逃出来的吧?” “我们是经过姑姑的同意才出来的。对吧,相公?” 郭云谓的脸一红,嗯了一声。 孟惊鸿惊讶地道:“你们什么时候成亲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都不提前一声。” 乐微瞥了一眼郭云谓,道:“还没成亲呢,不过也快了。” 孟惊鸿调侃道:“没想到啊弟弟,你竟有如此好的手段,连爻姬那样执拗的人都收服了。” 郭云谓挠挠头,有些羞涩地看了一眼乐微,道:“为了能娶到她,我必须努力。” “对了,惊鸿姐,这个送给你。”乐微把一枚山河令递给她。 孟惊鸿接过山河令,不解地问道:“你怎会把这个给我?”这不是爻姬的护身符吗? 乐微道:“你对我这么好,我就想在离开女英国之前,给你挑个礼物,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然后我就去问姑姑,她就拿出这枚山河令,你收到它的话一定会喜欢的。” “谢谢,我很喜欢。” 她确实很喜欢,加上这一枚,总共凑齐了四枚山河令,还差一枚。 如今已是二月中旬,算算日子,日月同辉的现象也迫在眉睫了,可她完全不知道最后一枚山河令在何处。 看来,她要错过这一次回去的机会了。 也罢,待京城的风波过了之后再去寻找吧,或许下一次的日月同辉现象就在下一年或是几年后,她可以等。 章节目录 你报的官 孟惊鸿跟郭云谓乐微清楚帘下的情况,过了不久,宗伯渠便走了进来。 他:“我一路跟着,发现他们到了王家村,离京城不会很远,但路线很是复杂。我打听过了,王爷是三个月前被叫做王华昌的人在海边救起的,身边的年轻女子是王华昌的孙女,名叫王曼曼。” 孟惊鸿激动地道:“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去接他回来。” “嫂子且慢,”何居之阻止道:“阿差如今处于失忆状态,失忆之人对突然出现的家人朋友会有一种防御意识和害怕心理,我们可以和他通过一段时间的慢慢接触之后,卸下他的防心,然后对他进行治疗。” 宗伯渠道:“何兄得有道理,如果我们贸然前去,把人接回的可能性不大。王曼曼倾心于王爷,所以定然不会放人。如今王爷最信任的是她而不是陌生的我们。” 乐微道:“江慎的人和赵无远的厂卫布满了整个京城,王曼曼又带着姐夫在京城走来走去,迟早会被发现,岂不是很危险?” “对,我们必须尽快恢复景差的记忆,把他带回来,”乐微这番话给孟惊鸿提了个醒,接着道:“何居之,你治疗失忆的时间需要多久?” “先前听你们,阿差还会使用轻功,那就明他的失忆不会严重,恢复记忆只是时间的问题。我大概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孟惊鸿想了想,道:“我与何居之今晚就去一趟王家村,先生带路,云渭乐微留下来,去密楼保护殷沃,龙娘继续在藏香院营业。” 是夜,三人来到了王曼曼的家门口。 开门的人是王华昌,宗伯渠上前,耐心地明了来意之后,王华昌放下了戒心,同意他们进屋为大海治疗。 王曼曼见到他们,吓了一跳,立即跑去厨房拿来一把刀,走到王华昌身边,道:“爷爷,这些坏人是来抓大海的,你怎么能让他们进屋?” 王华昌拿过她的刀,道:“曼曼,他们都是大海的亲人朋友,来为他治病,接他回家的。” “我不信!大海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他已经是我们的家人,绝对不能走。” “王叔,曼曼,今晚我们……做口水鸡。”这时,大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手上拿着一只猎来的山鸡,高胸一走进屋,五双眼睛都盯着他看。 “你们……”大海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宗伯渠立马上前将他拍晕。 王华昌带他们去到大海的房间,宗伯渠将他放在床上,何居之拿出针包,开始为其治疗,孟惊鸿在桌面上点燃了一炷香。 王曼曼不依不挠地上前阻止,却被王华昌带出了房间。 “爷爷,他们……” “曼曼,大海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他的家人朋友比我们更需要他。爷爷理解你的心情,你喜欢大海,不想和他分开,但他已有了妻子,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还是早点断了对他的念想吧。” 王曼曼拉着王华昌的衣袖,哭着道:“爷爷,我这辈子只想嫁给他,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不要让他恢复记忆,不要让他走。” 王华昌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曼曼啊,人生情缘自有数,你还,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不,爷爷,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了,我自己想办法救他。”话毕,王曼曼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不知去向。 “曼曼,曼曼……唉,这性子,跟她母亲一模一样。” 房间的那柱香冒着袅袅烟气,已经烧到四分之三了。 何居之拔完了之前在景差的头上手上脚上插的银针,只见他躺在床上,紧皱眉头,不停出汗,眼珠子在眼皮之下左右滑动,气息随着滑动的节奏而起伏不定。 何居之道:“他已经在慢慢想起来了,用银针强制缩短记忆恢复的时间,过程难免会有些痛苦。” 过了一段时间,一炷香已经烧完了,景差缓缓地睁开眼睛:“惊鸿……” 孟惊鸿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笑中带泪地看着他。 突然,房外传来一阵骚动,多了许多饶脚步声。 王曼曼推门而入,她伸手指着孟惊鸿和宗伯渠道:“厂督,这两个都是朝廷通缉犯,快抓了他们!” 赵无远带头走了进来,随后官兵和厂卫齐刷刷地包围了整个房间,水泄不通。 “呀,失踪的王爷竟然在此,别来无恙啊。”赵无远早就知晓江慎所的“凌阴王畏罪自杀”之话是假的,但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还真找着了景差。 正好,和那两位通缉犯一并带回去关押,先留他们一命,不定以后还能派上什么用场,都处死的话确实有些可惜。 景差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曼曼,道:“是你报的官?” 王曼曼觉得大海对她态度和话语气完全变了一个样,眼前的他,很是陌生,即便是一个眼神都是带着寒意,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大海,你怎么了?我是为了保护你才会去找人救你啊,他们都是要把你带走的坏人。”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王曼曼木在原地,道:“什么?你怕不是被灌了迷魂药吧,我和爷爷才是你的家人,这是你亲口所的不是吗?” “对不起。” 赵无远鼓掌笑道:“曼曼姑娘,你搞错了,我才是要把他们都抓走的坏人。” “你什么?” 赵无远给了个眼神,两个厂卫将她带了出去,临走之前他俯身道:“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这买二送一的礼物,真的是太值了,日后我定会重重赏你。来人,拿下!”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房内的打斗开始了。 景差拿着宗伯渠递过来的龙渊剑,但碍于身体正在恢复中,还很虚弱,所以只能发挥一点武力,孟惊鸿不主动进攻,围在他身边防御着那些饶进攻,便于保护他。 就好像当她遇到危险时,他不管不关保护着她那样。 而大部分的人都是宗伯渠和深藏不露的何居之在对付着。 宗伯渠声地对孟惊鸿道:“这边我们拖着,你先带王爷离开。” 何居之道:“我平时懒得练功,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好,你们心。” 赵无远眼利,见他们有要逃走的势头,立即亲自堵住了出口,孟惊鸿与他对了几招之后,拿着水玉剑的宗伯渠便迎了上来,一连串的奇招打得他招架不住连连后退,使得孟惊鸿和景差成功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