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胜人间》 章节目录 第 1 章 第1章 XT,中国电竞第一门户网站。 往日首页让人眼花缭乱,最上方的横幅广告栏下总是一串圆点。除了赛事推送,就是砸了重金的金主爸爸们在滚动条里争奇斗艳。 但今天,首页横幅已经持续6小时,岿然不动。 只有一页。 黑底,白字,触目惊心—— 【LIAR 退役】 无数个电脑屏幕里,长久的呆滞之后,颤抖的光标慢慢移上去。 一个黑色的资料卡弹出来。 资料卡最上是一张侧身照。 照片里的人头戴鸭舌帽,左耳单耳一颗标志性的“L”型黑钻耳钉。面上是中国赛区里所有玩家观众所熟知的——那个男人在镜头前终年不摘的黑色口罩。 上印纯白字母:LIAR。 鸭舌帽和口罩将人遮得严实。 露在外面的,只一双漆黑冷峻的眼。 照片下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Liar的职业生平: ****** Liar,世界级打野,LPL赛区传奇第一人。 16岁被选入ZXN战队,入队后无缝磨合,盘活三路,兼顾全局,助力ZXN一举拿下当年包括S赛在内的数个世界级冠军奖杯。出道即登顶。 因在野区神出鬼没、收割人头无数,被誉“野区第一修罗”。 入队一年,Liar凭借超神意识和顶尖手速成为队内核心,接过战队指挥大旗,进速恐怖。 第二年,Liar率领全队再斩敌首,成功卫冕S赛冠军,至此仍维系在正式比赛中0被单杀纪录,国际赛区内一时风头无两,获封“世界第一打野”。 第三年,Liar手部意外受伤。同年S赛八强赛中,Liar的正式比赛0被单杀纪录被破,ZXN战队折戟四强。全年冠军颗粒无收。 8月1日,Liar与战队三年合约结束,宣布退役。 ****** 到“退役”两字,资料卡戛然而止。 屏幕前,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 一个早上,全网被这条石破天惊的新闻刷了屏。 各大门户网站、社交平台和游戏专区里哀鸿四野,大有泪淹召唤师峡谷的架势。 Liar所属的ZXN战队官博更是第一时间被群情激愤的粉丝“爆破”。评论区里有人嚎哭,有人痛骂,也有人咬牙切齿地拍手叫好。 【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什么意思,别吓我,以后……我们没机会看到Liar打比赛了?】 【ZXN滚出来解释!为什么要Liar退役?!双冠最大功臣,LPL赛区第一人!意识指挥操作都堪称传奇打野之神!他今年还不到20,就算手受伤了也大有可期!连这样的人都放弃你们疯了吗??】 【说好的三冠呢啊啊啊!】 【L神不复出我跳江了,我说真的啊呜呜呜呜呜呜】 【只是一次失败而已。有伤可以养,有错可以改,L神我们陪你从头再来,求你了,别放弃好不好】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神?LPL赛区的希望?可笑死爹了,还是回家吃奶去吧!】 【楼上哪家孝子,有本事报上战队选手ID?我倒要看看LPL赛区哪家战队这么牛,都养出敢嘲赛区第一人的狗了?】 【……】 无数怨愤、不甘、怒骂的评论里,突然有一条新评论快速上升,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梨子开直播了。】 这条评论下,回复热度高涨。 【呜呜呜梨子当初给Liar的那个外号真没说错,电竞渣男,当之无愧!】 【梨子?又哪个36线网红?】 【梨哥你都不知道,看来你是没在国服排位里被下路血虐过啊?】 【嘀,科普卡——梨子,XT平台签约女主播,国服ADC路人王。人间尤物,恃靓行凶。同时也是L神直播间第一女粉+土豪粉,刷2000块的火箭像放2毛5一个的小烟花】 【呵呵,继续吹】 【就知道蹭Liar热度,呕】 【谁知道那个花瓶是整容脸还是代打?粉丝全舔狗,随主子了。主子更不要脸,天天在L神直播间刷存在感,Liar看过她一眼吗?】 【……】 这条热评的升空顿时帮ZXN战队分担了相当一部分火力。 网友们一群满腔,正苦于无处发作,此时都打了鸡血一样,抹干眼泪口水,愤愤涌入XT平台【梨子】直播间。 刚进去,迎面就是一张美人脸暴击。 美是真美。 和网红女主播间最流行的标配五官不同,屏幕里的女孩长着一张十足洋气的混血脸。 五官立体。一双饱满的杏仁眼,眼角很自然地向上勾起一点,瞳仁乌黑。她鼻梁很高,鼻尖还有点翘,浅红唇,没抹口红,唇珠却格外勾人。 人间尤物,名不虚传。 但恃靓行凶更不虚传。 直播间里清晰可见,她过肩长卷发染成了大胆的乳白色,在脑后扎起高傲的长马尾。 面上妆容夸张,不过不是直播镜头里常见的雪肤红唇,而更像是个调皮孩子作弄过的染色盘——从白嫩的鼻尖到脸颊上,拿两抹亮眼影似的色彩打横抹过,扎眼得很。 一般的美人胚,真经不起自己这样“糟蹋”。 刚冲进直播间准备爆破的新人还愣在这美色里,直播镜头前的女孩已经一边排位,一边和弹幕互动了。 “电竞渣男?” 直播间里女声清亮,听起来漫不经心,但悦耳动听。 谈梨随手补了个炮车。舌尖顶着薄荷味的压片糖,滚了半圈。 “对啊,是我给Liar取的外号。”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一声轻悄的笑,顺着收声质量顶级的设备钻进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那笑里像藏了小羽毛,挠得人心尖发痒。 而镜头前的谈梨炸了手速收掉对面ADC人头,仰脸一笑里俏皮而艳丽,没心没肺。 “游戏玩得那么帅,还不谈恋爱,伤了多少少女心?他不是电竞头号渣男,那谁是?” 弹幕又是一片密密麻麻。有哭有笑有骂,谈梨自己房间的粉丝已经被慕名而来的大军淹没在人潮里。 房管忙得不可开交。 难为谈梨还能心平气和地开玩笑,偶尔在里面挑一句可以回答的。 “我和Liar有私人恩怨吗?当然有啊。” 【求你要点脸吧】 【又来了,她又来蹭L神热度了。】 【L神退役她笑得比花都灿烂,就这样还说自己是Liar粉丝,我呸!】 【算我以前瞎了眼】 【……】 那些封不过来的谩骂,谈梨视若未见。 舌尖上的压片糖已经快化完了,只剩薄薄的一片,被她抵在唇齿间轻舔。 一笑又潋滟。 “别开车,还能是什么恩怨?” “Liar入队周年纪念日,爸爸蹲在直播间给他刷了一周火箭,手指都要报废了,按平台说的可以换他一句话。我让他随便来一句告白,再敷衍都行。结果如何,你们记得吧?” 直播间弹幕停了一秒。 然后是刷屏的哈哈哈,含泪的,解气的,嘲讽的,应有尽有。 没人不记得,毕竟是闹上热搜尾巴的事情。一周痴心换来Liar一句面都没露的房管转达—— “让她去玩梦魇,梦里什么都有。” 听见这句话,他们都能想象出那个电竞性冷淡是以怎样一副不以为意的冷嗤语气说出来的。 直播间里,推爆了对面水晶,谈梨慢慢揉着手指倚进电竞椅里。 乳白色的卷发垂下来一绺,掠过乌黑的眸,浅色的唇,莫名色气。 她却全不在意,咬着唇肉笑。 “他叫我做梦哎,这仇结大了。” 弹幕里仍旧密密麻麻。 直到一条土豪特效弹幕明晃晃地炸开在最上面。 【平台首页的Liar退役,梨子看见了吗】 谈梨揉捏的细白手指停在空中。 过去悄无声息的数秒,她弯眼一笑:“看见了啊,把Liar职业生平写得跟哀悼词似的。” 死寂。 回过神,房管头皮炸了,弹幕也彻底炸了。 【梨子你没有心】 【蹭热度狗给劳资死好吗??】 【枉我给你刷过的礼物!就当喂了狗!】 【就你这样还装什么L神粉丝!就缺那一口流量吗!活该Liar看都没看过你一眼!】 【……】 谩骂声里,谈梨开Q敲了一个企鹅头像的小号。 “陪我排几局。” “几局?”对面很快回过来。 “不知道。” 对面沉默几秒,提醒:“恶意屠服小心被举报到封号。” “……” 谈梨扯了扯嘴角,鼻尖旁那两抹亮色翘了翘,像哭像笑。 她慢慢敲键盘:“随便。” 【屠服?我没看错吧,哪个世纪了还有人开这种大言不惭的玩笑?】 【呵呵,就算职业选手赛程期不怎么排位,没辅助的ADC也是个孤儿。随便叫个辅助双排就想屠服,你以为你朋友是世界级辅呢?】 【当初就是以这么不要脸的气势蹭Liar热度吧】 【你也配当Liar粉丝?】 【Liar倒了八辈子霉被你这种人粉上!】 【……】 火上浇油。 不堪入目的辱骂刷满了直播间,房管都快急哭了的时候,直播间镜头里,谈梨切进排位。 她面上仍是散漫无谓的。 “房管不用封。” “……” “让他们骂。” “……” 弹幕里一寂,然后掀起滔天的浪。 最后一点压片糖在唇间化了,再无踪影。 舌尖空落落的。 谈梨舔了舔嘴角,唇渡上薄薄一层糖色。 她想。 神庙塌了, 总该有叫他信民发泄绝望的地方。 · 这一骂从早到晚。 窗外太阳打东边起了,在中间悬了,又从西边落了山。 房间里没开灯,直播镜头前都渐渐暗下来。 直播弹幕上已经只剩零星几条弹幕,惨淡得像外边被屠了一天的国服排位。 说屠服就是屠服—— 杀人盈野。 直播间在线人数还有几万,房间里却安静得如同朝圣。 谈梨播了一天,从早到晚滴水未进,鼻尖到脸颊两抹亮色褪去一半,像洇了水的华美画布。 美得惊心动魄。 最后一颗水晶炸得粉碎。 排位登顶。 谈梨坐了不知道多久,然后回神。 她的电竞椅往后滑了一段,已经僵掉的手指慢慢捏紧,指节压出苍弱的白。 弹幕纷纷回神。 讥嘲怒骂被淹没在刷了屏的“牛逼”里,谈梨没看。 一天滴水未进,她扶着桌边才起来。 最后一镜里,乳白色的长马尾晃过半空,女孩颊边两抹油彩托起鲜亮恣肆的笑,夸张却艳丽。 “停播。以后不会再上了。” 镜头黑了下去。 · 晚上11:54。 身为国内第一高等学府,F大虽然还没正式开学,但校园里已经不少学生了。 不过仅限于白天。 将近午夜,没开学的校园主干道上空空荡荡的。校内超市关了门,食堂更不必说。 胃里高歌空城计。 谈梨晃了晃手里的压片糖金属盒,没动静。 空了。 饭可以不吃,糖不能没有。 谈梨打定主意,盒子揣回小夹克的口袋里,她转身往校门口走。 学校西门出去300米,有个24小时便利店。 店门上挂着的铃铛“叮铃”作响时,对面钟表上的分针已经过0点四分之一圈了。 谈梨踏进店内。 0:15算是深夜。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柜台后有个直打呵欠的店员,食品区还有个看不出性别的小个子。 谈梨走去柜台前。 在货架上点兵点将地挑了个蓝莓味的压片糖,她回头递向收银台时,呵欠打到一半的收银员还在看着她发呆。 也不知道是震惊她的发色,妆容,还是脸蛋。 谈梨不在乎。 她灿然一笑:“我长得好看能当钱花吗,小哥哥?” 风铃声缠紧她的话音。 余光里,一道修长身影踏进店内,在她尾声处停住。 一两秒后,那人似乎望来。 谈梨没回头,她乖张惯了,才不在意别人怎么看。等店员小哥涨红了脸扫码收钱,谈梨满意地拿回金属盒,揣回口袋时无意抬眼。 柜台后是香烟柜。 柜外玻璃面的反光里,穿着黑色无帽薄夹克的男人在她身后走过。 谈梨恍惚了下。 Liar在镜头前从没摘过那只标志性的黑色口罩,但她对着他无数照片研究过他的侧颜。 如果摘了,尽管模糊,但应该就像这人高挺的鼻梁和凌厉的面部线条一样,冷淡而全无表情吧…… 谈梨没想完。 耳边,一道紧张到尖锐的嗓音撕破了她的恍惚: “抢抢抢抢——抢劫!” “?” 谈梨回神。 之前在食品区的小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旁边,连衣帽扣在头上,拉链拉到鼻梁前。 他手里攥着一把像削铅笔用的美工刀,还颤颤巍巍。 被美工刀指着的店员呆住了,脸上涨红的血色一下子褪得煞白。 他想到什么,惊恐地看向谈梨。 谈梨停顿两秒,无辜摊手:“虽然我看着像不良少女,但我可不会选怂蛋当同伙。” 柜台里外两人没反应过来,谈梨已经从压片糖盒子里倒出一片,勾到舌尖,然后卷回唇齿间。 她歪过头。 乳白色的长马尾在空中划过弧线。 艳丽的笑跃上脸颊,两抹油彩在白炽灯下晶亮。 攥着美工刀的小个子只来得及看见那张艳极的美人脸,和那个潋滟勾人的笑。 手肘一紧,然后天旋地转。 “砰。” 小个子被一记过肩摔重重地掼在雪白的地瓷上,来不及呻.吟就蜷成一团。 店员傻眼。 那绺不听话的乳白色卷发又从眼前垂下来,谈梨下唇一翘,一口气把它吹开,就懒散散地撩起眼帘。 她拍着巴掌起身,然后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站在几米外的保鲜柜旁。 男人侧着身,黑色碎发下露了一角冷白的额,凌厉的眉在发间半隐半现。 而那双眼,也像极了Li…… “嘶。” 谈梨胳膊突然一疼。 地上蜷缩的小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手上的美工刀往前划在了她手肘旁边。 雪白娇嫩的皮肤,一瞬间就多了一条血痕。 艳红的血滴渗出来。 啪嗒,啪嗒。 两滴血迹打湿了雪白的地瓷。 一切不过几秒工夫。 看到血,那个被摔狠了而本能逞凶的小个子反应过来,怪叫一声转身跑出店门。 而柜台后的店员终于回神,惊魂未定地颤着声:“小姐,我,我要打电话给你报、报警吗?” 谈梨没回答,甚至没管流血的胳膊。 她抬头,固执地看向那个站在几米外的男人——她的视线直直定格在他的左耳上,像带着血海深仇。 但是没有。 没有那颗标志性的黑钻耳钉。更甚至,耳垂光滑,白得透冷。一点瘢痕都没有,更不必说耳洞。 他不是他。 谈梨咬碎了舌尖前的压片糖。 甜得发苦。 她直起身,油彩洇在鼻尖。谈梨朝向店员,勾起个玩忽的笑:“给我报警?那要顺便再给我叫个120么?” 店员懵着,没反应。 谈梨抬了抬手,血迹流过而留下的淡淡血痕蔓延到指尖。 她随意地扫过一眼:“创可贴在哪边?” 店员木然地指了个方向。 谈梨走过去,背影干净利落,没有一点留恋。 等她拿着创可贴回来结账时,店里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店员手足无措地跟她道谢,又诚惶诚恐把她送出了门。 像送走一尊瘟神。 夜风有点凉。 树叶子掩映下的路灯很暗。 谈梨出了店门几步,想起自己忘记买点吃的,但又懒得折回。伤口在麻木之后慢慢返回疼痛感。 她把受伤的手弯起,咬着撕开创可贴,低头往血痕上贴。 单手贴一个创可贴总是会有点困难的,国服路人王的操作也拯救不了。 谈梨心底死压着的那个盖子下面,一丝烦躁冒了尖。 血迹在她的视野里扩大。 像水里洇开的墨,然后慢慢汇合,成形,它变成一片漆黑的底色,上面刻着惨白的字。 【Liar 退役】 谈梨眼前一黑,脚步虚浮了下。 作为饿一整天的代价,低血糖的眩晕感很适时地找上了她。 “砰。” 谈梨撞进一个陌生的怀里。 反作用力把头晕眼花的谈梨撞得退了半步。腿上软得无力,一流意识拯救不了她跌向地面的身体。 但在身体亲吻大地以前,有人单手及时撑住她的肩。 谈梨恍惚看清了。 是便利店里见到的那个人。 站在路边的树影下,秦隐皱了下眉,收回视线:“我到校外了,你过来再说。”左手扣着的手机里,通话被他挂断。 然后秦隐压下漆黑的眸。 他望向被自己扶在右肩的女孩。她低着头,一动没动。乳白色卷发绕过女孩白嫩的脖颈垂下来,抵在他锁骨前,在路灯下描摹出旖旎暧.昧的光影。 但秦隐的心情并不好。 把人接住纯属他的下意识预判,接完以后,他更想直接甩手松开。 秦隐忍了忍。 “你有事吗?” “……” 谈梨听见头顶有个声音像从天边飘来。低沉,磁性,又冷淡。缱绻上一丝夜风的凉,很轻易就成勾人深陷的沼泽。 拔不出来的那种沼泽,她已经跳过一个。 谈梨慢慢稳住身,退开一步。 那绺乳白色的卷发垂到她颊边,贴在失了色的唇前。 她张了张口,但没说话。 扶在她肩侧的单手毫不犹豫地抽走,她甚至感觉得到那丝比夜风都凉得入骨的冷淡。 那人转身离开。 【让她去玩梦魇,梦里什么都有。】 Liar。 骗子。 人如其名。 梦里没你。 以后,视线里也再不会有了。 神庙坍圮。 信民终将无处可归。 …… 心底的盖子被撞得粉碎。 谈梨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堤。 长街空荡。 女孩崩溃地蹲下身去,声嘶力竭,哭腔难抑—— “Liar,你这个狗渣男!!” 几米远外。 刚要离开的秦隐一僵。过了几秒,他撩起眼,慢慢回过头去: “……?” 章节目录 第 2 章 第2章 夜空很低。 几颗星子寂寥地挂在树梢。 街角的网吧走出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溜达到路旁。停了会儿,一个戳戳另一个的腰。 “哥,你看。” “看什么?” “看那边,有对小情侣哎。” “情侣有什么好看的?” 被戳的那个不耐烦,扭回头,瞧见几米远外站着的两人。 准确说,是一站一蹲。 站着的那个面冷如玉,五官在夜里有些模糊。从两人角度看去是侧影,凌厉挺拔,将暑夏的夜色也割出几分清冷味道。 此时那人微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旁。 他脚旁蹲着的是个女孩,脸全埋在臂弯间,长卷发散乱地堆在纤细的颈旁。 似乎在哭,还哭得挺忘我。 能够判断出是个女孩,除了那扎眼的乳白色卷发,全凭牛仔热裤下那双莹润匀停的美腿。即便憋憋屈屈蜷在那儿,也是十分具有攻击性的美感。 “哥,这什么情况?” 被戳那个醒回神,不自在地清嗓:“咳,都这个点了,还能什么情况?明显渣男分手现场。” “嗯?” “要么偷吃忘擦嘴,要么睡了不负责。” 另一个咂摸两秒,恍然点头:“有道理啊。” 这番安静夜色下的渣男探讨,成功把谈梨带回现实。 她多趴了会儿,没急着起来,而是侧着歪过头看向路旁。那张哭花的漂亮脸蛋就枕在胳膊上。 鼻尖旁两抹油彩被泪水晕开了,在脸颊上描出半朵碎花。 狼狈是真的。 惊艳也是真的。 两个小青年大概是头一回见到哭成这样还叫人觉得漂亮的姑娘,被盯着傻在那儿。 直到那张还染着泪的脸上突然绽开明艳的笑:“好看吗?” 两个小青年没反应过来。 然后他们看见趴在胳膊上的女孩直了点身,仍蹲在那儿。她的姿势改作托腮,晕开的花在她脸颊上亮晶晶的。 最显眼的,是被露出的白皙胳膊上,一条血迹鲜红的刀伤—— “再看我就报警了。” 对着那条被泪水染开而有些吓人的血痕,两个小青年犹豫三秒不到,立刻转身开溜。 从背影看,求生欲十分强。 解决完小麻烦,谈梨平稳了会儿情绪,才慢悠悠仰起头。 便利店见过的那个男人,此时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路旁。 这次她终于看清他的长相。 黑发是有点不修边幅的凌乱美感,冷白额角下眉峰凌厉。眼型偏桃花,但眼尾要更细长些,所以让他看起来不太好惹。 除此之外,鼻梁挺拔,薄唇性感,从颧骨到下颌的面部线条更完美得挑不出一点瑕疵。 一个字,绝。 更绝的是,长了这样一张能惹人前仆后继的脸,那双黢黑的眸子里却寡凉而冷淡,不通□□。 人类有种劣性,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对着这样一个人,谈梨觉得没人不想看看他动情动欲是什么模样。 啧。 真是想想都替他未来女朋友愁得慌。 谈梨心生同情。 沉默持续十秒。 谈梨终于把盖子下跑出来的最后一点情绪也收拾回去。她蹲在那儿托着腮,朝那人明艳地笑:“小哥哥,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秦隐垂着眼,望了这个仿佛喜怒无常的女孩片刻。 “等人。” 不同于轻易被她撼动的店员和路边小青年,他的声音像眼神一样冷漠。 谈梨笑起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认错了——这人眉宇间那股子冷淡得遗世独立不可侵犯的劲儿,太像Liar。 不过Liar要是长这样,大概就不会戴口罩了。 谈梨深吸了口气,夜色的凉意和草叶的清香涌入身体。 她张开双手,抹掉眼角的泪,然后笑声从指缝里逸出:“那怎么不站远点,是我刚刚哭得不够吓人吗?” 秦隐低下眼。 女孩蹲在他脚边,正仰着头,两只巴掌按着那张艳丽的脸,表情动作都古灵精怪。乌黑的瞳藏在指缝间,一眨不眨地仰视着他。 在鼻梁上交扣的小指下,鼻尖点着晕开的彩,唇色浅淡轻翘。 他不说话,她就耐心地等。 好像多久都没关系,固执而坚定。 秦隐难得仁慈一回,问:“你哭什么。” 谈梨指尖在脸颊上跳了跳,“嗯……你认识Liar吗?” 空气停了两秒:“不认识。” “啊,那就好。” 秦隐撩起眼,“好什么?” 谈梨放下右胳膊,只左手托着脸歪过头,视线从那双大长腿挪上去。她看着那双漆黑的眸。 真像啊。 定定地看过很久,谈梨倏忽笑了,明媚潋滟:“他是个大渣男,不认识就最好。” “……” 秦隐垂眸,睨她两秒。 “渣你了?” “对啊。不然我干嘛哭这么惨?” “怎么渣的。” “咦,你没听刚刚那两个人说吗?” “?” 谈梨扬起恣意的笑,调子拖得慵懒又无赖,“他睡了我不负责啊。” “…………?” 黑眸一冽。 眼底冷淡和无谓被撕破,一点情绪冒出个尖。 然后男人轻眯起眼。 谈梨却错过对方这一瞬的神情变化了。她低下头,奇怪地揉了揉手臂—— 怎么突然有点冷呢。 安静间,街角网吧里又出来几个年轻人。 这边一站一蹲的场面依然非常吸睛。尽管没有前面那两人八卦,但秦隐仍旧能从那些投来的目光里觉察到无声的“渣男”指控。 他眼底情绪起伏几次,归于平静。 “你不起来吗。” 谈梨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她摸了摸热裤裤袋,空的。谈梨叹气:“不能起。” “?” “我今天没吃东西,糖盒又掉了,现在完全没力气。”谈梨托着腮,回头看便利店的方向,鼻尖上晕染开的油彩跟着翘了翘,“难道是刚刚摔人的时候丢的?” 听起来有点郁闷。 但不足一秒。 那双眸子转回来,重新盯到秦隐身上:“我看你要等的人还没来……” 秦隐不言语,等她后话。 路灯下女孩蹲在他腿旁,仰起的脸上,油彩在她颊侧熠熠—— “为了不让一个花季女孩因为饥饿无力横死街头,哥哥,你能帮我买盒糖吗?” “……”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声哥哥比爸爸都来得恳切。 · 当啷。 糖片在金属盒子里敲出利落的声响,荡得夜色格外空旷。 抱着膝盖的谈梨仰起脸,先看见一双黑裤裹着的修长清瘦的腿,然后才看到垂在眼前那只冷白手掌和被捏着的压片糖。 她怔了下,然后晃出明艳一笑:“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 头顶没声音。 谈梨也不在乎,金属糖盒被她拿走,指尖无意蹭了下那人掌心。 很凉。 谈梨熟练地撕去塑料薄膜,打开盒盖,在手心里倒出一粒,她想了想,又倒了一粒。 “吃吗?” 女孩蹲在那儿,仰着脸笑。 没干的泪熠熠着鼻尖的油彩。 秦隐垂了垂眼,视线落到那只举起的白净手上。 “我不吃糖。” 冷淡声线被浸进深重的夜色里。 谈梨一点都不意外,她很干脆地收回手,把两粒压片糖放进嘴里。舌尖卷住,等第一丝甜味渗入味蕾。 活过来了。 谈梨抱着膝盖垫着胳膊在心里舒畅地想。 糖就是她情绪的开关。 吃不到的时候会有点暴躁,也可能非常地丧,不受控制,甚至变成个恣肆妄为的小疯子。 所以明知道不好,谈梨还是忍不住把这个安慰剂带在身旁,然后就上了瘾似的,持续很多年,无可取代。 无可取代,直到第一次看见Liar。 那时候Liar还在职业圈外,只是登顶国服的路人王。谈梨被哥哥是职业选手的闺蜜盛喃拉去网吧看排位赛,那是谈梨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 第一次,第一场,第一眼就惊艳。 那简直不像一场排位,更不像一场十个人的游戏。 谈梨看不懂那人在当时堪称独辟蹊径的刷野路线,更不明白那随机应变的攻守切换代表背后怎样可怕的心理预判和大局意识。 她只看见整场游戏的节奏在那一个人的指尖把玩跳跃,随心所欲。 像推拨命运□□的神之手。 当游戏结束,只有震撼。 然后那个夏天,谈梨和无数人一起记住了那个ID:Liar。 再后来。 他成了她的神庙,她的信仰。 也是唯一可以替代她安慰剂的,泥沼。因为他远比那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更让她上瘾。 像中了慢性的毒,一场场比赛一次次集锦,每一个镜头每一次惊艳每一场震撼,经年累月无数次复盘后早已渗入骨髓,无法自拔。 谈梨想电竞圈里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那座神庙。 只是她和她的同路者们更不幸些——那个男人转身离开前,甚至连一点仁慈的预兆都没有留下。 “……” 压片糖被谈梨抵在舌尖,又卷到唇齿下,然后用力咬碎。 她含混不清地咕哝了句: “狗渣男。” 站在旁边的秦隐再次一僵。 然后他轻眯起眼,回眸看向腿旁那坨鼓鼓的影儿。 “你说什么?” “……” 谈梨左右看看,没人。 她这才确定,真的是旁边那人在主动发问。 谈梨意外地仰起头。夜风撩起她不知何时散开的长发,乳白色的发丝纠缠在风里,拂过的面颊上染着浅粉淡红的油彩,温柔缱绻。 但那大约只是幻觉。 一两秒后,谈梨回过神,明艳的笑回到她的面颊上,乌黑的瞳被染得潋滟:“没什么。” 她晃了晃糖盒,当啷当啷。 那个声音让女孩荡起更恣肆的笑:“我该怎么谢你呢。” “不用谢。” “以身相许好不好?” “……” 从交谈至今,谈梨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明显的情绪—— 秦隐皱了下眉。 谈梨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除了Liar以外,她从来不在乎自己是被喜欢还是被讨厌。而面前这个人唯一的特殊在于他像Liar的那点冷淡劲儿。 她喜欢看他被勾出更多的情绪。 不过适可而止的分寸,在有糖或者有Liar的时候,谈梨总是知道的。 她晃了晃身,乳白长卷发被夜风温柔梳理,路灯和星子的光在她眼底跃跳,潋滟如春景。 她笑得俏皮而恣意:“开玩笑的,别怕,我从不恩将仇报。” 谈梨歪过头想了想:“不过我能答谢的事情不多……啊,有了,你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 “LOL那种?” “…玩过。” “那就简单了——改天我带你双排上分。” “……” 沉默里,被谈梨品出那么一点嫌弃。 她也不恼,只笑:“他们喊爸爸我都不带的,你还怀疑我?” 秦隐无声瞥她。 谈梨莫名有点心虚,只是立刻就被她无视掉了。 体力回归一点,她扶着膝盖慢慢起身,舔着唇角糖色轻笑:“以身相许和带你双排,二选一吧。” 秦隐在夜色里沉默。 许久后。 “双排。” 谈梨这次是真气笑了:“小哥哥,你挺忍辱负重的啊。” 那人声淡,嘲弄也显得轻薄,“你知道就好。” “——” 谈梨一怔。 不等她想通这一瞬语气的熟悉感是什么,深夜空旷的长街尽头,奔驰而来的跑车拉出一声轰鸣的长调。 十几秒后,一辆骚包的明黄色跑车刹停在道旁。 扑面的跑车尾气里,道旁寂静。 谈梨转头:“你朋友?” 秦隐:“嗯。” 谈梨对着那辣眼睛的明黄色审视:“好品味。” 秦隐:“……” 车窗降下。 “秦隐你知道我多辛苦才逃脱经理监视来接——卧槽!” 降到一半的车窗带着主人的紧迫,嗖的一下又升了回去。 “?” 刚抬手准备打招呼的谈梨眨了眨眼。 跑车的玻璃纸私密性极好,只隐约能看到里面窸窣了片刻。 然后车窗重新降下来。 一个用车上毛毯之类的物品裹住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的奇怪生物坐在驾驶座里,尴尬地扶着车门,声音还刻意压得低沉。 “咳咳,上……上车。” 谈梨捶了捶蹲到麻掉的小腿,笑:“你朋友是沙特阿拉伯回来的吧?” “……” 未等秦隐回答,谈梨的身影已经一瘸一拐一蹦一跳地绕过跑车,朝马路对面走去了。 女孩的背影浸进夜色里。 她背对着他们,挥了挥胳膊,白皙上那一抹干涸的血痕扎眼,而她全不在意。风带回来的笑声依旧恣意动听。 “改天带你双排啊,大明星。” 秦隐没解释这个误会。 反正他们都当不会再见,所以保持默契,喊着让他二选一的人也没要他任何联系方式。 片刻后,一声油门。 车身驶入长街尽头的光影里。 · 车内。 秦隐单手搭在降下车窗后的车门上,侧颜清冷。 驾驶座里,肖一炀惊魂甫定:“你丫儿也不跟我说你旁边有陌生人啊?这可是赛程期,我瞒着我们战队经理偷偷跑出来接你,要是被人认出来传上网,那我们经理非得弄死我不行。” 秦隐靠在真皮座椅里,没抬眼,淡声道:“你都包成猪头了,你亲生父亲也认不出来,干爹更不行。” 肖一炀自豪:“那还不是多亏我反应快——去去去!谁是我干爹,再说了,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就算再伪装,怎么可能跟猪头有联系?” 秦隐冷淡轻嗤。 肖一炀还想追究,却突然想起来:“哎等等,差点忘了,刚刚车外边那个小妹妹是谁?” “不认识。” “不认识也就是今天刚认识,可以啊Lai神,你这刚退役第一天,就准备让你那九亿少女粉梦碎召唤师峡谷,太残忍了吧?”肖一炀幸灾乐祸。 秦隐阖上眼,懒得理他。 肖一炀和秦隐从小认识,对秦隐脾性习以为常。说起来LOL这个坑当初也是肖一炀把秦隐带进来的。 为此,他已经三年没敢迈秦家的三进大门了。 车里安静了会儿,肖一炀慢慢回过味来:“我刚刚第一面看得匆忙,后来又挡了眼睛没瞄清,不过刚刚那小妹妹怎么给我感觉那么像你一个女粉呢。” 秦隐一动未动:“我有女粉么。” 肖一炀:“……” 肖一炀咬牙切齿地笑:“中国赛区里还有比你丫儿女粉更多的吗?早知道我也跟官方申请特殊保密了,那说不定我女粉也能多涨点。” “你没女粉不怪丑,怪菜。” “…滚滚滚!” 秦隐阖着眼,嗤笑了声。 从后视镜里瞥见这一笑,肖一炀噎了下,半晌才悻悻道:“算了,你这张脸自觉戴口罩就挺好。要不然国内赛区的女粉还不得被你包圆儿了。” 秦隐没回应。 肖一炀习以为常。 玩电竞的少年们多数都在20左右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谈起异性就兴奋的躁动期,犯起幼稚来没少比较一下谁的女粉多谁的女粉少。 偏他身旁坐着这个不同。 作为中国赛区第一人,Liar在这方面无论实力或者长相都有绝对话语权,但从来对女粉话题不感冒。 他在ZXN战队当核心指挥那段时间,私下里也没人敢跟他开这种玩笑。 久而久之,Liar这“电竞圈第一性冷淡”的名号就不胫而走。 直到“电竞渣男”称号横空出世,取而代之。 想到这,肖一炀憋住笑,清了清嗓子,主动转走话题:“你今晚怎么回事,不是你家里派车来接你吗?干嘛又折腾我?” 秦隐皱了下眉:“我妈记仇。” 肖一炀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这我当然知道啊。怎么,车没来?” “来了,行李物品全部搬空。秦家里我能联系到的人,一起把我拉黑了。” 肖一炀:“噗,这还真是她的手笔。” 忍着幸灾乐祸的本能,肖一炀把秦隐送到F市郊区的一处别墅。 秦隐推开车门,长腿已经迈到车外。 然后他单手扶着车门,停住了。 肖一炀愣了下,回过神来十分感动:“很长时间没见我舍不得了是吗?没关系,我不嫌你肉麻,抱——” 秦隐扣着车门,冷淡回眸。 “你之前说,她像哪个女粉?” 肖一炀:“…………?” 章节目录 第 3 章 第3章 空气凝滞数秒。 肖一炀慢吞吞抬起手,转回头去一边掏耳朵,一边自言自语:“我这两天是不是熬夜熬得太厉害了,怎么还幻听了呢?” “你没幻听。” 秦隐扶着车门,沉默后,他轻嗤了声:“算了。当我没问。” 秦隐侧身下车。 肖一炀急了:“哎,别介啊!哥哥哥,我错了哥,你快跟我说说,今天那小妹妹真跟你熟啊?” “……” 秦隐不搭理他,合上车门就要转身。 “我告诉你,我告诉你还不行吗?” “没兴趣了。” “…你特么活该单身!”肖一炀没好气道,“你那九亿少女粉我又不可能都记得,有印象的只有闹出圈那个。” 秦隐停住,侧回身:“出什么圈?” “你又有兴趣了啊?” 怕惹毛这个狗男人,肖一炀快速回了句嘴就立刻接茬。 “还能出什么圈,就当时你们战队那个入队周年纪念日活动,周土豪榜第一名能提个要求——人家在你直播间给你壕刷了一个周的火箭,点名要你告白,结果你一句‘玩梦魇去,梦里什么都有’给人打发了啊。” 空气沉默之后。 秦隐撩起眼,实话实说:“没印象。” 肖一炀冷笑了声:“你当时一句话把人送上热搜尾巴,小姑娘被玩梗玩了两年呢,你这个丧良心的竟然忘了?” “……” 秦隐眼前又晃过那副画面。 在深夜长街,孤零零的路灯下,那个便利店里张扬得肆无忌惮的女孩突然崩溃,抱着膝盖蹲到地上,哭得声哑绝望。 “…不过那女孩也厉害的,”肖一炀突然的笑,拉回秦隐的神思,“毕竟自带粉丝的女主播,人家转头就回赠了你一波狠的。” 秦隐抬眼:“主播?” 肖一炀幸灾乐祸:“对。这你也不知道啊?你那个都已经名扬海外了的‘电竞渣男’的外号,就是那件事后,她在自己直播间里给你取的啊!” “……?” 【狗渣男。】 耳边回响。 秦隐轻眯了下眼。 几秒前心底罕见地生出一点的负罪感,在这一刻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怎么样,你对她有印象没,那小妹妹到底是不是她啊?”肖一炀停下笑,问。 “不知道。”秦隐淡漠地答。 “我也只是看着有点像,毕竟那样的发色,还能撑得起来的,恐怕真没几个小姑娘。” “嗯。” “咦?你这是承认她好看了?” “……” 秦隐瞥过去,一个“你无不无聊”的冷淡眼神。 肖一炀憋住笑:“行了不跟你扯了,你这种性冷淡,谁还指望你动心吗?问你正事。” “你会有什么正事。” “少小瞧我,怎么说我也是WWW的当家选手。” 秦隐淡声问:“当哪个家,饮水机旁边那个?” “滚滚滚。”肖一炀气得想拿眼神刀他。“我就替我们经理问一句,你……真不回去了啊?” 空气一寂。 肖一炀在这沉默里憋了会儿,又道:“我们经理前几天就跟我打听,问你是不是在ZXN受什么委屈了,还表示热烈欢迎你来我们队呢。” 秦隐眼皮抬了抬:“去你们队做什么?” 肖一炀被那眼神刺激到,炸毛:“干嘛,看不起我们队啊?我们虽然还没拿过S赛冠军,但怎么说也是赛区里的一流强队了吧。LPL赛区第一辅助Sheng可还在我们队呢。” “别敏感。”秦隐唇角轻挑了下。 肖一炀斜他:“那你什么意思?” “我去了,你们队打野怎么办?” 肖一炀:“……” 肖一炀磨了磨牙:“你丫儿还有脸提,跟你们战队打了几回友谊赛后,我们打野小哥哥都他妈快叫你吓得野区PTSD了!” 秦隐垂眸,神色淡淡的,似笑而非:“从路人局里拔起来的新人想要跟上职业节奏,本来就需要练习。” “你那是练习吗?你那叫炼狱。” “随便。” 秦隐似乎没了再聊的兴致。 肖一炀追问:“真不回去啊?我们经理知道情况,可都舍得为你豁出一个替补席了。” “不回。” 男人的声音低沉懒散的,在夜色里慢慢荡回来。 肖一炀从座位上站起来,扶着车门,不死心地喊:“为什么啊?” “没为什么。” 肖一炀张口,还想说话。 那人最后一句话声传回来,缱绻着夜风里的凉意:“答应过的。原则而已。” “……” 等人影进了别墅,肖一炀才遗憾坐回去。 他发动起车,不甘心地嘀咕:“原则原则原则,就知道原则……也不知道秦家是拿多少清规戒律,才养出这么一位活祖宗的。” 再遗憾不满,肖一炀也只能压回去。他认识秦隐十几年,深知一点—— 秦隐决定好的事情,就没谁能动摇过。 · 那晚回学校后,谈梨自闭了将近一周—— 网络信号全断,手机关机,每天规整得很,严格保持着早上七点走晚上九点回的规律,把自己浸泡在F大图书馆那知识的海洋里。 一周过去,谈梨感觉自己的思想境界都得到了升华。 除了那头扎成马尾的长卷发还是乳白色的,使得在校园里回头率100%外,谈梨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这第一学府的气质如此浑然一体。 所以等谈梨再次回归网络,登录上XT平台的账号时,她后台的私信箱里早就快被挤爆了。 多数都是粉丝来信,质疑或者询问,关于她那天宣布停播的事情。 个别几份,直接来自XT平台官方。 毕竟是签约主播,【梨子】这个ID无论在国服排位还是在XT平台上都不是无名之辈,“停播”豪言放得轻松,想贯彻到底却不容易。 再加上因为圈里玩梗的Liar第一女粉身份,她被直接挂钩Liar退役事件。这场风波一日不消,她那“冲冠一怒为蓝颜”的事迹就一日不会平息。 迅速划过一片私信,谈梨没看见什么想搭理的,她刚准备退出时,光标却停在了其中一条上。 谈梨左手慢慢托起脸腮,鼠标左键被轻轻一敲,她点进去。 【梨子,那天陪你排位登顶的辅助操作好可怕哦。然后我刚好认识WWW战队那边的工作人员,听他们内部说,那是Sheng神的私人小号,真的假的啊?】 看完私信,谈梨指尖在额角轻敲了下。她放弃了先和XT平台谈解约的想法,拿出手机。 刚开机,通话和信息之类的程序上,已经无数个红色的数字提醒冒出来。 谈梨没理。 她打开通讯录,快速拨出一个号码去。 几秒后,电话接通。 “梨子?”对面一个温和声音。 谈梨:“笙哥,我看平台私信里有人问起,你们战队里知道你小号的事情了?” “嗯。” 谈梨皱了下眉,她无意识地伸手,摸到桌上的压片糖盒子。 金属盒凉冰冰的,让谈梨意识一醒,她轻吁了口气:“对不起,是我那天太冲动,没有考虑好后果,拖累你了。” “没关系。”盛笙玩笑,“我是为了上分。” “那你们队里有什么反应吗?” “本来是该有的。” “本来?” 谈梨意外于盛笙的这个用词。 现实显然是没有。这件事发生在赛程期,虽说可大可小,但战队里毫无反应似乎也不太科学。 谈梨正想问,就听电话里那个温柔声音笑起来,似乎在对旁边的人说话:“还差372组就完成了,加油。” 一个陌生又仿佛有点熟悉的惨叫声隐约响起:“我死了我死了我要死了,这种训练做500组还不如让我跪死在基地门口!” “谁让你在赛程期偷偷跑出去?” “我那是、是……” “是什么?” “是不能说的秘密啊呜呜呜说了会被人灭口的。” “嗯,那你就不能怪经理罚你了。”盛笙又笑。 “盛哥你不能这么残忍,我可是替你顶雷了,怎么连你也嘲笑我!” “那,谢谢?” “…………” 另一个人大约是被气死在电话那头了。 谈梨听完,已经大概了解全过程,她扬起毫无同理心的灿烂笑容:“赛程期偷偷溜出基地,难怪被抓典型,是你们战队那个新人打野吗?” “不是。”盛笙的电话里,惨叫声淡出背景音,“是中单,Yiy。” “Yiy?”谈梨搜寻记忆后,自然脱口,“啊,就是联盟里唯一和Liar关系不错的那个——” 话声戛然一停。 一两秒后,谈梨遗憾地叹了声气:“知识的汪洋大海竟然都洗涤不去这个狗男人在我心中的一席之地啊。” 盛笙的声音里笑意淡去,带上几分兄长的严肃:“梨子,我之前就和你说过,Liar只是一个符号。那个人寡绝到可以把自己的选手身份和私生活完全割裂,他就总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不该陷得太深。” “……” 谈梨面上笑意轻淡了些。 她手指勾起额前垂下的那一绺乳白色的微卷长发,慢慢在纤细的指节上缠绕,收紧。 “嗯,事实证明,你一语中的。” 盛笙:“你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不信,只是。”谈梨笑起来,她看见桌角镜子里,女孩眼底情绪里掺着水色熠熠。“我只是没想到,那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而已。” 盛笙沉默。 谈梨声音轻快,像是愉悦:“笙哥,你说,我以后还会有机会见到他吗?” 盛笙皱眉。 沉默很久后,他残忍地开口:“你其实从来没见过他。真正的Liar,没人见过。” 那绺微卷的长发轻颤了下。 然后桌前的女孩笑起来,微微仰合,像雨丝里摇曳的花枝,是明艳而动人的:“嗯,你说的对。” 盛笙叹气:“所以别再放任自己往下陷了。” “好。我会忘的。” 盛笙听她保证,这才稍放下心。闲言几句后,他提起另一件事:“XT平台之前找我,说他们联系不上你。” 谈梨打了个呵欠,一本正经的欠欠语气:“对,我关机了。图书馆里泡了一周,接受古今中外的先贤洗涤。” 盛笙无奈:“他们找到我这儿来了,那份直播合同你准备怎么办?” “付违约金?”谈梨不在意地说。 “他们不缺钱。” “?” “他们希望你继续直播,至少到合同期满。” “不可能。”谈梨想都没想,“我已经决定好好学习,一心向善了。今天开始绝不杀生,哪怕是峡谷里的一个小兵都不行。” 盛笙难得也有被噎得上不来话的时候。组织了好一会儿的言辞,他才小心提醒:“你还记得,你当初签直播合同的时候,差半年才能成年吧?” “嗯。”谈梨随口应了,托住脸颊,“所以呢,他们想搞鬼?” 盛笙:“如果你不肯履约,那他们可能会去联系你父亲。” 谈梨一僵。 须臾后,谈梨掀起眼帘。她握着金属盒,单手打开,倒出颗蓝莓味的压片糖,卷进唇齿间。 谈梨慢慢咬住糖片,然后一笑潋滟。 “我会、履约的。” “……” 通话结束。 谈梨面上笑意一点点松垮懒散下去。她的身体也跟着放松,没骨头似的慢慢滑进电竞椅里。 谈梨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空。 差点忘了啊。 她开始依赖压片糖作安慰剂,就是在妈妈去世一个月后,从她的,父亲,把一个陌生女人领进家门的那天起。 ……怎么会忘呢。 谈梨咬着唇肉笑了笑,她抬手,食指和拇指之间捏着的长条金属盒被她竖起,然后慢慢地晃。 当啷。当啷。 这个声音里,谈梨想起一双漆黑的眼,还有…… “叮咚。” 开机后的手机不甘平静。 谈梨眼底荡起一点波纹。 意识被迫回归现实。她放下金属盒,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来消息的是□□群。 F大信息工程专业72级1班,准大一新生群。30个学生和1个新生指导老师都在群里。 新消息只有两条。 【指导老师】:咱专业有位休学几年的同学,今年刚回来。分到1班了。 【指导老师】:开学以后就是31人的新生集体,大家互相帮助。 紧跟着,群内弹出提醒: 【指导老师】同意【Y】加入群聊。 一秒后。 带着入群的验证消息框,新同学Y以一枚纯黑色无字头像的形象,出现在谈梨的视野里。 【Y】:。 谈梨:“……” 这扑面而来的敷衍淡漠的气息。 新世界已经被性冷淡群体给占领了吗? 章节目录 第 4 章 第4章 F大新生报到那天,校园每一个角落都被人影塞得满满当当。上床下桌配置的四人女生寝室里,原本的空荡也逐渐被填上。 谈梨作为全寝最早到的——提前了一整个月,所有东西早就收拾归位。 为了不耽误寝室里另外三个女生和家长们的“基建”大业,她自觉去阳台上待着了。 九月日光正盛,晒得太阳底下的人懒洋洋。 谈梨穿着白T热裤,靠阳台的侧墙站着。留下一条淡淡血痂的白净胳膊被抱在身前,她咬着压片糖,轻仰着头,眯着眼看窗外杨树叶子间的反光。 玻璃推拉门被拉开,带出一声摩擦后的细微声响。 谈梨回过头。 一位衣着朴素的女家长,第一脚跨进阳台就停住了。 她尴尬地和谈梨对视两秒,不自在地示意了下手里的脸盆:“同学,我进来放,放一下盆。” 谈梨接收到一种“敬而远之”的目光。 她舌尖顶了顶脸腮,然后一展笑:“您自便。” “……” 话虽这么说,但这位家长还是很拘谨,她进了阳台恨不得贴着墙角走,放下脸盆后更是第一时间出去了。 推拉门合上的最后一秒,已经转开脸的谈梨听见门缝间被挤成丝的声音。 “F大也会有这样的学生啊。” “真是……” 舌尖抵着压片糖转过半圈,谈梨不在意地翘起唇角。 窗外阳光晃眼。 手机震动。 谈梨从牛仔热裤口袋里拿出,屏幕上跳跃着“盛喃”的字样。 谈梨指尖一划,圆圈被抛向绿色。 手机放到耳边,她低下头去。盯着脚上那双象牙色帆布运动鞋上的三角橡胶徽标,谈梨露出散漫的笑:“喂?” “你在哪儿呢。”不等她说第二个字,盛喃的雀跃声音已经传过来,“我到你们学校了,速来接驾!” 糖片在舌尖一停:“怎么突然来我们学校了?” “干嘛,就算我考不进来,还不准人参观啦?” 谈梨笑着从墙面前支起身:“报个坐标,我去接你。” “……” 交叠的白皙光滑的长腿站直了,谈梨收起手机,走出阳台。 她这边一拉开门,寝室里静下来。 站在另外三个床桌旁边的未来室友和家长们不约而同地望过来。 气氛一秒微妙。 大家有点尴尬,唯独谈梨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她走到自己桌旁,脚尖一踮,取下挂在床头的粉色棒球帽。 左手拆了发绳,右手反手将棒球帽往头顶一扣—— 谈梨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柔软的长卷发垂在女孩身后,随着她身影一荡一荡的,像起伏的波浪。 风里散开淡淡的花香。 · 盛喃很会挑时间来,正赶上新生正式报到日,满校园人头攒动,脚都难落地。尽管这样,人群里谈梨还是最亮的那颗星—— 一路从校门口进来,回头率始终100%。 “啧啧,梨哥,您这是不是有点太嚣张了啊?”盛喃问。 谈梨不以为意,歪过头笑得明艳:“不好看么。” “怎么会?”盛喃故意做出夸张表情,“梨哥头发染成彩虹色都好看。” 谈梨手指弯起比个ok:“听你的。下回就染彩虹色。” 盛喃乐了:“真染啊?” “当然。” 临近中午,暑热稍重,两人叭叭几句就飞快地钻到教学楼旁的林荫道上。 这边不通任何一栋寝室楼或者校门,明显清静许多。 “说吧,”谈梨一步一跳地踩路边被夜雨打下的叶子,专注得头都不抬,“你今天到底为什么来的?” 盛喃顿了顿:“还能为什么,想你了啊,顺便来看看这辈子都不配拥有我了的第一学府长什么样。” “是吗?” 谈梨在前面停下来,转过身,背着手笑眯眯地看她。 盛喃被盯得心虚。 没坚持几秒她就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坦白从宽,就是我哥跟我说你失恋了呗。Liar这坑是我当初带你跳进去的,怎么我也得负点责任,这不就来找你慰问了吗?” 谈梨笑得仰起脸,头顶树叶子间漏下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你才失恋,我这明明是神庙塌了。” 盛喃不信地看她。 谈梨:“真的。” “鬼才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我问你,哭了吗?” “……”谈梨笑容一顿。 “没有彻夜难眠、想起来就撕心裂肺无法忘怀吗?” “……” “没有偶尔发呆就无意识地想起过去吗?没有潜意识里想尽一切可能只要挽回吗?” “……” 盛喃撇了撇嘴:“你这不就是失恋了吗?” “…………” 片刻后,谈梨回过神,伸手摸向裤袋,她面上不在乎地笑:“你这是诡辩,按你这个逻辑,所有不如意都能归为失恋。” “哦,”盛喃冷漠,斜瞥她伸进裤兜的手,“那有本事你现在别吃糖。” 谈梨动作一僵。 盛喃上前,嫌弃地挽住她:“要是让我给自己评一个人生最后悔榜单,那榜首一定是三年前逃课带你去网吧,看见Liar那场排位赛直播的那天。” 谈梨拿出金属糖盒,打开:“不是你的关系。” 盛喃盯着她手里:“你怎么还没戒掉。” “看来没有。” “之前不是好多了?” “嗯,那可能就是我最近两个周泡图书馆,用脑过度?”谈梨随口答道。 最近两周。 盛喃自然听懂了真正的原因,她慢慢叹出口气:“你小心老了以后得糖尿病吧。” 谈梨含了一颗,晃着糖盒,笑:“假如我能活到老。” 盛喃沉默数秒,抬头:“不行,今天我既然来了,就必须带你走出这个状态。” “?” “你知道失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吗?” “我没失恋。”谈梨提醒。 盛喃置若罔闻:“那就是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可是旧的不存在。” “我们才18啊,少女!恋爱啊,造作啊,不养十个八个备胎,对得起你这张一进直播间就被骂狐狸精的脸吗?” “……” 谈梨抿着糖,放弃鸡同鸭讲。 盛喃行动力极强,当即拖着谈梨满校园开始搜寻目标。 谈梨就随她闹。 最后她们停在人流量最大的校内广场前。 盛喃叹气:“你们学校里别的没毛病,但这大一新生里男生的整体外观质量真的太朴素了,不如我还是带你去……卧槽!” 舔着糖走神的谈梨被这一声叫回神,抬头:“怎么了?” 盛喃没回答她,视线呆呆地盯着某个方向。 谈梨回眸。 她很轻易就确定下盛喃的目标。毕竟但凡是注意到那人存在的,没一个不往那儿汇聚目光。 黑色条纹薄外套和黑色条纹长裤,白T白鞋,碎发上扣一顶弯檐帽,再拖一杆黑白撞色行李箱……靠那双长腿和模特似的身材比例撑着,只看侧影背影也是全校园最酷的guy。 更别说那张脸的加成了。 世界真小啊。 怔过两秒的谈梨回神,望着那张写满性冷淡的侧颜,她忍不住一笑。 “卧槽卧槽卧槽,绝了绝了。”盛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道走过去的身影,“我到底是在F大广场,还是在什么国际电影节红毯上?这种神仙长相竟然是你们F大能拥有的学生??” 她扭回头,把谈梨的手腕攥得紧紧的,激动不已:“就他了!四学年内把他拿下,睡一晚回本、睡两晚大赚、睡一个月——” 谈梨视线里,那人突然停住。他微皱起眉,抬眼看过来。 目光隔空交错。 第一秒,谈梨就品出点冷冰冰的情绪。 谈梨笑:“他听见了。” 盛喃噎了下:“怎么可能?隔那么远,这得多变态才能听得见。” “我就能啊。”谈梨慵懒一笑,撩回视线。 盛喃:“你以为人人都有你这种国服路人王级别的听力和动态视力呢。” “说不定啊。” 盛喃刚想说什么,突然狐疑地把视线落到谈梨脸上。 谈梨:“看我干什么。” “你怎么突然兴奋起来了?” “我没有,别胡说。” “你还笑。” “我见你后不是一直在笑?” “不对,不一样。” 盛喃迅速回忆一遍自己刚刚看见的那张侧颜,思索之后她明白了什么,顿时警觉:“算了。这种level的不适合我们凡人——还是换个目标。” 盛喃试图把人拉走,然而失败。 她回头。 视线里谈梨笑得潋滟,摩拳擦掌:“我喜欢挑战性大的事情。” 盛喃严肃:“我不能再让你进第二个坑了。” “不会的。” “放你在第一个坑里越陷越深,更不行。” “也不会的。” “……” 盛喃换了个角度,试图做最后挣扎:“虽然我对梨哥你的长相非常有信心,但你得知道这种男人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环伺。碰一鼻子灰多没意思?所以我们还是换个轻松点的目标吧。” 谈梨笑:“怕我碰壁?” 盛喃见有希望,连忙点头:“信我,这种撩不动的。” “嗯,确实撩不动。” “那我们——” “好在我没打算撩。” “?” 盛喃一愣。 谈梨已经笑着从她面前走过去。乳白色的长卷发垂在身后,熠熠张扬。 广场上人声熙攘。 秦隐单手抬停了拉杆,黑白撞色的真皮箱被他立在原地。 视野里那个女孩穿过人群,越走越近。 秦隐眼底冷淡褪去。 尽管那一头被日光釉成灿金的长发叫人难忘,但自己能第一眼认出这个没抹夸张油彩的女孩,他还是有些意外。 显然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某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或者说“阴影”……不浅。 所以,她也是F大的学生? 秦隐没有做过多判断。谈梨已经背着手停在他面前。 女孩微探身,笑容张扬灿烂。 “又见面了?” 冷白的指节搭着拉杆,秦隐审视她两秒:“嗯。” 质地低沉的声线即便是在燥热的暑夏中午,听来也有轻叩冰面的寒凉感。 人形自走制冷机啊,节能环保。 谈梨笑容不减,背在身后的手抬起来,蓝莓压片糖被她晃了晃:“那是不是该我答谢你那天晚上的救命之恩了?” 女孩肤色稚嫩,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秦隐的目光落向她把糖盒摇得当啷响的胳膊,然后看见那条结痂的血痕。 他眼神停住。 就在这一秒,谈梨突然往前迈出一步,几乎撞到秦隐眼皮子底下。 一瞬间呼吸都可闻。 咫尺前的眸子黝黑深沉,谈梨半仰着脸,看见自己灿烂笑颜清晰地映在那人的瞳孔里。 而他依旧低头望着她。 眼神一动未动。 谈梨停了两秒,没得预期反应也不遗憾。她眼神灵动,保持着那个距离,一笑潋滟:“小哥哥,大学都开学了,不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吗?” “……” 秦隐闻得到女孩轻浅的呼吸,沁着淡淡的蓝莓甜香。 是他买给她的那盒压片糖。 某一秒里,秦隐眼神里似乎起了点波澜,只是很快便消失。 他声线冷淡如旧:“那天晚上,我记得我选的是游戏。” “…啧。”谈梨跳回半步,退到安全距离。 舌尖的压片糖抿成薄薄的一片。 她轻轻舔化了它。 然后女孩扬起恣意的笑,转身:“行啊,那走吧。” “去哪。” “网、吧。” “……” 看着那道在无数目光里也张扬自若的背影,秦隐垂眸。 他视线落在自己扶着拉杆箱的手上。 停顿两秒。 修长有力的指节在意识控制下,才慢慢松开了拉杆。 章节目录 番外一 番外一:前男友=现男友? 开年不久, 赛季末的转会期也随之到来。 在国内赛区的粉丝占比里,zxn和www两支战队各据鳌头, 总量过半。近三四年的时间里,因为Liar及其队伍的原因,zxn一度力压www战队位居榜首,不过随着Liar退役,zxn新队伍表现不佳,www作为赛区最老牌战队,又隐隐兴起翻盘之势。而转会期到来前,一则小道消息在圈内的走热, 迅速点燃了大半个电竞圈的粉丝热情,更让两队及其粉丝群体之间的气氛微妙起来。 转会期前一周。 梨子直播间。 小姑娘刚从镜头里露脸, 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啊, 大家好久不见……对,我终于出现了……什么度蜜月,明明是我终于熬过了恐怖的期末预习期, 爬上来给你们开直播, 怎么样, 你们是不是很感动?” 弹幕度过起初的冷清, 迅速热闹起来――不管谈梨愿意与否, 自从她和Liar的关系公布,再加上某人直播间里一年不开一次、野草都快长成精了的盛况,谈梨的直播间粉丝几何倍增长――这波Lai神粉的热度她是“蹭”稳妥了。 【感动得快哭了】 【谁知道Liar在不在你旁边, 不敢动不敢动】 【梨子都有黑眼圈了,真惨, F大生活肯定不是人过的吧?】 【前面的别担心,能考进F大, 本身就不在人类范畴里了】 【等等,期末、预习期??】 【不愧是梨】 【F大期末预习期那么忙,你肯定没时间宠幸,咳,陪伴Lai神了吧,我有个好主意――把他分享给我们吧!让他替你开直播!一箭双雕!】 【+++++】 【+10086】 谈梨托着脸颊看着一下子就热闹起来的弹幕,冷淡淡地哼笑了声:“我就知道,你们这群没良心的肯定不是来看我的,早就叛变了,对吧?”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键盘,偶尔加入两个哈欠:“但是Liar他,他最近没时间,比我都忙呢。” 【?Lai神忙什么,难道也准备进入主播大业了?】 【卧槽,那梨哥你要失业了】 【我我我我我准备好了!】 谈梨扫一眼弹幕,笑:“少做梦了,等他开直播?那能等到地老天荒去。他最近在补课呢。” 【补课?】 【正常……学业那种?】 【这么说起来,Lai神16岁就进联盟了,最多,初中毕业??】 【很可能初中都没毕业呢,女朋友却是最高学府的……】 【突然酸了】 【有个学神女朋友,Liar一定过得很惨吧】 【如果我初中没毕业,女朋友却是F大的,那我也会压力很大,努力考个成人高考什么的】 【Lai神真惨+1】 谈梨看着弹幕里的走向,又想起最近某人的学习速度―― 在她人生的前19年里,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同龄人,能让她不得不承认天赋和天赋、智商和智商之间,就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差距。 要知道,在以前,这种感觉只有她给别人、哪有别人给她的时候? 谈梨微眯起眼,不太爽地磨了磨牙:“对,初中毕业,他、可、真、是、太、惨、了、呢。” 但毕竟是自家男朋友,总算不是外人,谈梨恼火两秒,也就泄气地转开了注意力。 鼠标光标在游戏图标上停了几秒,又挪开了:“今天精力不太行,就不玩这个了,换个别的――我最近预习期,有人看着不让我碰lol,说一盘太费时间,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个挺好玩的小游戏。” 弹幕全员好奇,然后就见谈梨打开浏览器,在输入栏里噼里啪啦地打下一行字。 【不愧是梨,你敲字的速度我眼睛都跟不上】 【和梨子的手速比起来,我仿佛是个没有手的废人】 【谁不是呢】 【你这是要玩……】 【???】 弹幕里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是一个网页小游戏的开始界面。 那复古的画风,那童年的记忆,那怀旧的页面设计―― “罗马金币消消看!” 随着蓝色的开始按钮被点下去,谈梨眼睛亮了起来,她朝直播镜头竖起拇指。 “安利给你们,超级好玩!” 弹幕:“…………” 我们可能粉了个小学鸡,吧。 这款罗马金币消消乐是结合消消乐和经营游戏为一体的,在消消乐中通过消除获得材料和金币,建造罗马都市雏形。 在消除关卡里,它是通过水瓶倒计时的。这种时候,和弹幕的互动就会格外干扰思路、浪费时间。 但是刚说完自己“精力不太行”的谈梨,就非常自如地一边和弹幕互动,一边以弹幕里许多人看都看不清的速度过关。 甚至鼠标光标都没有过任何停顿。 【尼玛,玩消消乐都能玩出碾压的感觉,这仿佛和我童年玩的不是一款游戏】 【没错,到这关我已经死很多回了】 【我之前以为梨子碾压我们靠的是手速,结果是脑速】 【兄弟们,快说点什么干扰她!】 【哈哈哈你好坏我好喜欢】 【……】 弹幕里绞尽脑汁“为难”谈梨,提出的无非是各类围绕Liar和她的八卦问题。 直到一条新的弹幕出现。 【梨子,最近圈内盛传,zxn的新打野living要转会去www了,这是真的吗?】 直播间内安静了下。 在电脑显示屏上,原本没有过停顿的光标突然滞住了下。但此时弹幕却无心为成功干扰到谈梨感到高兴了――能粉上谈梨的,或多或少都和zxn战队有一点情感牵绊。即便从最开始就是谈梨个人粉的,也早因为谈梨对Liar的喜欢而额外关注zxn了。 他们纷纷紧张地等着谈梨的回应。 却见直播镜头前,谈梨托着脸,慢吞吞眨了下细长的眼睫后,就一脸无辜地问弹幕:“啊?是吗?还有这种消息呢?” 一关结束,谈梨停下来,抬起手腕揉了揉手指,同时懒洋洋地说:“嗨呀,我这最近不是进入期末考试前的预习阶段了吗――连网都碰不了,哪有时间关注电竞圈的事情?” 【…梨子你的演技真的惨不忍睹,Lai神到底怎么忍你到现在的。】 【Liar可是zxn的王牌打野,虽然是曾经的,但以他和老队友们的关系,不可能不关注转会事情吧?他要是知道了,你怎么会没听说?】 【我听人说,去年决赛后台,之所以有人拍到Liar现身赛场,就是去替zxn分忧解难的】 【zxn到底什么打算,他们难道真想放走living?】 【绝了,先送走Liar,又把新秀拱手让人――zxn是做慈善的吧?】 【难道,Liar会复出???】 【??????】 【!!!!!】 看着满屏突然覆盖得密密麻麻的弹幕,谈梨顿觉头疼。 她敲了敲收声微型麦克:“停一停哦,不可能,我可不想待会儿看见自己上站内热搜,标题是什么‘Liar女友亲口承认他将复出’之类的鬼话――听我的,跟我念,不、可、能。” 谈梨一顿,露出个有点微妙又憋坏的笑:“想都别想,Liar已经退役了。Liar不可能回来了。” 弹幕仅剩的希望破灭,哭成一片,但没人察觉,谈梨最后两句里咬得极重的是“Liar”的称呼,仿佛在刻意强调什么。 【呜呜呜呜Lai神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那zxn怎么办,living虽然是新秀,但也是比较强势的打野了,他如果走了,谁能挑起zxn这个以打野为核心的队伍的担子?】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急么。” 谈梨又通关一局新的消消乐,一边买上村庄,一边没心没肺地弯了下嘴角,她的声音轻淡,几乎没怎么收进直播间的话筒里。 “说不定……等到转会期,就会突然冒出什么惊艳的新人呢。” ? 转会期眨眼而至。 圈里一众大小媒体都把眼睛死死盯在zxn和www两支队伍上。两家的基地外都布满了蹲点的记者,人手充沛的媒体甚至搞了轮班制,几乎把两家基地大门当成了自己公司的上班打卡点,一丝风吹草动也不肯放过,生怕错过什么和选手转会有关的重要新闻。 也不负他们所望,进入转会期不到一周,www就爆出个大新闻―― 前zxn打野living,确定转入www战队。 虽然是圈内流传已久的小道消息,但真的被证实的时候,还是在选手和粉丝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第二天两家基地就差点被粉丝爆破。尤其是zxn,基地门外几乎拉起横幅要公开示威了。 无奈之下,战队两边的负责人一商量,开了个联合发布会,中心思想就是向圈内粉丝声明,出于living选手本人和zxn战队及www战队的整体考虑,三方自愿并且十分乐意完成这次选手转会项目。 各路媒体在到达发布会现场之前,本以为会看到情绪状态截然相反的两支队伍负责人,但是没想到,先到的www战队经理看起来喜笑颜开,后来的zxn负责人却更是一副春光满面喜获新生的模样。 在联盟监督下,两方仪式性地完成转会签字确认书。www战队经理检查完最后一遍文书情况,确定不会给对方恼羞成怒撕毁条约的机会后,他终于忍不住语气讥诮地开口:“看来你们战队对living确实观感一般,这么一位强力选手要离开,你们就这么高兴?” “哎,这是哪里话?”zxn负责人笑眯眯的,“我们队living很重视啊,不然,living要走我们也不会管你们要那么多转会费不是?” www经理:“……” 这B还有脸提? 一个媒体摄像头转过来,几乎怼到脸上,www经理连忙压下怒火,握着zxn负责人的手,一边哥俩好地拍拍肩,一边从牙缝往外挤字:“那你们开心成这样?别告诉我,是在强颜欢笑?” “这个吗,倒也不至于。” “兄弟队伍这么些年,都这个关头了,连这点信息都要藏着掖着地卖关子?还有没有点战友情了?”www经理扣大帽子。 “你们的战友情就是直接趁火打劫来我们队挖角living?”zxn负责人笑眯眯地讽刺回去。 “……” “你要是实在好奇,那我就告诉你吧。” “?”www经理意外地看对方一眼,没想到对方这么轻巧松口。犹豫片刻,他连忙靠过去。 zxn负责人轻声说了几个字。然后在场媒体们就亲眼见证了一场变脸――www经理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听完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直到zxn负责人笑眯眯地起身了,和几个媒体朋友的摄像头举手打了招呼,www经理才回过神,也顾不得在媒体面前掩饰太平了,他僵着表情扭过头:“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zxn负责人语气不波不澜的,目不斜视地朝镜头微笑,“要不是为了那位,你觉得这么重要一场发布会,经理能不亲自过来、只让我自己来?” “…那你现在告诉了我,就不怕我给你抖搂出去?” “我们自己说还怕刻意呢,你说我欢迎啊,刚好帮我们炒作一下,多招几个赞助商呗。” “……” www经理脸上五颜六色地转了一圈,最后铁青着脸,咬牙转身走了。 各路媒体对这个和他们猜想中截然相反的结果大为惊讶,各自猜测起zxn的负责人到底说了什么话。 但不管他们怎么试探,zxn派出来的是个打太极的高手,三两句就给他们推到天边去了。 发布会最后,有媒体试探性地找了个切入点:“关于新打野的接任人,不知道贵队是否已经有考虑了呢?” zxn的负责人原本准备离席,闻言拿起话筒,微微一笑:“希望支持zxn的粉丝朋友们都耐心一些,我们确实已经有自己的考量了――今年zxn一队会直接引进联盟职业选手外的新人加入,敬请期待。” “!?” zxn负责人这话一出,不止是各路媒体受惊,其余本战队的非本战队的粉丝全都被炸了出来。 发布会结束不久,zxn官博就沦陷在粉丝们的“讨伐”里。 【新人?今年联盟外哪有什么拔尖的新人?】 【就是啊,今年的路人王都没个水平够看的,负责人高兴成那样,不会是从大师局捡来的“职业选手”吧?】 【还直接纳入一队,他们以为当初挖掘过一个Liar,就人人都是Liar了?】 一周后。 zxn官方终于在血雨腥风后第一次站了出来,公布今年确定的选手名单:除打野位外,其余人不变。  而唯一变动的打野位上,也确实是一个崭新的ID。 ZXN-Masker。 姓名:秦隐。 和其余人的半身像不同,新选手的长方形卡牌上只有一个黑色底片加一个灰色大问号。 鼠标光标移上去,显示一行灰色小字:“新选手定妆照请待官宣。” 选手名单一敲定,zxn粉丝们立刻行动起来,纷纷搜索起这个从未有过姓名的Masker是何许人也。 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懵了―― 【卧槽,这他妈,竟然还真是个,大师??】 【大师段位的路人都敢要??zxn疯了??】 【还不进二队直接一队?】 【这是金主家的亲儿子吧?】 【敬请期待了一顿,就他妈期待了个大师出来?zxn高层脑子进水了??】 【秦隐……不是,你们就没一个人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吗?】 【没有,一个大师的名字不配被耳熟谢谢】 【等等,那个梨子的前男友叫什么来着?就和Liar投票PK过的那个F大高材生】 【卧槽?】 【????】 【我去查过了姐妹们,当初和梨子双排的那个前男友的游戏ID还真就是Masker,是他没跑了】 【啊这,Liar的前夫哥?】 【听起来有点牛逼嗷】 【但如果真是他,我对他的下饭操作有印象,那可是一炀哥和梨子加起来都救不回来的】 【?zxn是招了个花瓶进来?】 zxn新打野、大师新人、Liar前夫哥……几个标签加起来,整个圈子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当然,嘲讽占了绝大多数。 不久后,zxn官博放出新选手的定妆照。 黑色队服,碎发,眉眼冷冽,鼻梁高挺,薄唇凌厉。 一切都很陌生,唯独眼神里,带着一种让zxn老粉们无比熟悉的轻薄冷淡。只看着那双眼,好像下一秒就能听到那人轻嘲低嗤。 【这盛世美颜,确定是选手,不是找的队服模特?】 【这张脸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太像了】 【?像什么?】 【问像什么的假粉滚吧】 【应该不是啊,他左耳不是没耳洞么?虽然这个眼神真的太像了……】 【重金悬赏一个P图高手,我这儿有Liar侧身队服照、梨子和前男友高糊合照、www战队小组赛疑似Liar本人侧身照――再加上官博这张,我现在就想知道我心里那个恐怖猜测是不是真的】 【……】 高手在民间。 4个小时后,多细节、多对比、64倍放大研究后的照片合集变成了实锤证据,砸在了zxn官博下面。 XT平台站内热搜有一条迅速攀至榜首―― #zxn战队新人秦隐=Liar???# zxn官博果断装死。 在线吃瓜的梨子被殃及鱼池,最新几条动态几乎是几分钟里迅速沦陷,所有评论区前排全部被刷了屏,所有人都在追问质疑。 私信里更是爆炸。 好在谈梨早有心理准备,暂停吃瓜后她拍了拍手,挪过键盘,轻飘飘敲了一行字,按下Enter。 几秒后,动态刷新。 【梨子lizi】: 别问了。 问就是前男友秦隐,现男友Liar,爱信不信。 发完以后,谈梨看都没看爆炸增长的评论数量,直接关掉XT平台。抱着手机原地想了想,谈梨笑嘻嘻地拨出一通电话去。 没响几秒,电话就被接通了。 对面是个冷冷淡淡但对她总是格外耐心的好听声音:“睡醒了?” “嗯,”谈梨歪倒进大床里,蹭着带着某人身上淡淡清香的布料,没心没肺地问,“你今天能结束吗?” “可以。” “好。” 谈梨开心地滚了半圈,朝向落地窗。阳光扫尽天边最后一丝阴霾的云,它透过树梢,暖洋洋地铺下来。 谈梨弯眼笑,没个正经地开口:“男朋友,等你回来侍寝哦。” 对面沉默几秒,然后淡淡嗤了下,那笑意纵容而勾人: “要前男友还是现男友?” 谈梨乐了。 “小孩儿才做选择,大人都要!” 章节目录 番外二 番外二:你就宠她吧 关于zxn新打野Masker是否就是退役半年的第一打野Liar的讨论, 在圈内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无论各方如何求证,zxn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直接回应。即便粉丝们手里铁证如山, 这件事也到最后都没有得到官方定论。 直到新的赛季开始,zxn“新人”打野在前几场比赛里就迅速展现出的对团队无与伦比的熟练调配能力和团战掌控能力,无疑是给zxn的所有粉丝交上一份无言的答案。 第一场正式比赛结束后,“新人”打野Masker注册的XT平台官方账号下,原本的疑问求解被蜂拥而至的老粉们埋没,前排的评论多数只有一句话―― 等你王朝重建。 本来是非常热血澎湃的场面,Masker也秉承了Liar的一贯高冷风格,一个都没回。 转折点开始于谈梨在自己的直播间里听说Liar老粉组团去Masker动态下打卡团建的事情。 直播间里有粉丝煽动着谈梨也去打开, 谈梨才不上当。她装傻一贯是拿手技能。 “重建王朝?干嘛要说这种话?人家Masker还是新人,多给他压力啊, 这样不好。” 【你装, 你继续装】 【Masker要不是Liar,我头拧下来给你俩当电灯泡挂着好不好?】 【前面大哥,不至于不至于】 【算了算了, 梨子不承认肯定有隐情, 说不定是签了什么保密协议之类的, 你们就别为难她了】 【反正大家都在打卡, 就当Liar旧粉给做的战队支援了, 梨子去吧】 “不行,这不合适,”谈梨一本正经地拒绝, “隔壁www还踌躇满志,我们搁zxn新人那儿说要王朝重建, 多破坏和两队的战友情?” 【zxn和www什么时候有过战友情这种玄乎的东西了?】 【+1,这也是我一直迷惑的, 两家粉丝这些年不是一碰面就打吗?】 【没错,唯一和谐的时候就是一炀独享联盟内和Liar双排殊荣的路人局上分时刻了,除此之外有个毛线战友情啊】 【别找借口啊梨哥】 【Liar老粉可都聚齐了,就差你了,你要是坚持不去,反而显得心虚哇?】 【心虚!!!】 【没错,就是心虚】 【……】 眼看着弹幕里“心虚”两个字刷屏刷得谈梨都快不认得了,她只能妥协:“好好好,去去去。” 在一整个直播间粉丝们的监督下,谈梨磨磨唧唧地打开了XT平台,找到了Masker的主页。 主页里干净得接近荒芜――唯一一条动态,就是这人进队时,象征性地转发了一下zxn官方通告。 真的是“象征性”:说转发就转发,多一个字多一个表情包都不要想。 谈梨木着脸。 弹幕里也跟着乐了―― 【哈哈哈哈Masker还真是伪装都不伪装一下啊】 【这么性冷淡风格的动态主页,我只在Liar那里见到过】 【梦回当年,兄弟们把泪目打在公屏上】 【泪目】 【泪目】 【梨子别麻了,快回复!】 【……】 谈梨连忙把目光挪回到电脑显示屏上,同时她手机里偷偷编辑好的那条消息,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几秒后,远在P市的另一个角落,正在基地理疗区桌台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理疗仪上阖眼休息的秦隐听见那声特别提示音,支开眼皮,右手拿起手机,轻划解锁。 消息框里,一个小秃子泪流满面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话。 “我被粉丝们赶鸭子上架了,你别理我就行。” 不等秦隐理解这话里意思,手机又是一下震动。 状态栏里跳出新消息,XT平台特别关注的提醒:【您特别关注的用户@梨子lizi回复了您】。 秦隐有所意料,薄薄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来点弧度。 旁边理疗师直身时察觉,皱眉:“哎Liar,不是不让你碰手机――嗯?你是在对着手机笑吗?” “抱歉,”秦隐放了放手机,视线和理疗师对接,“女朋友的信息,我回一下。” 理疗师叹气:“行吧,赶紧啊。” “嗯。” 秦隐顺着那条推送,点进了XT平台后台。 最新评论来自梨子―― 等你王朝重建。(本条为复制粘贴,仅表示作为zxn队粉支持zxn新打野取得更好成绩,不代表对任何问题的回复或者态度,请勿以此截图为任何论据实锤,概不承认。) 楼中楼里多数是梨子那些看热闹的粉丝们,也夹杂一小撮黑子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论梨子的求生欲能有多强】 【我要是zxn公关部,我就招梨子进来上班,滴水不漏,太敬业了,感动】 【戏太多了吧?如果都发一样的,那这么多回复谁会注意到你啊,还又强调这个又强调那个的,真能给自己加戏】 【呵呵,括号里内容就是给你这种最爱妄加注解的憨批补充的好吗】 【梨子放弃吧,你就算说一句话就补上八千字小论文注解,听不懂人话的永远听不懂人话,别理他们】 楼中楼里吵架,连累着谈梨作为较晚回复,在动态的评论区内位置也一点点攀升起来。 谈梨叹气:“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高抬贵手,放杠精喷子们一把,也放了我――别再顶楼了,我不想站那么高。” 弹幕里笑成一片。 正主都不计较了,粉丝们自然也不会太较真。我方偃旗息鼓,喷子们无处发挥,眼看着楼中楼的热度终于要降下去了。 然而再一秒刷新,谈梨惊见自己在评论区位置直升第一。 原因无他―― 【Masker回复梨子lizi】: 你们别欺负她。 谈梨:“………………?” 弹幕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喜闻乐见!】 【这可不怪我们了】 【这口狗粮,差点给我当场送走】 【有生之年还能见Liar这样主谓宾俱全地说话,我怎么感觉我只看几个字都能脑补出性冷淡温温柔柔的语气了?】 【呜呜呜别欺负她!朝我来!能换Liar这么一句话,被欺负死也值了!】 【别做梦了,你以为他电竞渣男称号怎么来的?换了我们,他绝对眼神都不会给一个的】 【…过于真实,举报了】 【新粉问一句,这不是Masker的回复吗,和电竞渣男有什么关系?】 【电竞渣男啊,突然怀旧】 【第一个敢喊他电竞渣男的人,终于成了他唯一放在心尖上、不会渣的人了】 【别喂了别喂了,都快被这缸自动填充的皇家狗粮撑死了】 【……】 谈梨此时不在镜头里,也没工夫顾上直播间里被虐的狼嚎遍地的单身狗们。 她正拿着手机声讨“罪魁祸首”:“你害我!” 对面声音低哑带笑:“我没有。我只是让他们别欺负你。” “……”谈梨被那个声线撩得心魂一荡,又连忙镇定回来,她木着脸,“我替你努力掩藏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了。” 秦隐没拆穿她的心血没人信过的事实,就纵着她的意思接:“你可以继续挽救?” 谈梨皱着眉:“这还能怎么救?” 秦隐:“等下看。” 谈梨:“?” 电话结束,谈梨回到直播镜头前,就见弹幕里笑嘻嘻地说:【看梨哥表情,肯定是讨伐Liar去了】 谈梨抿了抿嘴,微笑:“怎么会呢,我是去跟Liar解释,让他别误会――” 话没说完,显示屏上评论区页面刷新,她的评论下多了一条新的回复。 【Masker回复梨子lizi】: 你们别欺负她。 【Masker回复梨子lizi】: ――来自前男友爱的关怀。 谈梨:“………………” 弹幕:“???” 静止数秒。 弹幕里笑疯了,全员刷屏: 【你就宠她吧!】 梨哥:气。 ? 随着双份课业的繁忙,谈梨的直播逐渐日常化,不再是每天峡谷见,但她的粉丝数量却与日俱增,到春季赛结束,她俨然成为了XT平台的几个大主播之一。 XT平台有时候会给一些粉丝量比较多、影响力比较大的主播布置一些任务,类似参加线下活动、代表平台和平台的合作方搞一搞直播互动之类的。 夏季赛结束,这样一个任务就落到谈梨身上。 按惯例,谈梨这种没把直播当赚钱而只当消遣的主播是最难搞定的,她之前也已经拒绝过不少类似要求。 但这次不太一样。 周五一早。 谈梨从P市E区的某个地铁站口出来,走向计程车上车点。上车点此时还没有车辆来,她就坐到椅子上,按照提前给粉丝们发出的通知,用手机打开了XT平台的直播。 粉丝们蹲点已久,刚看见直播间开了,第一时间涌进来。 【梨哥早上好】 【早上好啊梨子】 【啊啊啊我等好久了!】 【等好久+1,今天到底是什么惊喜啊,我都心痒痒了一早上了】 【咦,今天换直播背景了啊,怎么声音有点杂,好像在外面似的?】 谈梨困得直打哈欠,泪眼朦胧地从弹幕里扒拉出来几个问题,瘫在椅子里带着小睡音儿回答:“早上好,我现在在计程车等候点,今天的直播没有游戏,是日常直播,不喜欢的水友们可以点退出了。” 【不愧是梨】 【别的主播都死活想留下我们,就你,每次一开口就想劝退我们】 【我不,我叛逆期,我就要看日常】 【在等计程车,难道今天是旅游直播吗?】 “不是旅游直播……不过非说是也行,我今天确实要带你们去一个=你们没去过的地方。” 【???】 【直播间在线这么多人,你怎么知道我们没人去过,太大话了吧?】 【梨子这个快瘫在椅子里变成液体的状态,肯定懒得和我们开玩笑,那就是真确定我们没去过了】 【好奇什么地方】 谈梨转转手机,让直播镜头朝向身旁环境转了一圈:“喏,我现在在P市E区,待会儿要坐计程车去郊区――你们猜我要去哪儿?” 【啊这,P市E区那么大】 【没去过P市,这谁猜得到】 【P市,E区,还是郊区?zxn老粉表示这个地址指向有点耳熟】 【卧槽,zxn基地吗??】 【?????】 恰巧此时,谈梨面前的等候区上来一辆计程车。 谈梨坐进车里后排,报出一串地址。 车里安静,直播间粉丝们清晰听到了谈梨的发音,弹幕里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 【我敲!真是zxn基地!!】 【??zxn我记得一直没开放过任何对公的参观直播,这是第一次吧!】 【卧槽,就连当年佳期dream是XT平台第一女主播那会儿,zxn都只允许她不带录影设备进入,而且只在外区,朝选手训练区远远拍了一张照片而已!】 【梨子梨子,是全程直播吗?】 “对,是全程直播。” 谈梨还想说什么,却被驾驶座的司机插了话。 “小姑娘,我看你给我这个地址,你是要去那个什么zxn基地吧?” “啊,”谈梨视线挪开,“是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我之前也接送过不少想去那边的客人,我回去以后还专门找人了解了,说是个游戏团队,粉丝很多。” 谈梨露出笑意:“嗯,他们很厉害。” 【来了来了,狗粮它又来了】 【梨子说他们很厉害的时候,看眼神更像说“我老公超棒的”】 【慕了,我也想有那么一个盛世美颜、游戏超神的老公】 【害,谁不想呢】 【Masker那张露脸队服照,我都已经设置成手机屏保了,每个早上都被他帅到清醒】 【看见镜头里这个女人了吗?我们只能被照片帅醒,她却能被照片里那个真人亲到醒】 【……艹】 【别说了,我一个大男人也好酸】 弹幕里的走向让谈梨有点忍俊不禁,而司机也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开口了:“我之前接送过的客人里也有你这样的小姑娘,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那边的安保人员比较冷血,之前有三个小姑娘一起去的,扒着安全门求了人家一上午,人家门缝都没给开一条。” 谈梨回神,笑着解释:“安保人员不是冷血,是比较负责。如果粉丝去就能放进去,那基地里的选手们就没法训练了。” 司机意外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听这话,你不是他们粉丝啊?” 谈梨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我也是,不过我不太一样,我是接了他们合作平台的任务,专程去做参观直播的。” 司机:“哦哦,原来如此。” 谈梨解释完,视线落回直播间里,这才发现弹幕里已经嗨起来了。 【对对对,她不一样】 【梨子确实不是粉丝,梨子是家属啊。粉丝不让进,选手家属还能不让进吗?】 【别叫梨子了,人家都是登堂入室的正宫级别了,以后就叫Lai嫂】 谈梨起初装死,随便他们怎么打趣,但看到那句改称的终于忍不住了:“拒绝,太土味了。” 【?你在嫌弃我们Lai神?】 【楼上阅读理解满分】 【行了,新的热搜标题有了,“Liar女友梨子亲口承认自己嫌弃Liar”】 【绝了】 【不过Liar这个男朋友当的一点都不称职啊,女朋友要来基地,他自己不亲自来接也就算了,竟然都没派辆车来?】 谈梨的老粉们都深谙套路了――别的什么谈梨都可以无所谓,不在乎,唯独抹黑Liar的话,那是一个字都别想在她面前平平顺顺地过去。 这一招对谈梨屡试不爽。 果然,刚看见这番言论刷屏,谈梨前一秒还困得睁不开眼的表情立刻变了。像个竖起刺的刺猬,她警惕地盯着屏幕。 “别出去胡说带节奏啊,今天这趟是瞒着他来的,按基地那边的意思,给选手们一个突然袭击――和他没关系。” 【玛德,又是一嘴狗粮】 【梨子的护短在Liar身上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小两口每天都是互宠模式,我已经习惯了】 【等等,梨子刚刚这是不是承认了什么?】 【噫????】 谈梨一秒反应过来,立刻软趴回去,一双无辜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啊?我承认什么了?你们不是说以Liar和zxn的关系,应该找车来接我吗?我说他不知道我今天要去zxn基地,我承认什么了?” 【填坑能力就服你】 【你就补吧,我就不信每一回都能被你圆回去、没有补漏的那一天】 【没错,早晚抓到你们苟且的证据!】 【……】 在谈梨的心虚里,计程车把她送到了zxn基地外。早就准备好的基地工作人员偷偷把她领了进来。 谈梨每个月固定来E区给秦隐补课,所以这也不是第一次来zxn基地了,一路穿院进楼都算轻车熟路。 在zxn基地主楼的一楼门内,谈梨见到了zxn的经理。 两人打了招呼。 谈梨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间还不到中午呢,不会打扰到他们休息吗?” “已经起来了,”经理扶了扶眼镜,幽幽地说,“鉴于今年春季赛队内因为流感全军覆没、差点错失冠军的问题,队里吸取教训,要求他们每天不得晚于2点入睡,不得晚于10点起床。” 谈梨抽空扫了一眼弹幕,笑。 经理察觉,抬头:“怎么了?” 谈梨:“粉丝们说很遗憾,没办法看到除狄达以外队内全员的睡颜和肉.体了。” 【哈哈哈哈哈】 【dida:有被冒犯到】 【dida:我谢谢你们】 谈梨没来得及往后看,就听经理突然平静地蹦出来一句:“睡颜确实没办法了,肉.体可以。” 谈梨:“???” 谈梨惊恐抬头,差点把手机镜头抱进怀里:“乔经理,我这可是正经直播,你别害我。” 经理抬了抬眼镜,并没有因为这个玩笑动容:“我是阐述事实。” 谈梨:“?” 经理:“除了尽量早睡早起外,队内还要求选手们每天适量定量地运动健身,以增强免疫力――他们现在就在健身室锻炼。” 经理说完,还非常严谨地补充了句:“健身室内为了选手关节考虑,中央空调温度较室温偏高,穿得比较单薄,所以都是肉.体。” 谈梨犹豫了下,压低声音问:“这个能拍吗?选手们会不会不高兴?” 经理认真思索数秒,还是那副没表情的严谨模样,得出结论:“秦隐会不高兴,但是你来拍所以没问题;尤上会不说话,那是常态,不是不高兴;其余人,尤其狄达,他可能会抢镜头展示他并不存在的肌肉。” 谈梨:“。”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经理真的深谙每一个选手的脾性】 【dida风评日常被害】 【那就快走吧!我要看!】 【划重点,重点在第一句啊兄弟姐妹们,虽然我知道梨子肯定能圆回去】 【这波啊,这波叫狗粮代喂】 谈梨装作没看见弹幕里的反应,跟着经理把zxn基地简单参观了一小圈,然后就被带到了三楼的健身室。 健身室占据三楼大半面积,基本都是玻璃墙设计,上楼以后,绕出长廊,没几步就能看见选手们在里面健身。 然后谈梨就发现,经理所谓的“穿得单薄”实在是太谦虚了。 除了秦隐是运动黑T、尤上穿着队服内搭T恤外,其余三个已经赤着上身了。尤其狄达,不知道刚做完什么运动,汗流浃背地趴在一架运动器材上,喘得像条大狗子。 或许是习惯了基地内的工作人员在玻璃房外来往,队员们都没注意到谈梨和经理的接近。 直到经理镜片一闪,推开玻璃门,队内几人的目光前后落过来。 “卧槽?” “衣服衣服,尤子快把衣服扔我!” “……” “嗨呀,慌什么嘛年轻人们,我们美好的□□就是要展露给别人看才存在的――梨子,你看达哥帅吗?达哥的腹肌看到了吗――唔唔唔!” 秦隐是队里最后一个抬头的,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他原本在跑步机上慢跑,回头看到谈梨以后立刻停了下来。运动带把他送到跑步机后,他直接跳下,快步走过来。 ――中途顺手拿毛巾堵了狄达的嘴。 几秒后,秦隐停到梨子面前,挡住了她和直播镜头的视野。 弹幕急了。 【别别别挡着呀】 【虽然Lai神的盛世美颜我很想看,但以后总有机会看,treasure、小冯和达哥的肉.体可没那么多机会!】 【卧槽,我看错了吗?treasure是不是一身肌肉!还是特别强的那种!这不科学,这是打电子竞技的宅男们应该拥有的肌肉吗!?】 【梨子梨子,快让我再康一眼!】 谈梨瞥见弹幕,哭笑不得:“咳,那个,Masker选手你好啊,我是代表XT平台来做参观直播的。” 谈梨说着,直播镜头已经自觉绕开秦隐,朝被他挡住的地方拍去。为了确定取景范围,谈梨自然也得欣赏,不是,也得看一下选手们美好的…… 一道身影罩下来。 完美遮蔽了谈梨的视线。 谈梨:“?” 谈梨无辜仰头,对上那双黑得幽沉的眸子:“Masker选手?” “……” 秦隐俯身,伸手轻托住女孩后颈,使她没法再绕到他身后去看什么。 他声音带着运动后的一点沙哑,低气压地问:“好看?” 谈梨的求生警铃一秒拉响。 她摇头如拨浪鼓,严肃又正经:“没你好看。” 秦隐:“那就看我,别看他们。” 谈梨推锅给直播镜头:“不是我要看的,他们要看。你那些粉丝看到treasure的肉.体后都叛变了,说不要看你,要看肉.体。” 秦隐没反应,仍旧垂着眼看她:“那你叛变了吗。” 谈梨想躲,可惜颈后那只手“温柔”地勾着她,仿佛掐在猫后脖颈的命运之手。 谈梨于是只得露出自己无辜又诚挚的眼神:“怎么可能?真的是他们,这毕竟是平台任务,我是敬业的……” 秦隐拿过谈梨手里的直播手机,塞给一旁站着看戏的经理:“满足粉丝的心意吧,大乔。” “……” 经理木着脸接过手机。他低头一看,就见到了亢奋的弹幕们。 【卧槽我不要看肉.体了!我要恰狗粮!让我恰!】 【妈耶,这真是Liar?那个性冷淡Liar??他竟然也会吃醋???】 【第一次在Lai神身上看到占有欲这种东西】 【妈妈呀他们一对上眼神开始就好甜啊】 【没人觉得,Liar勾着梨子低头说话那个动作和眼神,特别欲吗……】 【我早就发现了姐妹】 【已经截屏了】 【那个手动作和眼神是真的欲,脑补一万字小黄蚊,阿伟也死一万次了】 【……】 谈梨身在局中浑然不觉,只听见了秦隐对zxn经理的那个称呼。 大乔? 谈梨忍笑的眼神要落过去。 可惜没等她看上戏,性冷淡的注意力又转回来了。 再次被命运捏住后颈皮的谈梨被迫收敛笑容,她假装乖巧地转回眼,仿佛一只无辜的小猫咪:“我不叛变,真的。” 秦隐:“真那么想看?” 谈梨眼睛亮了:“说想看就能看了?” 秦隐眸子一深,但还是忍下来:“嗯。” 谈梨灿烂展颜:“那我想看你的!” 秦隐:“?” 趁秦隐被她的套路意外到,直播镜头也被经理带到里面,谈梨往前一抱。 运动黑T宽松的衣角被一只不安分的小白爪偷偷撩起来,谈梨躲在秦隐身前,借着没人看到的死角,狠狠轻薄了性冷淡一把。 秦隐蓦地回神。 他垂手一按,把小姑娘的手爪隔着衣衫握住。 “哇哦,”谈梨的手指不安分地勾了两下,她还无辜仰脸看着那人,“我们Liar还有腹肌的吗?”  秦隐压下黑得如墨的眼眸,半晌才无奈哑声:“…别闹了。” 谈梨灿烂地笑,耍坏地仰头望着他:“那你求我呀。” 秦隐叹气。 他慢慢低身,单手抱紧了怀里的女孩。然后他埋进她颈窝里,嗅着女孩长发间淡淡的花果香。 秦隐哑出低低的一声喘.息: “求你了,梨子。” “…………” 不到三秒。 谈梨原地表演了一个自作自受、脸红透顶。 章节目录 番外三 番外三:同居日记(上) 1.毕业记 F大72级学生毕业典礼那天, 是个特别特别燥热的夏日。 学生们套上宽大的学士服,在烈日炎炎下冲进阳光地的曝晒里, 黑色的布料把空气里的热量足足吸附在身体表面,仿佛一场活体炭烤大会。 谈梨是那种不太容易出汗的体质,热量全积聚在毛孔里,帽檐下的瓜子脸也被烫得红扑扑的。 信工专业的要求是先以班级为单位,在学院楼下集合。 男生们被调去文学院帮忙做体力活了,在集合点出现得稍微晚些。谈梨到了学院楼下,躲在那敷衍人似的有一块没一块的树荫下,被烤得蔫巴巴的。 她讨厌夏天。 夏天只适合在召唤师峡谷里度过。 秦隐和其他男生一起回来时, 看到的就是树下那个拿脚尖慢吞吞调戏草叶子的小姑娘,和她脚边被暑热压弯了腰的草叶一样, 谈梨看起来没精神极了。 在一群兴奋地左窜右跳合照录像的女生中间, 数她格外扎眼。 秦隐一停,然后无奈地笑着过去:“怎么不去拍照?” 谈梨歪靠着树,听见声音磨磨唧唧抬了头:“你去哪儿了。” “文学院那边缺男生, 找我们院借人。” “文学院?”谈梨机警地竖起耳朵, “就是那个女生占比95%号称‘死而无汉’的女子学院吗?” 秦隐停顿了下, 垂眼一笑, 伸手点她额头:“你每天都在想写什么奇奇怪怪的词?” 秦隐手指凉冰冰的, 一点上来就戳得谈梨精神一跃。 于是性冷淡的手没能顺利落回去――刚垂到半空,就被树前的小姑娘一个灵敏跳跃,抱住了拖回去。 “你刚刚碰冷水了?”谈梨抱着秦隐的手, 轻皱了下眉。 秦隐:“室外水龙头,没有温水……” 话没说完, 被小姑娘贴到他手上的颈部温度给“烫”停了。 秦隐身影一顿,意味不明地低下眼, 望着面前把他手侧放到颈下的谈梨。 谈梨收到目光信号,无辜回视:“我只是帮你手指手腕升温,以你的关节不适合碰凉水。” 说完,她又在他手背上蹭了两下,不打自招地感叹:“好像冰袋啊。” 秦隐一笑,随她摆弄去了。 但把他当人形冰袋的小姑娘并没因此老实下来,一边舒服地蹭着他手背一边不安分地问:“文学院应该有很多漂亮的小学妹吧,你们去帮忙的时候,没有看到特别漂亮的?” 秦隐没说话,似乎在回忆。 他手背上的温度慢慢停下,过去两秒,离开了。 秦隐回眸一看,只见谈梨双手握着他手腕,眼神凶巴巴的,作威胁模样,像是等他说有的下一秒就要叼上去了。 秦隐失笑。 他还挺想逗逗她的,但是又怕她真信了难过,所以抬起另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小刺猬脑袋:“没印象。” “……” 小刺猬放软了刺。 把他的手拖回去蹭之前,她小声嘀咕了句:“反正没我漂亮。” 这倒不是自恋。 从大二上学期,谈梨把长发染回黑色开始,她就霸占着F大校花的位置没再下去过了。 想到这个,蹭着秦隐手背的谈梨一抬头,眼神逐渐使坏:“你说,为了庆祝毕业,我把头发染成彩虹色的好不好?” “不好。” 秦隐不假思索。 谈梨:“噫,你果然歧视我们发色不一样的。” “……”秦隐低头看这个没良心的,“难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正常发色?” 谈梨呲牙:“那就让我染?” 秦隐:“不行。” 谈梨:“为什么?” 秦隐伸手撸了一把“刺猬毛”,眼底掠过点淡淡的笑:“什么颜色都好看,但是染发会增加致癌风险。” 谈梨:“……” 谈梨木着脸,转开头:“古板老干部。” 秦隐:“嗯?” 谈梨扭回头,灿烂地笑:“没什么,我刚刚在夸你德艺双馨呢。” 秦隐自然知道不是,但也没和她计较。他抽回手,给小姑娘把学士帽戴正了,学士服领口代表工科的黄色绶带也被他整理妥帖。 “好了,去和你室友合照吧。” 谈梨摇头:“我跟她们说过我不就拍照了。” 秦隐意外:“?” 谈梨挽住秦隐胳膊,挂在他身上懒洋洋地说:“谁让我男朋友大四才回到校园,还自己住一个寝室,连个朋友都没有。听说他因为跳级的缘故,从小的毕业典礼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要是现在我都扔下他自己,那他也太惨了吧?” 说完,小姑娘仰脸,笑得比头顶上太阳都灿烂似的:“我说的对吗,男朋友?” 秦隐失笑:“男朋友习惯了。” “那也不行。” 谈梨一翻身,面对面转到秦隐眼皮底下来了。 她眼神俏皮地盯着他―― “以后你人生里所有的典礼都被我包了!你就从现在开始重新习惯吧!” 秦隐盯她两秒,“好。” 他抬手,把谈梨抱进怀里,隔着被日光灼得烫热的学士服,他压低了声:“这可是你说的,小孩儿,不许反悔。” “绝、不。” 谈梨笑着回抱住他。 不远处,路人的相机咔嚓一声。 阳光烂漫,树叶疏影,相拥的两人被烙成一幕定格的美景。 2.同居记 谈梨的情况注定了她没办法融入正常的职场环境。有大学期间的直播经历在,她没怎么纠结就做好了全职主播的决定。 母亲留给她的不动产和基金存款老老实实躺在她名下,谈文谦在她大学期间多次示好送来的车房也被扔到一旁吃灰,谈梨只拿她大学期间和XT平台签约的主播收入,已经足够在P市市中心买下一套价格可观的房子。 正式离校前一天,谈梨让人把两个小行李箱送去新房子,然后就挎着自己的小背包下到了男寝楼层。 现在6楼里已经换成了低他们一两届的学弟,但学弟们对谈梨的出现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整个混合寝6楼的男生们都知道,走廊尽头656寝室住着全校男生公敌――同时拐走了他们校花梨子学姐和校草宝座的男人,秦隐。 还是联盟里唯一一个拿过四冠、帮zxn核心战术成功转型后才功成身退的传奇第一打野。 最令学弟们心痛的是,自从秦隐回到校园,他们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漂亮的梨子学姐蹦蹦跳跳从走廊上过去,最后跳进那个狗男人的怀里。 长此以往,6楼铺的已经不是水泥,是满地稀碎的少男心。 今日如往常每一天。 谈梨到6楼寝室尽头的时候,656的寝室门留着一条门缝。她推开门,就看见秦隐站在桌旁,在给桌上物品归拢分类。旁边放着两个边角齐整的纸箱。 谈梨趴在门边,只往里探头:“小哥哥,上门.服务需要吗?” “……” 秦隐背影一停。 片刻后,他转回身,抬起的眸子里微微黑沉:“什么服务?” “上门.服务啊,”谈梨嬉笑着走进来,“比如整理东西啊,搬家啊,车接车送啊……” 话到尾音,谈梨停在秦隐身侧。她攀着他手臂一踮脚,下巴垫到他身上,笑得没心没肺:“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服务哇,小哥哥?” 性冷淡没说话,揉了她长发一把,侧过身去继续收拾书本了。 谈梨无聊地等了会儿,终于忍不住跳到被秦隐收空的书桌上。她坐在桌边晃着裙子下白生生的小腿,撑着桌面问:“阿姨还是坚持要你去总公司实习?” “嗯。” “你答应了?” “嗯,”秦隐码齐几本书,贴着箱子内壁放进去,“就算以后要交给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基本业务我还是要亲自上手熟悉一遍。” 谈梨装模作样地叹气:“唉,我们Liar的职业生涯还真是跌宕起伏啊。” 秦隐被她逗得一勾嘴角,没说话。 谈梨垂在桌边慢悠悠晃着的腿停了下来。片刻后,她轻眯起眼,从桌上跳下来,几步就走到秦隐身旁。 谈梨往前一趴,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身。 秦隐手里动作僵停了下,很快他垂眼,低声问:“怎么了?” 谈梨仰头:“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以后,好像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秦隐:“没有。” 谈梨愈发狐疑:“可是如果像以前,我这样抱住你,你会抱回来,现在你都不碰我了。” 秦隐没说话,眸子里似乎晦暗了点。 谈梨一点点踮起脚尖,凑上去,眼神紧盯着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四年之痒,你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秦隐一抬手,把小姑娘压回去,无奈低声:“别胡思乱想。” “真的不是?” “不是。” “那你看着我眼睛说。” “……” 秦隐放好书,直起身,抬起的手停顿了下,还是克制地落到小姑娘头顶,他微微俯身,眼睛漆黑幽深:“看清楚了?” 谈梨紧紧盯着他眸子,一点得逞的笑意慢慢攀上她的嘴角:“那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秦隐在她的呼吸扑上来前直回身,再开口时,声音有点莫名发哑。 谈梨却没再说话,她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摸出了一张黑色卡片,举到秦隐眼皮底下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 “嗯?” “我在你们公司附近买了一套房,这是楼下门禁卡――以后为了你上班方便,就住去那边吧。” 秦隐低头,拿着被谈梨放在掌心的卡片翻转了下,他淡淡一笑:“这算是包养礼物?” 谈梨眼睛亮了,认可地拍拍他肩:“你很上道嘛小哥哥,怎么样,谈拢价格就跟我走吧?” 谈?小富婆?梨说完就踮了踮脚,试图勾住被自己包养的“大美人”的肩颈,可惜20公分的身高差距不是闹着玩的,她没够到。 谈小富婆尝试几次终于放弃,她落回脚跟,不满地朝性冷淡招了招手:“你低一点嘛。” 秦隐:“等我收拾好箱子?” 谈梨:“不行,你的金主小富婆说她现在就想要抱抱。” 秦隐莞尔。 手里的书被他放回去,他拉过一旁的电竞椅,坐进去,然后朝谈梨伸手:“过来吧,小富婆?” 小坏蛋眼睛一亮,只差原地起跳蹦进他怀里了。 爬上去后,她得寸进尺地攥着性冷淡的衣领把人轻薄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盯着某人被自己蹂.躏得发红的薄唇,轻着声说:“我让人在楼下等了,待会儿他们就上来帮你把箱子搬过去。我们晚上一起吃晚饭,吃完后我带你去看新房?” 秦隐垂眸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眼底情绪压了又压,才哑声道:“好。” 晚上。 计程车把两人送到市中心的独栋公寓楼楼下,谈梨拉着秦隐下车,指着高楼中间的一层。 “29层,我们就住那儿!” 秦隐刚要抬头,就停在她话声后。 谈梨没等到回应,无辜转回来:“怎么了?” 秦隐:“我们?” “对啊,我们。”谈梨一眯眼,“干嘛,小富婆本人不能住吗?” 秦隐只深看了她一眼,便纵容地抬手摸了摸小姑娘脑袋:“当然能。” 说完,秦隐垂回手,似乎就准备陪她进去了。 谈梨终于没忍住:“秦隐。” “――” 那道身影停在路灯下。他回眸看她,眼底如星河。 谈梨从前觉得,每一个人的眼睛深处都是冷的,那些情绪凌厉得像刀锋,一不小心就会把人割伤。@www.cle-wx.c o m首发@ 后来她遇见了秦隐。 望着她的时候,他眼底的那片情绪会变得无比轻柔,好像她可以放心地闭眼一跃――因为那片情绪会接住她,会包裹她,不会让她受哪怕一丁点伤害。 这是他给她的安全感。 她也想给他。 谈梨走上前,一直到那人面前才停下。她仰起脸,想了想,认真地看着秦隐说:“我喜欢你纵容我。就好像,在你面前,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秦隐:“我知道。” 谈梨:“但我希望,你也是一样的。” 秦隐微怔。 而谈梨上前一步,认真地说:“如果我让你忍得很辛苦,那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可以吗?” 秦隐沉默许久,轻叹:“我不想为难你做不想做的事情。” “我不为难啊。” 谈梨说完就眨了眨眼,她极力压下自己的心虚,目光飘了一圈,突然在某处定住:“唔,那里应该有。” “?” 谈梨拉着秦隐走进那家便利店里。这家店大约是周围货品最齐全、规模最大的便利店,到了晚上客人也不算很少,零星穿梭在店里。 收银台旁边也排着五六个人的队伍。 秦隐跟着谈梨走进便利店:“你要买什么?” 谈梨目光来回转了一圈:“我看一下哦――啊,找到了。”秦隐:“什么?” 谈梨回眸,灿烂一笑:“安.全.套啊。” 秦隐:“……?” 谈梨已经转回去,掰着手指一本正经地数起来:“我有专门在网上查过,这种东西的分类可多了。按照厚度可以分为普通款、薄款、超薄款和加厚款;按照质地可以分为普通款、颗粒款、螺旋款和颗粒螺旋款。还有按照形状和味道分类……总之非常多。” 说完,谈梨抬头,一本正经:“你肯定也没经验,就在这儿等我吧,我很快回来。” 秦隐回神时,他身旁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 而不远处的收银台旁边,多了个站在安.全.套立柜前,表情严肃地盯着每个盒子研究的小弱智。 还有疑惑的声音传回来: “咦,竟然还有蓝莓味的?和蓝莓味的压片糖是一个味道吗?” “……” 收银台小哥哥面红如血。 旁边排队的五六个客人也震惊得表情各异,拿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浑然不觉的小姑娘。 秦隐沉默几秒,垂了眸,猝然失笑。他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棒球帽,朝柜台走过去。 柜台边,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已经在五花八门五颜六色的盒子面前放弃挣扎:“噫,比压片糖种类都多,那还是这个,这个,那个,还有那一个……唔,小哥你身后那盒蓝色的,也拿一个给――” 谈梨伸出去的爪子被握住,压回身旁。 她刚回头,眼前就一黑。 一只棒球帽凌空扣下来,帽檐被眼前那只修长漂亮的手一压,低低地遮住了她半张脸。 突然出现的大帅哥让路人眼前一亮。紧跟着他们就看到大帅哥握着小姑娘的手,压下去后也并没有松开。 众人遗憾又表情复杂地收回视线。 谈梨回神,没去扶帽檐,而是努力把下巴抬高了,拿乌黑的眼瞳盯着秦隐看:“不用你,我自己可以的。” 秦隐好气又好笑,伸手一弹小姑娘额头:“你是不是想上社会新闻?” 谈梨捂住额头:“我这不是跟你证明我不为难么。” 秦隐:“那现在证明完了,可以走了?” “不行,还没付钱呢。” 谈梨扭回头,这才发现收银台小哥并没拿她想拿的那个蓝色盒子:“小哥?” “啊、啊?” “蓝色那个?” “啊,好……”小哥回头,又尴尬局促地转回来,“是要小号还是中、中号?” 谈梨疑惑:“为什么没有大号的选项?” 小哥脸红得快滴血了:“因因因为按按按照国人正常标标标标准,最最最长用中号十十十八就够了……” 谈梨恍然:“原来如此。那就每个型号都拿一盒――” 秦隐最后一根弦崩得将断。 他无声一叹,抬手捂住小姑娘嘴巴,把人拦腰抱起放到身后,藏住了,然后他才冷淡抬眸看向那个脸红的收银小哥。 “那盒平纹,中号。可以了。” 谈梨从他肩膀旁探出脑袋,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清楚,难道?” “没有难道。”秦隐把那颗小脑袋压回去。 “…哦。”谈梨安分两秒,又探出来,“可我想要那盒蓝莓味的,还有那盒螺纹的。” 头顶安静数秒。 谈梨小心抬头,对上一双幽暗的眼:“你确定?” 谈梨正扒着他,所以胆子贼大,还朝他略了略舌头:“我可确定了。” “…好。”秦隐深看她一眼,垂回眸子,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听见,“你别后悔。”谈梨受不得这激,梗着脖子挑衅回去:“哼,小狗才后悔。” “行。” 秦隐最后落来那一眼,让谈梨心里实实在在地虚了一下。 于是。 乔迁新房第一晚。 坚强的小刺猬哭唧唧了一整晚,眼泪憋在眼眶里来回打转,几次想跑,白生生的小腿刚探出去就被捞回被窝里。 小刺猬跑不出躲不掉,又恼又疼,气得一边软闷着声求饶一边给性冷淡在颈旁咬了好几口,最深的一次血印都烙上了。 从那天开始,小刺猬再也不管性冷淡叫性冷淡了。 ――血泪教训。 章节目录 番外四 番外四:同居日记(下) 3.“包养”记 乔迁新房第一晚过去后, 小刺猬嗓子哑了。第二天她黏黏糊糊地赖在被窝里不肯出来,也不知道是真的累坏了还是反射弧绕地球一圈的害羞找回来了。 秦隐去还没沾过人味的厨房里熬了粥, 等到回来,他才发现主卧里被子中间那鼓鼓的一团还支棱着――小姑娘这回连脑袋都不肯露了。 秦隐把粥碗放到床头柜上,坐到床边,抬手想去拎被子角:“梨子?” 他刚坐下来,察觉动静的那团鼓鼓的被子就抖了一下,然后边角被从里面拽着缩回去――她裹得更紧了。 秦隐有点担心。 他昨晚已经非常克制了,但小刺猬再装厉害装能耐也毕竟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弄伤她了。 “梨子, 你身体不舒服吗?”秦隐放低身,撑着枕边半俯到鼓起来的那坨被子上, 隔着柔软的薄被轻声问。 “……”被子动了动, 没回应。 秦隐微皱起眉,此时如他也难能生出点后悔的情绪―― 忍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些时间,她不知深浅, 他却应该克制住的。尤其小姑娘跟他装委屈卖可怜想叫停的时候, 他不该被蛊了心似的把人勾回来、还故意迫她含着泪一边呜咽咬他一边小声求饶的。 昨天之前,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对上某个状态模样的小刺猬, 能被她从骨子里勾出这么些他自己都没见过的“劣性”来。 秦隐正皱着眉自责, 那坨被子悄悄动了动。几秒后,顺着紧压的被子边沿,一只细白的手慢慢摸索着探出来。 床单是深黑色的, 独她白得像出水的藕节,在这样经过一夜旖.旎后的早上, 强烈的色差对比已经要命,偏偏那只小白爪像长了眼睛似的, 顺着凹陷的床铺摸着摸着就摸到了秦隐支在枕边的手上。 停顿两秒,她慢吞吞把他尾指、无名指和中指一起攥住了,握紧。 被女孩白皙的胳膊撑起一点的被缝里,透出女孩有点喑哑的声音:“我不疼,你别……别想乱七八糟的。” 秦隐轻轻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没有不舒服?” “没,”条件反射似的说完后,被子里的小刺猬沉默好几秒,才又说,“有一点,不过就一点点。” 秦隐低垂下眉眼,半晌才低声说:“对不起。” “――!” 被子下剧烈地动了动,谈梨好像差点从里面钻出来,但是到一半又忍住了。最后她在被子里拱来拱去,只找到了个被边儿。 小姑娘从里面冒出颗脑袋,脸蛋憋得红彤彤的,表情却绷得很严肃:“都说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要求的。” 秦隐不放心地打量她:“真没有很不舒服的感觉?” “没有!” “那你怎么不肯出来?” “……” 谈梨噎了下。 空气静默几秒,那张揉得发丝松散下的瓜子脸好像红得更艳丽了点。她又一点点缩回去了。 直到只剩乌黑的长发露在外面,秦隐才听见女孩闷哑的声音―― “这不是太丢人了,不好意思出来吗,本来我都做好万全的理论知识准备,还幻想着我会多英勇了,没想到啊……” 秦隐怔了两秒,眸里压上淡淡笑意:“没想到什么?” 小姑娘气哼哼的:“没想到,我竟然有被.日.哭的一天。” “――” 关键词解锁。 秦隐面前一瞬就掠过去好几帧画面,连握着小姑娘白净手掌的指腹都不自觉轻紧了下。 几秒后他微沉下眼,另一只手伸进薄被,又气又无奈地扶住小姑娘的下颌,把那张红透的瓜子脸勾出来。 “还嘴上逞能?没哭够?” 谈梨一见光就先对上男人漆黑的眼,还有修长的颈旁她留下的一晚“杰作”:《牙印》。 谈梨脸红得无可复加,这时候就差无赖到底的气势了―― “我这是勇于反省,吸取经验教训,这样下一次才能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秦隐气得哑声笑起来,他隔着薄被一用力,直接拿被子把小刺猬裹了抱进怀里。 小刺猬眼神慌了两秒,等见他只是靠在床头,就松了口气,攥着他衣领装得凶巴巴的:“你等着,下次我肯定――” “别下次了,就现在吧。”秦隐眼神危险,声音更危险。 谈梨沉默三秒,秉持“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原则,当场怂下去:“那,还是下次吧。这种事情太频繁对身体不好,嗯,我是说你。” 秦隐:“我不怕。” 谈梨:“QwwQ” 秦隐被她那说委屈就委屈上了的戏精模样逗得好气又好笑:“是不是因为太好用,你和我装可怜装得越来越熟练了。” “也不是每次都管用,”谈梨提起这个就哀怨,“昨晚我都那么眼泪汪汪地求你了……” 话没说完,也没敢说完。 因为谈梨说到一半就发现,某人的眼神又有被她勾回危险一面的倾向。 谈梨抬起手,乖巧地捂住了嘴巴。 秦隐垂了垂眼,神色里难能划过一丝狼狈。 几秒后他轻声叹:“你准备充分的理论知识就没告诉你,平常可以,那种时候装可怜只会起反作用?” “咦?”谈梨的求知本能上来了,求生本能就下去了,“原来是这样吗?那难怪我很努力憋出眼泪才抬头看你的,结果被.日得更惨了――唔?” 谈梨被忍无可忍的秦隐捂住了嘴巴。 谈梨无辜地眨了眨眼:“?” 秦隐眼神幽晦:“你是不是真的想继续?” “――” 察觉到某人的危险程度达到临界值了,谈梨的求生本能一秒回归。 她飞速摇头,摇完以后又把下半张脸藏到秦隐捂上来的手掌下面。 眼神乖巧又狡黠。 让人爱都爱得牙根生痒。 秦隐从骨子里拿她没办法。 他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没体会过这么强烈的情感,对一个女孩又爱又“恨”,想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想把她藏进身体里,一丁点都不让外人看见。 他看着她就这样认为的――如果被别人看到她的这一面,那他们会觊觎,会和他争抢,而她的一根头发丝他都不想让给别人。 这样的想法让秦隐自己都觉得陌生。 秦隐叹气。 他放下手,轻轻扣住女孩的后脑勺,另一只手隔着薄被把她拥进怀里。 “…果然。” 谈梨茫然,歪了歪头。她看见他颈上的牙印,有点不好意思,但藏住了:“果然什么?” 秦隐抱着她沉默很久,才低声说:“我不像你。” 谈梨一怔:“不像什么?” “你从最初就是最浓烈的情感,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我不像你。”秦隐轻轻吻她的长发,低而深情,“但从我们在一起开始,我就知道我会越陷越深。”“……”这话来的突然,谈梨眨了眨眼才跟上他的反应,“那你现在深到什么程度了?” 秦隐轻笑了下,像无奈又像放任自甘:“无法自拔够不够?” 谈梨:“以后会更深吗?” 秦隐回答得并不快,但也没有丝毫犹豫:“会。” 谈梨笑起来,无法掩饰的欣悦在她眸子里熠熠地晃着:“啊,那万一以后我要抛弃你了怎么办?” “怎么办,”秦隐阖了阖眼,笑,“我会求你吧,求你别离开我。” 谈梨脸上玩笑的笑容愣住。 她只消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都忍不住心口酸胀得紧皱起眉,像是吃了一颗涩到把人五脏六腑都揪成一团的不熟的青梨子。 谈梨懊恼地伸出手,用力抱住秦隐:“我才不会。谁敢让你那么卑微,我打爆它的狗头――我自己也不行!” 秦隐怔神两秒,他哑声失笑,“好啊,”他不舍地放开小姑娘,伸手揉了一把她的长发,“先把粥喝了吧,别凉透了。” “好。” 秦隐拿了换洗的睡裙给她,小刺猬不让他走,在被窝里拱啊拱地把衣服穿好。 等她好不容易准备探头出来了,就听见隔着被子,秦隐说:“昨晚的事,以后你不想要我们就不――” “那不行。” 谈梨从被窝里钻出来,浅藕色的睡裙荡起漂亮的小波澜。 她一撩长发,盖住细白颈子上某人留下的罪证,一本正经地说:“为了包养你,本小富婆大学期间的大半直播收入都砸进去了,不睡回本那不是亏大了!” 穿上衣服了,谈小坏蛋的狗胆又回来了―― 她一抬下巴,小腰一掐:“而且,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秦隐抬眸。 谈梨想了想,坏笑从眼瞳里溜过去。她朝坐在床边的秦隐旁边一抬腿,单膝撑在他坐旁。然后谈梨耍流氓似的凑上去,扶着那人肩侧,压下头颈,吐气如兰:“最重要的是,你昨晚皱着眉沉着眼的样子真的太性.感了,想.日。” 秦隐:“?” 谈梨这次非常聪明,说完话没给秦隐反应的机会,嗖的一下就跑开了。 跑到一半她就停了,扶着被藕色睡裙勾勒纤细的腰,小刺猬皱巴着脸,改跑为走,嘟嘟囔囔地往外溜。 “这运动是不是太伤腰了啊,上年纪了可怎么办……” 4.告白记 故事起源于同居第一年,昔日XT平台的第一女主播“佳期dream”,某日突然宣布和平台的合约结束,要退出直播圈了。 虽然这几年佳期dream的知名度和口碑都日渐没落,但怎么说她也是当年的第一女主播,即便已经脱粉的老粉也在平台内占不低的比例。 半是玩梗半是真情实感,大家在平台里自发地刷起“佳期退出直播圈”“爷青结”之类的tag,还上了站内热搜。 她的死忠粉们显然没有忘记谈梨这个一生之敌。很快就有人长篇发文,感念旧事,虽然篇幅里一大半在阴阳怪气某位正当红主播利用宵小手段,抢占了原本属于他们佳期的资源和位置。 如果是在当年,那这番言论可能还会获得一部分不太爱动脑子思考的路人的支持,但放在现在――圈内无论新老粉丝,几乎都对那对无论颜值、实力还是影响力都足够霸占第一情侣位置的两位大佬的“传奇爱情故事”耳熟能详、倒背如流。 所以这种阴阳怪气的煽情言论自然得不到什么共鸣。 而且随着tag登上热搜、这篇文章进入视野,反而还惹起了如今占比可观的谈梨粉丝们的群起而攻。 【服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盛世白莲和白莲她粉丝在刷存在感啊?】 【当初到底是谁针对、谁污蔑、谁搞事结果自食恶果,有眼睛有脑子的都知道,真觉得互联网没记忆呗?非得我们挖坟,把白莲那点底子都抖搂出来你们才舒服?】 【本来好好的告别,最后留个好印象,结果……果然一粉顶十黑】 【别的我都懒得计较,就是原文里暗示是梨子从佳期那儿抢走了Liar那段,我他吗真的忍不了了――宁还能要点脸吗??】 【没错,从头到尾什么合照什么礼物全是骗人的,全是白莲一个人的独角戏啊,从她那儿抢Liar?exm?要是没梨子,Liar知道你家那位主播是谁吗??】 【……】 发了文章的是佳期dream的死忠粉,起初还在评论区跟人激情争辩,后来大概是被骂得太惨,回复不过来了,对方一怒之下关闭了评论。 然后直接发了一条新回复,回复里附了一条视频链接: 《说是佳期独角戏的睁眼看看,这难道不是Liar自己说的话?》 视频链接不是别的,正是秦隐以Liar身份在联盟时,第二次夺冠那场唯一公开采访的内容。 主持人和Liar的对话被重点标红的台词戳在屏幕中间。 【请问Liar,你现在似乎还是单身,之后会找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呢?】 【我是来打电竞的,不是来谈恋爱的。】 【Liar,只给一个未来理想型女孩的简单描述,可以吗?】 【文文静静,不玩游戏的。】 这段陈年老视频一被挖出来,立刻在新粉助力下冲上了XT平台的站内热搜。 多数都是嘲讽“这涵盖地球一半人的范围也能代入吗”的理智粉,但也有个别不太理智、或者居心不良,在评论下面疯狂艾特起Liar和谈梨,要蹲一个解释的。 说来也巧,当时谈梨正在线上直播,几乎第一时间,没法装聋作哑就被突然刷屏的信息逮了正着。 部分粉丝看热闹不怕事大,闹着要渣男给他们娘家人一个解释。 谈梨不太在意,兴致寥寥:“他在外面太性冷淡,不给任何吃醋的机会――我每次想闹他就只能扒拉这一两件事,现在这点陈醋泡的都跟白开水似的了,吃起来也没味,你们就别去闹腾他了。” 【??】 【谁说没滋味,味可足了,一股子皇家狗粮味】 【你没味我们有嘛!而且都闹上站内热搜了,Liar不解释一下,人家新粉真要以为你俩是塑料男女朋友了】 【对对对,问问问!让他跪搓衣板!为什么当初要强调和我们梨子完全不同的理想型】 谈梨笑笑,懒洋洋的:“他当初也没想到,会栽我手里不是?” 【艹艹艹,女王范出来了】 【梨哥我可以!】 【看见梨子这样不计较真好啊,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Liar给了梨子多少安全感,才能把我们梨子变成这样呢】 【……】 弹幕里一闪而过的那段话,让谈梨情不自禁地怔了下。 不等她垂眼露笑,房间门突然被轻叩响。谈梨猝然回神,手忙脚乱地满桌翻了一圈找到纸巾,把嘴巴里的糖片往纸巾中间一吐,团起来。 可惜没等她扔进纸篓,卧室门开了。 谈梨嗖的一下把手背到身后,朝进门的秦隐笑得灿烂:“啊,男朋友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你昨晚不是说想喝西街街角那家的酸梅汁?我提前过去买来了。”秦隐把酸梅汁放到桌旁,然后看见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 他一顿:“今天怎么还没下播?” 谈梨背着手,眼睛乌溜溜的:“有点事,耽搁了,这就下了。” “……” 秦隐没说话。 他半靠到桌上,斜撑着长腿,细微地打量过窝在椅子里的小姑娘的每一点神情动作。 谈梨被看得心虚:“你、你看我干嘛?” 秦隐:“手里拿的什么?” 谈梨立刻摇头:“没神马。” 秦隐:“是么。” 谈梨不敢说话了,她正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就见桌前的男人突然倾身俯下来,最后堪堪停在她鼻尖前。 谈梨屏住呼吸,强撑住笑:“你――” 秦隐在她唇前轻嗅了下,微皱起眉:“甜的?” 谈梨:“……” 秦隐慢慢撩起眼,眼神冷淡勾人地望着谈梨:“你又吃糖了?”谈梨艰难微笑:“没,没有啊。” “是么?” 某人的声音低下去,染上一点危险。 他微微低下头,作势就要亲吻女孩的唇,只是在吻上去的前一秒,他想起什么,皱眉停住。 秦隐扶在她身侧的手一抬,拧开了电脑前朝着两人位置的摄像头。 直播间里,屏息等待的众人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了一遍,然后对上了岁月静好的落地窗,和窗边一盆更加岁月静好的藤球兰。 画面静止。 只有引人遐思的声音被谈梨戴着的微型麦克收入直播间里―― “你要干嘛?” “不是没吃糖么?” “没……没吃啊……” “那让我尝尝。” “呜――” 直播间的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nmd!别转开!让我看!我不差这点流量啊啊!】 【不带这么杀狗的!】 【Liar的低音炮这样近听好犯规,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刚才Liar凑上去嗅那一下的画面也太欲了吧,好想看他俩do咳咳咳】 【他们两个每天都这样面对面的,我很怀疑梨子除了直播以外的时间是不是都被Liar锁在床上下不来】 【???危险发言】 【梨子这两年越来越美了,换我我也锁,金屋藏娇】 【对对对,我每天在想绿了Liar和想绿了梨子之间疯狂摇摆】 【我好爱他们呜呜呜】 【……】 弹幕疯狂自嗨了半晌,两位主人公终于回来了……一位。 秦隐转正摄像头,望着显示屏的眉眼重归他们熟悉的冷淡:“梨子在墙角罚站,要过5分钟才能回来。你们监督好她,我去做饭。” 【果然只有在梨子直播间才看得到我Lai神】 【哈哈哈哈艹,Liar看梨子就柔情似水,看我们就立刻冷若冰霜,这尼玛也太双标了吧?】 【刚亲完你就让人罚站??渣男!】 【渣男别走啊,梨子的陈年老醋你还没解释呢!】 【对对对,差点忘了!】 弹幕里“陈醋”刷起屏,原本准备起身离开的秦隐瞥见,不由停下。 看了两秒,他皱眉:“什么陈醋?” 墙角的谈梨耳朵一竖,连忙回头扑过来:“他们开玩笑的,你别听。” 可惜谈梨没说完,弹幕里你一言我一语,已经神速把事情交待完了。谈梨扑到跟前,正对上秦隐有点阴沉的眉眼。 她尴尬停住。 其实之前谈梨是骗观众的,发现秦隐非常介怀当年两人还不算完全认识时候他说过的那些话以后,谈梨就从不在他面前提起了。 对着这样的她,他也已经给了足够的安全感,谈梨一点都不希望秦隐再为这件事伤神。 可惜,显然没盖住。 “文文静静那一句,是当时站在我旁边的经理说的,这是他的原话,你们可以找他求证。” 谈梨突然听见秦隐开口了,她抬头,正对上秦隐认真的眼:“不玩游戏那句确实是我自己加的,那时候我想断了所有粉丝的念头,对不起,我没想过――” 秦隐的话没能说完。 在那之前,谈梨伸手捂住他嘴唇。小姑娘眼神似乎有点懊恼,她拽过耳麦,情绪不高地说了一句:“今天到点了,下播了。” 然后谈梨退出了直播间。 她没回身,秦隐拿下她的手,问:“生气了?” “嗯,生气了吗,生我自己的气。”谈梨转回来,眼神懊恼难过得近委屈,“我不喜欢听见你说对不起,也不喜欢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特别仔细地跟我解释,我,我……我不舍得。” 女孩尾音低下去。 秦隐怔了好几秒才回神。他垂下眼,细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下,拓上一点淡淡的阴翳。 他低声笑了下:“你是傻子么,谈梨?” 谈梨不满地看他。 秦隐抱住女孩,把她压在桌前:“只心疼我,怎么不心疼以前的自己?” 谈梨很快就领悟他的意思,解释:“可是那是我喜欢你,又没人逼我,你更没逼我,怎么会是你的错?” 秦隐低下头,靠在她肩上,哑着声止不住地笑:“你真的是傻子啊,梨子。” 谈梨憋了两秒,气哼哼的:“你才傻子。” 【醋溜文学首-发】 房间里安静了会儿。 秦隐笑够了,慢慢抬头,他认真看着谈梨:“不是他们逼我道歉的,不需要任何人或者外因,是我自己先自责的。那可能不算错,但是我不高兴,不高兴有人曾经对你说过那样的话、曾经那样让你难过――那个人偏偏是我。” 谈梨失神,落进他的眼神里。 秦隐轻抚她的长发:“我对你陷得越深,就越讨厌让你难过的人。所以不需要躲着那些过去,梨子,等将来某一天我习惯了那些话,那我才能真正原谅自己。” “……” 谈梨鼓了鼓脸颊,半晌才低声咕哝:“你才是傻子。” 秦隐纵她玩笑,配合道:“嗯,傻子配傻子,天生一对。” 谈梨也笑起来:“好。” 谈梨本以为,这件事就该这么过去也结束了,但她没想到,半个月后,恰逢Liar当初在zxn的入队纪念日。 zxn感念功臣,官博发了一条庆祝动态,还艾特了Liar。 评论区不知道哪位神仙又提起了几年前纪念日上【去玩梦魇梦里什么都有】的段子,还前后@了Liar和谈梨。 路人跟风起哄。 谈梨收到一群疯狂的艾特后,纠结几秒,干脆自己亲自下场,发了一条动态。 【梨子lizi】: @Liar,谁让你当初叫我去玩“梦魇”的?我打野英雄最菜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教? 发完谈梨得意了一小会儿,正称赞自己的危机公关能力,她就收到了新的艾特,来自秦隐。 【Liar】: @梨子lizi,今晚教。 谈梨怔了下。 这么严肃正经又简短的回复? 有点不太符合某人的行事作风啊…… 谈梨还没想完,所有关注Liar在XT平台账号的人收到一条站内短信―― “您所关注的用户【Liar】已更名,新用户名【梦魇】,感谢关注。” 让她去玩“梦魇”,梦里什么都有。 谈梨:“…………” 谈梨:“???” 全网的调戏和哄笑铺天盖地。 谈梨在直播镜头前落荒而逃,她推开卧室房门,看见客厅长沙发旁站着的“罪魁祸首”。 男人穿着一身家居服,宽肩窄腰长腿,侧颜清隽,正云淡风轻地按手机。 谈梨红着脸:“Liar。” “?” 秦隐抬眼,迎面就见小姑娘扑上来。 他本能扔开手机,伸出手把人托起护住,借着退后两步的惯性卸去冲力,秦隐抱着女孩坐到沙发里,似笑非笑地抬眼。 “怎么了?” 谈梨微微磨牙,把那句“你还好意思问”咽回去。 “告白!”她装凶呲牙,“不告就地日了你。” 秦隐垂眼,懒散笑:“不告。” 谈梨:“?” 这么刚的吗。 不等她想个主意,就见被她压在沙发前的男人薄唇一抬,笑得低哑勾人: “求日。” 谈梨:“――!” 公、狐、狸、精! ? 那天晚上,把小姑娘“哄”睡以后,顶着【梦魇】的新昵称,全圈以性冷淡闻名的Liar发了一句话。 “梦里你想要什么,现实我全都给。” ? 那晚后的评论区里满满当当的回复,也都只有同一句话。 “神仙爱情,百年好合。” 章节目录 番外五 番外五:花式虐狗日常 同居后第一年的下半年, 秦隐按萧筱要求,正式入职总公司。 不过和谈梨想象中的“太子空降”完全不同, 秦隐从进公司面试到实习再到入职的全过程中,萧筱没有半点插手的意思――自然也就完全没了“太子爷待遇”的可能性。 在萧筱的把持下,秦家的家族事业做得规模不小,总公司更是工资奖金福利待遇乃至晋升前途的含金量都高于同行企业的。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因此,在秦隐正式入职前,每天全职在家“养家糊口”的谈梨总是很心疼自家辛辛苦苦竞争上岗的“小白脸”。 秦隐终于接到正式入职通知那天,谈梨抱着她家性冷淡的腰,感慨:“萧阿姨真的太太太铁面无私了, 自家亲儿子哎,就算不空降董事会, 那至少也安排个什么副总的挂名闲职嘛……干脆你想办法被开除, 然后回家来,我养你吧?” 她说完,不等秦隐回答, 就先机警地往旁边一歪身子, 胳膊倒还是抱着秦隐的腰不肯松开―― “我这话说的是不是特别坏儿媳?万一让萧阿姨听见肯定更不喜欢我了。” “不会。” “真的?” “嗯, 她没有不喜欢你。” “唔……” 秦隐把洗菜池里葱翠的绿叶蔬菜冲好最后一遍, 拿漏网筛起来, 腰旁挂着只“树袋熊”完全没耽误他的动作――显然熟练已久,秦隐利落地将蔬菜码到干净的菜板上。 然后秦隐抽出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靠着案台侧过身, 把抱着他腰不撒手的小姑娘捞进怀里。 “自己一个人在家[[www.c-lewx.c o m首发]]无聊了?” “没――”谈梨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跟着才被求生欲拽住一点尾巴。她眨眨眼, 安静两秒才很虚伪地说:“当然了,你不在家, 我肯定会无聊的嘛。” 秦隐低笑了声:“有多无聊?” 谈梨:“啊,那肯定是茶不思饭不想,闷闷不乐,郁郁寡欢,每一秒都在想我的男朋友什么时候回来……” “无聊到每天带不同的小哥哥打游戏?” “对啊,你说我得多无――” 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后,谈梨嗖的一下从秦隐怀里蹦出来,表情严肃眼神正经,三根手指并拢指天花板:“我发誓,每次带水友上分从来不问性别无论年龄不连麦,从根源上杜绝一切可能性!” 秦隐被她那古怪模样逗得忍俊不禁,他抬手:“过来。” 时值10月中下旬,天气转冷。北方还没到供暖的时候,家里空气有点凉。谈梨正蠢蠢欲动地眷念着某人隔着灰色高领毛衣的体温,一见这鱼饵钩子抛来,一秒都没犹豫就扑上去了。 然后就被某人收网,兜了起来。 秦隐一抬胳膊,把面前小姑娘抱上后面空着的吧台,但并不让她坐实了,只虚虚托着台边。 这边最开始重新设计厨房构造就是秦隐操手,他根本没考虑过让谈梨下厨的可能,所以所有吧台碗柜都是按照他的身高来的。 谈梨一坐到高台边上,先懵了下,然后她本能顺着小腿和脚尖往下看了看。 这一看回来,沉默两秒,谈梨非常识趣地抱紧了男人的脖子,腿也勾上去了:“我错了qwq。” “别装可怜,”秦隐撩起眼,撑着高台边沿望她,“哪错了?” 谈梨不答只耍赖皮:“我恐高。” “台子没你高,恐什么。” 谈梨气闷地憋着:“它一米五,我上半身还有几十公分呢,你你你从一个两米多高的位置往下看,你不害怕吗?” 没等秦隐说话,谈梨想起来,更加气闷:“哦,你一米八六,你习惯了,你不怕。” 秦隐差点被她逗得破功,但还是忍住了:“装委屈也没用,既然认错,那哪错了?” 谈梨可怜巴巴地低头,眼底努力藏住了那些狡猾的光:“认错就能下去了吗?” “嗯。”“那,”谈梨往前一扑,把脑袋埋到那人颈旁,“哪都错了。” “不行。” 谈梨抱着秦隐陷入苦思冥想,但是想着想着她就走神了,于是…… “呼。” 有人往性冷淡的毛衣领里吹了口热乎乎的气。 秦隐身形一僵。 几秒后,他微眯起眼,抬起只手轻扣住女孩后颈,把人从颈窝里勾起来。 谈梨眼神俏皮又无辜地看着他:“我是情不自禁。” “……” “不然你别放我下去了,我好像还挺喜欢这个高度的――占便宜从来没这么方便过。” “……” 秦隐从来拿她没办法,这时候也不能例外。他要把她抱回地上,却反而被谈梨拉住手臂阻止了:“我哪里错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秦隐眼神微动:“没有,逗你玩的。” 谈梨撇嘴:“才不是。我明明感觉到你就是有点不高兴了――你就告诉我吧。”秦隐看着她,没说话。 谈梨往前凑了凑:“要不,我求你?” 秦隐无奈,垂回视线,他似乎只是随意地开口:“今天上午有人给我发了私信,是你昨天直播的录屏。” “嗯?” 谈梨表面无害眨眼,脑子里已经飞速地开始回忆昨天直播的全过程了。 但是一直到秦隐再次开口前,她都没想起自己有任何能惹他不高兴的言语或者行事。 所以谈梨干脆放弃了,乖乖等秦隐告诉她答案―― “你称呼XT平台的新主播,叫小哥哥?”某人尽可能以不在意的语气问出,但只眼神声音都格外地沉。 “?” 谈梨慢动作地眨了两下眼睛。 这次她表里如一,脑子里的转速都被这句话代表的意思给拖慢了。 直到厨房这角安静好几秒,谈梨才终于开口,有点不可置信的:“你难道是在吃,这个称呼的醋?” 秦隐抬眸看她,眼神晦暗。 谈小坏蛋终于回过神,却忍不住欢快乐了起来:“哈哈哈电竞圈老干部这个称呼都委屈你了,满大街女孩子跟男孩子聊天都是用这个称呼的――不对啊,以你的受欢迎程度,在路上不可能没被这样叫过吧?” 秦隐皱起眉:“我知道这个称呼。” 谈梨:“那你还?” 秦隐不说话了。 沉默好久后,秦隐才叹声,好像终于接受了自己的醋意和占有欲,他勾住坐在高台上的女孩的后颈,仰起头轻轻亲吻她的唇。然后力度稍稍加重,浸染上一点不可言明的欲意。 那个吻的间隙里,他无声轻叹。 “我当然知道……但是因为你喊过,所以不一样。” 谈梨怔住。 几秒后,她回过神,看着护着她又小心吻她的秦隐,谈梨眼底掠过得逞的坏笑。 她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你说你就这么栽进我手里,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秦隐听出她的得意,纵容地勾了下唇角,他更沉溺地吻住她。“听你由命吧,好不好?” “――!” 谈梨被这低哑话声戳到,心尖一颤。 几秒后,她故作凶巴巴地抬起脸:“小厨师,我想睡你。” 秦隐失笑:“饭还没做。” 谈梨继续凶巴巴:“不要吃饭,要吃你。” 秦隐一顿,微眯起眼:“要什么?” “吃…你?”谈梨迟疑下来,随着求生欲慢慢回笼,她试图往后缩,“我开开开玩笑的,你做饭,我不打扰你了――哇!?” “晚了。” 撩骚的小坏蛋自食恶果,被某人叼回了窝里。 值得一提的是,从这天开始,谈梨在包括直播间内的任何场合,对其他异性同龄人的称呼里都摒弃了“小哥哥”这个选项。 例如这之后的某天直播―― 直播镜头里的小姑娘正带着观众一起看新晋主播的路人赛,只听她一边分析一边称赞:“对线互殴都没忘补小兵,你们再看看下路大兄弟这优越的补刀数,堪比职业级啊。” 弹幕里终于忍无可忍。 【梨子,最近的主播小哥哥们哪里惹你不爽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们,大兄弟是多么掉粉的称呼?】 谈梨眨眨眼:“啊,我没跟你们说过吗?” 【说什么?】 谈梨:“唔,就是Liar不想让我喊别的男人‘小哥哥’,他会吃醋。” 【??这需要吃醋吗?】 【不,我不信,Lai神那么高冷,怎么可能会是这么醋王的男人呢】 【?前面的是新粉还是假粉,在梨哥直播间里的Liar哪年和高冷有关过??】 【梨子,你要勇敢做自己!绝不能被狗男人几句话说动!】 “勇敢做自己?不了不了。”谈梨眼神飘忽,似乎心有余悸,“嗓子会哭哑的。” 弹幕:“…………?” 你把话说清楚,我们不差这点流量。 章节目录 番外六 番外六:花式虐狗日常(同事篇) 秦隐正式入职前一周, 家里寄来了几套私人订制的西服。送货上门的时间是在下午,按某人朝九晚五的上班时间, 家里只有谈梨在。 秦隐傍晚回到家,在客厅里没找到像平常一样等他的小姑娘,就去了主卧。 果然还没完全走进房间里面,他就看见谈梨趴在床边,光裸白皙的小腿跪在地板上,她正托腮对着床上几套防尘罩上刻着银色浮雕logo的西服,似乎在发呆。 不知道是秦隐进来的脚步太轻还是谈梨走神走得太入迷,对秦隐的进屋她完全没反应。 秦隐停了下, 然后才过去,顺手把脱下的还沾着秋风凉意的大衣外套扔在床尾凳上。 身影挺拔的男人俯身, 顺着床边垂手一勾。 “――!” 谈梨被惊醒, 没回神就被捞起来搁到床上。她呆了两秒,抬头,对上男人微沉的眼:“你回来啦?” 秦隐皱眉, 表达不满:“还没供暖, 地板多凉。” “我就趴了一会儿, ”谈梨心虚, 回头指着床上的防尘罩们转移话题, “这是你订好的西服吗?” “嗯。” “好像没在你衣柜里见过正装西服,最多是休闲款的,怎么突然定做这种了?” “正式入职后, 会有需要正装出席的场合。” “哦……” 谈梨对秦隐正式入职这件事一向不太感冒,在她的概念里, 职场办公室从来都是尔虞我诈水浅王八多的代名词。 尤其是她家“小白脸”这样表面没任何背景偏偏又颜值一绝的,被职场潜.规.则的概率可太大了。 想到这点谈梨就很忧郁。 谈梨在心里叹了口气, 仰头问:“今天上班累不累,还是我来准备晚餐吧?” “不用,”秦隐揉揉青蛙坐坐在床上的谈梨,难得玩笑,“我怕你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谈梨撇嘴:“我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而且你总不让我下厨,那我就永远学不会了。” “那就学不会,我已经学会不就够了?” “……” 见谈梨不说话了,秦隐低身下去,扶着床边问:“是真的想学做菜?” 谈梨思考两秒,还是选择诚实:“不是。” 秦隐笑:“那为什么。” 他问得莫名,谈梨却心领神会,她想都没想就皱着眉说:“你看你每天都上班,还要准备早餐午餐晚餐,我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会良心不安的。” 秦隐忍俊不禁,垂下头去,笑过几秒才在谈梨懊恼的推阻里抬眼:“房子是谁的?” 谈梨茫然,还是本能作答:“我们的啊。” 秦隐:“我问是谁买的。” 谈梨:“我?”秦隐:“嗯。那你的直播收入和我的工资谁高?” 谈梨诚实摇头:“不知道。” 秦隐无奈地戳了下她额头:“我不是把储蓄卡和工资卡都给你了?” 谈梨抱膝,哼唧唧地瞥他:“我自己的都数不过来,干嘛要去管你的?” “……” 老干部叹气。 沉默这几秒里,谈梨已经凭借自己聪明的脑瓜捋出秦隐这番话里的逻辑链,她偷眼看秦隐:“我的比你的高很多?” “嗯。” 谈梨眼神兴奋起来了:“所以,还是我在养你?” 女孩高兴得发自肺腑还有藏不住的那点小得意全曝露在眼皮子底下。 秦隐失笑:“嗯,是你在养我。那现在还良心不安吗?” “nonono。” 谈小坏蛋转型谈小弱智,欢快摇头。 秦隐直起身:“那我去做晚餐了?” “好的!去吧,小白脸!” “?” 秦隐回眸,似笑非笑地看向某个刚得寸立刻进尺的小姑娘。 谈梨收到目光,无辜眨眼:“我刚刚把心里话喊出来了吗?” “嗯。” 谈梨:“那你能装听错了吗?我其实想喊去吧小厨师的,真的。” “……” 秦隐转回来,报复似的揉乱了小姑娘的长发: “小白脸就小白脸吧。” 谈小坏蛋生怕他反悔,一秒脱离无辜:“好的!” 吃完晚餐后,谈梨和秦隐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影。 客厅的休闲区这一半以谈梨的意见为主,没有电视机,而是改成了幕布投影式的家庭影院设计。 每天客厅里灯一关,投影一开,沙发上一坐,比电影院的视听效果都好。 不过对谈梨来说,最好的还是有“人形抱枕”在,趁着电影播放中两个小时左右的黑暗时间里,她可以对着人形抱枕随便亲亲摸摸,既是偷偷又是明目张胆。一般来说秦隐是不会和她计较的。 嗯,一般来说。 每天的电影都是谈梨选的。她最喜欢些稀奇古怪的脑洞或者悬疑题材,在付费影院资源里翻找后,她选了一部比较经典的《非常嫌疑犯》。 灯光按下,谈梨坐进沙发,钻去秦隐怀里选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进去了。 可惜不等影视公司的惯用片头播完,秦隐的手机在某个角落里“嗡”地震动了下。 谈梨一顿,仰头,躺在男人怀里看着他被暗下的阴影打磨得凌厉的下颌线,她问:“你今晚还有公事吗?” “没有,”秦隐安抚地给被打扰的小姑娘顺了顺刺猬毛,“不是答应过你,公事不带回家?” 谈梨满意地点点头,侧过身趴回去了。 但过去不到五秒,角落里又是“嗡”的一声震动。 秦隐都微皱起眉:“我去调静音?” 谈梨不满地咕哝了句什么,在秦隐怀里蹭了下,抱住他屈起的长腿:“不要,不理它就好――” “了”字没出口。 “嗡嗡嗡。” 手机不甘寂寞地接连震动了三声。 谈小坏蛋沉默数秒,嗖地一下从秦隐身前坐起来。凶巴巴地盯着角落片刻,没得到任何回应后,她气势汹汹地跳下沙发,朝秦隐手机的方向走去。 谈梨拿起手机,划开屏幕准备把它调成静音。 然后就见屏幕正中的消息提示框。 【Selina】:如果方便,那我们周末一起过去? 谈梨手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空。安静几秒后,她慢吞吞眯起眼睛。 Selina显然是个女名。 谈梨自觉对秦隐进公司之前的人脉关系非常了解,印象里并没有这样一个女人的存在。 所以应该是,公司里的同事? ……果然! 她就知道她家“小白脸”这种颜值,在职场潜.规.则里一定在劫难逃! 谈梨警觉的下一秒,已经本能想点进消息聊天框里去。 不过在手指双击提示条前,她还是停住了。在原地站了片刻,谈梨慢悠悠地挪去了沙发旁。 “怎么了?”秦隐仰头问。 沙发前的女孩侧背对着投影的幕布,幕布上的电影被秦隐按下了暂停,静止的灰白的光笼罩着站在昏暗里的谈梨,显得她身影更单薄了两分。 还有点低着头,怪可怜巴巴的模样。 不知道小坏蛋又在肚子里憋什么坏,每次想跟他耍赖都用这招,偏偏每次都屡试不爽。 秦隐好笑又无奈,伸手隔着薄薄的睡裙,把谈梨抱进怀里,让她坐好。他自己则微微低头,从女孩耳旁,隔着长发安抚地吻了吻她的鬓角:“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谈梨低声咕哝了句。 “真的?” “…你手机上好像有同事来消息了。”谈梨把手里的手机朝旁边递了递。 秦隐伸手去拿。刚捏住了,就感觉到上面传来一点小小的反方向的力。 秦隐怔了下,淡淡莞尔。 他松开手:“看吧。” “!” 前一秒还又蔫又可怜又委屈巴巴的谈梨,下一刻就恢复了她小坏蛋的本色。 “真的吗?” 秦隐忍不住低着声笑,纵容地去亲她像是藏着星星的眼睛:“你想看随时都能看,不需要跟我装可怜。” 谈梨心虚但毫不表现,还理不直气也壮地挺了挺腰:“那我不是听说……” “听说什么?” 谈梨犹豫了下,还是诚实道:“网上都说,没一个女生能活着从男朋友的手机里走出来。” “……” 谈梨不知道想起什么,颇有点义愤填膺感同身受:“尤其是和异性的聊天记录里,重则约.炮,轻则撩.骚。” “……” 秦隐失语。 片刻后,他笑着叹了声气,抬手把谈梨的刺猬毛揉得乱七八糟:“你每天都在家里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谈梨叹气:“不是我有意要看,是社会关注趋向问题――每天一个恐婚小技巧,太苦了。” 嘴巴上念叨着苦,面上却是笑眼弯弯的,谈梨得了手机主人的允许,立刻就开开心心地点进消息聊天框里。 然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好长好长好长的聊天记录。 虽然基本是这个叫Selina的女人的独角戏―― 【Selina】:你就是Kathy说的今年部门新人秦隐吧?你调来之前我们还在讨论,说哪个小组会这么幸运得到今年面试表现最优的王牌新人,没想到你就分我们团队来了。 【Selina】:我和Kathy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她才同意让我来带你的实习期呢。 【Selina】:对啦,忘了自我介绍,我比你早几年进公司,但没有大你很多哦,你叫我Selina就好。 【Selina】:我在公司各部门里的朋友还蛮多的,以后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哦。 ………… 【Y】:嗯 即便翻记录的谈梨还憋着气,但在看到那一长段的寒暄和表情包下面,秦隐回复的那个极具他性冷淡风格的单字,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谈梨捧着手机往后一倒,躺回秦隐怀里。 过程中她还压着头发了,一边咋呼着喊疼一边聚精会神地看手机,秦隐好气也好笑,帮她勾出长发,慢慢捋好。 宽松的长马尾还没扎起来,躺在他腿上的小姑娘放低了手机,露出乌黑的眼:“这个Selina是你同事啊?” “嗯。”秦隐手指没停,轻柔穿过她的发丝,把她耳边那一缕也慢慢拢好。 谈梨鼓了鼓气:“她是不是想泡你?” 秦隐不在意,一心一意地和刺猬毛作斗争:“可能吧。” 谈梨:“那你都不告诉我。” 秦隐这才露了一点淡淡笑意:“家里又不缺醋。” 谈梨想说什么又噎回去,最后不得不承认:“也对,肯定是吃不过来的醋,你们公司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想勾搭你的小妖精。” 秦隐:“没关系。反正有你在,多少也勾不到。” 谈小坏蛋很好哄,闻言眉开眼笑。 她又往下翻了翻。 无非都是些满载着司马昭之心的关切问候,包括而不限于三餐和早安晚安上班了吗之类的没营养的问题。 除了对于和工作有关的必要事情秦隐会几个字终结聊天外,其余的他一概没理。 聊天记录翻滑过半,谈梨都忍不住感慨:“对前辈这么冷漠的态度还能通过实习期留在公司,萧阿姨真的真的没给你开后门?” “嗯,”秦隐垂眼,“不相信我?” 谈梨嬉笑:“我哪敢啊。Lai神最棒了好吧,谁敢说个不是,我肯定替你捶他。” 秦隐淡淡勾了下嘴角,没再逗她。 他伸手摸进家居服上衣的口袋里,那里一直备着柔软的单色发圈――归功于谈梨在家总是散着那头优越的长发,吃饭洗脸看电影时都会各种不方便。 久而久之,秦隐习惯了在口袋里放上几只发圈,这样随时可以用来给小姑娘扎起头发。 这边发圈刚要绕第二圈,沙发里的小姑娘突然一坐而起: “这是什――啊!” 被薅到头发的谈梨扭回头,蓄满了生理性泪水的眼睛自带可怜buff地望着秦隐。 秦隐在谈梨痛呼时已经本能松手,此时撞见谈梨眼泪汪汪的样子,难能生了些微恼:“说过多少次,不要突然蹦蹦跳跳的――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谈梨一抹眼泪,戏更足了:“你薅我头发,还凶我。” 秦隐:“……” 秦隐最习惯她的不讲道理。 那一秒里因为谈小坏蛋的眼泪而勾起来的恼怒也淡下去,他支起身,半跪在沙发上,抬手去摸小姑娘的脑袋。 “拽疼你了?” 谈梨被顺完毛,摇了摇头:“不疼了。” 秦隐松了口气。 谈梨举起手机,顺便把脸儿一绷,故作高堂审讯似的严肃:“但是这个问题你得跟我解释一下。” “什么。” 听谈梨说了不疼,秦隐就恢复到平常的淡定模样了。 他顺着谈梨举起的手扫了一眼。 屏幕上还是那个聊天框,记录已经滑到今天的了。 【Selina】:恭喜你正式入职啊 【Selina】:这周周末的部门迎新聚餐,你可不能再拒绝了啊?Kathy那天都问我,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所以你才怎么都不肯参加部门里的聚会活动。 【Selina】:而且这次不只是迎新,还是我们部门总的生日party,就算是礼节性,你也得露一面哦。 【Selina】:对了,这次聚餐可以带家属,你那边有需要报备的名额吗? ………… 【Y】:没有 【Selina】:没有吗? 【Selina】:就你一个人过来吗?啊,我们都说你每天下班从不唱歌不聚餐不一起玩,肯定是有女朋友了呢,原来竟然没有吗? ………… 【Selina】:[图片.jpg] 【Selina】:听说这次聚餐是选在一家蛮高端的私人会所呢,我专门买了这条裙子,你觉得合适我吗? 【Selina】:不说就当你默认了哦 【Selina】:时间和地点一起发给你了 【Selina】:如果方便,那我们周末一起过去? 秦隐大致扫过,视线落回到手机后面的谈梨脸上。 谈梨绷着脸,表情严肃。 最近被他一日三餐地喂,小姑娘终于长上点肉了,这样一绷脸儿,看起来气鼓鼓的,还有点可爱。 秦隐忍住伸手捏捏她脸颊的冲动,眸里带笑:“想听我解释什么。” 谈梨默然数秒,突然抬起另一只爪子按在秦隐眼睛前。谈梨:“你耍赖皮!” 秦隐:“?” 谈梨:“你这样盯着我,我看着你的眼睛还怎么气得起来?” 秦隐莞尔失笑。 他勾下女孩的手腕,路过下巴前时顺便亲了一口,然后很自然地把人一托,抱进怀里。 谈梨反应过来,已经茫然地靠在他胸口前。 头顶磁性的声音带着胸膛微微震动,带一点似笑未笑的懒散:“这样就看不见了,问吧。” 谈梨:“……” 这样明明更犯规了! 谈梨狠了狠心,问:“你为什么说自己没女朋友啊?” 秦隐纵容地答:“我没说过。” 谈梨:“记录里她明明就这样认为了,你也没解释。” 秦隐笑着抱紧她:“我不在乎他们怎么以为,你是我的就够了。” “……” 谈小坏蛋怒气值骤降99%。 就剩1%了。 谈梨在心底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好哄,然后坚守着最后1%的阵地继续发问:“那你们公司有部门聚餐,为什么不带我去?” 秦隐抚着女孩长发的手一停。 停得谈梨心里咯噔一下。 沉默蔓延数秒,谈梨警觉地慢慢抬头:“你难道是嫌我疯疯癫癫的,去了会给你丢人――” 话没说完,小姑娘脑瓜被戳了一下。 性冷淡的声音真有点凉了:“再胡说?” “――” 谈梨在性冷淡的警戒底线前嗖的一下缩回自己试探的“爪”。 秦隐有些生气谈梨说她自己的话,但到底没忍心冷她太久。 等小姑娘委委屈屈――虽然肯定是装的――在他怀里蹭了好几下后,他就忍不住抬手把这只不安分的刺猬按住了。 秦隐低下声,安抚地答:“我只去送个生日礼物,露一面就走。你不需要陪我去那种场合,你会不自在的。” 谈梨想了想:“可我也想去露面――宣示主权:这只小白脸是我家养的,不能觊觎!” 秦隐气笑:“这只?” 谈梨理不直气也壮:“嗯!我们少女都是这么说话的!” 秦隐似笑似叹:“真想去?” “当然想,”谈梨转了转脑袋,“那你呢,为什么不想我去?” “……” 这一次沉默尤为地久。 久到性冷淡和心底里的另一个自己做了激烈的斗争,终于推翻了二十多年从容冷淡又正派的模样,从最深埋的角落里挖出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也是第一次给她看―― “因为我想就这样一直把你藏着,不给别人看。” 像最最最珍贵的东西,每个人都想锁在世界上最安全的保险柜里。因为太喜欢,所以拿出来就怕被抢走。 对秦隐来说,谈梨就是不知不觉里成了他最不可失去的那个存在。 谈梨听完秦隐的话,也察觉到这话下的深意,愣了两秒后,她笑得直往他怀里跌:“认为自己女朋友天下第一好、大家都想要,这应该也是一种自恋吧,Lai神?” 秦隐皱了下眉,没说话。 谈梨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努力绷住:“虽然梨哥确实漂亮又聪明,但是我活了二十多年,被告白过的次数都很少――就连路上遇到搭讪的,一般都会在我朝他们笑的五秒内落荒而逃。” 谈梨一顿,坐在秦隐腿上,含笑看他:“我平常凶起来的杀伤力,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看出谈梨确实很想去,秦隐终于妥协。 答应以后,他犹有些不放心地顺刺猬毛:“去了以后,记得把刺竖起来。” 谈梨:“嗯!” 谈梨:扎跑那些坏女人! 秦隐:……谁摸扎谁。 章节目录 番外七 番外七:花式虐狗日常(聚餐篇) 秦隐的部门聚餐安排在周日下午。 中午一点半, 主卧房间里设好的闹钟响起,柔软厚实的羽绒被被边伸出只细白的手, 拍掉了闹钟。然后那只爪子在半空中木木地举了好几秒,它的主人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扒拉下盖到头顶的被子。 被边下露出一张恹恹又艳丽的脸。 秦隐听见卧室里的闹钟声,快步推门进来,此时正对上谈梨哀怨又魂游天外的眼:“你们部门也太勤快了,晚上的聚餐为什么要定那么早……” 大概是午睡被吵醒,困得厉害,小姑娘说话都黏黏糊糊的,咕哝了好几句才慢慢定下眸子的焦点。 秦隐走去床边:“太困就不去了?” 谈梨在这个诱惑前动摇了数秒, 然后飞快摇头:“不行!要去!今天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能阻碍我去扫清那些小妖精!” 谈梨严肃地发完言,才注意到秦隐身上裤脚专门加长定制的西装长裤, 裤线笔直而贴合, 把男人修长有力的腿型勾勒得十分完美。 谈梨抬头:“你今天要穿西装过去?” “嗯,负责人的要求。” 谈梨冒了坏心眼,她从床上跪起来, 伸手去摸秦隐微敞着的衬衫衣领, 藏着眼底狡黠:“那我帮你系扣子?” 秦隐没动声色, 抬眸看她。 谈梨眨眨眼:“怎么样, 是不是特别感动自己有这么贤惠的女朋友?” “……” 秦隐可太了解小坏蛋的秉性了。 就她这副恶魔尾巴都快翘到头顶去的小表情, 如果没憋着什么坏那才奇怪了。不过他没拒绝,也没躲开女孩伸过来的手,放任那只白净的“魔爪”攥到他的衣领上, 然后―― 谈梨手上一用力,把床边之前半蹲下身来看她的某人直接拉向自己。 猝不及防, 秦隐只来得及堪堪撑住床边,才没把谈梨扑到床上去。 刚醒就“作恶”的谈梨得了逞, 松开手滚进被子里面哈哈笑了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她才从被子里冒出脑袋,杏眼依旧弯弯的,像月牙儿。 “Lai神,真想我给你系扣子?” 秦隐坐在床边,无声地看着她。 那双眸子黑黢黢的,深得好像要把人吞进去。但望着床上的那个小姑娘时,又会多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 谈梨赖皮地躺在那儿,朝他勾勾手指:“那你过来啊,过来我就帮你系扣子。” 秦隐撑在床边的指节微微一动。 须臾后,他还是忍下眼底被她勾起来的欲意,从床边起身:“再不换衣服,我们就要迟到了。” “…哦。” 谈梨计划落空,遗憾地从被窝里钻出来。 谈梨从衣帽间里挑了件紫罗兰色的抹胸小礼裙,又搭了一条小坎肩,然后她就拎上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小高跟,光着脚丫跑出了屋。 秦隐站在玄关旁的落地挂衣架旁,背对着她,似乎取上面挂着的长款大衣。 谈梨跑过去:“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正装西装呢,是不是特别拘束?你要是不喜欢,干脆不要穿――” 秦隐转回身。谈梨的话声和身影也停在那一秒。 沉寂数秒。 一点可疑的红晕攀上女孩细白的颈,然后是脸颊。 秦隐没察觉,他的注意力全被女孩光.裸的小腿和脚丫勾走了。秦隐皱起眉:“外面冷,你这样穿容易着凉。” 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衣服:“外面冷吗。” “嗯,今天室外温度最低不到十度。” “那正好我们不出去了吧。” “?” 秦隐听完正意外,他刚抬眼,几米外的小姑娘已经扔了手里的高跟鞋,直接扑向他怀里。 秦隐连忙把人接住。 谈梨抱住了那人衬衫包裹下的精瘦腰身,埋头就一顿蹭:“果然禁欲系就该穿西装打领带,我之前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我们不出门了吧,去困觉吗小哥哥?” 秦隐眼神黑了黑。 然后他抬起手,按住了小坏蛋还试图乱蹭的脑袋,他低下声:“别胡闹了。” “我没闹,我说真的呢。”谈梨像顶着如来佛的五指山还抬了头的小泼猴,眼睛黑得乌溜溜的,“你这身西装帅得我腿软,走不动、没法去了。” 秦隐好笑又无奈,连骗带哄半天,都没能把小坏蛋拐出门。最后他只得答应:“回来以后穿给你看,想看多久看多久,这样行么?” “…真的?”谈梨偷偷抬眼。 “嗯,真的。” “那好的,”前一秒还腿软的小姑娘立刻就生龙活虎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快去快回!” 谈梨跑回去捡被自己“见色忘义”扔掉的高跟鞋,她刚系上鞋带,就听秦隐问:“你只穿这件裙子?” “嗯,怎么了,”谈梨直起身,原地转了圈儿,停下后她半扶着腰,捧起艳丽的瓜子脸,朝秦隐侧身笑着回眸,wink了下,“好看吗?” “好看,”秦隐说,“但会着凉。” “没事,我又不会在外面待多久,你们的部门聚餐总不能是露天的吧?” 秦隐:“那觉得冷了要告诉我。” “嗯嗯,知道了――快走吧我的Liar老干部,不然真的要迟到了!” “……” ? 两人到了会所楼下,秦隐去院内停车,谈梨就先上了楼。 部门聚餐预定的是个现代酒吧风格的中型私人包厢,比例差不多一比一复刻了一座小酒吧,吧台高台散桌舞池都有,只是灯光能稍明亮些。 部门里秦隐的同事和带来的家属都来了七七八八,散落在各个角落里。 谈梨站在拉开一扇的双开门前时,正巧听见里面有人问:“哎,除了领导们,是不是就剩秦隐没到了?” “好像是。” “长得帅就是好啊,我要是迟到这么久,姐姐们不得捶死我?” “去去去,你能和小秦比吗?” “就是。” “从他实习期进公司,这还是头一回参加聚会吧?哎,小赵,你们几个新人可别学他,要没那张脸,这么脱离群众可是会被out出局的。” “嘿哟,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酸啊?” “我这是前辈的衷心告诫,怎么就酸了?要背景没背景,要人脉没人脉,要眼力见也没眼力见,实力嘛,确实还可以,但也没到不可或缺的程度上――要是换个长得一般的,那冷淡脾气谁受得住?” “哈,也别这么说,看那脾气,可能天生领导命呢?” “也对,女领导家里的小男友,那也算领导不是?” “乱说,你看人家平常虽然不开车,但那衣服那手表,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说不定家里早就有领导了呢!” “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吧,你们几个臭男人就是酸我们小秦!” “……” 谈梨半靠在墙根,轻眯着眼懒洋洋地听完,直等到他们话题转向旁处,她才稍稍直身。 伸出去的手落回来,在录音键上点了暂停,保存。打开手包,谈梨把手机放进去。然后她仰起头,对着长廊中悬的灯饰,缓慢而无声地吁出一口气。 如果换做大学时候,那谈梨现在应该已经进去了,先比对录音确认一遍那些“男士们”的声音,再拎出某个别两位进行一番严父式烈风骤雨的“教育”直到他们认错,然后拉秦隐走人。 ――有那么一两秒,她几乎克制不住冲动,真打算这么做。 但谈梨还是忍了。 毕竟这里已经不是学校,能力从来和人品无关,而里面的人都是萧阿姨的下属的下属的下属……某种意义上也是秦隐的。 她这样冲进去解决了的过程会很简单,但结果可能就是导致某位公司太子爷的“微服私访”任务原地失败。 而且秦隐答应过萧筱,虽然谈梨私心里是很想“小白脸”惨遭辞退只能回去被她“包养”,但以惹恼萧筱为代价还是算了。 谈梨叹气:成年且正常的人的世界可真难。 她思索两秒,拿出手机,咔哒咔哒快速敲了几个字,点下发送,一条短信就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楼下。 秦隐从车里下来,听见手机的特别提示音,他拿出一看。 来自【小刺猬】: 剧本变了!你记得随机应变,好好配合!! 秦隐:“?” “笃笃笃。” 刻着浮雕花纹的双开木门,被敲出一种醇厚质地的余音。 包厢里声音低了些,陆续有人回头。尤其是其中或明或暗翘首以待许久了的几位女同事,都不约而同各自抬头,齐刷刷望向门口。 在她们期盼的目光下,一个穿着小礼裙、肩上还搭着条薄款小坎肩的女孩探身进来。 最先映进眼帘,还是那张生得白净却艳丽的脸蛋。 女同事们笑容淡掉,男同事们却来了精神。 “卧槽……” “好漂亮的妹子啊。” “看着还年纪不大,是不是找错门了?” “难道,现在会所里还有这样的服务了?” “这里是正经会所,你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再说这女孩一看就是娇娇滴滴干干净净养出来的,你少污蔑人家。” 最后一个慷慨陈词结束,就借着离门近的地理优势,起身几步就走到门口的女孩面前。 “小妹妹,你是来找人的?我们这里是公司聚会,你可能找错地方了。” “我没,没找错地方,”女孩声音也柔柔弱弱的,像是受惊又不安,“我是秦隐的女、女朋友,我和他一起来的。” 包厢一寂。 虽说之前大家都各自说着自己的话,但无论男女同事,全都竖着只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呢。 小姑娘声音轻飘,但还是叫他们一字不差地听见了。 死寂数秒后,空气中交汇的视线集体炸毛了。 成年人的社交风度让他们努力绷住了没失态,你忍完我忍,我忍完他忍,忍来忍去,终于等到个忍不住的。 坐在比较热闹的散桌区,有个女人笑起来,只是不太自在:“我怎么没听秦隐说他有女朋友啊?前两天问他,他还说没家属要来呢。” 说着,Selina笑里带刺的眼神朝门前的小姑娘落过去,瞧见裸在外面那型线姣好的小腿、脚踝,还有细白的颈和脸蛋,她笑容都拧巴了下,然后才和小姑娘的视线对上。 第一秒里,Selina差点被里面一丝冷且薄的、像刀片似的情绪“划伤”。 只是她心里一晃,再定睛去看的时候,却发现小姑娘还是那副无害又不安的神色,好像吓得不敢说话了似的。 Selina笑容微僵。 包厢角落,负责组织预定的人抬了抬手:“秦隐跟我说过了,前天晚上说的,说要带女朋友过来,我给他加了名额。” “嘿,”有人幸灾乐祸地小声笑,“Selina,你一直搞不定人家的原因出来了吧?” Selina瞪过去一样。 真相出炉,大半男同事失去了兴趣,但仍旧有些贼心不死的,在三言两语哄着柔柔弱弱又不安害羞的小姑娘在沙发区落座后,拐弯抹角地想打听情况。 可惜没等他们意图得逞,有人进来了。 “哎,秦隐来了。” “哦呦,我们小秦可终于进来了。你再不来,你的小女朋友可都要被这群狼给‘吃’掉了。” “不愧是我们公司镇司之草,这艳福不浅――” 秦隐一言不发地走过,眼神冷若冰霜。 原本还想开玩笑的几人都被这眼神给唬住了,一直到秦隐停在沙发前,他们才纷纷醒神。 坐在谈梨左右的两个男同事受不住这要杀人似的冷度,打着哈哈挪去旁的位置,秦隐僵停了几秒,才坐到沙发上。 他抬手,手臂扶到女孩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修长的指节垂下来,像是无意,若即若离地护在女孩的肩侧。 一直低着头害羞不安的小姑娘好像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慢慢往秦隐怀里挪了挪。 秦隐眼底冷意一松。 他侧过脸,抬起的手摸了摸女孩柔顺的长发,附耳问:“头发怎么拆了?” ――该是打理时间最长,临走前谈梨还特意选了个气场比较足的发饰,这上楼没一会儿却拆得干干净净,只剩一条发绳扎了顺长的黑马尾。 像个乖学生似的。 小姑娘半贴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秦隐想起那条短信,微皱眉。 恰在此时,坐在隔壁散桌区的男同事靠在椅子上,笑着道:“秦隐,你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又乖又听话的小女朋友啊,就是有点害羞,从进来以后都不太敢看人呢。” 乖、听话,害羞? 秦隐沉默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姑娘。像是要配合这话,女孩往他怀里又缩了一点。 这信手拈来的演技,仿佛今年就要去角逐小金人了。 搞不懂小坏蛋壶里卖的什么药,秦隐心底叹了声,面上冷淡:“一个大学的。” “哎,一个大学,看不出来啊?”在谈梨的录音里最贱兮兮的那个男声响起来。 谈梨从秦隐怀里抬头,瞥过去,把这人的五官记住{醋.溜.儿.文-.学.发.最.快}了。 那人见谈梨回应了自己目光注视,表情有点兴奋地直了直腰:“小妹妹,你今年多大了啊?” 秦隐冷漠,正要开口,怀里响起个柔弱无害的小细音:“我18。” 秦隐:“……?” 不只是他,周围听见这句的全都噎了一下,然后他们纷纷回头,目光聚拢过来。不过不是朝着谈梨,而是齐刷刷看向秦隐―― 目光里无一不带着“卧槽你还是个人吗”的控诉。 秦隐:“……” 谈梨这个发型再加上天生漂亮得模糊了年龄的优势,确实让她这话显得真实度高了不少。 最先问问题的那个也懵了:“那、那你和秦隐是最近交往的?” “不是啊。” 女孩声音轻轻的,抬起的眼瞳乌黑,好像写满了“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的无辜又茫然的情绪。 “我已经在他家里住了两年啦。” 众同事:“???” 住? 怎么个住法? 这样住还是那样住? 倒是秦隐已经淡定了,在听见18那句后,他就大约摸索到谈梨的“剧本”方向了。 这会儿承受着那些震惊的目光,他就安然垂着眼,一边给怀里的小刺猬顺着毛,一边考虑今晚回去把这次小刺猬扒了皮下了锅,煎炸炒炖煮了。 许久的震惊后,才有人艰难打破沉默,对方干笑了两声:“哈,哈哈,难怪秦隐每天中午下班都要回去一趟,晚上更是一到下班时间就立刻没影了,原来是家养小娇妻啊。” 小姑娘似乎不好意思了,听完就红着脸往秦隐怀里缩了缩,声音压得低低小小的:“哥哥说我还没到年龄,要过两年才能有名有实呢。” “哥、哥哥?” “对哇,他说喜欢我这样称呼他。” “……” 众人已经麻木了,表情里只写满了四个字: 卧槽,禽兽。 秦隐侧过身,低了低头,他亲密地贴近女孩的鬓角,像是要吻在她耳尖上。 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带点低哑:“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 “你不喜欢吗?” “…好,”秦隐忍得弦快崩断了,故意吓她,“今晚回去让你叫个够?” 谈小坏蛋的宗旨就是哪都能怂嘴不能怂,于是听见后,她还就压着细细软软的声儿,欠兮兮地挑衅秦隐:“你来呀。” “……” 秦隐眼神深了点。 今晚的小刺猬菜谱上,煎炸炒炖煮之外又多了一道。 两人说悄悄话这一幕,在外人看来自然亲昵得很。而落进个别人眼里,那就已经有点刺眼了。 “秦隐,你和你女朋友关系这么好,怎么进公司这么久,一直都没听你提起过呢。” 听见这声音,谈梨毫不意外。事实上她就在等这一出呢。 谈梨看向Selina的方向,对上对方已经掩饰不住敌意的眼睛,她往回缩了缩:“哥哥一直、一直不太跟别人提我的。” Selina:“是这样吗?那可太不合适了哦秦隐,这样你小女朋友得多委屈啊?” “不、不怪他。” “?” 女孩好像鼓足勇气,直起腰红着脸颊:“哥哥说了,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所以我每天只要待在他的卧室里,等他回来就好了。” “――?!” 无视了那些饱含惊恐还掺杂嫉妒的目光,秦隐摸在小刺猬脑袋上的手停了停,他侧过头,声音压低:“你再编下去,他们可要报警了。” “――” 刚缩回来的谈梨差点破功失笑。 她偷偷抬了头,收获到一堆投向秦隐的“长得这么帅可惜是个变态”的目光作为战利品后,谈梨冒出脑袋,继续红着脸演戏:“而且为了中午也能见到我,哥哥还在公司对面买了房子,方便我们一起住呢。” “――?” 所有控诉目光停住。 他们公司所在的路段是P市市内也出了名的寸土寸金,对面能住人的似乎只有一栋独栋公寓,那儿都是大面积高楼层,一套房的价格能在P市郊区买好几套大别也了。 为了中午见到家养小娇妻而买下那样一套8位数的房…… 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前所未有地紧绷起来。 变态长得帅还是变态。 但是变态巨巨巨有钱,对这些已经成年且浸淫社会多年的职场人士来说,就完完全全是另一个问题了。 至此,谈?柔柔弱弱?无害不安?家养小娇妻?18岁?梨,成功完成了她的最后一个剧本任务,在其他人被镇住而没能注意到的角落里,朝秦隐得意地比了一个“耶”的姿势。 秦隐低垂着眼,不动声色看她。 全包厢唯一一个没有被她的戏“带进”情绪里去的就是面前这位了。 除了在床上,这人还真是性冷淡得可以。 谈梨鼓了鼓气,“恼”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和秦隐对视数秒,小姑娘突然捧起个灿烂的笑―― “哥哥,我昨天买了一套新的女仆装,我们晚上还要玩游戏吗?” “――?” 最后一根弦崩断了,性冷淡的眼神表情如谈梨所愿,发生了某种不可逆转的变化。 下一秒,某人起身,顺手把小姑娘拎进怀里。 谈梨惊觉玩大了。 她本能地一抱沙发扶手,摆出死不撒手的架势:“哥哥我我我我还想再在外面待一会儿,我们等等等等再回去吧?” 被这场面勾回神的同事们慢半拍地开始反应:这小姑娘怎么变得,和刚刚不大一样了? “不等了,现在回。”性冷淡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不容拒绝。 他很耐心,蹲下来到沙发旁,一根一根扒开女孩细白的手爪,带着某种阴沉沉的魔鬼气压。 谈梨怂了,探过头去朝后求助:“哥哥姐姐们你们要去我家做客吗?我家在290――唔唔唔?” 谈梨惨遭“灭口”。 捂着她嘴巴的男人低了低眼,“温柔”地捋了捋刺猬毛:“叫谁哥哥?” 谈梨:“QwwQ” 秦隐放开她呼吸轻软的唇,微沉着眼,点点她死抱着沙发扶手不放的手:“松开。” “不松!”谈梨坚如磐石。 “松开。” “不!!” 秦隐轻嗤了声,笑里冷冷淡淡的,又带点勾人:“松开的话……” 谈梨偷偷抬头:“嗯?” 秦隐:“把那些西装都穿给你看?” 谈梨:“!” 大意失荆州。 就这么一两秒被美色所惑的工夫,谈梨放松警惕,并被秦隐成功“擒获”,直接揣进怀里抱起来带走了。 谈梨挣扎无果,试图装可怜挽回最后一点生存可能:“哥哥,我们这么早回去干嘛啊……” 秦隐冷淡垂眼,眸子里欲意微动―― “你不是说了,想玩游戏么。” 谈梨:“…………?” 谈梨:“等等等等等一下!我又不想了!” 秦隐:“晚了。” 当晚。 小刺猬被煎炸炒炖煮了一晚上。 第二天都没下来床。 章节目录 番外八 番外八:花式虐狗日常(生日篇) 临近年末, 天气彻底凉了下来。太阳也秋乏冬懒的,一天比一天起得晚。 11月的第一天, 早上5:20。 谈梨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从洗手间里出来,她身上两只睡衣袖子挽着,露出白皙的胳膊和微微发红的手。 冰凉的水冲过手指的触感犹在,谈梨情不自禁地轻抖了下。她低了低头,借着床底的夜灯,迟疑地打量了下手指。 按原计划,她是准备掀开被子,两只手捂进去直接把某人冰醒, 但现在…… 谈梨抬手,试探地把双手往颈前一按。 “――!” 小姑娘被凉得差点原地蹦起来。原本还因为违背生物钟过早起床而残存在脑袋里的睡意, 顷刻就消散一空。 在强烈的良心谴责下, 谈梨只得放弃原本计划。她只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勾向昏暗里侧身朝着她空出的床位的男人。 就在她指尖即将摸上男人的碎发时,一个带着点睡意的低哑男声在房间里响起。 “起这么早, 就为了捣乱么。” “!” 谈梨还没来得及震惊这人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伸出去的手就被掀起的被子下一只修长的手握住。 温热触上冰凉。 秦隐微怔了下, 谈梨反应过来:“凉凉凉!别碰!”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淡的笑, 躺在里面的男人不但没松手, 还稍一用力,直接把她拖进了被窝里。 谈梨的另一只手也被捉住。隔着薄薄的家居服,秦隐的手把她的压在胸膛前, 温暖近灼热的气息慢慢包裹住她。 黑暗里,那个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磁性, 似笑非笑的,好像撩拨着每一个听觉细胞:“你是三岁么, 谈梨?” 谈梨心虚气短:“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秦隐握紧了她的手,慢慢汲取她的冰冷,也把温暖传过去,“三岁小孩这种把人冰醒的惊喜?” 谈梨嘴硬:“明明是你的女朋友为了你的生日,硬是把生物钟往前拧了三个钟头、还没用闹铃就起来了的惊喜――难道这不算惊喜吗?” 秦隐哑然失笑。 小姑娘的手温已经被他暖回正常,秦隐就把人抱进怀里了:“嗯,很惊喜,谢谢女朋友。” 谈梨想压但压不住翘起的嘴角:“你这太容易满足了。我既没说生日快乐,也还没送你礼物呢。” “礼物?”秦隐一顿,“就是前天晚上送来家里的那个?” 那天晚上两人在家,有人按了门铃,秦隐去接的。结果门刚拉开两公分,就被从卧室里闻声冲出来的谈梨一巴掌拍上了。 门外送东西的人估计吓得不轻。谈梨则一副做了坏事的表现,守着门支支吾吾地要把秦隐支回卧室去。 秦隐看她急窘,也就顺了她的意。然后小姑娘就在卧室外面一晚上折腾着藏她的东西。 那时候秦隐已经猜到,只是没拆穿她罢了。 谈梨叹气:“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我要给这家国际快递打投诉电话――收件人没收到电话就直接送上门了,投递人怎么能这么不负责?” 秦隐:“国际快递?” “嗯,”谈梨得意抬头,“从奥地利寄来的,你猜是什么?” 秦隐沉吟两秒:“耳钉?” 谈梨:“――??!!” 谈小坏蛋惊得后仰,坏笑完全僵住,差点从床上直接滚下去:“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给你告密?不对啊,除了下订单外,我明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在谈梨陷入怀疑人生时,秦隐笑着把人从摇摇欲坠的床边拎回来:“你上个月给盛笙打电话,问起钻石切割技术比较好的定制公司,是他给你介绍了奥地利那家?” 谈梨恍然,随后更疑惑了:“但我没和笙哥说我要做的东西,他应该也不可能主动找你提起吧?” “他没跟我说,但他和肖一炀提了,肖一炀又告诉我。” “然后?你就猜到我要给你送耳钉了?” “之前还没有,”秦隐莞尔,“但见了你刚刚那个笑和语气,突然就想到了。” 谈梨:“……” 谈梨丧气地从被窝里爬出来,她开了床头的落地灯,顺便把藏在自己枕头下的天鹅绒小盒子取了出来。 托着盒子,谈梨趴在床中间,遗憾感慨:“枉我从半年前就联系我舅舅,让他帮我选一颗天然粉钻,他找了好几位朋友,才在南非那边拿到了一颗。” 在谈梨起来后,也已经起身的秦隐半靠在床头软包前,低垂着眼无奈问:“你买了一颗粉钻?” “嗯。” “做耳钉?” “对啊。” 天然粉钻的成因在主流观点里多归因于晶格结构变形,这使得它在钻石中非常稀少,堪称珍品。 同样,价格也异常可观。 对着小姑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秦隐叹了声:“你出的钱?” 谈梨眨眨眼:“我舅舅虽然这些年在国外生意做的不错,但也没到这样一笔大开销也能他随便拿出来给我的地步。” 秦隐:“你也知道这是一笔大开销?” 谈梨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 谈梨轻摇了下盒子,笑得眉眼一弯:“我确实变现了我名下的一部分股票基金才够把它收来的――还好我是个物质需求非常低的贤惠女朋友,留着那么多不动产和股票基金也没什么用,少一点不会有任何妨碍――而且我也不是每年都送男朋友这么贵重的礼物。” 秦隐眼神微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到盒子上,若有所思:“你喜欢钻石?” 谈梨停顿两秒,眨了眨眼:“你不会准备也送一个给我吧?” 秦隐抬回眸。 验证猜测,谈梨笑得翻过去:“千万别,送我这个还不如包办我以后的lol新皮肤呢。” 秦隐无奈:“既然你不喜欢,那为什么要买这个送我?” “我是不喜欢钻石,但喜欢这个礼物。” “有区别?” “当然了,这个礼物不一样。”谈梨信誓旦旦地说。 她手里的盒子不知道按下了哪里,盒身内发出咔哒一声的轻响。 然后盒子自动打开。 衬在柔软的浅粉白色的花瓣里,带着某种淡淡的馨香,一颗粉钻耳钉被徐徐托起―― 钻石整体轮廓是最常规的矩形切割,但不知道在底托上做了什么,那些晶莹剔透的切面下,竟然衬出一个淡淡的“L”字样。 秦隐怔了下,再抬眼时,就见趴在床前的小姑娘托着脸颊,她食指把自己的右耳耳垂微微挑起来。 戴着的那颗黑色L型耳钉,在落地灯柔和的光线下微微晃动。 谈梨笑得明艳而灿烂,说:“这是Liar的L。” 她又指指自己手里托着的耳钉盒:“这是梨子的梨(L)。” “你已经把‘Liar’送给我了,现在呢,”谈梨合上盒子,灿然笑着又郑重地把盒子放进他手里,她抬眼,认真说,“我把‘梨子’……送给你。” 秦隐一时失语,他只定定望着谈梨乌黑带笑的眼瞳。 那里面,如他所期,满盛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谈梨和别人不一样,从一开始他就是知道的。她看起来饱满,鲜活,甚至鲜活得有些过了头,也会在奔逸的状态后突然露出真实的低落。 她竖满了刺,对所有人都怀抱灿烂的笑容和不容亲近的警惕,跨过了某个警戒值她就会察觉,想推远对方或者逃跑,而在最后一点极限前,她会那样像哭像笑地抱着他,说“你和他一样,最后只会把我们变成一个疯子”,说“我不想像她那样悲惨地死去”。 她明明这样说过。 谈文谦和乔意芸的婚姻给她留下太多噩梦一样的回忆,她害怕在所难免,秦隐早就做好了一辈子只陪她这样玩闹一样地走下去、不要任何承诺也不给她任何束缚的准备。 而今天,她却带着灿烂的笑和颤栗的眼睛,像承诺也像豪赌,她说,“我把梨子送给你。” 他人的山盟海誓可以是挂在嘴边的玩笑。 谈梨不行。 她的承诺要跨过记忆、跨过噩梦、跨过那些狰狞着要把她拖回那个女人凄惨死去的夜晚化成的深渊里的恶鬼。 所以她笑也微颤地捧着那颗钻石耳钉,像只刺猬握着刀刃,她收敛了扎人的刺,露出柔软的肚皮,像宣布从此刻起,他拥有了唯一能伤害她的权力。 秦隐狼狈地阖下眼去。 房间里的空气沉默得叫人难过。 谈梨慢慢从那种不安里脱身,她眨了下眼,似乎意识到这种奇怪的气氛源于自己,又在秦隐那里触发了什么化学反应。 谈梨歪了歪头,彻底趴到床上,从下往上俏皮地去看秦隐的眼:“喂,Lai神,你不会是感动哭了吧?别搞错哦,这可不是求婚,求婚还是要你来的!” 秦隐终于压下了起伏动荡的心绪。他抬眼时,正看到仰在他眼皮子底下想逗他的小姑娘。 秦隐想都没想就伸手,把小刺猬拎起来,连人带盒子抱进怀里―― “好。” 谈梨正四仰八叉地瘫着呢,突然坐到某人腿上还有点懵,回过头:“好什么?” 秦隐深望着她,眼里刻着她的影儿:“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谈梨挣扎地举了举手,“这个才是礼物,我不――” “都是,”秦隐难得像谈梨似的耍起无赖,他不容分说就把小姑娘抱紧,圈在怀里,“把梨子送给我,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谈梨慢吞吞眨了下眼:“那,行吧。都是就都是。” 秦隐问:“耳钉能戴么。” 谈梨仰头笑:“能戴要我给你戴上吗?可惜不能。” “不是磁石的?” “我也想做磁石款底托来着,但是那边不答应,说这种磁石款的设计会严重损害它作为一颗切割完美的粉钻的美感,所以只能做正常款式――不过没关系,这个耳钉送你本来就不是戴的,是一种象征意义。嗯,就像定情信物那样。” 谈梨说定情信物说得毫不脸红,说完还拉过秦隐一只手,把盒子重新放上去。 然后她抬头,贱兮兮地占便宜:“宝贝,阿姨把钱都给你了,今后该怎么做,你懂阿姨的意思了吗?” 秦隐微微挑眉:“钱?” 谈梨理直气壮地:“噫,你不知道规矩吗,现在为了不露马脚,包养都不给钱,都是直接送礼物的。” 秦隐:“你很懂。” 谈梨骄傲仰脸:“那是,阿姨为了不让你受委屈,专门了解过这方面的事情呢。怎么样,这个礼物你还喜欢吗――呜呜呜!!” 小刺猬刚贱兮兮地撩到一半就被拖回被窝里,没多久就装可怜卖委屈地求饶了。 可惜没管用。 当天下午,秦隐回了一趟秦家――秦亦生“妻奴”是老传统了,从秦隐还小的时候就教育他,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所以每年秦隐生日,回家一趟关怀孝敬一下萧女士是他们秦家最不能忘的“传统节日”。 谈梨跑出去买了些食材囤进冰箱,然后就无聊地开了直播。 粉丝们都很意外。 【???我没看错吗?梨子今天不是不上播吗?】 【对啊,昨天平台给我们推送了你的请假条,说你要给你男朋友过生日,所以不上了】 【听说zxn基地都被礼物堆满了,官博早上发动态求救,说别给他们送了,Liar都退役了还祸害他们哈哈哈哈哈】 【咦,难道?我有机会了?】 谈梨托着脸颊,无聊地拽着鼠标满屏跑:“他回家一趟,我自己无聊,估计你们也挺无聊,所以上来了。” 【胡说!我们可现充了!】 【对,现充到你一开播我们就立刻来了】 【啊哈哈哈Liar不在家,那今天不用吃狗粮了同志们】 【泪目】 【那梨子今天要玩游戏吗】 “不太想……”没说完,谈梨自己停住。过了两秒,她眼里亮起点细微的光,“不过,玩两局也行。” 弹幕沉默数秒,开始疯狂刷屏。 【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祥的预感+1】 【默默取消了我的宗师局排位】 【我去好友群里提醒了我的好友们,今天高段位不宜排位】 【啊?新粉有点懵?什么意思啊?】 【嘀,科普卡:梨子这两年被某某第一打野惯出了个坏毛病,只要一无聊就开着她的号去排位赛里――玩、打、野】 【嘶,别说了别说了,有阴影了】 【梨子那打野,至今还是国服王者局的鬼见愁啊】 谈梨无视了弹幕里大片痛批她黑历史的“假粉”们,若无其事地登入自己的账号,还贱兮兮地跑去查看了自己账号里几个打野英雄的胜率。 “你们看,这战绩,还可以的嘛。” 【???】 【梨子!你的脸说它要抛弃你离家出走了!】 【你看看时间!那都是你败完了分还耍赖不直播,Lai神顶着性冷淡脸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然后给你上的分和胜率!】 【这数据,真惨,堪称Liar打野史上屈辱之最了】 【预定热搜:818世界第一打野都带不动的辣个辣鸡打野】 【所以国服排位遇上lizi打野,有两种结果,一个天堂一个地狱,各占50%可能性,想想就贼他妈刺激】 【……】 谈梨被全员群嘲,义愤填膺,摩拳擦掌:“今天一定要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在打野位的真正实力!” 40分钟后。 弹幕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艹梨子你被队友举报了,那人录屏的举报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是哪个带预言家说的?确实站内热搜了哈哈哈哈】 谈梨托脸,不服气:“明明赢了,他们为什么举报我?” 【你那打野就是个灾难】 【没错,不管对对方还是对友方都是一场折磨!】 【你瞧瞧你把人对面打野气得,‘赢不赢的不重要,lizi今天不能出泉水’啊哈哈哈】 谈梨还准备为自己的独家战术辩解两句,然后一声电子门锁打开的“滴滴答”声音传进直播间。 谈梨眼睛一亮,之前蔫巴巴的模样一扫而空:“Liar回来了!” 没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推开,穿着薄底拖鞋的秦隐走进来,声音浅淡:“你又在家里搞事了?” 谈梨腰一挺,本能反驳:“我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秦隐:“XT平台后台的@消息剧增,点进去全是和你有关的一条。” 谈梨:“?” 谈梨没来得及去看秦隐,立刻转回电脑前,打开pc端的XT平台,进入后台。果然消息里已经填满了。 进去以后,谈梨发现始作俑者就是上一局的某位队友。 【爷就是最dio的】: !!!强烈建议联盟出台人脸识别登录系统,严禁夫妻俩共用一个账号!实在有实现难度,只针对@Liar@梨子他俩的账号识别也行!!我做错了什么要受这种非人折磨!!! 看着那刷了满屏的触目惊心地感叹号,谈梨:“……” 嗯,这么大的心理创伤吗? 更残忍的是,这位受害者的评论区全是在哈哈哈的―― 谈梨只有偶尔穷极无聊,才会跑去玩打野,平均一个月一两次,并不频繁,所以大家对这件事多是玩梗的态度,也没几个认真的。 但玩梗之中,总是会有个别恶语相向的。 谈梨看见都是直接跳过,一边翻评论一边对直播间同样在哈哈哈的粉丝们说:“啊,这动态看得我良心不安,这位水友如果在的话可以私联一下我,我上ADC带你作为补偿,真的。” 【哈哈哈你个没良心的,人家也是ADC位,你想和他一局只能在对面了】 【这打野队友的体验足够心理阴影了哈哈哈哈】 【还是换个补偿吧梨子,我怕他也举报你】 【哈哈哈哈】 谈梨正深思熟虑怎么收拾这烂摊子,就感觉身后一道呼吸俯低,某人的手臂圈过她撑在桌前。 借着谈梨下巴旁的微型麦克风,男人低哑里带点懒散的声音传进直播间里―― “和她打野同队过的,都可以加我好友,我带你们作为补偿。” 死寂数秒。 【???????】 c醋.溜..文.学.最.快-.发c  【妈妈爸爸爷爷奶奶是我听错了吗???】 【Liar要带人?卧槽这是什么级别的殊荣?联盟职业选手里我记得当初也只有肖一炀享受过吧!?】 【一炀哥为此还承受了好久“被神独宠的男人”的污名哈哈哈】 【啊啊啊啊Liar带我我光想象一下就觉得要原地螺旋升天了啊啊啊啊】 【跪求梨哥现在就玩打野!我这就去排位!】 【求求求!!】 谈梨嫌弃地敲了敲弹幕窗口:“果然,你们这些假粉根本没一个是爱我的,只是把我当做你们接近Lai神的工具人。” 【我们不爱你,但Lai神爱你啊!】 【我们不是不爱,是不敢爱】 【没错,Liar在谁敢啊】 【咦?是我眼花了吗?Liar左耳怎么好像有点红肿,还插了根耳针似的?】 【卧槽?耳洞??】【之前不是说假耳钉吗,怎么还真打上耳洞了??】 谈梨面上故作的情绪一淡。她立刻转过头,直勾勾地盯到秦隐身上:“你不会是……” 秦隐已经直起身。 直播镜头里只看得到男人站在女孩身后,云淡风轻的声音隐约传回收声筒里:“既然是你送的耳钉,我总不能一直搁在角落里。” 看着那人还带着一点渗出的殷红血迹的耳垂,谈梨失神。 几秒后,谈梨回过神,微微弯眼,轻笑:“赔大了啊,Lai神。” “是么,”秦隐低头,吻了吻女孩唇角,低低地笑,“明明是我赚了。” 弹幕里像片柠檬园。 【啊,所以是为了梨子送的耳钉打了耳洞?】 【当初说Liar没耳洞我还觉得,没错,性冷淡怎么会有耳洞这种东西,现在看,啧啧。】 【踢翻这碗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的狗粮!】 【呜呜呜呜妈妈我也想有这样的男朋友】 【只有我一个人想看Lai神戴耳钉吗】 【不不不你不是一个人!】 【++++】 【没关系,别急新人们,狗梨哥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没来大姨妈还懒得上直播,你们Lai神这时候就会帮她上播,所以你们会看到的!】 果不其然,两周后,某人就戴着耳钉出现在直播间里。 一颗粉钻着实把弹幕骚得不轻。 【不愧是梨哥】 【也就Liar这张脸撑得住这颗耳钉了哈哈】 【这是真粉钻吗?】 【卧槽那好贵的】 【把这个作为送男朋友的生日礼物?果然梨子是小富婆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你们可能对粉钻市场不了解,这可不是小富婆足够形容的】 【Lai神给个回应呗】 秦隐结束了一盘梨子账号的打野位王者局,中途撩起眼冷淡地扫了一眼弹幕。 正经问题以外,还有为数众多的对他个人的“告白弹幕”。 秦隐凝视片刻,薄唇轻勾了下。他拿起搁在一旁的耳麦,微型麦克风递到唇边:“不是生日礼物。” 【啊?那是什么??】 秦隐:“包养礼物。” 【???】 秦隐骚得很淡定。 “所以别刷告白了,谈小金主看见会不高兴。” 章节目录 番外九 番外九:心病【含部分童年回忆, 谈文谦结局,虐向, 慎入】 谈梨觉得自己小时候很迷信。她好像特别信鬼神的传说,信那些镀着金光的佛祖,还有那些不知道拿什么不掉色的颜料,在瓷身上釉得五颜六色的菩萨。 菩萨们总是被凡人描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慈眉善目地坐着立着,哪都好,唯一的坏处就是不会说话。 在她小时候住的那个房子里,隔壁的房间被改成了病房, 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总是在夜晚歇斯底里地发疯,东西被挥到地上, 摔砸成碎片的声音一刻也不消停。 记忆里窗户外的天总是暗的, 可能阴雨连绵,或者雷声密布。 总之不会放晴。 而谈梨,谈梨就一个人缩在自己那个房间里。家里的护工和佣人被一个疯女人折腾得够难过了, 没有力气管一个小孩子怎样, 她们在深夜里抱怨着, 捶着腰腿从走廊上走过去, 敞开的门里漏进一缝冷色的光, 佣人们的抱怨就在小小的房间里盘旋和回荡。 谈梨不喜欢躺在床上。 摸不到边际的空气总让她害怕,所以她会扯着被子躲到那张床靠着墙倚出来的小角里。 那样缩起身来的时候,墙面和床底的侧面会环抱着她, 让她没那么害怕。再捂上耳朵,慢慢等上一会儿, 那些让她心脏缩紧得难受的声音,都会变得遥远起来。 在她房间的大衣柜顶上, 有一尊不知道谁放上去的瓷菩萨,那就是她记忆里对神佛的印象。 那尊菩萨太高了,而她又矮又小,就算跳起来也够不到。 谈梨有一天坐在地板上对着那菩萨想了很久,起来后她把椅子放平在床头柜上,然后踩着床再踩上椅子,站在一个险之又险的位置,小谈梨踮着脚尖把那个菩萨拿了下来。 把菩萨放在这儿的人大概早就忘了,它身上落满了浮灰,拿手指一抹,藏在灰白下艳丽的釉色就会露出来,特别漂亮。 谈梨把它擦干净了,没人来的时候就把它放在床头,让它陪着她聊天。 也只有它陪着她了。 佣人们照顾一个疯子已经很难,他们不想再随时管着一个小孩有没有跑掉,所以小谈梨的房间每天总有一段时间是会锁上的,在佣人们无暇顾及她、又怕她一个人跑丢的时候。 还很小的时候谈梨不习惯这样,她第一次想打开门却出不去时,惊慌得在门边大哭大叫。门被她拍得砰砰地响,涨红充血的手心早就没知觉,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可能甚至还不知道什么是怕,她就一个人扒在门边,一边拍一边撕心裂肺地哭。 那天家里的佣人不在三楼。是一楼花园里的园丁师傅听见了小孩隐约的哭声,吓坏了撑着修剪树枝的升降臂上来,打开窗户才哄住了嗓子已经哭哑的女孩。 后来谈梨就习惯了。 还是会害怕,也知道了自己怕什么――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眼前所见即世界,在她对世界还没有概念的时候,她就已经经历过太多次,好像全世界都只剩她一个人的恐惧。 习惯了这种恐惧后,谈梨就开始和那个穿着彩色衣纱的菩萨说话。 说是迷信,但谈梨那时候对这个五彩斑斓的瓷像没有太多的概念,她只知道人们是可以向它许愿的,它可以帮人实现愿望。 于是谈梨就学着在电视里看过的大人,她有什么愿望的时候,就把它摆在床头,握着双手朝它许愿。 小时候的谈梨既不虔诚也不懂分寸,她贪心得很,她总有好多好多愿望:想爸爸今天能回家,想妈妈今晚不会痛哭喊叫,想他们一起坐下来吃饭,想他们牵着她的手去动物园,想他们像街上每一对会和孩子说笑或者生气的、看得着摸得到的父母一样…… 一定是因为她太贪心了。 所以菩萨一个愿望都没给她实现,包括最后、她哭着求它的那个。 那时候她和妈妈在那个房子里已经住了好多年,乔意芸的病情时好时坏,时轻时重,但那个应该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却很少很少能在房子里露面。 直到乔意芸去世。 明明该是最难忘的一段,但谈梨后来仔细去回想的时候,竟然只想得起她走的那天、那个月光清冷的夜晚。 女人死死握着她的手,枯槁而用力,那大概是女人身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攥得她好疼,但谈梨始终没有挣扎过一下。 然后那个女人就走了,死在一个冰冷的房间,冰冷的床,还有冰冷的月光下。 那天晚上的后来,留在谈梨的记忆里,只有幢幢的人形和光影。她一个人站在女人门外的走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家里的佣人,那些看不清的面孔匆匆忙忙地在她面前淌过去。 谈梨站得累了,就麻木地蹲下去,蜷到墙角。她有点冷,就抱紧手臂,缩在一起。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这个小小的姑娘,他们送走了乔意芸,整理了房间,护工们惋惜着走出来。 “可怜啊……” “就是……” “年纪轻轻的钻了牛角尖,我就说这人呐,要是没了想活着的劲儿,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你说摊上这么一个丈夫,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到死都没回来看一眼,也真不是一般的绝情。就可怜剩下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呦……” 等到所有人走光了。 女孩一个人麻木而呆滞地起来,她走到房门前,轻轻推开。 冷白的月光,平整的床铺。 那个房间空荡而安静,就好像没人来过。 女孩呆呆地站在那儿。 几秒后,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 很多年后,谈梨终于想起来。 她对谈文谦所有的恨,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 “…梨子?该下车了,我们到地方了。” “――” 谈梨猝然睁眼,起身。 视野里是轿车合上的天窗,残留在神经感知里的,是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声音。 谈梨慢慢放松了疲惫的精神和身体,她张了张口,声音意外地有点哑:“我们……到了?” “嗯,”秦隐微皱着眉,伸手试过她的额温,“你身体不舒服,是晕机了?” 谈梨摇摇头,她抬手捉住那人没来得及离开的手,上面的温度让她确切地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谈梨很轻地笑了笑:“没有,就只是,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 “梦……” 谈梨眨了眨眼,她回过头,望向车窗外,不远处屹立着洁白的高楼,草地前走过穿着病号服的陌生人们。 谈梨轻声:“梦见我妈妈了。她去世前,也该来这样一个地方的,哪里都好过在那个房子里……” 谈梨的眼睛被盖住。 她在阳光里却睡得发冷的身体,被身后的人仿佛能知道她所想所感似的,慢慢抱进了怀里。 熟悉的温度一点点包裹住她。 “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怕。” “我才没怕,生病的又不是你和我,”女孩弯着眼转回来,声音轻快得发飘,“我为什么要怕?” 秦隐叹气,把咬牙笑着的小姑娘抱得更紧:“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谈梨靠在那人怀里,笑意终于淡去,很久后,她很轻地眨了下眼,“真的?” “嗯。” “……” 谈梨是昨天接到谈文谦生病住院的消息的。电话由还在国外的舅舅乔意钧打来,似乎是他哪位消息灵通的朋友告知。在电话中,乔意钧言辞里对谈文谦的恨意未消,但语气却有些急迫。 那时候谈梨就隐隐察觉到了,谈文谦生的不是小病。 之后谈梨把电话拨给了谈文谦的秘书,在她的追问下,对方才为难地告知她谈文谦的检查结果。 肺癌,晚期。 三个月前就查出来的病,这期间,谈文谦一直瞒着除了他公司部分高层团队成员和现任妻子魏淑媛以外的所有人。 而他化疗的地方,就是谈梨在秦隐的陪同下,连夜坐飞机赶过来的这座私人疗养院。 这片私人疗养院的环境极好。从停车场到住院楼,要经过一片绿草如茵的广场。 广场正中是一方喷泉,有些西式风格,但或许是为了凸显本土风情,喷泉的中央并不是什么西式雕塑,而是一尊观音菩萨像。 和谈梨记忆里的模样不大相同,这一尊剥去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浮华釉彩,只循着石块本色,倒显出两分返璞归真的圣洁。 来领人的助理发现身后没了动静,回头见谈梨停在石像前,仰头凝望着,而和她一起过来的男人就站在她身旁。 助理犹豫了下,折返回去:“谈小姐信这个吗?听说这尊菩萨是很灵的,您要不要拜一拜?” 这人说完以后,仰头站在那儿的谈梨都没什么动静,过去好几秒,她才像刚魂游天外回来似的,落低一双乌黑的眼瞳。 精致的瓜子脸上漾着盈盈的笑,那瞳孔里却泛着空:“不,我不信这个。” “哎?” 助理还愣着,谈梨已经绕过他,径直往住院楼走去。 谈文谦的病房在住院楼的最顶层,是间单人套房。 谈梨到的时候,魏淑媛恰好拉开外门出来。她似乎有些憔悴,神思也有点恍惚的样子,转回身见到谈梨,她怔了好几秒才苍白地笑了笑。 “梨子,你来了啊。” “别这样喊我”,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两圈,最后还是被谈梨咽了回去。她目光跳过魏淑媛的肩头,落向病房内。 她语气随意,听起来像随口问的:“他怎么样了。” 魏淑媛:“痛得太厉害,连着两三天没怎么睡了,刚打了吗啡,才睡过去。” “……” 谈梨的眼睫轻颤了颤。 望着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的病房房门好几秒,谈梨回神,眨了下眼转回来:“我能进去看看吗。” “……” “当然,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方便的,只要轻些就好了,”魏淑媛小心翼翼去拉门,“你爸爸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最盼着你能来了。他总跟我念叨,以前醉了会念叨,现在梦里念叨,痛得晕沉了也念叨,说你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他从前不该那样对待你,可惜现在想改――” “这种忏悔词,我去网上能抄八百份。”谈梨运了口气,抬眼,“后悔是最没用的事了,悔一万次能回去吗?” 魏淑媛涩声:“是不能,但他……” “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但是。” 谈梨打断,不回头地走进套房外间里。 病床和医用设备都在里间,隔着一面墙,墙中间有面长方形的玻璃窗。 窗内,靠呼吸机维持血氧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谈梨的脚步戛然停住。 她望着玻璃里面隔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几乎不敢认了。如果不是魏淑媛还站在身旁,那她都该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 她记忆里的谈文谦从来高大,气势迫人,什么时候有过里面那么苍老的、瘦得脱了形的模样? 才多久没见? 多久……有多久了…… 谈梨呆呆地站在玻璃窗前,脑海里像是被人丢下了颗炸.弹,炸得一片空茫。让她几乎忘了来路,更看不到去处。 她在每一个噩梦里憎恨着的那个男人、她从来不肯称呼他一声父亲的那个男人,她恨得绝望、以为他落得这样下场那天自己一定会大笑笑到喜极而泣―― 可怎么,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谈梨僵着。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没意识身边发生过什么。似乎在很长很长的时间以后,她才终于一点点找回自己的意识。 谈梨张了张口,声音涩哑:“医生怎么说?” 魏淑媛眼圈早就红了:“你爸抽烟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其实年前体检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他肺部有块阴影,要他戒烟,但他就是不听,我怎么劝也没用……” 魏淑媛一边说一边哭起来,消瘦单薄的肩微微颤着,谈梨看见这个她从没亲近过更不可能熟悉的女人终于也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漂亮了,她烫得微卷的黑发里,已经有了几根细细的白丝,眼角也不知道哪年开始蓄起淡淡的皱纹。 仔细想,她是有印象的,这个女人在那个夏天里来到家里,和母亲乔意芸那样长在高门大户里的小小姐完全不一样,漂亮却怯懦,柔弱。 她什么也没带地嫁给谈文谦,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连唯一能依靠和相守的丈夫也要失去了。 谈文谦立了遗嘱,要把绝大多数的财产留给自己唯一的女儿――这是秘书在电话的最后,一并告诉谈梨的。 谈梨突然侧过身往外走去,她步伐极快,一直走出房门,才在走廊的窗前骤然停下。 谈梨僵了两秒,声息短促地笑起来,仓皇又嘲弄:“他是不是有毒啊。” 下意识跟出来的魏淑媛被吓着了:“小梨……” 谈梨仍是轻声笑,直笑到眼里泛起水色:“所以和他有亲属关系的女的,没一个能落个好下场?” 母亲是。 魏淑媛是。 她同样是。 他就那么、那么轻易地几乎毁了她和她的一生,如今却这样轻轻飘飘地要走。她还没来得及报复什么、还没来得及叫他悔恨、叫他认错,他怎么…… 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那像他这样的人不是该比她活得都命长? 她一直以为自己到死都会恨他,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他的病房前,看着他像多少年前那个老房子里,躺在病床上一点点枯槁一点点失去生命的女人一样,任她哭着抱着那个凉冰冰的瓷菩萨求多少遍也回天无力。 她那么恨这个男人。 可这个男人他…… 他是她唯一的血脉牵绊了。 她当初指着他说他不配被称为父亲、不配管她,她说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不是家。 但无数个噩梦里总有那么一次,或者两次,她梦见童年记忆的角落里,母亲还在,他也在,他抱着还只有小腿高的她,吹灭了两根颤盈盈的蜡烛,他说我的宝贝女儿,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快快长大…… 如今如他所愿。在对他的恨意里,她一天天长大了。 她在每个母亲的忌日里逼着他和自己为她枯守一整天,她把那个女人的死变成了枷锁,锁住了他们两个人。 那把枷锁绑过他多少天,就绑了她自己多少年。 而今枷锁松开,一坠落地。 因为她最恨的这个男人,他就要死了。 他要死了。 她就真的、真的……再也没有家了。 章节目录 番外十 番外十:心药 谈文谦是那年冬天走的。 住院楼的楼层里还有位老人家, 在边上的四人病房里,大约是一样的毛病, 家里轮班来照顾。谈梨来疗养院几次,几乎每回都能见着那个老人被家里儿女推出去晒太阳。 老人很和蔼,上了年纪戴着假牙,但是院里不太让戴,回回出去的时候都摘了,嘴巴就往里瘪着。他每次见了谈梨,就用有点瘪的嘴朝谈梨笑。 谈梨也会回一个笑。 老人出院那天,谈梨也在。 她站在门口, 听见医生压低声音对家属说,没多少日子了, 还是带回去过个好年吧。 家属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 大概是老人的女儿,忍着泪点头。 谈梨还是站在门口。 她看见老人被轮椅推出来,身上盖着外套, 他苍老得不像样的脸上布着深深的沟壑一样的皱纹, 眼睛浑浊, 扶在轮椅边的手攥得很紧, 像悬崖下面枯老的藤蔓纠缠着藤蔓。 他原本是平静近呆木的, 但轮椅被推出去一两米的时候,老人突然哭了。他颤着手拉住推轮椅的女儿的手,抖着瘪下去的嘴:“……你最孝顺了, 你跟他们说,我不想出院, ,……我不想死……” 那个在医生面前忍了许久的女人, 眼泪哗一下子就淌了下来。 但老人最后还是走了。 谈梨在空寂的长廊上站了很久很久,久到扶在门上的手都发僵了,她才回到病房。 谈文谦也一天天消瘦下去。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醒着,很多时候也是意识不清的,望着天花板的眼神空茫。 谈文谦是孤儿,谈梨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那些生意上的朋友闻讯来看望的,他并不肯见,所以左右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出现,显得寂寥而单薄。 近年关时,有天早上谈梨来了,依旧是坐在他床边并不说话。明明只有四五十岁的男人,老得像个六七十的老头子了,他躺在苍白的床上,睁眼望着窗外。 那天早上的太阳很好。 谈文谦突然说:“我今天很有精神,你推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谈梨抬起视线。 在她的记忆里,谈文谦一直很强势,他说一不二,发号施令惯了,一身装着端着的脾气。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听他用这么轻又不安的语气,问她好不好。 谈梨没说话,只站起身。她放下手里的书,浅绿色的硬皮封皮,摸起来手感很好,是史铁生的《病隙碎笔》。 她按铃,让人送来了轮椅,在护工的帮忙下把谈文谦扶上去,推他往外走。 年底正深冬,P市的风极冷,冷得往人骨头缝里钻。 疗养院的广场里也没什么人了,喷泉结了冰,菩萨雕像高高在上,冷漠又悲悯地看着底下人们来来往往。 谈梨推着轮椅上的谈文谦,顺着平坦的石板小路,缓慢走着。 石板路旁栽着树,在寒冬里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和树干。 谈梨认不出它是什么。她在心里想着的时候,听见轮椅里埋在毯子下的谈文谦说了句什么。 谈梨停下轮椅:“你说什么。” “樱树,”那个声音在冬日的风里听起来更加苍老无力,“它的花很美……” 谈梨推动轮椅。 谈文谦阖上眼,不知道在对谁说,低低的,像呢喃:“她最喜欢樱花了……我和她结婚第一年,她在院子里栽了好多,好多樱树。樱花开的时候,她就站在树下,朝着我笑……” 谈梨知道,“她”是乔意芸。 但谈梨不觉感动,只打心底觉得这个男人可笑,还有一种无力的愤怒。 他这一辈子遇见过那么多女人,他给了应雪容初恋和青春,给了魏淑媛陪伴和包容,他对哪一个都不及对乔意芸的狠心和辜负,结果到最后将死,他却只想起这个女人来。 就好像他有多深情一样。 可明明这个女人,就是被他逼死的。 谈梨终究没忍住,她停下轮椅,问他:“你后悔吗。” 后不后悔逼疯也逼死了最爱他的那个女人,后不后悔毁了他自己的家。在魏淑媛面前她那么不屑这个男人的悔过,但在那个女人最喜欢的樱树下,她还是想替她听一个回答。 但谈文谦没说话。 到死,他还是当初的那个他。他可以礼节性地像个绅士一样致歉,但他从没一次、哪怕在那个女人的坟前,他从没一次认过错。 好久以后他的声音在风里微微颤着:“如果,如果有下辈子,我会好好补偿她……补偿你……” “不会有,”谈梨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冻住,像凉得寒心的冰,“就算有,她也不会再想见到你了。” “……” 寒风中,厚毯里瘦得脱形的男人僵着。 很久后他阖上眼,点头,笑得苍老而释然。 “好……也好。” 谈文谦没熬过那个冬天。 漂泊的大雪把满院的樱树盖上白衣的那个夜里,他的体征监护仪上拉平成一条直线。 ? 谈文谦的葬礼那天,谈梨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以前总觉得囿于交际场合的那些这个礼那个礼很无聊,也无趣,主人公们就像小时候她自己摆弄的玩具娃娃,被打扮成奇奇怪怪的模样,扔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和奇奇怪怪的人们敷衍着应和着。 像一群小丑。 她也做了那个小丑。但是是最不配合的小丑。 有秦隐那边同来的、她觉得眼熟但又没印象的长辈轻着声跟她说,你不能这样,你得哭啊,哭出来才像话。 谈梨点头。她努力憋,她想自己以前演技那么好,演个哭戏不成问题。 在她尝试不知道第多少回的时候,被萧筱按在客人席里说关系不够上前是逾矩的秦隐忍无可忍地起身,走过来。 他把穿了一身黑、戴着白花的女孩藏在众人视线的盲区。 谈梨察觉,茫然地抬了抬头:“你怎么过来了?阿姨不是说……” “闭嘴。” 秦隐难得有点凶,但没凶完,他自己声音都轻下去。他伸手轻捏住女孩的鼻梁:“吸气。呼气。再吸气……” 谈梨像个小木偶,跟着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终于把胸腔里那股憋闷住得叫人气管和肺都刺痛的郁悒,慢慢吐了出来。 秦隐松开手,皱着眉问:“我不过来,你能把自己憋死么?” 谈梨摇头。 秦隐:“哭不出来就不要哭。” 谈梨:“可是他们说要哭出来。” 秦隐:“你什么时候在意别人怎么说过?” 谈梨沉默了。 她想也对哦,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也从来不听任何人的话,谈文谦活着的时候说的,她一个字都不听。只是不知道怎么了,他们都走了,她却好像突然……脚底都空落落的了,想听有人跟她说她要怎样、她应该怎么做。 谈梨眨了眨眼,低声不知道在问谁:“那我以后,还能听谁的。” 秦隐心里一窒。 他伸手用力地抚了抚她的头:“听你自己的,听我的。” 谈梨怔怔。 又有谈文谦在事业上的朋友过来,致礼,慰问,络绎不绝。也有人会好奇地,把他们在客人席里的议论抬上桌面,他们示意着秦隐,问两人。 “这位是?” “秦隐,”秦隐用力握住女孩冰凉的手,将掌心的温暖一点点渡过去,“谈梨的未婚夫。” “……” ? 办完葬礼已是年关前,就算掰着手指数,离过年也不剩几天了。 谈梨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有说有笑,陪着秦隐置办年货时也还是和往年一样闹人。 大年二十九傍晚,秦隐陪谈梨归拢好两人小窝里最后一批年货。靠在自己找人搭的吧台前休息时,秦隐问:“今年你想怎么过?” 谈梨晃着手里的苏打水水瓶,看着里面的气泡从下面升腾起来,她转回头,灿烂地笑:“当然和往年一样啊。” “不去我家?” “不要,就算萧阿姨不觉得我不矜持,我还怕太紧张然后吃年夜饭的时候噎着呢。” “自己一个人没问题?” “你大年三十早上才走,初一早上就回来了,我能来得及有什么问题?”谈梨玩笑着,“再说了,就算不算上遇见你以前那些年我经常一个人过年,就只说最近这几年,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样的么?” 秦隐沉默过,才道:“以未婚夫妻的关系,你也可以来我家过了。” 谈梨一怔,几秒后她嬉笑着躲开秦隐伸过来的手:“才不要呢,我傻么?离着婚姻的坟墓都不远了,好不容易剩最后几年自由时间――我才不要自投罗网呢。” 秦隐无奈望她,半晌才问:“真不想去?”“不想。” “……” “你就别担心啦,”谈梨跑回来,隔着家居服抱住秦隐的腰,下巴垫在他胸膛前,嬉皮笑脸地对他说,“我就躺在床上,乖乖等你回来,好不?” 秦隐沉着眼,默然几秒,他似乎妥协,抬手轻轻理好女孩跑得凌乱的刘海,低声应允。 “好。” 大年三十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谈梨从松软的羽绒被下爬出来,去冰箱里翻出秦隐给她准备好的东西,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微波炉的前盖是透明的,锡纸盒躺在里面的加热圆盘上,转啊转,谈梨就趴在外面看,一边看还一边打了个呵欠。 她不爱过年。 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关于过年、过节,她的记忆里几乎翻找不出什么和快乐或者阖家团圆这样的词有关系的回忆。唯一有印象的年关,似乎是某个大年三十的傍晚,半发疯状态的乔意芸握着她的手,大步的步伐拉得她几乎踉跄。最后他们在那个高高的谈文谦的公司大楼下下了车,她又被拖上楼。 乔意芸冲撞进那间办公室的门,对着谈文谦和他正在交待业务的女秘书大发雷霆,整层楼都能听见。 乔意芸那时候说了什么,骂了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谈文谦的表情,女秘书的反应,她也一样不记得。 唯一留在记忆里的,只有办公室那个高悬的、晃眼的灯,还有那张比她都高、挡得她世界一半昏黑的办公桌。 偶尔做梦,她还会梦见。 “叮――!” 到时自动停转的微波炉发出刺耳的声响,谈梨眼神一栗,被拽回到现实里。 她不忘戴上隔热手套,一边打开微波炉的前盖,她一边想,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是格外、格外容易想起以前的事情。 而那些事情里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已经躺进冰冷的棺木,被埋进漆黑的地底了…… 吃完这顿不知道算午餐还是下午茶的饭,谈梨懒洋洋地窝进沙发里,躺了一会儿后,她又起来,去拉上了客厅落地窗的窗帘。 里一层外一层的遮光帘,把整个房间藏进了让人安心又难过的黑暗里。谈梨在黑暗中摸索着沙发柜的抽屉,取出藏在最里面的糖盒,然后起身去开投影仪。 幕布放下,光影拎起。 …… 秦隐推开解锁的密码门,走进玄关时他便皱眉停住―― 从玄关到客厅,他身后的光打进一片昏黑里。而且整个房间都安静,安静得一丝声音也不在。 秦隐的心蓦地一沉。 他没顾上门更没顾上换鞋,快步跑进了客厅里:“谈――” 声音停住。 客厅里不是完全黑暗的。投影的幕布被放下来,投影仪在细微的运转声里,尽职尽责地把光影拓在幕布上。 那上面是一场比赛录屏,投影正中的角色顶着Liar的ID,蛰伏在草丛中。 角落还有解说激动得唾沫横飞的剪影,但是一个字都听不到――投影被调成了静音,幕布上的视频像是一场无声电影。 而“观众”只有一个人。 在L型沙发那个拐弯的角落下,有个身影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蜷着身,缩在那个唯一能让她感觉安全的角落里。 直到此刻,谈梨才在声音和光影里慢慢回过神,她茫然地扭回头,看着背光站着的神色不清的男人。 过去好几秒,她像是从半梦半醒的边缘回来,她看了看秦隐又看了看幕布下方的选手镜头。 半晌,谈梨才声音喑哑而不确定地问:“Liar?……应该,应该还不到晚上吧,你是忘了什么东西没拿吗?” 秦隐紧紧拧着眉,一言不发地走过去。他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要把她抱起来。 但是在抱住的那一秒,秦隐紧绷的那根弦就断掉了。 他没能把她抱起来,而是俯下去,直接把女孩勒进怀里。他伏在她耳边,声音低得近嘶哑:“你再这样骗我,不如――” 他想说很重很重的话来吓她,但在说出口前还是停下了。他知道她已经很难过,他不舍得再让她多难过一个字。 “不要在我面前装没事,梨子,”秦隐收紧手臂,声音依旧低哑,“还是说,你打算抛弃我了?” 谈梨下意识地也抱住他:“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样难过。今天是过年,你应该跟叔叔阿姨一起,应该快快乐乐的……” “没有应该。” 秦隐极少在谈梨面前这样强势,谈梨窝在他怀里,眨了眨眼,轻声应:“哦。” 她虚虚抱着他的手稍稍加力,攥紧了他还带着冬雪凉意的外衣。 两个人在沙发下面的角落前,傻乎乎地抱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 到某一刻,谈梨终于动了动,她在秦隐怀里换了个方向:“你这场比赛真帅。” 秦隐低了低头,看向怀里:“好些了?” 谈梨沉默两秒,无声点头。 秦隐松了口气,后怕地哑声:“别再这样了。” “…嗯。” “还有什么想跟坦白从宽的吗?” “有。” “那说吧。” “说之前,能不能先抱我上去,”谈梨小声,“我腿麻了。” “……” 那个大年三十的晚上,谈梨坐在沙发上,又窝在秦隐的怀里,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零零碎碎的,东一块西一块的,没有逻辑的,讲起她的童年,她的过去,她的噩梦……和全部的、她没和被人提起过的自己。 全部说完以后,她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了眼泪――谈文谦去世那天开始算起,她第一次掉的眼泪。 还是很难过,但是那些沉甸甸地压在心上的乌云,好像在一片又一片地散开去。 谈梨的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落。她难能有点不好意思,侧了侧身,把脸埋进秦隐腹怀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又丢脸的模样。 她说:“真奇怪……以前每年我从来没和他一起过过,今年也一样,但怎么今年就不一样了呢。” 她又说:“我觉得我好像不恨他了,但是也没办法原谅,也放不下。” “那就放不下。”秦隐轻抚着怀里女孩的长发,“以后你想骂了,我就陪你去骂骂他。只要你还记得,那他们就永远在那儿。” 谈梨抬了抬头:“那我的家也在那儿吗?” “不,它在这儿。” “?” 谈梨的手被抬起来,放在秦隐的左胸前。 “听见了吗?” 谈梨一怔,破涕而笑:“你好肉麻啊,Lai神。” “我是认真的,”秦隐低下去吻了吻她手指,“我把这里借给你住,住一辈子,好不好?” 谈梨怔住。 然后她弯眼笑:“好。” 夜深了。 年关的钟声响起,空旷黑暗的客厅里却不再清寂。 落地窗外,远处的夜空里有烟花无声地、遥远地绽放。谈梨侧躺在沙发床上,背靠在秦隐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啊。” “我失明了吗。” “唔。” “就算失明了,只听你说一句话,我也能分辨你的情绪。” “噫,我不信,你又不是谈梨牌读心机。” “我是。” “嗯?” “……” 秦隐想起几年前的某个下午,在F大下课后的教室里,他靠在桌前和萧筱打电话,女孩路过门边,又退回来,站在门口笑着朝他挥手,灿烂极了。 他那时只是下意识想,又是谁惹这个小坏蛋了。 …… 秦隐笑着叹了声气。 他抱紧身前的女孩:“我早就是了。” 砰。 远处的夜空里又绽开一个无声的礼花。 窗外的烟火点亮了谈梨的瞳眸,她抱紧秦隐的手臂,然后轻蹭了下。 “在你这里,好像比沙发拐角和墙床的拐角舒服多了。” “嗯,”秦隐接住她没头没尾的话茬,“那就一直待在我怀里。” “好。” “……” “你问我一句话吧。就问,你是我的什么。” 秦隐笑,又纵着她:“我是你的什么。不许是奶茶。” “当然不是。” 谈梨慢慢阖上眼。 “你是我的菩萨,是我的Liar,是我的药,也是我的家。” “…好,” 秦隐轻声, “欢迎回家。” 章节目录 番外十一 番外十一:婚 谈梨的外婆晚年腿脚不便, 谈梨舅舅乔意钧把老太太接去国外一起生活,方便照顾。 但老太太到了八十大寿的时候却执意要求回国过寿。乔意钧夫妻俩拗不过她, 只得同意,就带着儿子乔钰陪老太太回了国。 家里的房子一直有专人照顾打理,依乔意钧意思,从机场回家休息两天散散心再做打算,但老太太不肯――她在国外时常和谈梨通电话,早就套出她的住址,此时坚持要直接去谈梨家。 乔意钧对这个越老越顽固的老太太不敢违逆,无奈地答应:“那我给谈梨打个电话。” “不行!”老太太很坚决, “要悄悄去,给她一个突袭。” 乔意钧哭笑不得:“这又是为什么啊?” “梨子太机灵, 蒙我我也不知道――我们打电话, 我问她过得怎么样,她总是跟我说好好好,没问题。我不信她的, 她从小歪主意一堆, 我得自己去看看才放心。” 乔意钧无奈点头:“行, 行, 去, 我们和您一道去‘突袭’。” 老太太满意点头。 副驾驶座冒出个脑袋,耳机线一摘,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少年人酷着脸:“难不成我也要去?” 乔意钧:“你当然该去了。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 你也没回国和你谈梨表姐见一面,难道不想她?” 副驾驶坐的是乔意钧的儿子乔钰, 他比谈梨小几岁,小时候很长时间都在奶奶身边生活, 所以还和谈梨同处过半年时间,期间没少被折腾,对奶奶家这个表姐“阴影”深刻。 听了乔意钧的话,乔钰嘴角一撇,又酷又嫌弃地说:“谁想看她啊,从小就知道欺负我。” “那不是你去招惹……” 乔意钧还想说什么,被他妻子拉了一下。 女人转过去,笑得温柔:“那你别去了,就在前面换个车,直接回家吧。家里我叫人打点好了,你回去做什么都行。” 乔钰一噎。 过去好几秒他才轻咳了声,不自在地说:“那还要折腾一遍,算…算了,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 乔意钧不解地转向妻子,对方朝他笑了下,无声地做口型:“你听他嘴硬,他明明想去的。” 乔意钧:“你怎么知道?” “刚刚听老太太说要去谈梨那儿,他立刻就绷起来了,还借着后视镜整理了下头发。”女人无奈地笑,“他小时候就爱黏着梨子跑,当初梨子要从妈那儿回家去的时候他哭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你忘了?” 乔意钧看了一样副驾驶座的方向,也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司机把四人送去了谈梨买的独栋公寓楼楼下。 下车以后,乔钰戴上顶黑色棒球帽,还刻意把帽檐压得低了点。身上的白色大T恤宽松地撑在少年人修长的骨架上,对着车窗犹豫两秒,他假装不在意地把一只袖子往上挽了挽。 白皙而流畅的小臂线条露出来,少年把手插进裤袋,满意地打量一遍。 “别臭美了。”老太太扶着拐,慢悠悠地从大孙子面前过去。“……”少年白净的面皮一下子闹了个红脸。他四下看看,确定没其他人注意自己,这才连忙跟上老太太的步伐,“奶奶,你不懂,这是自我形象管理。”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敲着拐杖:“哦,你要是不说,那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要见梨子,紧张得呢。” 乔钰刚褪一点的脸又涨红回去:“谁谁谁说的!” 老太太停下。回过头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大孙子,她叹着气摇着头,咕哝着走远了: “摊上这么个傻小子,乔家以后可要怎么办呦……” 老太太和乔意钧一家人回来的那天是个工作日,迎着中午明媚灿烂的阳光,他们站到了谈梨家门外。 乔钰被推到最前面,负责敲门问好。 谈梨听见门铃声响有点意外,她从书房里出来,路过客厅时,谈梨视线扫过旁边的落地钟――秦隐去年出国带回来给她的“伴手礼”,四个成年男人才抬上来的大古董――指针正晃晃悠悠地指在十一点前。 谈梨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白T恤,棒球帽,帽檐把下面黑色的碎发压得低低的,凌厉有型的锁骨露在T恤的大领口外面。 秦隐今早出门穿的什么来着…… 谈梨努力试图扒拉出今早自己睡意朦胧里往卧室门边看的那一眼,可惜没成功。不过外面这件T恤的牌子,秦隐好像还常穿。 难道这是,故意逗她玩? 虽然少见,但某个性冷淡有时候是会突然搞点意外。 谈梨于是了然一笑,大大方方拉开门,展开双手等一个惯例的抱抱:“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没了猫眼的变形,再加上少年人惊讶抬起的脸,一秒扭曲了谈梨的话声尾音。 谈梨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再扭头看了看躲在墙角盲区,以某位越老越顽固还越顽童的老太太为首的三位长辈。 谈梨沉默两秒,噗嗤一声笑起来:“外婆,舅舅舅妈,不带你们这样的,怎么说都不说一声,突然就过来了?” 发现藏不住了,老太太拄着拐杖,也没不好意思,她慢悠悠地晃到谈梨面前:“干嘛,外婆来看你,还要提前给你打个申请报告啊?” 谈梨笑着扶她进去:“那我哪敢?” 等进到玄关,谈梨终于想起什么被自己遗忘的“东西”。她眨眨眼,惊讶地回头:“那难道,刚刚站我家门外那个就是……” “乔钰,你怎么见了表姐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太太也想起来了,“不跟你表姐打招呼?” 乔钰呆站在门外,像是这半晌才回过神,脸再次涨红:“姐……” 谈梨已经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灿烂了,扶进老太太后,她折回去,惊讶又惊喜地拍了拍少年人的肩头:“真是你啊?走在路上我一定不敢认――当初你出国的时候,还没到我胸口高呢,现在……” 谈梨抬手,在自己眼前和少年眼前比了比,然后她夸张地拧过身体,朝老太太笑:“他都比我高一头多了!” 看着孙辈两个孩子碰一起的画面,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点头:“就是,在外面也不知道吃什么,蹿得那么快。” “别罚站了,快进来吧。”谈梨从柜子里拿出几双新拖鞋。 乔钰点头,走进玄关,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他弯下腰去换鞋之前,注意到鞋柜下的一角。 乔钰停顿了下。 老太太坚决要“侦查”一遍谈梨的生存空间,为了防止被蒙蔽还不准谈梨陪着,叫她坐在客厅等他们看完。 乔意钧夫妻和老太太一起,乔钰则被扔在客厅监督谈梨。 趁谈梨低头给什么人发信息的时间,乔钰的目光打量过目所能及的所有角落。 桌上的水杯,沙发上的抱枕,角落里的椅子……尤其是刚刚他在鞋柜旁边看见的,男士鞋履。 无一不昭示着这个房子里另一位主人的痕迹。 “你喝什么呀,大钰儿?”谈梨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完消息,趴在冰箱门边踮着脚往里打量,“有牛奶,果汁,碳酸饮……噫,我的可乐怎么没了――啊啊,明明我都藏得那么深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谈梨咕哝完,沮丧地落回脚:“只有牛奶和果汁以及苏打水了,大钰儿你要喝什么?” 乔钰这会儿在那个听了两遍的称呼里,涨得面皮通红:“你你你别这么叫我,我都二十了。” “二十也是大钰儿嘛。”谈梨笑得憋坏。 她去外婆家和乔钰相处的那年正是《孝庄秘史》热播的时候,里面称呼孝庄的“大玉儿”给了谈梨灵感,也管总黏在她屁股后面的乔钰叫“大钰儿”了。 “大钰儿”只得忍辱负重地说:“苏打水。” 谈梨莞尔。 谈梨走回来,把水杯放在乔钰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她直起身,刚打算去看看外婆他们那边的动静,就听见乔钰问:“姐,这是你的房子吗?” “对啊。”谈梨没回头,随口应了。 “那你是……还有个室友?” “啊?” 谈梨回头,顺着乔钰的视线看到桌上的两只杯子,也是秦隐买的,一只粉色一只黑色,刚买回来时谈梨感慨了一番“果然全世界的直男都是相同的审美”后,就毅然把粉色那只交给了秦隐。 谈梨望着那对杯子,想起某次肖一炀来做客,看到秦隐拿粉杯子喝水时那一言难尽无语凝噎的表情。 她忍不住弯眼一笑,对乔钰说:“对啊,是‘室友’,一个超级贤惠的老干部风格的性冷――不对,是伪性冷淡。” 谈梨说话时,老太太恰巧结束“突袭”参观,正满意地拄着拐杖,在乔意钧夫妻的陪同下走出来。 听到谈梨和乔钰的对话,她停下来:“什么室友,那是你姐姐的男朋友,你以后的姐夫!” 乔钰哽住。 谈梨眼睛弯得月牙儿似的转回去:“外婆,你这样多教坏小孩子啊。” “小孩什么小孩,他都21了,谈恋爱说不定比你都早――哪里算小孩了哦?” “是是,您不说我都忘了。”谈梨笑着扶老太太坐下,她直起身时,瞥见旁边乔钰表情复杂,盯着黑色杯子的眼神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似乎是感觉到谈梨的目光,乔钰抬头,一副正经严肃大人模样:“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谈梨怔了下:“就,普通上班族?斜对面那个街角有座大楼你见了吗,他就在那里上班。” 乔钰压了压眼:“一个小白领……” “嗯?” “没什么。”乔钰打量一圈,突然想起什么,皱着眉问:“那他现在是在你的房子里住?” 谈梨终于品出点情绪,她坐下来,靠着沙发椅背没个正经地笑:“干嘛,怕你姐姐养了个小白脸啊?” 乔钰板着脸:“我是怕你遇人不淑,被人骗财骗色。” “乔钰,怎么说话呢。”乔意钧不满插言。 “哈哈哈没事的舅舅,多少年不见,我们大钰儿说话真像小大人似的了,”谈梨笑着转向乔钰,“别怕,他的工资卡储蓄账户什么的早就主动交了。我们两个中真有人要被骗财骗色,那也一定是他。” “……” 乔钰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噎了下。 如果被秦隐谈梨培养了多年的“资深鉴狗粮师”肖一炀此时在,那必然会冷笑着告诉他,这是某对狗男女这儿专属供应的皇家狗粮,回回管饱,一颗顶别人家一盆。 可惜肖一炀不在,而乔钰此时还年轻,不懂“狗”生险恶。 所以乔钰此时还试图帮姐姐查漏补缺:“他长得很帅吗?” 谈梨想了想,谦虚道:“还行。” 乔钰松了口气:“长得帅的男人都靠不住。” 谈梨差点笑出来,忍了两秒,她弯弯腰,小声问乔钰:“那你和你爸这种,属于长得不帅还是靠不住?” 乔钰:“……” 随后,乔钰又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准姐夫的情况进行了一番事无巨细的盘问,那认真严谨的态度逗得谈梨几次想笑又忍住了。 至于他问的那些问题,则被她真一句假一句地忽悠过去。 等调查结束,乔钰在心里捋了一遍他的“问卷”,突然发现了一个盲区:“他的年龄和正常毕业年龄好像有出入?” 谈梨一顿,诚实道:“他大学期间休学过。” 乔钰立刻警觉:“休学?那应该不是一般的问题,他为什么休学?” 老太太终于听不下去了,在旁边不轻不重地给大孙子后脑勺糊上一巴掌:“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查人族谱呢?” 乔钰严肃辩驳:“这是大事,不能马虎。”谈梨在旁边憋笑:“嗯,你玩游戏吗?” 乔钰被带跑:“什么游戏?” “lol?” “前几年玩,上大学后没时间玩了,就偶尔看看比赛。” “嗯,那你关注国内赛区吗?” “因为我们那边和国内不是一个赛区,所以国内赛区我关注的不多,不过全球总决赛还是看的。”乔钰想到什么,眼睛亮起来,“尤其是Liar选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名叫Masker了,但他真的很厉害,我还因为他选了打野位练!” 谈梨眼神微妙地盯着乔钰。 乔钰回过神,被盯得古怪:“你这样看我干吗……不对,你问这个干吗?” 谈梨没回答,只是很感慨地拍拍他肩膀:“你一定是那种只关心比赛、从来不参与八卦的吧?” 乔钰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下意识顺着接话:“我对八卦类没兴趣。” “好,好孩子。”谈梨语重心长。 乔钰:“……” 他现在的感受很奇怪,和他还小那会儿每次快要被谈梨坑了的时候的感受一样奇怪。 乔钰打算一探究竟,可惜谈梨没给他机会,跟着就问:“你想要Liar的签名吗?” “!”乔钰的注意力瞬间飞了,“你有Liar的签名?我记得他几乎没有签名流到外面?” 谈梨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只笑眯眯的,像小红帽家门口外面那只狼外婆:“我发小盛喃,你知道吧?他哥哥以前就是国内赛区的职业选手,所以……你就告诉我,你想要吗?” 乔钰几乎要点头了,又连忙停住:“Liar的签名很珍贵的,我不跟你抢,我就看一眼,行吗?” 谈梨一顿,诚恳道:“现在没有。” 乔钰噎了两秒,丧气地说:“姐,你又愚弄我……” 少年长得身影修长模样帅气的,但表情一丧,就算长手长脚窝在那儿,也还真有点可怜巴巴的样儿了。 谈梨良心发现:“我真没骗你,就等――” 话没说完,玄关方向传来“滴滴答”的电子锁解锁声音。 显然是家里的另一位主人回来了。 乔钰脸上情绪一褪,眼神也立刻变得警觉,他绷直了腰背,转头盯向玄关出口,模样像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 可惜他旁边想守住的人不争气,拎起纸笔就跑了:“你等着,我让他给你现签一个。” 乔钰:“……?” 谈梨已经跑出去,“大狼狗”下意识起身,跟着想把人拽回来,可惜他低估了谈梨的敏捷度。 跟到玄关出口的时候,乔钰只来得及看见谈梨跑进去,隔了还有一两米距离,她就朝着那个正在脱外套的年轻男人扑了上去。 乔钰心里一惊:“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侧身站在那儿的男人似乎已经早有所觉,那人松开拉下一半的外套,伸出手,轻松娴熟地接住了跳上来的小姑娘。 不过谈小坏蛋是助跑上来的,冲力太大,他往后退了半步,靠到门上才稳住身。 乔钰看得懵住。 玄关内。 秦隐定下重心,无奈垂眸:“不是说好了不在家里乱跑乱跳?尤其鞋柜这边,全是尖的棱角。” 小坏蛋心虚地扒着他:“太高兴,忘了。” “放你下来?” “嗯嗯。” 等谈梨脚沾地站稳,秦隐抬眼,看向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审视两秒,他问谈梨:“他是你信息里说的表弟?” “对,我外婆和舅舅舅妈在客厅里面坐着呢,你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嗯。” “啊对了,差点忘了,”谈梨连忙把手里的白纸和马克笔递给脱下外套挂到一旁的秦隐,“你先给大钰儿,咳,给乔钰签个名吧!” 秦隐意外地挑了下眉:“签名?” “对啊,”谈梨朝他眨眨眼,“乔钰他得算是Liar的粉丝了。不过他在国外长大,是那边赛区的,对国内赛区不熟悉。” 秦隐听完这话,再对上谈小坏蛋带笑的眸子,立刻就懂她憋的坏劲儿了:“你就欺负人吧。” 这样说着,秦隐还是配合地接过纸笔,在白纸上斜着飞了一个“Liar”。 谈梨凑过去,戳戳下面空白:“再给他签个Masker。自家人,不怕泄密。” 秦隐依言签了。 谈梨用完人就跑,她拿着白纸回到还蒙着的乔钰面前,捧尚方宝剑似的:“给,Liar的签名,墨水都还没干的那种哦。” 乔钰懵然接过,看看签名再看看那人,看看那人再看看签名,这样反复几次,直到秦隐换好鞋从玄关里出来,经过他身旁时淡声打招呼:“你好,我是秦隐。” “你好,我是……”乔钰看清了从玄关阴翳里走出来的男人的脸,彻底惊醒,“L、Liar?!” “……” 秦隐没什么反应,但谈梨作为亲表姐,很没良心也很不给面子的,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Liar,那秦隐是谁啊?” 乔钰被雷劈住。 秦隐已经走进去问候另外三位长辈了,他还傻站在玄关出口。直过去好几秒,乔钰僵着脖子扭头看谈梨:“你男朋友……是Liar?” “没错,他就是那个一直在被我骗财骗色的小白领。” “我、我怎么不知道?” “嗯,全国内赛区都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呢。”谈梨笑着拍拍他肩膀,“事实证明,多看点八卦也好,关心民生,顺便了解家人交友情况。” 乔钰:“……” ? 下午,秦隐专程请了假,陪三位长辈尤其是老太太在P市这两年新建成或者变化大的地方转了转。 晚上也是由他安排晚餐,作为晚辈给老太太接风。 全程分寸得当、面面俱到,老太太被哄得特别开心,吃过晚餐下楼,进到门廊前的大厅里时,笑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 秦隐提前出去安排礼宾车送三位长辈和乔钰回乔家,此时不在身边,乔意钧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打趣老太太:“这下子看过了,您放心了?” “放心,放心了,本来我还担心……算了算了,那些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拉着谈梨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外婆眼睛花了,但是心不花,秦隐是个好孩子,最重要是他能对你好――这就是最大、最大的好了。” 谈梨应着声,眼里微潮,面上只灿烂地笑:“您放心吧外婆,我会过得很好很好,把以前的不好都补回来,每一天每一秒都快快乐乐的!” “好…好啊。”老太太眼里点着泪,却由衷地笑。 谈梨知道,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还非要回来折腾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看她怎么样。 这几人就是她在世上仅剩的亲人了,她格外珍惜,也格外感动。 但这种感动停在了老太太上车后的那一秒―― 礼宾车后排,车窗降下,老太太望着车外站着的两个年轻人,笑得很慈祥:“小秦啊,我差点忘了件事。” 秦隐躬身,靠近车窗些:“外婆您说。” 谈梨也好奇凑过来。 然后她就听见,老太太用一种非常真诚、童叟无欺的口吻,无比自然地问:“梨子刚刚说了,你们今年结婚,具体日子定在哪一天来着?” 谈梨:“………………?” 她、什么时候说的?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一两秒的沉默里,秦隐早已从谈梨震惊而控诉的神情里了然真相。 他无奈地笑―― 他今天算是知道,谈小坏蛋骨子里的那点无赖,到底是从谁那儿继承来的了。 老太太像是完全没察觉,也完全不心虚:“哎,风有点凉……小秦啊,你快些说,说完我就回去了。” 秦隐开口:“只要梨子愿意,我一直在准备,什么时间都可以。” 谈梨僵笑:“外婆,我和他都不需要那一段手续,我们――” “啊?明天就办?”老太太惊讶抬眼。 谈梨:“?” 老太太严肃地摆摆手:“那不行,太匆忙了――婚礼是大事,不能这么急。” 谈梨:“……” “这样,我回去找人给你们算算日子,正好,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乔家的那些老朋友也都还给我几分薄面,今年我一定亲自给你们张罗好啊。” 谈梨还试图挣扎:“秦隐爸妈那边也还没说,我看――” “没事,秦家和乔家也算世交了,交给外婆。” 谈梨还试图挣扎:“我们还是――” “哎哟,风太凉了。乔钰,帮我把车窗升上去吧。梨子,小秦,你们也回去吧,太晚了。” “……” 没给谈梨再阻挠的机会,车窗升上,礼宾车开出了门廊。 对着长灯夜色,谈梨无语凝噎。数秒后,她转回来:“我真没说过。” 秦隐淡淡莞尔:“我知道。” 谈梨叹气:“这老太太,太无赖了,逼婚还有这么硬核的吗?” 秦隐抬手给沮丧的小刺猬顺了顺毛:“和你很像。” 谈梨立刻无辜:“我哪有!” “好,”秦隐轻笑了声,“你没有。” 谈梨还在不安:“你说叔叔阿姨那边会同意吗?我觉得不会。” 秦隐沉默。 谈梨生出不祥预感:“你觉得会?” 秦隐:“嗯。” “为什么?我看他们不像很着急的样子啊,一次都没提过……”谈梨在秦隐神色间捕捉到一丝情绪,她话声停住,几秒后才茫然问,“他们,提过?” 秦隐叹声:“提过几次。” 谈梨呆住:“那你怎么一次都没跟我说过?”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那个过程,”秦隐一顿,“而且我没关系。就像你说的,婚姻只是一种契约形式,我们之间不需要固定的形式来……” 秦隐的话没说完,他面前的小姑娘突然一张胳膊,抱了上来。 秦隐下意识俯身,顺着她的方便也托住她,然后他才回神,不解地问:“怎么了?” 谈梨埋在他颈旁,半晌闷声道:“原来,我一直在让你等我吗。” 秦隐一怔。 “你等得是不是很辛苦。” 秦隐无声一叹,慢慢抱紧她:“我等的人是你啊,怎么会辛苦。” 谈梨僵了几秒,她在他颈窝里轻蹭过,然后抬起头:“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有时候会很迟钝,你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等。” 秦隐答应,“好。” 从前有人搭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屋子,他学着把每一块墙砖垒好,学着把每一个棱角包住,学着把每一件物品绘上颜色,学着把每一方角落打扫干净。 然后他打开门,继续陪着院子里的小刺猬,在雨天晴天里玩闹。 他朋友问他,你还在等什么呢。 他说,她小时候待在过一个很冷很冷的屋子里,所以她害怕所有的屋子。他在等她准备好。 他朋友问,那她要是一直没准备好呢。 他说,那就没准备好。 他想和她在一起,在屋子里面或者外面都好。 在一起就好。 更好的是,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他的小刺猬,迈着很小很小的爪子和很小很小的步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和他一起走进那个屋子里。 ~ 从民政局出来那天,阳光灿烂地挥洒在大地上。 谈梨拿着红本本,眼底的笑比阳光烂漫。 她朝秦隐伸手,等他来握:“重新认识一下,你好啊,谈梨的老公,我是秦隐的老婆。” “…你好。” 秦隐一点点握住女孩的手指,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包进掌心。 他俯低了身,轻轻吻住女孩手背,声音低低哑哑的。 “老婆。” 谈梨被他弄得手背微痒,她笑着想躲,却是往那人怀里躲:“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像要哭了似――” 谈梨怔住。 那是她第一次看秦隐红了眼眶。 就那一秒里,谈梨的眼圈就跟着红了。然后她扑进他怀里,含着泪狼狈地笑:“你知不知道你完蛋了、彻彻底底栽我手里了。” 秦隐抱紧她,很紧很紧。 他也笑,说。 “好。” 章节目录 番外十二 番外十二:尾声 (一)电竞渣男病弱记 P市那年秋天特别地冷, 10月才进下旬,天气就凉得好像入了冬。 屋漏偏逢连夜雨, 谈梨家楼下施工不小心弄坏了电缆线,整栋独栋公寓被迫停电,空调和电壁炉统统罢工―― 谈梨早上一睁眼,就是卷着没准备好的薄被子被冻醒的。 空气冰冷,让人不想离开被窝。 谈梨伸出只胳膊,在床头柜摸到手机就飞快地缩进去,她一边安抚着胳膊上炸起来的鸡皮疙瘩,一边酝酿好可怜巴巴的情绪状态给秦隐发信息。 “家里停电了。” “我好像感冒了。” “冷QwQ” 对面公司某楼层内的办公区, 秦隐调成静音的手机连响了三声特别提示音。恰逢部门里一个小负责人经过,皱着眉退回来:“秦隐, 上班期间就不要……” 秦隐已经把手机拿起来了。 看完那三条短信, 秦隐在最后一个挂着大泪珠的搞怪表情前忍不住笑了下,但很快他又皱起眉。 “全哥。”路过的同事和秦隐办公区外表情难看的负责人打招呼。 对方回神,敷衍应了声就扭向秦隐, 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 家里有急事?” “嗯。”秦隐起身, 径直往外。 全哥愣了下:“你干嘛去?” “请假。” “――?” 等回过神, 全哥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他气得嘟囔了一句“自由散漫”,转过身。 然后他就看见挂在椅背上的某人的外套,显然是被落下了。 想了想今天的温度, 全哥冷笑了声,没去提醒, 转身走了。 谈梨买房的这栋独栋公寓楼非常高,她选的又是楼梯上方的楼层, 供电设备一出故障,电梯停了,她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都去不了。 裹着薄被子挪下床,她跑去药箱那里翻了翻,然后才想起家里的感冒药已经用完了。他们还说好这周一起去采购生活品――可惜意外来得更快。 谈梨叹着气,咸鱼瘫把自己扔在沙发里。 刚在人生的绝望里沉浸了没几秒,谈梨听见电子门锁解锁的声音。 谈梨机警地朝玄关抬头。 几秒后,秦隐气息不匀地走进客厅,然后他就看见沙发上把自己卷成一条的小姑娘,正努力地蜷起上半截想起来。 谈梨见到秦隐,意外地问:“你怎么上来的,楼下的电路修好……了?” 话没问完,那人走到她面前,手里拎着的药袋子放到桌上。 这样近距离下,谈梨清晰看见男人被汗湿的碎发和色泽较平常深了许多的薄唇。 在秦隐的手伸上来摸到她额头时,谈梨终于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走楼梯上来的吧?” “嗯。”运动后的嗓音微微沙哑。 谈梨噎了好几秒:“我们住的可是29层。” “嗯。” 女孩的额头并不算很烫,秦隐松了口气,转身去药箱里取了电子测温计。给谈梨测温完,测温计上显示37.2°C。 秦隐松了口气:“应该只是有点受凉。” 谈小坏蛋难能心虚又自疚:“我就是和你闹着玩呢,你这么着急回来干嘛。” “我不也只是陪你玩?”秦隐去拿热水,给谈梨冲了一包感冒冲剂,然后端回碗来。 对着那褐色的药汤,谈梨漂亮的五官都往一起皱,人也努力卷着往沙发里面缩:“我我我能不喝吗?” “不能。” “我没感冒,真的。” “体温确实有点偏高,不到低烧,但是应该有感冒征兆了。” “我可以自愈的!” “不行,你抵抗力那么差,之前从来就没哪次自愈成功过。” “这次一定行!” “……” 秦隐终于没了和小坏蛋继续扯皮的耐性。他屈膝坐到沙发上,手里碗端得稳稳的,卷成春卷一样的小姑娘也被他迫进沙发角落里,压得稳稳的。 “听话,梨子。”秦隐挠挠小姑娘下巴,“喝药。” 谈梨涨红了脸:“……” 这人每次每次每次! 都用这招! 偏偏谈梨总是扛不住来自公狐狸的美色攻击,也让秦隐这一招屡试不爽…… 想到自己的屈辱历史,谈梨就憋屈地抬了抬头,鼓足勇气:“不、不喝!” “真不喝?” “不――”谈梨没敢说完的话拐了个弯,她眼睛里突然亮起点熠熠的光,“除非你喂我。” 没错,面对公狐狸的美色攻击,逃避是没有用的! 要迎难而上! 上他! 最后,自然是没上成的。 喂药环节如计划进行,但喂完药后,秦隐无视掉谈梨水汪汪的眼神,拎起小刺猬就绝情地把她塞进被窝里。 “好好休息,睡一觉,这样感冒才能好。” “……” 嘴巴里全是苦巴巴的药味,谈梨的脸也皱得苦巴巴的。她攥住秦隐的衣角,把要起身的男人拉住:“你干吗去?” 秦隐安抚地给小刺猬顺了顺毛:“我已经请假了,今天在家照顾你,不去公司。” 谈梨露出一丝愉悦,但立刻就被她藏下去:“那你过来陪我躺会儿吧?” “不行。”秦隐温声说,“我去给你熬上粥,然后去冲下澡。等出来再陪你。” “那好吧。” 谈梨只得松开手,眼巴巴看着某人离开。 之后大半天,小刺猬被顺毛顺得很开心。然而,等她晚上从浴室里出来时,却发现秦隐的情况不太对。 卧室光线柔和偏暗的灯光下,男人半靠在床头,卷起袖子的手腕靠在额前,又保持着那个姿势,他微皱着眉,阖着眼。 平素白得冷淡的肤色里透出一点淡淡的潮红,薄唇微张,像描上一抹病态的艳色。 谈梨还是第一次见秦隐这样病恹恹的模样,她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你这是怎么了,也感冒了?” 秦隐听见声音,慢慢睁开眼:“只是有点低烧,没关系。” 不同于她白天的状态,秦隐这会声音都沙哑下来,带上点鼻音,听起来倦懒无力。 谈梨急得皱眉,乱了几秒才定下心神,她把人拖进被子里,给他盖上后把边角都掖好:“我去给你拿药,你等等。” 谈梨从来没照顾病人的经验,只能学着像秦隐照顾她那样的顺序。还好她思维灵活,学东西不慢,测温喂药这种基本程序过去后,即便是在熬清粥这个对她完全陌生的环节,对着网上教程她也没费多少时间。 秦隐比她之前烧得明显多了,额温已经在38度5以上,所以他吃完药就昏沉地睡了过去。 谈梨端着白粥进卧室时,落地灯的光铺洒在他身上,那张清隽的面孔被描摹出立体的拓影。 谈梨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粥碗被搁在床头,谈梨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试了下秦隐的额头。 温度好像低一些了。谈梨松口气,落回手,然后她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人松缓了情绪的睡颜。 耳边的房间里很安静,连她的心也在他匀称的呼吸声里慢慢变得静谧,舒适。 谈梨以前从来、从来没想过,舒适,宁静,细水长流一般的生活里的幸福感……这些词语会和她有关。 自从他来到她的世界,她曾经漠不关心的一切,好像都慢慢近了,活了过来。 她也“活”了过来。 谈梨忍不住弯下眼,无声地笑了下。她扶着枕边,低下头想去偷偷亲吻“睡美人”的睡颜。 可惜还没得逞,“睡美人”那把小扇子似的眼睫毛轻动了下,漆黑但朦胧的眸子露出一线。 他侧了侧脸,声音低哑:“别……” 谈梨心虚地停下来,做坏事到一半被发现,她原本都打算缩回去了,听见性冷淡前所未有的脆弱的“别”字,小坏蛋心底那点恶劣因子嗖的一下就蹿上来。 谈梨往床边多挪进些,故意撑着他枕边,坏笑着问:“别干嘛呀,小美人?” 活脱脱一个恶霸当街耍流氓。 秦隐意识清明了点,声音低而无力地问:“…你想做什么。” 谈梨凑近,继续坏笑:“让大爷亲一口,亲一口就给你喂粥,好不好?” “……” 谈梨越调戏越近:“好不好嘛小美人。” 秦隐无奈,只得哑着嗓音开口:“不好。” “为什么?是大爷不够帅吗?” 秦隐叹气:“不能再传染给你了。” 谈梨一怔,然后莞尔:“我看你这个就是我传染给你的,我现在有抗体了,不怕。” “那也不行。” 性冷淡很坚贞,誓死不屈。 谈小坏蛋的意图不轨没能得逞,只能遗憾地盯着“大美人”一口一口把粥喝了。 “味道怎么样,好喝吗?”谈梨凑上前去邀功。 “好喝。你做的?” “嗯。” “有没有烫着?” “…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废物吗?” 秦隐无声一叹,病弱使他少有地,情绪眼神里都露出几分脆弱感。他好像有点失落。 谈梨察觉,好奇问:“怎么了?” “我原本想,永远不会让你碰厨房……但没做到。” 谈梨怔过后失笑:“你是真想把我养成个没人要的小废物吗?” “没人要最好,我要,”秦隐伸手抱她,想去吻吻小姑娘,又被理智制止,他叹着气,语气里难能露出一点孩子气的不满,“我要一辈子。” 谈梨轻笑:“好啊。” 谈梨端走给秦隐的漱口水,又有点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下狼藉的厨房,等她回来后,缺见“大美人”还没睡,躺在床边撑着睡意等她。 谈梨走过去,疑惑地问:“你怎么还不睡?发烧要早点休息才行。” “在等你。”秦隐拉开被角,拍了拍身前的被窝。 “那我来啦!” 谈梨习惯性钻进去,已经猫下一半了,又突然停住。 “怎么了。”秦隐垂眼看她,声音低哑。 谈梨滚去自己那边,皱着眉严肃道:“我刚刚查了,发烧不能再受凉了,被子一定要盖好。我睡觉了那么不安分,万一再给你踢掉被子怎么办?” 秦隐意外怔住。 谈梨已经过来,快速给他压下被角,然后趁他不注意凑过来,飞快亲了一下他唇角:“好梦啊,大美人,明早起来快快好。” 秦隐反应过来再想躲已经晚了,他无奈道:“你小心又被传染。” “那就传。晚安!” 谈梨从贵妃榻上抱来另一床被子,滚到自己那边乖乖睡觉去了。 ? 第二天谈梨再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试秦隐的额温。 用测温枪测过之后,看着上面恢复正常的36.7°C,谈梨彻底放下心。昨晚她已经给秦隐向公司那边请过假了,所以并不用担心上班的事情,谈梨刻意放轻了手脚,免得吵醒他。 大约是感冒和发烧药物带来的昏睡作用,秦隐将近上午9点才醒来。 “好点了吗!”他刚一睁眼,趴在床边的小姑娘就凑上前。 秦隐动了动眸子:“…你一直在?” “嗯,我不是怕你突然醒了,再找不到我么。”谈梨晃了晃测温计,“我刚刚试了,你已经不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隐慢慢直起身,皱了下眉:“还好,除了有点脱力。” “那是肯定了。你从昨天中午因为照顾我就没怎么吃东西,昨晚病倒就更只喝了一碗粥。” 说完,谈梨把放在床头柜的另一碗粥端上来,她笑得灿烂:“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秦隐依言接过碗,但手上没力,差点洒了。 还好谈梨帮他托住,收手就撑着下巴感慨:“就这么没力气啊?啧啧,还好是落在我手里,不然万一被坏人带走了,那就惨了。” 秦隐咽下白粥,放平碗,垂着眸子淡淡望她,眼里似笑未笑的:“怎么个惨法?” 谈梨故意拿话臊他:“唔,比如趁你没力气,把你绑在床上,然后……” 性冷淡却淡定得很:“然后什么。” 谈小坏蛋自己先红了脸,还努力装若无其事:“然后当然是为所欲为。” 秦隐笑了下,没搭她的茬,把粥喝完。 谈梨自以为胜出一筹,还没等高兴呢,就被放下粥碗的秦隐握住了手腕。 谈梨茫然抬头:“?” “不是要为所欲为么,”他拿病后未愈的低低哑哑的声音撩拨她,“不用绑,我让你来。” “――!” 谈梨眼神都炸了。 那人就靠在床头,睡得凌乱的黑发散碎地搭在额前,发下的眸子漆黑,唇被粥蘸湿,透出一点勾人的淡红。 偏偏睡衣的领口扣子松开了好几颗,凌厉的锁骨和冷白的胸膛若隐若现。 惊雷之后,谈梨颤着声躲了:“不不不行!” “嗯?” “我我我还是有一丝没有泯灭的人性的!” “……” 谈梨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这点人性可能就没了,所以她说完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在书房的桌前反复深呼吸后,谈梨终于平静下来,默念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谈梨打开电脑。 罪恶的魔爪伸向了召唤师峡谷。 秦隐起床后就去洗漱了,从卫生间出来后,他听见家里门铃作响。 秦隐走出卧室,朝玄关去。 只是还没等他踏入玄关,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谈梨几乎是冲刺出来―― “我的我的我的,是我的快递到了。” 秦隐停下:“买了什么东西?” “几、几件定制的衣服,”谈梨含糊道,然后她想起什么,“我那边开了局排位,你能帮我扛一会儿?” 秦隐点头:“好。” 谈梨只跟秦隐说开了排位,却忘记告诉他也开了直播,所以等秦隐一身睡衣入境、并且发现这件事时,整个直播间的粉丝已经沸腾了。 【卧槽还没到中午就来这么盛世美颜的暴击吗】 【Liar啊啊啊啊我可以!!!】 【妈妈呀梨子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为什么这样的男人轮不到我??】 【……】 面对沸腾的直播间,秦隐没说话,他切屏看过敌我装备和状态,然后抽空抬手,冷酷无情地把摄像头掰向天花板。 【????】 【别别别我不要看天花板!】 【朋友,癌症,想看】 【我不配看吗?我花钱、我花钱看还不行吗!】 “梨子的,不给看。” 冷淡又带点懒散的嗓音,在直播间里微微震动。 【呜呜呜呜这个声音我也可以!】 【mmp这一口狗粮给我噎得】 【果然打野还是得Liar上,梨子今早这一手打野就是来给我上眼药的】 【L神,梨子专属上分工具人】 【嗯?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Liar刚刚穿得好像还是睡衣吗?这可都接近中午了】 Liar在zxn时就是圈内闻名的老干部作风,作息时间规律到令网瘾少年们发指。 到中午才起来的问题,自然迅速惹起直播间粉丝们的好奇和热情。 【噫】 【噫噫噫噫】【我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咳咳,白居易那诗是怎么写的来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污污污】 【……】 谈梨的快递确实是定制服装,定制模板不是别的,就是她一直用着的一周七式的Q版Liar手机壳上的服装形象设计。 这次是按照真人比例做了几套――作为今年某人的生日礼物。 想想秦隐会有的表情,谈梨都觉得好玩。 放好满怀的衣服后,谈梨回到书房,推开门时,她恰巧听见里面传来某个性冷淡懒洋洋带点病后低哑的声音。 “起不来。” 谈梨茫然了下。 好像是在和直播间粉丝聊天?什么起不来? 还没想完,她又听性冷淡随意道:“嗯,被榨干了。” 谈梨:…………? “包养,她说的?”性冷淡又低低地笑了声,似纵容似玩笑,“嗯,是真的,我不是早就承认过了。” 谈梨心里一惊,这下她顾不得再等了,连忙推门进去。 电脑桌后,秦隐坐在电竞椅里,一边随意从容地敲键盘,一边敷衍着镜头朝天花板的直播间:“嗯,做小白脸挺好的。” 谈梨跑过去时,正瞧见弹幕最上方一位暴躁的水友。 【你TM可是世界第一打野,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自甘堕落,还专程带被她坑了的上分??】 秦隐原本已经转开注意,瞥见那句时眉皱了起来。 一两秒后,直播间话筒里收进一声轻嗤:“我早就不是了。退役都几年了,怎么还有人恍如昨日?” 不等弹幕反应,秦隐又冷淡道:“而且,就算我没退役,我和梨子如何也不关你事。” “……” 谈梨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拽了拽秦隐的袖口,她做口型:“我没关系。” 秦隐握住她的手,顺势拉她坐进怀里。靠在女孩颈窝柔软的长发间,秦隐嗅着那熟悉又叫他心安的气息,他淡淡一笑:“你没关系,但我有关系。” 游戏结束。 秦隐鼠标未停,跳去XT平台登录页面,切入Liar的账号。 直播镜头还朝着天花板,直播间里只听得见一段快速的键盘敲击声,然后是谈梨的惊呼:“别――” 水友们:别什么? 两秒后,他们懂了。 所有关注Liar的人再次收到一条似曾相识的站内短信―― “您所关注的用户【梦魇】已更名,新用户名【梨哥家养小白脸】,感谢关注。” “…………” “????” 水友们:算你狠。 (二)婚礼记 在谈梨家“耍无赖”的老太太的监督下,谈梨和秦隐雷厉风行地扯了证,摇身一变就成了已婚人士。 按谈梨本意,婚礼自然要属于主角被扮成小丑的这个礼那个礼之一,她亲人寥寥,朋友无几,没什么需要办那样一场折腾自己的东西。 但盛喃显然不同意她的说法。 “你是不是憨哇梨哥?长辈们在别家晚辈婚礼时送出去那么多礼金,你这婚礼如果不办,那可是相当于赔了一笔大生意!” “赔就赔吧,吃亏是福。”谈梨应得没心没肺,满不在乎。 “…这么视金钱如粪土的吗?” 谈梨回过头,呲牙一笑:“这叫高风亮节,感人不?” 盛喃给她翘拇指,木着脸:“感人肺腑。” 谈梨爽快地接受了这份“夸赞”,转过头去继续遨游在峡谷里,键盘被她敲得噼里啪啦地直响。 盛喃想来想去犹不死心,往那边凑了凑:“不过,就算你不想,你家是你说了算――那你确定,秦家你那新爸妈也不想?” “……” 敲键盘的声音慢了下来。 盛喃眼底掠过丝得胜的笑意,又连忙克制地压下去。 她更往前凑了凑:“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男女朋友这种关系到底还是比较浅的嘛。就算秦隐那些女同事知道他有女朋友,保不齐还是会惦记――要我是你,我就亲自去给她们撒婚礼请柬,让她们趁早死了那条心。这样就算以后还有新同事,那已婚标签就是第一道保护符哇。” “……” 谈梨敲键盘的声音彻底停住。 盛喃有点感动:“我的说服能力现在这么高了吗?不过梨哥别停,游戏第一。” 谈梨一推键盘:“已经死了。”“啊?”盛喃回头一看,谈梨方的水晶在灰白色的屏幕里炸开。 对着结算页面,盛喃沉默数秒:“你又玩打野坑队友?” 谈梨:“没事,这回坑的多数是亲队友,我拉的队。” “嗯?”盛喃回头,“谁这么大度,知道你那打野水平还敢上?” “你哥和肖一炀。” 盛喃:“……” 盛喃:“带着两个前职业选手都能输,梨哥你不愧是打野里的秤砣,王者局里的鬼见愁。” 谈梨没搭茬,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数秒后她一拍桌面:“你说得对。” 盛喃眼睛一亮:“你决定了?” 谈梨点头:“嗯,婚礼请柬必须要送。等老秦回来,我和他商量一下。” 起身到一半的盛喃僵住:“老秦?这是什么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夫妻称谓?” “多好,不符合他的老干部风格吗?”提起这称谓,谈梨回神笑得灿烂,“叫Liar太生疏,叫小哥哥太装嫩,叫老公太肉麻――前几天我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个。” 盛喃被这品味噎了好几秒:“秦隐还同意了?” “当然了。” “…他就宠你吧。”盛喃起身,嫌弃道,“叫性冷淡都比这强。” “那不行。”谈梨一秒严肃。 盛喃:“为什么?” 谈梨:“会被.日的。” 盛喃:“…………?” 半小时后。 盛喃结束说服任务,从谈梨家离开,下楼以后她确定前后无人,立刻拿出手机,给谈梨外婆拨去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老太太慈祥和蔼带点着急的声音传出来:“小喃喃,结果怎么样了,梨子答应了?” “小喃喃”被噎了下,哭笑不得:“奶奶您放心吧,完美完成任务。”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和你男朋友结婚,奶奶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盛喃本想拒绝,但最后还是顺应着笑道:“好啊,我一定等您。” 谈梨完全不知道被盛喃和外婆联手带进了坑里,这天晚上吃完晚餐,她就挂在她家老秦腰上,严肃认真地提起这个问题。 “婚礼?”秦隐把碗碟一一放进洗碗机,“你真想办?” 谈梨猛点头。 秦隐擦净手,转回身,他半倚着吧台,垂下眼来望着她淡淡地笑:“又被谁忽悠了?” 谈梨冷笑一声:“哼,怎么可能有人忽悠得到我?” “盛喃?” 谈梨:“……” 谈梨憋了两秒,到底没忍住不打自招:“盛喃也去找你了?” “她怎么会来找我,”秦隐好气又好笑,揉了揉女孩脑袋,“是外婆这周给我打过电话,催问过婚礼的事情,我猜她不是亲自来、就是委托盛喃了。” 谈梨木住脸:“好啊,有人分分钟就成了敌营安插进来的二五仔了。” “所以,她们开了什么条件,让你也动心了?” “…没有。” “梨子。” “……” 在公狐狸的美色攻击下,谈梨同学没能撑过两拨,迅速就败下阵来。她攀在秦隐身前,低垂着脑袋咕咕哝哝地说了句话:“她说,#¥%&*……” 秦隐没听清,微微俯身下去:“什么?” 谈梨早有准备,眼珠乌溜溜一转,趁机就往那人颈后一勾,再一踮脚就跳进他怀里。 秦隐现在接谈梨的技能练得出神入化,都能参加花滑表演的接抛训练了。他不意外地把人抱住,抬眸看着面前借着他蹿高了海拔的小姑娘。 秦隐眉眼松懒地笑了下:“他们怎么忽悠你的?” 谈梨气哼哼地挂在他身上:“盛喃说,要办婚礼,还要我亲自去发请柬,这样才能给你戳上已婚标签,减少外部不必要的觊觎。” 秦隐笑意一哑:“然后你就信了?”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谈梨笃定。 “好。” 谈梨没反应过来:“好什么?” “你不是想办婚礼、发请柬么,”秦隐微抬下颌,慢慢吮吻过小姑娘细嫩的唇瓣,“那我们就办……我也想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了。” “唔?” 最后一句话声压得极低,谈梨没听清,还想去问。 但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开口的机会,已经被某人抱上餐厨区用途存疑的私定吧台,吻得七荤八素了。 ? 婚礼的事情由秦家父母安排筹备,谈梨和秦隐重点负责“试婚纱”环节。 过程之复杂痛苦,一度让秦隐觉得谈梨肯定会扛不住叫停。令他意外的是,谈梨虽然被折磨得蔫得很,但一直咬牙坚持下来,直到由萧筱专程请来的婚纱设计师确定下最后的定制方案,他们才终于结束了这场“酷刑”。 一周后,婚礼请柬定制出炉。谈梨迎来自己最期待的一环――趁着秦隐公司傍晚下班前的时间,谈梨抱着装有请柬和小礼盒的袋子,上到秦隐部门所在的楼层。 萧筱名下的公司从楼盘地段选择到装潢再到楼层内设计,无一不贴满了“舒适”“自由”“人性化”“不差钱”之类的标签,谈梨一边欣赏参观,一边轻着脚步走进间隔距离宽阔的办公区。 然后她绕进一片磨砂玻璃割出的半开放办公区域,慢悠悠往桌边一靠,对着电脑前认真工作的男人撩拨道:“小哥哥,待会下班,有时间陪人家出去喝一杯嘛?” “……” 秦隐原本欲皱眉,但听到第一个字他就听出来了。敲着键盘的手指停下,屏幕前男人淡淡勾了下唇,配合她压低了声音:“没时间。” “为什么啊?”小刺猬半坐在桌边,往他面前蹭了蹭,“难道是,有女朋友或者老婆在家里等你?” “嗯,”他淡定敲键盘,目不斜视,“我已婚。” “哇哦,那好可惜。” 谈小坏蛋语气惋惜,眼睛却亮得熠熠,她不但不退,反而还更往前凑了一些,差不多的挡住秦隐面前小一半的屏幕。 “可惜什么。”那人声音似乎冷淡。 “可惜……”谈梨弯下腰,微绷的脚尖好像没意识地擦过男人被西装裤线勾勒笔挺的腿,她在他耳旁笑起来,“可惜,我就喜欢勾引已婚的――唔?” 没等小坏蛋骚话说完,她腰上一紧,被人直接从桌上勾下来,半压在电脑桌前。 男人的身影能完全藏住她的,捂在她口唇前的手也固定住她,让她不能动弹。 不过谈梨也没准备动弹。 被压着她更笑意盈盈,一双乌黑的眼睛亮得像会说话似的,一眨不眨地望着秦隐。 秦隐眸子微深:“就喜欢怎样已婚的?” 谈梨无辜地眨眨眼。 僵持两秒,小坏蛋的笑意微微停滞在眼底―― 她现在在对视里感受到的某人有点黑向趋势的情绪,是错觉吗? 谈梨犹豫了下,小声试探:“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们,不是在玩游戏,吗?) “游戏?” 秦隐低了低眼,呼吸贴近些,那双眸子里背下光,于是里面藏着的情绪更深更沉,像是在贪餍她的气息。 压着眸里那丝哑光似的欲.意,他冷淡一笑。 “谁在陪你玩游戏?” 谈梨:“……?” 察觉大事不妙,谈小坏蛋一秒怂了,眼神立刻从方才的古灵精怪变得乖巧听话:“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我真的只是在玩游戏,我跟你,开玩笑呢。) “那抱歉,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秦隐慢慢松开手,在谈梨即将萌生一点庆幸的眼神里,他的手顺着她细白的颈落向后,轻托住,“…不许出声。” 谈梨:“?” 秦隐俯身,微微张口,作势吻咬。眼前薄唇色泽淡而清冷,偏那双漆黑眸子里满浸着极端反差的欲.望情绪。 谈梨心里骤然一跳,连忙闭了眼。 等过数秒,空气里轻震响一声低哑的笑:“你就这点胆子,还敢和我玩办公室play?” “――!” 谈梨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被某个性冷淡耍了,她睁开眼,果然正对上某人恢复如常的、低低淡淡的眸子和笑意。 谈小坏蛋恼羞成怒,顺手牵住就在指尖无意识压住的胸膛旁的领带,把性冷淡拎得往前一俯。 她毫不客气地咬到男人唇上。 几分钟后,楼层钟表的指针指向5:00。 那些被磨砂玻璃间隔出来、零散分布在整个楼层内的办公区里,部门内的同事间或有人起身。 一个男同事走到秦隐办公区斜对面的一页磨砂玻璃前,疑惑地看着靠在玻璃墙上的女同事:“怎么了,你看什么?” 女同事狐疑地盯着秦隐办公区的方向:“我总感觉,几分钟前有个眼生的女人进去了,而且好像一直没出来。” “?进哪儿?秦隐的办公区?”男同事笑了,“怎么可能,都说了那是个进公司开始眼里就没区分过性别的,对谁都冷淡,你们趁早死心就行了。” “难道真是我错觉?可是……” 两人交谈声戛然而止,一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办公区里走来的高低两道身影。 高的那道自然是他们方才还在议论的性冷淡,依旧一身清冷疏离的西装,只是还戴了只黑色口罩。 他旁边则多了个小姑娘,比他矮上二十公分左右,笑得眼睛弯弯,模样俏丽。 不止这两位同事,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 “……婚礼??” 部门内的同事拿着人手一份的婚礼请柬和小礼盒,表情又震惊又复杂。 “嗯,婚宴的时间地点都在请柬上了,欢迎大家拨冗参加,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 谈梨挽着秦隐手臂,和大家打着招呼离开时的笑容灿烂极了。 等人走后,同事们神色各异。 毕竟是要掏一份份子钱的,关系不到的自然不想参加。 “平常对人冷冰冰的,现在结婚了怎么想起我们了呢。” “我去不了。” “听说明年副部位置,他秦隐也有点想法,这么一点小礼物就想收买人心是不是太――咦,这个礼盒上的金丝花,怎么那么像真金?” “??” “oh my gush,好像是真的。” “不止,你们看他们请柬上的酒店了吗?” “哇哦。” “前两年就听说这新人有钱,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有钱。” “得了吧,说不定是打肿脸充胖子呢――真那么有钱,干嘛还在我们部门当个普通职员?” “对,上回全哥分配那工作,多欺负新人啊,要是我有钱我早就走了,有钱人谁会受这气?” “也是。” “那你们去吗?” “肯定去啊。那酒店星级,平常一份份子钱恐怕连大堂都进不去。” “一起一起。” “……” 一个月后,同事们兴高采烈地来了婚宴。 然后,他们在宴厅最前面的舞台下,发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宝、宝贝,你们看那边那位,是不是有点像、像咱公司萧总?” “我日,不是像,那就是。” “快快快,快过去打招呼。” “秦隐牛啊,连董事长都来参加他的婚礼?” “等等,萧总身前那胸花下,写的什么字。” “母――母亲!?” “…………” 一秒后。 “??!!” “卧槽――全哥晕过去了!快,快掐人中!” 某个小坏蛋憋着坏、委屈自己也要办成的婚礼,从最开始,就注定不会是个正常婚礼了。 ? 后来。 婚礼圆满结束,大幅的婚纱照也挂进两人卧室的墙上。 还是餐厨区,还是树袋熊似的挂在性冷淡身上的小坏蛋。讲起那个在婚礼上被吓晕过去的、在工作分配上“欺负”过秦隐的全哥,谈梨笑得咯咯的,差点掉地上去。 还好秦隐把人托住了。 等手里事情结束,他洗净擦手,似乎不经意地问:“所以你为什么要办婚礼?” “那当然是――” 谈梨闭上嘴巴,警觉又装无辜地回头:“你这之前不是问过了,因为要给你同事发请柬,免得她们再觊觎你啊。” 秦隐扔掉擦手的纸,淡淡撩眼,似笑非笑:“你又要开始对我撒谎了?” 谈梨噎住。 秦隐:“当初我们说好过什么?” 谈梨:“…不说谎。” 秦隐:“嗯,所以?” 谈小坏蛋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去:“好吧,其实是盛喃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现在看肯定是我外婆舅舅帮忙的――她说你在公司里工作时可被当新人欺负了,萧阿姨又不允许你私下泄露家庭背景,所以……” “所以,你就选了这个她绝对不会拒绝的方式?” “嗯。” “没别的原因了。” “…还有一个。” “是什么。” “……” 沉默几秒,谈梨才偷偷抬起头:“盛喃说,正常人都会期待拍一张自己和爱人的婚纱照,你也绝对不会例外。但是我不想办婚礼的话,你就不会主动提起。” 秦隐一默。 须臾后他才醒神:“所以那时候在试婚纱,你才一直忍着?” “也没有到忍,看你穿西服的视觉效果还是很享受的……” 秦隐无声一叹,摸了摸小姑娘脑袋, 谈梨小心翼翼地攀着他的腰身,趴到他身前仰头看他:“那你喜欢我们的婚纱照吗?” “当然,”秦隐声音低得轻柔,他无意识地重复一遍,“当然喜欢。” 谈梨翘起唇角:“那就好。” 在光黯下去的房间里,有人抱着他的小姑娘。他看着卧室里那个高高的相框,想起女孩说的那句话。 秦隐轻叹了口气,贴着谈梨的额头:“你没有不正常。” 快要睡过去的小姑娘打了个哈欠,好像没怎么调动困倦的大脑就懂得他的意思,她阖着眼,夹着睡意喃喃:“我本来就很奇怪,你不用安慰我……” “那不是不正常,”秦隐低声,“你只是不一样。” “唔?” 谈梨自他怀里抬头,露出睡意朦胧的眼,但还惯性地带上调戏的笑:“对你来说,唔,也不一样吗?” “对我来说?”秦隐哑然一笑,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低而认真,“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 谈梨怔了下,随后默然。 秦隐垂眼问她:“在想什么。” 谈梨:“我在想,你对我来说是怎样的。” “答案呢?” “还没想到。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坚定地认为,我会一个人活到四五十岁,也可能是五六十岁,然后一个人安静地死掉――对我来说,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 秦隐皱眉。 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他知道那是他唯一无法参与的,叫做过去。 “所以,长大后我从不和任何人亲近,也做不到。” 女孩的话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上温柔的笑意。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所以没办法喜欢上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就像网上不知道谁说的那句话,它说,我见众生皆无意――我就是那样。” 谈梨停住,她弯下眼,不由而笑:“然后,你知道的,直到我遇见你。” 秦隐拥住她:“我知道。” 谈梨:“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谈梨轻声说着:“谢谢你说我不一样,也谢谢你的不一样――因为是你,所以我成了现在的我。” “那我也要谢你。” “唔?” 秦隐轻轻吻她:“也因为是你,所以是我。” 谈梨一怔,然后了然。她依偎进秦隐的怀里,紧紧地拥住他。 两道身影在夜色里契合。 像这世上的一半拼图,终于找到了它的另一半。 ******** 我见众生皆无意,而你。 你胜人间。 ******** 《你胜人间》 文/曲小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