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反击[快穿]》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一) 平躺在房间的床上,宁初夏缓缓地眨了眨眼,窗帘被全部拉上后,光都照不进屋里,倒是免去了适应光线的烦恼。 陌生的房间,看得出装修很是考究,靠近自己这侧的床头柜上放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婚纱照,另一张则是还带着青涩模样的两个高中少女在高中学校门口穿着校服的合照。 宁初夏叹了口气,果然,这一切不是个梦。 她原是C城电视台的台柱子,《家长里短保卫战》的C位女主持。 这档节目顾名思义,就是专为解决各种家长里短、调解矛盾、处理问题而开设的节目,上节目的嘉宾千奇百怪,囊括孕期出轨、丈夫家暴、父母偏心等不同的情况,而深陷其中的当事人,大多也是因为他们的那包子性格,常常难以脱身。 而宁初夏这位女主持,在节目里向来以口出惊人闻名,她一张嘴骂遍各种极品,煽情时又能拨动人心,还曾经被冠上劝分教主之类的奇怪名号。 可无论人气再高、再出名,这人在生命面前都是平等的,一场车祸,便结束了她的生命。 之所以现在她还能够以别人的身体喘气?这得归功于正寄宿于她身体中的包子系统010,对方自称是来自高位时空的智能系统,以愿力为生,因为她在《家长里短保卫战》中的闻名,便选中了她。 宁初夏苦中作乐地想道,她做这节目实在不亏,活的时候帮她出名,死了还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没错,这包子系统010和宁初夏签订了契约,宁初夏将穿越诸多不同世界,完成委托人的心愿收集愿力,而当收集的愿力足够的时候,宁初夏便能给自己在车祸中失去生命体征的身体注入生机,并回到身体继续自己的人生。 现在宁初夏进入的这具身体,便是她的第一个委托人。 正在脑海中回忆着之前包子系统010吩咐的流程。 在进入委托人身体后,她需要【接收记忆】并【接受任务】,然后在【不OOC,不被其他人发现】的前提下,完成任务,并在决定脱离此世界的时间脱离世界,如若没有要求,则会按照委托人身体寿终正寝的时间脱离世界。 此刻正好无人打扰,宁初夏立即选择接受记忆,一瞬间涌入的记忆太多,无数片段式的画面闪现,似是躯体反应,宁初夏竟忽然觉得眼睛酸涩,像是这身体的主人想到了过往,都有流不尽的眼泪。 【记忆接收完毕,本世界任务,请让寇俊生、吴和雅二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不再那么委屈地过日子,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是否接受任务?】 宁初夏总算整理好原身不长的人生里写满了沉重和压抑的记忆,她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应道:“接受。” 和她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原身的手机,主屏幕亮起后出现的桌面,是两张紧紧贴在一起的女人的脸,一齐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能看得出格外亲密,最上面有时间提醒,现在正好六点,应该是下班的时间。 而来电提醒显示的名字前头特地加了爱心的符号,“我最爱的老公”。 已经接收完了记忆的宁初夏自然知道打来电话的是谁,正是原身从大一开始爱情长跑到研究生毕业,才刚迈入结婚殿堂两年半的丈夫寇俊生。 她接起电话。 “老婆,晚上我就不回家吃饭了,公司那边有个合作方今天临时过来,我得去招待,最快也得十一点半才能结束,回家估计得凌晨了,你别等我,早点休息,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又体贴,一个很为妻子着想的好丈夫的形象跃然纸上。 只是,无论是宁初夏还是原身,都知道这具皮囊下的是什么人物。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 “我刚睡醒,人有点犯困,我知道了。”宁初夏笑着回道,“那你晚上少喝点酒,辛苦你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演好老婆,她也不差。 “老婆,我知道你辛苦,妈那头你还得多关照,好吗?”寇俊生又絮絮叨叨了好几句,就连晚上的菜色都问上了,还问起了宁初夏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晚上一并打包回来。 贴心过了头,就要人生疑。 “妈不在,大姨找她有事,她说晚上不回家吃。” “好,那你自己记得吃。”寇俊生没注意自己话间的陡然放松,像是找不到话题,“要出发了,老婆,我先把电话挂了。” 宁初夏挂断电话后,按着原身记忆里的习惯,找到了被置顶的三个微信号中最上面的那个名为“我最爱的闺蜜”的消息栏发去了信息。 ——“和雅,我老公晚上又不在……我知道他辛苦,可我总一个人,唉,要不我晚上吃完饭去你家找你,我们可以聊一会天我再回来!” 对方回消息的速度很快,没一会便做了回复。 ——“夏夏,我晚上公司又要加班,等过两天手头这项目忙完了就好好去陪你!你也别不开心,你家俊生这认真工作,才能多多赚钱嘛!” 宁初夏面无表情地回复。 ——“怎么还加班呀?摸摸,太辛苦了!这黑心老板,怒骂他100句,那你也别太辛苦了,等过几天我给你做小蛋糕送去。” 确实挺忙,可别忙坏了。 …… 坐在副驾驶上,才回完信息,吴和雅深深地出了口气,冲着正开着车的英俊男人晃了晃手机:“她发消息给我了。” 寇俊生身体一僵,有些紧张:“她发了什么?” “还能发什么?就是说一个人在家不开心,想你陪,又不敢说。”吴和雅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说起这话来,也有些怪里怪气。 趁着红灯,寇俊生凑过来在吴和雅的脸上啄了一口:“不生气,我这不是只陪你吗?” 吴和雅没好气地瞪了回去:“好好开车知道没有?你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头压力有多大,你陪我有什么用?” 吴和雅人生顺遂,向来活得潇洒,随心所欲,和自家那总忍气吞声的闺蜜完全不同。 她从不缺男人,也没什么从一而终的理念,可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背着闺蜜和他老公偷吃。 “怎么又提她?多煞风景,今晚可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寇俊生拉过吴和雅的手轻轻亲了一口,这双手保养得很好,又嫩又软,做了漂亮的法式指甲,干净又美观,和宁初夏那双关节处有茧子,只能勉强夸一句干净的手完全不同。 寇俊生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吴和雅走到一起。 要知道当初他和宁初夏恋爱的时候,吴和雅可是两人恋情之间的拦路虎,他还曾经吃醋地让宁初夏做过他和吴和雅二选一的选择题。 可人都是会变的,曾经为了小白菜倾心的他,现在却更着迷于吴和雅这样的小辣椒。 怪不得老有人说,适合做老婆的和适合做情人的人总不同。 “不是煞风景。”吴和雅紧握着包,她和宁初夏是初中到现在的闺蜜,她脾气暴,闺蜜则温温柔柔,处事之道完全不同。 她对宁初夏有天然的保护欲,以前就常为宁初夏出头。 后来宁初夏和寇俊生恋爱,每回但凡寇俊生做点让宁初夏不开心的事情,她都能第一时间敏锐发现,然后当即出头,找寇俊生好好算账。 在两人婚后,吴和雅敏锐的发现了宁初夏不快乐的时间越来越多,她便忍不住背着闺蜜一次又一次地找寇俊生去理论。 但谁能知道,理论多了便开始交心,一起喝酒聊天,很有共同话题的两人,就这么滚到床上,一直到现在,还保持着背着宁初夏的地下恋情。 “就你好做人,初夏不会和你抱怨想闺蜜,但会和我抱怨想老公,我每回还得安慰她、说服她这很正常,我都怀疑我这演技都能得小金人了。”吴和雅的手轻轻地打了寇俊生一下,完全没使劲,更像在抚摸,“你就知道自己快活,每回都闹得初夏来和我抱怨。” 寇俊生已经将车停下,他预约了晚上的旋转餐厅,也提前定了大床房。 他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过这不耐烦可不是冲着吴和雅。 “她本就喜欢在背地里抱怨,小家子气得不行,我哪里管得住她,那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分开吗?你舍得我吗?” 他轻轻地抚着对方的头发:“我就是为了你,才没和她提离婚的事情,否则我们俩的婚姻,早就继续不下去了,如果你要是这么想的,我就和她分开好了,到时候我们都是单身,你就不能拒绝我了吧?” “乱说!”吴和雅捂住了寇俊生的嘴,“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做人!” 她凑过去和寇俊生交换了一个吻:“这样就好,谁都不会受伤害。” 现在的稳定不必打破。 寇俊生加深了这个吻:“委屈你了。” …… 宁初夏已经吃过了晚饭,她翻看着原身和好闺蜜、好丈夫的聊天记录笑容嘲讽。 已经将原身记忆整理完毕的她,再加上原身的情感影响,她自然对原身的经历感同身受。 原身的成长环境,让她成为了别人心中标准的好孩子,比起做领导者,她更通常在做服从的角色,无论是在爱情、友情,甚至是事业的选择中都是如此。 在人生的前十几年,她将自己的所有选择托付给了父亲,而在家庭发生变故,父母意外离世后,她将这选择,托付到了好友和男友的身上。 说白了,就是从个爸宝,变成了男友宝。 在毕业后和寇俊生步入婚姻殿堂的宁初夏,也因为寇俊生的要求,选择了不去就业,照顾家庭、照顾寇俊生因为丧夫身体、精神状态一度极其糟糕的母亲。 而这也是矛盾的起点。 寇俊生开始创业,自然总在外忙忙碌碌,而寇妈妈情志不好时,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相处的人,性子本就偏软的原身,心中的委屈一天一天地积累变多,唯一能够倾诉的人,便只有闺蜜吴和雅。 当初的吴和雅,确实是个很讲义气的闺蜜,听到原身委屈,毅然出手的她,通过多次“好意沟通”,让这夫妻俩的感情更加岌岌可危,这还不止,吴和雅同寇俊生一次酒后聊天,直接滚上了床,情投意合,开始了秘密恋爱。 这份秘密恋爱,让原身的生活里,闺蜜和丈夫两个角色同时消失,她独自消化着委屈,然后在一天发现了这一切。 可包子性格的原身,哪能做到干净果断,她反而是期盼起了一切恢复正常,她试图挽回丈夫,给闺蜜介绍对象,企图通过这个办法,让闺蜜还是那个闺蜜、丈夫还是那个丈夫,却将这二人越推越远。 原身在那段漫长的痛苦人生中,傻得可怜,没有哪怕一次想过要把这捅破,这是她曾拥有的全世界,即使已经变成恨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让他们身败名裂。 可她的忍让,带来的绝不是曙光,而是无止尽的黑暗。 被发现怀孕的原身,将孩子当成了救命稻草,她试图以此唤回丈夫的家庭责任感和闺蜜的愧疚,可没想到这事情捅破,两人却直接将一切摆到台面,他们相拥在她的面前,似乎他们才是从头到尾的真爱,而她则成了棒打鸳鸯的棍子, 她和闺蜜在楼梯拐角争吵,拉扯之中,闺蜜的一推,让她从楼梯滚落,流了孩子。 在医院醒来的原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的就是丈夫对闺蜜的维护:“这件事同和雅没有关系,我看到了,是你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抑郁严重的原身万念俱灰,失望透顶,她选择从高楼一跃而下,头一个发现现场的闺蜜和丈夫,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打急救电话,而是删除了她手机里的遗书,让过往的龌龊彻底被封印。 漂泊如灵魂的原身,看到多年以后走在一起的寇俊生和吴和雅,他们事业有成,被人称为天造地设,唯有原身自己当年忽视的朋友、亲人,还在偶尔想起她时为她流泪。 这些回忆的整理,让宁初夏一次又一次的眼眶酸涩。 像是原身这样的人,她在演播厅里不知看了多少,每次是气得不行,只想戳着对方骂一句“能不能别包子了!”,甚至有时气得不行时,还能生出这么包子被欺负也活该的想法。 可在得到了原身的记忆和感受之后,宁初夏清楚地感觉到了那份疼痛和难过。 似乎含着血泪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和最爱的人啊。”可在他们的眼里,她年轻的生命,却还不如他们的名声。 宁初夏捂着胸口,轻声地说:“你放心,这个包子,我们不当了。”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二) 虽然吃晚饭的只有自己一个,可宁初夏是决计不会在这上头亏待自己的。 她给自己炖了盅瘦肉汤,再配上牛奶炖蛋、糖醋排骨,一个人也吃得有滋有味。 要打仗之前,总是得填饱肚子。 回到房间的她,继续梳理着原身的人脉关系。 才到九点,外面就传来一阵响声,有些距离,像是有人在翻什么东西。 宁初夏不用出去就知道是这家中的一位权威人物到了。 不出她的意料,门外已经传来了不耐烦地敲门声音。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在寇俊生的眼里,他的亲妈是他血缘最亲近的亲人,满心都为他考虑,身体脆弱,需要被供着养着,颐养天年。 在原身的眼里,寇妈妈脾气不好,只把儿子当宝,虽然儿子已经成家,还是坚持要把握家中大权,不容任何人干涉,但凡有不服,就能造出事端。 而在宁初夏看来,这位寇妈妈嘛…… 刚刚敲了好几下,总算把儿媳房门敲开的寇妈妈此刻正一张冷脸,看着一脸困意的儿媳哪哪都看不上。 这才几点,居然就要睡了!她刚刚可看了玄关,儿子的拖鞋还在,一定还没回来。 “妈,怎么了?” 寇妈妈瞪她:“你还问我怎么了?我放在冰箱里的那块腱子肉,是不是你给炖了?还有那一条排骨!你知不知道猪肉现在多少钱一斤,你一个人就给吃了!” 又来了。 在宁初夏的记忆里,类似的场合在刚结婚不久的时候发生过很多回,寇妈妈对于家里的食材把控都很严格,务必要做到,凡是贵的,只有儿子能吃。 这一标准不但适用于儿媳,也适用于她自己,她每回总这么一脸欣慰地看着儿子直到吃完为止。 最初原身当然不会理解,好几回犯了婆婆的忌讳,后来学乖后,这样的事情她便没再犯过。 反正吃什么肉、吃什么菜,也没太多讲究,她也不需要补营养。 “是我吃的。” “好啊,你承认了是吧?”寇妈妈气得不行,“你晓得俊生每天辛辛苦苦出去赚钱,这可是要给他补营养的,冰箱里的菜那么多,你吃什么不是吃?” 事实上寇俊生并不缺钱,否则怎么能做到又是创业,又是让妻子待在家里不出去?可无论他赚到多少钱,寇妈妈这想法也还是不变。 他曾说过寇妈妈两回,在说服不了对方后便利落放弃,毕竟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他毫不吃亏。 宁初夏低眉顺眼,可说出来的话并不恭顺:“妈,我们家应该还不至于缺这点菜钱吧?您要想吃,我等等再买一些回来。” “你居然顶嘴?”寇妈妈听了这话便来气了,“你还有理了是吗?” 她气得不行,像儿子这样体贴老婆,没让老婆出去工作的丈夫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宁初夏就得知道惜福,以前表现还不错,这是终于憋不住露出原形了吧! 她就知道,她这媳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只不过是一块肉……” “什么只不过?”寇妈妈气得不行,“你以前这么偷吃过多少回?怎么,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这家里是缺你吃缺你喝了?就这么馋,连我打算给俊生补一补的东西都得吃了?” 她这利眼一转,快步走到客厅的酒柜处,踮起脚伸长手,往那最顶上一抹:“你看看,这都脏成什么样子了?” 她冷笑:“俊生体贴你,让你在家里照顾我,倒是照顾出一个祖宗!好吃懒做。” 寇妈妈像是掌握着记忆的开关,这时候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平日里宁初夏是如何忙碌的。 宁初夏心中冷笑,寇俊生这套房子,三房二厅,统共小三百平。 平日里宁初夏得负责整个房子的打扫收拾、一日三餐、定时采购;三不五时还有寇妈妈的额外使唤。 这还是这半年来寇妈妈身体好转清闲了一些,在她和寇俊生刚结婚的时候,寇妈妈这每个月都得跑医院给十几趟,看病、住院、理疗,宁初夏不但得负责接送,还得陪同照顾,忙到脚不着地,别说午睡了,一天能睡够六个小时都得谢天谢地。 她一度憔悴到差点把自己送进了医院,寇俊生那时候倒还体贴,主动提出要找个保姆,毕竟家里可不差钱,但寇妈妈哪能同意。 她自有一套理论,这以前她都能一边打理家里,一边照顾好寇爸爸和寇俊生,现在这家里孩子都没,宁初夏就是装相,卖可怜罢了! “妈,你说这话可真伤人,我干的活还少吗?现在就为了这么点东西,你这么骂我。”宁初夏捂着脸跑进了房间,特地用力将门甩上,还顺道上了锁。 门的隔音效果不好,宁初夏都能清楚地听到门外寇妈妈的破口大骂。 她嗓门很大,像是完全不觉得废嗓子一样正在严厉指责,更有越骂越生气的态度。 宁初夏倒是能理解寇妈妈的心态。 这以前她的好儿媳,绝对不会顶嘴不说,每回看她一生气,便立刻低头道歉,像是这样甩门跑走的大逆不道举措,可从未有过,被这么忤逆,她怎么能不气。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宁初夏轻笑。 这被儿媳欺负了,当妈的自然得和儿子诉苦。 在丈夫死后把儿子当做天的寇妈妈,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而她这个被欺负了的儿媳,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乖乖把一切憋在心里。 宁初夏发了条朋友圈。 “真的好累,筋疲力尽地做了一天的家务,迎来的还是指责,只因为我做晚饭时,一个人吃了排骨和肉,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原身除却偶尔在闺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外,在外人面前总是掩饰得很好,毕竟家丑不能外扬,她也不舍得让丈夫丢脸。 可现在,丈夫的脸对她可不算什么。 …… 浪漫的烛光晚餐,相拥聊天后的小意温柔,寇俊生和吴和雅总算进入到了约会的核心环节。 对彼此爱意正浓烈时,就连看着对方的眼神都带着火花。 正当他们滚做一团的时候,寇俊生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狂响,吵得人心烦。 寇俊生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可还是只能伸出手摸索手机,停下了此刻的动作。 他当然开了勿扰,但还是有这么几个不好错过的联系人被他放入了白名单,以防万一。 想到有重要的事情,他也得只得先接电话。 “怎么了?”吴和雅慵懒地起身,靠在了寇俊生的身上,“公司那有事?” “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他拿过手机,在看到上头显示的名字时一愣,忙接起电话,“喂,妈,怎么了?” 他这一句妈一出口,吴和雅立刻拉开了和寇俊生的距离。 凡是提到寇俊生家相关的词,她都会一下觉得索然无味。 吴和雅靠在一边等着寇俊生,随手拿起手机,刷着微博,百无聊赖。 “妈,你别着急,慢慢说。”寇俊生皱眉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初夏呢?” 他很难想象有什么事情会让自家妈给他打电话,毕竟家里不还有宁初夏在吗。 出乎寇俊生意料的是,这回他妈打电话来,正是要控诉宁初夏这个儿媳的。 电话里头寇妈妈的声音直到现在还带着火气,音调很高,可不知是情绪上来,还是什么原因,吐槽起宁初夏来有几分颠三倒四,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寇俊生只得应付地应着,有些头疼。 寇妈妈年纪渐长,一句话能翻来覆去地说个四五六遍,他平时和母亲的交流,也大多停留在吃了没、今天辛苦吗中,或是坐在一起一块回忆一下父亲,今天算是难得的说得多。 寇妈妈气冲冲地:“你一定得好好说说她,无法无天了都!一点也不尊重我!真不知道她家是怎么教养她的,连做个好媳妇都不会!” “好,我肯定好好说她!”寇俊生无奈,他都没听懂,这宁初夏做错了什么。 不过怎么想也是妻子不对,妈都多大年纪一人了,她怎么也该让着点母亲,哄着点她,母亲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寇俊生又好生地和寇妈妈说了几句,这才挂断电话,复又坐上了床。 “怎么?”吴和雅抬眼看他。 寇俊生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和我投诉初夏呢,具体情况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等晚点回家再说。” 这事情有轻重缓急,现在最重要的,是眼前人。 “行吧,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吴和雅笑着凑了过去,伸出手揽住了寇俊生,正打算随手将手机放到一边,身体一僵。 寇俊生看着吴和雅抵在自己胸前的手一愣:“怎么了?” 吴和雅无奈地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寇俊生看:“初夏给我打电话了。” “不接,管他做什么?”寇俊生不太耐烦,越发觉得妻子真是无时不刻地碍眼,“你看着我就好。” 今晚这好好的浪漫约会,都被打断两次了。 吴和雅听了觉得也对,打算先不管闺蜜,等晚点再回,装作在忙,却在看到发来的微信消息时整个人懵了。 ——“和雅,我晚上想去你家里睡,要不我去你单位等你吧?我好难过。” “够了!”吴和雅连忙推开寇俊生,就这一会功夫,一身冷汗都出来了。 宁初夏要是到她单位那还了得?到时候被宁初夏知道,她根本没有加班,肯定是要疑心的。 “她又怎么了?” “初夏说心情不好,要到我单位等我,别闹,我先给她回个电话再说。” 寇俊生听到吴和雅的这回答,也立刻清醒了,哪敢再拦? 他坐到床的另一边,叼了根烟,一阵索然无味。 以前总能顺顺利利约会,怎么今晚就这么多阻碍。 真倒霉。 …… 宁初夏这通电话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才挂断。 中间吴和雅无数次提到,她得进去加班要忙,试图中断这通电话。 可宁初夏总会适时地跟上一句:“那我不吵你,我现在出发,去你单位找你。” 然后这通电话,便这么自然而然地继续下来了。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宁初夏不知道那两位还有没有兴致继续。 不过不打紧,她打算过几分钟,再给她的好丈夫打一通。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三) 寇俊生在花钱上很舍得,尤其是像是今晚这样的“重要”场合。 这家五星级酒店内设的餐厅,人均花费500往上,再加上这间豪华大床房,不算买的礼物,今晚寇俊生就花了小三千。 当然,这其中也绝对有吴和雅的因素在内。 吴和雅在本市一家金融公司上班,月薪最近已经调整至30K每月,平日里吃住花用,无一不精致讲究。 一方面两人尚处于对彼此火热的互动期,另一方面,寇俊生也觉得对待吴和雅得更讲究仔细一些。 如果今天换做是宁初夏,他可舍不得花这么一笔钱,老夫老妻了,又是从校园到婚纱,找间小有情调的西餐厅吃一顿,在买束玫瑰已经绰绰有余。 可他的精心准备,却被这一晚上没停过的电话给毁了。 吴和雅已经把衣服重新穿上,从背后搂住了寇俊生:“别生气了,答应我,晚上回家好好地哄哄初夏,她今天挺伤心的。” 听到这话,寇俊生心里头的怒意和不快,便更强烈了,任谁刚接完一个不想接的电话,还是超长版的那种,应该都会是这样的心情。 难道宁初夏是不会口渴的吗?她给吴和雅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电话,居然还有力气给他打电话! 寇俊生本来是不打算接的,可宁初夏挺执着,连着打了两个,又发来了信息,口气紧张:“老公,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喝醉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看到这消息,寇俊生不得不接起了电话。 老话常说两个女人等于一千只鸭子,寇俊生觉得自己今晚遭受到了一万只鸭子的打击。 宁初夏平时懂事,关键时候怎么都哄不好,哭哭啼啼地,都快哭背气了。 不过寇俊生也总算是在一片哭声中,终于破解了寇妈妈和宁初夏闹翻原因,而这原因的荒谬程度,让他无言以对。 就为了一条排骨,一块腱子肉?就这? 一方面他忍不住想说母亲两句,就这点顶天了一百的东西何必去计较;而另一方面又怨起了妻子不肯让步,还得把事情闹到吴和雅面前。 吴和雅亲了亲寇俊生的脸:“你知道的,初夏就这脾气,不过也是,就这点东西,哪值得吵,你哄哄她就好了。” 寇俊生直接回了个成年人的吻,要不是马上到十二点,妻子那头又不依不饶,电话挂得都恋恋不舍的,他今晚还真就不想回去了。 “还是你懂事,委屈你了。”寇俊生握住了吴和雅的手,“今晚没能好好陪你,过两天,我再找个时间安排安排,别太想我。” 吴和雅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带了勾一样:“说得谁会想你似的,我这追求者可多了去。” 这话说得寇俊生心头火热,可只得将那双小手又握了握:“你敢红杏出墙试试。” 越和吴和雅相处,他越能感觉到吴和雅身上那如火的魅力,靠近或许会被灼伤,可谁都难以抵御这诱惑。 他怎么当年没发现眼前这女人,这么勾魂夺魄呢? 不过想到回家要面对宁初夏和现在情绪高涨的妈,他就烦得不行。 …… 宁初夏在房间里吃着刚削好皮的雪梨,心情大好。 至于她刚刚出门去削雪梨,寇妈妈那故意在房间里折腾出的动静,她可一点都不关心。 这嗓子得好好爱护,她今晚可是特别辛苦的装哭了一番呢,也不知道在她的假哭声中,那两人能不能继续恩爱。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微信界面,有好几条消息提示还未点开。 宁初夏深谙刷更新的技巧,在刚刚,来了一连串的朋友圈秒删又发,发了又删。 ——“我总在假装幸福,可面具之下的我已经遍体鳞伤,都是好人,只有我有错。” ——“后悔自己不能回到那个夏天,再做一次选择的话,我选择拒绝。” ——“我在这个家,永远都只是个外人,连保姆都不如。”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全部看到,不过在她的一番努力后,一定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有瓜吃”。 这不,好几个以前的朋友,拐弯抹角地给她发了信息,正在问她怎么样,还好不好。 当然,这种时候可不能直接家丑外扬,撤回大法就能派上用场。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他们希望我做贤妻良母、全职主妇,我都答应了,可我多努力,还是无法打动他们的心。(撤回)” “……算了,没什么,谢谢关心,我会好起来的。” 瞧瞧,这佯装坚强,遍体鳞伤的形象,不就出来了吗? 尤其是原身那不诉苦的习惯,让她这难得的狼狈模样更加让人信服。 至于朋友圈里会不会有人看笑话,那就看呗,要知道越是喜欢看笑话的人,以后传播起八卦小道来越猛。 当然,发来消息关心的人里,有几位是原身还算深交的朋友,关系一直不错的亲戚,宁初夏还没回,打算缓一缓,明天再做回复。 她刷了下微信运动步数,为了怕错过某对恩爱情侣的动态,她特地关注了两位,就在刚刚,两位停留很久的步数总算开始动弹。 宁初夏看了眼时间,这也确实到了该结束的点。 她掐着点,又等了五分钟,特地出门“好好地”洗起了盘子。 老人早睡早起,宁初夏不能确定寇妈妈什么时候睡,只能给她来一套爱的唤醒。 她是个尊老爱幼的人,可也得看是什么样的老,在原身的记忆里,只要和寇妈妈在一起,什么午睡、赖床,都是绝不存在的,她一定会立刻站在床头,把你叫醒,还不忘冷笑两声,嫌上几句,哪怕原身生病高烧时也是如此。 那现在,她也不介意做个同样响亮的闹钟。 果然,在她一阵动作后,寇妈妈的房间里传来了对方带着怒意的声音。 宁初夏一路跑回房间,重重甩门,听着对方已经在客厅里中气十足的叫骂声,再度拨打了寇俊生的电话。 “老公,你快回来,妈又在骂我了,我好害怕。” 电话那头寇俊生的声音,不耐烦得让人心凉,可现在的宁初夏却像是在看猴戏。 不耐烦是吧?不耐烦还不是得哄? 你可以不哄我?没事,那你总得哄你妈吧? 挂断电话的宁初夏继续玩起了手机,寇妈妈的声音就像伴奏,听得她一阵舒心。 这家对原身就是这么双标。 被吵醒的寇妈妈能骂上半个小时,还得找儿子做主;可被吵醒的原身,只能立刻起身干活,无论有多疲惫。 剥削原身一人,幸福全家,好一个五好家庭。 …… 寇俊生是紧赶慢赶,总算回了家。 原本还算了时间,想和吴和雅在她家楼下小意温存一番,可不想家里又闹起来了,吴和雅一听是宁初夏的电话,也不等他,就直接下车,没有佳人在怀,寇俊生除了回家,哪还有事情可做。 门刚打开,他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正在大口喝水的母亲。 他这一句妈还没出口,寇妈妈就冲到他的面前,开始竹筒倒豆子地诉苦起来。 “俊生,你不知道,你媳妇真是反了!”寇妈妈气得直拍沙发。 她前半辈子有老公宠着,后半辈子有儿子疼着。 寇俊生有出息,整个家族有不少人仰仗她的关系,才能在寇俊生公司找个岗位,自然是天天捧着她,绕着她转。 她唯一的心头刺儿媳妇宁初夏,也没有抢走儿子对她的重视,平日里也勉强算是听话。 可今天,瞧瞧,这是个什么样子。 寇妈妈的老三招又使上了。 第一得装不舒服,捂着胸口喘着气。 第二得翻起旧账,想我以前,想你爹。 第三得开始哀怨,说自己老了、笨了、傻了不太中用。 寇俊生平日里处理公司的事情,怎么也算个杀伐果断的男人,可每回自家母亲用起这三招,他就节节败退,没有不听从的。 可听了母亲的话,自然得委屈另一个了。 “好,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地和她说一说!”寇俊生再度保证,距离他进家门,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炸了。 寇妈妈擦了擦刚刚提及丈夫时流下的眼泪:“好,我先回去休息了,俊生,你听妈的,媳妇是得管教的,你平时就是太放纵她了,她才会变成这样。”她心疼地摸了下儿子的脸,“都叫你累坏了,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总算结束了,寇俊生松了口气,可在打开房门后,新的绝望才刚刚来临。 他忘了,这屋子里的这位,可和平常不太一样,不再自己哄自己了,今天闹了一晚上,说要他做主呢! 寇俊生看了眼蒙着枕头肩头耸动的妻子,不用看,他就知道妻子肯定在哭:“初夏,你说你和妈计较什么呢?”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筋疲力尽,这比他干一天的活都要累。 “我知道你委屈。” 吃了点肉就被寇妈妈指责这事,寇俊生也躁得慌;至于寇妈妈指责的什么宁初夏把她吵醒? 这寇俊生是不会信的,绝对是什么误会,宁初夏她哪敢啊!今晚和妈吵架了,都只敢躲在房间里哭,妈在外头骂半天都不敢出门。 宁初夏捂在枕头里,声音也闷闷的:“妈她就是讨厌我,我吃块肉怎么了?家里就缺这块肉吗?我出去洗个碗,她还非说我吵醒她,可如果我不洗碗,明天是不是又得骂我!” 寇俊生试着想以前一样解决:“我这辛辛苦苦应酬回来,你看,又得哄妈又得哄你,你不心疼呀?我知道妈她有时候就是脾气大,比较倔,可你也知道,她这自打我爸不在了,性子就一直这么轴。” “初夏,我妈她年纪这么大了,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也该让她好好休养,咱们这做人儿子儿媳的,就体谅体谅她的脾气,你明早睡醒,好好地给她道个歉,成不?” 他单手松着领带,打算换个睡衣就睡,按照以前的习惯,到了这步,妻子便也就消了气了。 如果还有委屈,之后在偷偷买点东西,温柔对待一番,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够了!”宁初夏背对着丈夫,用手捂着脸,弯着腰,“我道歉,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妈说我天天在家没事干,可这家里家外,难道不是我忙活的吗?我宁初夏对你、对她,哪有一点不尊重,对不起的地方?”她声音呜咽,“可最后,谁又能落我一个好呢?” 寇俊生一阵头疼:“她这岁数了,你还不懂吗……” “我懂!可这两年了,每次不愉快,我都道歉了不是吗?” 寇俊生卡壳,半天没说出话来:“这,我知道你委屈,老婆,你辛苦了。” “是辛苦,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她说得凄凄惨惨,“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没有,真没有。” 宁初夏从做女友开始,就是个体贴的女友,寇俊生这哄人的本领,大多是用来哄母亲的,最近才从吴和雅那又领会了一些哄人的心得。 可对于宁初夏,他却有些束手无策了。 她以前不这样的啊? “这样,我们先睡觉?”寇俊生试图安抚,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 明天再处理,也为时不晚。 宁初夏倒是很精神,难得寇妈妈不在,睡了个长午觉的她,战斗力十足。 她故意抽噎两声,等到听到身后寇俊生翻被子的声音时才忽然开口:“你说,这辈子妈是不是都不会把我当自家人看了。” 寇俊生被吵醒,可看着那背对着自己还没哭完的妻子,也不好发火:“不会,你再乱想什么呢?就这点小矛盾,不要在意。” 说着话,他眼皮又重了,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时,宁初夏又来了。 “是啊,你多辛苦,你是该好好休息的,得哄妈,可不必哄我。” 寇俊生艰难地半撑起身:“你想什么呢?我这真太累了……”他头一点一点,眼看又要躺回被窝。 “俊生,和雅……” 寇俊生彻底清醒了,一激灵坐直了身体:“怎么了?” 宁初夏的肩膀又抖了抖:“我说,我去和雅她家住两天好吗?我真的好怕妈。” 虚惊一场,寇俊生吓出了冷汗:“胡闹什么呢?你也不想想,人和雅也有自己的生活。”她去了,他可怎么约会? “可你妈就是看我不顺眼。” 寇俊生感觉自己人都要迷糊了,想睡不能睡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那你说,你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成了吧?” 宁初夏这才回答:“我知道,妈一直耿耿于怀,她觉得我在家里就是白吃白喝,所以连块肉都不配,我不想再呆在家里了,我要出去工作或者做点生意!”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四) 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距离写字楼有一段距离的地下停车场内已经有好一会儿。 吴和雅提着手提包,步伐匆匆,顺着停车场的入口步行而下,在确定好车牌号后眼前一亮,小跑地奔了过去,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座。 一上车,便是一个长到喘不过气的吻。 等到两人念念不舍地分开,吴和雅才注意到对方身上略有些重的烟味,她皱着眉头重重地拍了寇俊生一下:“又抽烟,臭死了。” 寇俊生从这吻汲取了能量,现在神采奕奕:“怎么,嫌我臭了?” 他的眼神没从吴和雅身上移开过,这几天,他快想死她了。 原先两人至少一个礼拜也要私下见两次面,可这半个月来,却只能线上联系,这距离的拉扯,让寇俊生对吴和雅的思念与日俱增。 “怎么换了辆车?”吴和雅又问。 爱车的男人很多,寇俊生也是其中一位。 寇俊生的父亲当年虽然没读书,但也开了家小公司,搭上经济腾飞的浪潮赚了不少钱,死后自然都留给了儿子,再加上寇俊生创业也顺利,才毕业没多久就买了辆跑车。 提到这事,寇俊生就有些无奈:“这不是跑车太张扬了吗?” 以前宁初夏天天在家,出行范围也就是超市、菜市场、医院和吴和雅家,他自然是大摇大摆,不用担心。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开始创业,早出晚归的,寇俊生也摸不准她的行踪,这万一被撞上,那就尴尬了,他便又添置了一辆商务车,挂在朋友名下。 “也是。”吴和雅点了点头,心疼地摸了摸寇俊生的脸,“最近公司很忙吗?怎么瘦了那么多?” 说到这,寇俊生就有些烦,他不太想在和吴和雅难得的二人时间里讲这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没事,我会处理。” 吴和雅很知趣,并不多问,无论是寇俊生公司的事情还是家里的事情,她都秉承着对方想说她就听,不想说她也不问的态度。 “俊生,你确定要让初夏去开店吗?”吴和雅想到了这,忧心忡忡,“我怎么听她的计划这么不靠谱,她以前一点相关经验都没有。” 寇俊生无奈:“你是知道的,那天初夏和我妈吵成那样了,回去轮着和我哭,初夏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待在家里,我也只能答应。” 那天晚上迷迷糊糊,他还以为宁初夏是说气话,结果谁料她竟是下定了决心,想做出一番成就来,让母亲看看她没有拖后腿。 “她那么久没出去工作了,也不习惯被人使唤。”寇俊生看着吴和雅,真切地觉得人和人之间天差地别。 吴和雅独立又自主,在他身边时温柔体贴,在工作上又雷厉风行;而宁初夏,寇俊生是完全不指望她能做好工作。 “她本来说想来我公司工作,但是我怎么能答应?”寇俊生说到这倒是坚决,“也就是几百万的事情,赔了也就赔了,等亏了钱,她就知道自己没这本事。” 他骨子里的掌控欲很强,对于自己的事业是一点也不想让妻子沾手,尤其是在他已经有了他心的情况下,而且妻子要是到了公司,两人不得每天同进同出,他还怎么和吴和雅见面? “……也是。” 吴和雅心情挺复杂,虽然是朋友,可在工作能力和个人条件上,她对宁初夏,一直是有这么份优越感的。 虽然宁初夏本来家境也不差,又嫁了个丈夫,但她不独立,不上进,也就是个家庭主妇,连靠自己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未必具备。 可明明是这样的宁初夏,却能随便拿个几百万去打水漂…… 寇俊生看到吴和雅脸上的纠结,他轻笑道:“是不是醋了?” 吴和雅和宁初夏不一样,若即若离,总给寇俊生一种把握不住的感觉,在注意到吴和雅似乎有些醋意的时候,寇俊生心里的男人自尊,着实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你要是觉得工作累了,你辞职,我养你啊。”他畅想着未来,“给你买套小别墅,再买辆车……” “我才不要。”吴和雅瞪他一眼,“我会靠自己。” 她又不像宁初夏,只能靠着丈夫才能生活!她不一样。 “对了宝贝,我给你买了个礼物。”寇俊生伸手从后座拿了个纸袋,袋子上头印着品牌名和商标。 “鲜花赠美人,我没有买鲜花,买了个包。”他看着吴和雅拆袋子的样子宠溺地笑,“只有你有。” 情到浓时,两人直接放倒了座椅,商务车的空间足够充裕,寇俊生还在后座准备了毯子、枕头等东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寇俊生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他不耐烦接,正打算继续动作,可却被吴和雅推开。 寇俊生一脸不被满足的郁卒:“怎么了?” 小别胜新婚,难得能见面,吴和雅怎么突然矫情起来? 吴和雅倒不是不愿意,只是。 “是你妈在给你打电话,你要不要先处理?” 得,又来了。 寇俊生是个孝顺儿子,即使情绪再不快,也坐起接了电话:“喂,妈,你说,怎么了?” 再这么来几次,他都怀疑自己得要不行了。 …… 宁初夏哼着歌,开着自己的车往家里的方向去。 就在刚刚,寇俊生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公司那边有事,让她赶紧回家,安抚一下寇妈妈。 宁初夏自然是猜到了寇俊生在“忙”什么,可她完全不介意。 她这个资深红娘,深谙这距离产生美,过度靠近产生矛盾的理念,她这设置了重重阻碍,还充当起了对照组,这才能让寇俊生和吴和雅越爱越深。 作为新时代雷锋的她,做好事不留名,也不需要感谢。 这对苦命的鸳鸯半个月没见,恐怕都憋不住了。 寇俊生每天晚上鬼鬼祟祟地到厕所发短信,然后出来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好像生怕别人不发现一样,宁初夏是秉着做慈善的心,才装作没有看到。 她可真善良。 车已经开到小区,临要下车,宁初夏对着镜子搓了搓脸,眉眼一耷拉,这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揪出来了。 她拿着包脚步匆匆,特地从车库出来,绕到一楼大厅,果然在这碰到了正在溜孙子、孙女的几位邻居。 寇俊生家条件不算差,这套婚房是在他读大学时就置办下的,小区很大,入住率也很高。 小区在八年前就交房,这八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大家对邻居眼熟,对于各自的情况,也多少有些了解,尤其是带着小孩平日里更多时候在聊天的老人们,更是掌握了整个小区的八卦。 宁初夏以前时常和这些老人关系都不错,毕竟以前他们可都是趁着早上超市刚开门前的特价时间去抢购过的人,偶尔碰到,还能聊上两句。 他们对于寇家,之前的所有印象,都是来自于寇妈妈的吹嘘,和宁初夏偶尔的透露。 总之,就是一个有出息的儿子,正在养身体的婆婆和个乖巧听话,但在婆婆看来还需改进的儿媳。 可在最近,这观点却悄悄地被颠覆了。 “初夏,你怎么了?”住在寇家正楼下的李奶奶看到宁初夏一脸担心,赶忙问,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宁初夏被拦住,笑得勉强:“不,没什么,家里有点事情。” 旁边的吴奶奶也凑过来了,大厅这有楼管,倒不用一直看着孙女:“你现在出去开店顺利吗?你家保姆找到了吗?” 宁初夏表情有些踌躇:“开店挺顺利的,现在……现在保姆不太好找,还在试用。” 她当然是看到那几位老人家间交换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宁初夏只是看了眼手机:“我先上去了,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 她走得也很快,还不停地看手机,任谁看都是火烧眉毛的模样,等待电梯到达的“叮”声响起后,被落在后头的奶奶们才谨慎地开始讨论这个最新的八卦话题。 “估计是又要换了对吧?”李奶奶摇了摇头,“这小寇,平时看不出来是这样的人啊!” 旁边有人插话:“这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小寇以前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老挑剔儿媳妇,我们还以为是初夏不靠谱,现在看来……” 吴奶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家小王和我说……” 她声音很低,几位老人家已经绕成了圈凑在一起,天大地大,八卦最大,至于身后一把鼻涕眼泪的孙子孙女,等等再说。 随着吴奶奶绘声绘色的描述,他们的表情也跟着表动,震惊、好奇、惊讶、感慨,不断切换。 这种一手八卦,还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听到! “这小寇,做人不行。”李奶奶认真道。 “那可不是,估计以前可劲磋磨儿媳妇呢!” …… 宁初夏才刚打开门,就看见里面正在对峙的场景。 寇妈妈坐在沙发上,一脸怒意,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又给她的宝贝儿子打了告状电话。 坐在餐厅椅子上的保姆小李,正在拿面巾纸擦着眼泪,满脸通红。 而随着她的进门,两人的目光也都集聚在了她的身上。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五) 宁初夏一时之间,都觉得自己成了青天大老爷,两人同样都有冤要向她控诉。 这短短半个月,这样的场景她已经处理了第五回,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寇妈妈看到宁初夏进来,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等着宁初夏主动去问她。 宁初夏是最懒得惯这臭脾气的,不过现在不一样,她先向小李抱歉地点了点头,在得到对方一个感同身受的表情后,便轻轻地坐在了寇妈妈的身边。 “妈,怎么了?你身体不好,别把自己气坏了。” 寇妈妈并没有软化,反而是摆起了脸色,她可不怕被保姆听到,声音很大:“你说你找的是什么保姆?连这么点家务都偷工减料!” 旁边的小李听到了这话,像是忍不住气,直接站了起来。 寇妈妈也来劲了:“你看看,你看看她,居然还不服气,你要是不在,没准她都能打我。” “你胡说!”小李大怒,“我这才来你家第二天,你就恨不得我把整个家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酒柜里的酒瓶下头有灰尘都要去摸一下然后来说我没打扫,哪有你这种人的?” 寇妈妈冷笑:“你是保姆,我儿子给了你工资的,这就是你该干的活,活没干好还不让说了?” 她说得起劲:“你不讲究,我讲究,我这家里,就该干干净净!要不我花钱请你做什么?” “成,您家讲究,我高攀不起!我走人行了吧?这活爱谁干谁干!这钱我不赚了!”小李气冲冲地往保姆房走去,头也不回,任谁都能从她背影那看出她的坚定。 寇妈妈气得直喘气:“你让她走,这种保姆咱们家用不起!连说两句都不行!” 宁初夏冷眼旁观,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妈,我去给小李结个工钱。” “结什么结?她才来两天,什么都没干,还想要拿钱!” 宁初夏轻声细语:“这试用期要给钱,是合同上写了的。” 寇妈妈瞪她:“你就知道败家是吧?俊生赚钱有多不容易,你这说祸祸就祸祸!我看你也别去捣鼓什么开店了,就继续回来操持家务,这些保姆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差劲!” 宁初夏没应,只是也往保姆房走去,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要小心翼翼地哄人了,可现在? 她肯听一听寇妈妈无理取闹,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寇妈妈不得回应,只得继续跳脚,坐在沙发上开始给儿子打今天下午的第七个电话。 儿媳妇心野了,翅膀硬了,自打决定要出去开店后,就越来越不听话,她和儿子说过好几回了,这宁初夏没出息,去开店也是瞎浪费钱,可儿子居然不肯听,只说宁初夏亏钱了就晓得错了。 这莫名其妙的理论她怎么听得进去。 可她听不进去也没用,寇妈妈也是现在才发现,她早就不能再做儿子的主,就连原本乖顺的儿媳,真不想听话时,她也使唤不动。 她在这个家,最后能行使的那点权力,居然连保姆都管不住了。 儿子不懂她,姐妹也不懂她,都觉得她现在在享清福,可寇妈妈心里清楚,她这几天是多么地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 “小李,对不住你。” 宁初夏关上了保姆房的门抱歉地看向小李。 “不怪你的老板娘。”小李已经擦干了眼泪,“是你这个婆婆太极品!” 她已经决定辞职,说话便也挺放肆:“之前那几个辞职的保姆都和我说了,这家的老太太不好相处,我没听劝,还以为只要我能把活干好就不会有事,没想到她这人挑剔刻薄还恶毒!” 宁初夏拿起手机给小李转了账。 “老板娘,这也太多了!”小李的手机铃声音量很高,她看了眼手机一脸惊讶,“我才做了两天,按合同走账就行!” “没事,你确实委屈了,之前的几个保姆,我也是按照这个标准结算的。”宁初夏直接给了一个礼拜的工资,反正这些钱都要找寇俊生报销,他妈犯的错,当儿子的出钱出力都很正常。 宁初夏又说:“就当补贴耽误你找工作的时间,你找下一份工作,不也得空几天吗?只是让你在家里受了委屈,实在对不住。” “其实老板娘你人真挺好的……”小李叹了口气,“你也不容易,我听她说了,这以前全家的活都是你干的,我们这种做了那么久保姆的人都干得勉强的活,她居然要你一个人干。” 小李的行李不多,已经收好,她打算从后门离开,连见都不想再见寇妈妈一次。 宁初夏目送着她离开,又坐在房间里放松了一会。 她从没想过,寇妈妈能这么配合。 原身上辈子离开时,还被不少人当做“身在福中不知福”,只因为平日里她为寇妈妈和寇俊生维护形象做的功夫,在外人看来,她有钱有好老公,婆婆也好,虽然流产是挺难过,可也不至于自杀。 至于抑郁症什么的,他们也不懂,理解不了,只觉得是这人想不太开。 这辈子宁初夏,就没想过为他们留什么好名声。 她“不懂”保姆市场,自然得找人问,认识的人不多,就随便找了小区里人缘最好,家里又有保姆的吴奶奶要了保姆中介的电话。 这家家政中介开在小区门外不远,走的是高价高质的服务路线,小区里的不少保姆,都是在他们家找的。 宁初夏舍得钱,自然很快就请来了保姆,可无论是多受好评、多专业、多高薪的保姆,都经不住寇妈妈的挑剔。 第一个,是寇妈妈自己找不到项链,就非说人家是小偷,还扬言要报警,后来找到了,不肯道歉,还非说人家眼睛鬼祟。 第二个,是寇妈妈非得让人家吃剩饭,连分饭到厨房吃都不肯。 第三个,是寇妈妈说人家在买菜时中饱私囊,不知道替主人家节约,非得到旁边的贵价超市买菜,还不趁着减价去。 …… 而小李是第五个。 宁初夏在接收原身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寇妈妈为人的离谱极品,大概只有寇俊生,觉得她妈没什么不好,还很好相处。 无论是寇俊生还是寇妈妈他们俩可都不懂保姆之间的信息交换,但宁初夏懂。 保姆之间闲聊主人是常事,尤其是难相处、极品的主人,她们更是会及时分享,互相注意。 宁初夏看了眼手表,小李没车,下楼自然得从一楼大厅,这个点吴奶奶他们还没回家,想必一定能看到又有一个保姆被寇妈妈气跑了。 “你什么时候煮饭?”保姆房的房门被打开,寇妈妈站在外面一脸生气,在看到小李已经不在时冷哼一声,“她倒是走得挺快。” 宁初夏当然不打算像原身一样做个贤惠媳妇。 “妈,我这店里在装修,新买的软装到了,我得过去看着,否则碰坏了要好多钱,这样,我打电话给你叫餐好吗?” 寇妈妈一听心情更差了,她看出了宁初夏可不是在商量。 她阴着脸:“不用,我去俊生大姨家吃!” 她站了一会,看儿媳妇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便带着火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她等着,儿子可说了,宁初夏没有赚钱的天赋,等她赔了钱只得回家的时候,看她怎么教她做人。 等到寇妈妈收拾出来,宁初夏已经不在,她本来还打算坐对方的车走,可没想现在她不吩咐,宁初夏还真就当她不存在了。 不过还好,这距离不算太远,而且小区旁边打车也方便。 寇妈妈下了楼,便看见吴奶奶他们正坐在长沙发那逗着孙子,时间还不算太晚,想了想,她便也凑过去想和他们聊上几句。 可她才这招呼才打。 吴奶奶他们便一个赛一个着急地看着手表手机,说是到了家里做饭、吃饭的点了,得回去了,然后一脸抱歉地匆匆离开。 没一会,这大厅就只剩下楼管。 寇妈妈不明所以,只觉得今天倒霉,连聊点天都不行,她本来还想和他们抱怨两句媳妇不着家。 寇妈妈临要出门时,收到了来自楼管的注视。 对方目送着她离开,她也礼貌地点头,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楼管看她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 对于要做什么生意,宁初夏只考虑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她选择了美业。 原先是女主持的宁初夏,一贯很知道保养自己的脸,爱护自己,她的朋友中有一位,正是靠开美容院起家的,她便也从对方那听到了不少业内资讯,而现在正能派上用场。 一家美甲店铺,如果是开在偏僻小巷,随意涂抹个白墙,那做一次指甲,顶天了也就收个一百两百。 可要是开在繁华地段,仔细装修,再配合上受过培训的美甲师,那就能开出几百上千的价格。 当然,只做美甲是不够的,还得兼顾上美容、美体。 半永久纹眉、假睫毛……这些也都只要接受过培训就可以开展。 有些人,自然会说其中有不少是智商税、是浪费,可上辈子经常出入类似场所的宁初夏自然知道,有多少人是喜欢花钱买服务。 有句话说得好,躺在那张床上,你就是女王。 从头到脚,有人为人服务,你只需要躺着闭目养神就好。 当然,这东西也不是躺着赚钱,还要懂得话术、服务,有基础的审美,了解未来的趋势和发展,否则没人会为这高价服务买单,这些,宁初夏正好都懂。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亲身去了解的人,很难明白其中的运营成本和进货途径,宁初夏自然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就像现在,她的好闺蜜和好丈夫,都认定了这店铺注定得亏损一样。 专门定制的SVIP卡刚刚送到,宁初夏对着名单,挨个确认张数,然后将它们整齐的放进信封。 她的第一批vip顾客,将会是寇俊生的合作伙伴的太太们。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六) 寇俊生和往日一样九点上班,脚步略有些虚浮,所幸应该是体质问题,即使没休息好,他的眼下也不至于有黑眼圈。 这段时间,寇俊生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蜡烛两头烧。 当母亲和妻子同时作起来,他真的无力招架。 以前每天晚上到家,等待他的是妻子的体贴温柔,母亲的温情唠嗑,如果不是明确说了不回家吃,两人永远会热着饭菜等他回家。 他回家时,总是放松的,衣服一换,吃了就能睡,如果偶尔母亲和妻子非有什么话想和他聊,他耐心时应和两句,不耐心的时候装作困乏,事情便也不了了之了。 可现在,这样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了。 母亲人挺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和保姆过不去,有时候她找的理由,寇俊生听了都觉得不太合理,可也只能顺着妈把保姆辞退了。 保姆难请到好的这就已经够烦了,可那头宁初夏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全身心投入事业,每天斗志满满,工地市场招聘会到处跑,信誓旦旦要做出个成绩,怎么都不肯放下工作回家做家务。 寇俊生当然试过发火,可他还没开始指责,妻子居然就开始抹眼泪了? “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就只能做保姆的活?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没用?” “以前你总说,我这样就好,可我怎么觉得,我们越来越远了呢?我出去做生意,也是想和你有共同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好像已经没以前那么爱我了。” “我在家里觉得自己心里孤单,总是忍不住乱想,我有时候都会做噩梦,梦见你爱上了别的女人……” 一击命中,寇俊生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惊慌失措。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听到宁初夏的话,确实心虚了。 寇俊生一直没有离婚的打算,他骨子里的占有欲作祟,虽然现在对宁初夏感情淡了几分,可还是不能接受他的女人未来会属于别的男人。 再有就是利益相关,他事先咨询过了律师,虽然国内没有净身出户的条例,可如果两人离婚,他现在的财产起码得缩水小一半,这公司正在发展期,常需投入,资金链可不能断。 最重要的是,他和吴和雅也还没到非要离婚另娶的地步,吴和雅也不乐意和宁初夏撕破脸。 这人一心虚,就下意识让步,宁初夏都说到了这份上,寇俊生总觉得自己再拦可能会露出马脚。 万一她真胡思乱想,学着电视上去搞什么调查呢? 寇俊生是要面子的人,他也看过认识的长辈原配小三大战撕破脸闹得天翻地覆,他不容许别人看笑话。 “俊生,你这是怎么了?没休息好吗?” 寇俊生看到一脸关切的合伙人,连忙打起精神:“没,最近有点失眠。” 对方嘿嘿一笑:“我还以为是你夫人如狼似虎,你交公粮交得力殆呢!” “没有没有。”寇俊生摆了摆手,心里却全是烦闷。 说起来他这失眠,还真和宁初夏有关。 宁初夏非但没像以前一样在家等他,现在还时常比他还晚回来,有时候寇俊生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她才刚刚到家,洗澡换衣服护肤吹头发一整套下来,寇俊生哪还能睡? 可哪怕他故意疯狂翻身顺便叹气,宁初夏都接收不到他的信号。 他忍无可忍地质问—— “对不起俊生,以前我早上四五点起来做家务你都没醒,我还以为你睡得沉,不会被吵的。”她失落极了,“要不,我到客房去睡吧,毕竟我也不能让你等我。” 寇俊生当然同意,这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可谁想,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惯性和遗忘这件事。 她不是忘了吹风机、就是忘了爽肤水,再不就是忘了已经换了房间。 要不是吴和雅告诉他,宁初夏给她打了电话倾诉了小半个小时,说自己头一次这么忙,脚不着地,老不记事,没用又笨,还吵着了丈夫;再加上宁初夏那红了眼眶一脸内疚的神情,寇俊生都怀疑宁初夏这是故意整他。 也罢,寇俊生回忆起自己当初创业时的辛苦,倒是勉强对宁初夏的这番菜鸟举措选择了包容。 反正马上开业,开业了也撑不久,他忍忍就是。 合伙人又说:“对了,你给的贵宾卡,我给我老婆了,你放心,我和她说了开业的日期,到时候一定过去,帮我谢谢你媳妇,这有点什么好事还惦记着我媳妇。” 寇俊生知道对方说的是客套话,可还是跟着笑:“那肯定,我媳妇也知道,你是帮了我最多的哥们!” 这是这段时间来,宁初夏做的为数不多的让他满意的事情。 还算知道考虑他,知道他辛苦。 寇俊生是细细问过的,宁初夏的这些贵宾卡,都是按照最大折扣走的,里头还有1888的现金储值,虽然也有做广告的成分在,但绝不是占人便宜。 宁初夏说了,她不知道自己这店铺能不能赚钱——对此寇俊生没发言,反正他是觉得就她那连成本核算都不会,什么全靠摸索的样子,绝对不能成;但她希望能帮上丈夫点,这些贵宾卡,也算拿去做个人情,对方拿卡到店铺,她一定仔细对待,给上全方位的贴心服务。 寇俊生知道宁初夏花了不少冤枉钱,他是大概看过对方准备的毫不专业,随便用excel拉的支出表的,什么进口仪器、高档院线护肤品全都齐全了,就连什么精油,也是买的个进口的牌子……这一分钱一分货,虽然对宁初夏赚钱没信心,不过对于店铺本身服务的舒适度,寇俊生还是愿意给予一定认可的。 总是花了钱要听声响吧? 他还找宁初夏额外要了好几张卡,准备送给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 万年历上,今日是个宜开市的好日子,而宁初夏也选择了这一天,作为店铺开门的日子。 她买的这间店铺很大,是原先的三个二层店铺合并做了一个,原先也是一家美容会所,后来店铺因为改行做医美,便搬往别处了。 剪彩定在早上十点,九点半到十点,是嘉宾入场签名合照留念时间。 宁初夏可不小气,什么气球拱门、花艺走廊全都备齐,还请了个现在过气但是有过知名歌曲的女歌手来现场演唱,务必要做到开门大红。 她也稍微研究过市场需求,这座城市在近十五年来,才开始飞速发展并不断拆迁改造,换句话说,就是当地人现在有钱,可因为不算是大城市,所以不少行业还略微滞后,尚未完全发展起来,有很大的挖掘空间。 再加上她事先做的广告宣传,还没到十点,这门前就热热闹闹。 寇俊生今天特地穿了一身和宁初夏相配的西装,他本来想找借口推脱不来,但没想到,宁初夏还真哄来了几位他生意场上一直想合作,却没能搞好关系的太太前来剪彩,再加上同样答应了宁初夏要出席的合伙人的太太,他哪里能错过这种场合。 他挽着妻子的手臂,头一次意识到妻子的交际能力并不算差。 她笑着同一个又一个的太太打招呼,寒暄着寇俊生并听不懂的话题,不过不妨碍寇俊生做个摆件,笑着点点头混个脸熟。 只是宁初夏,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些太太呢? 宁初夏自然不会告诉寇俊生答案。 其实方法很简单,只要脸皮够厚就行。 她靠利益交换换来了原先那家美容院的消费名单,从里头挑中最舍得花钱的那一部分,挨个宣传,当然,这其中总有闲的无聊的,或者爱占便宜的,愿意来试一试新开的美容店铺手法。 只要对方愿意来,宁初夏总能和其中的一两位交上朋友。 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她当然不是在做监工,而是在培养新的塑料友谊,下午茶、逛街享受美食,要不是宁初夏坚持锻炼,恐怕都能胖一圈。不过就算胖了,她也会找借口骗寇俊生这是休息不好浮肿的。 而现在她的这些新晋塑料朋友们,大多知道这位开美容院的宁初夏以前是个家庭主妇很重视家庭,这回出来开店,是觉得和丈夫渐行渐远,想要通过美容院交点朋友,重新融入社会,也和丈夫找些话题。 寇俊生耐着性子地陪伴,露出温文儒雅的笑容,将深爱妻子的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得记住这些太太,下回应酬喝酒时,就能装作无意地提到两句,我在我妻子开的店里看过您的太太。 专心致志的寇俊生并没有注意到,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吴和雅正站在那,恍然若失。 吴和雅也不想来的,她都已经找了个借口,说积压的工作处理不完,无暇脱身。 可昨天半夜,宁初夏给她发了信息。 ——“和雅,知道你不能来我还是好难过,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多希望你能见证我人生的每一个重要瞬间。” ——“我在想,我是不是无意中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最近我老觉得,你好像忽然把自己关起来,什么心事都不和我说,就像是在故意瞒我一样。” 吴和雅看到信息有些触动和惊慌。 其实吴和雅一直在告诉自己,她只是和寇俊生上个床,约个会,收点礼物,满足一下生理、心理需要,绝对没有介入宁初夏婚姻的想法。 而且没有她不还有别人吗?最起码她不会让寇俊生抛弃宁初夏,所以她偶尔生出的愧疚,总是能飞快消化完毕。 等哪天她累了厌了,自然就会把寇俊生完璧归赵,她不还和宁初夏是朋友吗?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宁初夏不能发现她和寇俊生私下的关系。 她开始反思自己,这段时间确实好像有些在逃避初夏,也许她做得太明显了?不能再这样! 所以她就来了,可她现在,确实后悔这个决定了。 寇俊生满脑子生意经,正在试着装作不经意地透露一些公司的情况给几位太太。 宁初夏回过头,一下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吴和雅的身影,她小心的挥了挥手,在注意到吴和雅的眼神时,忙做了个抱歉的动作。 她试图用口型传达:“我忙完去找你!” 吴和雅也笑着挥手。 宁初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重新回到了谈话之中,吴和雅应该不知道,刚刚她的笑容有多勉强。 十点一到,剪彩仪式正式开始,请来的策划公司,提前一天在这搭好了台。 在主持人的卖力主持声中,宁初夏挽着寇俊生的手走到了台上,一起上台的还有几位受邀的太太。 他们从礼仪小姐的托盘中拿起定制的金剪刀,在电脑事先录制好的鞭炮声中正式剪下—— 鞭炮声响得吴和雅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好吵,吵得她心烦。 台上的宁初夏和寇俊生站得很近,很相称。 周围一样围观着的人里,正在感慨,即使她捂紧耳朵,也能听到。 “这女老板好年轻,还好看,真是年轻有为,有这么大间的店铺。” “看这店铺的架势,肯定消费不一般,我一个月的工资不知道能进去几回呢。” 吴和雅渐渐冷下了脸。 这是她的朋友。 可这也是她的一个废物朋友。 “凭什么”和“她配吗?”在脑海中交替反复更迭了很久很久。 吴和雅忽然笑了,她今天背在身上的这包,是寇俊生前段时间才送的,吴和雅找代购问过价格,专柜价在五万七。 她紧紧地握住链条,就像是握住了什么。 她不嫉妒,一点也不。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七) 天气正好,适合出门。 寇妈妈看着外头的太阳,心情却是阴云密布。 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要叫宁初夏载她出去的,先去医院做个理疗,然后再去公园里晃悠两圈,如果还有心情,还可以去朋友家聊聊天。 可现在,全没了。 主卧的门大开,屋里的床已经铺得平整,现在正开着窗通风,一边的客卧也是一模一样的状况,一看这里头就没人。 这不,早上早饭才过,寇俊生和宁初夏就一个去上班,一个去店里了。 她数着日子等媳妇开的店铺倒闭,可这日子过得可真慢,想到现在自己去哪里还得打车走路,寇妈妈就觉得来气。 她最近的所有不便,可都是她的这位好媳妇带来的。 寇妈妈也注意到了自家儿子和宁初夏晚上分开休息的事情,她完全不想掺和。 在她看来,这事就该是这样。 宁初夏天天打扰儿子休息不说,最近还无法无天成这样,她无非就是仗着儿子疼媳妇才这样,现在两夫妻都不同床,以后儿子不再向着她,这家还不是又归她来管,到时宁初夏就会晓得,这家里谁才是该被捧着敬重的人。 新来的保姆小钱正在拖地,这是寇妈妈要求的,每天不止要扫地,还得把地板拖一遍,务必做到一尘不染。 她看到小钱,嘴角一撇,用审视的眼光看了下她已经拖过的地方,在发觉没什么可以挑剔的时候,便也兴致乏乏地移开了眼。 小钱是来家里试用的第七个保姆,也是目前为止待得最久的一个,算上今天,已经呆了一个礼拜了,她也是最耐得住说的、干活最麻利的,任凭寇妈妈怎么挑剔,也只会点头称是。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大满意。 寇妈妈将眼神落到了电视机旁边,在电视盒子的旁边,有个特别小,像是个装饰的大头小人。 这可是她和宁初夏嚷嚷回来的战利品! 宁初夏和她再三保证了,绝对不会招个小偷保姆回家,就算真是,有身份信息在,也一定追究责任。 寇妈妈是懂得捉贼要拿赃这个道理的,在她的一番胡搅蛮缠之下,宁初夏“勉为其难”地提出了在家里安监控的方案。 几个监控分别对着房间门,如果谁进了房间,多拿了东西出来,一定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着那满意地点了点头:“小钱,我出门去了,你等等去买菜,挑只好点的鸡或者鸭,最近我们家俊生累坏了,可得好好补补,买了记得记账,我回来可要看的。”她又看了一圈屋子,“还有就是油烟机顶上,我昨天摸了下也有灰了,还有这柜子底下,你晚点把这柜子拉出来,把下面拖一拖,可别藏污纳垢。” 吩咐好了,她便也拿着包走了。 她心里头最近可藏了不少事情,等着和俊生大姨好好唠嗑呢。 寇妈妈最近也是寂寞,小区里本来还能聊上几句的同龄人或是稍长些的老人,最近好像都挺忙,说没两句这转身就走,都不带停的。 小钱耐心地等到寇妈妈离开后又五分钟,才拿起手机给一样在小区里工作的小姐妹发了信息,约着一起去买菜。 要不是这家人给的工资,是其他家的两倍,她又缺钱,求她都不来! 小钱攒了一肚子的抱怨,只等和姐妹相见,好好说道说道。 …… 宁初夏一大早就到了店里休息。 人不休息充足怎么能行?她要整寇俊生,可一点都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她装着店铺忙,每天早早离开,其实除却偶尔和客人聊天,大多时候都在这事先备好的办公室享受悠闲时光。 宁初夏拿起手机,现在她的微信好友列表满满当当,每天都能找到人一起出来聊天说话。 有时候不想出去,就两个人约着到美容院,从头到脚来个护理,想说话时聊上两句,不想说的时候,就躺在那休息。 最近宁初夏照着镜子,她这皮肤都快好得发光。 不过今天她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做假账。 宁初夏打开表格,做得那叫轻松写意。 店铺里为了保密,指甲油、美容品都装在定制了的盒子里,都看不到原品牌名,单价自然随便她写,这成本一高,再加上美容师工资和店租,怎么算都是亏本。 “老板,张太太来了。”店里的美容师看到预约名单便进来喊宁初夏。 这位张太太的丈夫名叫张合,是寇俊生公司的重要合伙人。 宁初夏把账目存好,便笑吟吟地出去了,她可一点都不辛苦,这坐在那和人谈天说地,聊聊八卦,能有什么累的?旁边在摆个果盘、花茶,就和听故事会差不多。 张太太正坐在那挑选着指甲的款式,一见到宁初夏便满脸亲近:“初夏,你快来帮我选个指甲款式,上回那个我几个朋友都夸!” 宁初夏的审美,现在已经得到了众人认可,平日里除了咨询来店时间以外,不少太太都愿意拉她逛街,她说话好听,眼光又好,帮忙挑的衣服,穿出去从不出错。 甚至她们还怂恿着宁初夏再开个服装店,只要是她做买手,她们一定买单。 “你瞧瞧这款。” 张太太满意点头,又想起了事:“我这脑子,初夏,我几个朋友看了我最近的皮肤状态都说想来这试试,你那……” 她犹犹豫豫,实在没好意思开口,她知道自己的价格都是打了折扣的,宁初夏租这么大的店面,不也得赚点钱吗? 宁初夏一下看穿了她的心思,压低声音:“你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这还有几张贵宾卡,不过是没有储值的,张太太你看这怎么样?” 比起一时的折扣,宁初夏更看重的是张太太的社交圈。 再说了这店铺成本是高,可利润也高,就算打了折,那也是你们血赚,我永远不亏。 “行行行!”张太太还空闲的手搭在了宁初夏的手上,“都怪俊生和我们家老张,早把你带出来让我们认识认识就好!你们家俊生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还处处为他着想的媳妇,真是走了大运了。” 宁初夏害羞地笑笑,没有回答。 …… 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寇俊生正开着电脑,登录微信同吴和雅聊天。 应该是因为两人最近甚少见面,吴和雅这粘他得厉害,撒娇卖乖,让寇俊生招架不住,心里头那点遐想越烧越烈,恨不得马上和吴和雅见面。 他觉得自己最近仿佛回到了当年初恋的时候。 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又充满激情。 他今天有些不快。 吴和雅在朋友圈晒了一大束的玫瑰花,这花上放着张卡片。 “我的挚爱。” 寇俊生没看朋友圈,是吴和雅给他发消息时才注意到的。 ——“你怎么偷偷送花都不让我知道的?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我忍不住在朋友圈晒啦!不过你放心,我就说是我追求者送的,没人知道是你!” 吴和雅在两人聊天时,还发了好几张她搂着花束闻香的照片,美人和花摆在一起,自是美不胜收。 可问题是,这花不是寇俊生送的。 他以前就从宁初夏那知道吴和雅的追求者不少,甚至还见过其中几位,他和吴和雅在一起后,对方没再说过,可没想到,这又来了! 宝贝被觊觎,谁能忍受?他反正不能。 危机感十足的寇俊生,立刻打了订花电话,又订了一束365朵玫瑰的花束,交代店员写了卡片,“365天都爱你”,这不比什么我的挚爱好得多? 他眼神不屑地看着那照片里的花束,才这么几朵,就凭这也想追走吴和雅?想得美。 寇俊生看了眼时间,这花已经到了。 ——“我的礼物,你喜欢吗?以后只要收我的礼物就好。” 果不其然,吴和雅马上发来了略有些激动的信息。 ——“你怎么不和我说那不是你送的?笨死了。” ——“我也365天都爱你。” 她又发来了新的图片,这回和她一起出镜的是寇俊生刚送来的花,作为背景出场的,是已经被丢到垃圾桶无人问津的玫瑰花束。 寇俊生看着照片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人美,花更美。 最美的是,人是属于他的。 ——“好想你,好想立刻到你身边。” 寇俊生看了眼日历,沉吟片刻。 ——“你放心,我一定找个时间。” 说到这他有点心虚,其实想要抽时间,每天中午还是有空的,可宁初夏实在是太能折腾了,他不得已将自己的作息调整了中午补眠,这睡不够,也干不了活不是? 他还想说些甜言蜜语哄人。 “俊生,怎么敲门半天你都不带应的?” 张合开门进来,寇俊生赶忙把微信退出。 “怎么了老张?” “我媳妇叫我一定得和你说,你有个好老婆。”张合无奈,自家媳妇都成了别人媳妇的了,天天恨不得在宁初夏那泡着不走,“不过你这媳妇确实不错,我媳妇说,她认识的那些朋友,好几个都说想去你老婆店里呢!” 寇俊生摆手:“你这过誉了。” 他神情骄傲,宁初夏的店虽然还在亏损,可在社交上,确实派上了大用场。 宁初夏给寇俊生看过贵宾名单,特地让他把需要注意的人标注出来。 寇俊生在看到名单的时候暗暗心惊,他从没想过,开业那天见到的太太们,还只是冰山一角。 妻子别的不行,交际能力还是不错,毕竟性子软和,人又温和,估计人家都觉得她好相处。 虽然最近身体疲乏,可寇俊生觉得自己确实是开了挂的一帆风顺。 外头娇花可爱,而老婆虽然不肯再在家里,可在外也是处处为他着想,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 吴和雅半天没等到寇俊生的回复,有些着急却又不能再催。 旁边同事有些艳羡的眼神,全都集中在她身后用桌子都放得勉强的花束上头。 她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 男人总是需要点刺激和竞争。 她还没关闭的微信列表里,花店老板和她的对话,只能瞧见最新一句的一半。 “您所购买的玫瑰花束已经送出……” 吴和雅删除了聊天记录,做事要干净。 没等到寇俊生,倒是等来了宁初夏,吴和雅看着宁初夏连着发来的四条消息,脸上神情莫测。 ——“[图片]给你看眼店铺的账单,我觉得好对不起俊生,赔了好多钱……不过我会努力的!做个飒爽的职业女性。” 不,你办不到的。 ——“哇,看看到你朋友圈的图片了!哟哟,天天都爱你,是哪个追求者这么浪漫?” 是你老公。 ——“宝贝,我真希望能看见你找到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你也幸福就好。” 你当然看得到。 ——“快悄悄告诉我,这位追求者是谁?我认不认识!可别让我做最后一个知道的。” 吴和雅这才漫不经心地回复:“哈哈,还没到时候呢,放心,一定会让你第一个知道。”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八) 这座城市发展得太快,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城市必须得边拆边建,这也导致老城区和新城区有着明显的差异,一边高楼林立,一边就连至多二三层的老式民居,都还被保留得很好。 寇妈妈最后还是选择了打车,太阳很大,晒得人不行,她可不想中暑。 她暗暗地在心里给宁初夏记上了一笔,如果不是宁初夏,她哪用得着自己走路。 寇妈妈的姐姐叫吴华玉,现在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他们住的这个小区,就在菜市场旁边,中间过道本来位置不小,可由于这市场位置不够,常年有人占据两边街道摆摊的原因,便变得狭窄起来。 出租车师傅不太乐意从大道拐进去,执着地停在路边:“大姐,这往里头再走个五十米就到了,这小区周边没个地方好停车的,就连出入都不方便,我真没法去。” 寇妈妈犟不过,便只能悻悻然下了车,她心里直抱怨,这以前宁初夏载她来的时候,每回可都是进小区送到楼下的,之前叫的车,最起码还送到小区门口呢! 服务这么不好,怪不得现在做出租车的人都少了! 她左拐右弯,又是爬楼梯的,气喘吁吁地才到了目的地,这熟门熟路地按门铃,一等人进门,寇妈妈便坐在沙发上喝起了桌上的蜜水。 “小妹,你怎么流了这样多汗?”吴华玉关心到。 寇妈妈翻了个白眼:“上回不和你说过了,我那儿媳妇现在可不一样了,要出去创业,我这没人要没人管的老人家,不就得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出来。” 吴华玉正想说话,可却发现自己插不进嘴。 寇妈妈独自占据主场,开始吐槽就不带停的,这蜜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半壶没了,才总算把这几天又新增的不开心讲完。 虽然前几天才来过,可这不有了新的素材吗? 她从保姆得要她指导才能做好家务说起,忆往昔回忆起了当年丈夫刚下海时,自己一人操持家庭的辛苦,再感叹自己这上了年纪还是没能享福,生来忙碌命,之前好不容易把儿媳教好,可果然养不熟,这不,她身子骨还健朗,就一副不爱听话的样子。 总之千错万错,全是宁初夏不好,自家宝贝儿子配她,亏大了。 “这样啊。”吴华玉点着头,一脸关心,“你也别气伤身了。” “那肯定,我可不会为她气着了自己。” 吴华玉帮着倒水,无奈地看了眼旁边的时钟,得,这估计还没完。 寇妈妈上了个厕所,立刻坐下,又开始了下半场。 下半场的主题自然是夸,只是这夸还得半藏在诉苦里。 说儿子会赚钱,得带一句你说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天天不着家的,人都瘦了。 夸儿子孝顺重金给自己请最好的保姆,必须要扯到这孩子们不懂持家,做点家务的事情,儿媳回家做就好,何必浪费冤枉钱。 就算前后矛盾,她也没再在乎的,这儿媳不靠谱和儿子靠谱,不冲突,也不可能冲突。 “小妹,你有这儿子,你就好好享福就是了。”吴华玉松了口气,这下半场总算结束,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她这捧哏当得都累了。 寇妈妈谦虚地笑了笑,伸出手握住自家姐姐的手。 两人当年同是干活过来的,可现在已经不太一样,她这几年好好休养,手都嫩了,而自家姐姐则是指节粗大,掌心粗糙。 “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你看我这外甥多厉害?我都听俊生说了好几回了,他这表哥比谁都干得好呢!还听你的话,找了个踏踏实实的媳妇。” 寇妈妈笑眯眯地夸:“再说我这大外甥女,人好看又乖,以后准保给你找个好的女婿回来,到时候我就只能羡慕你咯。” 吴华玉心底无奈,她知道自己可不能全盘收下这夸奖,也撑起笑:“哪能比得上你家?你家俊生,可是咱们整个家族最有出息的,这弟弟妹妹还得仰仗这个哥哥帮助,否则哪能找到这么好的工作?我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寇妈妈满意了,说够了,这水也喝光了,她本想留在这吃饭,不过刚看了眼,家里好像没人,以姐姐的习惯估计也不会准备太多菜,她还是回家比较好。 每回看到姐姐,她这心里头总能得到些安慰。 她也不过是倒霉遇到了个坏媳妇罢了,总有一天,她会把宁初夏这性子雕琢回来。 套房里没声了好一会,这房门才被打开。 从屋里蹑手蹑脚出来的,正是吴华玉的女儿和丈夫。 “走了?” “走了。” “我说妈,你就干脆让哥辞职吧,少赚那么五百一千的,你能少受多少气。” 吴华玉瞪了女儿一眼:“五百一千,说得那么轻松,不就是听你小姨说几句话吗?又不是让你听。” “得,您就凶我吧,每回小姨走要生闷气的又不是我。” 吴华玉无奈:“其实你小姨也没什么坏的,就是比较爱炫耀,这说话呢,总喜欢夸大,总想着赢别人,再有就是有点偏心,其他没什么了。” “那能是一点偏心吗,呵呵。” “你别看你小姨这样,和她儿媳妇处得不错的,你看初夏哪有说过你小姨半句不好?每回不都乖乖的吗?就你能,老是替人委屈。” 站在她对面的女儿憋不住气了,双手叉腰:“你什么都不知道,人家嫂子是一直在忍好吗?妈,你是不知道小姨这人多极品!” 吴华玉和丈夫面面相觑,他们倒是知道寇妈妈不好相处,可相处久了也就习惯了,不至于到极品的程度吧? 吴华玉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女儿一副打了胜仗的模样,掏出手机,翻出了一堆截图。 “我没截全,就在嫂子决定不在家里呆着要出去工作那段时间,她秒删了好多条朋友圈呢!我那时候看她那朋友圈,都感觉嫂子差点被小姨逼死了。” 吴华玉忙戴了眼镜看,越看越惊讶,关键是以她对妹妹的了解,对方好像……确实做得出这些事。 “俊生会管得。” “你看这张,我给你念啊,他总是不站在我这边,我好累,不过会好起来的吧?我得改变这个局面,让妈看得起我,也让他重新看到我。” 这…… 吴华玉半晌没说话,以前妹妹老抱怨媳妇,她还以为是磨合不好,再加上妹妹喜欢卖惨炫耀。 可现在这么一想,吴华玉不知说什么好。 …… 宁初夏是不必遵循严格的上下班时间的。 张太太约了她逛街吃饭,她便也陪在左右。 有的人觉得逛街是负担,但宁初夏不觉得,她反而觉得这是在玩真人版换装游戏,有趣得很。 吃饭时她看了眼手机,暗自笑了。 之所以各种折腾寇俊生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宁初夏需要用到寇俊生的手机。 感谢指纹解锁,对方睡得烂熟,手这么一摸一按,就能解锁登陆。 她开启了定位权限,现在在她的手机上,能清楚地看到寇俊生的移动轨迹。 就像现在,标记为寇俊生手机的点,正停在星海大酒店。 宁初夏又打开微信步数,果然,果不其然,这寇俊生和吴和雅现在运动步数一起停顿不变。 她可不打算那么早捉奸,这刀子要慢慢磨,才会叫人生痛。 “怎么了初夏?”张太太刚结完账回来,买到合心意的衣服,她一脸满意。 宁初夏装作失落:“嫂子,你知道我也只有这么点事可以烦的,这不俊生又在忙吗?他说今晚有应酬,得应酬到大半夜,我好不容易空了,也没空回去。” 张太太一听格外感同身受,忙一把揽过她:“没事,我陪着你,等等我喊几个朋友,一起出来玩,下回我问问张合,能不能别老叫俊生去应酬,这他们合伙人不能光俊生辛苦呀!” 宁初夏有些惊喜,这张太太的突发奇想,倒是给她原本“平淡无奇”的剧本增加了新的元素。 那本来要用的借口就不用了,换成新的。 …… 有没有情趣,果然很是不同。 寇俊生没想吴和雅今天这么缠人,他实在耐不住,就找了个借口出来,虽然连着应酬有些奇怪,不过他也想到了其他理由可以应对。 这回吴和雅没让寇俊生订房,她事先来做足了准备。 玫瑰花瓣、香氛、音乐、性感骚气的小裙子,应有尽有。 两人才吃完饭没多久,就预备要消化消化。 过于急切,忘了静音电话的寇俊生,没想到这箭在弦上,电话又来了。 “艹。”他暗暗骂了一句,拿起电话一看。 又是宁初夏。 他不想接。 “你就接吧。”吴和雅靠在他此时裸着的上身,“要不她担心也不好。” 她心中忍不住生出了邪恶的念头。 宁初夏不是想知道她的“天天都爱你”是谁吗? 她应该永远都不想不到,接着她电话的寇俊生正搂着自己吧? surprise,虽然现在还不能揭秘。 寇俊生听话接了电话,可这才一听,便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是说吕太太吗?” 电话那头的宁初夏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她刚刚给几位新来的朋友安排了不同的服务,以去办公室拿个东西来打了这个电话。 她本来准备的是寇俊生想结实的另一位先生的太太,可这朋友就是个圈,没想到吴太太的好友顺便拉来的,正在一起逛街的姐妹,是之前她特地记下的,寇俊生特别想认识的人中一位的太太。 她声音踌躇:“重要吗?我都不太认得她们!我看嫂子对她态度很好,就想来问问你。” “当然重要。” 寇俊生在电话里细细交代,丝毫不顾自己软玉温香在怀。 吴和雅已经后悔自己让寇俊生接电话,可后悔哪有用? 所幸电话总会接完,吴和雅笑吟吟地凑过去,可这气氛刚一火热,宁初夏的微信又来了。 吴和雅紧紧地攥着被子,寇俊生对她不设防,她把那些信息看得清楚。 宁初夏就像是个白痴一样,什么事情都得分三次问。 就连先后到的朋友,都得一个个问什么身份,怎么处置。 寇俊生觉得宁初夏这样是尊重他,多问问总是没错。 可是吴和雅心里,却在脱下朋友滤镜后,越发地觉得,宁初夏真的很愚蠢。 如果是她…… 就像她在公司里独领风骚一样,这些对她来说,也不过是小菜一提。 这微信没完,两人的运动也只得半截半截的,吴和雅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由衷地生出了愤怒。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九) 是抢来的东西最香,还是别人家的东西更馋人……或者,只是单纯的她和寇俊生正好合适? 吴和雅坐在副驾驶座上,托腮看着开车的男人,眼神专注。 明明当年她从未对寇俊生心动过,可怎么现在越看,他越让她心动呢? “你啊,看得我都热起来了。”寇俊生开车的间隙,不忘和吴和雅调情。 他心中有愧,寇俊生自然看得出吴和雅今天是特地准备了要给他惊喜,只是刚刚的旖旎气氛,全被来自宁初夏的电话和信息破坏。 真是…… 吴和雅只是笑笑,她眼波流转间,总藏着些复杂的情绪。 酒店出来到吴和雅所在的小区,距离并不算远,寇俊生停了车,亲昵地俯身吻去:“我知道今晚让你不开心了,答应我,不生气好不好?” 吴和雅这回可没有乖巧点头,她嗔怒地瞪上一眼:“你这才知道对不住我啊?我特地准备了那么多呢!” 寇俊生回忆起刚刚吴和雅的性感装扮,也着实觉得遗憾,他和吴和雅在一起,总能在各方各面得到刺激,拥有新鲜体验。 “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和工作有关吗?要不我哪会接她电话?”寇俊生又哄了好几句,吴和雅才消了气的下车。 他降下车窗看着吴和雅离开的身影良久。 宁初夏向来懂事,他连哄一句都嫌烦。 可对吴和雅,他却总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 吴和雅进了电梯才拿起手机,本想和寇俊生说句路上小心,却看到了令她一看就浑身不适的头像。 宁初夏的微信账号加了不少顾客和新的朋友,她便直接将以她的名字注册的logo“初夏”作为头像。 每回看到这头像,吴和雅总忍不住想起宁初夏和她诉说的点滴。 她不善经营,全靠摸索,笨拙前行……明明是这样一个她,现在却是别人心里的厉害老板。 朋友间也讲究互补,在之前漫长的岁月里,吴和雅都是在这段友情中占据强势地位的那个。 宁初夏什么心事都会同她说,也总愿意听她意见,受她批评。 不久之前,她还在为宁初夏有些不对,似乎已经产生抑郁状态的情绪忧心,认定宁初夏该出来接触社会,否则闷在家里只会症状加重,可现在宁初夏真的出来了,她为什么不觉得开心呢? 是因为寇俊生? 还是她从来喜欢的,就是那个听她话,条件就算比她好,也笨拙地过着日子的宁初夏? 她这才冷淡地点开了微信,电梯门模糊反射的身影里,都能看出她防备,毫不放松的姿势。 ——“和雅,我好开心,我早该听你的话的,今天我和俊生说了好多话,我感觉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而且我也不再觉得自己没用了,起码能帮上他一点!” 吴和雅下意识地打字:“你不如先考虑怎么不让店铺倒闭吧?” 注意到自己打了什么,她慌忙删除,她怎么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今年的愿望变了!” 吴和雅回忆起宁初夏从高中开始,几乎没变过的幼稚愿望:“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我能得到别人的喜爱,然后和吴和雅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后来她和寇俊生结婚后,才在后面加了一句:“和寇俊生恩爱到白头。” ——“我啊,在今年感觉到了一切改变的曙光!就像你说的,都会好起来的,我幸福得要冒泡了!我希望我和你,都能遇见幸福,抓住幸福,一辈子开开心心。” 吴和雅忽然沉默。 她嘲讽地笑了,宁初夏这傻瓜,当然会活得幸福,毕竟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呢才最开心。 两条突如其来的短信转移走了吴和雅的注意力。 就在刚刚,有人先后给她分别转了一笔52000和13140。 她都不用特地去查,转账人便给她发了消息。 ——“今夜好梦,我一直爱你,不许不开心知道了没有?也不许说不收钱,这是我的心意,你可别说连我的心意你都不要。” 特地又是转账,又是表白哄她开心的人,自然也只有刚刚惹她生气的寇俊生。 这大概就是……你惹我不开心了,你老公来哄我? 电梯已经到达了吴和雅居住的楼层,她边往外走边分别回着信息。 ——“你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吗?下次再让我不开心试试,就不是这么随便哄哄会好的了。” ——“我们都会遇见幸福的。” 也许吧。 …… 正在家里看着电视剧的张合,可没想到自家太太一回来就没给好脸色。 “怎么了祖宗,我这又怎么惹你了?”他无奈。 张太太重重哼了一声:“你厉害了啊张合,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会压榨人的黑心人。” “哈?我?” “那可不是!”张太太坐在丈夫身边,“人家俊生年轻,你也不能可劲使唤啊,这个礼拜他天天都被你叫去应酬了吧?人家小夫妻不用过日子的?” 她叹了口气:“初夏这一门心思,就想着出来工作了,能和俊生多点话题,结果这店铺才开起来呢,你就把她丈夫给使唤没了,你自己想想,这每天回家都这么晚,第二天还得继续工作,别说温存了,连问好估计都没!” 她对宁初夏的难过感同身受,当年丈夫工作最忙碌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夫妻关系哪有那么简单,两张证书就能绑住,得要经营。 张合听懂了,可却觉得更莫名其妙了:“不是,我这今晚没让俊生去应酬啊?” 他解释:“这周确实是有些应酬场合,我们几个合伙人里,也就俊生有精力全勤,毕竟他年轻,可是我们也知道他辛苦,这接下来的几天,我都特地给他空出来了,我还和他说呢,咱们别做老板把自己给累死,有时候实在辛苦,就回家休息两天也行。” 这就对不上了,张太太狐疑道:“可我今天是看着初夏给俊生打电话的,俊生说他在应酬,得很晚才能回家。” 她皱眉想了一会:“不是他找借口出去花天酒地吧?” 她帮亲不帮理,不认识宁初夏就算了,可现在她和宁初夏是朋友,还承了宁初夏的情,要是寇俊生在丈夫眼皮底下搞什么花花心思,她怎么对得住初夏。 张合沉默,他可不敢替寇俊生打包票。 毕竟男人心里的花花肠子可多,他又不是寇俊生肚里的蛔虫,哪里知道。 张太太一看他沉默就气笑了,开始连坐,上升到了你们男人的高度。 张合哪敢让太太再发散,他连忙拿起手机:“你这着什么急,判罪也得要有证据吧?你让我问问俊生,他……” 原本想说的寇俊生人老实被张合吞进了肚子。 这以前一起出去,懂得和其他女人保持距离,可不代表现在,张合深知自家太太的个性,这要是他真打了包票之后被打脸,得,他肯定就变成了同流合污,包庇窝藏,蛇鼠一窝。 张合特地开了扬声器,电话一接通,便在张太太威胁的眼神里开始询问:“你人在哪呢?” “我在开车,马上到家,老张什么事呀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张合本打算暗示一波,可妻子性子敏感,这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只能无情下手了。 “你说说你,我都说你最近没休息好,叫你得好好休息了不是?这好不容易给你放假你还跑出去!我朋友说瞧见你的车,我还和他说肯定是喝大了看错呢,你肯定早就回家睡觉了,最近这么累。” “哈哈,怎么城市这么小,这都被你发现了?”寇俊生镇定自若,“我这不是好久没和兄弟出去喝酒了吗?你不知道,我这天天不着家,我看我老婆都不开心了,可我那兄弟,就我发小,他事业不顺利,心情烦,喊我去星海吃饭喝酒,我能不去吗?” “原来是这样。”张合松了口气,“不过你这下回别找借口了。” 他冲着张太太耸了耸肩,还好这俊生是清白的,到了这时候也能实话实说:“我老婆听初夏说你今晚出去应酬,晚上回来骂我来着,说我黑心,让你太辛苦!你这下回可别往我这丢锅了,我老婆现在可已经和你们家初夏站在一起了。” 寇俊生也跟着笑:“我这不是怕她难过吗?老张你也不是不懂,这女人一觉得你就这么点时间,宁可陪兄弟也不肯陪她,能不难过吗?不过你说得对,我这再怎么样不该撒谎,你瞧我这难得撒谎一次,一下被拆穿。” 张合当然很有共鸣,可威胁在旁,他哪敢吐槽,只是随便聊几句便挂了电话。 “你说说你,乱怀疑人家,要是刚刚你去和初夏说,人家夫妻闹矛盾了你负责?”张合有理了,说话也就大声了。 张太太摇了摇头:“不对,这不对。” “有什么不对?你这就是疑心病。” “你和初夏不熟,你不知道,她特别体贴她老公,人就是那种软软的,乖巧的个性,俊生叫她往东,她都能走到日出的地方去的那种,俊生要是和她说要去见兄弟,她还能不理解?” 张合倒是觉得寇俊生这理由很合理:“你这么温柔体贴,不也没让我去和兄弟喝酒吗?” 张太太没好气:“成,你最有道理,就我冤枉人,不过张合我告诉你,你可得帮我多关照俊生,要不这出了什么事,我在初夏面前都不好意思了!” 张合继续看着电视,等到妻子身影消失,才露出有些纠结的表情。 这理由合理是挺合理……可他怎么也觉得有哪里不对?难道是所谓的男人的第六感?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是被妻子带偏。 寇俊生向来一心工作,对于外面的诱惑敬而远之,他不该因为老婆的三言两语就误会他。 挂断电话的寇俊生松了口气。 在看到张合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了。 对方可从没这么莫名其妙地深夜关怀。 再想到宁初夏和张太太是朋友,今晚又是一起出去,他就立刻意识到他的借口可能被识破。 还好,他在决定要去见吴和雅之前,就准备好了理由。 想到这,寇俊生拿起手机,删除了刚刚发给发小的信息。 ——“兄弟,今晚我有点事情要处理,用你当借口了,要是初夏问,你记得给我打个幌子,放心,我没做什么。”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信息删除得干干净净,寇俊生也安心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计划完美。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 位于C城中心的购物广场占地面积很大,周边配备齐全,人流量也是当地最大的一处,都不用等到双休节假日,凡是晚上黄金时间,就有不少餐厅大排长龙。 也正因为这地段好,周围便也寸土寸金,店铺租金就没有便宜的,尤其是在广场、商场内的,更是曾叫出过天价。 宁初夏的店就坐落在这。 事先设好的闹钟按时响起,宁初夏从办公室里出去,她的办公室位于店铺二楼的最里端,一路出去碰到了不少熟面孔。 店里的服务耗时都不短,而且也费人力,所以走的是预约制。 只有位于一楼的美甲、手足护理和少数几个护肤项目可以在不预约的情况下轮上。 宁初夏深知舍得花钱的客人有多注重隐私,除却店里最外头的招待区和能坐在那做手部美甲的四个位置,其他服务都在房间里进行,里面也有专门买来的按摩椅、美容床。 而这对于她的假账计划,更是如虎添翼,毕竟无论寇俊生平时应酬时路过这多少回,看到的都是门庭冷清,连坐在大厅穿着专门定制制服的美容师都菜只有个位数。 再加上这贵宾卡发得多,个个打折,账目便也平得轻而易举。 拐过自家店铺,再顺着这路往前走不到五十米,便是这广场里的一家网红咖啡厅,宁初夏事先约好了位置,和服务员报了号码就直接进去。 “初夏,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这还让你等了。” 宁初夏笑吟吟地抬头,眼前的这两位都是原身的朋友。 长卷发的,是高中时和她坐了三年前后桌的钱琢,个性爽朗,出国留学今年才回国。 超短发的则是宁初夏初中时班上的班长隋醉,嘴巴有点碎,话藏不住,但是人很热心,她也和宁初夏读了同一所高中,不过在隔壁班,现在是个旅游博主。 这两位,也都是原身交往许久的好友,只是相较于“闺蜜”这个词,还是差上一些,再加上她之前一直做家庭主妇,和她们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每回有空的时候,都能凑在一起说个一下午的话都不生疏。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死后这两位朋友都很替她难过,也对寇俊生和吴和雅在一起这件事颇有微词。 只是死人不会开口,寇俊生只说和吴和雅是怀念他们共同的、重要的人,有了共鸣才走在一起,她们虽然不齿,接受不了可也没有办法,和吴和雅断了关系,没再来往。 “和雅呢?”隋醉有些好奇,“今天周末,她也没空吗?” 嘴巴这么问,隋醉的身体却放松了一些。 她其实也没这么想见到吴和雅。 “她最近总很忙……”宁初夏露出失落神情。 钱琢笑道:“这不是我们俩来陪你了吗?我这可好不容易才回国,隋醉这大忙人也是才有空,你这样我们会哭的。” “真是,老开我玩笑。”宁初夏知道,眼前这两位和吴和雅的关系一般,以她为纽带联系。 她们俩性子里都有强势的一面,不太喜欢吴和雅支配型的作风,读书时还因此小小吵过两次,不过都过去了。 隋醉一来这嘴就没停过:“不过初夏,你这小没良心的也是才想起我们,天天就知道和你家和雅聊,当我们是空气啊!” 她半开玩笑半是真心,旁边的钱琢也跟着点了点头。 宁初夏回忆起原身的心情,她有些感慨:“是我不好。” 原身可以说是忍者神龟化身,凡是就一个忍字当先,她许多不开心的情绪,都是憋到了尽头才忍不住找人倾诉,又或是被吴和雅发现的。 她连和最亲的闺蜜都很少提到这些,又怎么会去把负能量传递给朋友? “你们也不是不知道,我这事情都喜欢憋着,你们俩一个天南海北的忙,一个在国外有时差,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 钱琢和隋醉对视一眼,同时感觉到了不对。 “是不是朋友啊宁初夏,你这不开心也不和我们说?”隋醉生气道,“你这是非得憋死!” 是憋到死了,上辈子原身到死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不过这辈子,她就是C城第一小喇叭,就算别人捂着耳朵,也要大声告诉他。 钱琢拍了拍隋醉,示意她安静,让宁初夏把这段时间她们错过的部分补上。 这一说,就说了好长一段时间,桌上的甜品都已经吃光,却还是压不住两人泛苦味的嘴。 这隔着聊天工具,她们俩竟是完全不知道宁初夏受了那么多委屈。 “不过现在好了。”宁初夏单手托着下巴,“我现在开了家自己的店铺,正在经营,也算有了份自己的小事业,离家远一些,和婆婆的矛盾也少了,最近我和俊生聊得也多了,只是他比较忙。” 说到最后,宁初夏又有些沮丧。 钱琢已经坐到了宁初夏旁边:“你啊你,别老因为这些事烦心,你那么好,你们家俊生肯定会看到,等忙完了就能好好谈天说地,分享彼此心情了。” “你们说得对。”宁初夏才舒展开的眉毛又皱起来了。 “怎么了?”隋醉忙问,她心里有些气吴和雅,这早和他们说初夏心情不好,她们再忙也会抽时间来的。 她们平时不在又不会和她抢初夏,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搞什么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好朋友。 幼稚。 宁初夏耸肩:“可能是我这回闹了点情绪,俊生好像误会我了,他可能觉得我脾气很坏吧。” 隋醉和钱琢面面相觑。 这句话除了离谱,就是离谱。 全天下还有比宁初夏更好欺负,更好脾气的人吗?受了委屈自己难过,硬气话都不会说,软绵绵地说人两句不痛不痒的,这人平时在的世界得是圣光普照吧,人人心中都有爱,才会觉得宁初夏脾气坏。 宁初夏当做笑话般地说起了昨晚的事,她好似没看到两位闺蜜脸上一瞬间的疑惑和莫测。 “我和他结婚以来,他没有一周是少于三天在外面应酬的。”宁初夏像是被逗笑,“我哪有和他发过脾气,也就是上回委屈哭了回,这就成母老虎啦?还怕我生气。” “……可能是怕你伤心。”隋醉连忙接话,看着宁初夏脸上甜蜜的笑,一句话憋在心里半天说不出来,只能求助地看向钱琢。 钱琢立刻摇头,示意隋醉不许乱说。 可能是她们俩太多疑吧。 宁初夏口中的这位好丈夫寇俊生,又不哄她、天天应酬、甚至还为外出撒谎……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立身不正。 钱琢和隋醉很有默契,轮着从宁初夏口里套出了不少话。 “我本来是要去他公司的,俊生不同意,说这样影响工作,可明明他的表哥也在那上班的。” “他应酬一般都得十二点过才能回来,他几乎不喝酒的,他要开车,应酬时当然不能接电话啦!这多尴尬。” “他们公司其他的人去不去?我这哪知道,他回家总说很累,基本洗漱一下就休息了。” …… 越听越不对,钱琢暗暗思量,打算忍着交流不畅去找知道最多情况的吴和雅一趟,毕竟她知道的情况肯定最多,她这常年不在这,也不好打听。 宁初夏忽然招了招手:“不说他了,我和你们说个事。” “什么?” “你们知道和雅好像遇到了个特别好的人吗?” 隋醉心直口快:“她这不是一茬一茬地遇到吗?” 宁初夏轻轻拍了她一下:“可不许乱说,和雅只是感情来去比较快。” 她笑吟吟地:“我最近不是忙吗?经常找和雅她都没空说得加班,信息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我本来一直担心她工作压力太大,结果那天看到了她的朋友圈。” 隋醉和钱琢同时拿起了手机,在看到朋友圈时,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 “吴和雅的这位新男朋友可真大方。”隋醉倒吸一口冷气。 吴和雅朋友圈设置的是开放权限,她们都能看全,最近吴和雅发的朋友圈尤其多,一看就像是正陷入爱情中。 当然,其中也免不了炫耀礼物,这她们俩也理解,大部分人还是喜欢秀恩爱的。 可看看其中出现看似是背景的单品—— 包、玫瑰、项链、转账…… 隋醉身为旅游博主,平日里看同行的社交账号也多,她大概能估计出这些的价格。 就单单吴和雅这一个月来发的,加起来得有五十万不止。 吴和雅的工资不低,不过她才贷款买了现在住的那套精装套房,每个月单单房贷就得还一万出头了,平日里她花钱还不算节省,这除了别人送的也没有其他答案了,再说这朋友圈不还配了暧昧的话语吗? 钱琢也好奇了:“这谁啊?她们公司的客户吗?和雅也是,也让我们知道一声,否则到时候结婚请帖送到,我都不知道她恋爱了。” 宁初夏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哈?” “和雅说还没到时候,等到时候了一定让我第一个知道。” ……? 隋醉和钱琢同时在心中打出一个问号。 这都收了人家五十万的礼物了,这钱都能付一套小的单身公寓首付了,怎么看也不少吧? 再看看朋友圈的那些文字,这爱意是表达得越来越大方直接。 除非吴和雅选择性地屏蔽了其他有可能成为追求者或对象的男性,否则这和直接表示自己非单身有什么区别? 这还没到时候,什么时候到时候? 而且不和她们说就算了,连宁初夏也不说? “我带你们去我的店看看,然后试试店里的服务好不好。”宁初夏笑得眉眼弯弯,“和雅都只有开业的时候来过呢,我请了她好多次,她都没空来做个护理。” 跟在旁边的隋醉和钱琢自然也是眉飞色舞,两人默契地拿起手机,开始给对方发送信息。 ——“你也觉得不对吧?” ——“太不对了,不是,他们俩这是都逮着初夏信任的人说什么都信就可劲糊弄她是吧?一个闺蜜一个老公,初夏怎么这么倒霉,全都遇到怪人?” ——“是啊,寇俊生我不熟,可吴和雅怎么就这样了呢?去年我们回来的时候,她不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我托人去问问,这到底什么情况。”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一) 难得有一天周一,儿媳妇没有去店里,真是稀奇了。 寇妈妈神出鬼没地从后头出现:“你怎么还在?店不开了?”她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期待和幸灾乐祸。 宁初夏心情大好:“还开呢,不过今天我安排了店里别人先管着,我有点事。” 啧,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寇妈妈有些不太满意:“你这是在捣鼓什么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餐桌上叠了好大一摞卡片,宁初夏正在把它们依次装进硫酸纸信封。 她随口应道:“我想去俊生他们公司看看他,可也不能空着手去,就准备了点甜点,可以当下午茶,我早上特地早起去朋友店里做的,她现在在帮忙包装。” 嗯,亲手打开机器也算是她亲手做的。 在卡片上印上手写印章,也算是自己写的。 “整这些有什么用。”寇妈妈觉得挺没意思,不过有这心勉强还成,“不要打扰了俊生工作。” 寇妈妈又挑出了毛病:“这卡片怎么这么多,俊生公司有这么多人吗?”俊生虽然没和她说过,可吴华玉说过,她便记在了心里。 宁初夏不太好意思:“还有一些我打算送去给和雅。” 寇妈妈阴阳怪气:“哦,是送给你那个好朋友啊,自家钱多,还得往外送点。” 她可看不惯宁初夏所谓的朋友,下巴恨不得抬到天上,连尊重老人都不会。 初夏和俊生刚结婚时,那姑娘也是管得多,还跑到家里来和俊生说理了一通,这手长得别人家的事情都要管。 见宁初夏没回,寇妈妈也觉得没劲,她继续嘟嘟囔囔地走了:“小钱没回不想打扫,就跑出去买菜,也是不好管,要是被我逮着哪里不好,我肯定要扣她工资。” …… 寇俊生一大早就去合作公司跑了一趟,公司有个合作方案一直没同对方谈妥,他特地去和对方又是喝茶又是细谈,对方才答应要尽快。 才刚到公司,他就看见不少员工分散聚着,像是在说什么,公司热闹得很。 寇俊生刚想皱眉指责,就瞧见张合也乐呵呵地混入其中,他立刻变了笑脸:“老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热闹,也不带我一个?” 瞧见寇俊生来了,众人均是一起起哄,故意怪叫。 “什么情况?”寇俊生一脸懵逼。 张合撞了他一下:“你这小子媳妇多好,可得要好好珍惜,她这特地来给你送惊喜呢。” “我媳妇?” 宁初夏正好和张太太挽着手从里屋出来,刚刚张太太非得带她去看,自家傻子老公花了十几万买的什么招财金蟾木雕。 宁初夏一见寇俊生眼睛就亮了:“俊生,你回来啦!” 旁边的张太太笑得暧昧,忙松开手走到了张合的身边,她可不做电灯泡。 寇俊生心中有几分不耐,他一直不肯让妻子到公司来,她这回怎么没问过他就自己来了。 他不回头也能猜到大家都在看他,也勾起唇角,一脸温柔:“初夏,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好出去接你。” “这段时间你支持我创业辛苦了。”她目光似水,“我也想过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也谢谢大家当初和你精诚合作,把公司办得这么红火。” 张太太在打配合上是专业的,她向寇俊生招了招手:“俊生,你看,初夏还特地给大家都准备了小礼物呢,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寇俊生这才注意到,公司每个人的桌上都有好看的长方形纸盒,上面系着丝带,和信封系在一起。 旁边有一份打开的,寇俊生已经瞧见里面装的东西,长方形盒子被分为三格,小蛋糕、饼干和巧克力,看上去就很精致。 “大家收到了礼物都很开心对不对?”张合本就和下属们打成一片,“那不得谢谢寇总和寇太太。” 员工们自然配合,虽然喊得不太整齐,可也已经热闹。 寇俊生原先心里那点不舒服已经没了,也是,这初夏想他也很正常,还给他做足了面子,那他也就不和她计较先斩后奏的事情了。 “我就不打扰大家,我先走了。”宁初夏温柔地鞠了个躬,又朝向丈夫,“俊生,我就不吵着你们上班了,我先和张太太去店里了。” 寇俊生当然同意,心里更是满意了许多。 他的太太还是懂事的,不乱打听,该走就走。 …… 张太太和宁初夏一起下了楼,她这回看到寇俊生和宁初夏感情不错也算放了心。 “初夏,你不和我一起去店里?”张太太约了早上的美容,在听到宁初夏接下来的安排时有些惊讶。 宁初夏:“我先把你送店里,然后去找我朋友一趟。” 她伸出手指了指后备箱里还关着的蓝色保温箱,大概解释了一下。 张太太明白了:“成,那我就自己去,不过我这还没见过你的这位闺蜜呢。” 她颇有兴趣,她和宁初夏交往总觉得如沐春风,很是舒服,想必宁初夏放在心上珍之视之的闺蜜人也一定不错。 “她太忙了,我也是想着她忙,才特地打算去她公司看看,也给她同事准备了点礼物。”她认真道,“虽然说只是点小甜点,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但如果能因为这份心意平时偶尔在和雅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帮她就好了。” 张太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也寻思着什么时候替老张做做人情。 “你要是瞧见了和雅肯定也会喜欢她的。”说起闺蜜,宁初夏和说起丈夫一样开心,“她特别好,对我也好,过几天我就介绍你们认识。” “那我就等着了。”张太太挺期待,不过这回家得先和老张商量商量,到时候总得准备点礼物。 …… 金融公司的茶水间很大,能够容纳五六个人站进去都不带拥挤。 而现在,这里头只有两个人。 宁初夏悄悄地往外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宁初夏刚刚直接请人帮着把箱子提了上来,到前台时才给吴和雅打的电话。 “你……下回先和我说。”吴和雅真没想到宁初夏来这么一招突然袭击,虽然并不想让宁初夏出现在同事面前——以前她就算来,也是偶尔加班的时候,几乎没碰到过几回同事,可前台坐在那呢,她也不好找借口。 “你这段时间辛苦了。”宁初夏一脸关心,转而又是八卦,“对了,我们家和雅喜欢的人,有没有在公司里呀?我今天看到他了吗?” “没有没有,都说了到时候会介绍给你的。”吴和雅下意识地怼了过去,在看到宁初夏那震惊神情的时候,连忙开始找补,“我这公司里的人天天八卦这事,你也知道,这种地方一个消息能传出八个版本,我这没板上钉钉,不想让人知道,刚刚有些急了。” 她没按捺住性子,真是太大意了。 宁初夏继续往外张望:“真担心不和大家口味……不过我今天也去俊生公司送了一箱,他们公司的员工看上去都挺喜欢的。” 吴和雅笑不太出来:“你去他公司,不是打扰他工作吗?”她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到时候万一不愉快你肯定又得难过。” “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托了张太太帮忙。”宁初夏一脸雀跃,“他公司的员工都管我叫寇太太,还说我体贴贤惠。” 吴和雅笑得有些僵:“哦,那挺好的。” 她心针扎般地难受,她这不是在炫耀吗?炫耀自己是光明正大,人人知道的贤惠寇太太。 如果她不是寇俊生的老婆,别人会待她这么好吗?员工们只不过是尊重发工资的人罢了,天真。 “对了和雅,你还记得吧?” 吴和雅迷茫:“记得什么?” “周日是我的生日呀!这回你给我空出来时间好不好?我知道你忙,可你从来没有缺席过我的生日。” 她有些恍惚,宁初夏的生日以前是她手机的锁屏密码。 不过在不久之前,她刚换了新的密码,寇俊生的生日。 “你是不是不能来……”宁初夏神情有些伤感,“我……” 吴和雅回道:“会去的。” 她这开关再度开启了宁初夏的喜悦:“好,到时候晚上六点到我家不见不散,我准备了可多东西,到时候还要介绍人给你认识呢!”宁初夏掰着指头,“张先生,就是俊生的合伙人,人很好,他的太太更好……” “好,我知道,一定到。” 宁初夏没多留,礼貌地离开,她不肯让吴和雅送,只说可不能耽误工作,否则又要加班,吴和雅也没坚持,直接回到了工位,调整心情。 宁初夏到了前台,这公司的隐私性做得很好,在前台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一小部分员工的工位。 前台小姐手上了拿了一份,看到宁初夏时便也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谢谢你们关照和雅,你们都特别好。”宁初夏点头致意,“你们老是加班,也都挺辛苦。” 前台一愣:“不加班啊。” 宁初夏像是听懂:“前台不用和他们里面一起加班吗?那挺好,我听和雅说,她这几乎天天加班到十点、十一点才回去,这确实辛苦。”她看了眼手机,不太好意思地说,“我停车把人给挡住了,得下去挪车,我先走了,谢谢。” 前台沉默地拆开用丝带系着的卡片。 “谢谢对和雅的关照。”手写体的字,旁边还画了个笑脸,再看看盒子里的东西。 ……所以,这不是好朋友吗? 吴和雅为什么要骗她? 前台没想明白,不过这不打紧,人多力量大。 她把刚刚发生的这件事发到了她在公司发展的内部八卦小群里——吴和雅没被组织吸纳的原因,是她为人确实有些强势,总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群里前段时间才聊过吴和雅最近忽然“奢华”起来的打扮和那个送花被她各种示爱的神秘男友。 这大概就是瓜田了,随便一挖都是瓜。 她刚发完,群里便冒出了一堆问号,大家虽然讨论不出所以然,不过还是不妨碍分享情报。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二) 吴和雅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点已经迟了十分钟。 她走得飞快,在找到目标时连忙笑着过去,挽住了他,娇嗔道:“你怎么选个这么远的地方!” 今天一大早,寇俊生便给她发了消息,说中午午休时要约着见面。 只是这约的地点实在有些远,是老城区的一座老商场,在新城区建设、市中心转移,也建立全新的、规模更大的购物广场后,这里便不复从前风光,除却每年店庆、活动打折抽奖的时候,平日里颇为冷清。 老城区的道路没有改造,吴和雅虽然一下班就飞奔出来立马搭了车,可还是因为堵车没法按时到达。 “这里人少。” 吴和雅听到这话神情一僵。 她明知道他们是偷情,也知道这得瞒着别人,毕竟这见不得光。 可最近……她心里的想法,好像有些动摇。 吴和雅抬头看着寇俊生:“我明白。” 寇俊生听出了吴和雅的失落,半哄着人拍了拍她的手。 近来吴和雅的转变他也有发觉,只是他这不得先装会傻,他虽然对宁初夏已经兴致乏乏,可也不能离婚。 这情人温柔,老婆贤惠,才是完美局面。 “我们去哪吃饭?” 寇俊生轻咳,心虚道:“在吃饭之前,我有一件事得拜托你。” “什么?”吴和雅心中一紧。 明明在聊天时寇俊生就能说的事情,他那时候为什么不说?是会惹她不开心的事情吗? 寇俊生紧紧揽着吴和雅,生怕她听了自己的话转身就跑:“你听我说,我这不是得给初夏买生日礼物吗?” “然后呢?”吴和雅表情难看。 “你给我参谋一下,什么礼物会讨初夏喜欢,还能让她有面子。” 吴和雅声音里带着怒意:“你故意气我是吧?明知道我会吃醋。” 寇俊生连忙哄人解释,说来这件事,他也头痛着呢。 他对宁初夏的不上心,也体现在礼物上面,从去年开始给的礼物,就成了简单的转账。 这一笔钱转过去,轻轻松松就能解决,还不用烦恼合不合适,谁都方便。 可宁初夏注重的可不是礼物的价值,而是这其中的心意,去年转账的时候,他便看到宁初夏眼底的失落,不过他没上心,过后吴和雅还来替宁初夏说了他两句,指责他作为丈夫连妻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吧,他今年还打算这么来一次。 可…… 寇俊生叹着气复述起早上张合对他说的话。 “俊生,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唉,我可快被我老婆折腾死了,她非得我们夫妻俩一人送一份,挑了又挑还嫌弃我不给她建议,你快救救我,给我点提示,对了我太太还让我问问你打算送什么,别送重了多不好。” 寇俊生当时就没敢回答,假意关心地问了他们礼物的候选。 这一听,人都傻了。 限量款包包、高价手表、大师字画……在听了一耳朵价格,寇俊生就知道他之前的准备得推倒重来。 他糊弄了张合,只说是个秘密,不过放心,绝对不和他们重叠。 可回到办公室,寇俊生只能坐在那犯愁,他总不能送的东西比外人还差吧?不行,他得好好地买个礼物。 这么想来想去,寇俊生就想到了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吴和雅,以她对宁初夏的了解,绝对能解决这问题。 “原来是这样。”吴和雅木木地回答。 她确实很难堪。 和闺蜜的丈夫一起给闺蜜买礼物,这当然很好。 可现在旁边这人,还是她的情人,她这是在给“原配”选礼物。 “和雅,这可只有你能帮我了,你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和我之前提的那些不重复、还贵、还能让初夏喜欢的礼物。” “我知道了,我在想。”吴和雅努力让自己理智思考。 这段时间来,她一点都不开心,反倒总是在痛苦挣扎。 就像见不得光的穴居动物,一旦覆在上面的泥土被刨开,就得努力把自己藏起,否则会被外头的光照伤。 在两人身后不远的位置,正有人迅速地将自己躲藏进旁边的专柜。 …… 隋醉很能睡,她和往常一样在中午才爬起了起来。 才做好饭,这手机就振个没完。 给她发消息的是钱琢,莫名其妙地发了一堆图片,隋醉只当是表情包,打开一看有些懵,这钱琢是手机一不小心按到相机了?怎么发这么一堆有的没的? ——“你手机抽风了?” ——“不是,大姐,你自己看看成吗?你看看我拍的那两人是谁。” 隋醉双指放大,一边嫌弃这糟糕的像素一边认真分辨,可在看清楚那两人的轮廓后呆若木鸡。 ——“卧槽,是不是我认错了?这是寇俊生和吴和雅?你别吓我啊!” ——“就是,我现在正跟在他们后头鬼鬼祟祟地拍着呢,这两人的手就没分开过!” 钱琢一边回信息一边躲藏自己,她这出国多年,回来以后,就怀念过去地独自来了场回忆旅行,初中、高中、门前小店,还有这家从小就被长辈带着在这买过年衣服的商场。 她原本是先看到吴和雅的,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瞧见她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钱琢承认她有些八卦,可没想到那男人居然是宁初夏的老公。 ——“怪不得,这是什么离奇故事?” 隋醉找到朋友给她发的消息多选转发给钱琢。 她认识的一位朋友在吴和雅公司另一个部门上班,她不抱希望地让对方打听打听。 一打听才知道,吴和雅所在的部门已经很久没加班了。 隋醉原本猜想的是,可能吴和雅现在有了新的朋友,或是和初夏性子不合,打算疏远,便也想着什么时候偷偷提醒初夏一句,省得她傻傻捧着真心给人看笑话。 可现在把这些事情摆在一起,她一下想明白了。 ——“他们现在在珠宝店挑东西呢,握着的手就没松开过,我再跟一会,反正我没事。” ——“现在要怎么办?” 隋醉没想过,自己能遇到这种世纪难题。 她甚至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骂什么。 是要先骂渣男出轨,万死不惜,还是要先骂他真不挑嘴连老婆的闺蜜也出手? 钱琢很久才回复。 ——“等等吧,她周日就要生日,等她生日过了再说,你说呢?” ——“好。” 隋醉答应了下来,躺在那发着呆。 她其实心里是挣扎,这事太残忍了,残忍到她做不到开口。 吴和雅等着寇俊生去付账,她便以要先去点菜为借口上了楼。 最后寇俊生为宁初夏买了个品牌钻戒,柜台正好活动打折,不过总价也要二十四万八。 吴和雅同宁初夏的手指尺寸一样,她刚刚便负责试戴。 她清楚钻石是智商税,可当灯光照下,那钻石光芒璀璨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波动。 她甚至不想脱下来。 “和雅,点好菜了吗?”寇俊生才提着袋子从外面进来,他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这礼物买了,他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他看吴和雅一脸恍惚,伸出手掐了她的脸蛋一把。 “你干嘛?”吴和雅捂着脸。 寇俊生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盒子:“初夏有礼物,你当然也有,我怎么会忘了你?” 盒子里装的是一条钻石项链,刚刚吴和雅也试戴过。 这条项链当然很美…… “我帮你带上。”寇俊生坐在吴和雅旁边开始动作。 吴和雅有些出神。 她记得这条项链的价格,十二万。 寇俊生对款式满意,可却嫌弃价格太低。 “喜不喜欢?”项链已经戴好,寇俊生满意地欣赏着,项链美,人更美。 “喜欢。”吴和雅轻轻摸着项链。 她为什么要比宁初夏差。 ……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的生日通常过得简单且重复。 寇妈妈是绝不会去记儿媳生日的,什么帮忙庆祝、买份礼物,更是想都别想。 原身得自己记着日子,早起为一家人煮长寿面,中午的时候向寇妈妈打个报告,然后一般会选一家离吴和雅公司不远的餐厅,两个人在一起吃顿饭、吃个小蛋糕。 之后回家继续干活,等到寇俊生晚上回家,便也能接受一番丈夫的祝福,收一份礼物。 当然,原身是绝不能也不会忘记寇俊生和寇妈妈的生日,大餐、蛋糕、礼物,全都得准备完毕。 而今年的生日,自然不太一样。 宁初夏事先和寇妈妈说了,由于今晚上来的人多,就不要太折腾家里了,她事先在小区附近的酒店预订了两桌酒席,届时他们会把饭菜送来。 寇妈妈对此自然是颇多不满。 家里有保姆小钱又有宁初夏,怎么还不能准备两桌人的饭菜?不过是宁初夏想偷懒罢了,找什么借口? 这出去开了店果然不一样了,人都好吃懒做了。 她本挽着袖子打算和宁初夏据理力争,好好地吵上一顿,却被寇俊生拦了下来,这儿子居然不顺着她,让她委屈得不行。 寇俊生倒不是护着宁初夏。 他这妈什么都好,独独有一点,就是不太“懂事”,寇俊生给她解释了好几回,这晚上要来的人都挺重要,让酒店送餐,那不是更好吗?可妈就是听不下去。 总之,最后寇妈妈还是委屈地顺了儿子的意,不过脸上摆的脸色可不好看,白眼一个接着一个。 宁初夏依旧回了客房。 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旗袍式红裙,头发特地做了造型,看上去优雅又温柔。 她看着手机。 今天一大早,她特地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是她特地存了好久的九宫格图片,每张还在上面用小标签做了人物介绍。 其中被放在正中间的C位照片,是她拼起来的分别和寇俊生、吴和雅和合照。 “又到了一年生日,过去的这一年,遇到了很多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开始,我很幸运,而更幸运的大概是,多年的朋友,深爱的丈夫,也一样陪着我往前行。” 为了保证今晚一切顺利,她连备选方案都准备了至少三套。 不过选择权呢,还是交给了两位真·主人公,他们会选择哪一套,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既然要登场,那当然要选个最好、最热闹的场合,才能做到足够风光。 礼尚往来,希望她的礼物他们也会喜欢。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三) 因为晚上定了在家里举办的生日聚会,从下午两点开始,寇家便陆陆续续有宁初夏约好的服务人员上门。 宁初夏考虑得很全面,安排得也很周到,可看在寇妈妈眼里,却不是这么个感觉。 她像巡视自己领土般背着手晃来晃去,用明知道别人能听得清楚的声音说话:“这么重手重脚,也不知道会不会砸坏地板,家里这地板可不便宜,这一整块的石头,是俊生他爸还活着的时候去石材厂挑的,现在有钱都买不到。” 今晚统共有两桌人,宁初夏便特地从一位开家具城的顾客那借了张圆桌并十把实木椅子回来。虽然塑料椅子方便,可毕竟招待的都是重要客人,还是这样讲究。 负责搬运的是对方商城里的师傅,他们知道是老板的朋友自然小心,听到这话脸色就不大好看,可还是忍着放好了桌子才出去。 下一波来的是小区门口花艺店的,来的人也很多,宁初夏出手大方,她们也早就做了方案,桌上的摆花、布置在家中、阳台的花尽数都带来了。 “真是不知道在讲究个什么。”寇妈妈呵呵一笑,“真是花钱找罪受,搞得家里花里胡哨地,这么多土。” 寇俊生在家里可是什么都不管的真·大爷,他原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全当自己这样就算是陪同、帮忙。 听到母亲的话,他浑身不自在,感觉宁初夏叫来的人打量着寇妈妈和他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可寇俊生还是下意识地想替母亲解释一番,这母亲只是消费观念不太一样,为人朴实,对东西也珍惜……她说话虽然也许不是那么的好听,可是心地绝对是好的。 寇妈妈又说了:“我的老天爷,这这么多东西就丢地板,等等要谁收拾?”她伸出手指指点点,“这花了我儿子的钱可别让我们自己收拾啊,你们得把垃圾带走。” 她指着正在阳台把事先包好的盆栽拿出来的小姑娘,一脸认真。 “阿姨,您放心,我们都会带走的。” 宁初夏也拉了拉寇妈妈:“妈,我等等还请了打扫卫生的人来……” “这钱也花?”寇妈妈眼睛瞪得老大,“你非得去外面叫餐就算了,这小钱打扫卫生不行她是来吃白饭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时间比较紧,这挺多朋友要来的。”宁初夏耐心解释。 她心中轻笑,寇妈妈总也不会考虑,寇俊生尴尬不尴尬,也正是这样的她,适合做A方案的□□,不过如果吴和雅和寇俊生不配合,她也只能勉强考虑BCD方案了。 寇俊生坐不下去了,他太尴尬了:“妈,今天初夏生日,这么多人在呢,你别这样。” “我怎么了?”寇妈妈委屈极了,“她生日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宁初夏忙给寇俊生使了个脸色:“没事,妈说得对,俊生你要不去房间里休息休息,我在这看着就行,你平时工作也辛苦。” 寇俊生当然同意,他落荒而逃般地进了房间,门关得严严实实。 宁初夏见寇妈妈情绪上来,向旁边的小钱使了个眼色:“小钱,你到我房间,把床上那红色盒子拿来。” 小钱忙应了声是,去宁初夏房间抱了个盒子出来。 宁初夏注意到寇妈妈的眼神已经往这盒子上放,她心中暗笑,脸上不露:“小钱,你把这盒子拿进去,放在妈房间的桌上。” “好的!”小钱点点头,抱着盒子就进了寇妈妈的房间。 “你这是做什么?”寇妈妈又得意起来,她聪明着呢,已经猜到这肯定是儿媳要给她什么,“别有的没的都拿到我房间。” 宁初夏眉眼弯弯:“妈,这不是最近老让你不开心吗?我给你买了套衣服和搭配的首饰。” 寇妈妈抖起来了:“给我这干嘛?还不是花的俊生的钱。” “谢谢妈总这么体贴我,而且晚上来的人多,妈你自然要穿的好看,我特地选了红色,你最喜欢的,喜庆。”宁初夏压低了声音,“盒子里还有翡翠首饰,可值钱了,现在人多,我刚没好拿出来。” 寇妈妈有些期待,可她不能在儿媳面前这么快就妥协。 宁初夏又补了句:“晚上我不也请了大姨他们家吗?妈你穿的好看,大姨也开心。” 一听到吴华玉要来,寇妈妈就有些躁动了,她忍不太住,就说自己累了,也要到房间里休息,不过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宁初夏,既然她这么用心,她这个当婆婆的晚上也会穿上她买的衣服,戴上她买的首饰。 看着寇妈妈美滋滋地进去,宁初夏的心情也一样地美。 嗯,接下来还得等主角来。 …… 吴和雅五点一到,就到了寇家。 她从前来过这很多回,不过自打和寇俊生在一起后,来得就越来越少。 一进门,她就瞧见这家里布置得花团锦簇,看得出花了不少钱。 “和雅,你来啦!”帮她开门的是宁初夏,一见到朋友就亲昵地凑了过来,“你都不知道,不到最后一刻,我多怕你突然说你忙来不了。” “怎么会,不过其他人呢?” 宁初夏有些愧疚地撇了她一眼:“他们都是六点半才来……我骗了你,我就想你早点来和你说说话,我们都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我怎么会生你气呢?” 吴和雅对于提前到等一会人并无所谓,可想到要和宁初夏两人单独相处,她很不自在。 沙发背后,挂着的是宁初夏和寇俊生的婚纱照,说起来他们俩的婚礼吴和雅还是伴娘,婚前无论是选婚纱、定妆、婚纱摄影,都是吴和雅陪同,这些照片,她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回,可今时今日,却有些碍眼。 “你婆婆呢?”吴和雅想问的其实是另一个人。 “婆婆出去了,她和吴奶奶两个人约好了去聊天,说了要六点出头才能回来。” 当然,寇妈妈不会知道,这约是她帮忙约的,她假装为难,说家里下午要忙很多事,怕婆婆在的话不太好收拾,拜托了吴奶奶能不能在五点到六点的时候帮忙耽搁下婆婆的行程。 吴奶奶早就对宁初夏一派同情,听说她生日还这么凄凄惨惨,赶忙打了包票,说留到六点半都行,寇妈妈今天得了礼物,自然也很想找人炫耀,更别说是好久没和她说话的吴奶奶,她也一样兴高采烈地去了。 配合到了极点。 “不说他们,和雅你不知道我最近心情多好。”宁初夏眉飞色舞地抓着好友的手不放,开始说了起来。 从前的吴和雅听到这些会为好友欣喜雀跃,可现在的吴和雅,听了心中却五味陈杂。 她以前都没发现,宁初夏讲话这么烦。 不就是丈夫好、事业顺利、朋友越来越多和婆婆也好起来了吗?其实不用讲也可以的。 这简直是她人生中煎熬地几分钟。 尤其是当宁初夏畅想未来,说自己现在是丈夫工作的好帮手,店里现在几位店长也能上手,她又可以多回家陪着丈夫的时候,吴和雅脸都僵了。 “俊生不是老要去应酬吗?我想过了,以后我啊,刚好下完班能去接送他,在路上我们也能聊聊天。”宁初夏害羞地笑,“我偷偷和你说,张太太答应了我帮忙吹枕边风,以后少让俊生去跑应酬,早点回家。” “这样不好!”吴和雅斩钉截铁地说完有些尴尬,“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干涉他的工作,这样会吵架的。” 宁初夏为难:“到时候再说吧,张太太也和我说,男人老在外头很有可能出轨呢。” 听到出轨二字,吴和雅便一梗说不出话,她忘了自己的疏远让宁初夏有了很多新朋友。 初夏还是很听话,只是现在不是只听她的话。 宁初夏发现了新大陆:“哇,你的这条项链真漂亮!”她看着吴和雅手上的钻石项链,忙将手举了起来,“和雅你看,我们总是这么有缘,这是俊生送我的生日礼物!” 吴和雅下意识的摸了下项链,眼睛盯着戒指:“是好看,俊生对你真好。” 她今天穿的这一套,都是寇俊生送的,虽然可以选择的还有很多,可她还是穿了这些。 吴和雅认得宁初夏身上裙子的牌子,她不想开口问价格,努力往别处扯。 又聊了几句,宁初夏一看手机,便惊呼:“糟了,我给忘了。” “怎么了?” “我本来准备给女士的饮料是鲜榨的玉米汁,可今晚吃饭的一位太太对玉米过敏,我这明明在备忘录里写了要去买饮料的我给忘了。”宁初夏愁眉苦脸,“还不止呢,家里的开瓶器也不晓得被丢哪里去了,这要买的东西好多。” 吴和雅发现,自己真的能做到漠视宁初夏的一切情绪……甚至有点想看笑话。 宁初夏立刻起身,她走进了主卧,寇俊生正穿着西装半靠在床上休息,她赶忙把对方摇醒。 “你又怎么了?”寇俊生无奈,宁初夏这难道是闹钟精转世?怎么永远都能在她休息时来喊人,这外头天都还没黑呢。 宁初夏推着让他穿鞋,三言两语地解释了下事情的情况,然后便把寇俊生往外拉:“我和小钱一起去超市买,估计……六点十分前应该能回来,客人六点半俩,妈也差不多那个点,来得及。” “那你拉我做什么。” 宁初夏一把把寇俊生推到沙发上坐着:“你帮我陪着和雅,知道了没有?” 她像是没看到沙发上两人同时僵硬的动作:“我六点十分前肯定回来,你随便陪和雅看电视也行、聊天也行,别让她无聊,好不好?” 寇俊生僵硬着点头,下意识地拉开了和吴和雅的距离。 “俊生,你别这样!你和和雅都对我很重要,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宁初夏看了眼时间,“好了不说了,我和小钱先走了!” 她的动作和她的话语一样急促,宁初夏拉着小钱火急火燎地出去,门关上,还能听到外面宁初夏在问小钱家里还缺什么的声音。 似乎是电梯来了,声音也没了。 吴和雅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才看向旁边的寇俊生,二人的目光同时在空中交汇,看着彼此竟是都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那么早就来,我都不知道。”寇俊生伸出手替吴和雅拨了下头发。 吴和雅顺势直接倒在了他身上:“还不是初夏骗我,非说五点就叫我来,我都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辛苦宝贝了。”寇俊生没忍住,亲了亲吴和雅的脸。 还真别说,在家里是有点刺激,虽然明知道接下来的时间没人,可还是有种比平时更让人紧张的感觉。 吴和雅并不拒绝,手反而是搭到了寇俊生的脖子上面。 她面对着寇俊生坐在她的腿上,正好对着背后的婚纱照。 婚纱照上,宁初夏的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她该是要愧疚的吧? 可一点也不。 “我可想你了。” “我也是。” …… 宁初夏看着手机,眼神带着嘲讽。 这还真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她特地腾了那么多人出去,就是想给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机会,毕竟怎么想,这对最近感情正如火如荼的狗男女也不可能做得到坐在那一起看一个小时的电视相敬如宾吧? 唯一的变数,就是寇俊生和吴和雅有极低的可能会因为今天是宁初夏的生日,出于一份愧疚不做什么。 可现在看来,她还真是没信任错人,他们俩有够不要脸,而且都不带警戒几分钟的,她这前脚刚走,后脚就按奈不住了。 这还真就应了那句经典台词:“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 “老板娘,那我等等回去收拾一下就走对吧?”小钱问道。 她其实早就忍不了寇妈妈这人了,和寇妈妈待在一起,钱是能赚到,但没命花,能给气死。 小钱忍不住和宁初夏说了想走,是宁初夏和她保证,只要做到她生日就好,她才勉强留下来的,而且工资照常,还有奖金,小钱有了盼头,这是一天天地数着日子,而今天总算到时间了。 宁初夏已经关了手机:“嗯,等等我们在饭桌的时候,你就从保姆房的电梯走就是了,别让妈看到。” 她脸色为难:“我这怕妈看你要走,又疑神疑鬼,非得拖拖拉拉。” 她的言下之意,小钱一秒get,这寇妈妈天天就以为她贪钱,如果让寇妈妈看到她要走,没准要扯着她把这段时间来明明已经对过不下三次的买菜账再核对一次,还要翻她的包裹,查她有没有拿东西,寇妈妈这人,从来不懂什么叫尊重。 小钱心有戚戚:“老板娘,我这也是实在做不了,我们做人保姆,也是要尊严的,她这什么东西找不到,就说是我偷,就说调监控要不就是要报警;这钱哪怕只有一块钱对不上,也得说个没完……” 她一路走一路说着寇妈妈的坏话,情真意切地向宁初夏发射同情眼神。 宁初夏只是笑笑,在小钱看来,她这是好媳妇不说婆婆坏话,可宁初夏知道,她这是心有成足。 这位好婆婆,今天以后,也就和她没关系了,希望往后的日子里,她还能这么作。 她难得仁慈地替吴和雅和寇俊生祈祷。 既然他们这么配合,其他方案也就用不上了。 至于会丢多大的脸,就得看他们自己要不要脸了,自食其果,就是如此。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四) 宁初夏时间卡得很好,当她开门的时候,沙发上的寇俊生和吴和雅正一人坐着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宁初夏故意嗔怒:“俊生,你怎么不好好陪着和雅,你们老搞得像仇人一样。” 寇俊生没吭声,吴和雅已经容光焕地走了过来:“初夏,我和你一起收拾,招待客人。” 她眉眼含春,一副妩媚姿态,对宁初夏也比一开始要亲昵得多。 “好,我们再去聊会。”宁初夏拉着吴和雅到旁边,边收拾边说。 临要走时,吴和雅忍不住回头,像寇俊生那抛了个媚眼。 她现在心情大好。 不过隋醉和钱琢的心情就不好了。 她们俩这心里憋着事情,虽然不至于影响自己,可每次只要想到宁初夏就有些烦恼,甚至偶尔她们都会三观不正地希望这两人收敛一点,最好是马上结束,要不初夏实在太可怜了。 钱琢和隋醉已经想好,她们要找个机会和这两人各自谈谈,从她们的本心,当然是想上去拳打脚踢,让他们俩圆润滚开,可想到宁初夏对丈夫和闺蜜的重视,她们就只能继续纠结。 两人是约着碰头来的,却没想到进屋时看到凑在一起的宁初夏和吴和雅。 客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她们找了空的位置坐下,同时看到彼此握紧的拳头。 钱琢当天是拍到全程的,她甚至还拍到了寇俊生帮吴和雅戴项链的场景,再看看吴和雅今天的一身打扮,基本都在朋友圈晒过。 想到吴和雅用寇俊生送的东西打扮自己,然后来出席宁初夏的生日宴会,和她挽着手,她们俩就觉得恶心。 这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事先知道了这背地里的关系,两人坐在旁边冷眼旁观,更是目击了不知道多少回寇俊生和吴和雅偷偷交换眼神。 “艹。”隋醉忍不住爆粗,吴和雅脸上那表情,是不是太得意了? “说了等等。”钱琢握住了隋醉的手,她已经下了决定,这两人都闹到这份上,她实在做不到隐瞒。 宁初夏挽着吴和雅,见人就介绍这是她一起从学校到现在的闺蜜,她从前满嘴都是闺蜜和丈夫,宁初夏请来的客人都听过这个名字。 吴和雅跟在旁边,暗暗地在心里记下这些人的名字,这是下意识的反应。 等到带着吴和雅转了一圈,最后到场的客人也来了,张合和张太太今天运气不好,遇到修路,结果稍微迟到了一些。 生日会正式开始,吴和雅也终于从刚刚不着地地幻想里清醒—— 当宁初夏挽着她,向她介绍朋友时,那些人都对她露出了客气的表情,在那瞬间,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胜任这些。 可现在。 她和隋醉、钱琢一起坐在另一张桌子,主桌做的是寇家人,包括吴华玉一家,和张合夫妇。 此刻宁初夏正羞怯地挽着寇俊生的手站起,向大家举起酒杯。 宁初夏先发的言:“今晚生日会的规模不大,在座的诸位都是我和俊生的亲朋好友,能请到你们为我庆生我很荣幸,希望大家今晚能吃得开心,玩得开心。” 旁边的寇俊生也很配合,看着妻子含情脉脉:“初夏不太会喝酒,我替她喝,也谢谢大家关照她、照顾她。” 坐在吴和雅右手边的,是宁初夏的一位客人,她拍着手起哄:“真般配。” 吴和雅感觉自己像戴上了一张假笑面具,还是没戴好,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的那种。 “和雅,你不开心啊?”隋醉没忍住,轻声说。 吴和雅瞳孔地震:“没,我,我当然很开心。” “我刚刚看你不开心还有点担心呢,你没有就好。” 她意识到自己伪装得不好,用力掐着自己,手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宁初夏定的酒桌,全都是酒店里出了名的招牌菜,自然是味道很好,可吴和雅半点都没能品出来,她味同嚼蜡。 宁初夏是怎么找到这么多“舔狗”,夸夸夸,夸个没完没了了是吗?明明她根本不是靠自己! 好不容易夸完了,接着就是说他们俩夫妻有多恩爱,吴和雅听得刺耳还要逼着自己赞同。 最气人的是每回她要是脸色没撑住,旁边隋醉的关心就来了。 “你可别瞒着我,要是不开心不舒服得说,你就是爱忍着。” 她笑,她当然能笑。 钱琢给了隋醉一个夸赞的眼神,虽然现在处理不了这件事,但气气吴和雅还是行的。 …… 和在酒店吃不同,送菜人员这菜是用保温箱送来的,一次三道,所以哪怕大家边聊边吃,也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就吃完了。 吃完了饭还没结束,大家都在这家里走动消食,宁初夏今晚准备的东西太丰盛,有不少人现在可吃不下蛋糕。 这也是宁初夏安排的中场环节。 吃饱了休息一下,晚点不刚好看戏吗? 她这一手拉着吴和雅一手拉着寇俊生,任谁都能瞧出她今天的心情愉悦。 绕了一圈,宁初夏才在走到寇妈妈房门前的时候,喊了寇妈妈。 寇妈妈正在屋里和吴华玉炫耀,顺便抱怨一下儿媳的乱花钱。 “怎么了?”寇妈妈见宁初夏非要她过去,也就配合地过去了。 宁初夏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浑身不自在:“你这是做什么?” “妈,其实我这年来真的很不听话,还好家里有你这么个包容的长辈。”宁初夏想夸人的时候,那话是一套接一套。 寇妈妈虽然不太想承认,不过被夸得还是有点高兴的。 宁初夏摸着寇妈妈的手,忽然一愣:“妈,你这耳环和项链都戴了,为什么不戴我给的戒指,这可是一套的。” “什么戒指?”寇妈妈被说得一脸懵逼。 “就那个祖母绿戒指呀。”宁初夏一脸真挚,“我就放在红盒子里,一个单独的小的首饰盒,妈你是不是嫌她不够大气?下回再给你买更大的,这个已经是那店里最贵的了,单这戒指就要十万呢。” ?! 寇妈妈听这话快疯了:“不是,初夏,我这没瞧见戒指啊!” 她的戒指呢? 宁初夏忙安抚:“没事,等晚上结束了再找。” “不行!”寇妈妈声音都变尖了,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刚刚的说话声全不见了。 “妈,怎么了?”寇俊生走过来。 寇妈妈忙抓着儿子:“俊生,初夏送我的戒指没了。”她着急起来脑子动得飞快,眼睛忽然一亮,“初夏,肯定是小钱,小钱人呢?” 宁初夏为难地看了眼丈夫,寇俊生也尴尬了,宁初夏前几天才发信息给他说过这事,他答应了的。 “妈,小钱已经结了工资走了。” 寇妈妈彻底怒了:“我要报警!” 旁边围观的人也听懂这是什么情况了,家里的东西丢了,保姆还不在了,这老人家着急也是正常的。 “妈,是不是你给掉哪了?” “我没有!”寇妈妈难得对儿子凶,“俊生,咱们现在就去报警,要不小钱跑了怎么办。” 寇俊生也快疯了,这这么多人看着呢,他压低声音:“妈,我再给你买一个成吗?” 当然不成,寇妈妈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解决方案,这可是十万块钱啊!而且这是她的东西。 她这千防万防,居然还是没有防住! 张合听到了也过来了:“俊生,这老人家在意这种钱的事情是正常的,我妈也这样,要不你就陪你妈去报个警。”不缺钱可不代表东西被偷了也随他去,这还是得追究的。 这家里有急事,俊生这么拦着,老人家气出什么病来怎么办?张合暗自思量,过后可得说俊生一回,这大家都是朋友,可就别老把面子当头一位。 “妈,要不我们再去你屋里找找?”宁初夏尴尬道,“这什么都得有证据,我们这空口说小钱拿的,也没有证据啊,我们就连说是小钱把这盒子给你的都没证据。” 大家当然听出来宁初夏在找借口,不过也帮着说是,表示赞同,他们也能理解,初夏晚上生日不想闹到警察局去,寇妈妈犟,骗一下也是善意的谎言。 寇妈妈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她喃喃地念着证据,忽然眼前一亮:“这不是客厅有监控吗?你现在把监控调出来看看,找到小钱把红盒子抱到我房间那段不就行了吗?” 她太聪明了。 宁初夏无奈:“行吧妈,不过我不知道监控被抹掉没,你是知道的,它这内存超过,是会自动删除的,不过在手机上估计看不清楚,我投射到电视吧?” “好,你马上给我弄!”寇妈妈也激动起来。 寇俊生听蒙了,大脑像是装满了浆糊:“家里什么时候有监控的?”他怎么不知道。 寇妈妈一脸炫耀:“俊生,这就得问我了,是我让初夏安的!” 她赶忙邀功:“我这不是寻思保姆是外人吗?担心保姆动手脚,初夏还不同意呢,还好我坚持,你瞧瞧,这不就派上用场了?”要不是她,这回贼就跑了。 寇俊生感觉自己冷汗都要出来了,他见宁初夏动作熟练,连电视都打开了,直接抓住了宁初夏:“妈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这拍到家里人隐私怎么办?” 寇妈妈抢着回答,这儿子今天实在不懂事:“你放心呢,这监控我和初夏看过好几回啦,就看得到房门客厅,你又不会在客厅脱光,你怕什么?我都不怕!” 宁初夏也安抚丈夫:“没事,我倒着放,我之前研究过的,有倒放功能。” 旁边的吴和雅脸色刷白,她也赶忙冲了过来:“初夏,你就听俊生的吧,大家开开心心的,等等还要切蛋糕不是。” 寇妈妈气急了,忍不住推了吴和雅一把:“我说你怎么老管我们家里事啊?我说了要看就是要看,就你管得到。” 吴和雅哪能就这么放弃,她又凑了过来,这下试图做的是抢宁初夏的手机:“初夏,你这好不容易和俊生关系好点,别闹。” 寇俊生也很配合,他一脸恼怒,满脸通红:“你要是还听我的话,这事不行,生日就得开心的过。” 他们俩气急败坏之下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这时候有多违和,有多奇怪。 寇妈妈身为当事人最是无语:“俊生,你是疯了吗?我就想看个监控还不行吗?你听妈的,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我们得查清楚,还有吴和雅你也莫名其妙,以前老帮着初夏来说俊生和我,现在倒是帮着俊生了,你是不是和我过不去?” 她都觉察出不对,旁人更是,他们面面相觑,心中猜测万千,可也都想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不过总是有什么要发生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妈怎么这么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寇俊生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受,他抓狂般地既要说服自己亲妈又要说服宁初夏,两边都顾不上。 吴和雅声音同样很急:“初夏,你不是最听我话吗?你得给俊生面子,对吧?” 她上手欲抢,却被人直接抓住。 吴和雅被硬拉到一边,她恼怒地回头,看到的是隋醉和钱琢。 而另一边,寇妈妈见到这机会,难得的给了儿媳妇一个好脸色,也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 儿子疯了她没疯,这不就是确认个监控的事情吗?对付儿子她有经验,儿子总是在乎什么莫名其妙的面子,事情做了他也就没意见了。 宁初夏心中的小人已经笑昏过去了,原本她这还安排了台词一二三四,她还有一句特别经典的:“我现在还真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们俩都不愿意让我看”,可寇妈妈出场,她这连台词都说不上了。 身为非职业演员,宁初夏对台词没有执念,她动作很快,这视频已经开始八倍速倒放。 寇俊生不敢伤着母亲,可在发觉电视已经从他们刚刚这一番争斗倒放到吃饭时大家都不在时空荡荡的客厅时,他几乎要疯了。 最情急的时候,他话都说不出,下意识地看向吴和雅,却发现她也被人抓着,两人脸上均是血色尽无,只期待着唯一的奇迹。 万一内存不够删掉了呢? 这话宁初夏是没听到,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好心地告诉他们,放心,这视频一定会在。 为了怕丢,她特地设置了同时上传三个云盘呢。 一众参加生日会的宾客一边尴尬,一边也忍不住把眼神落在了电视上。 虽然这样不好,可还是好好奇,到底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这也就看几个小时的监控,撑死了半天,这能发生什么?他们目光紧紧地盯着屏幕,目不转睛,生怕错过精彩细节,寇俊生家的电视很大,是他为了孝顺母亲买的,就连在客厅时,都能看清楚下面的字幕,倒是为此时的“偷窥”创造了条件。 然后,真·群体·目瞪口呆的场景出现了。 即使是倒放,还开了倍数,他们也能清楚地看见有人在沙发上恩爱缠绵,速度太快,他们来不及分析这是不是十八禁级别的,反正就瞧见那两人衣服又脱又穿的,又亲又抱的。 现在的监控还不是以前那种老式的黑白或是蓝屏,色彩鲜艳,除却清晰度略微欠缺这么一丁点外,没有缺点,所以他们也自然看清楚了两位马赛克片主角。 怪不得,这怪不得不让宁初夏放呢。 寇妈妈也看傻了。 她眼神不断地在儿子和吴和雅之间打转。 怎么会这样呢? 她想看的不是这个啊。 宁初夏笑容惨淡,她按了暂停,镜头正定格在吴和雅坐在寇俊生身上温存时的画面。 “这就是你们不想给我看的?” 只要仔细的人,都能看到她握得太紧都在发抖的手。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五) 宁初夏只是一低头又一抬头, 眼泪便成串地砸下来了。 她此时脸上反而没有半点表情,失神地看着那屏幕,只是那眼泪一刻不停地正往外流。 沉默着的宾客大多想到了一个词, 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来个狂风暴雨般地怒斥,歇斯底里地发火, 反倒还要让人放心一些。这样一言不发地克制着情绪,却更让人担心。 哪怕是最没有共情能力的人,此刻也能对宁初夏有种感同身受的同情。 这谁能忍得住?老公出轨对象是闺蜜, 这还是在生日当天捅破在她面前。 只是……宁初夏会怎么做呢? 隋醉和钱琢对视一眼, 默契地用眼神交换了信息,常年健身的隋醉守在了吴和雅的身边, 以防她有什么突发行动,而钱琢则是走过去, 揽住了宁初夏。 “初夏, 没事, 我们都在呢。”她有些后悔没有提前把这件事告诉宁初夏。 宁初夏勉强地笑笑,她用手抹了把眼泪, 深呼吸时身体也跟着颤了颤。 寇妈妈早就松开了儿子, 她这嘴张张合合的,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没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儿子在外头找姑娘又不吃亏, 只是儿子怎么不说呢?说了她怎么也会帮着打掩护的啊! 今天监控是寇妈妈非要看的,她没法责怪儿子和自己, 便忍不住带着怨气看向了头发凌乱颓然坐在旁边的吴和雅和同样失魂落魄的宁初夏。 她这儿媳妇, 老公管不住不说, 连闺蜜都管不住,这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而那吴和雅, 就更是让寇妈妈不喜了,她刚刚都看见视频了,伤风败俗,这小姑娘特主动地往他儿子身上坐,这男人受不住诱惑,能怪谁? 宁初夏闭上眼,逃避式地不愿再看那电视屏幕。 她看了眼寇俊生又看了眼吴和雅,眼中五味陈杂流转,想开口时,眼泪又落下了:“这天下哪有我这么运气好的人,有这么一个和我做了十几年朋友,情深义重的好闺蜜,一个我自以为恩爱能白头偕老的好丈夫,一起在我生日当天给我送上这么份大礼,让我度过这个此生难忘的生日。” 寇俊生刚刚一直缓不过来。 他太丢脸了!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看别人的眼神,他这还不是普通的被发现出轨,是直接被这么两桌人给公然捉奸了。 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他甚至不知道以后要用什么姿态面对张合和那些合作伙伴,他之前还在得意宁初夏的人脉运营很好,能请来他都想攀谈的太太,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他以后出去还怎么混? 这些人可不只是知道他出轨,连亲热视频都看了个清楚。 至于其他的事情,他已经无暇考虑。 吴和雅也一样崩溃,她是精致的都市丽人,在公司里,虽然人缘算不得好,可她觉得这些更多的是出于他们对优秀女性的嫉妒和小心思,她哪怕背负着房贷压力,也一定会从头到脚把自己好好打扮,可现在,她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狼狈出场。 尤其是看到这一幕的人还有宁初夏。 吴和雅曾经做过关于她和寇俊生地下情曝光的梦,可那梦很美。 在梦里,寇俊生主动地和宁初夏说了离婚,他们也顺理成章将两人的爱情漂白,装作是在离婚之后才情投意合走在一起,她有一场盛大的婚礼,成了大家都认可的寇太太。 当然,梦里的宁初夏肯定是痛苦的,可吴和雅并不负罪,那时的她能光明正大地说一句:“感情这种事情我也控制不了,但我没有对不起你。” 两人的处境彻底置换,吴和雅有恩爱的丈夫,完美的事业,社交上八面玲珑,而宁初夏当然比不过她,虽然也去工作,但也就是个泯然众人矣的普通员工罢了。 可现在的她,在宁初夏面前,又矮了一截。 她现在被隋醉拉扯在这,头发凌乱的样子,一定很丢人吧? 宁初夏将这三人的所有反应收到了眼里,恶心到想吐。 虽然明知道会这样,可在看到这三个人没有一个对“宁初夏”有愧疚之情时,她还是有些愤怒。 在他们的心里,早就只有自己的利益和感情,什么愧疚,根本不存在的。 像是这样的人,只有在发现自己所在意的东西受损才会后悔。 不过宁初夏也不需要他们的道歉,她只需要他们活得痛苦、更痛苦。 她伸出手将眼泪尽数擦掉,干涸的泪痕已经在她脸上留下了印记:“说吧,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真想知道,我这个傻子到底被骗了多久。” 旁边的钱琢递了纸张过来,她单手揽着宁初夏的肩膀,安抚式地轻拍着。 宁初夏身材本就偏瘦,此时更是引人生怜。 寇俊生难堪极了,常年对于宁初夏的强势再度占据了上风:“初夏,你能不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闹?”明明该是哀求的气氛和话语,他却说得硬气,“你要让我丢脸做不了人吗?” 他似乎堂堂正正的态度,却更能激怒别人。 宁初夏像是一下被刺激,她看向寇俊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这么没骨气吗?”她惨然一笑,“我尊重你、包容你,是因为我当你是重要的人,可你到底知不知道,人是有底线的?” “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上门来怎么处理都行。”寇俊生情绪越发糟糕,他极其厌恶被威胁。 他素来最讨厌的就是威胁和大嘴巴,宁初夏从前在这两点上做得还算不错。 不过偶尔她也有憋不住的时候,吴和雅上门指责他和母亲的那几回,寇俊生都因此冷了宁初夏好一阵。 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事情做得确实有问题,可这宁初夏疯起来是不考虑后果也不考虑未来的吗? 她再这么闹,就算她过后道歉,寇俊生都得掂量一下有没有必要继续这场婚姻了。 “你先让客人走。”寇俊生不太耐烦,今晚的客人大多是宁初夏请来的,他使唤不太动,“家丑不能外扬,这个道理你是懂的,我想不用我来教你,你要还为我们俩、我们的家考虑就别再这么闹了,丢不丢人?” 宁初夏身体晃了晃,钱琢连忙把她扶住,她在国外呆久了,现在只恨自己常年脱离母语环境,没法用美丽的中国话予以这个王八蛋还击,虽然只是骂人还远远不够回报这俩烂人对宁初夏做的事情。 “寇俊生,你做人不要太过分。”钱琢气道。 寇俊生呛了回去:“这是我们俩的事情。”他试图用眼神给予宁初夏压力,却意外地在总是顺从、乖巧的脸上看到了坚定和冷漠。 宁初夏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我为什么丢人?我做错事了吗?真正该羞愧的是你们,到现在还当我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傻瓜吗?你懂得考虑我的感受,怎么会在我生日的时候和我的闺蜜,在我家、我的婚纱照前面胡来?” 她画的重点让所有人忍不住把目光移到了沙发后头的背景墙。 嚯,这还真是。 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对着别人婚纱照就不心虚吗? 宁初夏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可笑,我下午出去买饮料,把你拉到我好闺蜜旁边,拜托你好好照顾她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真蠢?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俩关系不好,是挺不好,得滚在一起吵架,这么急切又主动,争分夺秒。” 旁边的寇妈妈听得着急,半天插不上话,她看出儿子很受打击,这也开始努力为儿子想办法开脱。 “初夏,你这别错怪了俊生,这……这。”寇妈妈开始狡辩,“你看这孤男寡女单独在一起,你这朋友,又是耐不住寂寞的,自己单身,对我们俊生动手动脚的,俊生是没受住诱惑。” 找到了个理由,她松了口气,煞有介事地又补充:“我早看出来了,你这闺蜜天天挑拨我们家庭关系,之前还老怂恿你和俊生吵架,她就是对俊生早有企图,你放心,妈站在你这边,以后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 寇妈妈这可是生平头一次替儿媳妇说话,虽然这么说挺不习惯,可只要能帮上儿子,她都可以。 站在旁边看似表情平静,其实一直在深入吃瓜的围观宾客沉默了。 要不是他们刚刚认真地看了视频他们都信了。 这寇俊生自己不也挺主动?他不愿意,吴和雅还能强迫得了这么一个大男人? 隋醉的情绪也跟着起伏,其实她和钱琢一直纠结要不要告诉宁初夏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宁初夏的性格。 她们是清楚宁初夏对于重要的人有多没底线的,就像当年,吴和雅这么强势,就像带刺的刺猬,几乎每个靠近她的人都会和她吵架受伤的情况下,宁初夏还能平平稳稳地包容着她的个性,和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朋友。 再说寇俊生,她们也是在那天才了解到寇家人之前对宁初夏算不上好,可她也一样忍了。 万一她们俩把事情一说,宁初夏痛苦纠结最后还是选择要忍着,那还不如瞒好了,找机会敲打敲打,别让那两人过界。 可现在看来,宁初夏性子是软,可她更受不了背叛。 宁初夏自嘲:“过日子?只有我自己一直以为我们在好好过日子吧?” 她脸色灰败地看向其他人,努力撑起笑容,却显得更脆弱:“今天特地请大家来,本来是想聚在一起开心开心的,却没想到,竟然成了这样,如果大家不方便可以先走,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冒昧地请求你们留下来为我做个见证。” 寇俊生听到这话心中大乱,宁初夏这是什么意思?见证什么见证? 越是慌乱越要镇定,他努力撑起男主人的姿态,向四周一拱手:“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我过后再到各位府上道歉,不过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还请各位给我一个面子,让我们夫妻俩单独把这件事处理处理。” 他这话里话外,劝人离开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相信听得懂话的人都会走的。 他寇俊生难道还没这个面子吗? 很快他就知道,他还真没。 隋醉和钱琢对视一眼:“初夏,我们陪着你。”她们俩率先表态,神情坚定,既然宁初夏打算刚了,她们也会陪她刚到底。 万一真有了最坏的结局,他们最后和好了……就当少了个朋友。 吕太太是今晚来的客人里身家最多的,她同样开了自己的企业,现在是C城女企业家协会的常委。 她颇有点江湖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对丈夫情深义重,对于宁初夏这被双重背叛的场景,她可没想走,直接坐下:“初夏,没事,我家老吕在国外出差呢,我这太有空了,我就坐在这好好地看这场戏,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她这一表态,大家面面相觑地,也就都找到位置坐下来了,张合倒是想走,可看着太太脸上的危险表情还是坐下,这一走回家太太肯定要说他做贼心虚,和寇俊生感同身受了。 他心里忍不住大骂寇俊生是个傻逼。 真特么精虫上脑,下半身管不住,媳妇的闺蜜都不放过不说,被发现了还不快点道歉? 这下跪抱着大腿哭啊,表明自己不会再犯,好好讨饶,和吴和雅划清界限,这犯了错自己找点台阶下还得媳妇先让步? 一直在寇妈妈房间里待着的吴华玉一家最为尴尬,这出去的门被半堵着,他们“被迫”在最靠近的地方直击争执全程。 吴华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留着,这再看下去,迟早得要得罪妹妹:“初夏,小妹,俊生,我们就先走了。”她拉着丈夫,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走,今晚儿子没来,说两位老板都在尴尬,只有女儿跟过来了。 正往房外走,吴华玉忽然被一拉。 “怎么了?” “妈,你看那。”女儿的声音不大不小,“那盒子是不是小姨在找的戒指。” 这话在门边当门神的寇俊生和寇妈妈都听到了,二人同时回头,顺着对方手指的位置,果然在贴近床头柜的地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首饰盒。 寇妈妈床头柜是红木制的,而房间的踢脚线,也做的红棕色系,那首饰盒正巧在那融入其中,不往那看,还真看不到。 寇妈妈快步走了过去,捡起来一打开,里头果然是个没见过的翡翠戒指,和她现在身上的其他首饰正好能配成一对。 她冷汗冒了下来,开始回忆起下午开盒子的场景。 难道是她开盒子拿衣服时不小心把这戒指给掉到了地板上没注意? 怎么会呢?她分明很注意的……可寇妈妈也说服不了自己,她这越想那段记忆越模糊,绞尽脑汁都想不起来到底那时候是不是有东西落下的声音。 找到了戒指,她的心情并没有转好,反而是僵硬地回头,正好和同样看进来的儿子对上眼神。 她,她这是害了儿子啊! 可这也不能怪她吧?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吴华玉恨不得立刻消失,她连忙拉着女儿和丈夫就跑,还好,儿子之前就说有朋友拉他创业,就算被辞职也没事。 “戒指找到了就好,所以,可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吗?不要耽误大家时间,长话短说吧,什么时候开始的?”宁初夏盘着手,身体绷紧,明明只是说话,却能看出她心里的防备和抗拒。 寇俊生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和崩溃,努力镇定:“这都是一场意外。” 他绞尽脑汁,想要先从这尴尬的局面脱身,可却想不到太好的解释,毕竟这视频都放在这了。 “初夏,我和吴和雅没什么的。”寇俊生试图撇清关系,“其实我们也就是今天一时冲动。” 甭管这话别人信不信,先糊弄过去再说。 “别撒谎了!”隋醉听不下去,“吴和雅天天在朋友圈晒的那些东西,那个神秘的追求者不是你吗?” 这寇俊生肯定不能承认。 “没有,不是我送的,是谁送的我就不知道了。” 寇妈妈试图将功补过,她一听这话忙猛点头:“初夏,这俊生一直都对你很好,你是知道的,是你这个朋友,做人实在是不行,随随便便勾引别人,也不看别人有没有老公。” 她指着吴和雅就骂:“你看,她这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又收别人的礼物又来勾引俊生,实在是太无耻了。” 寇俊生隐蔽地拉了母亲一下,他妈今天是故意和他对着干的吗? 这么一刺激,等等吴和雅竹筒倒豆子怎么办? 这事来得突然,他可全无准备,还没和吴和雅通过气呢。 他们的小动作明显到想装没看见都不行。 宁初夏差点被逗笑,她真好奇,寇俊生在撒谎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的谎言很离谱吗?他这一派正气,好像是被钓鱼执法扫黄打非了的嫖客在说自己只是路过而已。 吴和雅没说话,只是被骂得握紧了拳头。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自尊像是被扒光丢在地上践踏的时光,寇俊生会说这种话,她理解也明白为什么。 可她现在忍不住想的,是他们还会有以后吗?寇妈妈的话嗡嗡地吵得人心烦,可吴和雅并不在意。 她可不像宁初夏想讨好这个家所有人,只要能抓住寇俊生,寇妈妈算什么东西? 所以这些污蔑,她愿意忍,吴和雅嗫嚅着嘴唇:“不是俊……不是他送的,是别人。” 隋醉握住吴和雅的手紧了紧,掐出了一道印子,她看了眼钱琢,得到了她的支持后,终于下定决定。 “别特么把别人都当傻子行吗?初夏,有一件事我和钱琢本来打算等之后再告诉你的,可没想到有人连你的生日都不肯让你开开心心的过。”她拿起手机,递给了宁初夏。 宁初夏有些意外:“怎么了?”她接过手机,相册页面正是吴和雅同寇俊生那天逛街的照片。 钱琢冷笑:“C城真不大,你们也还真不怕人知道,那天你们去旧商场逛街吃饭,我从头到尾就跟在你们后面,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隋醉也补充:“还有和雅,你们部门有多久没加班了你知道吗?这种只要有人去问就会被拆穿的谎言你也要撒。” 吴和雅下意识伸手捂住脖颈上的项链,可却反而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原来是这样。”宁初夏恍惚地举起手,她手上的钻石戒指璀璨,“我说我们这么有缘呢,寇俊生给我买了个钻石戒指做生日礼物,你的神秘男友也给你买了条钻石项链,他还真是雨露均沾,一碗水端平,不短了谁。” 她眼中只余下了绝望:“原来一切都是谎言,直到现在,我还是听不到一句实话,我的信任,最后却还给了我一个谎言搭建的美好世界。” “人不能被骗一辈子,也不能被欺负一辈子的。”宁初夏声音已经哑了,“我受够了,我不想被骗,也不想被欺负了。” 寇俊生满脸讶然,宁初夏这话的意思不会是……? 宁初夏看向周围,她的手捂着胸口:“大家也知道,我是个重感情又软弱的人,其实一直到刚刚为止,我还可笑地在犹豫,可现在想来,没有必要了,我不想活得像只没有尊严的可怜虫,自欺欺人下去,也请大家为我做这个见证。” 吕太太意识到了什么,她点头道:“好,这个见证我做了。” 寇俊生靠过去打算把宁初夏拉走说两句,却被钱琢挡在旁边:“初夏,你……” “寇俊生,我要和你离婚。” 寇俊生慌了:“初夏,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你想的这样,以后我也不会了。” 宁初夏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这时候多么地惶惶不安,可他真正担忧的,绝对不会是伤了妻子的心。 这就是利己主义者,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三位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轻笑:“是你让我变得这么锱铢必较的,寇俊生,我会请律师来和你好好谈谈财产要怎么分割的,我不会少拿一分钱,还有……” “你送给吴和雅的东西,我也会让律师申请,要求追回的。” “宁初夏!”寇俊生气急败坏,他心里一沉。 糟糕,宁初夏居然真的想到了分割财产上去。 宁初夏走到了吴和雅面前,看着她扯出一个笑:“男人要出轨,这是男人的错,可你知道吗?他出轨的对象是谁都可以,却不能是你,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会做我的选择。” 吴和雅回避开宁初夏的眼神,她面对宁初夏的所有优越感此刻全都消弭。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给你也行,我们毕竟以前是闺蜜嘛,对吗?”宁初夏笑得嘲讽,“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后悔,既然抢到手了,就要好好抓着。” 吴和雅抬头愣愣地看着宁初夏,其实她心里很乱,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宁初夏怎么能做到这么轻易就放手?她不舍得现在的生活吗?她不是很爱寇俊生吗? 宁初夏起身,她努力地维持着最后的风度:“今天的生日会,可能要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大家早点回家,之后有机会我们可以再聚,谢谢大家。” 她深深鞠躬,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坚毅。 吕太太头一个站起来,她拍了拍宁初夏的肩膀:“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 她一起身,其他人也都跟着起来了。 大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出去,宁初夏也已经进了房间拿了包。 “初夏,你真的要走吗?”寇俊生没放弃,“我们再谈谈,两个人单独好好谈一谈好吗?” 他爱刺激会出轨,可这是在他觉得自己能付得了代价的前提。 可现在这代价他有些承受不住。 宁初夏已经拿好了包:“我明天或者后天会找搬家公司来搬东西,具体的情况等我找到了律师在谈,至于私下的聊天,那就不必了。” “你一定要这么绝情吗?”寇俊生追问,她不该这样的。 宁初夏拦住了旁边钱琢和隋醉的动作:“是,我一定要,我是软弱好欺负又好骗,可是你们教会我不要再这样下去的。” 正打算出门,宁初夏忽然停下脚步。 “初夏。”寇俊生不抱希望地喊,却得到了回应。 宁初夏走到餐厅,从冰箱里把蛋糕拿了出来,今天她的蛋糕很大,毕竟要吃的人也很多,只是有时候蛋糕不一定是要用来吃的。 “我忘了一件事,蛋糕还没吃。” 就连一直看着地出神的吴和雅也觉得奇怪地抬起了头,这什么情况了还吃蛋糕? 宁初夏松开蝴蝶结,从盒子里拿出蛋糕,这蛋糕装饰很多,看得出味道一定不错。 “你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吧?你愿意吃我的生日蛋糕吗?” 寇俊生看着宁初夏迟疑了一会,才点了点头:“今天是你生日,你别生气了。”难道是宁初夏后悔了想缓和两人的情绪? 他眼神惊喜,开始思索着如何让宁初夏回忆起从前的甜蜜回忆:“我去找蜡烛。” “不用。”宁初夏笑吟吟地看他,配着脸上的泪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然后一个使劲,把蛋糕整个盖到了寇俊生的脸上,砸得太用力,寇俊生一踉跄往后好几步,扶着墙才站稳。 “虽然有点浪费食物,不过你喜欢就好。”她拍了拍手,转身就走,“你的生日祝福,我就不收了,我嫌恶心。” 寇妈妈反应过来,忙尖叫了一声凑过去帮儿子拿下盖了他一头的蛋糕:“她这是疯了吗?” 她没敢承认,今晚的宁初夏气势太足,她刚刚也一愣一愣,没敢上前。 吴和雅安静地走了过来,宁初夏离开时随手带上了门,可一直到门关上为止,宁初夏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她,像是她根本不存在一样。 吴和雅早就知道她失去了这个朋友,甚至还想过要主动断绝联系,可在真的发生时,心中情绪还是有些难以言喻。 她伸出的手被寇妈妈不客气地拍了一下,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你这个害人精还害俊生害得不够吗?”寇妈妈恶狠狠地又推了吴和雅一把,“你看看,你这害得我们家俊生今天又丢脸又出丑,你就是得闹得他们离婚才开心的搅家精。” 寇妈妈有两副面孔,转向寇俊生时又是心疼,这蛋糕上面莫名其妙地设计太多,巧克力、塑料牌……甚至这蛋糕还是冰淇淋基底的,没化太开,也不知道刚刚宁初夏用了多少力气,才能让寇俊生整张脸都陷进蛋糕。 “俊生,你没事吧?”吴和雅不想和寇妈妈这说不清道理的婆娘计较,“很疼吧?” 寇俊生呲牙咧嘴,当然疼。 见鬼了,这蛋糕上居然还有车厘子和生日快乐的红色塑料牌,他还以为现在的蛋糕插在上面的牌子都是纸做的呢。 他是又痛又冷,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肯定整张脸都红了。 更烦的是这蛋糕上还有不少东西黏在毛发上头,他现在眼睫毛整个垂下来,一张眼就要往眼睛里戳,他觉得连鼻孔里都塞了蛋糕。 寇俊生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蛋糕了。 “能没事吗?你是不是瞎?”寇妈妈又呛,“小姑娘家家,一点都不懂得自爱,如果不是你,今晚怎么会闹成这样?” 吴和雅本来就同寇妈妈不对付,可也勉强忍了:“伯母,现在我们应该先帮俊生把脸上的蛋糕处理一下吧?”她克制道,“家里有干净的毛巾和水吗?我们帮俊生擦一擦。” “要你表功!”寇妈妈便往主卧那跑,吴和雅这倒是提醒了他,得赶快帮儿子收拾一下。 寇妈妈走了,吴和雅自然能靠近:“俊生,你闭着眼,我先帮你把眼睛上的蛋糕弄下来。” 现在不是谈宁初夏的时候,她也顾不得操心别的事情。 她原本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宁初夏的,可今晚宁初夏选择了离婚这件事,让她发现,宁初夏变了,吴和雅不愿承认这很有可能是自己和寇俊生的事情给她打击太大,总之,她现在根本没有预测宁初夏的行动。 以前的宁初夏会忍,现在不会。 以前的宁初夏不会报复,可现在呢? 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恐惧,让她心跳很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抓住寇俊生。 寇妈妈已经打好了湿毛巾出来了,她看着吴和雅和自己儿子亲近心里就不太畅快,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一句不知廉耻,以前宁初夏和寇俊生可不会这么亲亲我我。 ――事实上这也是拜寇妈妈所赐,寇妈妈当年刚丧夫,对儿子很依赖,老觉得宁初夏会抢走儿子,两人才结婚蜜里调油,宁初夏因这件事得了寇妈妈不少挤兑,丈夫又不维护,后来便也乖乖地和丈夫在外相敬如宾。 寇妈妈和吴和雅针锋相对各不相让,手和毛巾同时在寇俊生的睫毛上作业,这么一挤,便挤出了事情,吴和雅的指甲,直接在寇俊生的眼皮就这么一划一戳。 “痛!”寇俊生大喊一声,把两人都推开,单手捂着眼睛,半天没起身。 万幸这没什么大碍,眼看两人还要来“关心”他,这一晚上的崩溃终于憋不住了。 “你们能不能放过我?还不够是吗?”他捂着单边眼睛,“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够崩溃了,这明天还不知道事情要怎么处理呢!” 寇俊生头大地往房间去:“你们俩爱怎么样怎么样,我管不着!让我好好休息,我这睡醒还得去找律师呢!”他不能耽误,得早点处理,还得问问几个朋友,看看现在转移财产还来不来得及。 被留下来的寇妈妈和吴和雅看着彼此眼神都带着火。 吴和雅提包就走,既然寇俊生休息了,她也没必要留在这,她也得养精蓄锐。 吴和雅走了,寇妈妈也盘着手呸了一声,她这么不尊敬她,看她让不让她进门。 房子里安安静静,这儿媳妇没了,这家自然又是寇妈妈管,可她看了屋子一圈,脸都黑了。 宁初夏这和儿子都这样了,她说好要请来收拾的人还来不来? 这招待了那么多人,一屋子的垃圾,小钱也不在了,总不会要让她一个人收拾吧? 寇家之王重新上任第一天,情绪非常失控。 …… 隋醉开着车,透过后视镜看着宁初夏。 她将自己靠在车窗上,愣愣地出神看着窗外。 刚刚丢蛋糕时还能果决坚定的她,上了车后就没再说话。 坐在副驾驶座的钱琢同样在心底叹息,她明白今晚宁初夏做了多么艰难的决定。 一口气斩断和几乎已经像半身般地闺蜜感情,并和深爱的丈夫提了离婚,洒脱背后,是无穷的冲击和难过。 她们身为朋友,只怕宁初夏把情绪都憋在心里,最后憋出了病。 “我忽然发现我其实是个坏人。” 宁初夏忽然开口,打散了车上的寂静。 “为什么这么说?”隋醉反驳,“你很好,一直很好。” 宁初夏看起来在笑,眼神里一点感情都没:“我可以包容很多事情,却唯独包容不了这件,我恨他们,我发现我不只是做不到原谅,我还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钱琢眼底都是心疼:“这很正常。” 这太正常了。 而且报复又有什么错呢?不报复的人力,除了少数真正看得开的,更多的是选择了惩罚自己。 可凭什么呢?做错事的人不受报复活得坦坦荡荡,没做错的人痛苦挣扎,自我折磨。 隋醉也赞同:“你不要把自己当圣人行吗?人家孔圣人都不认同以德报怨呢!当然,咱们也得遵纪守法,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知道。”宁初夏已经坐直,她像是忽然注入能量般又生动起来,“我要过得比他们更好,让他们羡慕嫉妒。” “这就对了!”钱琢松了口气。 宁初夏:“我发条朋友圈。” “?” 宁初夏勾起唇角:“既然他们这么迫不及待,我也愿意帮他们一把,毕竟这么久来,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还阻碍了他们的幸福。” 钱琢见宁初夏低头打字,也跟着拿出手机,宁初夏的速度着实挺快,她才一刷新,就看到了宁初夏刚发的朋友圈。 @宁初夏:我的丈夫和闺蜜一起送了我一份充满惊喜的生日礼物,在我的生日会前,在我家表演了一番恩爱缠绵,还顺便帮我把这么多年的爱情闺蜜情一起画上了句号,我谢谢他们让我在新的一岁有新的开始,我也祝福他们永远在一起。 附图是她今早生日特地拼接的三人照片,现在中间被她打了个叉。 “要我是你,还能说得比这更难听一百倍!”钱琢火速点赞,她叹了口气,初夏就是性子太软,这就是直接破口大骂,都不会有人觉得她做得过分。 钱琢只能看得到她和宁初夏共同好友的评论和点赞,这才一刷新,就刷出了不少,基本都是打着问号。 她叹了口气,别说其他同学了,她和隋醉要不是亲身经历,也不会相信这种魔幻现实。 隋醉已经将车停下,宁初夏说要回店里休息,她也同意。 她很赞同钱琢的看法:“你这对他们太好了。”要是她呵呵,监控截图都放上去,他们敢做,就别怕被人看到!打好马赛克,也构不成什么问题。 不过没事,宁初夏温和,她可不温和,隋醉还没想好要怎么编辑这条朋友圈,她利落地截图先发给她认识的那位在吴和雅公司工作的同事,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你们认识什么律师吗?”宁初夏忽然问,她刚刚其实有注意到隋醉和钱琢眼底的愧疚。 朋友有很多种。 像是吴和雅,不但捅你一刀,还会在你受伤时幸灾乐祸。 像是隋醉和钱琢,在知道你受伤时,还会后悔没有早点注意,帮上你忙。 “认识!”说到这隋醉就来劲了,“我这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离婚律师,我帮你请!” 钱琢也说:“和我一起留学的朋友,不少人脉很广,我也去问问,做足准备,打好这一仗!” 能帮上忙,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宁初夏从后座伸手揽住了两人,这下的笑容里灰霾已经不在,只剩下纯然的幸福:“其实我很幸运,虽然遇到了错的人,可还有对的你们。” “这才是我最重要的生日礼物。”她轻声道,“和过去说再见。”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十六) 这一夜, 对于有的人来说漫长又难熬。 吴和雅一直到到家,都没敢看手机一眼,今天没有上班, 可她却觉得筋疲力尽,可明明已经这么累了, 她还是觉察不到困意。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她拿起了手机。 出乎她意料,手机上干干净净, 连一条骂她的消息都没有。 她本来还以为隋醉和钱琢, 会帮着宁初夏发信息来骂她,难道是宁初夏没让? 不太可能, 刚刚宁初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 至于寇俊生没有发消息给她,吴和雅倒是早就预料到了, 今晚发生的这些事情, 大家都毫无准备, 寇俊生心烦意乱,她也理解, 当然, 总是有些伤心的, 可她不介意主动,现在宁初夏已经彻底退出, 她总是能有机会的。 吴和雅犹豫着点开了和宁初夏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宁初夏在追问她到没有到,最后一条则是一个转着圈圈的小女孩表情包, 可爱又有活力。 吴和雅没打算给宁初夏发消息, 发消息有什么用呢?她做不出来向宁初夏讨饶、乞求原谅的事情, 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太大的错。 她紧张地往宁初夏的头像戳,眼睛闭上, 在看到那一片空白和一条灰线后她脸都白了。 宁初夏这是屏蔽了朋友圈不让她看,还是……删除了她? 无论是哪一个,对于吴和雅来说都是绝境选项,因为这意味着宁初夏已经不顾过往情分,什么都做得出来。 吴和雅坐了起来,她又点开了隋醉和钱琢的朋友圈,果然,她也看不见她们俩的朋友圈了。 怎么办? 吴和雅想来想去,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位高中同学。 ――“在忙吗?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到了需要的时候,她才开始后悔,以前心高气傲,又觉得那些同学没什么用,连要找几个同样有宁初夏微信好友的人都找不到。 ――“?” 吴和雅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小心地输入。 ――“你可以帮我截图一下初夏的朋友圈吗?/笑脸,我们俩因为一些小事吵了架,她把我屏蔽了,我看她为什么生气,哄哄她,你别告诉初夏。” 发出去后吴和雅有些后悔,解释得太多好像显得特别虚假,可不解释,她又怕对方去问宁初夏。 她紧紧握住手机,焦急地等待。 ――“……” ――“[图片]” 对方先发来的是省略号,吴和雅没想明白的时候,截图就来了,她看着截图上的话和图片,脸已经因为过度的激动变得涨红。 吴和雅很生气,宁初夏这和直接说她和寇俊生出轨有什么区别?这是她的隐私,为什么得被曝光给这么多人,还放了她的照片!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这根本就是侵犯了她个人的权利! 可无论她多生气,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吴和雅神情恍惚,努力让自己恢复平和,她向那位帮忙截图的同学回上一句谢谢,可没想到,消息发送失败了。 看着那上头的“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这句话,吴和雅笑不大出来,她想起什么地翻到了刚刚发来的截图。 果然,她刚刚没注意到,截图人是给这条朋友圈点了赞的,和她并列在一起的不少名字,吴和雅都很有印象。 他们都知道了。 她抱着膝坐在床上,她喃喃安慰自己,不就是无关紧要的人知道吗?无所谓的。 吴和雅想了很久,还是把截图发给了寇俊生,只是寇俊生也许是清洗完睡了,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 事实上,寇俊生当然看见了吴和雅的消息,可他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也不看看她发来照片时都几点了,和图片上的时间相差这么多,该看见的人都看见了,难道还要掩耳盗铃以为宁初夏删了这大家就没看见? 就当他是破罐子破摔吧,寇俊生有更操心的事情。 寇俊生大概算了下手头的财产,父亲是在宁初夏嫁进来之前走的,他的遗产倒是能保留,只是这些年由于钱贬值等原因,真正值钱的也就是正在居住的这套房子,其他的大多都被寇俊生投入公司了。 而问题就出在公司,寇俊生对公司的前景很看好,他是绝对不可能把公司分给宁初夏的,可要拿出和公司目前价值对应的财产对于寇俊生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再者公司后续规模扩大也还需要投资,他手头如果没有一定的流动资金,很大可能会被稀释股份。 离婚这两个字轻飘飘地,可真正处理起来,真的是要了命。 他在算完这一笔账后,人也彻底清醒了,他绞尽脑汁,在备忘录打了好几页的致歉气息,情真意切,还回忆起两人曾经甜蜜的过去,寇俊生自己看着都有些感动,他坚信,这一定能打动宁初夏。 只是这消息发了后如石沉大海,他又发了好几条,还试探性地打了个微信电话,都没有接通。 唯一庆幸的是,宁初夏应当是只屏蔽了他的朋友圈,没有删她。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心里还有他,做不到完全割舍呢? 当然,人也是得做好两手准备,虽然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寇俊生还是往几位朋友那发去信息,想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认识靠谱的离婚律师。 他们公司倒是有长期合作的律师事务所,不过对方是专门做经济案的,这术业有专攻,他还是想找到更好的律师。 这么筹谋着,外头的天便亮了起来,寇俊生半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再醒来时,耳畔全是不停息的电话铃声,睡眠不足头疼得厉害,寇俊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打来电话的是个没有见过的陌生号码。 再一看时间,这才七点二十,他记得临睡的时候,模模糊糊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出头。 他虽然没能认出是号码是谁,可想必什么广告、贷款、诈骗电话也不会这么早打来,在听清电话那头说的事情后,寇俊生的脸都绿了。 寇妈妈一向早起,昨晚一样没能好好休息的她在听到外面的动静时便也爬了起来。 开门时她有些心虚,昨晚她是有稍微犹豫一下,要不要把家里收拾了再睡,可这东西实在太多,她也收拾不来。 “俊生,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寇妈妈惊讶,今天虽然是周一,可儿子向来都是要睡到八点之后的。 寇俊生:“宁初夏喊的搬家公司来了。” 给他打电话的人不是宁初夏,而是宁初夏的副店长。 她负责帮忙收拾宁初夏的衣物,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帮忙搬运东西的工人,和原本应该在稍晚时候再来收拾盘子、布置的酒店、花店人员。 寇俊生没想到宁初夏居然这么着急,急到都不能等上班时间,他原本不想开门,可那位副店长说了,她从宁初夏那拿了钥匙,如果寇俊生不愿意开的话,她可以请物业陪同并全程录像,在证明没有额外搬走别的东西的前提下进行整理。 都说到这份上,寇俊生当然只得过来开门,等物业上门,他可丢不起这个脸。 门开启之后,进来的副店长礼貌地向寇妈妈和寇俊生问了早安,她态度客气,可眼神里并没有什么尊重。 “俊生,初夏要搬什么?”寇妈妈抓住了儿子的袖子,“你可得看着点,别让她拿了别的东西。” 这离婚就离婚,怎么还带搬东西的? 副店长自然听到了这些,她好笑地回头晃了晃手机:“伯母,您尽管放心,我们全程录像,绝对不会多拿走你们家一针一线。”她想起宁初夏的嘱咐又看向寇俊生,“寇先生,初夏姐让我同你确认一下。” “什么?” “家里所有她本人有的衣物、包包、饰品,她都会拿走,初夏姐不希望她的东西被别人碰,当然,她也表明她可以按照二手价格折价出售,如果寇先生您不放心的话,过后她会把清单和□□邮寄给您。” 这个别人指的是谁,寇俊生听明白了,他脸一黑,他寇俊生看起来像是会送二手物品的人吗?宁初夏这到底是看不起吴和雅,还是看不起他? 寇妈妈有些敏感:“这可是花了俊生的钱。” 寇俊生皱眉,他都能感觉到对方隐约的不屑:“都拿走吧。”他拦住了还想说话的母亲, 他心里门清,宁初夏的奢侈品并不多,毕竟她没有那个消费习惯,他也很少会想到要给宁初夏买这些。 宁初夏现在有的这部分奢侈品,基本都是她出去开店之后为了撑场面陆续添置的,这些账目寇俊生心里有数,算起来估计比他往吴和雅那送的都多得有限。 没必要为这些纠结。 寇妈妈昨晚做错了事,现在便也安分地待着,她一双眼睛锐利,不断地打量着这些人,绝对不让他们多拿。 不过―― “你们不把垃圾也带走吗?”寇妈妈神色不满,真是该拿的不拿,不该拿的倒是猛拿。 酒店的员工只拿走了他们送来的盘子,桌上的食物残渣和碗筷全都不在他们的管理范围;过来搬桌子的一样,把桌布从下面一抬,整个平移到另一张桌上,然后将干净的桌椅整套带走,倒是那花店的员工还靠谱一些,没在阳台上留下太多垃圾。 寇俊生拉了下母亲:“妈,这不是他们的工作,我晚点找清洁人员来。”头痛,他从未操心过这些。 这位副店长像是经常干活,手脚非常麻利,在两个房间里才没一会,就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寇俊生有些惊讶,宁初夏的东西居然统共才装了三个24寸行李箱和一个行李袋,比他想象的少太多太多。 她这么久以来,只有这么多东西吗?回忆起过去,寇俊生竟然想不起来宁初夏是否有经常添置衣物,毕竟这些他从不操心。 “你这是在干嘛?”寇俊生皱眉。 副店长正在使唤人把沙发后的婚纱照取下来,而她旁边的工人还拿着本来在主卧里挂着的婚纱照和相册。 “初夏姐说,她不希望她的照片留在这里。”副店长很客气,“您放心,我们不会拿走您的东西。” 她确实说到做到,不知从哪摸出了把剪刀,手法专业,生生地把刚从相框里拿出来的相片剪开,她动作迅速却也不失精细,就连照片里寇俊生搭在宁初夏身上的手,都完整地剪了出来,一根手指没落。 “寇先生,这就可以还给您了,初夏姐说带走她的那一半就行。”副店长服务贴心,还让人把剩下的半张照片装回了相框,打算重新挂回了墙上。 寇俊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面色铁青。 宁初夏就这么嫌弃他?嫌弃到连照片都不愿意假装一下全部带走,还要剪开? 至于吗? 寇俊生看那店长还在挑着相册里的照片精修,他看不下去了:“你都拿走,全部丢了吧。” 虽然对方是在完成工作,可这根本就是羞辱,那还不如全丢了。 副店长还沉思了一会,才“勉为其难”地接受。 “我们都收拾好了,就先走了,对了寇先生,等一下麻烦您接一下电话,初夏姐有事要找您,否则可能她只能让人去您公司了。” 副店长临要走还留了这么句话,寇俊生简直无语。 这是在威胁他吗?以前她连要去趟公司都得小心翼翼问他意见,现在竟然这样放话。 “俊生,那你要记得喊人来家里打扫。”寇妈妈忙趁机扯了扯儿子的袖子,“还有保姆,也赶紧叫一个,妈这确实年纪大了,已经干不了那么多活了。” 她已经习惯了有保姆的日子,这没有保姆哪受得了? 寇俊生不知自己的头痛到底是母亲引起的,还是失眠引起的。 怎么能有这么多的事情? 保姆要在哪找他根本就不清楚,他有种预感,接下来家里一定会一团乱。 电话来了,依旧是个陌生电话。 要不是副店长有言在先,寇俊生只想要立刻挂掉,他忍着不满接起电话。 “喂,寇先生您好,我是宁初夏小姐委托的律师,我的当事人拜托我和您洽谈离婚事宜……” …… 早上八点,正是热闹时候,这么一群人下电梯,也很难不让人瞧见,尤其是其中还有人抱着只有两张被从中间剪开,只剩下新郎的婚纱照。 同样搭乘电梯的人虽然努力克制,眼神还是忍不住不住往那瞧,眼尖地人倒是能认出寇俊生,毕竟小区住久了偶尔活动或是在业主群里也说过两句。 只可惜这群人停在了一楼,他们要去地下室停车,不过不要紧,这样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估计晚上回来就能知道清楚。 李奶奶正好在大厅和楼管抱怨天然气的事情,她听到动静,下意识一瞅,就一眼瞧见那寇俊生的照片。 她心里痒痒,好奇得不行,忍不住凑过去问。 “小姑娘,这么好的一张照片,就不要了?”李奶奶一脸和气,“这是哪一户要搬家?房子卖不卖?” “不要了。”副店长是看过宁初夏朋友圈的,她知道宁初夏受了委屈,也没想帮忙寇俊生瞒着,“是我老板离婚了要搬走,那家其他人还住的。” 李奶奶一愣,大新闻,这事先一点风声可都没:“你老板是初夏吧?她这是什么情况,不是昨天才在家里办生日吗?我认得她的,我们以前还常常说话呢!” 昨晚吴奶奶还打电话和她唠嗑呢,说宁初夏可怜,生日都要被婆婆唠叨,只能来找别人帮忙,难道是终于被她那个婆婆气走了? “寇俊生先生在外头有人,我老板决定要离婚了。”副店长一听是老板的熟人,也不介意亲切解释,说完了看李奶奶没什么要问,她也就带着人往外走了。 李奶奶捂着胸口,这还真是个大新闻,这一家子刻薄婆婆欺负儿媳,狼心狗肺的儿子在外出轨,还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都一样坏! 她隔着玻璃门,瞧见已经出去的副店长将那两幅大相框粗暴地丢在了大门正对着的垃圾桶里,相框太大,塞不进去,寇俊生的脸露在了外面。 她啐了一口,该,这就叫垃圾回收,初夏这么好一个孩子照顾家庭忍让婆婆的都不珍惜,这是得讨个天仙才满足啊? 她得去告诉吴奶奶他们! …… 昨晚没休息的结果直接反映在了脸上,吴和雅今天化妆花了好些时间,才让自己能看起来容光焕发。 在准备出门的东西时她下意识地换了个包,在发现自己这一举措时,她愣了一会,然后又拿起了那个她重新将东西装回了那个她最近总是背着的名牌包里。 她干嘛要心虚?她有什么可心虚的?做都做了,没什么可怕的。 吴和雅还戴上了那条钻石项链,看着镜子里珠光宝气的自己,她笑得和平常一样。 就是这样,她是赢了,不该像打败仗一样。 吴和雅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进了公司,可也许是她错觉? 她怎么觉得她一走进了,有好几个刚刚正凑在一起聊天的人就分开了? 是她敏感吧? 宁初夏又不认识她公司里的人,就算要传过来也得要时间。 吴和雅正收好了东西准备工作,就瞧见有同事端着杯子凑过来了。 “小吴,你这钻石项链真好看,是在哪儿买的呀?多少钱?我有条比你这差不少的,可贵可贵了,要四五万呢,你这可是戴了半个首付在脖子上。” 吴和雅觉得不太对,虽然公司里的同事本来就喜欢八卦这方面的东西:“在旧商城一楼的专柜买的,差不多要你说的数吧。” 听到这话,另一边又有人凑过来了:“小吴,话说你最近可太富贵了,又是这么好的包,又是这么好的项链,那可得是找到金龟婿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肯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是啊,小吴你可别多心,我们这都是有对象的人了,就是好奇,毕竟我们也想见见这种出手阔绰的有钱人不是。” “还不到时候,等过段时间,有机会了介绍你们认识。”她有些烦,其实这样的问题她平时也遇到过,那时候心里更多是得意,她看得出其他人眼里的羡慕嫉妒,可她现在敏感,总觉得他们有言外之意。 “到了该上班的时候,我们别闲聊了吧,等等经理看见就不好了。”吴和雅试图结束话题。 不知在哪儿传来一阵嗤笑。 “什么时候才到时候呀?得等离婚手续办完吗?” “那可不是,如果现在就光明正大地和我们介绍,那可别被告个重婚。” 吴和雅一愣,就听到旁边大起来的笑声。 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是宁初夏做的吗? “爱炫耀正常,不过有的人怎么什么都能拿出来炫耀?”同事冷笑,“要是我是你,这别人夸都要害臊了吧?这钱我嫌脏。” 另一位同事也附和:“这做人家小三,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了,这做闺蜜的小三,得是多能耐人,这平时还不带良心痛,能够天天得意从别人老公那收到的礼物,脸皮得有钢筋厚了吧?” “是咯,多少穷凶极恶的罪犯人家那还懂得什么叫友情、亲情呢,可有的人啊,连这点做人基本的情感都没了,别人掏心掏肺地对她,她还得在背后捅人一刀,着实是心又冷又毒。” 他们这行业变动大,每年也总有这么几个出轨的,可这出轨出到好朋友身上的,那可还真少见。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这专捡着身边人下手,还是对她掏心掏肺的至亲闺蜜,这得是什么人才能做到? 这样的人,谁会想和她合作?公司里,除却平日里独来独往的几位,那可是从昨晚就开始聊这件事。 吴和雅平时高调又高傲,之前据说找了个有钱人的事情也有不少人注意,但那时大多最多就是有些酸,可那时哪有人想到吴和雅还真是个本事人。 吴和雅想要为自己辩驳,却无从下手。 她要说她没做吗?可她分明做了。 吴和雅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她万一说了什么被当做把柄那就不好了,她可以等。 不就是被说几句吗? “吴和雅,经理找你。”行政路过这的一嗓子让一群人全都散开,各自回了工位。 吴和雅整理好了衣领,便抱着笔记本去了办公室,她猜想经理可能是要她汇报之前的工作。 可在进了办公室后,她如遭雷劈。 吴和雅被经理要求转岗。 Q城的圈子算不上太大,其实经理知道这件事比员工还早,只是他当时不知道当事人是谁,还当做一个笑话听,一直到早上上班前,在公司做行政的太太转告给了他。 而经理知道这消息,就是从公司高级客户群里看到的,看那态势,很明显是带着嘲讽的语气,再加上他管理的这两个组,都有人对吴和雅有微词,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吴和雅转内勤,她的业务能力并没有优秀到经理愿意帮她承担风险的程度。 吴和雅咬着唇走了出去,转岗的通知下周出来,她不愿意让人看她的笑话。 她说不出“不就是”了,这份工作是她一直以来最大的底气,让她能在宁初夏面前保持骄傲,也让她能在寇俊生面前显得不同。 她从前可以得意地觉得,她哪都比初夏优秀,就连礼物,也配得上比初夏更好的,可现在,这优越感被粉碎。 才回到工位,她就收到了来自寇俊生的微信。 ――“和雅,你晚上把我送你的东西都收拾一下,算一下价格。” ――“委屈你了。” 吴和雅刚刚生出的委屈忽然有了出口,她的手下意识一握,就像落水的人抓住那一根浮木。 她一定要得到寇俊生,无论是从什么角度想都是如此。 她为了他,付出了太多代价了,这沉没成本大到吴和雅已经无法承受,当“亏损”已经到达能让人倾家荡产的极限时,她没法止损,只能破釜沉舟。 只要能和寇俊生在一起,她就还是那个让人羡慕的吴和雅。 她以后会是比宁初夏更好的贤内助,帮助寇俊生事业腾飞,她有男人有钱,而宁初夏就算真的靠离婚拿到了钱,也会慢慢败光的,因为她德不配财。 虽然之前付出了那么多的事业是损失了,可也一定会有别的方法,身为寇太太的她,也许能因为拉来投资重回位置甚至升职;如果不想回来,她也大可以出去创业,寇俊生在这方面挺大方;或者她也能去寇俊生的公司帮他。 吴和雅想到这,心情也已然变得宁静。 宁初夏能带给她的,不过就是些风言风语,一时的损失罢了,长久来看,她什么都没失去反而得到了更多,只要她能紧紧抓住寇俊生,当然,吴和雅也相信自己,不会那么傻,和宁初夏一样被抛弃的。 到时候,宁初夏才会是后悔的那个人。 吴和雅仔细地斟酌着回复,她接下来每一步都要走稳,她不能让寇俊生对她有哪怕一丁点的意见。 ――“我明白的,那你那怎么办?我知道你很在意你的公司,实在不行,我把我的房子卖了吧?” ――“你别累坏自己,我不知道我去和初夏道歉她会听吗?公司的人都知道了,不过不要紧,我不后悔。” 她思考着决定随时调整自己的策略,有她对男人的了解,还有宁初夏的失败经验,她对寇俊生了如指掌。 …… 宁初夏这几天过的是真?神仙日子。 她早睡早起,每天浑身干劲地投入工作――虽然有人觉得她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试图用忙碌让自己忘却悲伤,但她心里门清。 这之前她不得防着点寇俊生万一忽然脑子转过弯,觉得这店是个能钱生钱的好营生,那她就得从头再来。 现在既然律师已经和寇俊生谈得差不多了,赚的每一分钱是她自己的,她自然是拼尽全力,都已经定好了之后的旅游学习先进技术计划。 “初夏,我们陪你去吧。”钱琢和隋醉一大早就来了,“我们俩都是闲人,时间多得很。” 谈判了五天,中间又隔了两天周末,宁初夏是不愿意耽搁哪怕一分钟,选在了周一早上和寇俊生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你们啊。”宁初夏笑着看她们,也答应了两人的好意。 坐上车,隋醉忍不住说:“你怎么不穿点红的,今天是多好一个日子啊,咱们得穿得喜庆点!” 宁初夏的白裙虽然很显她的优雅温婉,可隋醉还是觉得红色合适。 宁初夏笑而不语。 她当然要穿白裙,因为她“丧偶”,这男人早就在她心里埋葬。 钱琢刚给朋友发了信息,拜托对方准备点东西。 她还真就忍不住封建迷信了,火盆柚子叶全都备上,希望宁初夏以后别再遇到衰人。 他们约的时间早,停车场还有不少位置。 “靠。”钱琢低低地骂了一句,拳头已经握了起来,就在民政局门口那石狮子的位置,寇俊生正和吴和雅站在一起。 这恶心人没完没了了是吗? 隋醉也瞧见了,她下意识地想挡住宁初夏的视线,只可惜她身材偏瘦,没能将那两人挡住。 “他们都来了啊。”宁初夏安抚起来了两人,“这说好的今天要开心呢?” 行吧,为了今天离婚能顺利进行,她们俩都得忍着。 在门口会和,一行人默契地拉开了距离,吴和雅紧紧地跟着寇俊生,面无表情。 是,她就是故意来的,宁初夏不是想毁了她的生活吗?她就要让宁初夏亲眼见证她进入新生活。 寇俊生的心情复杂,这一个礼拜,应该是他平生以来最尴尬痛苦的一周。 他有意地回避着以前的好友,虽然没人来找他问,可他知道,他们大概率是知道了这件事,具体知道到什么程度,寇俊生没敢问。 在公司,也有不少员工听说了这事,他和张合更是尴尬得连话都没讲,张太太来过一次,对他横眉冷对地,还故意说给他听,要张合得远着他,别学坏了。 而如果回到家里,他就不得不单独面对寇妈妈,寇俊生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回到了青春期,吃饭时得事无巨细地向母亲汇报情况,听她唠唠叨叨有的没的,以前还有个父亲阻止,现在他只能努力听完。 这份爱,太沉重了。 还有就是悬而未决的保姆问题,小区附近的中介所,一听他报了家庭住址,便说没办法提供服务,寇俊生只得去找了其他的保姆中介,结果介绍来的保姆依旧没能和寇妈妈和谐相处。 他一边听着寇妈妈对保姆的指责,一边还得得加钱请人,另一边回家还时常得面对和以前完全比不上的生活质量。 这还不是他遇到的全部,要知道,他每天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宁初夏的那位律师专业又敬业,能够一天蹲他个五六回,他高价请来的律师虽然专业水平还算够硬,可也耐不住寇俊生自己做错了事情,本就占不住理。 他做不到像宁初夏那样全然信任律师,每天全程陪同,耳畔永远都回荡着钱流走的声音,最后,夫妻共同财产,宁初夏分走了六成二,现在寇俊生手上的流动资金,已经几近于无,极其窘迫。 可他没有办法,宁初夏根本没给他时间做任何的花招。 寇俊生本打算拖着宁初夏,可宁初夏倒是干脆,直接作势要去申请财产保全起诉,再加上这公司继续发展,再拖个半年一载,没准这财产切割都得分到股份,寇俊生在利益地裹挟下,放弃了继续拖欠的想法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唯一能给予她放松和温暖的,只有吴和雅了。 寇俊生在这几天甚至和寇妈妈找了借口没回家,直接住进了吴和雅家,这患难见真情,比起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恨不得让他一无所有扫地出门的宁初夏,反倒是吴和雅,即使在他危机的时候,也愿意陪伴。 昨晚寇俊生撞到吴和雅在厕所里抹眼泪。 他看从吴和雅的手机上,看到不少人骂她的聊天记录。 这其中还掺杂着一条吴和雅的追求者发的,对方认为吴和雅做了错的选择,寇俊生根本不会对她复杂,询问吴和雅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那瞬间寇俊生想了很多,既然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他也不用再在意什么别人的风言风语,就算他和吴和雅疏远,别人也一样会说。 再者,这家里再没有一个女主人,他会疯的。 寇俊生的决定做得很快,他向吴和雅做了简单的求婚,两人已经定了今天领完离婚证以后就办结婚。 宁初夏和寇俊生一起坐在了窗口,隋醉他们几个则在后面的长椅上坐着等待。 寇俊生忽然开口:“你会后悔的。” 他虽然看着工作人员,可宁初夏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是吗?真可惜,你不会算命。” “那就等着看吧。”寇俊生冷笑,他对宁初夏最后的那点感情,都被她的步步不让给磨没了。 如果宁初夏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未来有一天,她坐吃山空,寇俊生也不介意伸出援手。 可是现在?他到时候不踩一脚都算他好心。 宁初夏现在拥有的这些,都是他这双手赚到的财富,钱没了,只要他人还在就能再赚,可宁初夏呢?她拥有的一切都是来源于他,没有他,她一无所有。 “我很期待。”宁初夏淡淡地笑了,“你可要说到做到。” 工作人员已经审核好了文件,他们见过的夫妻连在民政局打架的都有,只不过是互相讽刺几句而已,正常。 眼见这一切马上要结束,宁初夏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放松:“对了,看样子你今天是要才做前夫就做新郎。” “是又怎么样?”寇俊生冷着脸,宁初夏这是在嫉妒吧?可他偏要和吴和雅在一起。 “我衷心地祝愿你们长长久久。” 不过口是心非罢了,寇俊生没有理会,恐怕这回去还要抹眼泪吧? 离婚证的办理速度比想象的快,当拿到证时,宁初夏终于放下了心。 寇俊生用余光看见了宁初夏的笑,可他已经认定了这一定是强颜欢笑。 两人才站起身要往回走,吴和雅已经头一个冲了过来,揽住了寇俊生的手。 看着她挑衅的眼光,宁初夏除了为原身不值外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听说你今天要结婚了。” “对,和俊生。” 走得稍慢的隋醉和钱琢听到这话,同时瞪了吴和雅一眼。 “你们一定要永远在一起,可不要辜负我。”宁初夏始终挂着笑,她说完话便也没再回头看。 “你还祝他们幸福!”隋醉这真是舍不得骂,“他们就该这辈子都过不好。” 怎么就这么傻呢? 宁初夏淡淡道:“我知道吴和雅和寇俊生都觉得是我毁了他们的生活,不过从今天开始,生活将会是他们亲手毁掉的。” “寇俊生觉得和我在一起少了激情和冲动,我对他没有吸引人,而吴和雅想要的幸福生活,正是本来属于我的生活。”宁初夏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 “所以他们当然要白头偕老,永远在一起,才能好好地体会这份幸福。” 钱琢倒是听懂了一些:“我明白你的意思。” 宁初夏人还是太善良,不过这也是对的,别人无耻,难道也要跟着无耻吗? 不过……她确实也觉得,吴和雅和寇俊生都会后悔。 这本就是围墙,围墙外的人以为围墙内的生活好罢了,钱琢当时是看到了的,寇俊生够自私、爱面子到了极致;吴和雅缺乏感情,同样利益至上;那位寇妈妈更不是善茬,胡搅蛮缠,把他们三放在一起,不就是养蛊吗? 哪怕是性子那么软,能够包容别人棱角的初夏都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们这三位棱角分明的人放在一起,磨合起来有多痛呢?而且真的能磨合吗?未必吧。 隋醉倒是一知半解,她只是觉得坏人总会有坏报:“反正从今天开始,我们初夏就是单身富婆,有钱有快乐,还要什么自行车!到时候心情不好,就和本旅行博主去环游世界,完美!” 宁初夏听着隋醉对未来的畅想,笑得期待。 大门外尽数是阳光。 今天是宁初夏走向没有渣男混蛋闺蜜新生活的第一天。 也是某几位进入他们黑暗生活的第一天。 章节目录 好闺蜜和好丈夫(完) “初夏!” 宁初夏刚从机场到达大厅的门出来, 顺着声音看去,被那拉开的横幅逗得差点笑场。 接机区站了两个目测有190CM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宽肩窄腰, 即使套着西装都能感觉到那之下肌肉的力量,而他们正拉开横幅―― “热烈庆祝C城女富婆宁初夏回到家乡――望穿秋水只等富婆归来的后宫协会, ” 这横幅旁边还有两位同样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同样是男模身材的他们偏瘦一些,长相中的书卷气很浓, 手上各自捧着一束玫瑰。 截然不同的类型, 可都足够吸睛。 “初夏姐,绝了, 你要出名了。”跟在宁初夏身后的小姑娘捂嘴偷笑。 “吕太太和隋醉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听着后头的吱吱喳喳, 宁初夏已经走过去分别给了隋醉和吕太太各一个拥抱:“你们啊。”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这是生怕我不出名是吧?” 隋醉笑嘻嘻地从后面的男人那接过花, 塞到了宁初夏的怀里:“这不是我们富婆带着她的小鲜花们凯旋归来嘛!要有仪式感。” 吕太太也煞有介事地点头, 她挥手招人跟上:“钱琢昨天被抽调去总部进修一个月。” “这我知道。”宁初夏都能感觉到自己这一行人的吸睛指数在不断攀升。 想来也是,她这后头又是英俊潇洒小鲜肉, 可可爱爱小姑娘的, 还拿花拿横幅, 是挺吸引眼球,宁初夏都已经瞧见旁边有人在举手机偷拍了。 “等等回总店还是先回去休息?”到了上车时, 人就分开了,她们三都上了吕太太家的车。 宁初夏离婚后和吕太太关系越来越好, 现在吕太太在宁初夏的店里也占了一股。 “直接回店里吧, 我休息够了。” 她这回带了一个副店长两个美容师去国外学习顺便了解了一下现在新的发展方向, 当然,她也没苛待自己, 中间旅游美食,一并享受完毕。 “啧啧,果然出去旅游一趟就不一样了,我这天天看你发照片的都痒痒了。” 隋醉从副驾驶转身盯着宁初夏直笑。 “怎么了?” “我看你啊,真是你们店里的活招牌,人可越来越好看了。”隋醉没忍住,伸出手往宁初夏脸上一摸,楷了一把油,真嫩。 隋醉其实挺感慨,一年半之前,宁初夏刚和寇俊生离婚时,她们都很担心宁初夏会这么垮了,毕竟这已经算得上是人生的重大打击。 可宁初夏非但撑住了,还越过越好了。 初夏美业到现在为止名下已经有三家店铺,总店继续走高端线,一家开始接触中端市场,还有一家还未开业的美容诊所,这是之后的重点业务,宁初夏重金请来了有资质的医生和护士,打算开展侵入式美容项目。 宁初夏还预计在这两年往外开分店。 宁初夏找了隋醉和钱琢投资,她们俩自然乐意支持,可现在看来,竟是占了便宜,两人商量后想要退股,可宁初夏不肯同意。 现在宁初夏在圈子里可是出了名的富婆团带头人,她推荐的东西人手一个,平日里随便一个电话,就能约出来一堆朋友。 去年生日的时候,宁初夏在朋友圈说,她挥别过去,重获新生,隋醉觉得这句话说得简直不能更对,甚至还想加上两个形容词,“挥别黑暗过去,重获完美新生”。 “对了初夏。”吕太太犹豫了一会才说,“我这有个朋友,想和你认识认识。” “你还有朋友我不认识呀?”宁初夏好奇。 吕太太摇头:“不是,我老公的朋友。” 得,说到这大家都明白了。 “做朋友可以,进一步就先算了。” 吕太太后悔自己提这话题:“我知道,我会去回绝的。” 隋醉也抿了抿唇,她虽然愿意相信宁初夏说的,她对寇俊生已经没有感情,可还是担心宁初夏还没从寇俊生的阴影里走出来。 这王八蛋真是! 宁初夏看车里气氛一下沉重,噗嗤一声笑了:“不是,这都一年半了,你们不会还觉得我对寇俊生念念不忘或者是因为他对婚姻心怀恐惧吧?” 她不避讳提寇俊生和吴和雅的名字,不过周围人都会顾忌她的心情,不提他们两位。 “你们知道我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吗?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那就是家务、寇俊生和他妈妈,这还得偶尔被说上两句,人家机器人都得充电,偶尔坏了还要维修呢,我这一大活人,却不能休息也不能出问题。” 吕太太和隋醉都听过这些,再听一次还是很感慨。 “我现在就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自由自在的飞翔,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自己都还没玩够呢,你们怎么比我还着急?”她调笑道,“而且,我这有钱还找不到男人吗?就算我真要找,那也得多挑挑,找一个合适的。” “所以啊,你们觉得我有了现在的生活,还会怀念以前的吗?”宁初夏笑得捧腹,“那神仙日子,谁会想过啊?” 而且不善良如她,可没这么心慈手软。 吕太太被说服了,说来她和丈夫感情这么好,可儿子青春期或是丈夫惹她生气的时候,也还是会气得不行,她其实也怪羡慕宁初夏这种万事不沾身的自由生活。 隋醉点着头忽然想到了某人。 不,宁初夏说错了,那神仙日子还真有人上赶着去过,吴和雅不就很想要拥有吗? 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后悔了吗? …… 内勤人员的办公室并不小,不过由于在里面办公的人众多,这桌子一放便也显得拥挤了起来。 吴和雅今天穿着的是一套小香风套装,桌上则放着一只同色系的包包。 坐在她身后的年轻女孩悄悄打量了她一眼,在小群里发起了信息。 ――“为什么她非得要把包放在桌上啊?大家都放在桌子下面的柜子里,就她搞特殊。” ――“炫耀给我们看呗,她现在也就能在我们这些新人面前找信心了,搞得好像谁不知道她的那点破事一样。” ――“越没什么越要炫耀什么,啧啧。” 内勤的工作没有外勤忙碌,相应的工资很低还没有提成,没什么发展空间,大家平日里除了完成手头工作外,干得最多的就是聊天。 而这其中,最不受欢迎的一直是吴和雅。 起初她刚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的前科,生怕什么时候被她咬一口恨不得敬而远之,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这事情不少人淡忘,开始和她交流之后,才发现她性子实在不好相处,而且还特别爱炫耀。 吴和雅像是为了证明给他们看,之前他们的排挤毫无影响一般,每回只要聊上几句,一定要扯上她那个爱她,每天给她买礼物恩恩爱爱的老公,有时候还要给未婚的新人传授一番所谓的经营婚姻心得。 她这幸福婚姻怎么来的别人还不知道吗?她这么操作了一番,现在在公司里,也基本就没有朋友了。 吴和雅她猜得到,身后这些小年轻很有可能在说她坏话。 这一年来,类似这样的话她还听得少吗?吴和雅已经掌握了一套让自己心安理得还反而情绪愉悦的方法。 自古都看结果谁看过程?这些人说这么多,不就是酸吗?他们自己有贼心没贼胆,别人做了,还得要道德抨击一下,好像自己有多高尚,不过也就是满心嫉妒又什么都不敢做的怂包罢了。 只是,有了这些怂包,吴和雅年底的部门评定成绩很差,她特地去找过经理,可经理说她这在内勤表现太差,要往外提不能服众,便拒绝了她。 想到这,吴和雅的脸色不大好看,如果这就是宁初夏要的,她确实成功了,不过…… 吴和雅想多昨晚,寇俊生同她说公司分红挺高,他这手头终于又有了流动资金的事情,心中便暗暗思量了起来。 她是要去创业好呢?还是让寇俊生把这笔钱投入到公司这升职好呢? 这难选。 吴和雅随手翻看着朋友圈,和一年半前相比,她这朋友圈少了不少人。 其中一位特别喜欢转发些热门视频或是新闻的朋友在刚刚发了条朋友圈,还配了文字:“有钱有颜色左拥右抱,C城富婆她来了。” 吴和雅虽然觉得这人挺无聊,可还是抱着打发态度的心思打开了,估计有声音,她塞了耳机,打算把视频看完。 首先出现的是一条横幅,看到上面的文字,吴和雅都被逗笑,这还挺有趣,真别说,旁边的这几个男人都挺英俊,这接机方式有趣。 然后画面一转,bgm配的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粤语歌,只见镜头从脚开始拍摄,一行人前进的节奏正正好踩在了点上,尤其是为首的那双黑色高跟鞋,走出了气势。 镜头往上缓慢拉,在歌曲高潮的时候拍摄到了全身,身后跟着一群人的女人走得镇定又大气,一副女大佬的气势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得到。 吴和雅在瞧见那张脸时即刻关了视频,虽然视频像素不高,甚至没能拍清楚那张脸,可她已经一眼认出来了,那就是宁初夏。 她的拳头下意识握紧,看着那条朋友圈,一股恼怒油然而生。 宁初夏为什么总在她的生活里出现,因为宁初夏,她甚至没再去过市中心的购物广场,可她还是,不断地刷新自己的存在感。 吴和雅能管得住自己不去关注,却管不住别人向她主动分享。 公司里的同事都不太差钱,就算做不起天价项目,还是能去做个手脚护理美甲美睫,再加上每年宁初夏的店都会有转发打折、抽奖活动吴和雅被迫不断地接收相关的信息。 偶尔吴和雅夜深人静睡不着觉,打开评分网站选择相关条目,在按照评分一排,最上面的永远是最碍眼的那一个。 她本来以为能看宁初夏的笑话,却没想到宁初夏时来运转,得到了贵人相助,这店生意越做越大,分店都开了。 宁初夏前段时间做为C城女企业家协会的常委,居然还上台分享经营理念,吴和雅可知道,她这一定是沾了吕太太的光。 她也配自称女企业家? 吴和雅怎么都冷静不下来,黑着脸把这位朋友的微信直接删除,甭管对方认不认识宁初夏,她就是觉得碍眼! 没事的,她不着急,苦尽甘来,之前是寇俊生流动资金不足,现在不一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寇俊生给吴和雅发来了信息,说自己晚上有个小应酬。 吴和雅对于这种事情,向来很是防着,她想了很久,撒娇般地发了信息:“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肯定不打扰你工作,如果不方便,我就在那楼下找个地方等你,我和妈单独相处,她又得念叨我了。” 寇俊生回了同意,吴和雅心情很好地给家里的保姆发了信息,让她转告家里那位老姑婆,他们不回家吃了。 她之前陪寇俊生去应酬过两次,不过是在旁边当花瓶,因为当时她和寇俊生的事情刚出,两人也都比较低调,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得要能帮上寇俊生才行。 …… 安静无声的家中,保姆的话让本坐在那看着电视的寇妈妈心中怒火滔滔。 这个儿媳妇,就是来讨债的! 她独自坐在沙发上,这一年多来的折腾,让她头上多了好些白发,此时看上去像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家,惹人心怜。 旁边的保姆小陆往她这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拿着衣服到阳台去晒了。 她这在寇家做保姆可不是第一天了,亲眼见证着这对婆媳的战争,可不会因为寇妈妈现在看起来可怜就心生同情,她们俩这是高手过招,你来我往,谁都没手软。 小陆来之前便知道这家是出了名的爱换保姆,她也事先和认识的人打听过了,这家人从不避讳外人,尤其是婆媳俩,还经常吵着吵着要保姆出来作证站边,家里的事情便都传出去了。 这家现在的太太,是先生出轨后娶的,听说和原先的太太是闺蜜,和寇俊生灵魂后,即刻就搬了进来。 寇妈妈自然不同意,说她没同意儿子怎么能另娶,可新太太很有本事,牢牢地把握着先生,夫妻俩每天关起门来甜甜蜜蜜,好赖把寇妈妈气出病,尤其是寇妈妈这折腾保姆的事情,被太太当做引子告了不知道多少次状,小陆上一位保姆临走的时候,就听见那位寇先生在指责母亲永远不知道他的辛苦,无理取闹到了极点,再这样他要搬到外面住了。 也正是因为这威胁,小陆来了之后,见到的就是神仙般的寇妈妈,她居然还帮着做家务,好好地把小陆给留了下来。 然后,寇妈妈这不就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一等儿子发现她的转变,便立刻找了个由头,和儿媳妇吵了一架后,直接晕了,送到医院,人医生说可能是心情极度起伏,血压飙升,还好没有出现诸如中风等问题。 要不是小陆丢垃圾时发现寇妈妈丢在垃圾桶的高血压药,她都要信了。 这母亲都病倒了,寇俊生也心软了,寇妈妈不舍得儿子辛苦,只说让儿媳来陪着,至于小陆,则负责做好家庭的卫生――再怎么样也不能让儿子没饭吃不是? 她折腾起人来,那可是一阵一阵的,非让儿媳来和她睡,说是怕自己半夜昏死过去,这段时间半夜老是心脏抽疼,说要让小陆来?不行不行,这外人照顾,传出去会被笑话不孝顺的! 虽然没在房间里,可小陆后来是听吴和雅抱怨了的,寇妈妈能干出一晚上起夜三次的事情,天天折腾着得去医院理疗,不去就立刻开始哼唧。 小陆反正冷眼看着,吴和雅在那半个月,憔悴了不知道多少,脸色都变得蜡黄。 等到寇妈妈终于“病好”还没得意两天,吴和雅就又来了。 她的方针策略很简单,就是在明知寇妈妈特别在意儿子的情况下,通过卖惨装可怜等方式,让寇俊生主动地给她安排补品,再就是两人出去浪漫一下,虽然寇俊生的工作有限制,可她还是安排了整个周末的外出旅游,每天回家,凡是寇妈妈想和儿子说两句话,她也一定能找到事情转移开寇俊生的注意力。 这一顿出击让寇妈妈心烦意乱,她这眼看自己和儿子渐行渐远哪里能忍?可要是想干涉,却又像见不得儿子和新儿媳幸福,她只得佯装支持,然后又来了波垂泪怀念先夫。 吴和雅的手段比寇妈妈的要高级,可毕竟寇妈妈先天地占了血缘优势,目前你来我往谁都不好过,可谁都不会第一个停手。 小陆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看遍了所有婆媳争斗的招数,她们俩都清楚对方的命脉在哪,可劲刺激,哪怕明知自己这么一刺激后,对方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也不甘休。 寇妈妈带着火地进了主卧,她一把拉开柜子,挑挑拣拣地看起了吴和雅的衣服。 她当然知道吴和雅最讨厌被人侵犯隐私的事情,可她就是要做,等晚上吴和雅得意回来,看她怎么想! 寇妈妈故意翻得很乱,不过她确实不太喜欢吴和雅买的东西,个个昂贵不说,还花枝招展的,怪不得当初能勾引到儿子。 这么闹腾完了以后,寇妈妈便也觉得无趣地回到了房间,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略呆滞。 当初宁初夏走时可没客气,等到寇妈妈再想和大家聊一聊的时候,就发现她居然成为了众人鄙视的对象,甚至她路过时,都有人在后面说些闲言碎语。 而吴华玉那,她又有些记仇,如果当日不是她那外甥女非得指出来戒指在那,她装傻充愣一番,儿子怎么会怪自己呢?寇妈妈只要想起那几天儿子看自己的眼神,这心里就直痛。 所以她现在每天除了折腾儿媳,也就是看电视发呆,又不敢多要求保姆,生怕她跑了儿子生气,寇妈妈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日子没意思透了。 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寇妈妈想不明白,她这儿子有钱又孝顺,什么事情都不用干,说出去谁不羡慕呢?但她就是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 吴和雅挽着寇俊生的手进了餐厅,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提早到,寇俊生小声地给她介绍着今晚要来的人。 吴和雅趁着人还没来,靠在了丈夫身上:“你还不放心我吗?”她以前可是自己拉拢住了不少顾客,真要有讨好人的想法,吴和雅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对了老公,你说我去开个西餐厅怎么样?” 寇俊生一愣:“你怎么想要去开店?”他得承认,他都有点妻子创业ptsd了,宁初夏去创业,整个人变了个人,要是吴和雅翅膀硬了,她会不会也变? 而且宁初夏之前创业给他带来的影响持续了实在太久。 他以前最无往不利地签合同和人谈事,在离婚后屡屡碰壁,他还得责怪自己。 毕竟这些他恨不得立刻抱大腿的合作对象,是当初他要求宁初夏交好的,现在真交好了,倒是他吃亏了。 对方也不会不答应,但就是折腾他,多让他跑几趟,装作不在。 寇俊生忘不了那种被奚落的感觉,他带着文件坐在人办公室门口等,丢人,实在太丢人了。 他和张合合伙时本来就有分工,他这边耽搁了,张合那边自然也要他扶持一位后辈,寇俊生选来选去,又把辞职的外甥给带了回来,可还真别说,外甥上手很快,寇俊生现在是危机感十足。 吴和雅见寇俊生不愿意,心中立刻生出了些怨气。 她不明白,这凭什么宁初夏可以,她就不行。 “我不管,你明明答应我的。”吴和雅口气很酸,“我现在是打翻了醋桶,一咳嗽都能冒出酸气。” 她太知道怎么迎合寇俊生,又亲昵地说了好一会的话,总算得到了寇俊生有几分勉强的答应。 正巧,时间一到,门口也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明天剪彩你得过来,给我捧场。”说话的女人声音听起来略有些年纪,口气很强硬,“你得给我撑场面,到时候公众号会把你放上去的。” “好,肯定腾出来时间,你放心,我知道你和初夏关系好。” 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寇俊生和吴和雅均是一愣,原本贴在一起的两人下意识地都站了起来,略微拉开了点距离。 先进来的是吕先生和吕太太,而跟在他们后面大摇大摆的,则是寇俊生今天要请客的对象大姚,他一瞧见寇俊生站了起来,就笑起来了:“你怎么那么客气?这是弟妹吧?你好,对了,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大姚原先是在C城下属县城工作的,这几年发达了,业务便转移到了市里:“刚好我和吕先生他们本来也约了这两天找个时间吃饭,你上回不是和我说想多认识几个朋友吗?我就给你带来了。” 大姚乐呵呵地笑,完全没有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大姚不用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吕太太笑面虎般地打量着对面这两人,这一年半来也不是没有碰到过,但没有靠得这么近。 她现在这么仔细一打量,也不知道是不是应酬太多,喝的酒多,寇俊生这不算太大的啤酒肚已经把以前贴身的衬衫撑得有些紧,原先还算是有气质的样貌现在也变得油腻起来。 而旁边的吴和雅,哟,瘦了不少,这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肉了。 在想想今早才见过的容光焕发的宁初夏,啧,这两人可配不上她。 “你们认识?”大姚惊喜,“那最好,大家好聊天。” 旁边的吕先生没吭声,只是乖乖地挡着配角,他已经感知到自家太太马上要发作了。 吕太太轻笑:“不是认识,是很熟,我这也算是他们的证婚人了,亲眼见证他们走到一起的。” “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 吴和雅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的手紧紧抓着包,如果不是怕寇俊生尴尬,她恨不得转身就跑。 寇俊生更是坐不住了,他不清楚今晚吕太太要来,否则连他自己都会找个借口装忙的。 吕太太慢条斯理地说:“也没有很久吧,就是一年多前。” 大姚呆了下,觉得有些不对,这寇俊生和吴和雅都不年轻了,怎么一年多前才结婚? “那时候我正巧被初夏,大姚你认识的,就我那合伙人邀请,一起亲眼见证了这位寇总和寇太太的甜蜜感情,他们这么蜜里调油,初夏自然是君子成人之美,你说我这算不算他们的证婚人?” 大姚一开始没绕过来,等反应过来惊了,他眼神不断在吴和雅和寇俊生中间打转,震惊都写在了脸上。 “寇太太你和寇先生现在还这么恩爱,初夏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她为了你这个闺蜜退位让贤,你要是过得不幸福她得多对不住你呀。”吕太太笑里藏刀。 大姚在第一线被迫吃瓜,等他消化完这信息量,心中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见过宁初夏的呀!长得好看不说,人也一副温柔姿态,事业更是日入斗金,这寇俊生有病吗?这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不着的强行应用?他这怎么看吴和雅都比宁初夏要差上好多。 大姚自以为隐蔽的眼神明显得有些过了头。 吴和雅难堪极了,只能勉强笑笑,她现在已经是完全没有朋友的人。 她看得上眼的,基本都是宁初夏的顾客,和宁初夏一圈的人,天生就排挤着她。 现在,吕太太还当众给她难堪。 寇俊生喝着茶,笑容同样勉强,他其实没告诉吴和雅,他碰到过两回宁初夏,宁初夏在离婚后越来越有气质是事实,他知道别人肯定觉得他傻。 可以前不是这样的。 吕太太这张利嘴就没停过,一顿饭下来寇俊生和吴和雅两人都恨不得甩袖离去,最关键的是,今晚的事情还是没有谈成,等到人都走了,寇俊生正打算起来买单,就听见旁边吴和雅的哭声。 他心里是烦和心疼兼有,说不上哪个更多,愧疚于让吴和雅这么被奚落,可同时,他会遇到这么多的磨难,难道没有吴和雅的锅吗? “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吴和雅抽泣道,“我现在被人嫌弃,名声不好,没有朋友,妈还不喜欢我,连事业都没了……” 吴和雅这么说着,寇俊生这心也有些软了,罢了近来还算有钱,他就应了吴和雅吧,顶天了回去被妈妈骂上两声。 …… 寇俊生当时做决定时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月后就后悔。 他为了投资吴和雅的事情和寇妈妈吵了好几架,寇妈妈直接气晕了过去。 寇妈妈有狼来了的前科,他本以为寇妈妈是装病,她半天不起来,寇俊生赶忙把她送到医院,这才发现是真的中风。 还好没耽误太久,不过母亲还是落下了病,半边身体不太听使唤,医生说复健也恢复不了以前的效果。 他本打算把吴和雅叫回来,可对方这钱都投出去了,餐厅都已经在装修,寇俊生只能给保姆加了钱,让她好好照顾,现在每晚回家,寇俊生看到母亲那时不时抽动一下的嘴角都觉得愧疚快把自己逼疯。 可这居然,只是一个开端。 “俊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张合看着寇俊生,表情严肃。 寇俊生笑了:“你这是要卸磨杀驴?” 他没想到,张合居然会这么对他。 公司要增加投资,寇俊生现在根本就掏不出钱,他股份被稀释,会彻底失去对公司事务的干涉,是,他可以分红,可对于寇俊生来说,这是他的公司,他也是这的寇总。 而且张合还要撤换他的职位,他自己培养出来的好侄子,真不错,确实不错。 “你怎么会这么想?”张合很理性,“当年我就和你说过,这个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是肯定要引入资金的,你和我保证,你会有持续的现金流注入,可现在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寇俊生握紧拳头,“我这总不能卖房卖车吧?” 人活一张脸,他要是走到卖房卖车那一步算什么? “我知道你的情况,所以你要我为了你让公司先别发展吗?”张合皱眉,寇俊生这一年多来,越来越不理性,经常把家里的情绪带来公司,“我也会离开管理岗位,我们都一样拿分红。” 他刚认识的寇俊生,意气风发,可近来呢? 总是在有情绪,他隐约知道是寇俊生家里母亲老去医院,可这公司的发展绝对不会为了个人停顿。 “一样吗?”寇俊生气煞,“我本应该拥有更多的!” 张合没因为寇俊生的话动摇:“但你也本应该付出更多的。” 两人对峙了好一段时间,寇俊生终于颓丧地伸出手抓了抓头发:“你给我点时间,我去凑钱。” 张合点头:“可以,其实我已经在等你了,之所以拖到现在,就是因为我们才分红对完账目,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刻意亏待你,你在公司虽然不再是以前的寇总,可我还是会以中层管理的身份给予你相应的待遇。” ――即使他不打算让情绪失控,已经很久不能投入工作的寇俊生完成重要工作。 寇俊生知道自己想要保住这一切有且只有一个办法,他匆匆回去,开始思考在什么地方能凑出来钱。 头一个要拿回来的,肯定是他给吴和雅的分红和投资,然后房子虽然不能卖,但车可以卖了,还有吴和雅名下那套贷款基本还完了的房子,也可以出售或者抵押。 寇俊生盘算得很好,却没想到吴和雅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吴和雅非但已经把钱全都砸到了餐厅里头,还将她婚前的房子背着寇俊生抵押借来了有房价一半的贷款。 如果说以前宁初夏是听话、保守,那么吴和雅就是激进、冒险。 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宁初夏当初事无巨细地汇报给了寇俊生,他还嫌她笨,可现在吴和雅什么都瞒着,寇俊生反而要疯了。 他根本不知道,吴和雅直接在市中心商场对面,直接包了总共三层的店铺,单单起步的装修和租金,就足够让人窒息。 当初宁初夏好歹是接手人家的美容院,做的是改造升级,吴和雅直接来了个拆后重建,原先留下来的装修布置全部不要,她不差钱,只要符合她心意的。 吴和雅的钱都已经打出去付了租金、装修费用,采购来的食材和特地定制的家具都已经空运到了郊区的货仓,现在退,几乎等于亏了至少一半。 寇俊生本打算狠狠心,可吴和雅居然不肯答应,她坚持房子是她婚前财产,婚后寇俊生赚的钱本来也有她的一半,她现在本来也就是支配自己的部分,唯一肯支持的,就是让寇俊生把她的房子彻底质押出去,再拿点贷款回来。 吴和雅很有自己的理论,现在拿回来亏损一半,能多换点股份没错,但这餐厅万一赚了呢?到底是要白亏一半,还是要选择不亏等赚,她反正选择后者。 寇俊生没说过,便拿着这房子的一半贷款并车子折价出售后的车款和家里为数不多的流动资金到了公司,这些加起来,还不比分红多多少。 说到这,寇俊生更气了,宁初夏以前在的时候,家用分明用的很少!吴和雅和他妈,可是真没帮他省钱。 “你只有这么多了?”张合叹了口气,“那你这回估计股份要被稀释不少了,不过没事,你可以再存存钱,下一回再引入投资的时候,没准……” 寇俊生听出张合在安慰自己,他无奈地挥了挥手,苦涩极了,可也别无他法。 他已经做好了安排,他可不能听吴和雅一个人的,该插手就得插手,这餐厅,是绝对不能亏的。 只是他不知道投资的人是谁。 …… 夜已经黑了,行人正在回家的路上。 寇俊生拿着公文包步子走得很沉,他头上秃得厉害,眼袋很重,看得出挺疲惫。 进了家门便直接是玄关,寇俊生不喜欢这个逼仄的安排,以前家里……算了,谈什么以前呢? “俊生,你回来了。”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含糊不清地说道,嘴略微有些歪,动作还算麻利。 寇俊生看了眼母亲,她头上的头发有些脏乱:“今天和雅没给你洗头吗?” 寇妈妈立刻露出了不太和善的表情:“她要用冷水给我洗,我哪敢。” 说起这些来,她说话的速度又快了些。 “呵呵。”吴和雅刚从厨房出来,“是我不给她洗吗?我一天就24小时,不是48小时,你妈一会嫌水冷,一会嫌水热,谁伺候?” 寇俊生看着妻子没说话,半晌吴和雅投降了:“行,我等下就洗总成了吧?” 寇妈妈露出了获胜的得意笑容,可这才笑了一会,就立刻划着轮椅到厕所里去了,吴和雅很少帮她如厕,她得自己来。 寇吴刚做完作业,他才从屋里出来,今年十六的他正是不懂这个世界的叛逆期。 小时候他总被奶奶和母亲轮流抱在怀里哭诉对方的不好,那时他很困惑,可现在看来,母亲和奶奶就是彼此的仇人。 像是奶奶现在得意,可只要爸爸不在,就奈何不了母亲了,寇吴不明白,两人为什么不能各退一步。 他看了眼桌上的食物,幽幽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没吃过比他妈妈煮的更难吃的东西,学校食堂的菜都像是米其林餐厅的。 一旁的父亲刚开了电视,寇吴撇了撇嘴。 他不大喜欢自己的父亲,对方总是一脸好像大家都对不住他的模样,有时候还凶奶奶和妈妈,甚至前段时间,还差点出轨。 寇吴反正已经想好了,以后他爸谁爱管谁管,反正他才不理,至于奶奶和妈妈,如果能和谐相处或者脾气好点,那可以考虑考虑。 寇俊生没说话,只是闷闷地看着前方,当年认识他的人,没人能想到他现在成了这个模样。 当初为了餐厅,他和吴和雅争论了无数次,两人每天都有意见的冲突,这么跌跌撞撞地才开了业,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意见出了问题,这餐厅非但没赚回来钱,还倒欠了水电和贷款利息,吴和雅的那套房子卖了也无法堵上窟窿,寇俊生知道家里大概未来只能靠分红赚钱,便走投无路,决定将房子卖了搬到小的。 这套房子是父亲留下的,他卖房子的举措,给了寇妈妈很大的打击,寇妈妈认定这餐厅倒闭是吴和雅害的,和她吵了一架,又进了医院,这回就没这么好治了,虽然不至于瘫痪,可到现在还得倚靠轮椅或者拐杖生活。 寇俊生本打算和吴和雅离婚,可他刚生出这个主意,吴和雅就怀孕了。 这钱可真不禁花,他说好要守住股份,可卖了一点又一点,最后在手里的已经少得可怜。 现在家里的条件是请不起保姆,吴和雅也不得不辞职在家照顾儿子和母亲,寇俊生虽然难堪于做侄子的下属,可为了钱还是得乖乖上班。 他现在有时候回忆起从前的经历,都觉得像是一场梦,他曾经的意气风发,都是假的。 C城电视台正在播放新闻,由于本地事情不多,新闻里常年会插播一些本地知名人士的采访。 而今天接受采访的,是从C城走出去的美容大王。 寇俊生痴痴地看着屏幕,镜头里出现的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从前的枕边人。 时光太过善待于她,她依旧和当年没什么区别,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股气质越来越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镜头里的宁初夏对主持人笑得落落大方,介绍着她现在已经发展到首都的产业。 这本来是他的妻子。 寇妈妈刚从厕所出来,她有些难堪,由于动作不便,她上厕所总是会不小心碰到什么,上回孙子还说,她身上有股臭味。 不知往自己身上撒了多少花露水,寇妈妈正闻着自己,就瞧见了屏幕里那个熟悉的女人。 如果不是现在的这个恶毒儿媳妇,她本来不会这样的,初夏人心软,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怎么会让她这么狼狈,连出门见人都抬不起头? 吴和雅不耐烦地端了菜到客厅,这些人连搭把手都不要,她才放下盘子,就听见那一声都难以忘怀的声音。 前段时间她遇到了从前的同学,虽然她躲躲藏藏,可还是被对方抓住。 对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和她分享了一番宁初夏的完美事业,她也是才知道,原来宁初夏还给了隋醉和钱琢这两个抱大腿的人股份,现在她们俩凭着这股份在首都都置办了房产,全家搬了过去。 “我们还不吃饭吗?”寇吴的一句话打破了客厅中众人的僵持,分明没沟通过,却默契地移开眼神。 这一夜,有三个人沉浸在美梦中无法自拔,唇角勾起的幸福笑容一直都没有放下。 可天会亮,太阳升起,他们自己选择造就的痛苦生活,又开始了。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一) 窗外阴雨连绵, 这样的天气正适合睡个懒觉。 宁初夏才刚刚睁开眼,虽然这是第二个世界了,可这么忽然来了个世界跳跃, 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上个世界完成任务后她并未选择马上离开,毕竟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 未来这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世界,既然有时间,那不得多学习点东西有备无患。 她过得浪漫又潇洒, 活到老学到老的姿态很受人欣赏, 时常有不少杂志想要采访,宁初夏也很大方, 尤其对于C城的电视台和报纸从不拒绝,她不在江湖, 这不还得让人听到她的传说吗? 至于寇家人听到心里爽不爽快?那不爽快正好, 她的快乐当然建立于他们的痛苦之上。 后来宁初夏从别人那听说, 寇俊生还真又重蹈覆辙,在儿子高中学习生活最紧张, 吴和雅无暇管他的时候再度出轨, 双方是大打出手, 互相翻起旧账都不客气,这段打斗视频还被发到了网上, 宁初夏特地找来看了。 视频里的两人看起来疲惫又苍老,就像在普通不过的中年男女, 丝毫不见从前的意气风发, 而嘴里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都怪你。”他们看着彼此, 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对方。 再之后,那就是吴和雅上门手撕小三, 寇俊生欲离婚却不能离,夹在中间日子过得一直不好的寇妈妈已经出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症状,得不到好好照顾的她很快就离开人世,听说离世时身上已经是褥疮一片,一身恶臭。 因为父母争吵考砸的寇吴怨天恨地,偷偷拿了家里的房子抵押,把钱卷了离开,吴和雅便和寇俊生这么谁也不放过谁,互相责怪地困苦过完这一生,等着永远不会回头的儿子。 宁初夏在决定离开前做了遗嘱公证,她的所有遗产分给了多年的朋友和亲人,谢谢他们给予的爱和照顾。 在这辈子,她回报了对的人,也亲眼见着她为之不齿的人沦入深渊。 下意识地回想着上个世界的事情,宁初夏才反应过来,就在刚刚,这些记忆变得“扁平”起来,情绪也跟着被抽离。 【为了保证宿主的身心健康,每回离开世界会进行情感封存。】010贴心地给予了提示。 宁初夏点了点头从床上起来,她所在的这个房间很大,她大概估量了一下,应该有小三十平。 房间的装修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走的是少女梦幻风,粉红色的地毯搭配现代风的公主铁床,四件套都是粉嫩的,白色的茶几上都配上了粉红色的抽纸盒子,就连空调遥控器,也被包在了尺寸合适的粉色系遥控器保护套里。 宁初夏看着那双长耳兔的粉色绒毛拖鞋和自己身上穿的藕粉色睡裙一时无言。 虽然她也有少女心,不过这粉得是不是有点过了头? 宁初夏已经走到了衣帽间,衣帽间的装修也挺讲究,空间足够大,也能够展示出所有的东西,应该是分类整理过的,衣服按款式厚度分、包包则大致看大小排列。 emmm…… 沉默,是此刻的主题。 这些琳琅满目的衣服包包视频,宁初夏只能用少女和梦幻两个词来形容,蕾丝边旁边还是蕾丝边,颜色也全都是什么少女粉、清纯白,饰品更是一觉,宁初夏感觉那些饰品活在她记忆里的十几年前,什么水钻小发卡、插针珠花。 衣帽间的镜头有镜子,宁初夏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长相偏清秀风格,眉眼温柔又带有一份忧愁,怎么看也有二十岁的样子。 难道这个世界的审美不大一样? 不过只是从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这具身体的主人条件应当挺不错,按说应该过得不错呀? 怀着这样的困惑,宁初夏选择了接收记忆。 这个世界用宁初夏看的小说标签来理解,可以说是一个“现代架空”的世界,地名人名企业等细节不同,可大致的发展逻辑是相同的,所以这审美,自然也是和宁初夏原先世界如出一辙。 不过她没猜错原身的背景,原身确实是某种意义的人生赢家,毕竟她可是国内知名富豪的掌上明珠,自然条件不错,不缺吃穿,不过这并不代表她过得幸福。 在原身年纪尚小的时候,她的母亲便因病离世,原先妻女双全又有稳定工作的宁父一下成了带着幼女的鳏夫。 宁父深爱妻子,妻子的离世给予了她重大的打击,可他要面对的困境却不止这些,妻子生病期间家中积蓄如流水花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向几位工友借了些钱,而他本是在当地工厂的车间做活,那里条件不好,设备也多,根本不适合将女儿带在身边。 可如果托人照顾,那肯定得给酬劳,他一个月工资是定额的,统共就这么多,这么算下来,得这么紧张地过上好几年,届时又得面临孩子上学等问题。 宁父答应过妻子,也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女儿,看着因为想念母亲总是含着眼泪几天已经瘦了一圈的女儿,他决定去更富裕的地方。 宁父将房子转让给了别人,换来了一笔钱,他先把债务还上,然后将女儿托付给了一位老友,而后远走南方。 他的破釜沉舟成功了,宁父时运大好,挑到的都是赚钱的行业,可和他赚钱的速度相比,不断攀升的是他心中对于女儿美好未来的期待。 如果说一开始,他想的只是给女儿赚出一笔嫁妆;开了眼界的他已经开始畅想要在最繁华的城市为女儿买房买车;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他开始注意到学区房,想要给女儿最好的教育…… 女儿是原动力,怀揣着这永不被满足的愿望,宁父生生地从一个流水线车间工人成为了国内知名富豪,手下资产无数。 然而,有舍才有得,宁父想要赚钱,自然也是花费了极大心力,他能给女儿的条件越来越好,可能够陪在女儿身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宁父为了想让女儿幸福多多赚钱,可却也因为忙于赚钱,让女儿有了不那么幸福的回忆。 原身打小就开始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父亲的朋友很照顾她,可她终究是这个家的外人,小小一个的她很受大人的欢迎,大人们喜欢逗她,问她父亲什么时候回来?问她知不知道她的父亲已经不要她了。 她变得怯弱又胆小,数着日子等着每年只有春节才会有的父女团聚日子,一年又一年,父亲总算把她接走,本以为这以后就能和父亲好好在一起的她,等到的却是只有保姆和空荡荡的家。 她进了C市最好的小学――像是她这样的插班学生,父亲是付了巨额赞助费的,满心欢喜能让女儿在好学校接触好学生的宁父却没想过以女儿本就胆小怕生的个性,在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会不会不太适应。 原身是格格不入的,她原来的教材甚至和这用的不是一套,同学聊的话题,也是她从未听过的世界,她沉默得像个小哑巴,始终难以融入。 宁父并未注意到女儿的变化,妻子不在,他从小也没有姐妹,根本不懂怎么照顾女儿,女儿总是怯生生地看他,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他看了心痛,可是也已然不懂要怎么靠近女儿。 他选择了继续用金钱来弥补。 别人家小孩有的,他的女儿也一定要有,别人家小孩没有的,他的女儿也还是要有! 女儿成绩跟不上?没事,C市最好的补习老师立刻安排! 考不上更好的学校?没有关系,他这不是能出赞助费吗?图书馆,他来盖! 他源源不断地掏出东西,摆在女儿的面前,只给予,不索取,他甚至从未要求过女儿要考好,只要开心就行。 家越换越大,有了琴房、有了像小图书馆般的书房、有了专门的玩具室……却总是少一个爸爸。 这种霸道总裁式的宠溺,没把女儿养歪都得谢天谢地,宁初夏在看到这记忆时是忍不住的感慨。 不过准确的说,原身虽然乖巧听话,可实际上也算是“长歪”了。 原身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能够融入集体、交到朋友的办法,那就是讨好。 只要有人愿意向她伸手,她就愿意紧紧地抓住对方的手。 说来也怪,凡是这样的人,好像总有种奇妙的吸引能力,能够找到对应的爱索取的人。 原身不断的付出真心,却换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假意。 她成了别人眼里的“傻子”,公认的冤大头,会走路的ATM。 生活费一直是同龄人中最高的她,开始承担起了替朋友买单的任务,虽然心里觉得这样好像不对,可只要朋友一说,她还是会乖乖掏钱。 而这还只是初级阶段。 再往下,原身的业务又拓展了,她不仅出钱,还得出力,朋友清单一列,软绵绵地说上一句:“初夏,我想吃这些,你帮我去买好不好?”没错,她成了0配送费还帮忙买单的配送员。 这听起来已经足够过分的境况,还只是冰山一角,当软弱被看穿,就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利用。 “我请客,你买单。”这句话就是宁初夏遇到的升级情况,她开始成为了朋友摆阔的工具。 她花钱花力,然后听别人夸着好友大方。 而且到最后,居然还没有真心朋友。 而在原身的诸多“真心”朋友中,和她关系最持久的,便是高二分班后才认识的姚倩倩。 宁初夏冷眼看着原身的记忆,其实看得出,这位姚倩倩起初接触原身就不是出于善意,她似乎对原身这冤大头的名声早有耳闻,一步步地和原身靠近交好,然后排挤了她身边的所有假朋友。 “他们怎么天天欺负你?你这傻子,要懂得说不!” 听,这句话多为原身着想啊!尤其是结合着姚倩倩为了保护原身和人吵架,还找上老师的事情。 可屠龙勇士终成恶龙还有另一个版本――那就是屠龙勇士本就是恶龙,他不过是贪心同伴的财富罢了。 姚倩倩赶走了原身的其他朋友,然后干起了和其他人一样的事情,当然,她更会包装,很少主动开口要什么,一般都只是委委屈屈地在原身面前抱怨两句,原身就会上赶着上去服务了。 “好烦啊,我爸爸非说买手机没什么用,可我想用手机学英语,而且没有手机放假的时候我都不能和你联系了。” 第二天,姚倩倩的桌肚里便有了一个未开封的新手机,是刚上市的最新款。 “我考得好差,你说以后我们能去一个大学吗?我真是笨死了,怎么都学不会。” 原身的一对一补习课堂,从此又多了一个。 “为什么班上女生老喜欢讨论别人的鞋子啊?难道不穿名牌鞋就该被指指点点吗?是,我就是买不起!” 当天中午,原身便到学校旁边的商场,为姚倩倩买了新鞋。 姚倩倩总是会说不要,你这是做什么呢?可是收起东西来从不手软,而在原身家中补习老师的帮助下,姚倩倩也成功和原身一起考入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住进了同一间宿舍。 也许是因为朝夕相处,也许是因为没办法永远演戏,也许是因为原身也不是真傻,有些事情,在大学时终于露了痕迹。 姚倩倩继续和从前一样在原身身上索取,原身就像是她的阿拉丁神灯,只要说出愿望就能实现。 她穿着原身的衣服,用着最好的化妆品,提着名牌包包,比原身看上去都更要白富美许多。 也凭借着这些,姚倩倩成功地成为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她参加各类学生活动,也得到无数人的夸奖和认可,至于她身后的小哑巴,自然没人关注。 姚倩倩的生活多姿多彩,她没有时间像从前那么哄着原身,也正因为如此,这“只有要钱的时候找我”便变得明显起来。 姚倩倩伪装得很好,自然不能允许自己被拆穿,她每回要东西都是打电话的,不管什么时间,不顾原身要不要休息,一个电话过来,撒娇哄人要钱一气呵成。 有时候,连骗自己都变成了一种奢求。 原身鼓起勇气想要拒绝,每回对上好友的眼睛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答应的理由她能找出一万个,拒绝的理由,便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她既然学不会拒绝,就开始想要疏远,只要她跑得远远的,当做没有听到就不会拒绝不了了。 原身笨拙的行动,自然全被姚倩倩看在眼中。 斗米恩,升米仇,原身的付出,反而养出了一头会吃人的恶狼。 姚倩倩绝不能容许原身从她的控制离开,她已经习惯且沉迷于这奢侈的生活,也享受了许多她本得不到的东西,她在众人的夸赞中飘飘然,却也知道这一切恍若空中楼阁,摇摇欲坠。 姚倩倩的家庭条件本就一般,她父母还收养了因伯父工伤过世无处可去的堂哥姚格。 姚家父母虽然收养了姚格,可自然不像对自己女儿这么尽心尽力,姚格在C城大学旁的一间三本院校就读,终日混着日子。 此前姚倩倩对这位堂哥一向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情,甚至生怕别人知晓,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了她手里有这么一张好牌。 血缘和利益一起捆绑,才是最稳定的关系,姚倩倩和姚格达成一致后便将这位哥哥一通包装――用的原身的钱,介绍给了原身。 然后,便是一场噩梦。 原身记忆里的这一段混沌又灰暗。 她早就过了当年想要每个人都喜欢自己的阶段,经历了这一切的她更倾向于封闭自己。 追求屡屡失败的姚格在和姚倩倩商量后,决定霸王硬上弓。 姚倩倩负责钓鱼,将原身约到外面,诱惑她试一试酒的味道。 原身当然不同意,她从小滴酒不沾,根本不会喝酒。 可姚倩倩只是这么看着她:“你连陪我喝酒都不行?只不过是一杯酒而已,我又不是不喝,行吧,你不把我当朋友了呗?没事,那你就走吧。” 走就可以,然而原身看着姚倩倩似乎受伤的模样又坐了回去,只不过是一杯酒而已,喝了就好。 而这一杯酒,彻底打碎了她最后的对朋友的幻想,烈性酒加迷药,姚倩倩没和原身客气,然后她亲手将喝醉酒的原身交给了哥哥。 原身头痛欲裂的醒来,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姚格手上还握着她的一大把照片。 这之后,姚倩倩便不需要继续演下去了,她开始泄露本性,肆无忌惮地向原身要钱,挑拣着她的那些父亲买来的幼稚衣服,任性又恣意,还不需要哄人;姚格也一样,天上掉馅饼地砸了媳妇和钱,他甚至辞了工作,直接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专心玩起了游戏,缺钱了就打个电话,做着未来成为公司老总的美梦。 脆弱又敏感的原身想过将这些告诉父亲,可她已经很久没有和父亲说过话了,父女之间的交流生疏又客套。 她同样尽可能地在父亲面前展示着好女儿的形象,对于父亲给予的一切东西照收不误,全力以赴,从不对父亲提出任何要求。 现在要让她在父亲面前承认自己一直这么傻被人骗,还被人欺负,想到可能会看见的失望眼神,原身将要说的话吞回去了。 艰难地撑到了毕业之际,本打算在毕业后远走高飞的原身听到了姚倩倩在同姚格认真商量。 他们决定要让姚格在毕业典礼的时候公开求婚,早点领证省得出了意外,姚倩倩还挺遗憾,姚格没能让原身怀孕,否则奉子成婚,更能把原身绑牢。 两人聊天时说的话充满了恶意,甚至开始提前分割起了宁父的公司和财产,你一部分我一部分的,还差点因为分赃不均吵起来。 原身知道公司是父亲辛苦打拼才打出来的江山――以原身的视角看来,父亲是个人人敬仰的成功人士,当初也是为了想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才将她留在家乡,对于父亲来说,公司是人生的全部,可如果姚格真的凭借她作为跳板得到了公司,那父亲的事业还会在吗? 她恍惚地来到了父亲公司楼下对面的公交车亭坐着,愣愣地发呆了一整个下午的她,正好遇到了要出门开会的父亲。 她的位置看得清楚,宁父身后的秘书亲昵地为他穿上了风衣外套,整理着衣领,从马路这头来看,甚至好像还亲了一口。 原身并不生气,母亲走了那么多年,她早就能接受父亲寻找新的幸福,现在看到这一幕她反而变得释然,就算她走了父亲也不会孤单,而且还来得及,再培养一个符合父亲期待的,不像她这么傻的优秀继承人。 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临死之前,她倒是变得老实,坦诚地在遗书中告诉了父亲自己的心情,也告诉了他这段时间她经历的一切。 “不用为我伤心,离开时我是解脱的,爸爸,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原身以灵魂的姿态飘荡,原贪心地想停留在这世间偷偷地看一眼未来的弟弟妹妹,瞧瞧他或者她有没有比她更乖,却没有想到,她看到的一切都超脱于她原先的想象。 父亲一夜之间,便多了无数白发,几日之间,形销骨立。 他和妻子的掌上明珠,现在只剩下这么一张薄薄的遗书,凭什么? 父亲的恨具有燃尽一切的力量,葬礼一结束,宁父便开始报复。 宁父几乎是不计成本地花钱,调监控、查记录、请律师……然后警察带走了姚格和姚倩倩。 中间检察院有做过例行协调,姚家人也来求过他放过自己的孩子,甚至指责宁父赶尽杀绝。 可宁父始终没有动摇:“我放过你的孩子,那谁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呢?” 等到法院正式判决,宁父便撑不住的倒下了,缠绵病榻了半个多月,原本就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他越发地像具没有灵魂的骨架。 他自责、痛苦,即使吃了药也无法入眠,心里被后悔填满封实。 女儿不敢和他交流,那他这个做父亲的为什么不主动? 大人到了新环境都要习惯,他怎么能疏忽孩子的心理感受? 总是在忙的他,为什么没有多回头看看孩子?哪怕早一点发现不对,一切也不会发生。 他觉得自己可笑至极――甚至在当年,女儿把姚倩倩带回家要和她一起上补习班的时候,他还认可过这个上进的孩子,觉得女儿交到了朋友,鼓励她们一起学习,争取考个好学校。 女儿单纯,可他看人还少吗?居然没有从那孩子般的脸下看出这其中的险恶用心。 宁父在女儿死后,也收到了女儿的银行流水,由于限制,这银行流水没能全打出来,可他也能在其中看出他多自以为是。 他给女儿的零花钱,根本就没用在女儿身上,他还在那自我满足,觉得让女儿不愁吃穿。 宁父将公司转让给了朋友,只留下一部分股份分红和女儿住过的房子,他还是只会花钱,联系了不少学校,投建了楼房,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能以女儿的名字命名,他希望有人能替他记住女儿来过。 把这一切处理完毕,对生命失去希望的宁父很快便也病重,他将剩余的股份转让给了一位器重的下属,这份依旧算巨额的财富只有三个要求。 一是将他们一家三口的骨灰放在一起,生离别,死重聚。 二是这栋房子可以任意支配,但女儿的房间封起来不要再使用。 三是律法有情,人无情,姚倩倩和姚格只是有期徒刑都会出狱,但他不允许他们能够在出狱后重新做人。 如果做这些要有恶报,那就让他来承受,宁父溘然长逝。 他没信错人,下属在他离世后完美地完成了这几个任务,姚倩倩和姚格出狱以后,不管搬到多遥远的地方,都一定会有人传出他们曾经谋财害命入狱的事实。 而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工作,也一般持续不了超过一周,老板便会找个借口把他们辞退。 仇报了,可原身的灵魂丝毫没有感觉到快意,她比父亲还要痛苦自责,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反而让父亲付出代价。 她如果不软弱就好了,她勇敢一点就好了。 【主线任务:让父亲知道自己的想法,做一番事业,取得成就,成为让他骄傲的孩子。】 【支线任务1:拥有真心的朋友。】 【支线任务2:学会拒绝,让姚倩倩和姚格得到应有的结局。】 这系统010还有支线任务的?宁初夏有些意外,不过这任务看上去并不难,除却还得遵守那例行的不能OOC的规则。 父亲、朋友、仇人,也许是原身知道上辈子她死后父亲为自己报了仇已经了却了这桩心愿,这辈子更多的愿望,居然是放在了父亲和朋友的身上。 不过以原身这不会拒绝的个性,首先要迎接的考验就是姚倩倩,这又得和姚倩倩说不,又不能太过坚决,还有这赚钱,宁初夏之前还真没想到,原身居然是学汉语言文学的。 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找到了关于选择志愿的这一段。 姚倩倩虽然成功地接受了补习老师的教导,可由于此前落下的功课太多,基础不够扎实,再加上她分心社交,这总分比宁初夏低了不少。 她一眼看出原身舍不得父亲的想法,怂恿着对方报C城大学,再又央着原身和她选了同一个专业。 宁父虽然希望女儿能报考和公司相关的专业,可又觉得这专业是女儿兴趣便没有干涉,毕竟公司哪有他的宝贝女儿重要。 宁父当时要是多心问两句,就会发现原身只是听姚倩倩的话,他以为自己这是支持了女儿的兴趣爱好,为了寻求和女儿的共同语言,他还在家里买回来了一摞古籍,然而至今第一本都还没有看完。 现在的时间节点,原身正处于大二到大三之间的暑假。 姚倩倩的人生目标很明确,她一直在物色着能够支撑她现在生活且足够优秀的男人,当然,这其中还得排除掉特别挑剔身世的,最好是把对方迷得神魂颠倒,先上车后补票。 入学两年凭借自己的长袖善舞和魅力参加了各种活动的她,总算在一次校外活动中,认识了符合她所有标准的马学长,对方曾经在朋友圈晒过豪车名表,姚倩倩一番努力,终于得到了对方的邀请,这个暑假要一起去国外度假。 当然,这钱自然是原身出的,别问为什么和有钱男朋友出去旅游还要她出钱,有见过ATM机那么多问题的吗? 出国乐不思蜀且觉得自己有了长期饭票的姚倩倩在这个暑假对原身格外冷淡,消息瞧见了也当做没收到,可却又各种在朋友圈活跃,N瑟着自己的沙滩大海和比基尼。 千算万算,她没能算到的这位完美丈夫候选人马学长其实是养鱼达人,他鱼塘广阔,朋友圈分组就有十组,被置顶的“同样”头像的老婆也从一号到十号――毕竟谁能想到,和你换情侣头像的男朋友,其实是拥有10个一样情头的对象呢? 从未翻车的马学长这一次翻了场大的,他在国外留学的4号女友意外地在朋友度假照片里瞧见了作为背景躺在躺椅上的两人,她问清时间地点,连夜坐的飞机,人一到就开始撕。 马学长落荒而逃,头也没回,原本想着度假马上结束,撒娇要个新包包的姚倩倩一脸懵逼,这才发觉她的塑料英语和空空的口袋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回国,更可恶的是马学长没付酒店费用,直接逃单。 于是原身终于在暑假结束前十天收到了好友久违的信息:“宝宝,我好想你呀!暑假以后我们能见面我都要开心坏了,国外的卡信号不好,我每天就发个朋友圈报平安,消息一条都回不了呢!” 原身这回没信,因为就在暑假期间,她还见到他们共同的其他好友,晒过至少两回和姚倩倩的聊天信息。 “宝宝,你不知道我多惨,马学长是渣男,他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现在人生地不熟,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姚倩倩的耐心只持续到这,“你先给我转个两三万美金过来,我很急!” 换外汇哪那么方便迅捷,而且暑假前已经被收割过一回的职业韭菜原身才刚刚长出来嫩嫩的一茬,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可她还是答了。 看着就发了一句爱你便又再度消失的姚倩倩,原身头一次清醒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她的清醒,反而使得她在两年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宁初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七月还不到中旬,姚倩倩才刚离开三天。 姚倩倩自打要出国,一天能发至少十条朋友圈,头等舱、头等舱菜单、接机车……总之,生命不息,炫耀不停。 再打开和姚倩倩的对话记录,往上一扫,全都是一条条发出去的信息,至于那个翻了几页都瞧不见的头像,最近一条还是四天前打来的语音电话,宁初夏记得这电话内容,催原身打钱的。 原身像打卡一样发着消息,早安、午安、晚安,汇报着自己的情况,然后问朋友还好吗?她明明已经猜到姚倩倩不想理会自己,可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毕竟她已经在姚倩倩的保护之下,和人敬而远之,名声越来越差,连怎么和人打交道的能力都快消失殆尽。 宁初夏忍不住感慨,这可真是绝顶的好朋友,押运人员房钱时保护ATM机都没有那么仔细。 …… 商务车内的空间很大,即使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里面也不会觉得位置狭窄。 “夏树,你说我这回买回家的礼物初夏会喜欢吗?”原先在闭目养神的宁父睁开了眼。 宁父刚出差回来,之前的半个月他都在首都担任展会的嘉宾,想到家中的女儿,他的表情也变得柔和。 夏树推了推眼镜,他看着占据了后车厢半壁江山的大盒子,一时好像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着宁父期待的眼神,他点了点头。 孤儿出身的夏树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入名校的,他收到了来自宁父的帮助,便在毕业后进入了宁氏。 当初在诸多贫困学生名单里,宁父一下挑中夏树做一对一帮扶的原因其实挺简单,就是这“夏”姓他很喜欢,能让他想到女儿。 进入公司后,宁父原先是将夏树作为未来留给女儿的嫡系培养,不过在注意到女儿对公司不太敢兴趣后,便开始把夏树往管理者方向引导。 夏树在四年前便入职,这四年期间,他一直陪在宁父身边,也知道宁父的心结就是家中性子娇弱的女儿,做的种种也基本都是在为女儿未来的人生谋算。 只是宁初夏的性子实在温吞得有些过头,就算看到宁父也不怎么说话,夏树曾经带着加急文件去过宁家,见证他们俩父女犹如陌生人拼桌般的吃饭气氛,饭桌上只有咀嚼和汤碗碰撞的声音。 他有心想帮帮这对父女,可他从小就生长在福利院,身边的孩子都和他一样没有父母,他对于孩子和父亲的正常交往模式和如何亲近也是毫无头绪。 宁父略有些感慨:“其实我挺担心,初夏不爱说话,朋友也少,这么多年了,上门的也只有一个姚倩倩。” 夏树也是知道姚倩倩的,不过印象不太深刻,记得是个穿着校服挺乐观开朗的女生。 “我本来还指望着和她做朋友,初夏也能变得开朗一些。”宁父摇了摇头,“不过人的个性哪那么容易改变?不过她和我这个当爸爸的不亲近,能和朋友亲近也好。” 他甚至曾冲动地想过问问姚倩倩女儿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他在网上看过教育学家发表的文章,这随意像孩子的朋友打探心事,容易让孩子觉得被友情、亲情双重背叛,被出卖的感觉严重甚至能引发抑郁。 那还是算了。 理论界?教育学家宁父拿起手机,和夏树分享他新看的文章:“你看这篇说如何改变孩子孤僻性格的就很不错,交个积极的朋友这点有了,赞美孩子,我还差点……” 夏树已经习惯宁父老是看这些公众号文章,在别的事情上都敏锐机智的宁父唯独在女儿的事情上总是能犯糊涂,夏树甚至一度怀疑,要是有人知道他宁氏老总的身份,专门编一个促进亲子交流培训班收费一节课十万宁父都能掏钱。 “……最后这个我倒是没试过。” “什么?” 宁父大概浓缩整理了一下:“就是鼓励孩子走出舒适区,亲近的朋友亲人来的时候,让孩子出来试着说话,表演,当众夸奖,降低她心里的抗拒感,夏树要不等等你到我家,我让初夏和你分享一下她这学期学的东西?” ……? 夏树瞥了眼暗暗记下了这个公众号的名字,这年头的教育学家这么好当了吗? 到底哪家的成年小孩会喜欢在亲朋好友面前表演? “宁叔叔,我觉得这个不太合适。” 宁父倒是听得进劝,他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其实是有些紧张,毕竟车马上要到家里,就刚刚到现在,他的手心都出了不少汗。 按说当父亲的在孩子面前是有威严的,哪有父亲怕孩子的道理,尤其宁初夏又是个乖孩子。 可宁父心里实在有愧,他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女儿有多活泼,每次他回家,就会跳到他身上笑着喊爸爸,只是后来随着他的离开,女儿的笑也越发地模糊,变成了总是低着头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他看过网上的寻亲节目,那么多年不见的亲人居然见面了能拥抱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可他和女儿却总是连多说几句都难。 家到了,看着熟悉的门出现,宁父没让夏树下车,夏树只是去接机并汇报工作的,他还得回公司处理文件。 宁父拉着行李拿着给女儿的礼物走过小道,推开了家里的门。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二) 湖海花园是整个C城最贵的楼盘, 比市中心商业区的新房每平方还要贵至少一万,湖海花园内只有独栋别墅,当年房地产商拍下地块的时间早, 整个湖海花园占地面积极大,内部设施也很完善, 几期房子售罄,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如果房主想要转让, 基本一挂牌就能顺利出手。 当年这儿山头都还没全平只开放一期的时候, 宁父就立刻下手,选中了其中的楼王, 这是整个湖海花园方位、风水最好的房子,景观也极好, 正能瞧见那一片人工湖。 别墅不小, 不过宁父并未请很多佣人, 家中通常只有林奶奶一位。 林奶奶是当年宁初夏刚来C城就进了宁家的保姆,她接触宁初夏的时间比宁父还长, 宁父曾经对她寄予厚望, 指望林奶奶能打开宁初夏的心门, 可不知为什么,这孩子性子就像是固定了一样, 越来越不爱说话,在家里和闷嘴葫芦似的, 不过相比宁父, 她还是和林奶奶说话要多些。 林奶奶当年来做保姆时家里条件一般,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儿女孙辈也都成人, 她本打算辞工回家,但因为怕换了新保姆女儿怕生,宁父特地加了工资把她留了下来,只是她年纪大了,平日宁父也另外请了专门的清洁公司,会定期过来整理。 宁初夏把电脑放在沙发扶手上,正敲击着键盘,word文档中的文字成型,这里高低不太适合,她手有些酸,便停下来挥了挥手。 顺着这位置往前,正好能瞧见餐厅,林奶奶正坐在那剥着花生,虽然上了年纪,动作依然利索。 宁初夏忍不住感慨,在把原身的记忆融合之后,她对原身原本持有的感情也有所共鸣。 其实遍寻原身的记忆,能找出无数这两父女互相靠近互相关心的证据。 比如这位林奶奶,如果不是为了女儿,宁父怎么会把一个干不了活的保姆留在家中? 再比如那房间里跟着原身身材随时调整的衣服,要不是平时把女儿的每一点变化都记在心里,哪能这么快调整? 反观原身,她不也一样吗? 纵然她知道别人会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她,甚至学校里都有人因此笑话她,她不也总是把父亲买的衣服穿在身上? 分明已经过了玩玩具的年纪,甚至都有些放不太下,可还是样样被妥善安放,无论何时拿起,上面连积灰都没。 可是…… 说曹操曹操到,宁初夏听到了门那边的动静便站了起来,记忆里的宁父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他和以往一样带了礼物回来,想要同女儿多说说话,却不知道宁初夏正因为姚倩倩的事情内心压抑彷徨,看女儿冷淡,总是缩在房间里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女儿和他在一起尴尬,便主动地又“出差”了。 林奶奶同样注意到了宁初夏的动作,她本打算同雇主打个招呼,不过想想,还是得让这对生疏的父女多相处相处,她便拿着东西往厨房去,迅速退场。 宁父一进门,习惯性地就先看鞋柜,确定女儿的拖鞋不在,他心情立刻大好,美滋滋地换了鞋子一回头,就和抱着电脑在客厅那站着的女儿对上了眼。 刚刚的笑容已然不见,宁父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带着这一大堆行李往客厅那走,回家之前打了八百遍的腹稿,看到女儿时就不翼而飞了。 宁父不是闷嘴葫芦,可对女儿总不知说什么好,尤其是当看见那双眼睛―― 那双和妻子如初一辙的眼,曾经里头装满了乞求,小小的女儿抱着和她差不多高的玩偶往外跑,说想要和他一起走,他没回头,后来那眼里总是再看见他时亮得惊人的光就不见了。 宁父至今都能记得他终于能去接女儿的时候,看到的那双眼睛里的陌生和失望。 所有的温柔,到嘴边话也变得僵硬,宁父将盒子放在沙发:“送给你的礼物。” 宁初夏叹气,这宁父说话的口气怎么能那么死板?要不是她仔细观察,哪能发觉宁父那明显是因为紧张被舔了好几次的干涩嘴唇。 宁父也一样懊恼,他看了无数教育学专家的书,人家都说了要温柔,可他这怎么就温柔不起来呢? 他认真看了女儿一眼,心里之前的担心也少了很多,初夏脸色看上去不错,也没有变瘦…… “爸。”宁初夏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就瞧见宁父那像是谈了一下,忽然双拳紧握,身体都跟着绷直了一下,她抬头看向宁父,“欢迎回家。” 宁父有点热,他感觉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刚刚他怎么就没拿录音机把女儿的话录下来!就算听一百遍都不会腻的! 宁父心情喜悦,非常开心,然后――冷着脸点了点头:“嗯。” 看着宁父抽搐幅度小到几乎瞧不见的那张冷脸,宁初夏又好笑又好气。 当年宁初夏刚从家乡过来,这人生地不熟,最恐慌的时候,宁父还没来记得把女儿哄熟,给女儿安全感,就因为忙碌继续天南海北的跑。 等他回来,宁初夏都被学校的人排挤得一天下来除了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句话不说了,就差没成自闭小孩,那肯定是只能热脸收获冷屁股,更别说宁父这么些年来经商风风雨雨,早就和从前不大一样,做不到像普通父亲一样,又是抱着孩子抛高高,又是乐呵呵的哄人了。 恶性循环,直到今天还没结束,宁父此刻心里明明是开心的,可却也表达不出来。 宁父气得想抽自己,这天天对着下属,女儿是自己的下属吗?不过这么想来,他在女儿面前,也确实像个冷面老板。 他努力想找个话题,却又发现自己好像都不知道要和女儿聊些什么,谈最近石油期货的价格或者是国外打仗女儿会想听吗? “你怎么在家?”宁父对于自己的表现很绝望,他明明是想问女儿会在家多少天,回来之前他都想好了,这回暑假如果女儿愿意,他是想和女儿培养感情的,“我是说,你没和朋友出去吗?” 宁初夏已经摸清了宁父的纸老虎个性,他这是这么多年来身边没什么亲近的人,非但不懂得如何靠近女儿,就连女儿想要靠近的时候,他都手足无措。 “爸,你是说倩倩吗?”宁初夏音量天生偏小,“她和男朋友去国外度假了,暑假不在。” !! 宁父本来犹豫着想拉女儿坐下,又怕被女儿躲开――他对女儿的抗拒记忆尤深,可听到这话,便立刻皱眉,多年的威严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男朋友?出国度假?” 宁初夏没眼看,宁父绝对是不知道他此时看起来多吓人的:“嗯,学校的一个学长,他们上个月开始恋爱。”她回答得老老实实,没有添油加醋。 难得女儿和他说了那么多话而不是躲进房间,宁父心里满足,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初夏,你现在年纪不算大,是应当好好学习的年纪,学校里诱惑很多,要学会保护自己。” 女儿虽然成年了,可就是个孩子,他知道现在是个开放的新时代,那别人去开房去,他女儿那么乖被欺负了怎么办? “你那个朋友,这个方面不太好,可别和她学这个!”宁父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这万一女儿觉得他干涉她交友呢?以前他问过一次姚倩倩的事情,女儿还气哭了。 宁初夏没听到宁父的心声,如果听到她一定会解开这个误会,事实上宁初夏当年哭,根本不是觉得宁父瞧不起朋友、非要对朋友刨根揭底什么的好吗?她是觉得父亲好不容易多和她说话,宁可多关心朋友,也不多问问她的成绩,她的生活。 宁初夏坐在沙发一侧的贵妃榻上,电脑被随意地放在桌上,而宁父拿的安分礼物,被她仔细地抱在怀里。 宁父有些口干舌燥,本打算泡茶的他注意到了女儿这一动态,看着女儿那哪怕抱不太住也要抱住那方正盒子的模样,他忽然控制不住地觉得,女儿这一定是喜欢他送的礼物!不过以前,他送礼物时,女儿都只是应一声,然后没什么反应。 他试探地问:“初夏,要不要把礼物拆开?” 宁初夏点了点头,这礼物和盒子处只有胶带密封,很好打开,盖子打开,礼物便也出现在了眼前。 果然,不出所料,盒子里的公主玩偶正和宁初夏大眼瞪小眼,这是国际上知名卡通公司生产的玩偶,正版不只是贵,还很难买到。 宁父瞧见女儿把玩偶从盒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为它整理裙摆,然后抱在怀里的样子,身体都忍不住晃了晃。 等等他就要打电话,让夏树帮忙问问,这东西能不能网购,他要把全系列都买回来。 “谢谢爸。” 满足感从脚底直冲而上,宁父的眼神都有些开心得发亮。 不过还能聊什么?书到用时方恨少,宁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每次看古籍都能睡着,要不就聊刚刚想到的那两个话题? “爸,我有一个请求。”宁初夏忽然开口。 宁父身体略微前倾,眼神专注:“什么,你说?” 他女儿居然向他求助了!别说一个了,一万个都行! “我想要试着从这个暑假开始尝试着做点事情。”宁初夏仔细地解释,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我想我能不能学着开个小店或者什么。” “当然可以,来家里公司也行。”宁父抢答,女儿有这种想法也合理,上了大学开拓眼界,也开始为未来着想了。 宁初夏当然知道他会同意:“我会的东西不多,如果去公司,我只会添乱,而且公司主营的东西我不懂也不太感兴趣,我想先自己试一试。” 哎,本来可以天天看到女儿的,宁父心里沮丧,可面上依旧是那张像是面具般的冷静脸:“好。” 女儿对家里的产业不感兴趣宁父早有感觉,所以这时也不震惊,反正他已经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到时候女儿不想管公司,就拿分红就行,再说管公司多辛苦啊,女儿累坏了可怎么办? “爸,但我不会的东西太多。”宁初夏露出为难又畏缩的表情。 宁父腰板挺直,不用问,这当然是问他了!想到未来他能每天和女儿说话,教导女儿,然后看到女儿的崇拜表情,他就觉得值了。 “你能不能就是安排一个人来帮帮我。” 宁父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很想推销自己,可看着女儿诚恳又不安的眼神,他沉默了。 这女儿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做出了改变,才勇敢地要踏入舒适区想要试着找找自己未来的方向,教育家不是说了吗?要鼓励!现在推销自己万一女儿觉得是否定她的想法呢? “可以,我给你安排。”宁父迅速在心中过着人选,想来想去,还是夏树靠谱。 宁初夏露出了惊喜的眼神,她抱着娃娃站了起来,宁父也同样抬头看着女儿,他有点烦恼,显然现在话题结束女儿要走了,这世界上就不该有代沟这个玩意! 他正对着女儿,欲言又止,想要叫女儿多留下陪陪他,可又觉得自己想出来的东西都很尬。 你说多问问学校情况,有点像是在盘问;交流起学习的事情,宁父文凭不高,根本不懂;如果要谈女儿刚刚说的创业,又怕女儿还没做好准备,他这步步逼问,给了压力。 越是关心,越是瞻前顾后,宁父想到一半,却忽然得到了一个拥抱。 他愣愣地抬头,刚刚正是女儿弯腰轻轻地抱了他一下,现在宁初夏脸上已经有些红,露出了害羞的神色。 “爸,谢谢你支持我,我,我回去做计划了。”宁初夏抱着电脑和娃娃往楼上去,看上去刚刚的动作已经耗尽她所有的勇气,此时已经缩回了龟壳。 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那,宁父才反应过来。 他低下了头,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背影此刻看上去有几分佝偻孤单的味道,肩膀一耸一耸,如果从背后看估计觉得他在痛哭。 然后便是。 “嘿嘿。” 压抑不住的笑声传出,宁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跑了出来,只可惜这低着头弯着腰无人能看见。 林奶奶正好拿着花生出来,远远瞧见这副景象一愣,又缩了回去。 哎,这两父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好,瞧瞧,这当爹的都难过哭了。 …… 宁初夏回到房间,将这新进的娃娃放到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再度坐到了床上。 原身是个很没有自我的人,而姚倩倩正挖掘到了这一点,她总是在两人的关系里占绝对强势的上风,不断地负责做决定,否认宁初夏的所有想法。 当年选择汉语言文学的原身只是跟随了朋友的脚步,她本身对这个专业没有太多的喜恶,不过自打来到C城开始,内心一直很压抑的原身,有时候也会选择用文字来纾解自己压抑的心情,学习到的专业知识,是她除却姚倩倩外在大学里唯一向往的东西。 所以,宁初夏在决定未来事业的时候,就考虑上了这一项,她之前把自己关在房间,就是在对宁初夏留下的几个小片段进行大幅度的扩写改造。 手机的闹铃响起,宁初夏当即拿起手机,向大洋彼岸的姚倩倩发去消息,她这每天设了闹钟,兢兢业业地发着消息,好让姚倩倩能开开心心地觉得她的傻子小金库还在。 …… 落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姚倩倩披着浴袍,懒洋洋地从床上起来。 她起身时被子稍微往下拉了一些,身后的男人也因此露出了光着的上身。 “怎么?”马学长半困不困地问了句。 “没事。”姚倩倩应人的时候声音故意拖长了尾音,像是撒娇一般,她这么说,身后的男人便也继续睡了。 姚倩倩拿起手机,今天她和马学长去玩了浮潜,明天还约了冲浪。 这短短出了国几天,便让她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真的像是电视剧、小说里描述的这么夸张又奢靡。 姚倩倩忍不住拉踩起了宁初夏,看来人网友说得对,真正有钱的人可未必会出现在大众视野,像是宁家那样是国内知名富豪的,其实也不过是面上光,内里也就那房子好些。 她本来还为宁初夏那每个月定期入账的零花钱惊叹了,现在看来,其实也没什么。 姚倩倩这几天是尽情地享受了什么跑车、总统套房,浪漫度假、烛光晚餐,以前没有吃过的什么黑松露鹅肝鱼子酱,现在吃了个腻味,可以拿去拍卖的红酒都喝了好些次。 越是在这这么恣意,她就越忍不住想起她自己之前居然还为宁初夏的生活感到嫉妒,真是太好笑了,人果然需要见识。 宁初夏这至今连个车都没有,也不见她有奢侈品牌VIP会员,甚至连C城有什么高价餐厅都完全不清楚…… 不过也有可能是没有底蕴,空有点闲钱,连花钱都不会。 姚倩倩看向手机,信号是满格,她的微信收到了很多消息,之前她玩的开心,没有时间回复。 耐心一条条地往下看,有不少是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说话的同学,估计是看了她的朋友圈,好奇地问她现在在哪玩。 还有在学生活动时认识的毕业学长学姐,正在套着近乎,其中有一位很没有眼色,姚倩倩瞧见那条微信脸都黑了。 “学妹你家也是C城的吗?不知道你家的公司在哪,以后学长我辞职跳槽能不能得到一份offer呢?” 对于这种问题她向来是不会回答的,别人都以为她是保护隐私,怕有人厚脸皮非要占便宜,可其实是她哪有能说的东西? 唯独这是她没法找宁初夏要来的,毕竟谁都知道宁氏老板姓宁,生不出姓姚的女儿。 姚倩倩立刻将对方拉黑,而后继续看着夸赞自己的话挑着回复,往下拉了几条,便瞧见了每天都会出现的老熟人。 “倩倩你还在忙吗?你没回消息我有点担心,今天爸爸回来了……” 这宁初夏是傻子吗?她不回消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吧?那就是不想回! 不过也是咯,不是傻子怎么会一手好牌打烂?她要是宁初夏,可不会过成这样。 她知道宁初夏每次父亲回来都会很纠结,不过管她什么事? 姚倩倩略带厌烦地将姚倩倩设置为了消息免打扰,她和马学长渐入佳境,好几回学长都说了想要和她回国订婚,宁初夏在她心中本不可动摇的ATMK机地位便随之下降,崭新的大容量机器来了,那老旧的小容量可以退场。 宁初夏实在太过好哄,完全没有挑战性的事情,姚倩倩连多关注一下都欠奉。 她点进了家族群,群里的信息不多,基本都是姚倩倩发完消息后,三个人才轮流出来夸一下,最后一个发消息的是姚格,他态度很讨好,在那说着什么等姚倩倩成为马太太,可要多多照顾他。 她挺不屑姚格,可看到这样的消息心情还是很好,她自打有了钱之后,总能听到这种别人捧着她的声音,就连爸妈不也是这样吗?在发觉自己一个月赚的钱还没有她随便拿回去的多以后,对她可别提多体贴了。 满足地巡视完,从这些艳羡嫉妒追捧中得到了足够的能量,姚倩倩又拍了张夜景,想了想又发了条朋友圈。 “失望,海滩边的酒店水准一般,所谓的总统套房和上回在国内住过的差了不少,海景加分,算60吧。” 在配上好像随手一拍的照片,落地窗外,正好能拍到此刻窗外的景色,晚上看不太见海,不过要的就是这种随意的感觉,精心在白天拍还得吧海拍得美美那就太刻意了。 才发出去没一会,就有好些点赞和回复,姚倩倩心情大好地回到了床上,靠在了身边男人的身上,笑得甜蜜又满足。 …… 事先约好了时间,夏树准时登门拜访,宁父本打算陪同,不过早上有个剪彩仪式得他出席,他便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先行离开。 他恨,他想要参加女儿的每一个重要人生片段,毕竟已经错过了那么多。 可是有的工作,还真是非他不可。 夏树进屋之前其实有些庆幸,昨天晚上一夜,他的耳畔边都环绕着如同立体声般的宁父的笑容,他感觉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宁父出现在他面前,这笑声会不会再度播放。 昨天白天,宁父特地给他打了个漫长到几乎没有终止符的电话。 夏树可以将前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内容做个简单的概括,那就是炫耀。 没错,宁父这个性朋友不多,反倒是和夏树相处多年,说话也可以稍微不顾及形象。 夏树其实是能理解宁父的,毕竟他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宁父多次想修补和女儿的关系却以失败告终,但这么个炫耀法谁顶得住啊? “我们家初夏去读大学一趟,人都开阔开朗了不少哈哈!她这一次呢,特别勇敢,还主动地提出想去试试创业,你看,她拥有自己的想法和爱好,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估计,可不会说长辈说什么就听什么,或是自以为是。” 嗯,像是这句,中间还得插上每个停顿至少一次大笑或者偷笑,而类似这个含义的话,宁父至少说了四五次。 他甚至开心到让夏树去问一问C城大学的捐款方式,打算为这所改变了女儿的良心学校建设做点微不足道的小贡献。 嗯,是挺微不足道的,不过就是一栋楼或者一栋图书馆的事情。 不过说实话这点夏树倒是挺意外,确实,能够在这个年纪有自己的想法是件很好的事情。 “你也知道的,创业很难,你说多少创业人士都失败了?”宁父炫耀中带着忧虑,“初夏性子软,这要是受了挫,以后很难再振作,她确实也不太懂商业运作,夏树,这件事只能交给你,我只信任你。” 夏树自然答应,宁父是改变了他人生的恩人,是令他尊重的领导,这么多年感情也不比血缘亲人更少,宁初夏身为恩人的女儿和恩人也没什么不同。 宁父的拳拳爱女之心他很是清楚,这份信任也不会辜负,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宁初夏的创业成功。 这之后,宁父便开始长吁短叹,感慨女儿也要长大,接受社会的考验,明白创业的艰辛云云。 好不容易快要结束,夏树心里这防备刚卸下,就听见宁父又嘿嘿地笑着,N瑟起自己今天从女儿那收到的拥抱和亲昵。 真的,要不是恩人和老板,夏树是绝对会挂了电话的,他忍了又忍,头一次觉得他这超长待机通话的电话不如漏电得了。 好不容易电话结束,他向来不静音的手机就开始震动提示,夏树疑惑地点开,里面全是宁父分享来的链接。 ――让你的孩子明白,内向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天赋。 ――知名教育大师:所谓的内向不过是一种心理表现。 ――每一句否定都会给忧郁的孩子带来烦恼。 …… 最后出场的则是宁父的信息:“夏树,你记住一定要以鼓励为主,千万不要否定初夏的意见,然后……万一她的想法确实很天马行空,不太能赚钱的话,那你就……做假账吧!这方面你也很懂,别让她太辛苦难过。” 夏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并不会做假账好吗? 啼笑皆非后是替宁父觉得开心,宁父越是这样唠唠叨叨,越能看出他带着紧张的开心,这比起之前宁父每次从家里离开总是带着的失落和沮丧要好多了。 才进门,夏树便收到了来自林奶奶的热情款待,他捧着杯子坐下,正对着宁初夏。 他见宁初夏的次数并不多,久违地见面之前的记忆便也跟着复苏,今天的宁初夏倒是和以前不太一样。 宁初夏今天穿着件白色的过膝裙,袖子和裙摆处做了类似楼空的设计,平时一直披散着的长直发绑成略松的马尾,用束发带松松地系了个蝴蝶结。 今天她倒没有像从前那样总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强撑着的从容,看得出似乎有些紧张。 原身从前总是低头躲避眼神,不愿和人对视,总是无表情的脸让她和这些衣服很不相融。 宁初夏没有打算丢掉衣柜里的裙子,但为了稍微改变形象,她特地整理了衣柜。 可能在宁父看来,这都是粉嫩的衣服,都一样可爱适合女儿,但是选衣服可是一门讲究的学问。 这粉和粉还是有区别的,有的粉色能够把人衬得又黑又土,有的粉色则很百搭,前者淘汰,后者晋级;蕾丝同理,浮夸和看上去廉价的暂时被收进最里面的柜子;再稍微看一下版型和设计,基本就能选出相对合适的衣服。 宁初夏在这方面很精通,她作为业余tony稍微地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再稍微化点淡妆,不要总是畏缩,整个人的气质便会不大一样,起码现在无论谁看,都还算是清纯可爱,而不是从前畏缩到甚至看起来有几分猥琐的女孩。 夏树直入主题,他大致地给宁初夏先讲了下公司注册流程以及之后需要她配合去办理的手续,看着正在做笔记的宁初夏,夏树心里挺欣慰,这说出去的话别人愿意听总是好事。 谈完了这些,夏树努力调整了眼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初夏,我听宁总说了,你有自己想要做的方向是吗?我们聊一聊这个吧。” 宁初夏才写完一抬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她对夏树自然也是信任的,毕竟对方可是上辈子宁父临终都愿意托付的人,而上辈子的夏树做事也干净利落,确实毫不手软。 不过这夏树也许是和宁父待在一起太久、太久了,这连亲切的表情,看起来都一样凶神恶煞呢。 “可是我的想法不一定适合市场。” “没事,你说说看。”夏树试图鼓励,可他本就偏冷硬的声线和那张脸组合在一起,能让最有干劲的人瞬间失去动力。 还好,她只是演的胆小,要是真胆小应该就缩回去了。 宁初夏犹豫地从身旁拿过了文件,这是她以宁初夏的水平,做的很粗浅的计划,厚厚的一大本看起来有字典一半的厚度。 夏树讶然地接过,他没想过宁初夏能给出一份计划,毕竟对方之前一直是学生,不懂这些也正常,不过这本计划也太厚了,厚得让他怀疑这不会是用一号字打印的吧? 当夏树开始翻阅,客厅便只有沉默和纸张被翻动的声音,他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这计划的变动而跟着变动,惊讶、困惑、纠结,情绪不断在转变。 “是不是不太好?” “不,做得挺好的。” 夏树认真地回答,他看得出这份计划粗糙,可也看得出这份计划的用心,能隐约感觉到其中有很多部分改了不止一次,这计划并不成熟,甚至可以说如果是公司里的人交上来的,夏树会马上打回重写。 但这不一样。 “初夏,你这份计划看上去不太像是建设公司的计划。”他不想自己的口吻像质问,努力的说得慢了些。 宁初夏沉默了好一会,才犹豫地开了口:“你说得对……这其实更像是我在任性。” 糟了! 看见宁初夏那失落的表情,夏树脑中立刻reply起宁父的话,他立刻露出标准笑容:“初夏,你别着急,宁总让我来,就是让我来帮你完善的,这公司的长远规划不是还有我吗?我只是有些不太明白,你忽然想做这些的想法,只是了解一下。” “我……”她欲言又止,“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别告诉爸爸吗?” “我当然不会。”夏树可靠的脸上露出微笑,眼底略有心虚。 宁初夏像是没发觉一样,低着头小声地说了起来。 …… “宁总,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的。”说着不会的夏树前脚从宁家出来,后脚便去接了剪彩仪式结束的宁父,他坦诚得特别利索,从头到尾,将宁初夏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宁父爱惜地翻着手上这厚厚的计划书,每一个字都看得认真,他的眼神深邃,里面不知潜藏着如何的情绪。 夏树也有些感触,他身为孤儿,很为这样的情感动容,在听到宁初夏说话时,他就知道这可能是个很好的契机,就算做个不守诺言的骗子,他也想传递出这份心情。 “你说这傻孩子。” 宁父已经爱怜地翻到了后面,停留在其中一页良久。 “不过宁总,初夏的想法确实是有些与众不同,我之前没预想到,如果这样的话,我们是得考虑一下。”夏树很理性。 宁父没回答,他想了一会问道:“你觉得哪些部分有问题?” “初夏设想的这个类型,我不太了解受不受市场欢迎,我倒不是觉得怕亏钱,我主要是担心它不能如预期的得到其他人的认可,这样反而会打击了她。” 这倒也是个问题,宁父细想了一会,可这心里的想法却还是没有动摇。 他侧首看向夏树:“那就试试吧,我看了下,其实可以直接收购市内的公司,趁着暑假开始行动,应当进行的速度会很快。” 夏树沉吟片刻:“时间应该是充裕的,如果尽快推进的话,还是很有希望在今年结束前完成。” “那就这么做吧,至于你说的那个问题,等成品出来了再说。” 宁父的笑容没放下过:“夏树,你再给我说一遍,初夏她是怎么说的?”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昨晚是宁父强行复读,而现在他则是被要求复读。 夏树回忆着早上的场景:“她说,小时候的她最期待的就是每年爸爸回来的那一天,只要爸爸回来,就会带来一个玩具作为礼物,虽然每次分开时都很难过,可抱着爸爸送的礼物,就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孤单了。” 他特征明显的声线学起这段话来其实不太像,可依旧让宁父红了眼眶。 “她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可好像总对这些念念不忘,她曾经因此获得了幸福,也想要分享这份幸福,而这也是她的梦想。” 宁父看着窗外,手迅速地一擦,回过身来除却红了的眼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夏树辛苦你了。”宁父将计划书合上,“我这个做爸爸的当然要帮女儿把梦想实现,要不然我赚钱是为了什么呢?” 车正好到了公司,夏树伸出手要将计划书拿回来,却意外地看着刚刚还一脸神伤感动的宁父现在一脸戒备。 他……他都懒得打问号了:“宁总,我要根据这份计划书定方案的,而且初夏问我的时候要怎么办?” 说到女儿,宁父总算松开了手,他的眼神不断往那看:“你等等去复印一份,记得,原版给我,复印版你拿去用。”他一脸大方。 真是谢谢你了。 夏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又觉得这幼稚得好笑。 幼稚就幼稚吧,也挺好。 …… 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宁初夏还是没想到夏树的效率快得超乎想象。 昨天才给的计划书,今天他就已经拿着相应的收购报告和可供选择人员名单到了她的面前。 “你是创作者,你参与了才能更好的完成,我们会尽量在暑假做出成品。”夏树很自信,钱到位了没什么解决不了的,宁父转了一笔钱,夏树算了下在时间利用充分的情况下,他甚至觉得暑假前就能一切结束。 说起这个,宁初夏想起了什么事般地拿出手机:“昨天爸爸给我转了一笔钱,说让我可以自己安排,这些用来支出够吗?” 夏树想起自己还没和宁初夏说宁父已经专门拨款的事情,不过还是接过了手机,而后瞳孔微张。 昨天晚上,宁父给宁初夏转的钱是拨款的两倍,三千万正好,再加上夏树那的一千五百万,就是再完成两三个宁初夏的计划都绰绰有余。 “我,我觉得我还是得参与一点,多有一些资金,也许能把它做得更好呢?你说呢?” 夏树本来想回绝,听到宁初夏这话又犹豫了,宁初夏的没有主见,在这种事情上格外明显,这哪需要征求他的意见?虽然不知道这教育学家靠谱吗,可也得试一试,多鼓励、多认可。 “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夏树经常瞧见朋友圈有认识的人哀嚎创业艰难,拉不到资金的,看着非要送上门来的资金,他忍俊不禁。 这就是宁父说的“艰难”的创业吗?是挺艰难。 还有……宁父还真是说到做到,为了实现女儿梦想,给予“亿”点点支持,确实是亿点点。 夏树将手机还了过去,看着宁初夏那开心的笑他也松了口气。 说来刚刚在看手机银行的记录时,他注意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情况。 宁父转钱过去的是整数,那扣掉这些钱,宁初夏的账户里怎么会只有这么点?夏树是知道宁父每个月都会给她安排不少钱的。 还有那条红色的入账记录前全都是绿色的出账,每一条数额都不算小,而收款人好像叫姚倩倩。 这情况怎么想好像都不太合理吧?只是他没看清不太好问,又怕到时候让宁父同宁初夏吵架,只能先把这件事记下。 “对了,那我们选角在人员确定后就进行是吗?”宁初夏想起了这个又问,选角这事情很重要。 “是,等先把导演这些定下就可以。” 翻开的计划书,正好停在宁父之前一直看着的那一页。 最顶端印的是“《花仙魔术队》人物设定”。 这中间有这么一条―― “夏天:在奶奶照顾下长大的孩子,生日时收到了来自远方父亲的礼物,因为其中藏着的紫罗兰魔术力量成为了花仙少女,她的愿望是能够学会传送魔法,每天到父亲身边和他见面。”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三)三合一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灼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路人好像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水分的蒸腾。 奶茶店在这个时间段生意很好,不少热得不行的行人并不介意花一杯奶茶钱在里面吹会空调缓一缓。 夏树拿着文件从外面进来, 只是从车到这店门,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小层汗。 “文件拿去。”他喝了口奶茶, 冰得舒爽。 小方点下了文件,确认无误,他好奇地询问:“老夏, 你最近怎么老不在, 宁总吩咐你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宁氏集团的人都知道,宁父对家庭保护的很好, 也从未有什么亲戚到集团工作,和他渊源最深的夏树算是明面上的唯一嫡系, 也一直很受器重。 往日夏树总在集团协调工作, 尤其是宁父出差时, 他便负责代理集团大小事宜,这次暑假宁父才出差回来, 夏树就不见了, 集团有不少人都心生好奇。 他们本以为夏树是另谋高就或是和宁父产生矛盾, 可夏树每周都会回集团汇报工作,和宁父关在办公室里一说就是一两个小时, 看上去并没有被疏远,再加上宁父时常让人送文件过来, 这谣言便不破自解了。 不过, 大家还是都没搞明白, 夏树这忽然被安排走是为了什么,他们私下猜测这恐怕是夏树被委以重任, 去接了集团接下来要发展的新业务。 小方又有些犹豫:“要是不能说,我也不问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夏树在之前就和宁父商量过这件事,也确定好了方案。 之所以从前宁父没有对外公开宁初夏的存在,是因为当年他刚来C城闯荡的年代社会治安总体还不大好,甚至还有他认识的富豪因为车牌过于打眼,开着他车出去的儿子被人绑架差点撕票,也有和生意伙伴发生冲突,为了点金钱往来直接刀剑相见的。 宁父心有余悸也不敢冒险,便选择低调行事,对女儿的情况三缄其口,至今别人也只是知道宁父有个孩子挺大,但具体情况都不太了解。 夏树轻描淡写地说道:“宁总的孩子要创业,派我来帮忙,目前进行得挺顺利,等之后上了正轨,我就会回公司办公。” 他不说性别,由着小方猜,宁父在要不要将女儿介绍出去这件事上还有些犹豫,他就怕有人冲着钱来骗他的女儿,这可不行!而且他好不容易和女儿关系缓和,他想多留女儿两年。 出于这样的想法,他便让夏树先别把这挑明。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小方未免挺惊讶。 他一脸艳羡:“那宁总肯定是很器重你,才会把未来太子爷创业的事情交给你,对了,太子爷往什么方向创业?这虎父无犬子,未来没准你也是太子爷基业的功臣了!” 夏树沉默片刻,有些吞吞吐吐:“嗯,大概是影视制作这方面,还有些衍生品的创作。” “影视啊,这两年投资娱乐圈的公司也挺多。”小方很感兴趣,“太子爷投资了什么类型的影视呀?武侠片?科幻片?话说你不是知道我很喜欢那几位武打明星吗?万一哪天你见着了可以帮我要张签名吗?” 夏树沉吟:“现在正在拍摄的这部片嘛……大概是英雄题材的,有一定的科幻玄幻色彩,也有故事情节……现代背景的故事,很正能量的那种。” 至于签名嘛……他想他能要到的签名,小方是不会要的。 小方挺激动,一拍大腿:“我懂了,是不是像那国外很出名的特效英雄片什么联盟那种!”这几个关键词一听他就明白了,这可是大投资大制作。 “……你这么理解,也没有什么问题。”夏树移开眼神,隐去了其中的心虚。 机器人和小花仙;联盟和队伍;机械和魔术,这不是完全一样吗?!天衣无缝。 小方又寒暄了几句,便看了眼时间拿着文件走了,临走时还有些不舍,说如果哪天开放探班自己一定会来。 夏树回到了车上便往旁边开,宁初夏《花仙魔术队》的剧本里,其实提到的场景并不多,正值暑假,夏树便在宁初夏筛选后租借了C城第二中心小学作为拍摄场地,这周边正好还有花园和宁父名下的住宅,也省去了不少路途上的时间。 他很快回到了学校,顺着楼梯往上,便能听到上面的声响。 夏树才从楼梯口拐出来,便正遇到在实景拍摄变身场景的小演员。 宁初夏想拍摄的这部《花仙魔术队》主角都是小学生,这儿童演员比成年演员还要难找,一要形象合适,二要有演技,最重要的是还要够配合。 其中也有几位成年演员,不过要求不高,夏树便让宁初夏在C城影视学校那挑了两个,在宁初夏的坚持下签了长期合作约。 夏树没想着办法,也老实和宁初夏坦诚,却不想宁初夏给了他从没想过的选项。 她说C城隔壁的H城有许多童装厂,她在网上确认过了,那儿也有着国内最多的童装模特,从那选角正合适。 夏树原本有些犹豫,毕竟在他的概念里,拍服装多轻松,不过是摆摆pose,相较之下,拍戏是得表演的,辛苦多了。 宁初夏依旧没敢大声反驳,可还是试着坚定地提出了她的观点。 她给夏树看了网上的童模照片,长相是肯定过关的,家长估计也不太介意让孩子出来赚钱,最重要的是,这做服装模特绝对比夏树想的要辛苦得多,能吃得了那个苦,应当也不会在拍戏时叫苦。 唯一烦恼的是演技,不过还好《花仙魔术队》对演技要求不算太高。 夏树被说服了,而现在事实也证明宁初夏的建议确实有用,选来的小演员一个比一个好看,拍戏也格外认真。 他靠在栏杆处没动,打算等这一场拍摄结束再过去。 正对着摄影机的,是《花仙魔术队》剧组公认演员里最出挑的小女孩梓涵,她扮演的是拥有了玫瑰能量的哆哆,此刻正在为了保护朋友准备变身。 像是这样的变身场景一般得换两套衣服各拍一次,在夏树没来之前,常服版的已经拍了,现在则是战袍版本的。 说到这战袍,夏树又忍不住将目光看到了正拿着本子坐在边角小板凳的宁初夏。 这回夏树和宁初夏一起搭建剧组期间,总能发现她身上所拥有的新的技能,每当他同宁父提起时,宁父总是一脸惊讶,他从未想过,原来女儿除了会写东西外还有一手不错的画技。 宁初夏担任了整个剧组的造型指导,从假发的颜色,上面的发卡再到战袍、魔术道具和武器,她全都画出了概念图。 这有钱找的师傅自然也都技艺高超,再加上金钱能让人耐心,无论是玩具厂那边还是请来的几位老裁缝,都在和宁初夏的反复沟通中把她脑海里的造型变为现实。 夏树也是在这期间发觉了宁初夏在一点点的进步,从开始和陌生人交谈都有些躲避,到后来能主动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他看着她成长与有荣焉。 场地中间的梓涵已经开始动作。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支玫瑰花式样的法杖,伴随着场地旁边播放的音乐,她大声念出花仙秘术咒语―― “爱和热情的玫瑰,在永夜力量的照耀下,盛开吧――变身!” 她丝毫不觉得这台词有什么奇怪,脸上神情专注,手上还有伴随着的手势,每一个动作都是事先编排好的,在旋转和舞动中有种精心设计的美感。 每天拍摄结束的片子会送到特效组那去做后期调整,像是现在的这个场景,就会加上经典的变身光环。 她下巴微抬,做足战斗准备:“玫瑰火焰会审判你――” 虽然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夏树还是觉得浑身尴尬,想要立刻刨土把自己藏进去。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敬仰能够将这些台词说出来的孩子们,就像此刻梓涵分明是看不到特效的,她却能认真道好像自己真的又是发射法术光波,又是变身的。 这么一想,身为总负责人的宁初夏就更厉害了。 “卡!” 导演喊了卡之后,场地里的梓涵便一溜烟地跑到了宁初夏面前。 宁初夏拿着纸帮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夏天实在太热,虽然剧组里有准备相关对策降温,可还是敌不过自然的力量,尤其是这些小演员,他们的战袍为了能体现层次感总体偏厚,自然也比较热。 宁初夏以前只看没接触过特摄片剧组,不知道是宁父舍得投资的原因,还是这个世界的影视制作能力确实很高,这部片子拍摄速度快得她都惊叹。 她放在腿上的剧本已经改了几版,这些小演员都是她在修改剧本上的小老师。 这果然年纪大了,中二之魂也比不过当年了,之前为了写这些台词,她那叫一个尴尬到立刻自尽,可还是强强忍下来了。 她不会承认,自己为了能写好台词,编号变身动作,其实是在房间里自行表演过好些遍的。 她也注意到当时瞧见这剧本的导演、夏树和其他人员脸上的微妙神情,毕竟这剧实在看起来有些“太傻”。 说白了就是一群小女孩打坏人,宣扬正能量的故事,结构简单,甚至有些套路,再加上这浮夸的咒语和特效,他们很难理解这怎么能受欢迎。 不过出钱的是老大,夏树和宁父没有意见,大家便也看在高薪的吸引下开始运行,只当是富二代玩票。 宁初夏知道,夏树和宁父一定是抱着就算亏钱也要帮她完成梦想的想法,可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让宁父亏钱。 心里的小人悄悄摇头,这个平行世界影视剧产业和动漫产业都发展得和前世差不多,不过这特摄片市场一直挺空白,深究其中的原因,宁初夏认为是还有不少人没有意识到儿童市场的广阔。 是,小孩口袋空空,可大人有钱,大家可都见过在地上撒泼打滚非要爸妈给自己买玩具的小孩。 这世界上舍得为小孩花钱的人可从来不少,再有就是,她之所以特地在制作和选角上暗示着夏树投了钱,还有个原因就是这部剧可不止针对小孩市场。 她在原先世界的时候,还见过身边有朋友借着要陪孩子看的理由看得津津有味的呢!谁说大人不能爱看儿童剧?只不过大多不好意思说罢了。 宁初夏事先已经在网上查了资料,这世界对于版权的注重比她所在的世界要好上一些,只要舍得钱不怕麻烦肯告,杀鸡儆猴,就能保证市场上流通的只有正版,不过这也就是在中低价格产品上比较有用,像是奢侈品品牌由于利润高,总有人铤而走险。 如果不是有这个前提,她也不会打算做玩具,这IP,当然要有衍生品才算赚钱。 宁初夏在写剧本做人物设定的时候就想得详细,战袍、鞋子、饰品、魔术道具……这些都是能被当做玩具卖的。 她自己是女生,再加上原身执念的合理性,宁初夏便决定了先做《花仙魔术队》,而两间公司的下一步她也想好了,先试试水市场反应如何,要是好的话,男生版也可以走起。 比如说玩具赛车、英雄怪兽手办、收集式卡片……她还是略懂、略懂。 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在布置下一个场地,宁初夏身边已经围满了儿童演员。 能写出这样咒语和故事的她,现在是剧组里当之无愧的孩子王,大家总围着她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其他大人有代沟,可宁初夏在他们看来是他们那一边的。 “初夏姐姐,我的超极变身是什么呀?”扮演夏天的小女孩忍不住问,满脸好奇。 是的,宁初夏深谙敛财的技巧,为未来出第二部第三部留下了伏笔。 她以前小时候可是看过各种魔法少女题材的人,明明永远都是变身打怪,顶多有的是超能力有的是卡牌……可好像永远都不会看厌。 小时候多少女孩都披着蚊帐床单演过白娘子、仙女,又有多少人学过电视上的变身咒语。 有这些可才是童年。 这一部《花仙魔术队》只是变身,在快结束了的时候,宁初夏也埋下了伏笔,这之上还有超极变身,再之后要是成绩还不错,那不是还可以来个终极变身吗? “等以后告诉你。”宁初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正在分着糖果,在这些孩子身上,她总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反馈和灵感。 像是原先台词不够符合孩子想法、咒语不够中二等兼容问题,都已经升级改造完成。 夏树一直站在后面,等到孩子们被造型师拉去换衣服整理头发,他才走了过来。 走到宁初夏的身后,他的脚步下意识一停。 宁初夏刚刚和孩子们在一起时脸上那放松自在的笑容在拿起手机的瞬间时便转换为失落和伤心。 从后头看,能看出宁初夏是在认真的打字,她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夏树的角度正好能瞧见宁初夏在往上翻,像是在确认之前的信息,只见屏幕上永远只有位于右边的绿色气泡,那位收消息的人一条都没有回复。 而后宁初夏放下了手机,愣愣地看着本子发呆,谁都能看出此刻笼罩在她身上的难过。 又来了,夏树眉头一皱。 他受了宁父的委托,对宁初夏也很关心,宁初夏这段时间确实已经改变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么怯弱,躲在那逃避世界了,尤其是在面对小孩的时候,看起来已经和正常开朗的女生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每回只要宁初夏看手机,那表情就没有镇定过。 夏树知道宁初夏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奇怪,这事出一定有因,可宁初夏是为了什么呢? 男朋友这个选项夏树已然排除,他很难想到宁初夏之前那么胆怯的性子会去交男朋友,再者如果是男朋友,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受了情伤。 可如果不是男朋友那就更让人费解了。 “初夏。” 宁初夏在刚刚拍摄时,就注意到了夏树的来到,此刻他在身后喊她,便也没被吓到。 夏树找宁初夏为的是玩具厂出的玩具打样,现在剧组里用的是道具组手工做的道具,要量化生产得经过调整:“你看看我给你发的图片和视频,玩具厂那边已经按照你的意见作了调整,你看看符合你的要求吗?” 他的商业素养,在这些玩具上派不太上用场。 夏树以前在孤儿院,对玩具的理解就是积木和毛绒玩具,还有极少数会出现的玩具车。 宁初夏设计的这些是很讲究细节,可是……他将心比心,如果是他小时候应该不会买这种玩具吧? 宁初夏正好点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这是花仙魔术队的队标,做的是臂环的设计,上面有魔术贴。 中间做的是压力感应按钮,按下去之后,环绕在魔术帽周边的花仙会依次点亮,最后光芒则集聚于正中的魔术帽。 同酷炫的光亮同时出现的是特地请人做的配乐――简单地理解,就是不同形式的“蹬蹬biubiu”,敏锐的孩子能听出是每一位花仙施法术时的音效,最后和魔术帽配合的则是人声:“充能中,花仙魔术队正在集合――” 在剧本里,一般这时候,花仙们还会喊一句某某花仙已经到位。 不过这部分,就交由到时候购买产品的小孩自由发挥了。 宁初夏满意的点头,她其实真不明白为什么玩具厂给她的初版精致归精致,会这么的……平平无奇。 要不是她和参演《花仙魔术队》的小演员征求过意见,又回忆起原身小时候的记忆,都差点以为这个世界的小孩都成熟到不喜欢闪亮亮的东西。 宁初夏的修改意见很简单,就是一要光效,二要灯效,还得要足够还原。 她小时候有双踩了会鞋底发亮的鞋子可是能在学校里炫耀一圈的,能唱歌的铅笔盒也很受欢迎,在这方面她还是相信潮流是相似的,孩子们的爱好也大抵有相同的地方。 宁初夏腼腆一笑:“我很满意,相信孩子们也会喜欢的。” 喜欢才是付钱的原动力嘛。 夏树点了点头,不管孩子们喜不喜欢,反正宁父已经和他商量过了,这些在宁初夏面前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成功大卖。 …… C城大学的资金充裕,学校里的宿舍早就都改成了四人间,优先按照专业班级分配宿舍,基本都是同班同学住在一起。 天南海北的人被凑在一起,自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 即使是四人寝室有时候都能分出好几个阵营。 而宁初夏的寝室,事实上只有两个阵营,一个是宁初夏,另一个则是其他人。 一大早,取名为“403快乐冲浪小队”的三人群就开始活跃。 第一个发消息的,是寝室的舍长秦瑟,她家在外地,刚放假就回去了。 秦瑟一早刷着朋友圈,没想到刷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舍长是大姐头:@所有人[图片],看看我们哑巴小公主的朋友圈,还真是公主呢。】 她所说的哑巴小公主,自然指的是唯一一个不在群里的宁初夏。 秦瑟对宁初夏的不满由来已久,她自认自己算是个挺爽朗大方的人,可这宁初夏实在很难相处,平日里永远都闷在自己的位置一言不发,别人问她问题也是好半天才点头摇头。 不理人她忍了,可秦瑟很看不惯宁初夏那巴着姚倩倩的模样,就好像人家去忙学生活动,去谈个恋爱把她一个人留在寝室是多对不起她一样,装什么委屈白莲花呢? 平时不都装着社交恐惧一样做哑巴,当姚倩倩跟屁虫的时候就不恐惧了?不就是为了蹭别人的人脉认识人嘛,当谁不知道。 她当初还特地提醒了姚倩倩,可别天天为了什么高中情谊把宁初夏带在身边,否则到时候宁初夏看上她男朋友之类的可就不好了。 【小鱿鱼烤了吃:这粉色真是辣眼睛……她恐怕不知道自己在精神污染别人的眼睛吧?】 佘优优就睡在宁初夏的对面,她也是被宁初夏的辣眼睛装扮伤害最多的人。 每个人品味不同这点她理解,可是宁初夏那已经不是不同的问题了,永远的粉色和蕾丝,这都读大学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小孩子吗?她当年刚认识宁初夏,还试着想劝她,打算拉她去买几身合适的衣服,可她怎么都不识好歹,非得抱着她那一衣柜粉红色天下不离不弃。 不识好人心这印象就留在了佘优优心里。 后来寝室里除了宁初夏之外的人都熟了,她和舍长也从姚倩倩那听说了宁初夏的事情。 姚倩倩说宁初夏有些心理疾病,为人孤僻又有什么社交恐惧,心理年龄也比较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觉得自己是个小公主,受点委屈就会难过到掉眼泪。 起初佘优优是不信的,毕竟这听起来有些荒唐,可后来她悄悄观察了一阵,就发现这竟然是真的。 姚倩倩和她是好同学愿意忽略这些继续和宁初夏做朋友,她可不愿意去哄精神小公主。 姗姗来迟的是姚倩倩,她才和马学长温存完就瞧见了手机。 对于寝室关系的经营,姚倩倩一直很得意,只是无人可以炫耀。 她在进大学前,便特地陪着宁初夏收了行李,宁初夏家里的高档护肤品很多,其中还有些牌子是姚倩倩不认识的,她后来在网上查了才知道价格令人咋舌。 她伸手宁初夏自然给了。 姚倩倩当时给了宁初夏充分的理由,她去网上找了篇文章,是个大V写的,大致意思是年轻时不要用太贵的护肤品,以后会承担不了,然后她便直接去网上买了一套最普通只有基础保湿补水功能的护肤品作为礼物给了宁初夏。 这护肤品交换,宁初夏自然是欣喜又高兴,姚倩倩可比她还开心,赚翻了好吗?四舍五入等于无本买卖。 而后姚倩倩又和宁初夏好生地交代了一番,只说以前的同学欺负宁初夏是因为宁初夏不会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她还哄着宁初夏得和舍友先保持距离,先观察观察,看她们为人如何,再决定接触不接触。 于是在姚倩倩的体贴帮助下,宁初夏便这么“朴素”地进了学校,她的衣服和鞋子倒是还挺值钱,但其中有太多衣服都是同学不认识的。 其中几件品牌logo倒是傻瓜都看得出,可结合宁初夏平时的打扮还有她天天吃食堂花钱俭省的模样,别人已经有了既定印象,都觉得她身上穿的是大概率是山寨货,不是没有版权意识就是想要冲阔。 再这么自闭一段时间,别人都已经抱团当起了好友,宁初夏则还是孤单一个,自然,她的世界里还是只有姚倩倩。 她也在后来的时光里感受到了来自舍友的排挤和不喜,这使得她越发地认可了姚倩倩说过很多回的她性格不讨喜容易让人讨厌的说法,并没有因为更换新的环境,踏出尝试交友的脚步。 也正因这些原因,她对校园里笼罩在姚倩倩身上的白富美光环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关于她的种种传闻,偶尔同学开玩笑地故意在她身边说什么小公主,她也完全没听懂那是在嘲讽她,这大概是诸多事情中唯一的幸运吧。 【倩倩是钱钱:也别这么说,初夏她这也是有心理原因的,大家都理解一下。】 姚倩倩随手点开图片放大,这图片是宁初夏早上发的朋友圈截图,配图是个芭比娃娃,穿的是一件标准的公主裙,粉红色的,配上那浅金色的头发还有上面的公主王冠很合适。 宁初夏则给这张图片配了字:“我的梦。” 原本还因为宁初夏发朋友圈这奇怪举动有些惊讶的姚倩倩翻了个白眼,害她吓一跳。 【舍长是大姐头:什么年代了,还成天想着做公主,她有病,以后社会会教她做人,帮她治疗,看多了芭比公主,还以为自己是真公主了?】 【小鱿鱼烤着吃:不说她了,可烦,倩倩在国外和马学长浪漫游怎么样呀?我每天看你的朋友圈都大开眼界,等你回来给我们科普科普这出国玩是什么样的。】 【舍长是大姐头:我也看见了,你们俩门当户对,男帅女靓正合适,天生一对!我感觉能见证我的舍友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 说上两句,这宁初夏便也从她们的话题消失了,毕竟宁初夏虽然奇葩,但在不惹事时还算低调,虽然不爽,她们三也不至于天天把她当话题。 姚倩倩看着两位舍友的吹捧,笑得春风得意。 姚倩倩已经满了婚龄,其实这段时间她就一直在想,要不要趁她和马学长蜜里调油时先下手怂恿他去领证,才不会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是她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着急,毕竟家里条件一般的事情早晚会被人知道,到时候马学长知道了觉得她是用心机绑定他就不太好了。 这走一步,得往后看很多步。 在群里又享受了会被人夸赞的感觉,姚倩倩便切了出来,看到那熟悉的头像由于发消息又跑了上来,她不耐烦极了,虽然已经设置为免打扰,可那上头还是显示了已经有68条未读消息。 真不知道宁初夏怎么那么能发。 不过,发再多也没用,她一条都不会看。 …… 办公室内,宁父和夏树各坐一边,就像是在商讨集团未来发展这样的大事。 可只要有人靠近,就会看见他们两人中间,摆着的是花样各异的玩具。 夏树一脸沉重:“宁总,这件事你可一定要帮我。” “你说。”宁父很惊讶,夏树一向稳定,难道这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你能拦住初夏吗?”夏树是真痛心疾首。 “初夏怎么了?”宁父皱眉,“初夏人很乖,不会做错事的。”还没听到事情,他就先否定。 他的女儿天下第一。 这段时间,每天吃饭时能和女儿聊天的宁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前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女儿还给他夹菜了呢!现在每天晚上他下班回家,女儿只要没在忙,都会在客厅等他,然后端上一杯温度正好的水。 虽然女儿还是不太健谈,关心的话都说不出几句,可从行动,宁父已经看出来了女儿的亲近和对他这个爸爸的关心。 不打紧,这说话的事情就由他来,他现在在饭桌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然后沐浴在女儿崇拜向往的眼神里,感觉精神满满。 看着宁父脸上美滋滋的笑容,夏树就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到了和宁初夏相处的细节。 看着这个女儿奴,夏树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救了。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宁总,我的意思不是初夏做错事了,这件事她没做错,但你一定、一定把她拦住。” “什么?”宁父好奇。 夏树一脸悲愤:“初夏非说我帮了她太多,这部《花仙魔术队》能够在一个多月内拍完是我的功劳,要在片头曲片尾曲把我放在字幕做特别鸣谢!” 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在花仙变身时出现,夏树就想要以头捶地。 虽然他认为他的朋友不会看这种类型的片子,可万一呢?万一看了还猜出来是他,他的一世英名要怎么办? 宁父听到这话下意识是心生嫉妒,然后便没忍住笑。 他是看过片段的,虽然他带着滤镜怎么看都挺好,可也能理解夏树的尴尬。 “可是……” 听到这转折,夏树心里就一咯噔。 “我说不动初夏。”宁父叹了口气,“你是知道的,这孩子性子软,别人说什么都听,但是这种原则性的事情,你要非逼着她做,她答应是肯定会答应,但是就这么委屈地看着人,我……我实在没法说。” 他当然懂,要不他是怎么失败的呢? 两人相视一眼,均是深深叹气。 夏树意识到自己估计没法挣扎,便直接进入下一个话题:“《花仙魔术队》这部片子我按照之前和您商量的,分别和省城少儿卫视还有C城电视台谈了。” C城电视台有专门面向孩子的播出时间段,只是那时间段不长,得和少儿歌唱节目挤在一起,一天只能播一集。 省城的少儿频道倒是全天候播放,他们以前的动画片是有两集连播的先例而且如果收视率符合预期,还会进行重播。 “怎么说?” “两个电视台的主任都有些犹豫,他们说这种类型的片子之前他们没有上过,虽然对质量还是认可,可很难做决定。” 这件事宁父早有预料,他再爱女儿也不能管得住别人的思想,女儿的作品他觉得很好,可别人不一定喜欢。 “那你按照我们说的方案去谈了吗?” 夏树点了点头:“C城电视台那边已经同意,也接受联播的方案,省城少儿卫视那边也挺愿意接受,不过我提出要在黄金档播出,他们那边还在讨论。” 宁父给出了电视台难以拒绝的广告投放和冠名赞助,之后《花仙魔术队》如果顺利在两个平台播出,播出时间段内的剧场也会冠上宁氏的名字。 省城电视台和C成电视台在省内收视算是不错,可放在国内算是中等偏下,宁氏之前的广告都是投放在收视更高的平台,两家电视台一看夏树拿出的条件,便都心动了。 “视频平台那边我谈的是全平台,走分成。”夏树其实想过谈独家,但是视频平台对《花仙魔术队》也同样抱着不确定的想法,不愿意多出钱,最后夏树在问过宁初夏后做了这个决定。 宁父对于这些都很放心。 “还有就是这些玩具,我目前是在省里铺货了,也和他们谈妥了,一定铺货到线下,务必做到每个店都有。” 宁父放下了心,事实上他对播出倒不烦恼,最担心的是这些玩具,他想哄女儿,就得哄得全面,要不哪一天女儿心血来潮跑到路边店铺一问,独独没有《花仙魔术队》的玩具,那肯定一眼识破,没准大受打击还很受伤。 所以这次铺货,走的是先货后款的路子,优先保证每个店铺有货,当然选的这些也是长期合作,不至于跑路的那种,如果到电视剧播放结束半年后玩具依旧没有出售,则会按件数给予店铺一件若干元的存放费用。 说白了,就是用钱开路。 宁父思索了一会确定已经没有漏洞,他很满意,他这当父亲的都没能为女儿做多少事情,但是这一回,他一定要帮女儿完成梦想。 而且这也不是女儿一个人的梦。 是他和她共同的梦。 “夏树,你等等按着这张清单,把东西送到仓库这边来。”宁父大笔一挥,列了清单递给了夏树。 清单上全是这次《花仙魔术队》的周边产品,最少的要了一百样,最多的要了一千多件。 “好。”夏树没问宁父要做什么,他起身正打算离开,可又忍不住停下。 “怎么了夏树?”宁父正收着桌上的玩具,他打算看一会自己收藏的文章,这每天吃饭时和女儿聊得太多,肚子里的东西都掏空了,最近他现学现卖,已经聊到了5G时代。 夏树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宁总,其实这件事我目前还没有找到什么佐证,我担心是我多疑,可想了想还是得和您说上一声。” “是关于初夏的?”宁父看见夏树这反应就明白情况不太对,他也跟着变得严肃,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小事,“你说。” “你知道的,初夏这段时间变了很多,人也开朗了不少,但是每一次,我确定是每一次……” 夏树认真地讲着他发现的蛛丝马迹,他为人细致,自打注意到这情况,没有错过任何一次细节。 宁父的眉头在皱起之后没再舒展开过,他隐约也想到了一些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放在心上,但隐约觉得不对的事情。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章节目录 本章贴错明天改 何向前在手术室外烟一根接着一根, 丝毫不顾及对面墙上的禁烟标识,烟雾缭绕之间烦闷得厉害。 现在正是需要老头子帮忙解决问题的时候,可他居然说倒就倒, 这下事情难办了。 他想到这,连烟都抽不下去了, 狠狠一丢扔到了地上,用力地碾了碾,连表情都凶恶了起来。 于越在对面有些心急如焚, 刚偷偷跑去给妈妈打了电话的他, 觉得现在正是母亲出场的好时机,一直得不到爷爷认可的母亲, 如果能在病床前好好表现一番,那爷爷压着爸爸肯定会让妈妈入门的。 说时迟, 那时快, 另一头传来了混杂在一起的脚步声, 于越惊喜地往那一看,脸色瞬间冷下来, 不愿再多看一眼。 刚刚赶到的一行人是单淮、单静秋和周淑怡, 单淮的表情担忧, 走得稍微快些在前头,周淑怡挽着单静秋的手, 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头。 刚刚单静秋刚走出那店门,就收到了儿子的电话, 听说老爷子中风住院的她没多想, 便同赶到商场楼下的儿子、准儿媳一起出发赶来。 对单静秋而言, 对这位何老太爷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可以说是孝顺媳妇的她一直活在老太爷的算计和隐瞒之下, 但无论如何,这老太爷还是单淮的爷爷,起码在这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单淮的事情。 她觉得,如果因为她的好恶就去干涉儿子,那只会让自己的儿子感到为难,她何必为了不相干人等为难自己的儿子呢? 再者说,单静秋也相信她的儿子不是那种把妈妈抛到脑后的人,当初为了她都肯改姓了,她还要为什么怕儿子被抢走、对别人好而伤了儿子的心吗? “你来干嘛?”何向前现在火气很大,“现在来装什么孝顺媳妇孝顺孙子?别开玩笑了!” 本来就烦,这一行人根本就是明晃晃地跑来向他示威,不就是要抢遗产吗?还装什么着急。 何向前很是不屑,手指着单静秋就是怒斥:“现在躲在你儿子身后做什么?他改了姓可不是我们何家人了!怎么?你们是知道有钱就得往上赶是吗?真是了不起。” 单淮伸出手,把何向前指着单静秋的手指用力按了回去:“爸,如果你懂得尊重妈妈,就请不要这样。” “呵呵,孝顺儿子来了?演完了孝顺儿子等下继续演孝顺孙子?也是厉害,了不得了,是不是还要我给你们鼓鼓掌?当初离婚就说了,分得干净,怎么现在老爷子一病,倒是都来了?” 单淮皱着眉头,再一次在内心深处感到了愤怒,自离开家之后,他时常同爷爷保持联系,他曾也担心母亲会因此难过,可有一次为难时,被妈妈发现了。 她只是告诉自己,不要用上一辈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他是个独立的个体,有权利按照自己的心做决定,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 父亲每次看到母亲那如同斗鸡般的攻击性,只是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也越发对这个父亲失去了所有的感情和尊重。 单静秋倒是一点也不怕何向前,哪怕何向前看起来人高马大,但曾经单手碎头骨的她还偷偷祈祷过,让对方忍不住想出手,然后她就这么一不小心地把他给打坏了。 可惜这点小心思倒是没有成功,何向前再怎么火急火燎还是没有对她出手,这让单?计划通?静秋非常失落,不过也让她在儿子面前维系了温柔知性善解人意的好妈妈形象。 “你没事冲我儿子撒什么气呢?”单静秋气笑了,“你知道说他是我儿子你就闭上你的嘴,我让你对我儿子指手画脚了?还有,你是以为你们何氏是什么金山银山,还是什么稀世珍宝?你真当我儿子没见过世面?” 她这话一顶,让何向前反倒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没说出话。 天知道他有多震惊,除了因为他不回家、儿子这些事吵过,单静秋就没有实打实地顶过他的嘴,哪怕是上次离婚,不也是儿子护着吗? 离婚前,单静秋秉承着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儿子和家人面前吵架,两个人聚少离多,都见不了几次,当然吵无可吵,像这样对他大呼小叫,出言不逊,他是第一次见。 看着眼前离了婚容光焕发,此时气得指着自己横眉冷对的单静秋,何向前深受打击,离婚难道她不该很痛苦吗?她怎么能那么斗志昂扬,不,她肯定是强颜欢笑! 这么认定了的他,稍微好过了一点。 也在这时,又传来了一阵跑步带着喘气的声音,从还有点距离,便传来声音:“向前,阿越,爸怎么样了?” 是于慧。 可这声爸就连于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毕竟自家母亲可是被爷爷气着说不许上门的,那时都只敢叫何老先生的,怎么现在就突然叫了爸?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小心地瞥了眼爸爸,生怕发生什么大战。 何向前却只是板着脸,招呼着于慧靠过来,很是温柔:“爸刚进去做手术,可能很快就能出来,你别担心。” 他话音刚落,凑了过去的于慧和在旁边偷偷观察的于越同时露出的惊喜的表情,这,难道是…… 偷偷看着单静秋的何向前很生气了,毕竟眼前的女人居然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点不屑,她究竟是在不屑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生气,不难过? 可这下这尴尬的气氛也让他不能再说什么,只能继续假装同于慧你侬我侬。 焦灼地等待,良久,医生终于走了出来。 他告诉几位,何老太爷的身体已经衰老,这次中风以后的手术效果不算太好,得先去ICU观察几天,要是顺利的话,也许半个月内可以出院,可哪怕是出院,以后估计行动都会不太方便,生活要自理基本是没门的事情了,甚至连说话的功能也衰退了很多,会说得很含糊,只能靠后期的康复训练,但效果什么的,难以保证。 听了这话,几人神色各异。 单淮当然是满满的担心和难过,爷爷做过许多对不起妈妈的事情,但终究是爷爷,对他来说,爷爷绝不是绝对的恶人,他也曾有骑着爷爷把他当大马的经历,在缺乏父亲角色的童年,爷爷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单静秋和周淑怡倒是简单,她们俩只是有些面对生老病死的叹息,和看着何淮难过的关心。 至于于家母子,他们两先是一阵忧心,毕竟没有老爷子在,哪有人能压着何向前让于慧进门,这于慧不进门,于越也就不名正言顺,这对母子俩可是头号大事,不过想想刚刚何向前的态度,却又像是吃了一粒定心丸,安心了许多。 何向前这位最应该忧心忡忡的倒是心平气和,要是这老爷子不会说话那可就更好了。 “对了,医生,请问一下我爷爷怎么会突然中风呢?他平时每天都有量血压,定期体检,我们家庭医生都会每个月上门给他检查身体状况,我前两天见他他还很好的。”单淮有些疑惑,爷爷的身体向来不算差,而且保养适宜,怎么会突然成了这样? “你别假惺惺地关心了!你回去好好关心你妈妈的身体吧!”何向前突然又发火了起来。 单静秋看他这暴怒的样子,心下倒是有了些猜测:“医生,何老太爷最近情绪不太好,您说会不会是生气引起的呢?”说着话她便把眼神撇到了何向前身上。 何向前立马反驳:“你胡说八道!我知道你就想着栽赃陷害我,关我屁事?” 却不知他的这番反应让当场了解他的几个人都心下了然,看来老爷子的中风倒是真和他脱不了干系,单淮忍不住气得捏紧拳头,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为什么他的父亲对他这样?如果只是他就算了,爷爷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凭什么做这种事? 医生不愿掺和到这修罗场里,只是静静地解释着:“一般来说引起脑卒中的原因很多,可能是高血压呀、糖尿病啊……当然生气是没有特别明显的科学依据的,所以说我们这边也不能做这个判断……” 可哪怕医生此刻再确定,他们心底也不会改变对何向前的想法,毕竟他这掩耳盗铃的做法,还有谁会不知道呢?在场几人除了周淑怡,哪个不是和他相处了至少二十几年的人呢? 何向前听着医生的话试图作出很坚定的神情,但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心底全都是心虚。 他哪知道老爷子气气就倒了?不就是公司亏空了点吗……好吧,亏空得有点多,但老爷子拿点自己的财产出来补一补不就行了嘛! 就在何老太爷被送进手术室的大半天前,在他的房里只有他和何向前两个人。 何向前把集团这个月的财报往老爷子桌上一放,人没敢走,毕竟现在他急需老爷子帮个小忙。 老爷子戴上老花镜,看着平时甩了财报就走的儿子居然乖乖站在那,心下一沉,知道这回事情肯定严重了,以何向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能跑到他面前做出这幅样子,那肯定是事情大条得很了。 眼睛已经不太好使的他努力凑近财报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可刚没看多久脸色便开始变换,他是老了,是不怎么关注集团了,可明明几个月前阿淮交来的财报还态势喜人,怎么现在向前交来的,不但是跌,甚至直接出现了巨额亏损? 他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错,但怎么揉揉再看,都一模一样。 他不用多问,都知道他预想的事实发生了,要怪谁呢?还是要怪他自己,他是苦过来的,小时候的何向前跟着他委实受了点苦,于是他便对他可以说千娇百宠,结果养大了发现这孩子被他养了个半废,竟然贪心过盛,本事没半点。 他又没忍住下不了狠心去让他改,结果啊就成了后来这样子,都说慈母多败儿,他这慈父更是毁了这个儿子。 他又想,反正他这辈子多活长点,把这何氏巩固巩固,到时候就请一个经理人让向前吃分红也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也能行,可没想向前不只是没能力管何氏,他还对何氏的经营充满了欲望。 他老怪自己把公司给阿淮,可他怎么不看看他这个做爹的做得怎么样呢?他有没有想过,何氏要是交给他,就要生生败坏在他的手里了?他居然还怪自己偏心眼…… 而他更是老糊涂了,当初这向前做了错事,他怎么就没能拦住他呢,结果这错一个接着一个,结果现在孙子也没了,儿媳妇也没了,全都怪他自己。 “爸。”何向前凑上来,给父亲轻轻按捏着肩膀,“您帮帮我呗,我烦的厉害,都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了!” 老爷子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问道:“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他希望向前能幡然悔悟,告诉他他要如何扭亏为盈,如何抓到问题,哪怕再不成熟,他也知道他想改了。 “这……爸,我想我们要不把底下的广场卖掉几个?或者是咱们那个在H市的那个小区?”他试探性地问问。 “不行,我不同意。”他没想到,何向前居然还是这么幼稚,这根本只是拆东墙补西墙,他有没有去考虑为什么公司失去了盈利的能力?不去考虑这个就想着变卖,那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爸……我还有一个想法。” “你说。”他倒要听听他这儿子能想出多少谱! 何向前终于亮剑:“这话可有点不中听,爸,我想您手下不是屯着许多房吗?要不,要不您就帮帮我,支持我一下呗,你这东西一卖出去,我可就解决问题了!”他眼神带着光。 老爷子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竟没想到,他的孝顺儿子居然还惦记上了他的遗产? 他这辈子,到底是养出了个什么废物玩意? 他,太后悔了! 颤抖着手捂着胸口,老爷子嗫嚅着嘴唇,没一会便脸歪嘴斜了,可何向前完全没注意到,知道老爷子没吱声肯定是不肯的他撇撇嘴打算转身就走,连理会都不想理会他。 可这一转身,听到后面轰然倒地的声音,回头看到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老爷子他才知道这事情大条了! 这便是事情的全部,也许何老太爷的病是其他的诱因,可何向前心里也清楚,和他还真脱不了关系,可这话他能说吗?他不能,他只得憋在心底。 不过他心里还是悄悄地冒起了期盼,要是老爷子醒来,话都说不了就好了,那到时候这些东西还不是随他使用? 结果这回还真让他美梦成真,何老太爷身体的恢复异常的慢,别说口齿不清了,他连说话都说不出,半边身体勉强能动点,可也只是能动,握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眼看着何向前在确定他没事之后,直接离开,再也没来看过他,反倒是他最对不起的单静秋没拦着孙子,让孙子在外给他买了套房,请了护工照顾他,也时常带着媳妇过来看看他,安慰安慰他。 可哪怕到死那刻,他都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 单淮和周淑怡已经步入了谈婚论嫁的进程。 原故事中的误会一个也没出现,毕竟当初当原女主误会的单莲其实根本是单静秋娘家的亲戚,她才对单淮没有半点兴趣呢。 至于闷葫芦单淮的毛病早被自家的唠叨老妈治疗痊愈,他从来不知道有人能这么唠叨,这么“烦人”,虽然是爱的烦恼,但这也太过头了些。 每次只要他一顾着工作,忘了淑怡,他妈就像什么幽灵一样在办公室突然出现,晃过去时带着话:“哎……也不知道我的糟心儿子什么时候能知道女朋友被抛弃有多委屈。”甚至还装哭的说,“当年我找了个不着家的男人,过了这么苦的前半辈子,现在我的儿子居然也天天不理女朋友……哎,这都是我的命啊。” 要是他把什么话憋在心里,被妈妈看出了,她就能像什么搞传销的似的,给他分享一万篇震惊体的文章,“震惊!全中国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不知道这样妻子会生气!”,“这十种男人最不能要!”、“男默女泪,错误的男人毁掉一个家庭”……让他上次要分享淑怡的新广告,不小心分享了妈妈发来的一篇:“新婚之夜,她才发现他的男人……”,还一度让他的朋友圈爆炸。 可是这样,却生生觉得出现了烟火气,他热爱工作,可曾经恐惧家庭和婚姻,但妈妈一点一点用她那热热闹闹的个性,让他找回了向往,当拥有一个家,也许就会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一辈子吧。 不过他也在心里产生了一点纠结,就是他妈这说哭就哭的演技水平,不会哪一次掉眼泪是骗了他吧? 单静秋:不,儿砸,你错了,是全部骗你的。 而单静秋更是为他们俩的婚姻扫荡掉一切的障碍。 当网上有人曝光单淮这位“国民老公”找了个本科毕业非留学非白富美非网红的女人时,瞬间炸了。 他们一边说着单淮是最清新脱俗的富二代,一边却翻出了周淑怡的微博进行了疯狂的攻击,甚至有的人还指名道姓的说她是为了傍大款。 天知道,这些人明里暗里说坏话的人,可能连周淑怡的脸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是哪里了解的人。 单静秋在两个工作狂啥也没有发现时,作为网瘾阿姨率先出走。 单静秋V:为什么有的人就没想过是我们家阿淮倒贴淑怡呢? 单静秋V:如果淑怡现在肯放下工作半个月和阿淮结个婚我都要放鞭炮庆祝了。 单静秋V:还有,随便在背后诽谤、造谣淑怡的人请收到律师函,不要用你们的心思去想别人的感情,作为母亲,我只想说淑怡是我唯一承认的儿媳妇,如果再胡言乱语,我一定要告你! 这可不只是威胁,同时还带着n连发的律师函,没多久,收到律师函的博主苦哈哈地挂上了道歉微博并置顶,让所有人明白周淑怡是单家承认的儿媳之时,那两个工作狂才终于反应过来。 周淑怡大学的舍友发来信息――“淑怡,你未来婆婆也对你太好了吧?祝福你和单总!” 单淮的合作伙伴也发来慰问――“小单总,祝福你和小周百年好合啊。” 刚从工作中收回精力的两人: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看到微博上N的提示,点进去看着自家妈妈/未来婆婆在这一个月来干得这些事,两人对视一眼,无奈扶额。毕竟一个英雄救美失败,还是被自己妈妈抢的。一个被婆婆在微博催婚,让她替自己英勇杀敌。心中皆是无言以对。 美滋滋地单静秋只是走进来,告诉他们:“亲,您订购的结婚大礼包已经到达,请查阅。” 当然,单静秋还真不是什么催婚狂魔,在现代她可是妥妥地了解催婚的悲剧,可问题是眼前这两人问题可大了,明明郎情妾意,水到渠成,但喊着工作第一,就天天跑去沉迷工作? 最让她生气的是,他俩准夫妻居然还偶尔来轮着和她抱怨,对方不肯放下工作结婚?可明明他俩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半斤八两,谁都别说谁。 今天你忙,明天我忙,倒是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大和谐,只有单静秋这个闲人看着两个大半年前就打算结婚的人到现在连见家长都不做。 确定了两人心意的她,想着原故事里,周淑怡的妈妈似乎快到了生病的时间,便也和时间赛跑,赶到了周淑怡的家乡同她妈见面,并怂恿她妈陪自己一起去体检,发现了早期的胃癌,便治疗完事,把当初故事里对周淑怡打击最大的事解决了个干净。 最好笑的是,就这么半个月的功夫,她一边发着微博一边陪着亲家母,这小两口居然还以为是她出去旅游,自己工作个自在,万事不知。 头回发现未来媳妇傻乎乎的单静秋看着亲家母打电话随便忽悠便把淑怡忽悠得团团转,还真信她不接电话是因为要参加个老年广场舞比赛封闭训练? 半个月后发现世界都变了的两人先是接收了微博上天翻地覆的变化,然后看着各自的母亲手挽手出现在面前的样子目瞪口呆。 发现单静秋已经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完成了扫荡谣言、见亲家、陪亲家做手术……甚至还送淑怡的弟弟妹妹去上了个学,参观了下人家学校。俩人再一次对她的战斗力五体投地。 而面对着催婚乘二的双簧组合,和两人确实想结婚的心,总算,这对工作狂夫妇被顺利的送上了结婚的准备殿堂。 天知道,连拍个婚纱照两个人还要拿行程本起来对时间这种事让单静秋和周母一起翻了多少白眼。 还好,单静秋作为单氏最大的股东,还是有点影响力,对公司的人下了死命令谁拿工作害小俩口结婚推迟,那她可就要不客气了,也就是在这样的高压之下,两个人总算勉强放下了工作完成了婚礼。 天知道,结婚前夜,和周母一人守着一边想要科普些什么两性知识的她俩,在看到两人拿起了笔记本一个在这头画设计图,一个在那头审文件的身影,差点给这两个真熊孩子一人一拳头。 万幸,结婚顺利,而婚后原本安排好的蜜月,显而易见,工作狂们是不会去的,于是单静秋便和周母一起满脸黑线的拉着行李箱,去往了她们俩精心制定的蜜月之旅,让两个人松了口气,投入那些之前积压的工作。 当然,还有这么一件事是小俩口控制不了的,母亲二人组蜜月到一半,便接到小两口紧张兮兮的通知。 “妈,淑怡怀孕了!” 于是为了孩子,两个工作狂人总算知道劳逸结合,在九个多月后,瓜熟蒂落,生下了他们的儿子,单诚。 …… 六年后。 单静秋回了家,看到小孙子眼巴巴地趴在沙发上不说话往里瞅的样子,她过去揉了揉小脑袋,“在做什么呀?阿诚?” 单诚看到奶奶回来了,立马想起了爸爸的吩咐,赶忙把奶奶拉着往屋子里跑,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埋头跑,气喘吁吁地总算把奶奶扯到了自己的小房间里,赶紧关上门,向着奶奶比了个“嘘”的手势。 “这是怎么了小诚?”单静秋有点懵,是周母又和小诚做了什么捉迷藏的游戏吗? 单诚虎头虎脑,但说话逻辑清晰:“奶奶可不能出去被看到,那个坏人又来了,等等要凶奶奶的!奶奶和阿诚一起躲起来,咱们不给他看到!”然后拿着自己的玩具枪像个小卫兵一样紧张地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单静秋一听到单诚说的坏人,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是何向前。 在好几年前,何氏集团便破产了,当时破产甚至引发满城风雨,毕竟集团提供的工作岗位并非一个两个,最后在政府的牵头之下,拆分拍卖,部分收归国有。 那时,初到这个世界便找系统点亮了经营管理初级技能的单静秋,通过关系看了看何氏集团几年来的财报,为这空壳下荒唐的狂欢感到了彻底的无语。 她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年年亏损的公司,怎么还会有每年高达一个亿的总裁支出项,哪怕账目做得花团锦簇,可只要稍微会看的人都能看出其中的漏洞百出,亏空甚大。 一个公司已经不盈利了,还能做到公司从上到下齐心协力的掏空公司,也真是不容易。 别人不知道,何向前还能不知道?他居然能做出拿公司的钱养情人的事情。 那时单静秋只能摇摇头,认识到了这个人的无能和无耻。 可没一会,她便被打脸了,她这才知道,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人居然还能更无耻。 何向前赤红着眼闯进单淮为何老太爷租的家,告诉何老太爷他一无所有,问他有没有想过他要怎么办?他这一番质问之下,本就垂垂欲坠的何老太爷身体,总算走向了尽头。 在他愤怒离开的当晚,何老太爷便没了。 唯一能作为凭证的,是何老太爷当年立下的那份遗嘱,遗嘱上写的清清楚楚,他的财产交由儿子何向前。 当然,谁也不知道,瘫痪在那时,何老太爷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想过更改这份遗嘱,但那时他已经无能为力,不过也有可能,他会希望这份财产救救他的儿子。 何向前一辈子都怕单淮和他抢,终于抢到财产的他别提有多快意。 可他才不知道,单静秋根本一点也不希望何老太爷留钱给单淮,单氏发展很好,对单淮来说,这个公司已经足够他受益无穷,何必为了那点钱,沾染上何向前这个连自己父亲都不管不顾的男人呢? 单淮也确实不想要,他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已经失望透顶。 拿着这份绝对可以称得上丰厚的遗产,何向前像是半点没有吃到教训一样,又开始了作天作地,拿着钱挥霍人生,过着奢靡的生活。 可这些哪里经得起他的造? 才过了没两年,何老太爷留下的这些东西,便被变卖了个精光,不去调查市场、不去问问价格的他,甚至把许多价格颇高的东西完全贱卖了。 但他毫无所谓。 败光了何氏的百年基业,用尽了何老太爷留下的遗产,这辈子靠着祖业,靠着父亲活着的他,又厚着眼皮找上了自己的儿子。 单静秋拿出当年的那张协议书,上面明明白白写的切割关系让何向前哑口无言,可不要脸的他才不会放弃,如果拒绝他,他就能作出天天上门,日日闹事的事情。 最后单淮根本没留情,直接把他告上了法庭,每个月给他发一千块赡养费便打发了事。 对有的人来说,这一千块可不少,可对何向前来说,这些却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曾经是意气风发的何大少,现在一事无成,全靠“乞讨”过日。 单淮自从做了父亲后心稍微软了点,偶尔如果可怜他会忍不住放他进来,然后多打发他五百让他走,只是有一次他不知是哪根筋搭错,凶了单静秋一声,从那以后他一来,单诚就会紧张地把奶奶保护起来。 没一会,外面传来了声音,单静秋抱着单诚,开门就往外。 才过了多久,似乎刚到这世界这人意气风发、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在眼前,现在已经是满头白发,不成样子。单静秋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过得再苦再累,都不肯凭借自己的手去努力。 何向前抬起眼看了看抱着孩子远远看着他的人,这回不敢骂了,儿子,不对,单总说了,如果再被听到一句骂,连原本的一千就都停了。 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和钱过不去,才不会骂。 不过,嘿,这女人保养得真好,说出去谁会信呢?她曾是他的妻子。 算了算了,还是走了吧,于是何向前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单静秋抱着孙子看着对方远去的身影,想起了在自己世界时电影里的一句话。 “这人好像一条狗啊。” 似乎说的正是这时,也不知道,何向前是死了会更痛苦,还是就这样活着,更让他痛苦? 周淑怡在赶回家的路上,今天又加了班,知道回去肯定要被母亲和婆婆修理一顿的她决定买个东西贿赂贿赂,于是便进了一家超市,迅速地选了家里几个爱吃的东西,小跑到了收银台付钱。 收银的女人看起来有点年纪,可能是新来的,有点笨手笨脚,慢吞吞地口里不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周淑怡有点可怜她,这年纪了还出来做工,真的很不容易,只是说着没事,您慢点,然后等着她慢慢地把钱结了,便离开赶回家。 她走后,却不知道那个人抬起头来看了她很久,那是于慧。 于慧曾把自己人生所有的期盼都寄托在何向前的身上,可她哪里知道,何向前是最最靠不住的。 女人一个接一个,从没停过不说,甚至动不动地对她的生活费说减就减,那时于越只是劝她忍一忍,忍一忍,毕竟他可是何向前的儿子。 可等来等去,没等到让于越认祖归宗,却只等到了何向前破产。 她如遭雷劈,多年来存的钱不多,只有那些个奢侈品,她想到以后便恨不得死了了事。 听说何向前继承了他父亲的财产,她忙赶着于越去找他,可于越居然被他父亲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她这才明白,她跟的这个男人,能对别人绝情,能对单静秋、单淮绝情,能对他自己的父亲绝情,怎么还不能对他们俩绝情呢? 她得活下去,不然于越怎么办呢? 于是便卖光了那些买回来的奢侈品,哪怕一折,半折都给它卖了个精光。 可是一开始的于越,干不了活,他娇气惯了,本专业的东西丢得干干净净,又拉不下脸,吃不得苦,工作找一份丢一份。 等到日子的艰辛把他们俩都磨平了棱角的时候,当初存的那些个钱,也全都花光了。 她听说何向前也又破产了,该,可真该。 现在她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和儿子找着些活干,儿子的履历不太好看,离职太多了,但最近刚找到了一份稳定点的工作,她呢,读书的东西早就不知道丢到哪了,只能先找个收银员做着。 她看她的同事,比她苦的不是一个两个,可咬咬牙,苦着苦着也就过去了。 只要她努力,没准日子,还会好起来的。 有时她也想笑,她跟了别人半辈子,做了人家的情人,没名没分,也享受过奢侈的贵太太生活,结果现在成了这样,明明最开始,她也是个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她也是十里八乡唯一一个大学生啊。 要是那时候,她靠自己活着,该有多好啊…… 周淑怡赶回了家,带着的东西还算讨好了几人,便也被轻轻放过,一家子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自从有了孩子,两个工作狂都多少选择了分配点工作给别人,每天虽然不能总是准时,但也会不太晚地回家陪陪母亲们和孩子。 日子便也这样美满地过着。 入了夜。 躺在了单淮臂弯中的周淑怡突然惊醒了,她眼睛被泪水打得湿润。 她做了个很漫长很漫长的噩梦,梦里单淮没了,婆婆没了,妈妈没了,小诚也没了…… 她只知道,她就像一只母牛一样,不知疲惫地一直一直努力拖着火车,帮着一个看不太清脸的人,不过她一点也不想回想。 看着眼前酣睡着的男人,她擦干眼泪继续靠上温暖的胸膛,单淮感受到重量下意识地,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的人,嘴里轻轻地念叨着,睡吧睡吧。 这是在她怀着小诚时睡不好养出的习惯,只要她动弹一下,单淮便会下意识地安抚着她。 真好,这是现实不是那个梦,可真好。 还好,她不是被用五百万试图赶走的女人。 她是婆婆用五百万买回来的那个,儿媳妇。 …… “任务已经全部完成。”008的声音准点响起。 “请做好准备,进入下个世界。”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五) 国内和国外有时差, 正当《花仙魔术队》火热首播的时候,在大洋彼岸的姚倩倩才刚迎来又一个早晨。 她穿着浴袍刚从床上起来,就听见门外敲门声如雷, 甚至隐约觉得像是再砸,能吓人一跳。 “什么声音?”马学长也才刚醒, 他不耐烦起来,昨晚上睡得有些晚。 “可能是客房服务?不过也太粗鲁了,真的得投诉了。”姚倩倩眉头紧锁, 她将浴袍拢了拢稍作整理, 这样才不会走光,毕竟她里面可没穿衣服。 她脸色不大好的打开房门, 正打算用她勉强的英语说上对方两句,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推力, 她一把被人推开, 半撞到了门旁的墙上。 什么情况?她一脸懵逼, 然后有些心慌。 难道是有人抢劫?下意识地有了这反应的她正打算尖叫求救,就听到了来自马学长的吼叫。 “你疯了是吗?松开, 你给我松开!真特么是个疯女人。” 女人的声音尖利又讽刺:“我凭什么松?你这度假还真乐不思蜀啊, 你怎么这么有信心我不会发现啊?” 姚倩倩看了过去, 马学长现在只勉强扯着枕头挡住下半身,而他对面的女生正在对他又骂又抓, 格外狠厉,马学长的身上已经有了几道血痕。 就算是傻瓜看到这种场景, 也一定能联想到电视剧里有过的剧情。 这不会是抓奸吧? 想到这个词, 姚倩倩很受冲击, 她完全接受不了。 马学长不是单身吗?她记得当初自己特地打听过,对方距离上一任女朋友到现在, 已经空窗了小半年,倒不是姚倩倩道德感多强,只是她有她的追求。 她是想要一毕业就能结婚嫁入有钱家庭的人,这万一对方有对象,她要越过的大山就立刻又多了一座。 她只想选择风险最小的选项,可现在看来,她好像选错了人。 姚倩倩靠在墙边发愣的举措并没有让她的存在感消失。 “姚倩倩,你就不知道过来搭把手吗?”马学长快疯了,这女人打架专门扯头发,他感觉自己都不知道掉了多少根头发,他倒是无所谓打女人,可问题是他的头发还在人手里呢。 马学长的这一声不但将姚倩倩叫醒,还让现在战斗力十足的女人注意到了旁边的姚倩倩。 姚倩倩正打算过来帮忙,就瞧见那女人手一松,冲着她就来了。 气势汹汹,姚倩倩躲闪不及,被抓了个正着,吃痛地叫唤,眼睛下意识地闭上。 不是,这打她做什么? …… 《花仙魔术队》的片头曲很好听,是一位过气的选秀歌手唱的,宁初夏在配乐上很舍得花钱,在一众曲子里挑中了一首能够通过多次播放让人跟唱出来的曲子。 伴随着片头曲出现的画面是以半实景半动漫的方式做的,画面切换时有种动漫化为现实,现实又成为动漫的顺滑感。 而在片头中,率先打出的字幕便是――“特别鸣谢:宁中华、夏树”。 字体加粗后哪怕只是伴随着画面一闪而过,也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同样是出现在屏幕上面,宁父的脸上是惊喜,而夏树的表情却变得僵硬。 “爸爸什么都没做,怎么还写了我的名字?”宁父看了眼夏树,“你这小子,还榜初夏瞒着,这瞒得挺好,吓我一跳。” 他说得像在责怪,可这满脸的笑意却已经泄露了心情。 “本来就是有爸爸才有的《花仙魔术队》,所以你肯定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宁父轻咳,他想要展示一下父亲的从容派头,可这欢喜的心情却叫他实在控制不了。 他只可惜自己刚刚没有把那字幕拍下来,等未来初夏觉得合适的时候,他一定要好好地和身边所有的人炫耀炫耀。 话才说了两句,正片便已经开始。 《花仙魔术队》统共65集的分量,看起来多,可实际上扣掉诸如变身施法之类的场面,至少能砍掉三分之一。 开头的节奏很快,但叙事清晰,就算不认真看也不会错过剧情。 和大多数魔法少女题材一样,在《花仙魔术队》中,宁初夏也安排了类似魔法使的角色,就是魔术帽。 故事的一开始,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正是孩子们都该入梦的夜晚,而出现在画面中的几位,显然正是主角,她们被帽子先生召唤到奇异的魔法世界,还穿着睡衣,手上各自拿着不太相同的东西,玩偶、抱枕甚至是一块小毛巾。 她们先是惊讶地互相认亲,同是一所小学的同学,没想到居然会被召唤到这里。 而后便是一场让她们都仰头惊叹的奇妙魔术,飞舞的鸽子,搭建成桥的扑克,她们从帽子先生那得知,她们将要承担拯救这个世界的任务。 宁初夏为了能让孩子们更好理解,设置的背景并不复杂,帽子先生来自于花与魔术的奇妙世界,它们的世界意外被打破,和地球的能量连接,造成了失控的可能。 黑魔术师便是诞生于失控力量中的堕落生物,他们能够附着在人类的身上,并破坏这个世界,黑魔术师的愿望是让失控力量永恒,两个世界永不消失,奴役人类。 而帽子先生和花仙们的愿望则是回到自己的世界,并结束由他们引起的混乱。 两个世界的接口正位于C城,花仙们受到失控力量影响不知所踪,可还是因为帽子先生的召唤术在冥冥之中依托于物体之上,休眠着回到了C城。 在这个世界,花仙们已经陷入沉睡,她们只能将自己附着于孩子们的身上,并倚靠她们去作战。 醒来还以为这是一场梦的孩子们重新回到了学校,可在哆哆忍不住向夏天试探性地发出疑问时,她们便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和拯救世界线同时进行的,还有孩子们的校园、家庭故事。 热情如火的哆哆,其实一直在为和姐姐的矛盾烦恼。 总是忧郁的夏天,不懂得怎么才能好好交朋友,总是畏缩地缩进自己的龟壳。 单细胞生物般的白白,好像说错话的概率很高,读书对于她来说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 就像是第一集才开始,总是沉默地夏天便意外卷入了班级的一场纷争,在班级从吵架演变成打架的小胖和小明各自鼻青脸肿,班主任叫来了夏天这个在场证人,询问她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不敢说话的夏天,眼睁睁地看着老师误解了小胖,她躲在旁边犹豫又踌躇,觉得自己成了个坏人。 穿插在其中的,还有正在城市上空感知着能量变化的帽子先生忽然感知到了奇异的能量,他发觉小胖的父亲身上似乎有失控的痕迹。 “这帽子怎么还会变人?”宁父不由自主地发问。 还真别说,他看得挺投入,觉得这剧情还怪好看的,尤其是演夏天的小女孩,那总是低头不说话的样子,还真能让他看出初夏的影子。 宁初夏被父亲忽然发出的疑问给问住,她认真地回答:“因为这部片子的小花仙都是女孩子,所以我也给正派设置了男性角色。” 看着父亲似乎被说服,宁初夏有些心虚。 帽子先生的选角是宁初夏亲自选的,唯一要求就是帅,她在一众戏剧学院的学生里,选择了身材最好,长相最帅的那一个。 为他设计的服装,是一整套的魔术师的衣服,有些夸张的花边衬衫,和相对简约的黑色燕尾服西装,内里则是红色的。 他的变身特效倒是简单,从帽子处延伸出的巨大黑色羽翼交拢,而后羽翼张开,在一片烟雾中他便走出,帽子戴得很低,在电视剧的前半段,随着这灯光的处理,阴影和帽檐能够巧妙地遮挡住上半张脸,不过只是看下颌线条和那邪魅狂狷的笑容,就足够让人对他的脸有所想象。 而帽子先生的所有技能,也都是走这酷炫风的,他的信使是机灵的白鸽,同样戴着小礼帽系着领结,而技能更是像魔术般神奇。 除却充当引路人之外,他还担任了守护神的角色,前期有不少危急时刻,他都会从天而降,消耗力量帮助小花仙,当然小花仙们自己并不知道这说话幽默,偶尔还有些欠揍的帽子先生居然就是救了他们的魔术师。 这角色是宁初夏认真琢磨出来的,她发觉其他的魔法少女题材动画或者是看过的类似特摄片里,大多有类似帽子先生的角色。 主角们可以动辄毁天灭地拯救世界,但也会有这么个神秘人关键时刻闪亮登场,充当辅助角色。 而这个辅助角色嘛,当然是得往帅气的方向发展,就像那个段子说的,在古装剧里长得好看的人英雄救美,就是小女子以身相许;长得不好看的人英雄救美,那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恩公。 虽然这话有些残酷,但小孩子也看脸的,宁初夏自己当年小时候看电视剧的时候,也不知多少次因为反派的好看长相站在了邪恶阵营。 《花仙魔术队》的本质其实是女孩子也是无敌英雄的故事,不过宁初夏挺贪心,在这方面她反正是两手都要抓住――想拯救世界的小女孩和想被英雄拯救的小女孩,都是观众群体,不分高低。 宁父潜意识地对帽子先生这个角色不大满意,他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继续往下看。 帽子先生的召唤聚集了花仙魔术队,这是小队第一次集结出征,房间被笼罩在薄膜般的结界之内,挨个变身。 宁初夏给予小花仙们的能力都充满了神奇的想象力,其中必须要有的自然是飞行――有将花朵变为飞行器的、有花瓣化为翅膀的、有踩着花朵在空中行走的。 然后她们集聚到了同学小胖家的外面,听到了里头小胖父亲对儿子的大声呵斥,他在叱责儿子在学校惹事生非,居然打了同学,甚至抽出皮带,想要揍儿子一顿,随着他情绪的高涨,身后的失控能量已经从影子溢出,在屋子里开始蔓延。 小花仙们对视一眼,知道已经不能再等,先由紫罗兰顺着窗吹入催眠花粉,然后紧握彼此的手,经由玫瑰带着时空跳跃。 深谙断章技巧的宁初夏在这做了结束处理,剧情戛然而止,似乎在对观众说着:“想看怎么打坏人的吗?快接着往下看下一集吧。” “这当爸爸的真不行!”宁父还是沉浸在小胖父亲的不好,他完全忽略掉夏天没有在老师询问时说出小胖是委屈的这一事实,一门心思地指责,“这当然得调查一下真相,听听儿子怎么说的,怎么还能用暴力呢?” 宁初夏心里暗笑,感觉宁父有变成i夏天的趋势。 事实上整部《花仙魔术队》都离不开对孩子现实生活的探讨,这也是大多儿童向电视剧和动漫都会有的思索。 面对“强权、武力”不敢开口的后果、被父亲冤枉的孩子、家庭暴力,这就是第一集出现的讨论点,而未来还会有学习、作弊、宠物甚至生死,更多的讨论。 失控能量只有在人失控或者说犯错时能找到漏洞侵入,驱逐失控能量的同时,小花仙们也会跟着成长。 电视台的两集联播是实打实的,中间的广告没有停顿太久,便进入了下一集。 夏树拿起了手机,果然刚刚小方给他一口气发来了好多条信息。 ――“!,这,你?”他语无伦次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受到冲击。 ――“[花仙变身图]所以,哈哈哈,我懂了,怪不得你不说,请问你是树仙子吗?” 宁父兢兢业业的做广告,集团里今晚特地看这部动画的人可不少,和夏树相熟的人纷纷发来消息慰问。 毕竟当夏树和《花仙魔术队》摆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太搞笑了! 片头曲结束,第二集便开始,例行的剧情回顾后便又继续剧情。 宁初夏没有手机,倒是还没办法看《花仙魔术队》的反馈,有些期待这部电视剧能不能取得预想的效果。 …… 被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 这个问题姚倩倩曾经不能回答,现在倒是可以说了。 她愣愣地坐在床上抱着自己,今天早上一番混战,她吃了大亏,被抓得一身是伤不说,脸上都有了几道抓痕。 好不容易那女人疯完闹完,砸了一地的东西离开,才得以安生。 姚倩倩只问了马学长两句,就得到了对方不耐烦的怒吼。 她居然被说多管闲事?这能是闲事吗? 姚倩倩进了卫生间抽着气地洗澡,顺便自己咬牙上药,好不容易忙完打开门一看,这屋子里属于马学长的痕迹已经全空了。 马学长走得果决,什么都没有留下,发现了这些的姚倩倩慌忙打开手机正准备联系,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被拉黑了! 她慌忙搜索着在线翻译,用蹩脚地英语打了楼下前台的电话,确认了这房费还没支付后两眼一黑,再勉强撑着问一下数额,几乎都要吐血。 而现在她面对的是个死局中的死局。 如果想要联系马学长,那就得联系之前介绍他们认识的学长,可要以什么理由呢? 说自己和马学长吵架了,想要让学长问问?可大家都知道她人在国外,她被马学长丢在这的事实曝光,虽然马学长是能被骂一句渣男,可她不也一样会被人看笑话奚落吗? 这绝对不行!可不联系马学长,她又一时拿不出钱回去,那能找的只剩下一个。 姚倩倩头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最近对宁初夏的冷落。 她真是傻,也太冲动,未来饭票还没到手呢,怎么就对前饭票这么冷淡? 不过还好,宁初夏好哄,姚倩倩思索一番,想到了借口――糊弄傻子的,也用不上什么特别精妙的借口。 消息发送,她人也放松地开了电视,电视里播的东西她不太懂,就全当打发时间。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姚倩倩慌了。 宁初夏怎么不回消息?现在国内应该就是晚上九点十点的样子,宁初夏怎么也不可能这么早睡吧? 她走来走去,给宁初夏找着借口。 难道是在洗澡?或者是家里人在聚餐? 姚倩倩从来没有想过,宁初夏会有不回复她消息的可能,要知道她和宁初夏已经认识四年了,这四年期间,宁初夏别说和她生气了,就连大点声都没有过。 姚倩倩连忙打了个微信电话,等待的时间最折磨人,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微信电话也因为长时间无人接通自动挂断。 什么情况?是故意不理她? 她等不下去,生怕再晚宁初夏真睡了。 姚倩倩耐着心翻到了“403快乐冲浪小队”的群里。 【倩倩是钱钱:@舍长是大姐头@小鱿鱼烤了吃,亲爱的,你们能帮我发条消息给宁初夏吗?我今天给她发消息她没回,我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姚倩倩是不相信这出问题说的,她翻了每天宁初夏往她这打卡的信息,从来也没说过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是像废话般的什么今天很开心、今天更开心。 不过确实今天晚上宁初夏没来打卡。 【舍长是大姐头:……晕,她没回你信息?】 秦瑟头一个看到,她挺惊讶,宁初夏这不是姚倩倩的舔狗吗?怎么可能不回信息? 【倩倩是钱钱:嗯,今晚一直没消息,你们快点帮我联系一下,要不打个电话?我真怕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姚倩倩觉得秦瑟都面目可憎起来,怎么问题这么多?就帮忙联系一下不行吗? 她这边火急火燎呢! 【小鱿鱼烤了吃:[图片]消息发了没回,电话没接,不过我看了下她今天的微信步数还挺多的,是不是早睡了?】 【舍长是大姐头: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她的手机号码,还以为没存呢,打了过去提示我是电话已关机,她是不是关机睡觉了?】 看着这两条消息,姚倩倩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现在看来宁初夏倒是没有故意不理她,不过她莫名其妙关机干嘛?或许是手机没电了忘了冲? 姚倩倩又在群里聊了两句,勉强地佯装自己现在还在愉快度假,她玩着手机却心不在焉,隔一会就给宁初夏打个电话,却始终是已经关机。 她这颗心七上八下,钱不到手哪能放心,姚倩倩甚至都搞不懂什么签证机票的事情,当初马学长全程包办,现在一个人被丢在这里,她的恐慌就像是永无尽头般,让她一次又一次的惊醒。 …… 没有手机,宁初夏反正是一身轻松,她抱着电脑,正好能在房间看看反馈。 电视台统计的收视率还没出来,不过在微博和空间,她已经看见了比之前多得多的讨论,甚至还有宁氏集团旗下的员工,说本来当做完成任务一样拉着女儿看,结果现在女儿着迷地迷上了小花仙,在房间里念咒语念叨个没停。 这反馈她很满意,宁初夏在进入梦乡前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接下来的作品。 电脑里已经成型的稿子有几部,她还没想好要选哪个。 思绪间偶尔分出了一丝给了远方的姚倩倩。 不知道现在姚倩倩开始着急了吗? …… 即使是周末,夏树依旧没用睡懒觉的习惯,倒是数码城的工作人员休息日起得也晚,十点才开了门。 这里的手机维修店有很多,不懂行的人误入时常会被宰,夏树对这个倒没什么所谓,他随意找了一家放下手机。 “你这手机进水得有点厉害啊……”维修员有些惊讶。 这是当然,现在的手机上瘾族,手机掉下去河了都没准能脑子一冲动跳河去捞,大多数送来维修的都没有泡水太久,除了少数把自己手机送进洗衣机的。 宁初夏昨天生动地扮演了个被跳起的大鱼甩了一脸水吓懵的人,宁父哪里会管手机不手机,当然是先来哄女儿,最后手机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泡在那至少五分钟了。 “你看看能不能修,实在不行就买个新的。” “我看够呛,你要是把这些零件全给换一遍,那没准比直接买还贵,而且以后未必这么好用。”维修员将sim卡取了出来,“卡先给你,要不要试试卡还能不能用?不能用就去重新办一张,不过一般是能的,上次有人泡了一天都还没事,这东西是做防水处理的。” 维修员就这会的功夫已经将手机大卸八块,正在琢磨那其中还有什么有抢救的必要。 夏树按着维修员的话把这sim卡塞到了旁边的备用机里,正常开机,上面的信号是满的,显然还能用。 夏树附了加急的费用,维修员便加塞在帮他维修,确定能用后夏树没放在心上,半靠在那看着维修员忙碌。 他还是在想这个手机的问题。 手机里有秘密,可是这手机已经泡水,目前只抢救回来一张sim卡,他倒是没能帮上宁父。 发着呆的时候,系统默认的手机铃声响起,夏树皱了皱眉,没注意,就听维修员有些无奈:“你不接电话吗?”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是来自于备用机的铃声,换了手机通讯录不在,看不见是谁打来的。 夏树有些意外,宁初夏这人神奇到什么程度?她连购物软件都不怎么使用,平日里夏树观察,她手机里用的好像只有自带的备忘录、日历一类的app和微信,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甚至连个骚扰电话都没在夏树面前接到过。 之前跟组一个月,夏树甚至都没见过宁初夏手机有来电,夸张到他一度以为宁初夏这手机是变砖了,要不是他自己能打通。 走到外面,夏树接起电话,他还没开口,对面的女声便不停歇地说起了话。 “初夏,你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我这找了你一天了没找到,你知不知道我着急?你下回再这样,我可要被你气死了。” 这是宁初夏的朋友?听起来还挺关心她,夏树正要解释怕人误会,忽然皱眉。 “初夏我之前没回你消息是因为在国外信号不好,你不会这么小气因为这个就生我气的我知道!”姚倩倩当然很急,原先马学长还安排了之后有个去看瀑布的行程,酒店就订到了明早,要不她怎么大晚上的不休息一直在打宁初夏电话呢? 出国的朋友?是那位姚倩倩? 姚倩倩真是等不及了,她这明早就得付房费:“初夏,那马学长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能靠你了,你赶快去换点钱想点办法,我这至少得要两三万美金,很着急,再过几小时就要付钱了。” 开口就要钱?还是个对于学生来说不小的数目。 姚倩倩听宁初夏沉默着不说话,更来气了,她倒不觉得宁初夏接电话不怎么回话奇怪,宁初夏本来就是个闷嘴葫芦,也就给钱痛快了。 “不是,初夏你别和我说就因为没回你消息你还记恨我了是吧?那行,你也别给我钱了,就让我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好吧?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姚倩倩说得理直气壮。 夏树的心中有很多的问号。 这是要钱的态度?而且既然放狠话,怎么不把电话挂了? 姚倩倩深呼吸,她是不太愿意接受宁初夏在闹脾气这种可能的,可她既然这样,她也只能勉强地哄着:“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道歉,对不起,以后你发的消息就算在深山老林我也会回复你好不好?你先把钱给我转了,这又不是什么大数目?” 她苦口婆心:“我们俩的友情,难道还比不过这点小钱吗?初夏,我可是你唯一的朋友,你知道的,大家都不喜欢你,我一直觉得你对朋友有一份真心,你要是这样,恐怕连我这个朋友也要没了。” 夏树想起了自己最近在网上看新闻学到的词,这是什么新型的PUA吗? 他怎么就听着这么不对劲呢?宁初夏是不太爱说话,可不说话也意味着不得罪人,为什么要被人讨厌?而且就算真被人讨厌了吧,难道就得花钱买朋友? 姚倩倩听着那头隐约的呼吸声知道电话还没挂断,她这可是打的跨国电话:“宁初夏,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夏树忽然开口,他老家在山区,当地方言盛行,当年因为这口方言他还受了不少委屈,不过现在倒是有一口标准普通话。 “妹听明白,宁缩啥子?额不懂!”夏树特地压低了嗓子,听起来就像是个有点年纪的老人家。 姚倩倩听着那头陌生的男声人都懵了,她打错电话了,可是电话没错啊? 电话那头像是一番混乱,终于换了个人接,倒是会讲普通话了,姚倩倩松了口气。 “喂,你好,不好意思我爷爷不懂普通话。”夏树音调高了些,听起来也偏嫩,“你什么时候来拿你的手机呀?” “哈?”姚倩倩晕乎乎地问了好一会,才问明白了。 宁初夏昨天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把手机给掉在海鲜市场了,这家爷孙是卖鱼的,现在鱼已经卖完在回乡的路上,他们住的那乡下和城里开车得开小一天,半个月才会进城一趟。 宁初夏当时手机就没什么电,没多久就自动关机了,这家孙子怕主人着急,借了个随身充刚充上电开机,只是手机是面容id,他们解不开。 姚倩倩直到挂断电话时还在恍惚之中。 是不是人倒霉的时候做什么都会不顺利? 她确实很有自信,她相信宁初夏一定会给她钱,但问题是前提那得要宁初夏知道她缺钱不是? 现在她是不是得赌宁初夏今天就得放弃联系可能捡到手机的人,买个新手机回来还得办好卡? 这有可能实现吗? 看来只能和家里拿钱了,姚倩倩头疼得厉害,自打她抓紧了宁初夏这小肥羊后,要钱就从来不是什么问题,家里肉眼可见的生活品质提高,父母花钱都大手大脚,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到那么多钱。 可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找家里。 姚倩倩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在父母欢天喜地追问着她和马学长进展如何的声音里,讪讪地打断。 “我和马学长成不了了。” 电话那头的父母,甚至更远的地方那姚格都像在惊呼。 “你快点想办法给我转两万美金,要不我回不去了。”姚倩倩脸色难看,她从来没让自己家人吐钱出来过。 不过没关系,等她回学校,到时候再让初夏吐点钱出来,弥补一下这段时间的损失。 夏树回到店内脸色不大好看,他这又当自己爷爷又当自己孙子的,已经大概搞清楚了事情。 这姚倩倩确实不对。 “老板,你这手机估计还得修很久,有点麻烦,你着急吗?”维修员摇了摇头,“你要不还是换个新的?” “不着急,你慢慢修,修不好再说。”夏树将sim卡拿出来收好,将备用机归还便往家里去,他得和宁父把这情况说一说,好让他来决定要怎么处理。 不过就是得骗一骗宁初夏了,他得想想,要找个什么理由。 …… 父女俩很多年没有一起出过门了,宁初夏没想到先等来的是宁父约她一起外出“采风”的邀请。 宁父给的理由很完美,他说《花仙魔术队》的前几集收视率很高,宁初夏又拿出了新的剧本,这创作需要灵感,而闷在家里是不够有灵感的,他想要带女儿趁着暑假还没结束到国内去玩玩。 宁父像是受了刺激般的开窍,他甚至还装可怜,故意看向远方,说自己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精力。 到时候恐怕想陪陪女儿都不行了。 宁初夏一看父亲这样,便也立刻同意了下来,她收拾的东西不多,父女俩便这么一起踏上了短暂的旅途。 而临出门,宁初夏的手上也终于拿到了新手机。 新手机的号码也是新的,宁父镇定自若地说着谎话,他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初夏,夏树把你手机拿去修,好像找了不靠谱的店铺,这手机修不好,他又知道现在的人都在意手机,我就先拿了个备用机来给你用,你就让他再试着修修,要不他把你手机修坏了人很自责,你看这几天都不敢和你说《花仙魔术队》的事情了。” 这理由挺蹩脚,不过足够能说服本来的宁初夏,宁初夏很体贴的同意了下来,只是这手机号码是宁父名下的,她也没法用来登陆vx,至于姚倩倩的电话号码,现在还有多少人能背得下电话号码的呢?反正她背不出来。 飞机起飞,窗外是一片晴空,能看到好看的云。 宁初夏在上飞机前,夏树以要去安排下一个项目为理由,让宁父送来了一堆文件签名。 宁初夏非常“自然”地没有细看,也假装没有注意到其中诸如授权查询之类的文件。 还有什么临走前去银行签字查流水,和律师签代理合同以便未来律师帮忙“保护版权”等,都很正常,太正常了。 她不需要怀疑。 …… 姚倩倩灰头土脸地下车,她联系上了父母,却忘了那是在周末,最后折腾了好久,她终于收到了钱的时候,房费又多了好几天,这一来一回地再加上之前马学长没客气叫餐记账等费用,足足花了三万二美金,她想起来都要吐血。 才下飞机,总算解放,姚倩倩便接到了来自父母的电话。 “倩倩,这是什么情况?”父母的声音很尖,“律师来我们家拜访,他们说要起诉你欠钱不还,你在什么地方借钱了?” ……她,她没有啊?姚倩倩不明所以,可还是赶快叫了辆车就往家里的方向去。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六)三合一 父女俩第一次出游, 宁父选择的目的地是国内的知名度假城市,正赶着众人结束度假返程的点出行,从到达大厅走出来颇有一种逆行于人群中的感觉。 宁初夏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上辈子那个知名问答网站的梗, 她现在要是在回答问题,没准还真能回答一句谢邀, 人在外地,刚下飞机。 宁父没让宁初夏拿行李――父女俩本也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他生怕女儿难得出门怕生, 一手包办了所有的事情。 才坐上去往酒店的出租车, 宁初夏的手机就响了。 宁初夏有点懵,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是个归属地为C城的陌生电话,可是这手机号码不是新注册的吗?能是谁给她打电话? 和她持有同样疑惑的是宁父, 宁父皱着眉头, 撇过来的眼神颇带着点危险的味道。 无论怎么想, 宁初夏还是接起了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之前负责《花仙魔术队》后期的高达尚创意数码优先公司的老板高侯齐。 宁初夏先捂着手机低声告诉父亲来电的人是谁,省得父亲担心, 然后便应了一声。 高侯齐深呼吸, 说话的语气颇有点复杂:“宁总, 你知不知道《花仙魔术队》的成绩?” 他对宁初夏的称呼一贯挺混乱,有时直呼其名, 有时在谈公事时会叫两句宁总,不过不多, 毕竟宁初夏这才刚二十, 对于高侯齐来说着实是有些小。 “这个我知道, 《花仙魔术队》的成绩不算太好。” 这其实在宁初夏的预料之中,儿童电视剧对于这个世界来说, 是一个全新的尝试,再加上时间赶,没能有充足的宣传时间等因素,前期的成绩不好是理所当然的。 首播的当晚,宁初夏在确定总体呈好评后就已经放下了心,耐心地等着口碑发酵,在她的计划里,《花仙魔术队》没准会等播到中后期,伴随着主要受众群体上学在校讨论才一步步往外扩散影响才逐步取得想要的成绩。 后来的收视率也佐证了她的猜测,《花仙魔术队》的收视曲线,除了刚开播时几分钟内的下降――因为一部分不喜欢这类型片子或是取向不和的观众已经被筛选掉,一直到第二集,曲线总体稳定,就连广告时间都没有大的下跌。 电视台那边给的分析意见也类似,他们认为《花仙魔术队》虽然在黄金档上表现不佳,但是有稳定的收视群体,当然,电视台那边并不认为《花仙魔术队》会有后来大爆发的可能,只认为它有及格线以上,约近于良的水准。 “不,《花仙魔术队》爆了。”高侯齐有些口干,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我觉得它可能要大爆了。” “嗯?” “是真的。”高侯齐说不清自己是震惊更多,还是因迎来了打脸现场的尴尬情绪更多。 自打之前和宁初夏在《花仙魔术队》特效上的交流之后,高侯齐和公司里的几个主要员工,便一直将《花仙魔术队》记挂在了心里。 高侯齐他们倒也不是说希望《花仙魔术队》成绩不好,只是当时投票结果的一边倒,实在给了他们太多震撼。 本以为是样本容量太少导致统计结果出错或者是同类相吸,剧组审美一致,可在电视剧播出后,真实的声音,让他们终于明白,宁初夏还真没说错,她选的特效,确实才是孩子喜欢的。 高侯齐染上了每天看《花仙魔术队》评论的习惯,还真别说,这评论区比他们做的电视剧、电影的评论区都要有意思。 除却少数几条家长的评论,几乎所有参与评论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孩子,这也和播出平台和时间段有一定关系。 评论起初并不多,毕竟播出平台只锁定在C城电视台和省城少儿卫视,在视频网站上的资源没有推广,也就待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再说才播出四集,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不过真的能摸来这的,也懂事情真意切的小粉丝了。 “好羡慕哆哆能变身玫瑰小花仙呀!我喜欢喇叭花,我也能加入吗?我想了好多条咒语。” “妈妈说我答应她开学以后好好上学,就给我买花仙魔术队的队徽,有人也要加入我的花仙魔术队吗?” “在什么地方能看到最新集呢?开学以后不能总看电视了,好想知道帽子先生长什么样呀。” 高侯齐特地去看了发评论的ID的个人资料,对照着她们平时的言论,才确保这不是什么反串扮演,他看得认真,试图在这有限的评论里找到答案,明确到底为什么孩子们不觉得这样的特效有些敷衍浮夸,不够有未来感。 也正因为这强烈的关注,高侯齐也是头一个发现,这评论区忽然“炸”了的人,他一早习惯性地打开评论区,然后便被那不知翻了多少倍的评论惊呆了,其实总量还是不算多,但比起之前,那可真是天差地别。 顶着各色ID,高侯齐猜测大概率是小朋友的人在认真讨论,人一多起来,孩子们的花样也多了。 有抢注剧中角色ID的,没抢到的人机智地通过了加空格加符号之类的方法更改名字,然后还专门开了个讨论帖来互相争执到底谁是最先取的这个ID。 有开始分析战斗力系统的――这点高侯齐很费解,这《花仙魔术队》才播出四集,而且根本没有数值系统,到底怎么分析?点进去认真一看,他们还真行,每个小花仙、反派和帽子先生的技能分别写出,煞有介事地通过电视效果和对敌人的伤害程度来分出高低,甚至已经争吵起了哪个小花仙的技能最是厉害。 还有开始为角色美丑吵架的,嗯……高侯齐感觉自己见证了霸道小学生的出现,我说夏天最好看就是夏天最好看,你们都是胡说,这样的言论层出不穷。 其中还在认真讨论剧情,颇有种“小孩烦恼”般地求助也混杂于其中,比如有人也向小胖一样被老师误会,在纠结要不要去和老师说实话,告诉老师他没欺负人,可是又怕被揍,下面的评论就更妙了,开始询问楼主是什么学校的,说自己哥哥是某某学校的老大,要叫哥哥去罩他;沉浸于剧情中的,则自称自己要施展花仙魔术,好让那位欺负他的同学得到教训。 最后这种,高侯齐还是温柔地点了举报,小孩子就不要和人家罩不罩的,以后就知道现在自己多幼稚了。 当然,高侯齐是不会把自己这一番操作告诉宁初夏的,他只是要转告宁初夏,这剧火了。 他特地找夏树要的宁初夏电话,夏树好像在忙,他正好有空,就打个电话来说一声。 “谢谢你,高先生,我知道了。” 高侯齐好心地提醒:“马上孩子要开学,你们相关产品备货够吗?这应该是能赚一点钱的。” 他对《花仙魔术队》这种剧能不能回本持保留态度,虽然不能理解宁初夏有钱为什么要投资这种剧,可既然好不容易有点关注,那还是趁机赚点钱,省得亏太多。 宁初夏报了个备货数量:“这应该够吧?对了高总,要不要送您一套。” “这就不用了。”高侯齐先是被那惊人的备货数给吓得咂舌,而后又被宁初夏的提议给逗笑,“我这单身汉一个,这放我家里花里胡哨地多奇怪?” 他不好意思承认,其实他吧……总有种和他无关的感觉。 这虽然《花仙魔术队》火了,可他做过的更火的电影电视剧多了去了,他那时候也没找人家主创要签名,更何况是一点玩具? 宁初夏倒也没想强送,又寒暄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已经到了酒店,宁父定的是酒店的家庭式总统套房,内里像个套间,一室两厅,两个房间,空间很大,他们用着正好。 “爸,刚刚后期公司的老板给我打电话,好像说《花仙魔术队》突然得到了很多关注。”宁初夏当然是赶紧和父亲报喜,她脸上带着红晕,仰着头看着父亲,看上去乖巧听话,一副等人夸奖的模样。 宁父看得心都软了,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下女儿的脑袋――女儿都成年了,现在都快到他肩膀高了,可好像还是那个抱着玩具,等他回头的孩子。 “爸就知道,这《花仙魔术队》成绩肯定会好的,我们初夏做什么都好。” 多年不沟通不说话憋着的心情,现在全都变成了无穷无尽的夸奖。 父女俩并肩往楼上去,而一路上,他说的话就没停过。 “你小时候就很会说话,老爱听故事,那时候我就想呢,没准未来你就是个才女,你看现在还能写故事给那么多人看了。” “《花仙魔术队》多好看啊?就算别人不看,爸爸也要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看的!他们不喜欢是他们眼光不好,你看,夏树也喜欢看的。” 宁初夏也在上楼的间隙查到了《花仙魔术队》忽然爆火的原因。 在她原先的世界,有过两部很出名的魔法少女类儿童特摄电视剧,只是播出年代较早,在孩子间流行速度相对要慢些,而现在这个世界,年代等同于她离世的时间,孩子们早就个个什么智能手表智能手机,就连家长带小孩,都经常要拿平板给小孩玩玩。 在这个基础上,大人们哪会知道,小孩子传播起讯息来比他们还快,什么部落空间群聊分享,孩子们可没什么防备心,喊着扩列有时能加个几百上千的好友,所以明明还没上学,又只在C城推广播出,这部剧却还是随着受众们的努力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往外扩散。 这倒是在她的预料之外了,不过这个发展还不错。 …… 莫名被安上了喜欢看《花仙魔术队》名头的夏树重重地打了两个喷嚏。 想必是有人在骂他,至于是谁,不用问,肯定是后面屋子里的那位。 “夏先生,我觉得你回去以后,可能要给那位宁初夏小姐做一下心理辅导了。”夏树请来的律师,是集团合作律师事务所里一位专门处理民间借贷的合伙律师,名为陶潜。 陶潜提到这件事,夏树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他当初调查宁初夏,调查半天都查不出结果的事情,一查姚倩倩,倒是蛛丝马迹全都泄露出来了。 夏树还记得宁父看到调查报告时,这位虽然处事果断,但为人良善的老板前所未有的阴沉表情,就算和他说宁父因为这件事去杀了人,没准夏树都会信。 同样的年纪,这才刚从紧张的高三毕业两年,宁初夏性子胆怯软糯,连让人伤心都做不到,写个故事全都是真善美,谁能想象姚倩倩却能集聚人心中所有的阴暗面呢? 姚倩倩好查到不可思议,夏树找的朋友随便一问,就问到了一堆姚倩倩的个人情况。 “有钱的白富美,八面玲珑,性格张扬,长袖善舞,和学校的一位有钱学长恋爱,身边倒是有过一些非议,有人说她在钓金龟婿,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嫉妒她传出的谣言,对了姚倩倩身边还有个小跟班,高中同学现在又同宿舍的女生,人挺怪的,阴沉沉天天不说话,也就姚倩倩和她玩了。” 这调查结果多有趣啊?乍一看,谁不认为姚倩倩是个还不错的人呢? 可夏树是知道的,这位厉害的白富美家境一般,而她身边的被人看不惯的阴沉小跟班才是货真价实的宁家大小姐。 这越往下查越让人心惊,什么叫吸血的蚂蟥?什么叫能将人彻底吞噬的阴影,这就是了。 宁父直接通过他当年捐赠宁初夏高中时认识的校长帮忙辗转找人打听到了宁初夏高中时发生的事情。 这宁初夏倒是确实没被人欺负,她挺受“欢迎”,不过这欢迎是用钱买的,谁会讨厌冤大头呢? 后来,姚倩倩的出现,倒是让宁初夏忽然变得不受欢迎起来,掏不出来钱宁初夏又不理人,大家自然就散开,再往下,姚倩倩便越来越富裕,名牌天天穿,就连笔都用上了一支至少三五块的进口笔。 宁父打电话询问的班主任在听到这些情况后才恍然地明白,她有些愧疚的道歉,班级里最吸引人注意的,其实是考得很好的好学生和天天闹事的坏学生,宁初夏实在太低调了,低调到没什么存在感,她成绩算稳定,从没和人闹矛盾,平日里也从未求助班主任,甚至要不是校长提,班主任都快要忘了当年班上还有这么个低调的学生。 宁父没有迁怒到老师身上,当年他给学校捐钱挺低调,也没让校长公开关照自己的女儿,女儿确实是不闹事不说话的个性,学习紧张老师没注意到也正常,说白了,他自己都没发现,凭什么去责怪老师?他更该怪自己。 夏树今天带着陶潜直接上了姚家的门守株待兔,一进门他就开始观察。 姚家的家境绝对不算好,做父母的两位读书不多,当年还是个临时工就赶上了所在单位改制,后来姚母去酒店打工,姚父则开起了出租,靠勤快赚钱,不过因为养了两个孩子,一直也没存下来多少钱。 一直到四年前,姚倩倩和宁初夏认识之后,一切就变了。 夏树是真正穷过的人,他太清楚这个家里有多少不该属于这个收入水平的消费,这钱不会从天上掉,那从哪来,谁都清楚。 陶潜事先和夏树通了气,直接告知姚父和姚母要直接以民间借贷起诉姚倩倩,他将后果描述得极其严重,包括影响之后就业等等,其中还提及到姚倩倩有部分借款是在未成年时欠下,父母应当付有连带偿还的责任。 ――当然,这也是半真混半假,不过吓唬姚家人已经绰绰有余。 然后,他们便等到了终于赶回家的姚倩倩。 姚倩倩在听到他们是宁初夏请来的律师时,便已然控制不住慌乱的神情,在陶潜的步步紧逼之下,她开始试着为自己辩驳。 “我没有借钱,这些钱是宁初夏自己乐意给我的!这是赠予!凭什么要我还?” “没有这种道理的,她自己想给的钱,现在说想要回去就要回去?你去问问,哪里有这个道理?” 类似的话姚倩倩说了很多,可在这方面很有经验的陶潜比她还要从容。 他只淡淡道:“我也处理过类似赠予的案件,不过当事人一般是有父母子女关系或者是夫妻、情人关系,您这是……” “朋友关系不也一样吗?” “可是这数额,好像不太小吧?您也可以去了解一下,一般能涉及到这么大数额的,还真不多。”陶潜似笑非笑,“你可以想一下,这能不能说服法官。” 姚倩倩满脸通红,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总共找宁初夏要了多少钱了,积少成多,整整四年下来,她自己也知道肯定不是小数目。 陶潜步步紧逼:“据我了解,你和我当事人之间,是有索要的情况在的,您可以确认一下您的聊天记录。” 这句话是夏树委托他说得,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说。 姚倩倩一听到聊天记录立刻来劲了,她忽然得意一笑,主动地截屏递过手机:“你们可以看看,我一次都没找她要过钱。” 她满意于自己的机智,当初是怕被人意外看到,毕竟网上不是经常有什么手机放桌上消息被老婆看到的新闻吗?现在想来,自己要钱时只打电话的操作太明智了。 陶潜接过手机便和夏树一起开始浏览,二人是越看越心惊。 聊天记录里,简直是宁初夏单方面傻乎乎地发着消息,姚倩倩肉眼可见的冷淡和随意应对,每次只有要钱时,才会忽然打来一个电话,钱到手了心情好,才有句爱你,你最好了。 “怎么样?我可是一条记录都没删。”姚倩倩已经放松下来,吓坏她了,不过还好,她从来就没说过找宁初夏借钱。 陶潜比她还放松,这聊天记录,还真是意外之喜:“姚小姐,也许你没注意到,这其中有非常多是我当事人和你确认转账情况的信息吧?” 在姚倩倩失魂落魄地神情中,陶潜悠然复述。 宁初夏太听话,做事情小心翼翼得过了头,银行转账有时候不能及时到账,姚倩倩又要得急,她每回转好了都会发一条消息确认:“倩倩,你要的钱我已经转过去了,你看看到账了吗?” 偶尔她一张银行卡没钱,换了账号还会稍微做个说明:“倩倩,我另一张卡没钱了,我用了新卡给你转账,你确认下金额,你不是着急用吗?” 中间甚至有周末转账两小时内到不了,宁初夏在那道歉,说耽误了姚倩倩的事情。 “姚小姐,只看这些聊天记录,也能证明我当事人绝对不是主动给人钱,而是借钱给你。” 姚倩倩慌忙抢过手机,刚刚才放松的表情现在又变得急切起来:“可凭什么就说这是要?我……我从来没说要还给她!” “要和借能一样吗?她……她乐意给!这就不是借,她也没叫我还。” 听到这话,陶潜笑得和善,双手一拍:“那也没事的,姚小姐,其实呢你还可以了解一下什么叫不当得利,再了解一下什么叫做诈骗,如果您希望我们报警来处理的话,我们也是不介意的。” 他看向站在旁边安静得像是鹌鹑不敢说话的姚家三人:“姚先生和姚太太,你们不会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女儿的账户上有巨额来款吧?如果是走民事案件起诉,我们也会一并起诉您二位,如果呢你们需要我们报警当诈骗处理,我们也会和警察交代一下您二位作为姚小姐合谋的事情。” 他忽然cue到姚先生和姚太太两人都慌了,疯狂摆手:“不是,我们真没有,这钱也不是我们拿的。” “爸,妈!”姚倩倩本来已经被忽然逼来的律师说得崩溃,没想到自家爸妈居然还不站在自己身边,再看看旁边那姚格似乎幸灾乐祸的模样,她心中的愤怒开始扩散转移,“你们现在是想让我一个人承担是吗?你们没花我的钱?你们觉得我有本事赚得来这么多吗?” 她刚刚飞快地在手机上查了律师提到的几个罪名。 她不是学法的,看不太懂,可搜出来的结果好像都很严重,她还年轻,不想被告,也不想坐牢。 “我……”姚母搓着手,看向女儿不敢再说,他们这不是也很冤吗?又不是她找那宁初夏要的钱,而且他们也真没花多少,大多不都是女儿花的。 “是宁初夏让你们来的吗?你让她自己来和我说!”姚倩倩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不明白,宁初夏怎么会忽然变这么多。 一直在旁边安静待着的夏树忽然笑了:“您好姚小姐。” 姚倩倩一脸警惕,对方是长得人模狗样的,不过有了陶潜这个例子,她觉得穿成这样的都不是好人:“你又是哪位?” “我是宁氏集团现在的副总,免贵姓夏,今天是宁总委托我来找您谈一谈的。”夏树没理会姚倩倩变得灰败的脸色,“这件事宁总已经了解了,为了怕姚小姐您觉得说动宁小姐有用,我把宁总的意思和您强调一下。” 夏树轻笑:“这件事呢,我们宁总说了,这件事他一定会追究到底,您从我们小姐那吃了多少乖乖吐出来,对小姐的伤害,他也许可以当没看见,如果你试图再骚扰我们小姐或者是不愿意把骗来的钱归还的话,那我们就走法律途径,我想姚小姐应该不至于天真到要和宁氏比谁的法律团队谁的公关团队强吧?” 姚倩倩自然是听懂了夏树的意思,他还特地强调了公关团队四个字,意思也很明白了,这不就是要堵死她的路? 而且她真没想到宁父居然知道了,就算她说动了宁初夏好像也于事无补了。 身后的姚母和丈夫对视了好几眼,赶忙凑过来拉了女儿一把:“你快和人家说,我们会还钱。” 姚倩倩真是恨透了自己拖后腿的父母,怎么还,还得起吗?这花出去的钱,去哪里找回来? 姚父讪笑着插话:“这个律师啊,夏副总,你们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困难,那这个利息可不可以就算了呀?” “可以。”夏树点头,“不过还是要看您女儿表现,她如果做不到离我们小姐远一点,别说利息了,以前小姐送的礼物,我们也要好好算一算。” 姚倩倩还想争执,却被父母一人一边抓住了手。 夏树放完了话,便和陶潜一起出了门,两人上了车,均是感慨万千。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狠又这么天真呢?”夏树真的觉得不可思议。 他是认识宁初夏的,也知道宁父多宝贝自己的女儿,可宁初夏在姚倩倩那,真的是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说pua都是美化了,夏树觉得这根本就是暴虐式的精神压榨和虐待,时间不够一扫而过,他都看到了好几条姚倩倩不耐烦向宁初夏发脾气骂得特别难听的话语。 可如果要说姚倩倩够心机,她又做什么都留下蛛丝马迹,不懂可持续发展好好哄着宁初夏,律师一紧逼什么都交代了。 “这很正常。”陶潜在这方面比夏树有经验多了,“你这还是看得少了,我还见过有年纪轻轻漂亮女孩,找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油腻男人,你要以为她贪钱还真错了,她倒贴不说,还贷款给人家花,自己天天帮人做家务干活还被打,最后哭哭啼啼地找律师告到一半被哄两句居然还撤诉了,你替她着急都没办法,不过这也不是说都是女孩,遇到这种情况的男生我们了解到的也挺多,但是他们爱面子,怕被笑话,一般不敢来起诉,家里也都不支持。” 陶潜又说:“不过我再强调一次啊,这心理问题真的得去重视一下,千万别觉得这种人是傻被骗活该,你要真的去了解,你就知道被精神暴力这玩意真的有点邪门,整个人被逼到崩溃边缘,到最后几乎是人家让他们干嘛就干嘛,已经不是可怕可以形容的了,一旦分开,能不抑郁寻死都要谢天谢地了。” 夏树沉重地点了点头,决定晚些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宁父,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暑假宁初夏去拍《花仙魔术队》倒是个正确的选择,这大概就是忙碌治疗法? 之后可以让宁父问问宁初夏手头还有没有其他想拍的剧本,本来想着开学不要影响学业,但现在想想,可能忙起来更好。 想着事情,夏树打算送陶潜回去,刚要放下手机,就瞧见屏幕亮起,刚刚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 他和宁父严防死守没让宁初夏用微信,宁初夏现在联系人都是乖乖发的短信。 “夏树:虽然高侯齐先生告诉我您已经知道了,但也还是和你报喜一下,《花仙魔术队》好像取得了还不错的成绩,得到了一些人的认可,谢谢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支持,它可能不能那么复原我的想象。p.s.我搜了下,好像有省外的人也在看这部剧,你说我们要不要对外铺货呢?” 这条消息特别“宁初夏”,客气礼貌,连问个问题都怕得罪了人,事实上分明宁初夏可以直接下指令,要求夏树汇报铺货情况或者是开始对外铺货的。 不过说起来,宁初夏没提醒,他确实差点忘了这件事,毕竟今天的重点是处理姚倩倩的问题。 说干就干,夏树打开微信便要联系玩具厂的负责人,公司收购的这家玩具厂原先是做代工贴牌的,品质一向有保证,对于铺货代理也很了解,稍微晚了一些才被收购的文具厂也是类似的情况,直接将两人拉了个群,夏树刚发了一句“大家好”还在思考要怎么措辞,那两位便约好了般按捺不住地发了信息。 “初夏玩具?花仙魔术队新品上市:夏总,您联系一下宁总吧?厂里说今天接到了不少外地的电话,说想要进一些《花仙魔术队》的周边,还有愿意做代理的,之前您说先在省内贩售,我们的生产线一直没有全开,现在需不需要调整一下。” “初夏文具:花仙魔术队详情电询:我也一样。” 也是,现在市场反应的速度都很快,一旦有人去线下问,那么便会很快层层反映上来。 夏树找他们两位要了目前联系的省份情况,转发给了宁初夏,虽然宁初夏老是想听别人的意见,可这些事情,夏树还是觉得一定得让宁初夏知道为好。 “又出了什么问题吗?”陶潜在后座等了好一会见车还未开,好奇地凑近询问。 他不算着急,不过夏树处理事情向来很有逻辑,很少有事情突发让他必须得马上处理的。 夏树在回消息,回答时也很随意:“《花仙魔术队》成绩很好,现在玩具厂和文具厂都在联系,说有其他地方想要铺货……” 他随口一说,可陶潜却下意识地瞪大了眼,他用力一拍腿:“等一下,你说这《花仙魔术队》是宁氏的产业?”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夏树略有些尴尬地轻咳:“也不算宁氏的,是初夏名下的产业。” 陶潜特别热情地凑了过来:“我原价买,你能不能把《花仙魔术队》的周边给我凑两套?” “哈?” 见夏树一脸惊讶,陶潜也无奈解释:“这不是我家两个掌上明珠,两个小祖宗分赃不均吗?” 陶潜是真委屈,他家里一对双胞胎女儿,如珠似玉地养着,今年才上小学二年级的年纪,平时俩孩子在家,最喜欢看的就是少儿卫视,这不,就看中了《花仙魔术队》。 陶潜又不缺钱,女儿想要,他这不就去买了,可陶潜哪懂得这么多弯弯绕绕。 “你说,你们这怎么能出这么多花样,这魔棒、能量核心、魔术道具、队徽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陶潜想起自己昨天遭遇的一切都还满头包。 他寻思这都没什么区别,想着买不一样的,两个孩子可以轮流玩,就买了一根什么玫瑰小花仙法棒能发光的,还买了个队徽,结果完蛋,买回去两女儿就吵起来了,非要选同一样,他教着孔融让梨,可他家两位小祖宗会哭啊,她们也不大闹,就在那低着头哭得喘不过气直抽噎。 陶潜被妻子锤了一顿,说他不懂乱买伤了女儿的心,他实在见不得女儿哭,立刻去找店铺想买,结果…… “结果怎么了?”夏树好奇。 “遇到挺多家长也在买,我看那快没货了,我就买了个海棠小花仙的魔棒。” 夏树预感到了陶潜的悲哀命运,海棠小花仙现在播的集数可还没出场。 陶潜幽幽叹了口气:“你懂的,我后来看了后面玩具的说明,才瞧见你们玩具厂贴心的标了第一次出场集数,第十集,这还得等两礼拜呢,我早上出门,她们还在生我的气呢,你看,这当爸爸真难。” 夏树着实被逗笑:“成,你放心,今天你帮了这么大的忙,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给你安排妥当。” …… 同样陷入于玩具危机的人不止陶潜。 高侯齐开着车一路巡逻。 他怀疑自己最近和打脸这个标签绑定在了一起。 要不怎么他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宁初夏,亲姐就特地给他打了电话呢? 高侯齐到现在还能复述出他姐电话的内容。 “我本来挺烦心呢,你知道我新家这么偏旁边也不好买东西,结果我刚陪你外甥女上网看第二集的时候这才发现,原来这剧是我家弟弟做的后期,真是自家人不知道自家人。” 姐姐在电话里笑得可开心:“你外甥女听我说这剧是你做的后期,现在兴奋得不得了,在家里蹦蹦跳跳的,你下回来,她没准能嘴甜得把你捧天上都!对了,你帮忙问问,能不能买一套这个什么周边文具来,我看这个电视剧结束有广告说正在售卖,我怕买不全,你认识人帮忙买一套,我过后把钱给你。” 高侯齐挂断电话时人都傻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是个单身汉没错,但他还有个幼儿园还没毕业,就开始追电视剧的外甥女。 高侯齐很宝贝外甥女,姐姐还特地把电话递给了她,外甥女在电话里声音软软地撒娇,又是最爱舅舅又是想舅舅的,让他这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可是开心归开心,东西还是要买的。 前脚刚拒绝了人,高侯齐也不好意思这么厚脸皮去问,他寻思着宁初夏说了铺货广,便想着自己去买总能买齐。 可高侯齐没有想到以下几个因素。 第一,铺货的很多店铺在学校门口,虽然进了货,可人家是跟着学校开学时间开门的。 第二,再拖延症的人,都有可能因为孩子的又哭又闹变得行动力十足,更别说哪怕父母不肯买,这还有受不住撒娇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自以为快,可别人更快。 第三,虽然努力铺货,可店铺在不看好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进太多,尤其是价格高的几样,甚至都没同意进来占位置,这凑几件简单,凑一套难。 兜兜转转还是没买齐,高侯齐沉默着拨打了他本不想再打的电话。 “喂,是宁总吗?” “是这样的,您那《花仙魔术队》的周边,我买一套呗?” 做舅舅的,哪有什么丢脸不丢脸,这都是爱。 没错就是这样。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七)三合一 度假时, 自然应当好好享受,宁父为了能好好陪女儿,事先把手头的所有工作搁置, 交由夏树全权处理,他交代了夏树, 除非有事关宁氏集团生死存亡的大事件,否则不要拿工作上的事情打扰他。 工作狂如他,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疯狂决定, 估计熟悉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是被人冒名顶替, 要不就是生病头脑发昏。 可宁父做这个决定绝非冲动,他越发地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错过了太多, 有些所谓的“弥补”如果当事人并不需要,那还能被称为弥补吗?不过是自我满足罢了。 正好错过了度假的高峰期, 海岸边的游客不多, 宁父带着女儿下榻的这家酒店, 有专属的一小段海岸线供游客游玩,此刻由于入住客人不多, 倒像是他们父女的专属游玩空间。 钱是解决一切难题的关键, 宁父不仅仅有钱, 还有傲人的人脉,别人难预约到的私人游艇、潜水活动等他尽数约到, 陪着女儿好好地玩了一把。 看着女儿似乎随着运动变得开朗许多,他这心里便满足了。 可无论这父女天伦之乐多让人开心, 开学的日子总是在逼近的。 宁父倒是想大包大揽和女儿说一句咱们不去上学也行, 毕竟现在已经给女儿办了公司, 女儿想必未来也不必靠文凭求职,可已经因为从不多问女儿一句, 导致事情发展步步错最后成了他不愿接受也承担不了的样子,宁父便不敢也不想擅自决定女儿的人生。 尤其是今天,看着手机里刚刚收到的信息,宁父久久沉默。 拖来拖去,最后还是要说的,不如就趁现在。 酒店套房里的客厅很大,只比家中的略小,宁初夏坐在沙发那随手抱了个抱枕,对于宁父要说什么,她的心中其实是有数的。 她现在不太清楚事情到底处理到了哪一步。 宁初夏原本想过自己处理,但在斟酌之后,还是决定将事情辗转透露给宁父。 宁父本就有知情权,再者他手中的牌也多,能够最高效的先把事情处理清首尾,如果宁初夏自己来的话,则最少要再拐几个弯,她倒是个有耐心的人,可她已经没兴趣同姚倩倩玩扮家家酒下去,也不想看着姚家的人继续拿着从她那讨来的钱过着潇洒生活。 哪怕是为了报复,她也不愿意再给姚倩倩一分钱,当然,她还会为姚倩倩准备不少大礼。 以前没听过姚倩倩表示感谢,现在的礼物宁初夏也不需要她道谢。 宁父见女儿坐得乖巧,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场合,他心中就是一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忍不住苦笑,他怎么也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为了说一句要斟酌半天的时候。 “爸,怎么了?” 宁父闭上眼又睁开,已经做足了准备,他坐在女儿身边伸出手,将女儿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中。 宁初夏的手不大,宁父的手就能将其全部覆盖,他回忆起很多年前,刚出生的女儿手又红又皱,小到只能抓住他一根手指,后来妻子走了,他时常牵着女儿,小手只能勉强地抓住父亲的几根指头。 再到现在,已经足够和他交握。 他曾许诺要为女儿遮风挡雨,让她过上幸福的一生,却自以为是地以为结果就是一切。 “初夏,姚倩倩的事情爸爸已经知道了。”宁父选择了坦诚,“爸爸和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经你同意去处理关于你的事情,我让律师去见了姚家人,要求她把这些年来你们之间的往来的转账尽数归还。” 宁父有些着急,还没等女儿说话就赶忙解释:“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姚倩倩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是初夏,朋友真的不是这样,你想给朋友花钱,爸爸绝对没有二话,我们也不缺钱,可我不能容许有人欺负你,用欺骗、伤害的方式从你身上榨取利益。” 他焦灼地看着女儿,生怕女儿生气,虽然这句话说起来有些难堪,可他确实是担心,在女儿心里姚倩倩比他更重要。 “我……” 宁父又补充:“初夏,日子还很长,爸爸这不是在吗?未来也会有新的朋友,姚倩倩她真的不好。”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关注的几个教育学家账号里,提问最多又最难以解决地,一般都是孩子的交友问题。 父母忧心忡忡,觉得这是个不好的朋友,试图干涉却又觉得自己不能随意武断地判断朋友的好坏。 宁父那时看这些提问,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女儿的朋友,只要能对他女儿好就行了,其他什么家世学历他全都不管,可姚倩倩连这都做不到。 宁初夏自然知道宁父焦灼的内心,她心中叹息,看宁父好像还想解释,她主动地给予了一个反握的力量。 “爸,你觉得我傻不傻?” 宁父一愣:“不傻,我女儿当然不傻。” 只是骗子太精,怎么能怪女儿呢? “所以爸,我不会生气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我以前在交朋友上犯了错。”宁初夏认真回答,“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姚倩倩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朋友,只是想要我的钱。” “……你知道?”宁父忍不住问。 宁初夏刚眨眼,便有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这并非什么高超演技,而是来自于原身记忆里深沉的情绪共鸣。 “就算是傻瓜,也不能一直被骗,骗这么多年还不行吧?只是我装傻骗自己而已。以前我觉得我活得很失败,别人交朋友都轻而易举,可我好像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得到一个真心朋友。” “我以前甚至觉得爸你也不喜欢我。”她笑起来,可眼泪还在往下掉,“我那时候太小了,总觉得你不要我,尤其是我越把生活搞得一团乱的时候,我就越觉得自己好像会被你讨厌。” “不是这样的初夏,我没有不理你,我以为你生我的气了。” “现在我知道了。”宁初夏安抚地对父亲笑了笑,“只是以前的我那么觉得,而倩倩……姚倩倩,让我不再是被所有人讨厌的异类,我可以继续没有存在感,继续被所有人排斥,继续……无法成为让父亲你骄傲的女儿,好歹我有了一个朋友,我挺正常。” 宁父没说话,他自责地低着头。 对于女儿来说,姚倩倩或许就是那根救命稻草了吧?她甚至早就慢慢发觉被拯救只是虚幻的梦,还是紧紧抓住。 “其实我一直知道这样不对的,一直到今年暑假,她主动地疏远了我。”宁初夏的眼泪已经停住,朝着父亲的脸上是写着幸福和满足的笑意,“我一开始伤心、难过又痛苦,被迫面对连最后一个朋友都没了的现实,可好像就是这个打击,让我忽然觉得,既然事情都这么糟糕了,我为什么不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呢?” “原来是这样……”宁父的表情错综复杂。 “我和自己说,试试看吧,最差也不过就是像现在一样,做个被全世界讨厌的人,我试着向你表达关心,试着将我一直不敢和您分享的梦想拿给你看。”她眉眼都是笑意。 “这一切美好得像梦,走出了第一步,我才发现原来您不讨厌我,只是和我一样小心翼翼到不敢接触对方,而构建了我童年时幻想的梦现在也成了现实,虽然我还是不太懂什么管理公司,可拥有了我自己的这么一份小事业以后,未来有一天,没准我也会成为你的骄傲呢?” 宁父控制不住情绪,伸出手抱住了女儿。 一是想抱抱这个孩子,这么些年来,他甚至没给过她一个来自父亲的拥抱。 二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还是有点爱面子,不太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狼狈哭泣的模样。 他伸出手轻抚女儿的背,眼泪同样不停地往下落:“我当然没有讨厌过你,你一直是我最宝贝的女儿,公司管理算什么?不过是个小技能而已,就像你能写出受欢迎的故事,爸爸不能一样。” “初夏,你现在就是爸爸的骄傲了,不对,你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过。” 宁初夏靠在宁父的肩头,其实她能感觉到宁父眼泪掉下来时的温热,可此时却想为宁父留住这一份他作为父亲的坚强形象。 “所以爸,答应我,我们只在今天伤心好吗?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我有一个没人比得上的爸爸,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只不过是少了一个朋友,这没什么的。” 宁父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朋友也没有少,爸爸那么多朋友的孩子都想认识你呢,未来的你一定会遇到真正的好朋友,相信爸爸。” “嗯,我相信你。” 这场父女的谈心进行了很久很久,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要对彼此诉说。 作为引发这场谈话的主角,姚倩倩早就不在谈话里出现。 宁父在确定女儿不会因为他找姚倩倩讨钱的事情伤心后便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当然,他在女儿面前,那得是个善良温柔的爸爸。 可只要女儿看不到的时候,他便会泄露真正的情绪。 可能会有人觉得姚倩倩做的这些没造成严重后果,说不准还帮了他们父女缓和关系,把钱要回来就没必要继续。 宁父不这么觉得,造成好结果就得要对之前的恶劣行径表以原谅?那先把女儿心里受过的伤抹平再说,如果抹不平,这话不用同他说,他不会听的。 …… C城大学向来在早开学上一骑绝尘,同样是本科的其他学校有的甚至最晚有在十月才开学的,可它雷打不动,说是九月一日就是九月一日。 开学归开学,学生们最晚必须在31号完成报道,且31号下午也有例行的领书时间,当然偶尔也会有赶不及来的,便由舍友帮忙掩护。 秦瑟家远,为了返校错过高峰期,在几天前就已经回了学校,余优优虽然也是外地学生,不过相对要近些做动车就能到达,在昨晚也就到了学校。 按照以往的惯例,宁初夏会和姚倩倩一起到达,之前秦瑟和余优优曾经私下偷偷讨论怀疑过宁初夏是不是蹭的姚倩倩的车到学校。 反正她看起来干得出来这种事! 两人各自在座位上玩着手机,就听到门口那一阵动静,下意识地顺着动静往那一看,就瞧见了独自登场的姚倩倩。 姚倩倩家住本地,回家时本就没带什么行李,她花钱大方,不想拿行李的时候都直接把东西一收,经由同城快递寄回家,这回来也没带什么东西。 秦瑟和余优优对视一眼,现在不好窃窃私语,可只靠眼神交流,她们都能get到这份奇怪。 宁初夏居然没跟着姚倩倩来上学?这不会是闹翻了吧?还是出了什么事? 她们联想起上回姚倩倩说宁初夏联系不上打不通电话的事情,之后虽然没收到回复,可她们都没过问,毕竟她们都不关心宁初夏到底不接电话是去做什么。 还有,这姚倩倩怎么看上去这么憔悴,也就一个多礼拜前,她发的朋友圈穿着泳装的自拍,看上去还一脸青春无敌呢!而现在莫名有种阴沉气场,那黑了的眼圈好像也在说明主人没休息好。 姚倩倩一进屋,下意识地看了眼宁初夏的床位,很显然主人还没来,一切都是离校时打扫干净的模样。 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看到宁初夏。 她想见她是因为她想抓着宁初夏的领子,问问她满意了没有。 姚倩倩又怕自己真做了,宁父不依不饶,姚倩倩很久以前便想做人上人,对于有钱人能做的事情,也畅想过很多,宁父一出手她就有些怕,她归根结底就是个普通学生又没有后台,万一宁父不放过她,她怎么可能好过? 她不想见宁初夏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想自己隐瞒了那么久的事情被曝光,一旦外人都知道了,她要何去何从? “倩倩,初夏怎么没和你来,不会是出事了吧?”秦瑟作为舍长是有确保宿舍全员报道的任务要完成的,而且这事情确实有些怪,她讨厌宁初夏归讨厌,克也不至于希望她出事不能来上学。 秦瑟下意识地想起几个不能上学的心理疾病,说来宁初夏确实挺像有心理疾病的样子,整天不说话在那自闭。 哪壶不开提哪壶,姚倩倩都有些想骂人,她装作收东西,冷着脸回答:“我不清楚,我自己来的,她没出什么事,应该晚点会来。” 余优优挺体贴:“倩倩,你这脸色挺不好的,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无论是多体贴的话语,现在姚倩倩听到,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脸色能好吗?想到这短短一个礼拜出头发生的事情,姚倩倩痛苦极了。 陶潜留了个电话,特别体贴地以短信形式告知了他们寻求法律援助的办法,还顺便把罪名给附上了。 姚家人自然不能尽信陶潜的,各显神通去查,姚母还去了提供免费咨询的律所。 得到的回答各不相同,其中是有争议的,网上确实有类似赠予案件被判不用返还的例子,可就像那位陶律师说的,人家关系都是父母夫妻情人,白要钱说得过去,她这案子的涉案金额确实太大,再加上那些聊天记录里,宁初夏表示给她转账时姚倩倩没有回复,这一版会被理解成默认,败诉的可能性便随之提高网络。 再说那不当得利,这罪名姚倩倩看不太懂,律师也没解释清楚,只说看当事人聘请律师的能力――姚倩倩在得到这条回复后希望之火都灭了,看能力?宁父像是缺钱请好律师的样子吗? 就连诈骗,咨询的律师也说有可能被立案侦查,因为数额实在太大。 起初模糊了具体金额和两人的关系去提问,还有不少律师建议可以打打官司,可问清楚之后,他们的言下之意就都变成了建议尽早还钱,要不等起诉没准连利息都得算上,顶天了就是说可以在定金额上挣扎一下,有些没有明确对话默认的,可以强行不认。 陶潜那一步不让,一副开学前不能解决就要立案的样子让姚家人也跟着慌张,毕竟这件事可是一口气牵扯了姚家三口,也就姚格稍微淡定一些,毕竟对他来说,这也就是少了个长期饭票加学费来源。 姚家人聚在一起算钱,这越算越是心惊胆战。 姚父和姚母不可思议地质问着女儿,女儿拿回来的钱还没有她从宁初夏那拿的四分之一,而且关键女儿卡里居然只剩下几千元存款,这还是撇开了直接送的实物礼物计算的金额,这结果已经触目惊心。 姚倩倩面对父母、姚格三人的逼问,不耐烦到了极点。 她也惊讶,可仔细算算,确实她就是得花这么多钱。 有了钱之后,消费自然水涨船高,举个例子,以前洗头就洗最简单的,还次次团购,有了钱之后,那就躺着顺便做个护理,买个洗发水,这几千就没了。 以前的衣服趁着打折的时候买,甚至一年只买两季,口袋有钱,来往的人也富裕,她这不也得买些名牌充场? 更别说什么别人都知道她有钱,她当然偶尔也要请客,这么一桌坐着,随便吃个五六百已经算是节约了。 因为这个,姚家的家庭战争被引爆。 姚父和姚母开始叱责起女儿的放纵,认为他们没有办法帮忙还这么多,而且这钱也不是他们花的,女儿这不是有这么多包包、鞋子衣服吗?都可以卖了,还有她来往这么多有钱人,去借一点总能借到。 姚倩倩完全不能接受父母的这种说法,她勃然大怒,这钱是她花的没错,可她这不是提升自己吗?当父母的投资一下女儿怎么了?有本事父母现在就发誓写声明,以后就算她发达了也不沾半点光。 姚父姚母和姚倩倩吵了好几轮,还是有些被说动,他们是看见女儿有很多追求者的,现在少了个宁初夏,可未来不是还有女婿吗? 眼见姚父姚母正要开始算钱,姚格也开始闹了,当年他父亲是工伤走的,因为姚父和姚母照顾他,这赔偿金也全归了这两位,要不姚父和姚母凭什么在领养他后立刻有钱买了这套房子?他之所以之前从不提这事,那是因为他懂得算,如果一直算到大学毕业,未来姚父和姚母再补贴点钱让他结婚,他还赚了一点。 可现在看来,姚父和姚母一副要倾尽家财给姚倩倩还钱的样子,那他不就没了保障?不行,要好好算一算,把父亲留下的钱吐出来――还得加上通货捧场。 吵到最后互相怪着彼此的四人甚至直接大打出手,还被邻居报警说扰民,最后各退一步,现在一家人住的这套房子出售还钱,剩余款项先做家用,姚倩倩之后会把自己买来的奢侈品卖掉,作为家庭资金的补充,姚父和姚母也答应确保姚格的生活学习需要。 钱财动人心,现在姚家人已经四分五裂,各自盯着彼此生怕对方多花一分钱,姚倩倩回忆起出门前和姚格的争吵,对方甚至连个女包都不给她留,逼着她挂上二手网站,还“体贴”地去买了个A货让她充面子,姚倩倩要不是急着出门,她一定会撕烂姚格那张破嘴。 面对舍友,姚倩倩勉强维持形象:“没有,我这出国倒时差没倒好。” 提到出国,余优优又有问题:“对了倩倩,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带纪念品吗?我这问得有点直接,我实在太期待了,你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样,我这辈子估计都没法出国。” 看着两个舍友同时投掷来的期待眼神,姚倩倩忽然僵住,她都忘了她还说过这种大话了,她原先当然是会买的,可后来不是闹出了那么多事情吗?她能顺利回国都要谢天谢地了,哪里还会记得要买礼物。 姚倩倩笑得勉强:“我……我给忘在家里了,我下次回家,给你们拿过来。” 余优优稍有失落,她正打算问别的,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宿舍外面向来不安静,毕竟校园里的人总说说闹闹,这隔音效果也不好,可真正能引发喧哗的一般都是比较让人关心的事情,比如什么表白、喊楼、喝醉大呼小叫之类的,不过这种事情一般是在晚上进行,这还大白天呢,起哄什么? 秦瑟拉着余优优就往外跑,她倒不是排挤姚倩倩,只是姚倩倩在宿舍的形象一直很高大上,一向很少起哄围观。 才出去,秦瑟就瞧见左右宿舍都有人出来,更远的宿舍还有已经靠在栏杆那往下张望的。 秦瑟可不想自己错过这热闹场合,还没搞清楚状况,秦瑟忙稍微提高声音询问:“这是在闹什么呢?” “你看我们宿舍楼门口。”知道情况的人往宿舍楼门口一指。 宿舍楼门口停了辆跑车,红黑配色不知是原配还是后来的设计,车门的开关方式很特别,起码秦瑟从没见过,左右两边的车门像是张开的翅膀般同时往上,看上去像是蝙蝠的翅膀。 学校是允许外来车辆进入的,尤其是开学季和毕业季,很多家长都会来帮忙搬运行李。 C城大学挺大,平日里也有跑车出入,秦瑟虽然也看得来劲,可说话间却兴致乏乏:“不是,就一辆跑车,学校平时不也有吗?” 还是刚刚回答她的那个同学,一脸震惊:“姐妹,你知道这是什么车吗?” 秦瑟摇了摇头:“我不懂车。” 对方露出了怪不得的神情:“这辆车刚刚在学校里绕了半圈呢,交流群早就有人在说了,有人科普,这辆车至少也要这个数字。”她比了个三。 “三百万?”秦瑟挺惊讶,那还真挺贵,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当然不是了,至少三千万!”那女生补充,“车牌还是本地靓号呢,我看他们说那车牌就值不少钱。” 秦瑟愣了,这数字一出,她也能理解了,确实是贵。 “其实也不是好奇车,大家好奇的是车上坐的是谁,看样子是我们宿舍楼的,但是新生还要一个礼拜报道,大家在猜老生里有谁这么有钱,本来还有人猜是你们宿舍姚倩倩的男朋友呢,结果她人已经来了。” 高富帅白富美在校园里挺常见,平时开着跑车潇洒而过的也不少,但是能开三千万的车,除了倾家荡产爱车族外,基本这家中的财产怎么也至少有个三个亿吧?这简直是在网上才能看到的传说中的有钱人。 这话说得秦瑟也好奇起来了,她看已经有人往楼梯那移步,打算装作“一不小心”路过看看是谁。 余优优和秦瑟犹豫着要不要凑过去看看,就瞧见刚刚分享情报的那女生一脸震惊的看了过来:“不是,你们宿舍是捅了财神窝吗?” “嗯?”余优优和秦瑟都没听懂。 “前方报信,这车上坐的是你们宿舍的宁初夏啊!” 心中也好奇打算出来听一耳朵的姚倩倩呆若木鸡。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宁父难道是知道了她在学校说的谎话?居然还特地到学校来让她难堪。 万众瞩目的宁父其实对自己的出场很不满意,他挽着女儿一边上楼一边忍不住抱怨:“我这第一次陪你来学校,这车还是差了点。” 宁初夏似笑非笑地看了宁父一眼,宁父的借口当然是要在女儿的同学面前闪亮登场,可实际情况宁初夏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要在所有人面前给宁初夏做脸,她只是没想拆穿父亲的体贴行动罢了。 宁父确实如宁初夏所想,他自打听夏树转述了学校里围绕在姚倩倩和宁初夏身边的传闻就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不爱炫富,可自己女儿都被人呢当成混吃混喝的小跟班了,这哪个做爸爸的能忍? 宁父一直没有买豪车的习惯,这临时要用倒是变不出来,像是这样的天价车国内都是有数的,确认要买有时还得从国外调货,他这才勉强地选了现在的这辆。 宁父单手只拿着个空箱子,父女俩轻装出行,很快就到了四楼,面对周边的各色眼神,宁父泰然处之,他陪着女儿进了宿舍。 秦瑟和余优优局促地站在旁边,几乎要贴着墙站了,她们现在思维都很混乱,所有的想法搅和在了一起,发生的一切几乎将让她们的思考能力宕机。 她们倒是没有误会来人的身份,这么光明正大的挽着手进宿舍,基本也就只有亲人的可能了。 可不管是谁,宁初夏怎么能有钱呢? 她怎么能呢? 回忆起一起同窗过的两年,宁初夏的消费和姚倩倩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平日里总是不说话,别人挤兑她也不反应,这也不见她用什么天价的护肤品或者是拿个名牌包包,看上去就是个自闭的普通女大学生啊? 姚倩倩贴着衣柜站,努力地让自己的存在感低些,她很害怕……她很害怕宁父主动和她聊天。 可姚倩倩想错了,宁父直接把她当做空气,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你们是初夏的舍友吧?我是初夏的父亲。”宁父知道宁初夏和这两位舍友不熟,便也没准备要和她们多接触,不过现在还是有能用得上人的地方,一是要人帮忙把消息传一传,二则是要让姚倩倩明白什么叫精神折磨,慢性死亡。 直接拆穿她说谎哪有意思呢?宁父从夏树那听闻了姚倩倩对宁初夏的态度,既然姚倩倩那么懂精神虐待,那也希望她好好享受。 一个谎言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圆,承认自己说谎,是立刻死亡,假装自己没骗人,那得是不断找到新的理由。 他要姚倩倩一步步地看着自己的谎言崩塌,在众人的不齿和议论中获得快乐。 秦瑟身为舍长,便也试着和宁父交谈,她就这么看着宁父哄着宁初夏坐在椅子上等待,自己开始替女儿收拾起了东西,宁初夏的东西不多,也按照类别分别收好,宁父只需要一包包地装进行李箱。 奇怪的是,姚倩倩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站在那像个木头雕像。 不对,还有更奇怪的。 为什么在收拾东西? “伯父,您这是……?” 宁父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说明情况:“是这样的同学,我们初夏以后就不在这宿舍住了。” 他一句话让整个宿舍都懵了。 秦瑟脱口而出:“学校基本不让外住的,除非……”除非有明确申请理由,但一般还是拒绝居多。 “谢谢关心,我们初夏呢也到了可以试试创业的年纪,我这也想多陪着她,就在学校旁边买了个新房,已经和你们老师说过了。”宁父像是抱怨般地说道,“不过你们学校这周边配套也确实差了点,周围的小区我都去看过了,户型都太小,民房倒是够大,不过周边又吵,我最后就直接在山瑞花园那挑了一套复式,先应付住两年吧。” 宁父当然不会让女儿和姚倩倩继续住在一起,要不是女儿看起来对这个专业不太讨厌,他甚至打算直接帮女儿办理转专业。 至于校外的房子,他确实是买了,宁父本人对于房子的大小没有追求,以前他住的小房子不少,但既然要炫富,那就贯彻到底。 他东西已经快收完:“不过也是初夏这孩子以前就不爱开车,要不家里车库那么多车,随便开一辆来上学也行,这就可以买远些的房子了,现在没得选,只能委屈她。” 余优优听得一懵一懵,这山瑞花园的价格她估计秦瑟也知道,毕竟对方直接在学校对面的商业广场打了广告,那广告还说“最低”价,当初她和秦瑟针对这比别人的最高价还高的最低价吐槽过一回。 如果没记错,这复式至少三百平方往上走,这叫还凑合吗? 东西已经收完,宁父利索地拉起拉链:“谢谢你们这两年对初夏的照顾。”他特地重读了照顾这两个字,宁初夏乖乖地走到了父亲的身边,挽上了父亲的手。 “我为人强势,受我影响我们初夏打小这兴起就比较软,她不爱说话,就喜欢安静待着,现在这样也好,她在外面住才有个人空间,我这也能多陪陪她。”宁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这才头一回见,我就这么说了这么多,我们就先走了。” 宁父没停留,带着宁初夏直接离开,留下了就像是复制黏贴般满脸迷茫的三人。 余优优好奇心最重,看了一言不发的姚倩倩不知道多少眼,刚刚宁父和宁初夏,可都是把姚倩倩当空气般忽略了。 姚倩倩一直等到宁父和宁初夏离开才松了一口气,不理是挺尴尬,可比起被拆穿,曝光差点被起诉的事情,那算什么? 注意到来自余优优的视线,她挺直背板强行解释:“现在看来瞒不住了,我就实话实说吧,暑假那时候我找初夏,就是因为我们吵架了,现在看来,她可能还是在生我的气吧。” 她说完了便继续折腾起其实根本不需要收拾的东西。 余优优看了秦瑟一眼,眼神被疑惑填满。 以前姚倩倩可从来没有替宁初夏澄清过什么,甚至默认了宁初夏确实是上赶着跟着她这件事。 她不懂别的,就懂一个简单的道理,要是姚倩倩家比宁初夏家条件好,甚至差不多的话,宁父总是会多少给点面子情打个招呼吧?怎么会直接把姚倩倩当成空气? 不合理的事情还有很多,当她的好奇被用在宁初夏身上时,总能发现她“奇葩”的点,可当用在姚倩倩身上时,这捕捉疑点的能力好像同样好用。 秦瑟一直在出神,她抓了抓头给余优优发了条信息:“话说,你有没有觉得宁初夏的爸爸有些眼熟?可她爸爸不是大众脸啊?” 她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什么没有把这条消息发给其实应该更了解情况的姚倩倩。 余优优倒是没觉得宁父眼熟,她想了半天还是给了个没感觉的回复,然后开始应付着不断涌来的同学们的八卦。 颇有种自己成了主角感觉的余优优和秦瑟回答得很卖力,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复原重复。 虽然不熟,那也可以说是有一个朋友嘛!两人心中都有些失落和遗憾,毕竟她们也只能在嘴上说说了。 不过她们两人此时都没想到,秦瑟的疑问在第二天上午的开学典礼,就得到了解答。 那位受到邀请参加典礼的大佬嘉宾,不就是昨天她们俩看见的宁初夏她爹吗? 宁初夏不像以前一样和她们坐在一起,她独自坐在边缘,现在隔着人看不清表情。 台上的主持人介绍着宁父的情况,宁氏集团作为总集团,下有很多分公司,在没有关注的人看来,或许都会觉得宁氏这名字没听说过,可如果要是说起某某餐饮、某某软件,大家便都能露出震惊的表情,原来它们都是同一家的? 而今天宁父到场是因为他和学校达成协议,未来有个分公司会成为学校的创业基地。 再有就是他要以女儿宁初夏的名义捐赠一笔款项,用以进行文学院的改造,替女儿支持一下学院的建设,未来文学院的那栋大楼,会冠上宁初夏的名字。 台上的大佬嘉宾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这不过是常人花个十几买杯奶茶,可台下已经一片哗然。 “文学院的那个宁初夏家里也太太太有钱了吧?是那个宁氏的千金大小姐卧槽!” “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我想想……我怎么记得我听到的版本不太一样呢?” 议论声越大,有人越仓惶,姚倩倩如坐针毡,眼神都直了。 …… 这番宁父在努力运作,另一边《花仙魔术队》随着剧情不断展开和孩子们的开学拥有了越来越多的粉丝。 视频网站注意到了这部电视剧一骑绝尘且忽然飞速往上攀升的曲线,主动联系并将《花仙魔术队》的推广做到了主页,也有不少电视台的少儿频道跃跃欲试地发来了合作的邀请。 玩具厂和文具厂全面开工,向全国各地输送玩具,生产线全开不说,甚至还开始加班保证供应,各地的代理商也基本都来签了合同。 已经开始为新剧剧本最后确认的宁初夏注意到了网上一个有关于《花仙魔术队》的讨论。 “有没有业内人士能分析一下,《花仙魔术队》到底为什么能成功?我的所有理论在它面前几乎都失效了。” 发布这个问题的是一位专门分析影视圈经济学的大佬,他的文章素来有很多人拜读,关注他的人也很多,他情真意切地困惑,一发出就得到了不少共鸣,讨论愈演愈烈,各种深入分析。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八)三合一 看着自己的问题下面回答的人越来越多, 言久愿紧锁的眉头却迟迟没有展开,这些评论的观点他都想到了,可要是能说服他, 他何必还来问这个问题呢? 言久愿并非影视从业人员,他研究娱乐圈经济学全凭个人兴趣, 虽然他分析的东西大多圈里人自己或多或少也有这么个概念,但能整理成大家都看得懂的文字,且有较强的逻辑性, 便很少见了。 他以前整理出来的几个重要影响因素组成的公示套在爆剧上都能对应得上, 可在《花仙魔术队》上却行不通了。 且不说《花仙魔术队》作为一部儿童向特摄电视剧,剧本本就简单, 也不存在什么反应社会现实,多次转折等问题, 从目前播出的集数来看, 简直可以直接将剧本拆解成以下的简单结构―― 先水一段校园生活或者家庭日常, 大致让几个主要人物互动一下,突出本集的主要矛盾, 比如渲染一下之后会作为反派出场的人行为如何可恶, 然后帽子先生集合花仙魔术队的小花仙, 变身打怪互相嘴炮,最后升华主题。 当然剧组也会用上比如倒叙插叙之类的手法, 有时故事并线前进,可这不就是个看到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故事, 这还能演六十集? 要知道爆米花片那可是说的电影, 剧情再简单, 人家也最多讲个两三个小时的故事,可这电视剧每周播放, 时间跨度这么长,观众到底哪来的耐心去看这种套路? 故事不说,就说投入,这演员从上到下全都是新人,唯一一个科班出身是那帽子先生,还是刷脸的,按言久愿的点评,这人就是在zhuangbility,在那不露脸笑笑笑,居然还有不少粉丝。 编剧、制作人全是新人,导演倒是有点经验,不过也没拍过什么有名有姓的大作。 特效上倒是花钱请了好的特效公司,可做出来的特效……言久愿不置可否,说真心话,他反正觉得有点土。 把这些全都忽略,那就只看宣发和播出平台好了,可言久愿认真一查,《花仙魔术队》的宣发约等于无,播出平台也不是国内那几个收视老大,说不准都只有当地的人看这两家卫视。 所以,这部片到底怎么红的?还红得这么猛烈一骑绝尘,讨论区的热度甚至压过了另一部由流量女星领衔主演的古装宫斗剧,虽然后者确实播出后有些差强人意,可再怎么样这基础盘不在那吗? “爸爸,这个开关打不开了。”言小乖拿着自己的玫瑰花仙棒抹着眼泪跑了过来,“刚刚我摔倒了,它是不是被我摔坏了?” 言久愿一见女儿这眼泪就慌了,当初自愈真猛男的他,就连在追求妻子的时候也因为直男表现屡屡碰壁,可在女儿出生之后,他再也直男不起来了,无师自通了哄人的一万种办法,妻子笑称这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拒绝不了女儿任何请求的言久愿,这段时间来深受《花仙魔术队》的折磨。 天知道女儿为什么对这部电视剧那么有执念,非但一定要蹲在电视前看首播,还要求要补档之前错过的集数,她认为精彩的镜头还要反复回放。 妻子上班辛苦,光明正大地逃脱,言久愿感觉自己都快变成《花仙魔术队》十级玩家,角色台词就差没倒背如流了,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研究,又怎么可能不对这部片子诱拐了女儿怨念深重呢? “爸爸!”言小乖本来就噙着的眼泪啪嗒一声就落了下来,“是不是坏了呀?” 言久愿冷汗都要下来了:“没坏、没坏!”他先糊弄着在女儿期待的眼神中折腾起来,万幸,这玩具倒是质量很好,估计是女儿摔倒的时候撞到了什么,电池接触不良,重新安放就又能亮起。 “爸爸最好了!”言小乖嘴上挂着爸爸,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她真正关心的东西,眼泪都还挂在脸上呢,人已经笑开了。 有了玩具,言小乖也把父亲忘在了脑后,她欢呼雀跃地跑走,远远地还能听到她在念叨着电视剧里的咒语。 还真别说,言久愿都得承认,这段时间以来,有了《花仙魔术队》他哄女儿的难度下了不止一两个level,只要把电视剧一打开,哪怕是已经看过的集数,女儿都能看得开心,只有一天,千万要手快不许让女儿看到结束的“贩卖玩具小剧场”。 这年头的玩具、文具厂商心都是黑的,哪有正片后面放个什么幼稚到极点的推广片的道理? 剧里的角色一脸兴奋地惊呼:“这就是《花仙魔术队》同款的XX吗?”这种硬广,让言久愿这个老江湖很是看不上,可偏偏他女儿只要一看,心就开始痒痒,可劲撒娇,让言久愿只能乖乖交出自己的钱包。 “可恶的坏人,接受惩罚吧!让玫瑰的力量净化你的心灵!让这个世界充满爱――” 言久愿抚额,家里的隔音不好,女儿这嗓门一高,他里头听得清清楚楚。 无言地看向电脑,言久愿下意识地刷新了自己发出的讨论,却看到了一条几分钟前的回复,回复不是重点,关键是回复的人。 言久愿点开对方的主页,确认那上面的认证无疑后赶忙切回去认真地阅读起来。 这《花仙魔术队》的总制片兼编剧出来解答,这回复一定很值得一看。 “身为《花仙魔术队》的总制片兼编剧,我想也许我的观点,对于这个讨论或许有一定参考价值。” 言久愿认可的点了点头,不过刚刚看主页他还瞅到了一眼年纪,这位总制片本科在读,年龄不大,虽然他不太认可《花仙魔术队》,可对方确实取得了成功,算得上年少有为。 “《花仙魔术队》这个项目成立的初衷来源于我孩提时的梦,用现在的说法算是留守儿童的我,当时孤单又彷徨,所有的快乐都来源于对父亲归家的期盼、他赠予的礼物和电视剧上播出的剧集,即使到今天我也记得我对着玩具自说自话编故事,学着剧中主角施展仙术……” “说到这应该大家也明白了,《花仙魔术队》就是我孩提时梦想的具现化表现,我喜欢电视剧,我选择了电视剧的形式,孩提时我曾经遗憾过为什么大部分电视剧都是大人做主角,所以我启用了儿童演员;比起看仙女们谈恋爱,年幼的我更期待的是我能拥有神奇能力,穿梭空间到父亲身边,也就是剧里夏天的这个角色;出于这样的想法,我塑造了一群原本是普通人的孩子,她们获得了非凡的能力去帮助这个世界,之所以选择女性,因为第一部作品,我将自己也代入到了其中。” 言久愿若有所思,这么想来好像确实是对应的,他想起女儿小时候确实也有过很多类似天马行空的想法,类似人为什么不能飞昆虫却可以,猫可以跳得很高,她却只能跳这么一点。 “……我大胆猜想,这么多人理解不了《花仙魔术队》成功的原因,其实正是它能成功导致的必然后果,在制作这个项目时,我是以孩子的角度去看待世界,倾听着儿童演员的意见调整着剧本,比如大家觉得有点土味的特效,当时也有不少人反对,可我知道,小时候的我就是喜欢闪亮的东西,蝴蝶、盛开的花、萤火虫、翅膀……这些现在看起来也许有几分俗气的元素,确实是我当年最喜欢的东西,至于台词、故事也都是一样的道理。” 言久愿认真地回想自己的非主流年代,当年还特别流行各种各样的签名,他依稀还记得,那时候他用过暗黑风格的头像,做了动态效果,是羽毛一根根飘落的样子,如果那时有人和他说你真土,他应该会生气吧? “所以我想我成功的原因很简单,就是知道我的受众,尊重我的受众,在写剧本时,所有角色的反应在被写下之前,我都会先问自己一句,孩子们会这样做吗?所以甚至其中的角色有几分熊,她们甚至不太正派,会为了一个玩具编理由找父母要钱,会不知道自己说话伤人,会因为不想写作业哭鼻子,以成年人的思维逻辑,可能会觉得这愚不可耐,可我想,起码目前为止播出的反应,孩子们是认可这样的同龄人形象的。” 原来是这样。 言久愿有些懂了,这部片子从头到尾,它就没有想过要讨好所有人,宁初夏本人是出于完成童年的幻想这样的想法去制作的这个项目,她完全没去纠结要不要争取更多的受众,只是执着地往认准的路走到黑。 而现在这不明白为什么会火的讨论正应证了这点。 “……《花仙魔术队》的创作过程,更像是我在创造一个幻想世界,我想要弥补我从前的遗憾,就有了夏天,我向往着热情似火的人,就有了哆哆;我想要有超能力,向往灰姑娘的午夜魔法,就有了夜晚出行的花仙魔术队,她们变身花里胡哨,战袍一定要好看到让人心驰神往,能力自带闪光特效;我想要飞,小花仙门就能够飞行于这个天空之上。” “如果要强行升华一下主题,我想应该是讲述女孩子们也可以做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的故事,当然之后的作品在主角的设置上可能就会使男孩或者是男孩女孩兼有。未来可能会有更多人说《花仙魔术队》红得莫名其妙,土味降智,但我想,起码对于这一波观众来说,《花仙魔术队》会成为他们童年的美好回忆,这就足够了。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成为一部分人记忆中的片段,神奇、温暖、美好,目前看来《花仙魔术队》做到了。” 看着宁初夏在回复最后的那些感慨,言久愿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被说服了。 想到之前看到有些评论说“真同情现在的孩子要看这种土味低智电视剧度过童年”,言久愿当时其实是认可的,他觉得他可以拿出很多具有“教育性质”,而且符合他审美的片子让女儿欣赏。 可现在看来,女儿显然不会喜欢,再想想之前陪女儿看过的《花仙魔术队》剧情,主角们面对着很多小孩们都会遇到的问题――被逼着上根本不感兴趣的兴趣班、爸妈在家吵架闹离婚等,然后去解决问题,改变自己,他当然觉得老套极了,可当时看完的女儿给出的反馈比他说教一万次还要好。 这样的童年真的糟糕吗? 言久愿直接将这条回复拎出来转发:“我的问题已经得到了最佳答案,就是尊重,现在想来《花仙魔术队》确实是专门为孩子制作的电视剧,受到孩子们的青睐也很正常,这样的童年并不糟糕,能看到自己喜欢的电视剧是件幸福的事情,在这里为这位初出茅庐的制作人打个气,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他关注了宁初夏,这才发现宁初夏的置顶微博:“幻想做个公主,幻想成为超级英雄,幻想……我希望我的幻想能成为你们的美好记忆,像是童年时曾仰望过的星空,静谧又美丽。” 这还真是说到做到,言久愿忍不住回忆起小时候那个梦想着成为爱因斯坦的他,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原来物理这么难。 “爸爸!”言小乖抱着平板跑了进来,看着爸爸的小眼神像是在发光,“你看这个!” 言久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他还是乖乖顺着女儿的手指往下看,屏幕上方是被暂停了的片后小广告――印上了《花仙魔术队》logo的翻盖书包,拉链上的吊坠是魔术帽,书包左右放水杯的网格,则被贴上了代表几位花仙的魔术贴。 都不用女儿说话,言久愿便读懂了女儿眼里的意思。 “买!” 得到了满意回答的言小乖笑嘻嘻地踮起脚尖来给了爸爸一个糊脸吻,然后再度无情抛弃爸爸转身离开。 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个给女儿买玩具和文具的工具人? 言久愿再度看向了屏幕上还停留着的宁初夏主页,置顶微博下面的一条最新微博是宁初夏转发了初夏制品官方微博发布的广告,为了能让全国各地的观众更方便的买到《花仙魔术队》的周边,初夏制品火速申请了店铺,现在已经开始线上贩售。 还真敬业。 他默默地更改了心里对宁初夏的标签,万恶的资本家,父母钱包的收割者,就是你了! 孩子获得了快乐和新的玩具文具、宁初夏实现梦想收回了利润,而他这个当爸爸的呢?言久愿沉吟,大概是收获了一时的安宁和干瘪的钱包吧。 …… 开学季本就是孩子们对于新文具需求量最大的时候,而开学之后凑在一起,互相聊天,也往往会进一步地促进玩具的销量。 四人的小群里,玩具厂和文具厂的老板每周会发来销量统计表,夏树现在只是挂了个名字,宁初夏这边已经进入正轨,他基本每天抽点空就能处理。 宁初夏打开表格,上面的数据已经是一个颇为惊人的数量,背靠《花仙魔术队》这样的IP,日入斗金已是常态。 《花仙魔术队》的转播权又卖了好几家卫视,原先签了合作的视频网站也纷纷上门,现在《花仙魔术队》已经以一一个不低的价格成为某知名视频网站线上播放独占作品。 现在《花仙魔术队》回本已经是必然事件了,后劲很足的它,应该能在未来带来不少收入。 宁初夏偶尔也看到有人骂她是黑心资本商,不过对这样的言论她只是笑笑,不管卖什么,只要是赚钱,都免不了这样的言论。 再说了,她分明特别温和,对产品定价也是直接画好了线,高中低档随便选择,绝没有让自家的玩具成为别人负担的想法。 如果真要赚钱,她会的招数还少吗? 盲盒了解一下?绝美隐藏款、节日限定款随机开出。 至尊典藏版了解一下?限量ID编号,官方俱乐部认证。 随机抽奖感受一下,不在市场流通的非卖品只有通过抽奖概率获得。 集卡兑换享受一下,每样产品一张小卡,可能重复,集齐全部兑换大奖。 …… 她一点也不黑心,快看她真挚的眼神。 宁初夏才开了不久的微博,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粉丝,这其中有一群粉丝,看起来比僵尸粉还僵尸粉,没有头像没有个人介绍,宁初夏猜想这是逼着爸妈帮忙注册的孩子。 而现在宁初夏每天要做的工作还有一项,就是查看自己的私信。 她的私信里装满了孩子们好奇地提问和想找人倾诉的烦恼,宁初夏有时候都能被逗笑。 虽然粉丝们了解她的渠道只有《花仙魔术队》,可他们好像已然从电视剧里传达出来的力量和她做了精神交流,将她作为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宁初夏耐心地挨条看过,有时看到有趣的还截图和父亲分享,顺便一起研究一下怎么回复为好。 父女俩现在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各式的截图填得满满,他们能聊的共同话题越来越多,总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类似这种话题除外。 宁初夏无奈地看着父亲的回复。 ――“这位小朋友的眼光还是差了一些,夏天自然是比哆哆要讨人喜欢,她安静不多话,总能倾听朋友的心事,冷静不冲动,和夏天做朋友,肯定最舒服。” 她刚发了张截图,有个小粉丝发私信说,她最好的朋友喜欢夏天,而她却喜欢哆哆,两人已经因此吵了好多次架,她颇为小大人般地抱怨:“哆哆热情开朗,乐于助人,像个小太阳,要是我,也是想和哆哆做朋友的,你觉得呢?哎,我的朋友好奇怪,明明是哆哆更好,她非说我乱说。” 宁初夏同时给了这两位大小朋友回复,对父亲了,自然是表示赞同,对于小朋友呢,则是温柔地劝她尊重朋友的喜好,再讲一下通俗好懂的小道理。 那头小朋友估计下了没有回复,父亲还在那发着消息,他发了好几张截图,力证夏天的粉丝就是比哆哆多。 面对父亲这个夏天狂粉,宁初夏是哭笑不得,她甚至觉得要是哪一天她来个《花仙魔术队》最受欢迎角色投票,自家父亲都能干出花钱买票的事情。 她即使说是抱怨,嘴角还挂着笑,宁初夏回着信息,手下压着的剧本正好垫手。 前期筹备工作顺利进行,模型场景都已经搭建,接下来就要选角试镜,而后等寒假到来,便可以开始拍摄。 现在这工作节奏正好,她在上课之余,刚好能安排新的项目,还能有功夫多多地关怀姚倩倩一番。 …… 大学的绝大多数课堂座位都是不固定的,一般教室本身的桌椅都会比实际上课的人多差不多一倍,这也使得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座位。 如果好好地看一看座位的选择,就会发现这其中也有学问。 男生和女生中间一般都会间隔开至少一个位置,除非有什么事情非要在上课的时候谈或是正在恋爱。 坐在两侧、后排的,大多是标准的低头族,不愿意和老师对上视线,而主动坐在前两排的,则相对要胆大一些,甚至时常同老师交流。 而选择和谁坐在一起,也一般能看出彼此之间的关系,原本关系很好的同学闹了别扭,中间就会忽然空了一个空位,或者是即使坐在隔壁,也绝对不会看对方一眼。 秦瑟和余优优现下就感觉到了这种尴尬,两人坐在一起,隔着一个位置坐着的是姚倩倩,她面若冰霜地看着书,一副不想理会别人的高冷姿态。 以前宿舍里的坐法是22分开,宁初夏身为姚倩倩的跟班通常会帮忙占座,两人总是坐在一起,宁初夏走了姚倩倩不想落单,便只能跟着宿舍的另两人行动。 她以前长袖善舞活动很多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在班上其实和大多数人关系不算太熟络。 不在学校住的宁初夏来得不算早,她没有往前舍友那看哪怕一眼,直接在第二排坐下,她自打这学期开学以后便便改变了挺多,已经不再有一直低头的毛病。 秦瑟看着宁初夏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她其实也不知道宁初夏这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她们心中的既定前提发生了改变。 以前看宁初夏一个人,她下意识想起的是宁初夏形单影只没人理会很是可怜,可现在却觉得她应该是独来独往,不需要维持社交。 正想着事情,她被余优优用笔的尾端轻轻地戳了一下,对方示意她看手机,秦瑟低头,这才发现余优优给她发了微信。 两人现在在宿舍里也经常用微信交流,毕竟最近一段时间,两人话题中的焦点人物都是姚倩倩,她们发表的言论还不太友善,自然是不能当面说。 ――“[图片]宁初夏微博的置顶……我们以前好像是真的误会她了,不对也不是误会,只能说她确实在这方面坦荡,说到做到。” 宁初夏今天穿的是一件粉色的半袖连衣裙,材质看上去有几分像纱,层层叠叠,前胸做的是赫本裙的设计,端庄又优雅,虽然是粉色,可一点不俗气。 在诸多变化的事情里,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宁初夏的穿衣风格了。 依旧是粉嫩的颜色,依旧是什么蕾丝花边的设计,可看起来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余优优截图的是宁初夏的置顶截图,事实上宁初夏是《花仙魔术队》总制片这件事是前几天大家才知道的。 班上的一位本地女同学回家陪着小侄女看电视剧,结果意外发现制片的位置写着宁初夏的名字,这在本地电视台首播,名字一模一样,她不信这是巧合连忙上网一搜,居然收到了宁初夏的认证微博,确认是本人后便分享到了班级的群里。 不管这部剧幼稚不幼稚是不是面向儿童,现在的成绩和讨论度大家都看得到,在大家都还在学习的时候,已经有人先跑了999米,在外人看赖都能被夸一句事业有成。 这件事带给余优优的震撼最大,尤其是翻过了宁初夏每一条微博之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曾经嘲讽宁初夏天天穿粉红色,人家是做梦觉得自己像小公主,她没有公主命还把自己当公主看待。 可现在看来……宁初夏确实是怀揣着公主梦想,可人家没碍着任何人,还将自己的梦想投掷到了现实,现在拍出了成绩很好的作品。 而且她本人,还真的活得挺“公主”的。 ――“是啊,对了你说姚倩倩的鞋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今天随口这么一说,她整个人都炸了。” 秦瑟看着手机等着回复,也许是她们戴了有色眼镜,这段时间来,她俩越来越觉得姚倩倩好像不对劲起来了。 能想象吗?从来不吃食堂,只吃外卖的姚倩倩居然和她们说要一起去食堂要体验一下生活。 从前每天不停歇且只从精品店购买的水果现在也停了,问就说自己吃腻了停一段时间。 身上隔断时间换一次的包包也忽然不翼而飞了,直接抱着课本上课。 去学生会之类的地方倒是比以前还要勤快,可是一到了饭点就又回来了。 其中最显眼的,其实是护肤品,要知道以往她和余优优都是眼馋地看着姚倩倩用她们在干货科普里才看得到的什么海蓝之谜、莱珀妮,就连面膜那也是单片上百或者成瓶过千的奢侈品。 开学没多久,姚倩倩的面霜就用完了,她没有再买,直接跳过了这个步骤,要知道姚倩倩那可是整个寝室最在意护肤的人,再辛苦睡前也要折腾自己的脸小半个小时,余优优没忍住问了,姚倩倩只是搪塞说自己最近皮肤太油,不想再用面霜,可两人听了都不太信服。 这两天姚倩倩的洗面奶也要用了,这能不用面霜总不能不用洗面奶吧?可到今天姚倩倩都还没买新的回来。 一件事奇怪可以理解,可这么多件加在一起就不能了。 今天早上,余优优意外发现,姚倩倩这回回来没带她那些高跟鞋回来,脚上现在两双牌子运动鞋交替着穿,其中一双由于材质问题,表面甚至能看到明显的磨损,余优优知道姚倩倩特别在意这些,便善意地给了个提醒。 结果姚倩倩勃然大怒,甚至口不择言地说叱责余优优天天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让她毛骨悚然,余优优当下差点就哭了。 ――“我哪管得了她?我再说她估计又觉得我是天天盯着她了,我特么冤死了,同住在一个宿舍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她还成错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你也知道,最近姚倩倩身边的流言蜚语不少,她估计是情绪不好呢。” 宁初夏直接在开学典礼上出了风头,凡是八卦点的,都会在茶余饭后聊上两句,可这聊宁初夏,不可避免地就要提到姚倩倩。 在讨论过后,大多人都达成了共识,他们认为之前宁初夏这么低调且被隐藏在姚倩倩的光芒之下,是姚倩倩怕宁初夏的身份曝光抢了她的风头,这不,两人一闹翻,宁初夏的个人条件大家便一下都看到了,有钱不说,还很有才华,想想如果以前姚倩倩没压着宁初夏,那谁是红花谁是绿叶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秦瑟看余优优气消也放下心,其实她心里有点猜测,还没证实,她在想,姚倩倩会不会是家里破产了所以才这么不愿意多花哪怕一分钱?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破产难堪?这倒是挺有道理,不过她这怎么可能瞒得了呢? 姚倩倩阴着脸看着课本,这上头的字她一个都看不下去。 她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明知道自己脚下就是万丈悬崖,迟早有一天要坠落,可还是用尽全力抓住悬崖边不愿意松手。 这段时间以来,她没有一天是能睡整觉的,每天醒来时,都是一头一身的冷汗。 在梦里,所有人都知道她以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是谎言,他们不屑地看着她,言谈之间全是冷嘲热讽。 有她之前曾经看不上的人,几乎是在用鼻子看她,冷笑着说她原来也不过如此。 以往和她相谈甚欢,经常一起出去购物偶尔喝个下午茶聊天的学姐对她爱答不理,只说是“为她省钱”。 每回噩梦最后的片段,都和她灰色的青春期记忆重叠在了一起。 她那时候是何等地嫉妒,日日夜夜地羡慕着别人一天的生活费比她一个礼拜还高,零食、护肤品、衣服,她什么都想要,缺什么都买不起。 钱是多重要的东西,她那时就明白了。 外人怎么会知道呢?普通人有多难改变自己的命运,就像她,以后就算工作后再有本事再赚钱,顶天了也就是一个月赚个万把块钱,甚至这还是在最佳情况才有可能出现的事情,然后呢?辛辛苦苦地存钱攒钱,找个差不多的男人一起养孩子,因为支出变多,生活越发窘迫,就像她提供不了给孩子好生活天天抱怨的爸妈一样。 她无法接受。 姚倩倩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收到了很多条微信,全都是姚格发来的。 姚格疯了一样发了十来张图片,一并发来的还有他的一腔怒火。 图片全都是在二手交易网站和买家的聊天截图,在图片上那位买家咄咄逼人极了,明明当初是说好情况才出售的,可对方仗着当初是电话沟通,现在直接不认,非说这是被掉包了,还说要赔偿。 关键这单讲价讲了很久,本来就是打折之后才出售的,现在哪怕对方愿意退货,这按着对方的意思,还得倒贴邮费。 姚格倒是想置之不理,对方直接来了个电话轰炸,他手机直接死机,这是把电话卡抠了下来才和姚倩倩发的消息。 姚格现在心中有种凌然于姚家父母和姚倩倩之上的感觉,说话之间早就不太客气,甚至严加斥责。 他为了怕姚倩倩中饱私囊,以姚倩倩上学不方便为理由全权接受了二手买卖,本以为姚倩倩这些全是名牌,入手时间不长保养得也不错可以好好脱手,可卖起来姚格才知道什么叫做崩溃。 天知道哪来那么多人吹毛求疵,他觉得这全世界的疯子都被他给碰上了。 说自己是学生党,要求免费出让的;明明说了不感兴趣一天来问三百回的;讲价讲得行云流水,连一个小划痕都要放大截图的……他就没遇到过一个好的卖家。 好几回姚格想着要不就把这卖二手的事情还给姚倩倩,可想到这可能会到手的钱,就忍住了自己的情绪,只是再怎么忍,这也快被气出病了。 不过每回遇到奇葩,他还是会给姚倩倩发消息好生地骂她一顿,反正又不是他花的钱。 姚倩倩盯着姚格那不客气的话嘴角微微抽动,她不是第一天讨厌姚格了,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越来越变本加厉,现在更是升级,抓着她的把柄,可劲叱责。 恶心,实在是恶心。 可姚格威胁过姚倩倩,她也不能还击,姚倩倩带着火截了图正打算在只有她和父母的群里吐槽,就瞧见妈妈忽然发了信息。 ――“酒店那边说最近淡季人手太多,要辞退我。” 姚倩倩感觉自己脑中嗡地直响,她有钱之后,母亲便也比以前放松了许多,后来找了朋友调动到了客房部,干活也不太上心,纯粹是多少赚一点的心态,可再怎么每个月也有个三五千的入账,现在家里本就缺钱,又少了母亲这个收入连付房租也难。 ――“现在网约车太多了,我这越来越不赚钱了,可他们说现在做这个要审核,还有车型要求,家里没车。” 父亲也出来了,姚倩倩手稍微有些抖,自打那件事之后,家里的矛头都对着她,父母话里话外就是他们多年打拼买来的房子因为她没了,一有不顺,就对她冷言冷语,尤其是这二手不好卖,迟迟见不到回钱,家里每天都在支出,现在连生活费姚倩倩都很难要了,她每回伸手,都觉得自己像个乞丐。 母亲又发话了:“倩倩,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这都知道要打工补贴家用,你说你这回惹了这么大的祸,家里都这样了,你是不是也得为家里考虑考虑?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你好歹拿个一千两千回来这不就有学费了吗?” 她怎么能去打工? 且不说她吃不吃得了苦,就说她打工被人知道要怎么办?这不是用体验生活能应付的问题,万一别人追问她为什么不去自己家公司呢? ――“那姚格呢?” ――“倩倩,咱们还倒欠姚格钱呢,你先把人家的学费和生活费掏出来再说,总之,你的生活费我这里是给不了了,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这工作都找不到呢。” 姚倩倩的情绪有些崩溃失控。 她要去哪变生活费出来?她哪有这个本事? 她控制着给姚格发去信息:“哥,你二手能不能卖快点?我这真的没有钱了。” 姚格回复得很快:“呵呵,你知道卖这个遇到多少麻烦吗?我帮你卖没收你手续费都算是对你太过心慈手软了,要不我去问问你同学,这二手他们有没有兴趣。” 姚倩倩神情慌乱,瞳孔微张:“不,不用了,我不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着急?虽然她尽可能地省着花,这段时间几乎推掉了一切需要花钱的场合,可这钱还是如流水般没了,生活费眼看要见底,父母那又坚定,总不能要她饿死吧? 待购物品清单已经写满,她已经尽可能地把能删的删了,可剩下的还要不少钱。 她每天要化妆,化妆皮总要有吧?部门聚餐摊钱,她要去据理力争说以后都不去所以也不许收她的钱吗?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要花钱的地方。 她的聊天记录有没点开的,是以前交好的学姐,在问她什么时候一起去做指甲;另一位则是邀请她去逛街,说打算买两身面试衣服。 她想要钱,迫切地想要钱。 姚倩倩置顶的三位男生朋友中有一位忽然发来了信息。 “倩倩,下周二我生日在新明大酒店请客,到时候你会来吧?” 这是姚倩倩挖掘的三位优质对象之一,他们三对于马学长的事情都不太清楚。 姚倩倩听过很多关于这个人的传闻,据说他非常大方,对于女朋友予取予求,甚至还给还花呗付房租。 当初没和他深入接触,主要原因还是对方表现出来的阔气比马学长差了不少,而且本人长得也确实不怎么样。 可现在,面对的情况哪里容得她挑挑拣拣。 ――“好啊,我肯定会去的~” 回复的语气轻快,可她的表情却依旧凝重,被邀请参加,总不可能空手过去,而且买的礼物还不能太糟糕,可她哪来的钱呢? 下课铃响,老师也不拖堂,直接宣布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 宁初夏收着书瞥了眼手机,刚刚她新注册的□□小号那收到了信息。 “老铁,今天又气到他了,开始电话轰炸!你放心,我这手段还多着呢,准保让他拥有愉快的购物体验。” 宁初夏没想到姚倩倩居然会把卖东西的事情交给姚格,不过这样正好,也省得她分头找人。 宁初夏找的这位以前是做职业差评师的,宁初夏编了个可怜的故事,声称自己被女朋友绿了,对方从他身上骗走了几十万礼物,现在还让姘头来卖二手赚钱,于是不得已,只能找人帮忙报复。 不管对方信不信,反正理由给了,再加上她给的报酬还很不错,宁初夏全程就连打账都是去找的代转账,务必保证自己信息全无泄露。 这位差评师确实挺有本事,说话气人,很会骚扰,骂起人来能让人抬不起头,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初见成效,至今为止姚倩倩的二手就卖出去一件――他买的,现在正在开始扯皮。 只从截图看,宁初夏都能感觉到姚格的崩溃。 这才刚开始呢。 “初夏!”门口挥着手的是吕青青,她是宁父一位合作伙伴的朋友,刚刚留学回来,宁初夏挺意外的是,对方还蛮喜欢《花仙魔术队》,和宁初夏现在已经是挺好的朋友。 吕青青气场很盛,直接走到宁初夏旁边,伸出手已经揽住了她:“我朋友和我说新开了家叫什么酒三的怀石料理,她吃过一回觉得不错,我带你去吃。”她没有炫富的习惯,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至于周围的人想听,那是人家的事情,与她何干? “我和你说,我爹真的是有毒,他非说我开那跑车看起来太野,给我换了辆商务车,死气沉沉的,而且比我跑车还便宜了三百多万呢,我怀疑他是想吃回扣!” 宁初夏笑了笑:“伯父哪有这么坏,我家车库的车你要不开着玩几天?我不会开车你知道的,但我爸又爱买。” 吕青青空闲的手直摆:“别别别,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车库什么车,这没有低于两千万那的,你让我开我都不敢!我酸了哈!我有驾照我爸都不肯给我买好点的车……” 两人已经走运,刚刚瞬间安静的教室又有些喧哗起来。 姚倩倩已然清楚地感觉到别人放在她身上的眼光,耳畔边的是窃窃私语的声音。 “哇,点评网站那怀石料理人均一千三诶,这吃掉我一个月生活费了,可怕。” “这就是人以群分吗?有钱人只和有钱人做朋友。” “宁初夏在这个朋友面前好像开心了挺多,怪不得大家都是呢,交了好朋友,人也会跟着变好。” …… 她紧握手机,咬紧牙关,不就是钱吗?要钱还难吗?这年头就没听过有人会变不出钱的。 姚倩倩暗下的手机屏幕里,一闪而过的是几个刚下载的借贷软件。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九) 《花仙魔术队》成绩不错这件事很多从业人士都有这么个模糊的概念, 可由于子供向的视角,再加上更讨女生欢迎的人物设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认为这部电视剧有一定的局限性在, 这火的程度也有限。 当时他们讨论分析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这《花仙魔术队》的成功倒是可以复刻,不过由于大多采用儿童演员且播出平台受限,实际获得的收益并不会很高, 大多人就把这事搁置没再关注。 可隔了一段时间, 他们愕然发现,怎么《花仙魔术队》火成了这样, 甚至已经不再局限于原本的受众? 这火可不是他们体感的,是根据各项指标得出的结论, 虽然不可思议, 可这《花仙魔术队》已经不是之前的圈地自嗨, 现在已经火出了圈。 ……这个世界怎么了? 宁初夏对于这个问题很有发言权,事实上回忆起《花仙魔术队》是怎么从小火到出圈的过程, 她只想默默地感慨一句, 沙雕网民欢乐多。 《花仙魔术队》能在孩子们中广泛传播, 深受欢迎早就在宁初夏的预料之中。 她制作了符合孩子们期待的好作品,剩下的便交由孩子们来决定。 开学之后, 当一堆堆地孩子们聚在一起聊起最近关注的话题,《花仙魔术队》必然会被反复提起, 而原先没有看过这部电视剧的孩子为了能找到共同话题, 或是了解流行趋势, 也一定会去看看这部电视剧到底讲的什么。 至于之前有业内人士分析的受众问题,其实宁初夏并不care, 通过她多年的观察,这所谓的视角从来不是决定性因素,君不见她前世被称为激发少女心的甜甜恋爱剧都有男生同样每天追剧,同样地,也会有女生不喜欢看这种变装魔法美少女的套路,无非是喜好而已。 果不其然,随着播放权的出售、视频网站的推广还有开学三者的共同影响,《花仙魔术队》的收视率异常能打,在网站上的播放量也屡屡取得新的突破。 大人们可以选择的娱乐活动有很多,可对于很多孩子来说,他们的全部娱乐就是看个电视、打打游戏,还没有彻底融入碎片化时代的孩子们,比大人们要有耐心的多,不需要开二倍速,给把小椅子,就能坐在那老老实实地看完。 宁初夏几乎每天都能搜到网上有人在发出灵魂疑问―― “请问谁能告诉我《花仙魔术队》到底是什么?我这是脱离于时代了吗?我家侄子侄女说我太out了?” “问题来了,花仙魔术棒是什么?玫瑰红桃手表是什么?百合花环又是什么?令人头大。” “我一直骄傲于外甥女的乖巧听话,但我错了,当她开始念起变身咒语的时候,就是魔鬼,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好的孩子到底怎么能记住那么多台词的?”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宁初夏原先特地请了一个礼拜假去考察寒假时要租用的拍摄场地,那儿比较偏僻信号一般,她也没怎么关注网上信息。 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好友列表里一堆朋友换了头像――全都是《花仙魔术队》剧中人物的截图,有的还加了些文字成了表情包的形式。 而宁初夏随手点开她从未发言,但是早就提示有不少信息的高中、大学同学群一看,里头更是《花仙魔术队》表情包一个接一个,大家用得不亦乐乎。 她有些迷茫地和吕青青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两人一起琢磨了半天,总算研究出了个所以然。 事情的起因,现在追溯起来,大概就是宁初夏那时候老在微博里搜到的人,他们非常困惑不解,自己分明每天快乐网上冲浪,怎么就不知道现在小孩子流行什么了?可他们越是讨论,就越多人发现,原来大家的身边《花仙魔术队》都火了。 而后便是在短视频网站。 有一位母亲被自己可怜的丈夫逗笑,偷偷地录制了一段丈夫被迫营业的视频。 “爸爸,你记住了哦,你是被失控力量附身了!你要很凶很凶,然后还要念台词!”小女孩大概才六岁左右的样子,可说起话来很有逻辑。 对面的父亲不瘦弱甚至有些壮实,此刻却给了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他披着黑色的风衣全当失控力量,在女儿的一声令下立刻做出了邪恶的表情。 父亲像是学了什么标准反派笑一样特别敬业:“啊哈哈哈,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吗?失控的能量迟早有一天笼罩这个世界……”父亲的台词又长又中二,视频里拍到好几回父亲说到扭曲的脸,“来吧小花仙,黑暗的气息才是至上的力量!” 小女孩煞有介事地念了台词,最后伴随着转圈圈火速地将一直穿在身上的厚外套脱掉,露出了里面的战袍――这是网店限量出售的,线下没有贩卖,然后高举自己的法棒:“纯洁无瑕的星光啊,神圣的百合向你祈祷力量,净化羁绊――” 然后父亲敬业卖力地啊啊啊啊尖叫了一番,在床上生生滚了三圈,浑身抽搐,最后把黑色外套丢在一边,起身感谢起善良的小花仙。 这个视频点赞数和评论都惊人的多,点开评论一看,全都是深有共鸣的父母在那疯狂吐槽,现在的教育更提倡父母陪在孩子的身边,当年宁初夏学个仙女那是自娱自乐,可现在的孩子,却大多需要个配角协助。 短视频网站的传播力度非同小可,开了先例,同样类型的视频便被一个又一个地放出。 “男子加班回家,意外发现当年骂他不许玩物丧志的父亲正在女儿面前卖力表演!” “每日回家必看节目,变身转圈,观众虚假捧场。” 其中还有特别与众不同的,有父亲疑惑为什么女儿没喊他一起合作,女儿给了个爱答不理的眼神,声称他演技太差;有孩子三令五申让爸妈要配合演出,结果爸妈双双投入,孩子被吓得嚎啕大哭;《花仙魔术队》玩具很有意思,夫妻两人偷玩意外弄坏,惹怒孩子四处求援…… 微博上的一位知名育儿博主总结出了“小花仙”病的特征―― 患上这种病的孩子,会熟练掌握魔术世界的所有咒语;当她莫名开始转圈挥舞手臂时不要担心,她只是在变身罢了;孩子莫名和几个同学聚在一起,每天窃窃私语,还是不用担心,她们只是自己组成了一个山寨花仙魔术队;当你生气的时候,她会拿着魔棒对着你,说失控能量快走开,把我妈妈/爸爸还给我…… 看这段文字也瞧得出,这位育儿博主对《花仙魔术队》总体呈赞扬态度,她是陪着自家的孩子看了这部电视剧的,也敏锐地感觉到了电视剧对孩子们的影响,孩子们在娱乐中,总是能得到莫名其妙的新知识,比如现在诸多《花仙魔术队》的小粉丝,估计没有人不知道几位花仙的花语,咒语那得是基本功了,他们甚至都能完整地复刻出每次变身战斗的场景。 《花仙魔术队》的整体能量是向上的,小花仙们性格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的缺陷,而她们面对的也是孩子们最有共鸣的难题,“爱和温柔”的力量,始终贯穿于其中,育儿博主截取了宁初夏之前发在微博的一句话“这是个属于我也属于孩子们美好的梦”,她甚至还鼓励家长可以适当地陪孩子看看。 不过到此为止,这还没真正的出圈,沙雕网民们在短视频和周围孩子的冲击下,好奇地点开了这部电视剧。 网民和从业人士不一样,他们所谓的看看这东西怎么火的、怎么那么有魔性更倾向于观众视角,习惯性地点开二倍速播放,当然,有一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这样孩子向的剧情,开头没看多久就被劝退,可留下的,就像是中毒一样,越看越起劲,越看越着迷。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真香现场。 他们并非意识不到这其中的老套剧情,在中二台词出现时,也一样会被尬得头皮发麻,可是不可否认地是这部片子看似土味简单的背后,其实是在用心制作的,真要对比起来,比某些五毛特效雷剧还要好不少。 而剧情虽然开头猜得到结局,可就是要的这份简单,不需要过度思考,好像回到童年,只需要跟着一乐就已经足够。 其中有很多部分的剧情甚至引起了观看观众的共鸣――再成熟的大人,以前也曾经是个孩子。 《花仙魔术队》的所有剧情,都是以主角的视角,经历亲情、友情的危机,开始认知这个世界,自我想法和世界的冲突,其中也有能让人对视一笑的纯纯爱恋,宁初夏没有回避关于“爱”这个部分的描写,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孩子们自然而然产生地懵懂地感情想法,当然,宁初夏不会安排剧里的小演员恋爱,只是在其中偶尔代过一两个成年人看来能一眼识破的小心思镜头。 用后来评分网站上的一条评分的说法,那就是《花仙魔术队》就像是一桌丰盛的菜,她什么都摆一点,总有你喜欢的。 像是其中探讨到海棠小花仙想养一只小狗却被父母拒绝,偷偷地把小狗养在楼下,父母好不容易同意养狗,却又因为她学习时老分心看狗将狗送走,弹幕多到飞起,全都是在分享自己从前的故事。 百合小花仙爷爷离世的那一集,她用了很多魔术,却再也找不到爷爷,在帽子先生的帮助下认识到魔术不是万能的,要学会面对离别,这一集,弹幕几乎都在说自己也掉眼泪了。 宁初夏当初选演员时很注重颜值,这也使得随着追剧,这些成年观众比孩子们还快的分出了阵营,各自支持着自己喜欢的小花仙,甚至还有人悄悄地磕起了cp。 这波成年观众和小观众们以及家长表达喜爱的方式不太一样,他们像是天生开启了搞笑雷达一样,开始二次创作。 感情充沛的观众把剧里送别爷爷那集的感人台词截图拼接,在下面还做了日文字幕,以此引发了一大波的台词分享,当然到这还挺正经的。 热衷找茬的观众截图了剧中每一个值得吐槽的点。 “我的压岁钱给妈妈了,她说帮我存起来,不过得到长大才能拿出来。”――孩子,你错了,这家银行只进不出,你再也见不到你的零花钱了。 警醒孩子认真读书不要作弊的那集,偷懒没有读书考试抓耳挠腮地哆哆,偷偷地给夏天扔去了小纸条,二人有来有往的传了好一波,然后重点是给小纸条的特写镜头。 哆哆先表示自己有几个题不懂,询问夏天能不能帮她;夏天单纯地回了个好,但是她觉得这考卷很难;哆哆又表示没有关系,她不会的更多;夏天热情回复,那好,你要问的是哪一道题;哆哆又回第十二道题;这是道填空题,夏天又问是哪个空不会填…… 没错,这两孩子小纸条扔来扔去到第六次了,哆哆都还没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台上的监考老师不是傻子,哪能没有看见,在曙光要出现的时候,截胡了纸条。 观众为其起了个震惊体的标题:“惊人!监考老师竟容许孩子考试传递多次纸条不予惩罚!” 哆哆因为数学太难抹着眼泪,夏天主动安慰了她:“ 不要哭,老师说了现在努力读书,以后初中考中会很轻松的。”――不,孩子你错了,以后只会越来越辛苦。 体育老师总是生病,小花仙们忧心忡忡,关心地想给老师施展治疗魔法,却发现老师在“强颜欢笑”,为了怕她们担心装作没事。――哈哈哈哈,以后你们就会发现,体育老师是所有老师里最忙碌,身体最差的那个。 这些好像总能和大家回忆中某一个点对上的剧情,引发了无数吐槽和讨论,甚至营销号看到热度,特地下场做了个集锦,叫做那些年总以为自己能骗过大人还总是被骗的孩子,一度还上了热搜。 而另一堆沙雕网友,则开始了表情包运动。 这年头做表情包并不难,只需要有趣的灵感,再加上截图配字就可以完工。 比如帽子先生的“帽子一戴,我谁也不爱”;百合的“我要净化你们!”;玫瑰的“都给我燥起来!”;还有什么诸如小花仙施魔术就配个变猪魔法等等,好用得不行,而且还有一种特殊的魔性力量让人着迷。 其中还有动态版的表情,是将小花仙变身的闪耀特效抠出,这可以用在任何一个表情包后面,然后打个嗑药/蹦迪现场,完美适用。 发布出来的表情包实在太过好用,飞速传播,甚至连官方账号都用了起来。 在弹幕网站独占播放的小花仙,同样成为了弹幕网站新的宠儿,一度登上鬼畜区排行榜榜首,有不少up主都会在视频中剪上一段作为搭配,还真别说,这六十几集的剧里出现的场景,几乎能和每一个up主的视频都融为一体,一度成为了个保留节目。 宁初夏和父亲坐在一起,两人各自都对着电脑,正在准备回答问题。 《花仙魔术队》太火的后果时,原先产能充足的玩具和文具忽然在一些热门产品上供应不太上了,毕竟之前就连宁初夏也没有预想到这电视剧能火出圈,买周边的也不只是之前的孩子,很多经济充裕自由的大人们很舍得钱,说all就all,不带犹豫。 而这缺货的结果,导致之前参加周年庆收到大礼包的宁氏员工陡然发现当时他们觉得没什么用处搁储藏间放着的玩具现在看来居然不是添头,虽然玩具也不到涨价的程度,可看到不少人在抱怨连买玩具都买不到而自己坐拥一堆,那种心理上的满足当然完全不同。 他们这一番不约而同的炫耀让人关注起了宁氏集团,宁初夏不可能每天顶着个我爹宁中华的牌子出门,她没避讳,可之前确实绝大多数人还真不知道她原来是宁中华的女儿。 C城大学有校友到网上爆料,分享了宁父以女儿的名义对学校投资的事情。 宁父白手起家打下江山,宁初夏则在父亲的帮助下年纪轻轻闯出了名当,正是虎父无犬女的真实写照。 有网友在宁初夏不多的关注里找到了宁父的微博账号,虽然没有官方认真,可通过蛛丝马迹,确实是宁父无疑。 早年宁父这微博账号只会偶尔转发集团新闻,稍微分析一下经济形势,偶尔对社会事件说两句感慨,可自从今年暑假开始,画风便陡然一变,彻底放飞起来。 宁父每隔几天都会在微博账号上分享和女儿的互动,比如两人一起去度假,一起吃了顿好吃的饭,偶尔半抱怨地说女儿总不向他要东西,他这有钱画不出去着实烦,在《花仙魔术队》播出之后,他更是逐条转发女儿微博,从不用简单地转发微博四个字应付,而是认认真真地自己手打诸如女儿作品希望大家支持之类的言论。 那么除了和女儿的互动之外就是工作了吗?不是的,剩下的便是宁父作为《花仙魔术队》忠实粉丝对每一集的点评,非但如此,他还将自己i夏天的本质表现得淋漓尽致,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夸赞夏天的机会。 他的这微博画风配上之前在新闻的出镜和接受采访时的严肃对答,让网友们哈哈哈大笑,忍俊不禁地分享起了我国知名企业家私下女儿奴的模样。 在发觉自己的微博账号被人发现之后,宁父非但没有躲躲藏藏,还更加肆无忌惮地分享起来,每天打卡完成吹女儿和吹夏天的任务,从不缺席。 这不,他现在也算是沾了女儿的光以宠女狂魔的身份出了名,这次线上互动回答问题的活动,主办方便把宁父和宁初夏都邀请了。 活动的方式很简单,参加的网友提问,而两人会在其中选择问题回答,时间一到,准时开始,宁初夏本来还在担心要是没人来问问题会有点尴尬,她请了好朋友吕青青当托,可没想到活动这才开始,问题就多到她回答不过来。 不过…… 宁初夏瞥了眼父亲的屏幕,宁父屏幕上出现的问题,和宁初夏的画风完全不同。 比如宁初夏这里的,基本都是什么“制作人大大,你下一部作品要做什么呢?《花仙魔术队》会有第二部吗?我真的好喜欢小花仙啊!”、“小花仙门能去魔术世界吗?好想多看看帽子先生描述的奇幻魔术城堡啊!”……看得出,主要还是她的小粉丝们在提问,大多集中于电视剧相关和对之后作品的好奇。 宁父那里的嘛…… “请问宁总,当时为什么你会投资这个项目呢?你预先便觉得这个项目会成功吗?”、“相较于宁总的辉煌成就,虽然《花仙魔术队》成绩不错,可实际收入应该不多,你是否还是会希望女儿继承家业?”这一类感觉就像是平时的犀利版的媒体提问,还有一部分大概率是沙雕网友乱入问的,“宁总为什么无脑吹夏天,哆哆那么可爱就不香吗?”、“如果夏天和宁初夏选一个,宁总你选谁?”、“宁总你们公司还缺人扫地吗?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花仙魔术队的周边。” 宁初夏无奈抚额,父亲这段时间已经练出来了,打字速度飞快,没一会就回得七七八八,宁初夏感觉现在和宁父越来越没有代沟,毕竟他天天网上冲浪,有时候对于网络流行比宁初夏懂得还多。 看了眼宁父具体回复的内容,宁初夏总觉得宁父这是要火的节奏,其中有好几个回答,宁初夏看了都想笑,父亲的人设还真是从头到尾保持一致呢。 宁父屏幕上显示的问题都已经得到了答复,他回答得简短又干脆。 “没想法,我只是给了点小小的帮助,成功是初夏厉害。”、“我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我永远的骄傲,家业只是一点小钱不重要。”、“夏天就是最厉害的!”、“我当然选我女儿,我女儿比夏天更厉害。”、“招聘事宜请看@宁氏集团人力资源发布的信息,大概不缺?tips:面试夸我女儿和初夏制品,提供3分加分。” 宁初夏没再看过去,挨个回复起了自己这边的问题。 关于新项目,也到了可以曝光的时候。 “新的作品已经在筹备,是个同样充满奇幻浪漫色彩的故事,羁绊、友情和冒险,大概是这样的故事。” 这场问答活动还没结束,两人的回答便引发了不少讨论。 和宁初夏预想的一样,宁父那“我女儿就是坠吊的!”风格鲜明的回答,还有自我打脸,前脚刚夸夏天,后脚就为了女儿无情抛弃对方的作风果然引发了瞩目,有机智的网友将这概括为真?本命偶像和代餐墙头,偶像是用来无脑吹的,墙头虽然可以吹,但在本命面前不堪一击,这简直不能再更真实。 而宁初夏回答的关于新项目的内容也引发了猜测,她注意到讨论,还直接趁势开启了个有奖竞猜,届时猜测和项目最为接近的三位网友,将会得到新项目的周边大礼包作为礼物。 宁初夏正打算和父亲说话,便注意到刚亮起的手机屏幕,她设置了通知不显示具体内容,漫不经心地一瞥,便下意识地挑眉。 事情的发展,比她想的还要“极端”一些,她原本安排的大餐还没全上,演员还自己挖坑往下跳。 不过这样的发展她确实也有预感,只是没想到,现实比想象还荒诞,这人疯狂起来能干的事情实在超乎正常人的理解。 这大概就是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吧? …… 这才半年不到的功夫,403寝室的氛围便变了许多。 秦瑟和余优优凑在一起,正在看宁初夏和宁父今晚参加的问答活动。 网友效率极高,就在刚刚做出了好几张表情包,这回的主角是宁父,他以前接受官方采访的新闻截图被截出,P上了卡通的墨镜金色的项链和烟,然后这造型分别被安在了不同的图片之中。 钞票飞舞背景的这张,写的是“微不足道的帮助”;单手托着女儿的这张,写的是“我的女儿是坠吊的!”,网友们倒不是存着恶搞的心,只是觉得太有趣了,宁父也不介意,直接转发,还喊话网友下次把他P年轻一些,打成一片,融入其中。 明明是有趣的场景,两人嘴角刚往上扬又压了下来。 这小半年来,明明已经不需要读书的吕青青活得就像他们班级的编外学生,日常陪读,载着宁初夏天南地北的玩,她们没忍住,关注了宁初夏的微博,每回都能刷到宁初夏分享的图片。 吕青青真心以待,宁初夏同样对她极好,一个多月前吕青青生日那天,宁初夏为她布置了一间《花仙魔术队》的主题房间,一整地的礼物数目正好和吕青青的年龄对上,这是她补给吕青青每一年的礼物。 宁初夏这么写道:“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人生,做我最好的伙伴,你上回和我聊天时说你迟到了,但其实没有,你来得刚刚好,经历了不那么愉快的过去,我更知道怎么珍惜一个好的朋友,之前的礼物这次一起补上,希望到老掉牙的时候,你还能喜欢我的作品,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过每一个生日。” 本来到这为止可以不看的,可她们忍不住戳过去瞅了一眼,吕青青的微博把所有的礼物挨个拍照,每一份礼物都是宁初夏用心准备的,哪怕不看小卡片上的含义,也足够让人眼馋。 尤其是越靠近这些年的礼物,价格便越往高处走,什么希望她可以穿着走过每一个重要场合的高跟鞋;能够铭记一起度过时间的手表等,她们去网上搜了图,哪怕是A货都要不少钱,更别说这显然都是真的。 虽然秦瑟和余优优都没表现出来,可夜深人静时,她们时常睁着眼发呆,觉得有些许的后悔。 人一方面下意识地清高,可另一方面,多少好像都会有些逐利,当初宁初夏没有朋友没人理会的时候,要是她们对她好一点,是不是她们也能沾点光得到些好处? 她俩现在的心态,就有些像早些年,村里出了一个富豪,张三李四王五都会跑出来念叨几句,有的说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和他合作,有的则开始回忆起了当年他们的诸多来往,以此证明自己好像也和这有了点擦边关系。 而她俩两者都做到了,一方面心里酸涩后悔,另一方面,则又总和认识的人说一起在一个宿舍,宁初夏如何如何。 “我回来了。”姚倩倩边开门边说,她刚和学长约会回来,手上拿着几杯咖啡,学校周边售卖咖啡的店铺很多,可价格也有差距,姚倩倩拿的是最贵的,一杯单价近四十。 秦瑟在听到姚倩倩声音时就以最快速度将网页关掉,她看向姚倩倩:“今晚和学长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姚倩倩将咖啡递给了两位舍友,“就慢慢发展呗,又不着急。” 才怪呢,她比谁都急。 “也是。”余优优挺赞同,“你这条件好,可以多挑一挑的,学长人挺好,不过你还年轻呢!” 姚倩倩现在正在暧昧中的那位吴学长,是公认的不算好看,他不怎么控制身材,整个人偏胖,言行也颇有油腻之感,要不是她们知道姚倩倩有钱,也确实没从那位学长那拿什么的话,都要以为姚倩倩是为钱低头了。 她们只能说服自己,这恐怕是那位吴学长有什么与众不同的魅力吧? 姚倩倩没应,只是说自己要去洗个澡,便拿了衣服进浴室了,留下余优优和秦瑟两人不敢说话,转移阵地到手机那。 其实她俩都挺庆幸,当时对姚倩倩有猜测时没有询问,那想法都才兴起没两天,姚倩倩就又恢复了从前的阔绰姿态。 不对,应该说比从前还要阔绰,她非但补足了台上的护肤品,还去市区做了高价护理,回来时容光焕发。 才吃了没几天的食堂也不再吃了,水果再度恢复供应。 这转折让两人挺惊讶,后来她们也从姚倩倩那听到了原因,她之所以那段时间那么不舍得花钱,是和父母吵架了,父母说她性子天真吃不了苦,故意不给生活费想要锻炼一下她,后来瞧女儿吃苦,想了想就还是把钱给了。 合理,这听上去特别有逻辑。 二人都信了,然后不约而同地捧起了姚倩倩,她们就说呢,连她们和宁初夏关系不亲近都有些遗憾,姚倩倩看起来却没什么区别,这肯定是家里有钱,不差宁初夏家的! 错过了宁初夏,可不能错过姚倩倩,两人其实也觉得自己现在这心理有几分扭曲,可这上下落差太大,谁能控制得住呢?她们一番舔狗行为也获得了回报,姚倩倩总会给她们带上点吃的喝的,偶尔还会请她们出去吃饭。 姚倩倩开的冷水,浇了一头连牙齿都打起了寒颤,人才清醒起来。 想到刚刚那位吴学长的亲近,她就心生厌烦,对方长得不好看不说,和马学长实在是天差地别,整个人就突出一个土字,说话都听不懂暗示。 姚倩倩已经暗示了好几回,如果要送礼她可以接受,那位吴学长看起来应该不是装傻,他好像情真意切地听进去了之前自己说的她不需要礼物只要真心,还真的是一毛不拔,轮流AA。 可现在投入的钱已经不少,姚倩倩不好换人,她只能皱着眉忍耐,思考如何让对方改变。 洗完了澡,她湿着头发出去,即使在宿舍,她也总是很防备,手机已经换上了防窥膜,现在正在翻看着手机里的信息。 被专门安放在最后一页的文件夹最里头藏着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要看的软件。 这些软件,无论是广告还是名字都很直入主题,如果被人看到,一定一眼就能猜到这是什么。 这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了就无法再关上。 姚倩倩现在甚至无法做到去统计一个具体的金额,她能做的就是不断地补墙,凡是到了该还款的时候,就立刻找几个新的软件或是途径借上一笔把洞补上,目前为止还没有翻车。 可她其实心里是知道的,这几个月间,她借出的金额十有□□已经不少,她现在就像掩耳盗铃的主人公,只要把自己的耳朵捂住,就可以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 所以她不能再等了,她要快点从吴学长那要到钱,否则再这么下去,能借钱的途径总有用完的时候,她现在的身份也办不了信用卡,一旦填补不上漏洞,一定会连锁崩塌。 只要周围一安静下来,她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这被藏在手机最里面的秘密。 分明她是为了改变之前的困窘局面选择了这条先借钱的路,可现在,她好像被架在高空,脚不着地,如果不能找到人搭救,就会立刻坠落。 至于会有什么结果?这还用问吗? 姚倩倩神情有些木地打开了微信,果然就在刚刚她洗澡的这点工夫,父母和姚格又发来信息了。 说到姚格,姚倩倩就更咬牙切齿了。 原本她不必如此的,如果不是姚格非说怕她贪钱,一定要去帮她卖二手,结果时至今日,也就卖出去两单,后续处理还没完没了。 但凡姚格能多卖出去两件,她也不至于要多找一个软件借钱,他凭什么还这么理直气壮地骂人? 可姚格偏偏还就真的一直坚持如此。 在宿舍的姚格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发消息时打字敲击键盘都越发地用力起来。 他才是那个无辜且崩溃的人吧? 本以为之前那几个极品买家只是少数,却没想到,这奇葩程度还能不断攀升,换着姿势出现,然后给他以毁灭打击。 半夜给人发消息,如果不回复就发鬼图的;不买东西来闲聊,问八百句这东西的来龙去脉还要追问各种细节最后来一句算了不要了的;讲价不成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拉黑了还换小号的;因为说得不愉快各种评论,还和原先有意向的路人指责他卖假货的…… 更别说从之前到现在阶段性出现的电话轰炸了,姚格真的都想去算命看看自己是不是遭了什么罪。 只是,越是这样,他越做不到把这件事交给姚倩倩,姚格甚至怀疑,这些人没准就是姚倩倩找来的,想要逼他把这些东西还回去,毕竟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合计,就算是按照骨折价卖,那也能卖个小十万不成问题。 姚倩倩这段时间来很奇怪,姚格心中是防备的。 之前分明她一副没钱的模样,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又变出钱来,非但不要生活费了,有时候还能补贴家用,姚格偷偷问过认识的同学,姚倩倩可没有打工,现在倒是有个暧昧对象,可人家都对外说了,姚倩倩和别人不太一样,不要他的钱。 那姚倩倩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这不合理。 姚倩倩应付地回复,要不是姚格还扣着她的东西,她连理都不理,另一边爸妈又在哭穷,姚倩倩不耐烦地转了一千过去,便爬上了床。 所以说这个家真是拖累,等她要是真的能确保抓住吴学长的时候,她一定远走高飞,不再回头看哪怕一眼。 姚倩倩上床得有些早,秦瑟和余优优怕打扰她休息,便也关灯上床,反正玩手机在哪都一样,秦瑟躺在床上很是悠哉,却忽然收到了一条校园网帖子分享。 C城大学有自己的学校论坛,虽然页面挺简陋,但因为总有些其他地方看不到的资讯,学生们很喜欢上。 发来帖子的是隔壁宿舍的同系同学,她没有做别的解释,秦瑟便也迷茫地点了进去,然后错愕地坐了起来。 【说一说我那位宁初夏的高中同学分享给我的惊人八卦。】 章节目录 行走的ATM她罢工了!(完) 楼主称自己是C城中心高中的学生, 她的学校比宁初夏的学校要稍差一些,当年她有好些初中同学和宁初夏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这段时间宁初夏出了名, 她和同学便也在在例行聚会的时候聊到了宁初夏,然后她听闻了一些让她叹为观止的信息。 楼主特别擅长吊人胃口, 说到这就开始变慢了,校园网反人类的没有只看楼主功能,秦瑟不断地往下挨页翻看, 这才拼凑完全整个故事。 楼主的同学是宁初夏隔壁班的同学, 同一个老师教的数学,算是兄弟班级, 也因此从朋友那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姚倩倩的信息。 “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位姚倩倩高一的时候就挺显眼, 很知道怎么打扮自己, 但是家里条件一般, 听说还因为这个事情和班上同学吵过架,后来分班之后, 她不知道怎么地成了宁初夏的朋友, 挤兑走宁初夏身边其他人, 然后就忽然开始富裕了起来。” 楼主详细描述了一番姚倩倩是如何富裕的,包括请客和去补习后突飞猛进等事情, 她瞒得很好,可这世界上总有眼睛看到, 老师平日里没法天天呆在班级, 可其他同学是朝夕相处的。 “起初我同学觉得她是家里拆迁之类的忽然发财了, 可后来她路过姚倩倩家,为了隐私我不说具体地址, 反正在长海菜市场旁边,C城的同学就知道那里的房子条件怎么样大概多少钱了,可她没有发财,又是怎么这么富裕起来的呢?以前我同学没敢大猜,不过在知道宁初夏是宁中华的儿子后,她什么都清楚了。” 楼主之后又回了好几次贴,包括且不限于分享她手头有的姚倩倩的其他东西,比如什么初中毕业照之类的,还有从前自拍露出的家庭环境,她没有明白地说,可意思是什么也很明白了。 秦瑟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这简直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可现在姚倩倩很有钱啊!她分明花钱不眨眼的?可想到从前,又好像很多漏洞和这爆料对上。 同样在看这个帖子的宁初夏并不觉得这是一个意外事件,十有□□,这帖子就是父亲让夏树安排的。 她同样发出了确认的信号,然后等待着新的帖子出现。 秦瑟问了句楼主是否确认,然后不断刷新,忽然刷出来一条回复,指路隔壁帖子,说又有人来爆料了。 【给隔壁贴做个补充,说说我发现的神奇故事。】 楼主说自己是个帮忙过老师汇总材料的学生,具体情况不细说怕被扒皮,当时她就瞧见了宁初夏是宁中华的女儿――然而她不认识宁中华是谁。 因为姚倩倩挺“出名”,她看了眼姚倩倩的信息,上头姚倩倩写的自己父母,一个是“个体户”,一个是“自由职业者”,当时记下了名字的她,确实做了不太好的事情,去网上搜了姚父的名字,想看看姚父注册的什么公司,姚父的名字很特别,她一家公司都没有搜出来,换了姚母的名字也一模一样。 所以,姚倩倩的父母,最起码肯定不是什么企业家,这个体户绝对是骗人。 楼主的爆料戛然而止,可这楼的精彩还在继续。 有人确实很八卦,特地去翻了网上的信息,辗转联系上了姚倩倩的初中同学,然后从对方那得到了准确情报,抹了头像截图发了上来。 “姚倩倩家有钱?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他爸开出租的,她妈就一直在打零工啊,难道是这几年创业?等下哈,我问下我妈,她在看电视剧呢。” “来了朋友,我妈说没有啊,她还怀疑姚倩倩家破产了呢,她爸妈把房子卖了,现在好像租了个不太好的地方吧,她妈妈现在应该是在火锅店打工,不过我妈也说了,前几年姚家是突然变得挺宽绰,原本姚妈妈挺勤快的人,都变懒了,夫妻俩不怎么赚钱也不知道怎么养的两个孩子。” 回帖的人又追问了时间,得到的回答,就是差不多姚倩倩和宁初夏做朋友的那段。 之后出来爆料的又有好几位,他们纷纷提出了自己觉得不对的地方。 比如当年宁初夏跟着姚倩倩,姚倩倩嘴巴说不喜欢,却从来没有让她走过。 再有姚倩倩刚和宁初夏闹翻那段,就一副掏不出钱的模样,后来隔了一段才莫名其妙地有钱。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马学长的一位前任,她倒是没打算落井下石,只是大概地讲了她遇到的情况,她和马学长的那位前女友已经撕过一轮,后来发现彼此都是被牵扯其中,便也分享起了各自知道的情报。 而其中便有关于姚倩倩的片段,在两人得到的马学长和姚倩倩的聊天记录里,有好几回,姚倩倩略带暗示地询问马学长,如果有一天她家里没钱或者她不想出去赚钱怎么办?马学长那时当然是回答一句“我养你啊”。 “我承认我小心眼,确实对她很有想法,如果说其他几位前任是马倒追,可唯独她特别主动,说白了不就是看钱吗?马那边我们几个已经料理完毕,彼此也大撕过了,但是姚,我就在这最后扔一次石头,我们也算了了。” 帖子到了这,一切基本也就水落石出了。 姚倩倩家里没钱这是肯定的,而且还一直在撒谎,就连填个人情况都要包装自己,她之前的钱估计十有□□都是来源于宁初夏,而且确实是个向钱看的人。 帖子里的人还在分析,之前的几位爆料人除了最后那明显是站不住理的私人恩怨以外,其他几位都受到了追捧,这眼见她宴宾客,眼见她楼塌了,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大家渐渐地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甚至有人大胆猜中了真相,他们将姚家破产卖房的事情和宁初夏同姚倩倩闹翻联系在了一起,怀疑这要不就是姚家人欠钱让宁初夏出钱她不肯而闹翻,要不就是两人闹翻,宁初夏讨钱。 秦瑟才回过神,就瞧见睡在她正对着位置的姚倩倩已经一脸阴郁地坐了起来。 她低头瞥了眼手机,刚刚看帖子的时候,余优优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她完全注意,现在才发现余优优说她动静太大,把姚倩倩都给吵醒了。 姚倩倩看秦瑟不说话,她不耐烦道:“你不觉得你该道歉吗?” 秦瑟紧紧盯着姚倩倩,她有些不可置信,自己怎么能被人骗那么久,然后恍恍惚惚地开口:“你知道论坛有人在说你吗?” “说什么?”姚倩倩没当回事,人都有放松的时候,她都担心了小半年了,现在差不多已经放下心来,觉得这件事会彻底掩埋。 “他们说……”秦瑟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飘的,“说你是个骗子,你家根本没钱,以前你的那些东西,都是从宁初夏那拿来的。” 姚倩倩唰地起身,头直接重重地撞在了天花板上,她刚刚脸色的唰白,已经将一切泄露。 “原来是真的,你一直活在谎言里。” “你说什么呢?”余优优咽了口口水。 “都是胡说的,造谣,造谣而已,我根本不差钱。”姚倩倩已经登录了论坛,看到那两个热帖,她眼神都直了。 像有一团黑色的浓雾,彻底将她笼罩,无处逃脱。 她那么努力,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才拥有的一切,像泡沫一样消失了。 谎言构造的世界,在宁初夏抽身的时候就开始崩塌,只是现在才彻底崩溃。 宁初夏已经关掉了屏幕,她其实没有想到姚倩倩居然还有这么几位“仇人”轮番登场,帖子里的爆料内容已经更新到了不知道第多少个,新来的那位据说是以前朋友被姚倩倩养过备胎的学长,他称姚倩倩在发现他同学看似阔绰,家里也只是一般有钱以后便立刻将他朋友抛之脑后。 不用再关注了,宁初夏心里清楚,姚倩倩已经翻不了盘。 她应该以为这一切已经过去了吧?可惜,新的开始,在此刻就结束了。 虽然不在现场,她也知道姚倩倩这时候应该很绝望,这些信息的曝光,正意味着她足足四年的努力付诸流水,连最后翻身的机会可能都被抹去,对别人来说,可能还能咬牙重来,可姚倩倩做不到的,她的所有人际关系,所有成就,都是搭建于这个虚假的白富美外壳,而她最期盼拥有的未来,也得穿着这个壳才能得到。 接下来宁初夏就可以专心事业发展,偶尔少少关注了。 姚格那的钱,应当是姚家人最后的指望了,只是想来不会愿意乖乖掏钱的姚格,一定会坚持到底吧? 当初同一个战壕,对于原身下手的两人,这辈子注定要做不死不休的敌人了,她很期待。 晚安,这是个能好梦的美丽日子。 …… 网上的纷争并没有影响到宁初夏。 虽然有不少人实在好奇到心痒痒的程度,试图从宁初夏那问到点什么,可有吕青青挡着,他们也不好再问。 宁初夏在寒假时带着好友和爸爸一起半度假地拍完了新的作品。 她的新作品叫做《奇宠征服》,在夏令营时玩躲迷藏的六个小同学意外地通过时空缝隙掉入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人们的一切都和宠物息息相关,此处的宠物和地球不大一样,它们拥有奇妙的能力,能够和人类沟通,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而转化为战力的能力被称为宠之力,宠之力会在身上形成铠甲,然后人和宠物并肩作战。 这个世界的黑暗势力是一群名为征服者的奇怪人类,他们的理念是宠物是人类的奴隶,如果宠物死亡,他们便会选择驯服新的宠物。 主角们能在两个时空中穿梭,而他们的宠物也跟着他们来往,在来到地球时,会因为受到地球波动的影响转变造型,成为只是略有些奇怪的普通宠物模样,而在之后,当征服者试图将两界融合之时,他们便要在同时守护两个世界。 这部《奇宠征服》结合了变身铠甲、可爱萌宠、人类和动物关系探讨的主题。 特效公司这回总算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在宁初夏的高要求下,他们做出了突破性的后期,活灵活现的异世界动物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能被清楚看到。 故事不再开头就猜得到结尾,每个主角和宠物性格各不相同却又彼此碰撞,变身之后并肩而战,小伙伴总在身边,宠物生动活泼可爱时让人爱得不行,凶猛时又给予无限的安全感,《奇宠征服》比《花仙魔术队》还要更火,甚至还被引起走出了国门,在亚洲的几个国家都很受欢迎。 毕竟可爱的宠物谁不喜欢呢?还是能知道你的心意,和你撒娇,危险的时候无论多害怕挡在你的身前,为了救你就算被打倒一千次也要爬起来一千零一次的那种。 这次的周边比《花仙魔术队》卖得还要凶猛,就连根本没看过这部电视剧的人里都有单纯因为可爱购买的。 这部《奇宠征服》的出现,彻底奠定了宁初夏孩子王的称号,她的身上也被冠以孩子心灵守护者、美好童年创梦人、儿童特摄传奇制片等等称号。 在她一路走上坡路的时候,姚倩倩也在逐步走向深渊。 姚倩倩试图“澄清”可绞尽脑汁给出来的所有理由都充满了无力感,她感觉到围绕着自己的是永不止息地讥笑。 她在学校,甚至在学校之外都出了名,有人把这帖子搬运到了其他账号上,说这是“谎言精的毁灭”一下得到了上万转发。 姚倩倩一度想要退学逃避,可想到回家要面对的是伸手要钱的父母她就很崩溃,她终日躲躲藏藏,觉得每个人都在看她,那个她嫌丑,勉为其难讨好的吴学长居然也扬长而去,不再理她,给的理由是不想和一个骗子在一起。 这对于姚倩倩来说,相当于之前的付出全没了,而她养的备胎们,也没人傻到现在还要碰她。 她越痛苦,就越感觉到来自宁初夏光芒的灼人,一次下课她没忍住拦住了宁初夏,刚准备找她说说之前的事情,她就被吕青青遮挡住了视线。 吕青青放了狠话,说如果她再纠缠,她就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姚倩倩向宁初夏告状,可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这之后她又撑了一年,贷款利滚利终于瞒不住了,眼见催债的人威胁要打电话给通讯录上的人,姚倩倩只能选择向家人坦白,面对借到手五十万,但实际账面已经有一百多万的金额,姚家陷入了不知道第多少次混乱。 姚父和姚母歇斯底里,甚至打了姚倩倩一巴掌,她强忍着问姚父和姚母有没有地方借钱,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而现在她所拥有的唯一财产,只剩下姚格手里的东西,姚倩倩试图要抢,不知何时已经眼下青黑,情绪容易失控的姚格动手很重,两人都没留手,双双进了医院。 本就山穷水尽的家连医疗费都掏不太出,躺在病床上,姚倩倩向借贷软件申请拖延了最后一段时间,然后向姚格提出了个合作的建议,既然缺钱,那就去要钱,找最有钱的人要。 一切的根源是宁初夏,那就在宁初夏那结束。 没有底线的人,在什么时候都是没有底线的。 没想过姚倩倩居然跑去借网贷,宁初夏清楚地知道姚倩倩这个人有多疯狂,在发觉对方马上要进入绝境时,她也开始防备了起来。 事实上如果存着防备的心理,姚倩倩和姚格的行为实在太好发觉不对了,他们居然还跑去租车行租了一辆车,自以为把车牌撬掉就万事大吉。 宁初夏真的觉得他们疯了,如果上辈子两人犯事还算是在理智之中,毕竟原身有很大概率不敢往外捅,那这辈子的绑架,可以说是走投无路的唯一选择,两人完全不考虑后果和成功的可能。 原先宁初夏也没打算为这两位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只是有些可惜,这两位受到的处罚还不太够。 可既然这样,她也愿意冒一点儿险。 说实话,如果不是宁初夏配合,事先支走吕青青,又特地走到靠近两人放车的偏僻地界,就凭这两位,根本就没法抓到她。 最夸张的是这两位连个什么迷药都没准备――当然,他们也没钱买,租车的钱都是借来的,就找了条绳子把人一捆,嗯,这捆法宁初夏事先准备的刀子都用不上了,徒手花点时间都可以解开。 几乎是主动送上门的宁初夏无言以对地看着两人开上了高速……嗯,电视剧里随便地方就有个废弃小屋,在现实里其实不太可能,尤其是城市长大的孩子,顶天了把人带到桥洞可能就是他们知道的最隐蔽的地方了。 宁初夏装作自闭,反正在姚倩倩看来她本来就自闭,特地等到两人打出了威胁的电话,这里又有槽点,两人倒是懂得去换个新的手机号码,可连变声都没用,在听到他们说的要一个亿现金时,宁初夏差点没笑出声,然后她便点开了手表的求救系统。 这手表是宁父自初中开始就给女儿戴上的,每隔一两年就会更新,它功能很简单总共就俩,一示警二定位。 这一切结束得很快,姚倩倩还在和姚格放话顺便为分赃吵架的时候,就被警察拦在了高速,手铐一戴,两人便成了阶下囚。 完全没受伤的宁初夏,在警察临要押送走人前,找了个借口和姚倩倩说了句话。 她先是神情伤痛地质问,为什么身为朋友要这样对她?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吗? 在姚倩倩歇斯底里地大骂时,宁初夏流着眼泪靠近了她,她声音不大,只有姚倩倩能听到:“我知道你要绑架我所以我来了,因为我想看你坐牢,再见了,姚倩倩。” 原本未遂可能可以从宽处理,可现在已经没有从宽了,姚倩倩大声地怒骂,说她是冤枉的可没人理她。 绳子的购买记录、租车记录、两人绑人录像、沿路监控、威胁电话……应有尽有,这怎么冤枉?要辩解自己是被人操控了思想? 姚倩倩和姚格双双入狱,由于涉案金额很大,两人又在审讯时从一开始谁也不说到后面互相推卸责任,总之最后姚倩倩判了无期,姚格则是十年三个月。 姚父和姚母自然无颜在这座城市继续待下去,他们远走他乡,后来没再出现过。 宁初夏被绑架的事情一度还上了新闻,不少网友担心她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再加上之前的作品太过成功,总怕她有负担江郎才尽,可宁初夏用实力证明,她这里就不存在没有灵感这件事。 她永远精力充沛,永远充满童心,将热情投入于每一部作品。 她的作品有走科幻路线,描述掉落地球的外星机械人,和孩子一起守护地球打败入侵种族的;有走战甲战斗,讲究打斗场面,主角平日里小心低调,在怪兽入侵世界时变身出场勇打怪兽的;有用歌声拯救世界,每次打架之前要高歌一曲的中二歌姬救世片…… 当然出于故事的完整性,每一个IP必然要接着往下再拍几部,大电影也会同期准备。 后来有人回忆起宁初夏创作的这段时间,用了这样的一句话――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国内百花齐放,无论是电影圈、电视圈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都没有霸主级别的人物,可唯独在儿童向电视剧方面,宁初夏呈现了独霸的趋势,期间也有其他人试图涉足这个行业,可大多时候都是挫败而归,成年人的思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所谓的童心,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她就是奇迹本身。” 当然,在概括宁初夏成功时,也绝对少不了宁父的存在,他是女儿永远的后盾,支持着女儿的一切行动,让宁初夏敢拼敢冒险,不怕亏钱。 ――不过大家也知道宁初夏绝对不会亏钱,她还有几个同样响亮的名号,那就是钱包收割者;会走路会骗钱的周边贩子,有网友说她是用心拍广告用脚卖东西,这些片子更像是大型的周边宣传片,制作精美,投入之大,一度让网友们忧心宁初夏可能会赔大钱,毕竟儿童特摄片和普通电视剧无论怎么说,盈利能力都不一样,宁初夏也没有往造星的方向努力,甚至连儿童演员都只是签好合作约不再管理。 后来不断更新的初夏制品财报和对方不断扩展的事业让这些过度担心的网友一下清醒了过来,他们以为自己赚大了,可宁初夏就特么没有亏过! 他们一边暗暗地抱怨着宁初夏黑心,一边一个比一个踊跃地买买买,不知不觉,这家里就已然装满了初夏制品贩售的产品。 宁初夏在毕业之后,每年除了保证一年一到两部的出品速度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陪伴父亲和朋友。 宁父是宁初夏永远的粉丝,他始终将女儿奉为自己的骄傲,他追过小花仙的夏天,追过奇宠征服的雪狼,还为此买了只哈士奇……可这其中不变的本命就是宁初夏。 宁父选择了直接退休,将公司交给了夏树,这是父女俩的共识,宁初夏给出的不希望管理公司占据自己创作和陪伴父亲的时间这个理由说服了父亲,同样地,初夏制品的日常管理也交给了夏树,父女俩一起环游世界,走遍千山万水。 宁初夏始终保持单身,她早就将这条信息更新在社交网站上面:“我的一生交给了幻想、梦和孩子,填得满满,放不下其他。” 曾有人发了个帖子大意是指宁初夏老了会后悔,当时虽然年事已高,可还日常上网冲浪的宁父立刻怼了回去,骂得对方立刻删帖。 吕青青看到帖子之后,立刻让自己的孩子认了宁初夏做干妈,她的孩子,就是宁初夏的孩子,她和宁初夏都践行了彼此的诺言,有生之年剩余的日子陪对方度过每年的生日,一起看来自于宁初夏的作品。 宁父过得顺遂,心态也年轻,他在梦中溘然长逝。 在宁父离开后不久,宁初夏也大限已至,离开人世,留下了不少作品。 夏树将宁氏和初夏制品经营得很好,也培养出了能够接替自己工作的女儿,宁初夏将自己的股份除了三分之一被平分给夏树和吕青青外,剩下的尽数捐献给儿童创作事业,鼓励未来的人创作更多的儿童作品,不限于电视剧、动画、漫画或是文学。 以宁初夏名字命名的儿童作品奖项热度始终很高,有不少在她活跃时代长大的孩子,在她离世之后,都在社交网站上发表了类似的言论:“谢谢宁初夏给我的美好童年。” 她是最瑰丽的幻想,最天真的梦,她为孩子们编织了无数的梦,现在她又去寻找新的梦境了。 【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均已完成。】 章节目录 儿女都是白眼狼(一) 城市的飞速发展, 往往会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改建和城市中心变迁。 H城便是这样的一座城市,旧市中心拥拥攘攘,很长一段时间从中心处往外辐射的地段都保持着寸土寸金的高价, 这儿本就拥堵,连修路都可能造成交通堵塞, 所谓拆迁重建,便成了不可能的问题,虽然有不少人不舍, 最后这场迁移还是开始, 新区高楼林立,道路也比旧城开阔, 充满了现代的气息。 居住在老城区的居民,还维持着从前的略有些慢的节奏, 过着重复的生活。 宁初夏便是在这样的一个清晨睁开了眼。 醒来时身上略有些酸疼,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 正对着床的窗户处窗帘已经被拉开,贴着蓝色的隔光膜看不清外面的天色, 不过显然已经亮起。 她打量着这房间的环境, 心中已然有了些猜测。 房间其实算不得大, 床对面的桌子很大,旁边的书柜里装满了书, 而位于桌子正中位置的电视很有岁月的痕迹,是老式的笨重电视, 上面还盖了层蕾丝布防尘, 在宁初夏自己的世界里, 这样的电视机早就在挺多年前被轻薄的新式电视机给取代了。 楼下像是有人这才要去上班,偶尔还能听到摩托车防盗铃响的声音, 甚至连稍微大声的说话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用说,这房子的隔音效果看来不太好,估计楼层也不高。 趁着这时候还很安静,宁初夏选择了接收记忆,已然有经验的她面对涌入的记忆格外从容,静静地让诸多画面在记忆里打乱又重组后,宁初夏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晦涩不明起来。 这原身,还真能用可怜二字来形容。 她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却没有得到半点好,最后还落得个那样的结局,到死心中都沉浸于痛苦、后悔和迷茫之中。 这个世界和上个世界相同,都属于平行时空的现代世界,发展轨迹大同小异。 而原身便是在这样世界里生存着的一个普通人。 原身是在困难年代出生的孩子,她的父母是农村人,当时村里条件也不怎么好,在人生的最初阶段,她过得挺苦,吃少穿少但也要为家人分担家务。 这段艰辛的童年对她的性格塑造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她和身边的大多人一样遵循习俗,想法上有尊重传统的一面,信奉家庭权威,愿意牺牲退让,以家庭而非自我为中心,这样的性格,其实在那时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可在后来,却让她走入了困苦的下半生。 成长期间的原身,遇到了国家迈向经济开放腾飞的转折点,她有幸赶上了这东风,受到政策的眷顾。 小时候吃过苦的她,并不觉得读书辛苦,能够拥有受教育的机会她很珍惜,用工读书,最后成为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当年大学生不多,国家鼓励教育,很多学校非但不收学费,还给予补贴,原身便是因着这样的利好政策顺利地上完了学,并在毕业之后,分配到了当地,捧上了铁饭碗。 在父母的安排下,她和同样捧着铁饭碗门当户对的丈夫结了婚,开始经营起了自己的小家庭。 原身本就能吃苦,她一直保持着感恩的心态,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丈夫虽然并不算英俊,但为人老实,重视家庭,小两口都很俭省,在单位分房时一起买下了个大户型,也就是宁初夏醒来时住着的这套。 这小区是当年周边的十来个政府部门还有几家效益不错的工厂合资为员工建的,后来扩建了几回,小区里还有菜市场、幼儿园和小学,算是H城老城区里头一个配套齐全的小区。 婚后第四年,原身便怀了孕,当年计划生育管得严格,他们这样的铁饭碗就算有农村户口也只让生一胎。 当年重男轻女的习俗在H城这样的小县城是主流,虽然丈夫和家人没有明说,原身还是有些压力,怀胎十月后,顺利产下龙凤胎的她,松了一口气。 龙凤胎的出生在H城这是件大吉大利的好事,原身记忆里的这一段,都是笼罩在光亮里的,当时的她格外感恩生命,让她能拥有双倍的快乐。 丈夫按照族谱上的字辈为儿子和女儿取了名,先出生的儿子叫王京宇,后出生的女儿则叫做王京雅。 事实上原身所受的重男轻女思想,更多的是“要有个男丁”,有了儿子让她松了口气,可也不会因此觉得这就跌把儿子捧到天上。 原身和丈夫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她和丈夫对儿女都是一样的捧在手心,夫妻俩的条件不算太差,尽可能地给予了儿女能给的待遇。 无论是什么少年宫、补习班还或是玩具吃喝,只要要求不过分没有不满足的。 原身曾经和丈夫畅想过未来,他们好好的将儿女培养成才,多少存点钱给孩子们,到时候等孩子成家立业,他们俩估计也退休了,拿着退休金便可以在这房子里安心地过两人的日子,安享晚点。 多好? 可惜,这份畅想,只有前半部分勉强算是实现了。 原身和丈夫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孩子的教育很看重,在这方面很舍得投入,两孩子虽然智商不到天才的程度,可也不算笨孩子,顺顺利利地考上了大学。 儿子王京宇学的是会计,毕业后便回到家乡进了家规模颇大的外企担任财务,他做事妥当也算会做人,按部就班下去,应当可以升职。 女儿王京雅学的是师范,毕业后在家乡进了一座高中担任历史老师,收入稳定。 在两孩子回到家乡的时候,原身身边的同事都对她说,她这是和丈夫到了享福的时候,虽然客套时原身挥挥手说句没有,可她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丈夫一向有眼光,他没有因为工作稳定,收入不菲就满足于此,平日里很喜欢研究经济的他赶上了市场的东风通过股票赚了一些,后来及时抽手,只做些稳定投资,到这已经有不少钱。 他喜欢闷声发大财,也不想多惹是非,便不许原身往外说,连一对儿女都不大清楚家中的经济情况,只以为父母是靠死工资过的日子。 孩子们的工作有了着落,接下来就该操心成家的问题。 原身和丈夫还按着以前的习惯,托了身边的人帮忙介绍,想为儿女找个知根知底的本地对象。 两人还沉浸在固有思想里,却没想到他们俩的这举措反而让儿女们都不开心,父母的眼光和孩子的眼光完全不同,所谓的家庭背景、亲朋好友,全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虽然有些迟疑,可原身和丈夫还是在犹豫下由着孩子们做主,可这次的顺从,却为接下来的巨大冲突埋下了伏笔。 两个孩子找的对象,一个不落地把原身和丈夫的雷点踩全。 王京宇找的姑娘学历不高这不打紧,她希望两人结婚后她就留在家里做全职主妇,可问题是王京宇的工资养夫妻俩还行,要是未来生了孩子那是肯定捉襟见肘。 王京雅找的对象原先同学校的老师,今年刚辞职创业,开了个校外辅导机构,人也算高大帅气,但是却是个离异带儿子的,对于离异的理由,只有感情不和四个字作为理由。 夫妻俩眼见这结果面面相觑,实在做不到立刻答应,对于儿子,他们打算劝劝未来儿媳,对于女儿,他们觉得至少得先去打听打听对方前头那位妻子到底是为什么离婚。 可他们这话才说出来,就立刻引爆了一对儿女,他们俩勃然大怒,和原身夫妇发生了激烈冲突,原身的丈夫颇有些心灰意冷,抱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的态度答应了他们。 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彩礼、相见、婚礼、房车…… 没有一件能不冲突,两口子觉得儿女陡然变得陌生起来,两人自私到只考虑各自的利益,分毫不肯相让。 从前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只是假象,当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之后,对于他们来说,父母、血脉相连的同胞都是争抢利益的仇人。 原身和丈夫希望一碗水端平,公正地对待儿女的同时,也为两口子留下一些养老资金,省得之后拖累孩子。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所有的双标,其实说到底都是“单标”,不过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判断标准罢了。 兄妹俩各自辩驳,总能找到理由说自己要多拿点钱。 王京宇说妹妹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两口子养老要靠他,孙子也跟着父母姓,当然得多分他一点。 王京雅则说多分给哥哥是重男轻女,她嫁到别人家,总需要一点财产傍身,万一以后婚姻不顺,起码还有容身之地,而哥哥是个男丁,应当多承担责任,好好拼搏,得多分给她。 两人各不退步,这两口子人都还健在呢,就已经进展到了分遗产的环节。 原身在这件事上遭受了很大的打击,所幸丈夫向来强势,对于儿女的解决方式也干净利落,帮他们都付了房子的首付又支付了婚礼的款项便只说没钱管他们。 因为这一场风波,丈夫对这对儿女失望透顶,也不再抱有什么期待,但原身不像丈夫那么坚定,她心中犹豫,还是惦记着儿女,可这份心情大概没能传达到儿女心中。 自打结婚之后,这一双儿女几乎没有再回过家,偶尔回来,那也基本是有事相求。 如果一切这么顺利进行下去,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原身和丈夫互相扶持到老,儿女过自己的生活。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原身的丈夫在每年年初的例行体检中查出了不对,进一步检查后确诊为癌症。 可能是年纪渐长身体免疫力降低,丈夫的癌症查出来后进展很快,不断扩散,可无论如何,总是要治疗看看。 原身陪着丈夫四处求医,从市里到省会,再从省会到国家目前最好的肿瘤医院。 可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有用的,虽然明明年年体检,去年还没事今年就查出,又舍得花钱,寻求最好的医疗帮助,可还是于事无补。 丈夫身体急剧恶化的同时,原身也跟着憔悴了下来,她毕竟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哪有那么充沛的精力和健康的体魄可以这么不休息的守候着丈夫。 其实早在丈夫查出癌症时,夫妻二人便在商量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儿女,孩子们表现出来的情绪当然是关心又担心,可说到出钱出力,便都成了哑巴。 儿子说他现在一人养家,请假可以,但是一旦被辞退很难再找差不多的工作,妻子倒是有空,可妻子的父母身体也不好,她顶多了能来帮两天,多的也不能够了,而且她还要备孕,现在没准就已经有了,这要是照顾孩子出了点什么问题,他“相信”爸妈也会不好受。 女儿那边倒是好像有理有据,她说自己带的是高二学生马上要高三,平日还得去辅导机构帮丈夫带带学生,丈夫的儿子今年刚上小学,她得帮忙辅导功课,她这一走,整个家就运转不过来了。 两人也说,这要是父亲肯在本地接受治疗,他们肯定轮班去照顾――不过也有前提,必须得公平,哥哥这边去一天,妹妹也一天,谁多了谁少了都不可以。 至于说到出钱?这就更难了,两人都说自己在还房贷,事业还在起步,根本没有什么积蓄,但是为了父母还是愿意出点钱,和出人的逻辑一样,就讲究一个公平,最后两人一合计,一个人一月出一千,加起来两千补贴父母请个保姆。 人生病时总是脆弱的,原先强硬的丈夫被儿女的行为打了一个巴掌,他没肯让妻子去求,原身这才只身陪着丈夫。 眼看丈夫恶化成这样她又确实照顾不大好,原身便又给儿女打了电话,这回,孩子们听说丈夫恶化成这样,终于肯动身了。 他们各自请了一个礼拜的假期飞了过来,这看着素来强势的父亲这么脆弱,似乎他们也懂得什么叫心软,可这心软没持续多久,才照顾了两天出头,就开始叫苦连天了,还拿了张纸,打算吧剩下几天做好轮班,谁都不许少看一分钟。 一个礼拜到,孩子们便抱歉地飞回去了,等到孩子前脚离开,后脚丈夫就握住了原身的手。 他在最脆弱时对孩子的期待也彻底破灭,现在他自己有数,知道自己人迟早会没,唯一担心的就是妻子。 丈夫那时是长吁短叹,他知道即便如此,妻子那心里还是放不下两个孩子,比起责怪孩子的行为,妻子更会责怪她自己,就像她最近总念叨地,说她一直在想,从前是不是没有发觉孩子的问题,没能好好教育孩子。 对于这样的观点,做丈夫的不置可否。 这同样是人,有的人被欺负了得杀人,有的人被欺负了就忍,还真别说什么都是教育,他看这俩孩子,估计生来就比别人自私。 丈夫说话不太连贯,可也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清楚。 他当年赚的钱不是个小数目,虽然这次治病花了挺多,可还是剩下了不少。 丈夫的态度很明确,他一分钱都不会再给儿女,之前结婚时他们已经各自分到了财产,现在剩下的这些钱,他希望能用来保障妻子的养老。 丈夫语重心长,这家里的主一直是他来做,他太清楚妻子有多在意家庭,也知道孩子们的白眼狼表现妻子没说,可心里比谁都伤心。 连他重病孩子们都不能好好照顾,更别说妻子以后的养老问题了。 他千叮咛万嘱咐,这些钱千万别让孩子们知道,无论妻子是找个第二春还是未来想去养老院都没有问题,只要她照顾好自己,手里捏着钱,以后总是什么都不怕的。 丈夫趁着最后点力气再度强调,希望妻子别被孩子哄了,这俩孩子,真的不一样了。 一直到离世时,他心里最忧心的还是妻子,可之后发展的一切,也确实和他预想的没有太大区别。 原身听了丈夫的话,没把这钱的事情告诉儿女――丈夫在生前便要求她去银行把钱全都转到了她的账户,省得到时候还需要做什么遗嘱公证被孩子们知道。 果不其然,丈夫刚走,两孩子就开始闹腾遗产分配的事情了,原身按着丈夫的吩咐,将手头的一些现金平均分了三份一人一份,便打发走了孩子,可她并不知,她的纸老虎做派,在熟知她个性的儿女看来,有多薄弱。 丈夫走后原身很寂寞,对于她来说,相当于这么多年来,她苦心维护地家没有了,独自一个人在家的她时常发呆,不过这份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 丈夫错估了一点,就算没有存款,这还有一套能卖出不少钱的房子,还有原身,这不还是个可以用的人吗? 然后原身便被裹挟进了王京宇和王京雅的要求风暴里。 儿子是头一个上的门,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只说自己的妻子怀了孕,需要有人照顾,他哄了两句,原身便就答应了。 她以为自己是去照顾儿媳和未来孙子或孙女的,却没想到自己却是被当保姆用的。 到那家之后,她煮饭打扫,样样得做,忙得筋疲力尽,好几回原身累得不行,可儿子只要一说,别人的母亲都如何如何,他无人帮助自生自灭一类的话语,便也只能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吧儿媳妇照顾到出了月子,儿媳的母亲来了,这家里没地方休息,儿子便变脸送她回去,这才回家,女儿又来了。 女儿是带着火气来的,她非常气愤母亲的“偏心眼”,凭什么照顾哥哥的孩子不照顾她的?不行! 虽然原身试图解释这是儿媳怀孕,可女儿怎么都不听,她直接将自己的继子带了过来,往家里一丢,便说她要趁着暑假和丈夫去补度两个月的蜜月,孩子母亲帮她照顾。 原身身体疲惫,她想要拒绝,可女儿便冷笑,说她这是心里只有哥哥,现在拒绝,也就是让她连蜜月都没得过的意思。 原身被这逻辑说得一愣,拒绝不出口,然后女儿便走了。 女儿的这继子实在有些熊得过分,精力十足,两个月的功夫,原身是照顾得无法喘息,胸口直闷。 这之后,儿女俩就像杠着一样地轮流出现,原身疲于奔命。 她有时候都自觉自己像小时候家乡的老黄牛一般,被人鞭子一抽就开始耕地,可如果说要拒绝,她又觉得自己站不住脚。 儿子女儿说得好像也没有太错,别人家的父母能帮忙照顾孩子帮忙操持家务,她怎么就不能呢?印象里小时候的奶奶也照顾过她。 其实这说起来也不算太累,而且孩子们说得也没错,这一家人得互相支持守望相助,她这个当妈的总不能在孩子辛苦的时候抽手不管吧? 原身这么说着说着,自己也越发地信服了,她那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媳妇的父母和女婿的父母,在所有辛苦的事情上几乎都隐了身,要累死累活做事的只有她一个。 就连丈夫离世时,还能保持些许气质的原身在操劳和疲惫中变得衰老,才不到三年的功夫,整个人便脱了形。 彼时女儿也怀了孕,孙子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两孩子几乎是同时面对了经济危机。 一方是女儿孕期反应严重需要休息,而教育局严抓校外补课,女婿的辅导机构被查停,经济压力很大。 另一方是儿子公司效益不好,原先说好的年终奖没有发放,而孙子出生后早教之类的课程都报了好些,花钱如流水的家庭存款殆尽,应付房贷和日常生活都变得勉强。 那这时候,就到了伸手的时候。 二人同时向母亲伸出了手,他们特别“主动”地给予建议,希望母亲把房子卖了。 至于房子卖了之后住在哪?这又有别的说法了。 女儿说,这养老的事情哪家那户都是在儿子那,如果跟她住会被人笑话。 儿子说,他这房子不大,没有空闲的房间,母亲来也行,那以后得负责接送孙子上下学分担家务。 儿子这么一说,女儿又觉得自己吃亏了,也说她可以把继子送来王京宇这,她出个住宿费三两百元,伙食费则由母亲补贴。 她这想的很美,王京宇直接火了,两人开始在原身面前撕得天昏地暗,翻着旧账,反正就说对方一定是多占了便宜,甚至开始指责起了原身和丈夫没能多多帮上他们,要他们比别人更辛苦。 然后……原身选择了出钱,她没有卖房,找了个养老金的拙劣借口,总之先一人分了一些,应付了这事。 可只要房子还在,王京宇和王京雅总是舍不下手的。 他们开始表演起了花式找理由大法。 “妈,你孙子要学个特长,你总得补贴补贴吧?我打算让他学个钢琴,现在钢琴老师都是按课时给钱的,一课就得要不少,还要买新的钢琴,你看看你出多少。” “你的外孙可马上要出生了,现在连个月嫂都请不起,我哥他又叫你去带孩子,你怎么不想想我怎么办?行,他总是更重要的,那你总要出个月嫂钱吧?” “妈,你说这孩子大了,我这每天开车上下班的接送孩子,辛苦得不行,结果着车老了,老是出问题,我想是时候换一辆了,你支持我一点,到时候房贷我自己还。” “你给王京宇买车?你还说你没出钱,只是出了点首付就算没出了是吧?那你怎么不看看你女儿到现在还开个破□□呢?成,我也换车,你也给我出点呗。” …… 原身一直信奉一碗水要端平的原则,可随着时间流逝,她越来越迷茫了。 她现在就像个忙碌的茶壶,这头添一点、那头添一点,好不容易配平,又有新的需求出现。 丈夫留的钱多,原身又不怎么花钱,她这么掏钱掏着,两孩子忽然觉得不太对。 他们俩实在心有灵犀,瞒着对方一言不发,好生地算了一笔账,都猜出了原身一定还藏了一笔大钱。 按说这也正常,毕竟也没人规定当爹妈的得把存折给儿女看吧? 可他们俩却都产生了愤愤不平的情绪。 他们觉得,他们日子过得这么勉强,这么筋疲力尽,这可都是父母不肯支持的锅,既然父母有钱,那当年直接帮他们俩把房车都置办好了,剩下的钱给他们当存款,他们的工资不就能用来储蓄,怎么会这么紧张?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他们早就把这钱当做了自己的钱。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不是母亲自己的存款,而是母亲“偷”了他们的钱藏着不放。 这偷藏已经够糟心了,万一母亲还心软把属于他/她的钱给对方了呢? 不行!这钱一定得掏出来。 两人各自和自己的配偶商量了一番,大戏拉开帷幕。 这回他们要的可不只是存款,还要连带着那房子一起分割,至于母亲之后怎么办?没事,他们总是能给母亲一个地方住的,母亲来了不还能帮忙照顾孩子吗? 于是他们各自编写了合情合理的全套剧本,这吹弹拉唱样样备好,正式开始。 王京雅率先出场,她抱着继子就开始卖惨,说着继子有先天地白血病,她虽然是继母,可总不能看孩子没了,家里眼看要变卖家产为孩子治病了,之后估计外孙连生活费都没,原身是不是得帮帮忙? 原身心中有些纠结,她一方面觉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虽然这继外孙没有血缘关系,可确实也不能置之不理,可要是花钱治病了,外孙和女儿不也得生活吗? 她询问女儿需要多少,可没想女儿这一开口,就是要两百三十万。 原身这一听觉得不对了,当初她陪丈夫四处治病,两人连住院带药的都花不到这个数字,难不成女儿一点存款都没? 她疑惑地询问,女儿就又开始哭了,说她找的这个丈夫太不靠谱,之前辅导机构被关停,他就想着去投资点别的事业,非但家里的钱花光了,还把房子给抵押出去了,她这两百万还说少了,如果妈不肯给,她只能流落街头,继子也就只能放她自生自灭了。 女儿那叫一个哭得楚楚可怜,说悔恨自己当初不听爸妈的话好好找对象,可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两人感情也深,她做不到离开,只能陪到底了。 原身自然是想出钱的,可她手头的流动资金花到现在,也就剩个五十万,而她所住的这套房子如果急着出售,那也就勉强卖个两百万甚至还不到。 可卖房子这件事,原身实在做不太到,这个家有着她和丈夫的所有回忆,如果房子没了,她觉得这家是彻底散了。 虽然女儿这回主动保证愿意替她养老,可也许是过往的记忆太深刻再加上丈夫曾经的嘱咐,原身总觉得这所谓养老的保证不太靠谱。 这一夜,她没睡着,第二天天才亮,她就遇到了突然上门的儿子。 儿子看上去状态不好,头发有些凌乱,胡子拉碴地很是狼狈。 她担心得不行,连忙追问儿子发生了什么,儿子欲言又止,颓然地坐在了沙发。 儿子说,他犯了大错了! 这话让原身听得心一凌,连忙慌张地握住了儿子的手。 “你说,到底什么情况?” 儿子告诉她,之前他的公婆病了――原身是知道这情况的,因为当时公婆俩轮着住院,原身便到儿子家去做了住家保姆,就连送去给公婆的汤都是原身煲的,就差没去医院照顾人了。 他当时医院和家来回跑还被扣了工资,儿子一直以来,就要套信用卡的习惯――也就是说拿着N张卡,无限循环,这张要到期了,就刷另一张卡的额度来还,另一张到期了,就刷另外一张,只要计算得当,总额度有多少,就相当于有多少钱能花。 结果那段时间也许是太忙,再加上刷了不少钱付医药费,他这卡圆不上了,一下子得要还十几万,这事出突然,他正好在公司,就挪用了公款。 原身是又急又气,只想立刻掏钱替儿子还上,可没想到儿子告诉她,这还只是第一次,总之,他林林总总因为各种原因,套出来了一百五十多万,一旦被抓,一定是要坐牢,关键和他同为财务的同事发现了这件事,还找他要十五万作为封口费用。 除非卖房解决,但儿子那房子是欠着贷款的,现在卖了,等同于亏了不少,到手顶天了也就只有一百万出头,可这还有六七十万的洞补不上呢!而且要是卖房,夫妻俩连相当于就真一无所有,只能租房过日子了, 这下事情就难办了,原身喃喃地把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也说了。 这一头是她不出钱,儿子就得卖房,一头是女婿失信房子被卖继子生病,她这两头烧,可也没有办法同时满足两人。 一听这事,儿子便火了,他指责原身根本没有为他考虑,他都可能坐牢了,还在想着什么女儿。 这顶天了妹妹不就是有了个破产丈夫吗?离婚得了!可他不一样。 原身做不出决定,儿女们便开始“帮”她。 老的小的轮流出动,两家的公婆来循循善诱,各种举例他们身边的情况,女婿父母说,这大多人家里,都是女儿才孝顺听话,未来老了,没几个儿子能好好照顾人;儿媳妇父母则说,这儿子是亲的,孙子也是亲的,女儿和外孙差了一辈,就算不说这个,那不也是儿子的情况比较严重吗? 然后则是孩子来卖惨,孙子和外孙都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各自问着奶奶为什么爸妈说他们不能再穿新衣服要搬家了? 压轴登场的当然是本人,两人在母亲面前各种跳脚,招式用全。 女儿翻旧账说到了当年上兴趣班时,哥哥学的是油画,她学的是书法,她两年用的钱都没有哥哥一个学期的贵! 儿子则说高中时他本来是想过留学的,可妹妹非说自己也想去,家里供不起两个人一起出国,最后便不了了之,当初就是被妹妹拖了后腿,爸妈如果为他考虑怎么会不支持? 女儿又说当年婚房,她都知道父母给哥哥出了35w只给她出了30w,还说自己有多公平。 儿子笑了,他嘲讽妹妹怎么不提当年她请了100桌客人,而他只请了50桌呢? 其实这些账真要追究下去,都是差不多端得平的,可他们只会看到自己吃亏。 两人吵到最后,新仇旧恨直接打了起来,原身劝架失败,摔了一跤,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听说儿女因为斗殴现在被抓去做笔录,她无可奈何,只能等儿女回来,然后坦诚了现在她有的所有财产,说她真的不知道该先着谁,只能把该卖的卖了,一人一半。 她没注意到自己说这事的时候,孩子们眼神都在发亮,原身硬拖着病体把房产处理之后,急急忙忙地把钱转给了儿女。 他们没有人主动邀请原身到家里去住,原身犹豫地开口,得到的都是冷笑。 原身是愧疚的,可她没有办法,她就只有这么多钱,而且她要怎么在儿女中做选择? 原身没有别的选择,她找了间H城周边城中村办的养老院住了进去,像是她这样能够自理只是找个下榻地方的老人收费并不算高。 在养老院的生活,自然是比不上在家顺心的,迟迟没有等到儿女来探望的原身,一直觉得是自己的举动伤了孩子的心。 她其实挺困惑,她一直觉得自己没亏欠孩子,对待孩子确实是公平了,可为什么还是闹得这么个结果? 她的愧疚,终结在那一天,她在养老院遇到了一位儿子家对面的邻居老人,对方的孩子不大孝顺,这件事在儿子住的那地方是闻名的。 两人以前见过面,很快变得熟稔,然后那老人拍着她的手说:“你说我们俩也是同病相怜,孩子很不孝顺。” 原身一愣,她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替儿子辩解了两句。 老人迷茫:“你儿子这都骗你钱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 原身这才从那老人那听说,他儿子之前找她要钱的百般方法都是谎言,就连最后那一次坐牢也是,之所以这老人会知道,是因为她的儿媳和老人的儿媳妇时常一起聊“愚蠢长辈”。 原身抖着手给儿子打了电话,她最痛心疾首的不是儿子骗她,而是儿子明知道妹妹山穷水尽,居然还为了钱不肯稍微相让。 电话里的儿子听到这话直接笑了:“不是,你还以为王京雅真缺钱?妈,你醒醒吧,我就这么和你说吧,我骗了你,她也一样,什么白血病贷款,全都是唬你的。” 这通电话过后,原身就病了。 她被送进了医院,养老院的人打算帮她通知家人,却被她拒绝。 她这辈子都对儿女抱有期待,哪怕丈夫没了,自己钱和房子没了的时候都始终如此,现在倒是没什么期待了,只是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头。 临终之时,她眼前闪过很多片段。 曾经乖巧搂在一起互相谦让的儿女,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的一家四口,丈夫病重时握着她的手让她别再对孩子们抱有期待;还有最后失去意识前,只有医护人员围绕着的病床。 其实她过得不算太苦,毕竟她从来都以为自己只是在为这个家做贡献。 可早就不是一个家里。 她想不明白,是真的想不明白。 她和丈夫不算坏人,为什么会养出这么两个孩子?是教育的问题吗?还是她在什么时候让孩子们觉得不公平,觉得受伤了? 又或者是,有的孩子天生就太爱自己胜过一切。 她好后悔没有听丈夫的话,他即使病重时也在为她担心,可她却把他特地留给自己的钱都给了那两个白眼狼。 【主线任务:坚定自己的心,不再为白眼狼儿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支线任务一:完成丈夫的心愿,幸福的安享晚年,不被儿女影响。】 【支线任务二:守住装满回忆的家。】 章节目录 儿女都是白眼狼(二)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这句话在什么时候都能用上。 和平新村这个小区和其他小区最大的不同,就是老龄化人口偏多。 这小区是当年各大单位组织建设的分配房, 能住进来的都是各大单位的职工,那年头能拿到一个正式工的编制本就不容易, 还能掏出钱来买房的就更少,虽然后来陆续扩建,但依旧保持了小区整体入住人员的一致性。 现在这些以前在各自岗位发光发热的老职工, 大多也到了下岗的年纪, 这以前拿出去人人艳羡的房子,以现在的眼光来看, 既没电梯,还有些老化, 儿女结婚时都会另买新房, 不过这儿对标的学区不错, 房价还算稳定。 和平新村的邻里关系比现在的新式小区要亲近融洽许多,毕竟再往前推个十几二十年, 这大家工作的单位都在一个圈里, 对各自的条件, 那也算知根知底。 对于退休的人来说,周一到周日是没有区别的。 一大早, 小区中间靠菜市场的广场,就已经站满了心态年轻的婆婆阿姨, 旁边放着个扩音音箱, 音乐一放, 便随之起舞。 她们所学的舞种之多,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什么洋哥、扇舞、广场舞、健美操应有尽有。 跳完了舞一身是汗,大家伙便也到了散场的时候,有的去买菜有的回家,根据行动路线的不同各自分散开来。 王阿姨和李奶奶都住在7栋,都是小区里的老资格,一边往7栋走,两人一边聊起了各式家长里短的消息。 “……最近这蔬菜价格可贵,我家那口子还天天念叨着想吃菜,好像是我不给他吃菜一样。” “是挺贵,不过我前头去看我儿子的时候,在外面的市场转了一圈,也差不离是这个价格!”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王阿姨忽然伸出手扯了扯李奶奶的袖子,两人同时停住看向前方。 停在两人身前不远位置的,是一辆普通的黑色小汽车,国外的牌子,从车上下来的人她们熟悉得很,正是同样住在七栋,但是是在301住的宁初夏家的大儿子。 和平新村当年兴建时没什么人有车,规划做得也不好,直接结果就是大多人只能将这车停在靠外的大道上,然后步行到里头。 王京宇走得健步如飞,没一会身影就已经消失。 何奶奶没忍住啐了一口:“我当年真是看错了这孩子。” 宁初夏家发生的事情早就在邻里间传开了,她们那叫一个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不过说实话,如果这事情发生在他们头上,他们也没辙。 “你说这老王和初夏都是挺好的人,怎么这孩子就能歪成这样呢”李阿姨很费解,要不是她家就住在宁初夏家正对面,以前也是亲眼看着对方怎么见证孩子――还真别说关门打孩子,就说小区这隔音效果,但凡要是王家闹点什么,她肯定听得清楚。 两孩子本来按部就班地考个大学,她们都以为老王两口子到了享福的时候,却哪想到这以前大家眼里的乖孩子居然是这么两头白眼狼。 “好竹出歹笋呗,我就是想不明白,这自家爹妈就真不心疼,一点感情都没?”何奶奶颇为感叹,“我们家老小前两天还和我抱怨呢,说我小时候老让她学学王京宇和王京雅,她要真学了我哭都来不及。” “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道他这又是要让初夏出钱还是出力。”李阿姨看着挺神伤,都是当爹妈的人,看到别人家的孩子这样也有些心凉,“我说还是初夏,这性子太处处替人考虑,要是我家孩子敢这样,我一棍子打死他!” 何奶奶倒是挺能理解宁初夏的行为,她和一脸不赞同的李阿姨仔细解释:“她这老公没了,一个人孤孤单单,孩子再没了,你说她一个人后半辈子怎么过?这甭管孩子好不好,她这总有个盼头、念头,而且再怎么样,这可都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以前你家儿子不肯念书,天天闹腾的时候,你成天抹眼泪,说了多少回不管他,你这不还是管了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总是说别人家的事情最简单,她看这宁初夏,除非人生再过一回,怕是改不了了。 “我也懂……我就是替她急,你说她这样操心,最后谁会落她一个好呢?我就怕她什么都贴出去了,还是得一个人到老。” 说话间,又一辆车开了过来,停在王京宇车后面的位置,这回这两车是银色的QQ,挺小巧,再看一看下车的那女人。 “这一窝蜂上门,估计又要吵吵了。”何奶奶摇了摇头,“我们慢些走,绕两圈再回去吧。” 来的人正是刚刚她们聊天中的另一位主人公王京雅,这两人每回碰到一起,都是天雷勾地火,何奶奶和李阿姨都是热心肠的人,她们之前没忍住插手过好几回,可这确实是管不了,有时候把自己劝得上了火也没用,反倒是让宁初夏为难,现在她们已然默契,如果事先知道,就离得远些,眼不见心为静,起码看不到那俩糟心货大放厥词,这还是能忍的。 只是可怜了宁初夏这当妈的,估计又得受累受委屈,可这谁都帮不了她。 …… 前后脚来到的两兄妹一人占据着一边沙发坐着,面若冰霜互不理睬。 这些年来的利益冲突,早就让两人撕破了脸,彼此之间碰到一起时,要做的头一件事就是互相拿起心中的账本开始飞速计算,到底自己有没有吃亏,有没有赚了,如果没有,又要如何从对方身上赢回来。 宁初夏倒了热水出来,刚烧开的水,倒到杯子里还在冒着热气,蒸腾往上,如果没有防备凑过去,都能被热气烫得脸发红。 “妈,没有冷水吗?”王京宇摸了下杯壁,烫得手一缩,“这么烫,根本没法喝。” 一听到这话,王京雅便有些来劲,她翻了个白眼:“有的人就知道考虑自己,怎么不考虑一下妈辛苦不辛苦?你这一大早来,她给你烧水你还不满意?想喝冷水当然可以,自己到楼下去买啊!” “不是,王京雅,你是不是爱抬杠啊?我就问一句怎么了?妈自己都没不乐意,你是她肚子里蛔虫啊?怎么什么都知道?”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 如果外人看见此刻吵架的场景,没准会觉得王京雅站在她这边,在维护她这个当妈的。 其实真相是,她不过是想在宁初夏的面前踩自己哥哥一脚罢了。 同样的事情,她也没少干。 说实话这还是钱的功劳,要不是有钱,这一对儿女不必在她面前互相贬低对方,他们的一切手段,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能在宁初夏这得到更多的东西。 “京宇,京雅,你们俩今天来这是为什么?”宁初夏可不会像原身一样对这对儿女有什么幻想。 探望她,在这两人的字典里是绝不存在的,既然跑来了,一定是有所求。 她这一问,王京宇和王京雅又开始了。 他们俩看着彼此眼神中似有火花碰撞,此刻一言不发,为的是先听听对方要的什么。 抢占先机这个策略,在兄妹两人的斗法中是不存在的,他们更喜欢后发制人,先确定另一方提出的是什么要求,再提出自己的需求。 空气一时凝固,唯有兄妹俩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预示着这场“厮杀”还没结束。 宁初夏朝向女儿:“京雅,明明还这么小,你怎么不在家多陪陪她,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同我说不就好了吗?” 王京雅在两个月前为丈夫何晓东生下了儿子,不用问,这取名的事情肯定和宁初夏无关,这名字是他们夫妻和公婆商量着取的。 原身是在这个月才回家的,应女儿的要求,她在女儿产前一个月到孩子满月之后,她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准确地来说,是当了个负责任的保姆兼月嫂。 孕妇越是越晚期休息越差,临产前事多,声后孩子夜哭,照顾孩子的人几乎不能休息,当时从何家回来,原身就病了小一个礼拜。 期间女儿照顾外孙不太上手还给她打过电话,想让她白天过去帮忙。 而之所以没想让宁初夏直接过去住下的原因是丈夫的父母都已经来了,家中没有空闲的位置能供宁初夏休息。 当然,不用问,公婆自然是不可能像自己妈妈这么尽心尽力不喊苦的,这干活,还得宁初夏来。 只是当时宁初夏身体着实撑不太住,她回绝了女儿的请求,担心把病带给女儿和外孙,王京雅登时便有些气地挂断了电话,一直到宁初夏病好,她都没主动来看过。 上回又打了电话来,倒是好生好气地说自己那时候太忙没空回来,然后便进入正题,说希望母亲帮忙送继子上下学。 宁初夏最后自然也还是去了。 王京雅被先点到心里有些烦,可面上还是带着笑的:“妈,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呵呵。”王京宇最知道怎么膈应妹妹。 王京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人已经靠到了母亲旁边:“妈,这不是我听人说好的早教要提前预定吗?我这生明明前后花了不少钱,手头有点紧,你就支援支援我呗?” 宁初夏看着眼巴巴的女儿,有些犹豫地回答:“可是,之前你住院的钱,明明出生的东西不都是我置办的吗?” 她这推脱的话一出,王京雅的脸色就立刻不大好看了:“妈,我这产检要钱的吧?之前补身体要钱的吧?怀孕了之后我都没法好好上班,工资都拿不得这么多了,我这也是想给你外孙一个好的教育环境,你说得好像我想要坑你钱似的。” 王京雅阴着脸:“你说以后说出去人家听到了什么感受?你亲孙子,什么早教特长班都上了个遍,你外孙连个普通早教都上不起。” 她这往王京宇那一泼脏水,王京宇也坐不住了:“你说什么呢你?我的儿子这可是姓王的,你儿子姓何,你怎么不找你公婆要去?你看看别人家的妹妹,有哪个比你拿得多?” 这翻妹妹的旧账一辈子都翻不完:“你成天说重男轻女,可你出去问问,谁像你一样,什么买房要钱样样都得和我一样,你为这个家做什么贡献了吗?你给爸妈钱了吗你就在那天天伸手,怎么,还要妈替你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能呢!” 王京雅被戳了痛脚,站起来同样气势汹汹:“你牛是吧王京宇,不就比我多长了点玩意儿吗?生男生女都一样,你少拿你那套传统思想来糊弄妈,我这也一样,是妈的亲女儿、亲外孙,怎么就不能找妈要钱了?妈心甘情愿地给。” 王京宇乐了:“妈,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样子?我媳妇可不会去找她爸妈要钱,还对她爸妈可孝顺呢,你呢?非但不要钱也不孝顺,妈我和你说,我们家浩浩想学个武术,我和小玉寻思过了,想给他报个跆拳道,您要是觉得他不该学,我们也不给他报了。” 见哥哥也说出了所求,王京雅心中破口大骂,不过早教的钱总是比跆拳道的要多的,她不太吃亏。 “京宇,这浩浩不是报了挺多课程吗?这学的过来吗?”宁初夏也站了起来,正好能和两人的视线对上。 王京宇一时有些心虚,他找母亲要钱,那自然是巧立名目,很多都是瞎编的理由,如果不是瞎编,那一般也会在价格上加上几成,所以母亲这么一问,他有些尴尬。 不过经常撒谎的人,倒是也能镇静应对:“当然学得过来,以后学业紧张哪有时间学,也就趁现在了。” “有的人就是不懂一个简单的道理,这什么都学,会得倒是挺多,可其实没一样精通的,等于白学。” 王京宇被妹妹这阴阳怪气一通说,没忍住也开始还击:“那怎么有的人自己是老师,还天天想着到处往外报班?你要真自信,你就自己交了,把自己的孩子往外送,看来你也知道你们夫妻俩在干的是糊弄人的事情。” 吵架这种事情,会渐渐上头,两人恍若高手过招,不过走的是回合制的方式,你出手后我出手,然后中间还得穿插几句说服宁初夏的理由。 他们现在对对方来气,那可不只是之前的怨气,关键还是宁初夏似乎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居然这回犹豫了这么久还没掏钱。按照以往,母亲是会推脱一两句,她谨小慎微也很节省,总是要问问细节才会答应,可今天对方在,各种挤兑,母亲动摇了那么久,都没点头应下,这怎么能忍。 宁初夏一直围观着这场对决,她看两人吵得口干舌燥,喉咙都开始发哑,却想为两人鼓掌。 她在心里呼唤了010,这回她要做的事情,得让010配合。 【来了吗?】 【来了。】 宁初夏一听这话,民间影后的演技又上线了,她喘着气,人有些恍惚,吵得正投入的两人完全没注意到母亲的不对,或者说注意到了也没当回事。 打从父亲离世前,母亲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偶尔脸色苍白呼吸困难之类的症状,都挺经常出现。 “京宇京雅,你们别吵了。”宁初夏试图抓着儿子和女儿的手,将他们拉在一起,“握握手,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她像是哄孩子一样,王京宇和王京雅并不领情,他们往后甩手。 “是她无理取闹。” “握手?我怕染上他的狂躁病。” 两人这一抽手动作,然后就见着母亲的手一松,不知道是谁的力气作用,母亲惊呼一声,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头往茶几桌柱上一撞,人便晕死了过去。 “妈!”这对龙凤胎久违的默契,这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预料过的场面。 宁初夏略有些不适应地调整了下视角,包子010系统虽然提供不了什么金手指,但是对宿主的身体健康,那可是放在第一位的。 宁初夏当时才来,就想到了这一出,她事先和010再三确认,可以保证这具身体受伤程度在控制范围内且010为了避免宿主精神受到创伤,提供痛感调整的功能,她本人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才做了这个决定。 而现在,她便是像个――监控?以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王京宇,你把妈推倒了!”王京雅下意识地甩锅,看着躺在地上的母亲,她连蹲下去试试呼吸都不敢。 这种时候除了慌乱还是只有慌乱。 妈不会……没了吧? 她已经回忆不起来自己刚刚抽手的动作是不是太大,到底是她把妈推倒的还是哥哥。 不,一定是王京宇。 王京宇原本还在慌乱,被妹妹这一通甩锅点醒,他直接跳脚:“你胡说什么呢?刚刚是你用力把妈给推倒的,我都看到了。” 这不能认,这绝对不能认,万一真出点什么事情要怎么办? 两人在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报警求医,而是先甩锅。 宁初夏看着这一切挺感慨,还好她也没指望这两人能靠得住――不过这两人其实应该顶天了也就耽误治疗时间,真要他们置之不理这估计还是做不到的,可为了以防万一,宁初夏是上了保险的。 王京宇大脑飞速运转,他开始回忆着刚刚的细节,可太冲击性的场面,再加上刚刚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一些,他确实也判断不出问题出在哪,可他绝对不会担责。 王京宇头一个想到的,是之前为了父亲的遗产,他曾经研究过的《继承法》的相关内容,虽然母亲真出了事大概率被算为意外,可要是被算在一方的头上,这肯定会影响继承,同理,如果这件事被算在妹妹的身上,万一真有什么事情,他既不担责,也能多分甚至全占。 “你别狡辩了,我都看到了,是你抽手的时候太猛,妈站不稳,才往桌上撞的!” 王京雅正想要再辩驳,就听到门外的声音。 这儿套房的门是早年同意配的传统铁门,敲起来很响,除非在房间里不可能听不见。 “初夏,你没事吧?王京宇、王京雅,你们开门!”何奶奶和李阿姨的嗓门很大,即使在屋里也能听得清楚。 何奶奶很着急,她甚至握着手机已经打算让物业过来了。 刚刚她和李阿姨一起上楼,上一个话题没讲完,正要开讲,就听到屋里的喧哗。 先是宁初夏的一生尖叫――这就很不对劲了,初夏可不像他们一样嗓门大,爱大声说话,为人很是吃苦,之前有一次被开水泼伤都没怎么叫唤。 然后更吓人的,是王京宇和王京雅那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妈。 虽然看不见,可怎么想情况都不对劲吧? 两人守着门口,几乎贴在门上,想等等看是什么情况,就听见里头隐约传来的争论,是王京宇和王京雅在吵架,说什么“是你”、“用力”、“妈”之类的词断断续续地,拼凑不成句子。 而宁初夏,则没再有声音。 这所谓的别瞎掺和惹一身骚在他们的邻里关系里是不存在的,两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敲门,如果这门再不开,就是找物业来都得把门给撬了! 两人火烧火燎地等来了开门,开门的人是王京宇,两人一等门口就往屋里看,王京雅正试着把母亲扶起,只见宁初夏身体都是软的,被稍微抬起的上半身,后脑勺已经有被血液沾染混杂在一起的头发,而旁边的原木色桌腿上,染上了不大的一片新鲜红色。 “何奶奶,李阿姨,你听我解释……” “这还解释什么?”李阿姨几乎要吓死了,“你们疯了吗?报警了吗?打120了吗?” “我们……” 何奶奶身子骨健康,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从王京雅那接手,努力保持平稳地把宁初夏又放平回了地方:“你读书的人没有一点医学常识吗?摔伤的人不能随便移动不知道吗?” 后面的李阿姨已经哆嗦地打了120电话:“喂,120吗?我们这里是和平新村……” 邻居,比自己的儿女还靠得住。 比起白眼狼儿女,她得对这些好邻居好一些。 事先确定好的保险到位了,宁初夏便也闭着眼开始调整自己醒后的状态。 …… 宁初夏被安排到了急诊中心留观区的病房。 医院检查过后,为她后脑勺的位置缝了针,只是她年纪不轻,医生担心会有其他影响。 留观区的病房一间有三张床,宁初夏被安排在了最靠里的那张,何奶奶李阿姨两人互相握着手,直到这会还没缓过来,她们看都不看王京宇和王京雅一眼。 这已经不是心寒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她们俩都不敢想,万一今天她们没听到,这两人渣能不能干出把自己母亲晾在那不管不顾到生命垂危的事情。 何奶奶的儿子是这家医院外科的主任,他特地来关照了一番,还安抚了下自己的母亲,宁初夏这位长辈是看着他长大的,同栋楼里,谁家忙的时候,经常就把孩子寄放在其他人家,他小时候也在王家吃了好几顿饭,对于今天的事情他也挺震惊,要不是后果不严重,这谁拦着他估计都要报警。 王京宇和王京雅中间同样离得很远,两人都很庆幸,还好母亲没出事,否则这没准都要去警察局交代,可另一方面,他们对对方的情绪也很重,这刚刚这一路,对方还在不断往自己身上甩锅,真是用心良苦,令人作呕。 “初夏!你醒了!”李阿姨本来在喝水,第一个发现了宁初夏的清醒,她一脸惊喜地靠了过去,“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晕,是你和何姐把我送来的吗?谢谢你们。”宁初夏感谢地看向自己的好邻居,“我这太不小心了,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也能摔倒,要不是你们在,我可怎么办呢?” ……哈? 何奶奶已经按了床头铃,她看过来的表情同样满是错愕:“不是,初夏,你说你是怎么摔倒的?” “我就在家里倒了点开水喝……估计是那时候倒了点在地板吧,踩了一脚就滑到了,老王不在,就我一个人,要是你们没发现,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她一脸庆幸和感激。 “初夏,你仔细想想,那时候你家里还有人吗?”李阿姨懵了。 宁初夏勉强勾起嘴角:“你这不是和我说笑吗?我们老王不在了,我这家哪有人上门啊。” 何奶奶和李阿姨同时看向王京宇和王京雅,她们没搞明白。 初夏这是伤了心?当做不知道? 她们俩迷茫,作为当事人的王京宇和王京雅更迷茫,这怎么会是自己摔倒呢?还有这一个人是什么情况。 王京雅没忍住先凑了过去:“妈,你说什么呢?” 她对上宁初夏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咯噔,宁初夏看着她的眼神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关爱,此刻只有陌生和迷茫。 “……不好意思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啊。” 王京宇也一样惊讶,他冲了过来:“妈,那我呢。” 宁初夏疑惑又慌乱地握住了最靠近自己的何奶奶的手:“何姐,他们这是什么情况?” …… 隔着床帘,宁初夏坐在那喝着清粥,隐约能听到外面的谈话声音。 医生为宁初夏做了很多检查,在确定脑出血的情况不严重不会引起脑积水后,便也决定不做手术。 他们的判断是,宁初夏可能是因为这次撞伤有了部分的记忆缺失,人的大脑是很复杂的,之前也有因为车祸等原因失忆的情况,人类对于大脑的研究暂时还对这方面没有太有效的治疗途径。 医生也确认过,宁初夏缺失的记忆里,只有关于儿女的部分,她对于自己的其他记忆,甚至连这几天吃什么饭菜,都记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其他技能、常识记忆,既然不影响生活也没有其他症状,医生也不太建议再用手术之类的方式去治疗,静观其变可能会更好。 听过医生的话,一行人进来时目光都还有些愣。 何奶奶和李阿姨倒是接受度很高――她们天天看电视剧,电视剧里的人不老失忆吗?而且她们也能理解为什么宁初夏会忘记自己的孩子。 这要是她们,估计也不想记起这糟心货。 宁初夏已经吃完,将碗筷放到一边,她依赖地往何奶奶和李阿姨的方向靠了一些,看向王京宇和王京雅的目光充满了抗拒和排斥。 为了刺激她恢复记忆,王京宇和王京雅提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可对于宁初夏来说,目前这只是“自称是她孩子”,但在她记忆中没有一点片段的人。 “妈,你怎么能想不起来我呢?”王京雅直接坐在了病床边,试图伸出手握母亲,却被母亲闪避开了。 她多少有些慌乱。 母亲失忆的事情有点冲击,而且现在看起来,母亲好像一副不想和她还有王京宇扯上关系的样子。 王京宇这回没怼妹妹,母亲的这一场失忆,他被迫地和妹妹站边了。 医生说了,这积极地看,没准明天睡醒,母亲就想起来了,可也有人是一辈子到老都记不起丢失的回忆的。 现在母亲这样,没准以后连门都不会为他和妹妹开启。 更别说像以前一样又是出力又是出钱了。 “妈,我和妹妹都很担心……” 宁初夏经过了辅助治疗手段,头已经不大晕了,她看着一脸忧愁的儿女,眼神冷淡。 “你别这么看我们,妈,你从小把我们养育到大,你说我和哥哥是你最重要的人。” 何奶奶和李阿姨有些恶心,但没好吭声,只是幽幽叹气,这宁初夏这都倒霉得被孩子给弄进了医院,记忆都没了,可现在看来,还是没能从贼船上下来。 宁初夏疑惑:“最重要的?” 王京宇猛点头:“当然!我们是你最重要的孩子啊!” “我想,我们的感情应该很不好吧。”她平淡地表述。 王京雅大惊失色:“妈,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的感情很好的!” “如果感情很好,为什么我会忘记你们呢?何姐,小李,老王……”她掰着指头数,除却丈夫外,把整栋楼的住户都数进来了,“我都记得,没有一个忘记的,我想会忘记你们,应该是我觉得不记得也不重要吧。” 这逻辑,王京雅一时不知道怎么辩驳,难得地将求助的眼神看向了王京宇。 “妈,道理不是这么说的,按照这说法,不应该是我们俩对你最重要你才忘记吗?” “不可能。”宁初夏立刻否定了这个观点,“最重要的人是你们的爸爸,我没忘记他。” 一击致命,其实王京宇和王京雅心里也知道,对于母亲来说,肯定父亲比孩子更重要一些,只是父亲走了,她才越来越依赖起他们。 王京雅勉强地笑了笑:“这医生说了,失忆是很随机的事情。” 宁初夏若有所思:“今天我一直在努力回忆,确实发现了记忆中有的片段好像细想有点空白,有的片段很融洽……” “那就对了!”王京宇有些惊喜,他虽然不会看病,可还是会上网搜索的。 有也许是专家的人说,记忆这东西,有时候人是给了个潜意识的补足或者忽略,就像长大回忆起小时候,那也是一个又一个的片段,所以有时候失忆的人除非影响生活,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忘了什么。 而这关键就是要让对方找到记忆中不对头的地方。 “妈,你认真想想!”他稍微松了口气。 “可不太对。”宁初夏表情诚恳,“我记忆最深的,就是你们爸爸生病的那段时间,可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特别完整……” 她喃喃自语道:“你们不可能不在啊。” 这话说得,何奶奶和李阿姨对视一眼,讽刺的笑都要憋不住了。 她们俩现在已经确信宁初夏肯定是失忆了,否则哪会问这个。 说得真好,当然不可能不在,但有的人这不是不是人吗? “我,我们在的,妈你再想想。”王京雅的笑容也很尴尬,“我们去过一段时间的。” 宁初夏低头沉思,抬头看了眼王京雅:“什么时候?去了多久?”她有些疑惑地解释,“我现在想我上个月是待在家里的,可是又不对,我猜这些应该是和你们有关的部分,可你们爸爸住院期间,记忆基本没有不对的地方啊……” 王京宇哪敢让母亲再想,他信了,他是真信母亲失忆了。 可失忆了对他们没有感情的母亲,会怎么看待在父亲病重的时候他们统共去了一个礼拜这件事,怎么想结果都不会太美妙。 “我那时候工作很忙,家里的事情都压在你身上,所以可能我去过的日子你现在回忆起来不太清楚。”他勉强辩解,“不过这不是重点,妈,我觉得你想错了,要是我们感情不好,我和妹妹会在这里吗?” 他余光瞥向何奶奶和李阿姨,两人这时表情有些讥讽,可总归没说什么,他提起戒心,决定要哄着母亲到他家休养,把母亲“保护”起来,这失忆了没准还更好哄钱。 说起来他之前就觉得母亲那手头的钱估计还挺多。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宁初夏很困惑,“可我总觉得不对,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一家四口,感情特别好吗?” “是的,一直都很好!”王京雅连忙抢答,“就算我们各自成家了,也和一家人一样,妈,你这样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呆着,要不你到我家去疗养一段?”不过她等等得和丈夫说上一句,让丈夫腾出房间。 王京宇一听妹妹这抢跑动作,马上也抢话:“京雅那房子面积小,住不下,我这当儿子的,有照顾您的义务!” 宁初夏没有理会这两人的抢答,她很诚恳地看了过去:“我现在想不起来,可我觉得不太对,这样,你们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兄妹俩对视一眼。 宁初夏思考了一下,抛出问题:“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问题一出,王京雅和王京宇都愣了,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母亲的生日,以前可都是母亲替他们准备生日,后来成年了,他们都不在家,一般父亲会提前发消息提醒他们要给母亲祝福。 王京宇只能赌一赌了,他印象里,反正是在上学期间,天气应该是挺暖和的:“五月……十几?我这得看日历才知道,我农历新历对应不上。” 王京雅被逼上梁山,只能猜了:“农历,农历五月二十?”她抄了下哥哥的作业。 两人没注意何奶奶和李阿姨同时莫测的神情。 “不是啊,我是农历二月生的,二月初四。”宁初夏看向两孩子的目光已经满是疑虑。 “哎呀,我想起来了!妈我错了,但是现在大家都用手机记东西,我是真不记得。”王京雅立刻变脸解释。 “这样啊,那……”宁初夏喃喃自语,“这个总该是知道的吧。” “我对什么过敏?”她认真问,“如果还是很难,那要不就说我不吃什么也行吧!”她勉强降低标准。 当事人就是很迷茫非常迷茫。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母亲不吃什么?至于过敏的东西,那母亲肯定不会吃,他们更是不知道了。 又是一道只能猜的题目。 王京宇自暴自弃:“冬瓜。” “青椒。” 宁初夏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便沉了不少:“我特别喜欢吃冬瓜和青椒的……你们没听清楚我在问什么吗?” 两人已经辩解不出来了,宁初夏还在问。 “对了,我连着三四年体检报告,都查出来一个地方不舒服,是什么地方?” “我……我和你爸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我最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我喜欢什么颜色?” …… 她一退再退,问题的“难度”急剧下降,宁初夏问的都是寻常感情好的父母子女关系中,多少应当知道的事情。 面对着两人的沉默,宁初夏又问:“这些你们都不知道,那你们总知道你们爸爸的忌日吧?他还没走几年呢。” “……”二人能给予的还是沉默。 到最后都猜不出口了,百分百猜错,而且甚至会踩雷――比如答母亲最喜欢的颜色,居然两人都说出了母亲不喜欢的颜色,这样的回答,和不回答没什么区别。 可是这个问题,好像确实不太好不说话。 王京雅犹豫道:“6月23日?”她记得总是在学校上课期间的事情。 王京宇没有类似的判断标准,他都恨不得找个借口去厕所查一下当初定的车票,他自暴自弃地回答:“6月20日左右。”嗯,范围扩大,没准能中? “不,是7月22日。” 宁初夏看着两人,表情已经冷了下来:“我现在已经确认了,我们感情肯定不好,不只是我和你们,老王应该也和你们不怎么样。” “妈,你真误会了,几个问题怎么能说明什么呢?”王京宇尴尬极了,何奶奶的儿子带着另外两个脑科专家站在旁边围观了好一会,他丢脸死了。 宁初夏没有动摇:“是说明不了什么,可起码说明了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和你们爸爸,连我们个人基本情况都不清楚,身体怎么样、什么时候生日、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爱穿什么衣服喜欢什么颜色……这些你们没一个知道的,甚至连你们爸爸的忌日,你们都答不上来。” “我想,我应该不会和这么漠视、不关心我和老王的孩子关系好吧。” 这逻辑合理通顺,难以反驳。 看着就连隔壁病床都露出的认可,一副他们是趁人失忆想要骗人的表情,王京宇和王京雅都想要挖洞跑了,他们一时之间,根本想不出任何什么例子能说明他们其实和母亲关系还算不错。 章节目录 儿女都是白眼狼(三)三合一 人生何处不相逢。 当王京宇和王京雅在医院的正门口相遇的时候, 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带着杀气。 尤其是在默契地视线往下,发觉对方手上都和自己拿着如出一辙的汤品和一整袋的探病礼品时,这表情就更不好看了。 这见鬼的默契,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宁初夏上回的那一摔,确实摔出了“毛病”, 她记忆全无,只认自己的逻辑推断。 儿女们对她和丈夫一无所知=儿女们并不关心她和丈夫。 “我又不傻,你们一点都不关心我和老王, 我肯定和你们感情不好。”宁初夏那一脸你们别骗我了的表情, 至今还在王京宇和王京雅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们总不能回答:“是,你就是这么傻, 我们以前没人把你当回事,你还屁颠屁颠地对人好”吧? 失忆前后的母亲, 都一如既往地轴, 以前是谁劝都劝不动宁初夏, 哪怕举一万个例子,她都不听。 现在呢, 也一样, 就算王京宇和王京雅使出浑身解数, 宁初夏也对他们只有冷漠。 王京雅先有了动作,她试图加速超车, 手上这保温壶里,是她特地炖的瘦肉汤, 另一只手的黑色塑料袋里, 则装着从家里拿来的水果奶粉。 这对她来说, 已经算是下了血本,毕竟以前她在宁初夏这, 可是0投入。 这一切还不就是为了让母亲意识到她的好,最好还能是只意识到她是个值得疼爱的好女儿。 王京宇完全不相让,他腿一迈,试图把妹妹挡住,同时还不忘确认下妹妹带的东西分量。 他心中有几分后悔,原先早上出门前,他想过要不要多装点东西,可着实觉得没有必要,再加上拿着也挺累,就放下了这个念头。 怎么想这王京雅也学起了他的套路,开始装什么孝子贤孙。 呸!真假。 两人总算在一众人异样的眼神中挤上了电梯。 王京宇皮笑肉不笑地试探:“你这几天,来看了妈几回啊?” 他暗恨自己这几日没来。 宁初夏受伤的事情发生在周末,她对一双儿女态度始终非常一致,保持冷淡绝不动摇。 哪怕王京宇和王京雅试图示好,她也始终抱有防备。 哄不来宁初夏,王京宇和王京雅便只得选择回家,他们俩也确实干不太来陪床的事情。 王京宇照常上班,每□□九晚五,更是没有时间到医院,他和妻子好好地商量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一定得把宁初夏哄回来。 这不,刚到休息日,他就大包小包的来了,可现在他忽然有些慌。 失算,这可不是以前不用着急,万一妹妹偷偷来了好几趟偷跑了要怎么办? 王京雅瞥了兄长一眼,她立刻安心了。 刚刚她也担心呢,自己这几天忙碌,如果哥哥来了,不立刻显现出了两人的差距吗? 还好,从王京宇刚刚的表现,王京雅可以判断,她这位哥哥没能抢占先机,他们还在同一起跑线上。 这么一想,心里又隐隐有点不屑。 她这位哥哥,半点眼见都没有,就知道坐吃山空,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也不知道珍惜。 “你说呢?”她讳莫如深地答了一句,看着王京宇那提心吊胆的神情,心中大爽。 电梯已经到达宁初夏所住的楼层,门打开分明有挺大的空隙,可二人还是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期间小动作不停,试图挡在对方的面前。 只是这差距实在拉不开,纵然你来我往,也只能同时到达。 王京宇握住了病房的门把手――最近天气转热,医院里开了空调,病房的门便也都是关着。 王京雅没抢到先,心中破口大骂,不过脸上可没泄露神情,她眯着眼盯着王京宇的手,等到那门一开,便用力往里头挤,提高音量:“妈,我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王京宇没想到妹妹这么厚脸皮,他措手不及,只能跟着大声道:“妈,我来看你了!” 嗯,多说了两个字,赢了。 怀揣着这样的小心思,王京宇和王京雅一道挤了进去,他们各自举着手上的东西,挤出一脸笑,同步般地说:“看,我给你带了东西……” 这欢快的口气戛然而止,看着病床上陌生的中年妇女,两人一脸懵逼。 同样错愕的是病床上的病人。 她小心地发出疑问:“你们是不是走错房间了?我不是你们的妈妈。”她被这忽然的大呼小叫吓了一跳,也没注意到自己这话中有几分微妙的味道。 显然,王京宇和王京雅当然知道这人不是他们的母亲,他们又没瞎。 可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总不可能两个人同时记错病房吧? 面面相觑间,隔壁病床的中年男人瞥了过来,脸上的情绪颇有些微妙:“你们不会不知道宁姐已经出院三天了吧?” 明明是个问句,他却说出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王京宇和王京雅也确实感觉到了尴尬,这位他们倒是隐约有点印象,那天他们送宁初夏入院的时候,这位就已经在了。 那男人又说话了:“所以你们确实是来错地方了,还是回家去吧。”他声音便小,在同陪床的女儿说话,“还是你关心爸爸,每天从早到晚过来陪我,要不我一个人在这,休息都不敢休息的,躺在病床上多难说,到时候我估计都会觉得自己白养了个孩子。” 原先一脸惊诧的中年妇女虽然并不清楚事情全貌,可现在也跟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王京宇和王京雅哪敢再留,两人对视一眼,落荒而逃。 这,妈她出院怎么不和他们说上一句呢?倒让他们这么尴尬! 气冲冲地上了车,东西随手往副驾一放,汽车发动,兄妹俩并不惊讶地发现,他们的目的地看起来又是相同的。 来都来了,不可能就这么回去,虽然心里不爽,可不能就这么气馁,要不等母亲把钱都给了对方,这后悔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同时到了宁初夏门口开始敲门的两人,万万没想到等来的是让他们措手不及的消息。 “小宁出去旅游了你们不知道吗?今天刚走。”何奶奶正好从楼下上来,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现在飞机估计还没起飞,你们要不去机场找她?” 什么?!! 妈出院没和他们俩说就算了,现在还自己跑出去旅游了? 虽然以前宁初夏念叨过很多次想要出去旅游,可真的发生的情况一次都没有,毕竟来自儿女的求助实在太多,她一年得从头忙到尾。 他们难道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两人同时拿起手机,互相对视僵持了一会,为了避免两人同时拨打电话引起占线,便默契地决定各退一步。 王京雅负责拨打电话,但是她必须得打开扬声器。 电话拨通,急切的两人没等到母亲的声音,等到的是一口标准普通话的熟悉女声。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已经念到了英语的部门,还没走上去的何奶奶轻飘飘道:“可能是我记错时间了吧?那她估计已经登机了。” 王京宇脸都黑了,可眼看何奶奶要走,他连忙伸手:“何奶奶,我妈这是去哪儿了?她身体不是才好吗?” 何奶奶回话时笑眯眯地:“我没问呀,只知道她说要去旅游了,她身体其他地方恢复得很好,至于记忆,医生只说得过后随访,看运气了,这出个门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影响。”她扶着楼梯往上,“有这样的妈,你们真是享福咯,在医院一个人照顾自己,你看现在出院了也不麻烦你们,自己出去旅游,多好?” 何奶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两人的脸上均是难堪神情。 这句号怎么听,都不顺耳,一定是在讽刺吧? 母亲还真是身体力行地践行了他们真没知情权。 来的时候带着不愉快的情绪,走的时候这情绪依旧没有缓解。 他们没有看对方哪怕一眼,事实上他们的心中都是同样地冲击。 必须得承认的是,他们之前对于母亲的态度还抱有一丝的幻想,可现在这份幻想,已经被打破。 失忆之后的母亲,好像真的“醒悟”了。 可这份醒悟,却没有让两人感受到哪怕一分一毫的合理。 不该是这样的。 她怎么能这样做呢? 他们接受不了这份突变,哪怕他们明知这突变可能就是因为两人当时的争执造成。 可是妈现在确实是不太像样了,哪有这样什么都不同他们说,自己到处跑的? …… 宁初夏挽着李阿姨下了飞机。 她才开机,就瞧见了那通未接来电,不过她并没有回拨过去的想法,只是漫不经心地发了个消息过去。 ――“什么事?” ――“妈,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这还用问吗?这显然是不想听到你们的声音。 宁初夏在心里回答,手机上飞行模式的标志格外清晰,不过在打字时,她还稍微“婉转”了一些。 ――“不想听,有什么事?” 好吧,宁初夏忍不住笑,她可并没有婉转的意思。 ――“你为什么出院不告诉我一声呢?你现在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这问题倒是问得好了。 ――“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出院了呢?你为什么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呢?我会自己处理。” ――“都是成年人了,你们管好自己就行,又不是未成年人,难不成还要我尽抚养义务?” ――“说到这个,你和你哥的赡养费什么时候给我?我查了下转账记录,你们这几年都没给,不过没事,先把今年的给我就行。” 她这三条消息一发,另一头的王京雅似乎就炸了。 ――“赡养费?!妈你闹什么呢?你又不是没钱?” ――“你是生我和我哥的气了?就因为我们没去医院看你?你不能这么任性。” 到底是谁任性呢? 宁初夏随手上网搜了一张网络问答的截图,上面提及了赡养费用如何计算,同时发给了王京宇和王京雅,还不忘附上个人账号。 ――“转账即可,不用联系,我现在经济还算宽裕,就找你们一人要一千/月就好,记得尽快付账。” “初夏,我好了。”刚刚一下飞机就跑去上厕所的李阿姨走了过来,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几分担心的神色,“初夏,你确定不和京宇、京雅说一下你出来的事情?” 宁初夏病刚好,便以经历了入院出院这种打击为由,盛情地邀请何奶奶、李阿姨一起外出旅游――不用问,这钱自然是她来支付。 何奶奶担心自己身体不行,想了想还是没答应,李阿姨倒是挺空闲地,在宁初夏的热情下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她这心里有些放不下宁初夏没和她儿女说的事情。 要知道宁初夏没失忆前,那可是为儿女鞍前马后,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瓣替儿女服务。 有时候那尽责的样子,李阿姨都忍不住和儿女感慨。 像是李阿姨和何奶奶,平日也经常帮忙儿女带孙子,在儿女最忙碌的时候,自然也是出手相助,绝不叫辛苦。 可问题是她们这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呀! 她们俩的孙辈,一个比一个粘人,奶奶外婆地叫着,每次一放假,就打个电话撒娇个不停,说想要快点回来,更是三不五时地说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顺奶奶外婆。 而儿女们呢,也从来不是把她们当做予取予求的劳力使用,且不说生病陪床了,平时在忙,一个月也得来好几趟,虽然知道她们未必缺,也一定会又是拿水果又是拿菜的绝不小气,逢年过节遇到生日,也一定会腾出时间来吃一顿饭,送上个红包金子的。 这倒不是说送的东西多值钱又或是谁缺这点东西了,关键是这其中表现出的心意。 宁初夏的一双儿女,却连心意也不愿意表示,宁初夏辛苦照顾的孙辈,平日里一来就伸着手要她买这买那,什么价格高要什么,这算计到骨子里的模样,何奶奶和李阿姨又不傻,看得清清楚楚。 按她做朋友的角度,那是肯定不愿意宁初夏回到过去跳火坑的,能够在失忆后同这俩狼心狗肺的孩子保持距离,那可是值得庆祝的大好事。 可是从理性的角度看,万一宁初夏恢复记忆后后悔了呢?万一以后宁初夏年纪大了要人养老才开始惦念儿女了呢? “和他们说做什么?难不成我这出来玩一趟还要经过他们允许?你啊,就是太周全了。”宁初夏随手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飞行模式大法好,不会被提醒一身轻松。 至于王京宇和王京雅还要在那折腾闹多久赡养费的事情,这可和她没有关系。 李阿姨叹了口气:“初夏,我这实话和你说,你这以前对你两个孩子还是挺好的。” 她们推着行李往外走。 宁初夏语气陡然变得失落:“那你说,我和老王是不是活得特别失败?” 这语气的画风转变,李阿姨有些愣,忙拍了宁初夏一下:“乱说什么呢?不失败!” “失忆了,我自己也挺烦,翻来覆去的想,越想越不对。”宁初夏扯了扯嘴角,“你说我以前对这俩孩子挺好,我是信的,以前的我可得有多傻?” “你知道吗?我这回住院,医药费自己付的,那两天躺在病床上,只有你们陪着我,我真的很心寒,回到家,我就去查了银行流水。” 说到这事,李阿姨倒是想起来了,回家的第二天,宁初夏就自己出门了,她那时候还担心她又去给俩孩子做保姆,重蹈覆辙。 “银行流水只能查得到一年的。”宁初夏神情淡淡,“单单这么12个月的记录,我就给他们一人打了有十几万。” 李阿姨咋舌,她目瞪口呆。 她和何奶奶是真不清楚这件事,她们只知道宁初夏天天去帮忙。 “我还真感谢现在流行电子支付,我又去看了我软件上的付款情况,公交车、买菜、便利店……如果我没猜错,我以前经常应该不在小区,去他们家吧?想来,应该也不是去享受生活的,否则怎么每次一去,开支就这么大呢?” 李阿姨喃喃承认:“是,你以前经常去帮忙他们照顾孩子、打扫卫生。” “我这出钱又出力,怎么就得不到一个好呢?”宁初夏摇了摇头,“我不求孩子多孝顺,毕竟是我们当爹妈的把孩子带到这个世界的,我们有责任,但怎么能是这样呢?又要拿钱,又要出力,还不孝顺。” “我之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记忆里老王最憔悴的时候还在反复地念叨,说我要多多照顾自己,钱他是给我,不是给其他人的。”宁初夏笑得嘲讽,“现在我明白了,有这样的两个孩子,老王临走的时候,得要有多失望啊?结果我还辜负他的交代,像个傻子。” 李阿姨忙伸出手拍了拍宁初夏:“别这么说。”她的角度,都能瞧见宁初夏眼中含着的泪了,她这又没带纸呢! 要知道,老王和宁初夏,以前可是他们人人都知道的一对恩爱夫妻,当初老王离世,宁初夏受到了挺大的打击,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所以就算以前犯傻,以后我也不犯傻了,虽然还想不起来临终时老王有没有提到过两个孩子,可我想,老王肯定是带着恨走的。”宁初夏目光坚定,“他们连老王病重都不能在那给他送终,还能指望他们什么呢?” 宁初夏对此嗤之以鼻。 李阿姨已然被宁初夏的这一番话说服。 她和丈夫感情没那么深厚,相对要疼爱儿女一些。 可只要代入宁初夏的角度想想,现在她没有和儿女们曾经相处的任何回忆,记忆里只有丈夫一个。 原本两人感情就好,现在就更不用说了。 这么一想,能不把两孩子当仇人都已经不错了。 要知道起码在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邻居眼里,这两夫妻都没亏待过孩子哪怕一星半点,甚至是好得有些过头,讲尊重讲平等,却成了这副模样。 车已经到了,宁初夏拉着李阿姨上了车:“所以你也不用替我担心,我现在很好,我就想过好我的生活,找点事情做,别让自己老闲着发呆就好。” 这找点事情做,具体要找什么,她已经有数了。 …… 每天进家门,王京宇都能感受到这房子确实买得有些小了。 当年他买的是三室二厅的小户型,房子大小除去公摊勉强有个一百平,不过这儿地段好,还有整个城市最好的学区,已经比买入时单平方涨了有一万。 可无论这房子值钱与否,小才是现实。 原先的书房,早就改造成了儿子的卧室,客房也已经是岳父岳母长期居住的房间。 以往母亲来了,一般都是和浩浩住在一起的。 住了挺多年,空间利用几乎到了极致,每一个柜子都塞得满满,鞋柜放不下鞋,已经在玄关处摆了好几排,每次回家,王京宇都颇觉喘不过气,毕竟能活动的空间实在太小。 “京宇,你回来了。”丁玉正在给儿子喂着饭,她常年在家,又有自己的父母和王京宇的母亲帮忙不太辛苦,保养得很好,和刚结婚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 “嗯。”王京宇略有些疲乏,他靠近看着妻子给儿子喂饭。 丁玉像是随口一问般提起:“你妈妈……” 这三个字一出,王京宇表情立刻变臭了:“当然是又来了,她还真准时。” 两个多月前,母亲发来的信息他还起初还以为是气话,结果最后才惊愕地发现,她居然来真的! 王京宇根本无法接受母亲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一没有丧失劳动能力,这能跑能跳能干活能自理的,二是存款、住房、养老保险样样都有。 这到底凭什么要他给赡养费?别人的爸妈会这样吗?自己有钱,居然还向儿女伸手要钱。 还不只是这样! 什么根据法律,这根本就是恶法!凭什么他妈妈不差钱还要他出资赡养?这赡养难道不是针对那种走不动路,躺在床上只靠儿女照顾的老人吗? 让他给赡养费,也行啊,那难道不该让他先继承财产吗?宁初夏把钱都给他,那他要怎么做都行。 王京宇原本根本就不打算回应这件事,他可不觉得他有必要给钱,却不想宁初夏还真绝情,直接发了一段和律师沟通的电话录音。 那位律师很贴心,回答宁初夏的问题时细致又负责,可听在王京宇这,却只觉得作呕。 还不是冲着他母亲给的钱?否则哪会回答得那么细致? 那位律师大谈什么抚养赡养对等,他懂个屁的法律!连国情都不懂,也不看看身边有多少父母是补贴儿女的? 可无论情绪再大,这不还得憋着吗?他正打算关掉录音,就听见宁初夏又问了。 “律师,我知道给孩子买房的钱是赠予,但我的孩子这几年来,陆续以买车、给孙子上补习班、资金周转等为理由找我借了钱,我只有转账明细,如果他们不愿意支付赡养费,我可否讨要这一笔钱呢?” 宁初夏的声音里有几分急切:“虽然我没有充足的证据这钱是找我借的,但是我已经在几年前分别为他们购房补贴了钱,总不能说我还给成年儿女发生活费吧?” “您别着急,这件事不用担心,在我看来……” 没错,这段录音在这就戛然而止了。 王京宇猜不出母亲是故意想让他听还是因为操作不顺畅一不小心少截了一段。 他没地方问,只能打给了公司的合作律师。 当然,这开头用的自然是“我有一个朋友。” 虽然那位律师最后还是帮忙解决了问题,但全程王京宇还是在对方有几分怪异味道的解答中,支支吾吾,不想应对。 反正最后的结果,王京宇还是选择了损失较少的选项,乖乖地给了宁初夏要求的赡养费。 丁玉阴郁道:“家里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流动资金了,她这个当妈的怎么做得这么绝?” 丁玉已经做了很多年的家庭主妇,她对于回到工作岗位并没有任何兴趣。 她一直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个好丈夫,在金钱上王京宇向来大方,凡是丁玉伸手,都会给出足够的钱。 在公公还在世的时候,偶尔丁玉会觉得生活有几分窘迫,她习惯了大手大脚,和丈夫在一起享受,没有储蓄的习惯。 不过在公公走后,原先有些窘迫的开支情况便立刻得到了缓解,婆婆实在太好说话,只要丈夫说话,就没有不肯出钱的时候,非但如此,还经常来出力帮忙,对于家里需要她做的事情从不推脱。 可没想到,上回丈夫一去,回来就告诉了她这个令人不快的消息。 本以为最差的结果就是让丈夫好好去讨好一番婆婆,先把爸妈送回家待几天,却没想到这回婆婆一摔,好像摔“疯”了,以前的帮助没了不说,还找丈夫要钱。 而且她这举动,可不是一时兴起,现在每个月都会准时发来信息,要他们五号前把钱转过去。 丁玉这都小一个月没敢放开了手脚花钱了,生怕把卡刷爆。 “呵呵,可能是没有把我这个儿子当一回事吧。”王京宇冷笑。 丁玉开了平板,让儿子看着动画,自己则凑到丈夫身边帮他捏起了肩膀。 “京宇,你上回说,你觉得妈那钱不对头,这事怎么说?” 说到这,王京宇也露出了些许困惑:“是有些奇怪,我本来怎么算,她那的钱都快用完了,可每次我招他要钱,她都能掏出来,也不见多舍不得,按说是该还有的。” “可是她现在每个月那么准时地找我和京雅要钱,又像是没什么钱的样子。” 他思索了一会:“且看看,先让她一个人呆一阵子,这老年人独居在家,没人陪伴孤孤零零的,到时候自然想起儿子孙子的好,到时候咱们再把浩浩抱着往她那一去,她还能不动摇?” 王京宇说起这来很自信:“老王家就我这么个独苗苗,咱们浩浩更是金孙,她再怎么闹脾气,最后不也得听话?就算她没什么钱,这不还有房子和养老保险在吗?迟早有一天是我们的。” 丁玉被说服了,松了一口气点着头,不过还是得提醒丈夫一句:“那你可得注意点京雅,你知道的,她这人……” 王京宇自是点了点头,手机正好响起,他低头一看。 给他发来微信的是同公司的一位同事:“京宇兄家中都是有大爱之人,却从不宣扬,此乃吾辈楷模。” 这说的什么有的没的? 王京宇一脸懵逼,这位同事平日和他来往不多,满口之乎者也的学问。 不过没一会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王京宇收到了一条公众号文章链接。 “慈善阿姨大爱人生:我希望将爱传递给更多的人,而我也在其中收获爱。” 点开文章一看。 我靠。 这位热心公益,积极捐款,人称爱心妈妈,捐钱先锋的人,是他妈妈没错吧? 王京雅刚给学生上完晚自习回来,今天晚上备课改卷子,一直没看手机,回家一瞅,才看到了王京宇发来的信息。 信息里只有一条文章链接,对方连一句话也没说。 盎然王京雅也没兴趣和兄长寒暄,上回为了每个人承担赡养费的比例两人就差没打起来,最后还是勉强一人一千分了。 想到赡养费,她的嘴角就直抽,每个月工资统共就这么多,还得分出去一部分,她有时候都怀疑,宁初夏这一失忆,连心都冷了,这是存着要她死的心。 不想这些,她努力恢复镇定情绪点开链接,表情越来越僵硬。 “从两个月前开始,取名为@不差钱的宁阿姨的账号,便开始活跃在网络平台之中,她总是冲在第一线,愿意为看上去失落的人提供各类帮助,分享着自己的心情,并从自己做起,坚持公益,现在她已经分别往我市福利院及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先后投了共计有约八万元,其他的捐赠没做统计。” “笔者知道,在当下的年代,做公益其实是件容易的事情,各大软件都有便捷的捐助渠道,可真要掏出钱时,不少人便会出现犹豫的情绪,毕竟真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来钱绝不简单,可对于宁阿姨来说,反而掏钱成了相对更简单的事情。” “宁阿姨告诉笔者,她之所以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是个低物质欲望的人,她希望自己伸出援手,能帮助别人,至于能不能得到回报,倒是不那么重要的事情,她说自己曾经掏出过很多钱,却连声感激都听不见,可现在她几乎没做出一点事,在网络上都能得到各种各样的好的回应。” 王京雅已经看不下去了,她甚至想爆粗。 所以她妈根本一点不缺钱,她和王京宇要一分钱都要不到不说,还得倒贴给赡养费,然后她居然还把这钱往外人那送? 有这些钱,给她和王京宇不好吗?到底谁才是亲生的,谁才是以后会为她养老送终的人? …… 宁初夏正抱着黄色的小土狗对着镜头面带微笑。 负责摄影的摄影师拍下了不少照片。 这是她几天来迎来的第三波采访人员,他们都是被热心公益的宁阿姨形象吸引来的。 之前的那两家一家是公司营运的自媒体账号,一家是地方电视台,而现在来的,则是从纸媒转型成自媒体的大报社,他们已经跟了宁初夏半天,之后也安排了好几天的贴身观察,想要做深入的调查。 “宁阿姨,你和狗狗很亲。”宋记者很年轻,但在采访上很有一套,她最擅长的是和受访嘉宾成为亲密的朋友,然后了解她的内心,将她的故事对外分析。 “还有之前的小朋友,也都和你很亲。” 她心中感慨,宁初夏她做慈善不只是捐钱而已,还会到实地考察,像是市内的福利院和这家流动动物救助中心,她每周都会来当半天至一天的义工。 动物和小孩是最难配合的拍照对象,可宁初夏出现还不用说什么,很受欢迎的她便会被小孩和小动物团团包围。 都说孩子和动物是最能分得清好坏的,有这么多人贴着宁初夏不放,再加上之前在微博上分享的个人心情,给予其他人的帮助,人到底怎么样,宋记者已经有了判断。 “其实也没有。”宁初夏温柔地笑了笑,“这孩子和动物大多是知道谁对他们好的,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也大多会给你回应,这是非常让人愉快的事情。” 看着宁初夏脸上的幸福感,宋记者若有所思。 一起来的摄影记者已经开启录制,另一只断了尾巴的黑白花色小土猫正懒洋洋地趴在宁初夏的腿上,毫无防备,格外亲人。 “宁阿姨,据我们之前对你的了解,你其实是今年才开始接触这些,对你来说,是怎么样的一个契机,让你发现了……” 她说话到一半就被打断,宁初夏尴尬地拿出手机:“不好意思宋记者,您继续。” 宁初夏刚挂断,电话又响起了。 宋记者见她又要挂,连忙拦着:“阿姨,我们这还要采访你好多天,你别着急,有电话就先接。” 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将小猫放在一边,刚刚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生出了几分嫌恶。 她接着电话往后方去,可周边为了采访收音特地隔出来的房间实在有些太过安静,纵然宋记者没认真听,都听到了其中带着愤怒的女声。 “你就知道去做什么好事……” 宋记者和身后的摄影记者对视一眼,均是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不过类似的情况他们以前也见过不少,毕竟很多受到大众瞩目的人物,他们的所作所为,未必能让身边的亲人认可。 只是有些奇怪,宁初夏这不才刚起步吗?虽然在网络上风生水起,可这也才两个多月的功夫,捐钱虽然不少,但也没有到极其夸张的程度,来自家人的反对声已经这么大了吗? 她再度确认了下之前她收集的宁初夏的个人情况。 丧偶,亲戚不在本市,有一儿一女。 所以是孩子在反对? 宁初夏已经回来了,看得出这通电话让她眉眼都有些火气。 一坐下,她便脱口而出:“宋记者你不是问我什么是契机吗?我想契机大概是捐钱给猫给狗,都比拿钱给有的人花有意义!” 她说完后自觉有些失言:“不好意思宋记者,我刚刚个人情绪不太好。” 宋记者并不急切,她安抚道:“没事,您慢慢说,这最后成片都是会让您审核的,您要是觉得不希望播出的部分,我们可以剪掉,不打紧,你就当我是你的一个朋友,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就好。” 宁初夏幽幽叹气,她苦笑:“我一点也不伟大,我不过是在公益事业上找到了一份寄托罢了。” …… 王京宇实在想不通母亲怎么能这么厚脸皮,他自打知道母亲在莫名其妙捐钱的时候,就已然气不打一处来。 这捐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有这钱给他买辆新车,换个好房子不好吗? 那时候他本想联合王京雅上门,却收到了母亲的消息,说她那有记者采访,叫他们不要打扰,还说她做主的事情,绝对不会让他们干涉,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 什么狗屁人生意义。 撒钱就有意义了? 有记者,王京宇自然是没有上门让人笑话,他憋着气,却不想那记者越呆越久,好不容易走了,宁初夏居然坐飞机去外省考察一个什么妇女儿童援助基金会。 得,人说跑就跑,他能怎么样?不过他妈妈倒是厉害了,人虽然走了,要钱的短信可不会迟到,这不,又来要赡养费了。 他还就偏不给了! 王京宇是问过王京雅的,她也说自己不打算给。 刚进办公室坐下,王京宇便瞧见上回给他分享新闻链接的同事走了过来。 对方在公司里的职级比他高,不过王京宇一直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赚那么多钱不花不存,也和他那撞了脑袋的母亲一样就爱捐钱。 自打他知道宁初夏是这么个受人采访的好人后,他对王京宇也热情了不少,王京宇虽然对他的思想不敢苟同,可狐假虎威,他还是乐意同对方交朋友的。 刚站起来,准备给对方一个拥抱,王京宇便看到那位同事看着他的眼神复杂。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这是怎么了? “这个世界需要善良的人,你可以不奉献爱,但你不可以活得这么邪恶。” 王京宇怀疑这位外国同事要拿出十字架和圣水审判他了,对方那一脸正气像是看着邪恶生物的姿态也太奇怪了吧? “作为一个成年人,你不独立,不孝顺,没有社会责任感!”同事放了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绝不多给王京宇一个眼神。 章节目录 儿女都是白眼狼(四)三合一 王京雅早上的课在三四节, 她不是班主任,不用赶早到。 先到办公室的她,敏锐地注意到了不对劲的环境, 周围几位老师不约而同地抬头撇了她一眼,然后复又迅速低头。 人对于气氛是有感知能力的。 王京雅坐下, 心中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不过现在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她一坐下就看见自己没注意到的手机信息,发来消息的人是她的好朋友, 虽然是打字, 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纠结。 ――“京雅, 你……你和你妈关系是不是吵架了?” ――“[分享链接]你要不看一看这个视频?在微博上转发很多现在……” 王京雅一脸迷茫地点开,在点开链接后,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就不大好了。 这熟悉的标题, 还有圈的人, 太熟悉了,这不就是她妈吗? 所以说她妈妈又做了什么是吗? 视频的长度长达四十多分钟, 所幸现在还不到自己上课的时间, 倒是可以看一看。 王京雅也不耽搁, 戴上耳机便开始听,前面无意义的煽情部分她拉着进度条直跳, 这段实在太长,无非就是之前文章的扩写, 详细描述了宁初夏现在每天的生活, 煽煽情而已, 她反正毫无兴趣。 可不只是毫无兴趣,她甚至觉得反胃。 宁初夏在那做什么好人形象, 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本来都是她的。 就在她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视频总算播放到了重点,当旁白的男声温和地念道:“在现实生活中,以传递爱为目的的她,和大家想象的不同,其实并没有得到来自家人的支持……” ? 王京雅心中不祥的预感剧增,可还是只能忍住一时的惶恐硬看下去。 …… 宁初夏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就瞧见李阿姨正坐在那看手机,旁边还有不少人才刚刚坐下。 宁初夏所居住的小区的主要人员职业、年龄层总地大体相似,就像她家,上下左右,住户基本都和她一样,退休在家。 现在这年代可不像以前,年轻人们主流观点是不太支持和父母长居一起,这也使得大多宁初夏同辈人一退休,就有些无事可做。 虽然有时儿女也会将孙辈送来,可毕竟这不是长久举措,一个礼拜能忙两天,就算是多的了。 在此之前,有的人会去老年大学之类的地方报个班学点东西,剩下的大多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和三两朋友聊天,打发时间。 宁初夏的活动一发起,小区里便有不少人响应了,他们全当打发时间地报名参加,宁初夏对于活动全无强制,大家随心参与,有空就来,虽然有不少人不太习惯,已经陆续放弃,可还有不少把这当成了习惯时常过来。 “你在看什么呢?” 李阿姨和宁初夏差不多年纪,她人年轻,也很爱用智能手机,看到宁初夏过来忙把她拉到身边:“初夏,这视频你看过没有?” 宁初夏一瞅,李阿姨看的正是之前宋记者在采访后为她所做的专题视频。 “看过。” 李阿姨大惊失色:“你看过怎么让她播的,是不是被糊弄了?” 李阿姨忙把视频拖到问题片段―― 镜头里,拍摄的宁家的家居布置,在那张孩子们还小的时候,一家人一起拍摄的全家福那停留了很久。 旁白以叙述地形式大概地描述了下宁初夏的家庭情况,退休职工,丈夫因病离世,膝下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年,现在在同城其他单位工作。 熟知配乐的人,在听到这颇有煽情味道的前奏时,便已然对接下来的剧情有了预感。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宋记者坐在家中和宁初夏的一对一访谈,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到了很多问题。 “……您说那时候丈夫重病,你陪着他到各大医院,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悲欢离合,同时,从头到尾一手包办的你,在那段时间也很疲惫,你是不是出于不想给孩子们负担的心,没有让孩子们来帮忙的呢?” 宁初夏回答的声音怅然若失:“孩子们有了自己的生活,总是要更忙碌的,年纪大了,我们也要学会从孩子的生活退场,不能总是耽搁他们。” “之前您提到过一回,之前您两个孙子出生的时候,您都去帮忙照顾了,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您一个人独居,不如去和儿女们住在一起,也能帮帮他们,减少负担。” “这其实和上一个问题是一样的,作为长辈,我们不能做孩子的拖累。” “……您在做慈善时,是否会考虑到儿女们的心情?”宋记者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稍微解释了下国内的现状,不少投身公益的人废寝忘食,很让家人反对。 宁初夏很诚恳:“不怎么会考虑,我想我和丈夫,已经尽了做父母的责任,从把他们抚养成才,到帮他们成家立业,现在他们的生活已然走上正轨,总不能这辈子就只绕着孩子转吧?” 在一问一答之间,视频里播放了不少画面,包括摄录的相册内容――在人脸上打了马赛克,不过从翻动的照片里,也能看到儿女得到的良好教育和不错的环境。 接下来插入的旁白,继续叙述着宁初夏面对的问题:“困境与思索,不是每一条路都能平坦开阔,在大多时候,人都是在困惑中前行,不断思索着行为的动力。” 视频里播到了宁初夏抱着小狗小猫的片段,她看着小动物,眉眼全是温柔;被切换地在福利院的场景,她照顾孩子时,孩子们的眼神尽是信赖。 宁初夏对着镜头灿然一笑:“你看,动物和孩子多好,只要你愿意给出一点爱,总能收到回报和爱意,而现实里不少成年人却不是这样的,他们会考虑利益得失,在成长中,变得越来越重视自己的利益,你付出的一切,没有回音。” 之后接入的是宋记者的片段,她对着镜头简要地讲述了她这段时间来跟着宁初夏的感受―― “宁阿姨并没有隐瞒她的初衷,她一直很明确地告诉我们,她通过做这些大家眼里的好事,感觉到自己活得有价值、被尊重、被爱着,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沉浸在丈夫离世后的迷惘,找不到生存意义,感觉得不到任何关心和爱的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意义。” 李阿姨自然是不会戴耳机的,她手机音量直接按到了最大,本来正在休息的不少人,眼神都忍不住瞥了过来。 宁初夏当然看到这段视频,非但看过,她还认认真真地品读了下面的评论。 宋记者做的人物专题,一向播放量颇高,这回一发,看的人也不少――当然,由于视频片段太长,总是比不过短新闻的传播。 起初看的观众,大多都是颇为感动地夸上两句,一直到有一位观众,发现了华点。 @叫我机灵很懂:盲生,我发现了华点,本课代表敲敲黑板,请问宁阿姨为什么会在丈夫离世后感觉到失望、对人生悲观毫无存在感得不到爱?我大胆一猜,你姑且一听,怎么看起来这么像她那连父亲重病都忙碌于自己生活不能出现的儿女呢?再有,记者提到,在丈夫离世后至今,宁阿姨基本都在给两个孩子帮忙,剩下的时间,不是休息就是住院,一直到今年因为意外受伤,出了院以后,她才能重新思考自己的生活,我还真挺好奇,她这身体状况,怎么儿女们还能理所当然地使唤她干活啊?要是我我也心凉觉得没有意义。(防杠,我不了解情况,只从节目分析) 这条微博转发且评论,楼中楼就搭了不少,有一部分网友觉得博主太过敏感,而有另一部分细心、爱挑刺或者是习惯性抬杠的网友立刻认可了博主的观点。 他们纷纷开始各种分析,个个化身列文虎克,将视频的片段挑起来分析,越看越觉得这位好心宁阿姨好像确实过得挺惨,尤其是有人扒到了片尾处摄影师的微博账号,就在采访期间,他还发了好几条微博。 @爱摄影滴照照照:无语,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啃老没什么,但啃老啃得这么光明正大颐指气使的还真不多,可惜拍的素材估计用不上,到时候变成引战。 @爱摄影滴照照照:人善被人欺,还好醒悟了,阿姨没防备心,听到她提起之前的故事,不少节目的成员听了都挺难过,晚上休息我要给我妈打个电话了,有些害怕未来的我会变成这样的人(虽然几乎不可能。) @爱摄影滴照照照:好可惜那一段还是剪掉了,猫狗都不如,当代大孝子咯! 这样的争议新闻,总是能变成一个爆点的。 网友们延展讨论开的,是“当代父母悲惨记录纪录”,其实这样的讨论也不是这次才开始的,在之前,就有不少网友,已经开始在思索这其中的对错。 国内传统的父母子女格局,在这些年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当年那种父母子女不分家,一家人整整齐齐过活的事情,在现在已经很少出现。 而当代人起初开始反思的,是对教育学一无所知,甚至在家庭关系中,做出破坏性作用的“父母”角色,这绝非狼心狗肺,只是父母对孩子的影响总是大于孩子对父母的,在成长期,父母的作用着实太大。 近年来,随着发展,也有不少人开始思索,父母们遇到的困境。 子女们要独立,不少老人就得面临独自生活的现实,而国内的经济压力,又使得不少父母奋斗大半辈子,才能在临退休前帮子女成家立业,然后最多帮忙照顾一段时间的孙辈――现在也不太可能了,对孩子的教育日渐重视,两代人的观念冲突,大多人年纪一大,根本帮忙完成学校布置的功课,于是越来越的人,在退休后,面临必须得独居的生活。 总之,这回转发的主题,就是那一句:“我巨婴我有理,当爸妈必须付出”,倒不是为了宁初夏这件事,更多人讨论的是延伸开的社会问题,而这一转发,也有人陆续出来爆料了。 “宁初夏的丈夫当初重病在医院,他儿女都只去了一周,我们那时候就住在旁边,冷眼看觉得这子女好无情,可也说不了什么。” “卧槽,这不是我以前的同学吗?我可太羡慕他们兄妹俩了,毕业不久就结婚,家里人支持帮忙买房,请客结婚等等……我了解到的部分里,他们爸妈确实帮了不少忙。” “惊了,我太知道了啊,她家儿子是我前单位的同事啊!当时我可酸了,同样的工资,他老婆还辞职在家,一个人养两个,他过得比我们都滋润太多了,后来我才从另一个老同事那里知道,他就是纯啃老,全让他妈妈出钱。” …… 爆料的人都没泄露什么隐私,只是大概地分享了下知道的情报,可这么拼凑在一起,实在让人有些惊讶。 这按说其实也就是国内“普通”的,为儿女掏心掏肺付出的父母,可像是宁初夏和丈夫这样,毫无回报,两孩子连面子情都不肯做一下的,那还真是有点少。 知名博主忍不住概括总结发表了自己的观点:“养儿/女防老真是概率玄学,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变,我悟了,人要像宁阿姨一样学会及时止损,爱狗爱猫爱小朋友,做点公益慈善不好吗?钱丢出去了,还能换来个好脸色,看,这不就找到人生的意义了吗?” “我看过。” 李阿姨有些惊讶:“可是初夏,这样会不会……” 宁初夏看着李阿姨,展开了自己的说服大法:“记者问我,我总不能说谎吧?” “这,也是。” 她叹了口气:“其实我真没说这俩孩子什么,我甚至都没敢把他们把我推倒的事情往外说,我虽然心里有怨,可也没有多责备他们。” 李阿姨回忆了一下宁初夏回答的话,好像是这样没错。 宁初夏掰着指头说:“记者问我,老王病重的时候,和两个孩子怎么分配时间,我总不好意思撒谎说这俩孩子天天去,我就只能说他们忙,不过最后,老王病重,他们还是特地请假来了一个礼拜,然后排了班帮我分担。” “对,你这都美化了不少了!” “你看,人问我那几年在做什么,我总得好好地和人家说,我之前在忙,那忙什么呢?我就也实话实说,这是在照顾孙子孙女,这不大家都是这样的吗?” 李阿姨又点了点头,余光瞥到,旁边有不少一起来做义工的朋友和她一样,宁初夏说一句就认可地点点头。 “记者还问我京宇和京雅平时每个月给我多少钱,我如果过去帮忙的时候,会给我钱吗?”宁初夏一脸无奈,“我这又不好对口供,我就和他们说,俩孩子现在刚成家,当年我和老王只帮忙付了首付,他们每个月要还贷款,各自都很辛苦,这一家人没办法计较太多,我自然是出钱出力的。” 没有感情的点头机器们齐齐点头,这也没错。 宁初夏两手一摊:“刚刚视频里,也都是原话播出的,可能是观众想得比较多?” 已然被说服的李阿姨认可了宁初夏的观点:“是啊,观众好厉害,你没说的东西他们都能猜到。” 旁边有人忍不住插嘴:“我看是你们家那俩孩子做得太过分了,大家这么一想,都觉得忍不了!” 一有人插话,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什么偷听,他们这是光明正大地听,听完这不得发表一下意见吗? “是啊,小宁,咱们这也要为自己活,你看我儿子到首都去工作,虽然逢年过节也念着我,但我总不能指望他以后回来给我养老或者我去首都拖累他吧?这不就得自己找点乐趣吗?你看,你现在多好!” “你说现在的孩子,确实和我们以前的不太一样,我小时候这钱都是交公的,从来没有私房钱,年代变了,人也不一样了。” “我反正就刚刚听你说,我就觉得这孩子不中,你以后也少管,省得自己吃亏。” 大家掏心掏肺地为宁初夏着想,都是同龄人,哪个不感同身受呢?就算现在日子过得和美的,也难眠心有余悸。 宁初夏自然全盘接受,凡是建议一概点头当做认同。 才和众人寒暄完,宁初夏也掏出了自己手机,果不其然,早就设置了不震动不响铃的微信囤积了一大堆信息。 王京宇和王京雅难得合作,拉了个三人群,要求宁初夏同时和他们两人通话。 按照最近的习惯,宁初夏是不会理会他们想法的,不过现在正好有空,便也颇为大方地拨出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便是两人带着怒意越发大的声音。 他们默契地指责宁初夏居然在网上抹黑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儿女看待。 “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学校有多难堪?现在我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我感觉因为你我都被排挤了。” “你这样在网络上抹黑我们,你心里就开心了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被辞退,身无分文,你就很得意?” 活像是双口相声,你一句我一句,绝不混杂在一起,不断地向宁初夏开炮。 他们情绪激荡地说着自己的遭遇,说自己现在在工作的地方是如何如何尴尬,好像他们真做错什么了一样。 宁初夏耐心地听了一会,发出了灵魂疑问:“不好意思,稍微打断一下。”电话那头,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语气都不太好地叫宁初夏说话。 “请问我是怎么在采访的时候抹黑你们了?我怎么不知道?具体展开说说?” 王京雅气冲冲地接话:“你还问怎么抹黑?你……”她忽然卡壳,你了半天没说出来。 王京宇也看过了视频,他看妹妹像是举不出例子,试着说明:“你没有明着说!但你暗示了,比如你说什么去给我们帮忙,得不到爱和回报……”得,他也说不出来了。 宁初夏恍然大悟:“原来我是这么抹黑你们的啊,就是把你们做过的事情稍微美化模糊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她疑惑询问,“那我该怎么和记者说呢?你们教教我。” 王京宇又被问住,心里有些埋怨妹妹,以前王京雅挤兑他的时候,倒是特别会说话,怎么现在就不说了呢? 王京雅确实是无言以对,她努力寻找着母亲话间的漏洞,却发现好像找不太到。 宁初夏确实没把他们之间的所有过往详细和记者交代,在一些细节上,还稍微帮他们挽尊了一番,这要攻击,也得找得到漏洞,怎么和记者说才是对的?那只能不说了……可这不是记者来采访吗? 她的想法好像一团浆糊搅和在一起。 这么看,好像是她错怪母亲了,母亲没有在记者面前攻击她。 “可是。”王京雅没忍住,“你就不能不接受采访吗?这些钱你好好留着以后给我们不好吗?为什么就非得要做什么好人好事?你也得考虑一下以后要留点东西给我们吧?” 宁初夏又问:“可是这难道不是我的财产吗?你们花钱的时候,也没有问我,难不成以前你们小时候,家里花钱的时候,我经过你们同意了?咱们家,一直不都是我和你爸做主的吗?” 是这样没错,从小到大,父母花钱从来也没有给她和哥哥看过账目。 王京雅又懵了,她倒是能说出理由――这些钱未来变成遗产,那可是她和哥哥继承的部分,可她现在这么说,不是咒母亲死吗?这种话说出来万一惹怒了母亲,以后更是什么都没得分。 “可我才是你的女儿,那些人是外人,我也不够钱花,你为什么不把钱给我花呢?”说到这就带着点质问味道了。 宁初夏淡淡道:“你总是比他们要更富足的,难道小时候我没有教过你们要乐于助人?你们小时候可是唱过《学习雷锋好榜样》的,你和你哥都有房有车,工作稳定又有存款,我虽然没车,可也有房,我们一家都生活富足,怎么能贪图享乐,不知帮助别人呢?” 王京雅无语,她妈这不是道德绑架吗?她想了想,正打算再说,刚刚一直在思考的王京宇就发话了。 王京宇实在看不下去妹妹被宁初夏这么绕进去的场面,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宁初夏发言间的漏洞:“不管你有没有替我们说话,这个视频拍摄出来的效果,就是让人觉得我和妹妹对你毫无付出,可事实上,难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吗?” “你们做了什么?” 王京宇理直气壮:“今年,我和王京雅每个月都给了你赡养费,有没有这事?” “有。” “视频里直接带过,但我和妹妹当初确实是,克服重重困难,去替换了你,陪了爸爸一个礼拜,对吗?” 宁初夏迟疑:“也没有吧,你们不是排班吗?分下来,你们一人两天,我三天。” 王京宇没想到母亲会抠这个字眼,眉头一跳,可还是压了下来:“不止两天,怎么都有2.3天吧!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坐在爸爸床头陪了他一会,才做动车走的!再有,你上回受伤,我们多少那天也去陪了吧?” “嗯,还有吗?” 王京宇想了想,实在想不到别的:“再有我们平时不也挺关心你的吗?你去我和京雅家的时候,我们难道没给你好吃好喝吗?不管怎么样,你这视频里表达的就不对,我们是有对你付出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说得对。”宁初夏豁然开朗,“那我替你们澄清一下,是拍视频的节目组误会了我的表达,其实你们还是对我有回应,为这个家做出了付出的。” 王京宇很满意母亲的反应:“就是这样!” “那我去澄清了,我先挂电话。”她动作很快,话音刚落,便已经退出这场语音聊天。 王京雅疑惑道:“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她伸出手捂住胸口,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生出。 “能有什么不对?”王京宇很是淡定,“本来我们就做了不少,说得好像我们是对父母不管不顾的孩子一样。” 王京雅没吭声,她总觉得……总觉得不对的地方不是这个。 两人挂了电话便各自开始忙碌,等待事情解决,要好好地和同事说上一句。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自己还没问母亲要以什么方式澄清,不过想必母亲会想办法的。 这么想着的他们,也不用去问了,王京雅和王京宇前后脚收到了来自朋友的信息,那是一张截图,图片里是宁初夏在今天挂断电话之后立刻发送的微博。 “应子女要求郑重澄清,他们并非狼心狗肺之人,对我这个母亲尚有敬重之心,且也做出付出,其中在本人丈夫(其父亲)经查癌症至病故之间,放下忙碌工作并请假,子女二人分别照顾了他各2.3天的时间;在今年本人意外入院期间,二人也一齐陪同了近一天的时间;另,本人之前在子女家中帮忙打扫卫生、照顾孩子时间中,他们为我提供了很好的伙食待遇;最后从今年开始,我已经从子女处索要到了1000元/人/月的生活费,后附转账记录,特此为他们说明情况。” 同样出现在截图里的还有热评的第一条,特别简洁。 “就这??” 宁初夏还回复了这位网友:“以上是我和子女共同整理出且彼此认可的全部内容,我非常感激他们对我个人和家庭的付出。” 王京宇和王京雅神情僵硬地点开了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然沸腾,全都是无语震惊,开始劝告心地善良的宁初夏不要被人骗,这根本不算什么,就是没良心的白眼狼都能做到。 关键宁初夏还有个回复网友的习惯,隔着屏幕都能看得出她回复时的笨拙和诚恳,没有意识到网友是在套话的她,每一天问题都老实回答。 “宁阿姨,我可以问一下吗?你之前给过孩子多少钱呀?我的意思是……就问一下,我像要写个论文调查数据呢!” “我没有记账的习惯,能查得到的去年到现在,是十五万左右,不过现在他们的经济状况都好了不少,我找他们要赡养费也给我了,我就能专心公益了/爱心” 厉害,来做道数学题,子女俩一人一千,一年共给母亲两万四,这单要补上去年的十五万,就得要六年出头,更别说之前的钱、结婚时帮忙买房这些了。 还是得宁阿姨要才给。 “宁阿姨,我也是做社科调查的,调查现在老年人对孙子孙女的照顾,想问下你去照顾的时候,是只负责提供对孩子的教育,还是要做其他工作呢?每天工作流程是什么呢?” “你们真好学!我做的就是正常在家里该做的事情,就像以前照顾两个孩子一样,顺便会把卫生之类的打扫一下,还有做饭,一般晚饭做完,我会搭公交回家休息。” 哦,原来这就是给的伙食? 爷笑了,让人家给你打扫一天卫生照顾孩子,自己做饭,然后大晚上坐公交回去,最后说我们给她饭吃了?周扒皮都没这么精明。 “宁阿姨,你这回来澄清,是不是你的孩子们骂你了?” “没有骂,他们只是和我说明情况,我确实没有把话说明白,可能让他们被误解了/笑脸” 网友们是看得瞠目结舌,义愤填膺。 这误解了吗? 这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宁阿姨已经不是人好能概括的了,这也太老实了吧?他们忍不住将宁初夏的形象联想到以前在诸多社会新闻里出现的被子女欺负,瘦骨嶙峋,明明受了委屈,还在期待孩子们回来看她的老人。 明明付出一切,被啃老啃得血肉都没了,好不容易懂得委屈了,被孩子一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 就该像之前一样,大声地说出心声,如果养这么俩孩子,那还真不如养猫养狗来得开心! 哪有这样的?就这还有脸要澄清?真是脸皮比钢板还厚。 众人破口大骂,王京雅也忍不住掉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哥哥。 “我那时候就和你说不对了吧?你怎么和我说的?这是澄清吗?这分明是要我们死!” 王京宇连忙又在群里打通了电话,焦急地等了好一会,宁初夏才接通了电话。 “不是,你怎么这么澄清?你这是要害死我和京雅是吧?” 宁初夏接着电话很是疑惑:“可是……我和你确认过的啊,是你叫我这么澄清的。” 王京宇气急败坏:“我让你说得这么明白了吗?我只是让你澄清,让你说一句我们不像视频里那样。” “可这些都是你和我说的。”宁初夏强调。 王京宇头都要炸了,他妈现在是在装还是说认真的? “那你说,你发就发了,为什么要回答评论的问题?” “我一直有回答的,以前我每条都回的。”宁初夏温吞地回话。 “那你这么说,我和京雅怎么办?我们多尴尬?你这根本就是……”王京宇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这些话好像很熟悉。 就好像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说过类似的话。 宁初夏像是被骂懵,声音怯怯:“你叫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这……” 旁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抢过电话,正义使者李阿姨很是忍不住:“不是,王京宇,你是不是仗着你妈人好才这么欺负她啊?你是不是人啊?就你嗓门大,就你会吼人是吧?行啊,有本事怎么不来骂我们一顿呢?你说初夏做得不对,那你倒是说个一二三四五,你把她做不对的地方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啊!” 王京宇被骂得一晃神,然后便听到电话那头此起彼伏的赞同声音,他隐约能从其中分辨出几个挺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有些恼怒,这母亲怎么还让别人听的? 骂他的声音越来越多,这往上五六十年,他们可不少是泥腿子出身,小时候耳濡目染的,骂人的话还是会几句的。 花样频出,越骂越难听,王京宇听不太下去,就听见宁初夏的声音有些闷闷地传来。 “你们别骂他们了,有意义吗?”宁初夏的声音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把电话直接挂断。 知道什么了就知道? 一直没吭声的王京雅感受到那熟悉的心悸感觉,她立刻点开了微博。 得,这心悸的感觉,还真百分百应验了,就在刚刚宁初夏发了新的微博。 “应儿女要求,再次澄清,他们有付出,具体的付出不应当详说,是我理解错他们意思了,他们只是让我知道,而不是让我告诉大家。”然后宁初夏把上一条已经搭了高楼的微博删了。 王京雅几乎是懵逼状态。 这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姿态,不是太明显做贼心虚了吗? 她无语地截图发到三人群,这才发现宁初夏已经退群,得,她也退了。 这什么傻逼,拖她下水,她可什么都没说!可要让王京雅“再”去和哥哥一样找宁初夏澄清,怕了,她是真怕了,等等母亲再来一条女儿说不准提她,她怎么办? 这么一通操作,她都不敢想,接下来每天要看到什么舆论了。 关键还不能澄清――毕竟他们才刚做完反澄清的骚操作。 章节目录 儿女都是白眼狼(完) 舆论到底对人的现实有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王京宇和王京雅非常有发言权。 他们受到的网络影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夸张, 毕竟之前在网上看新闻,讨论什么人肉搜索网络暴力的,那实在吓人的厉害, 这么一对比,反而觉得自己得到的待遇很不错了。 当然, 这也颇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王京宇和王京雅本来也就没有天天上微博的习惯,眼不见心为静,这不看, 不就能装不知道了? 当时网络上对他们俩兄妹的讨伐颇严重, 不过本身关注宁初夏的人就不算多,真正能在诸多消息中抽丝剥茧找到两人账号的, 也就剩下那么几位,拉个黑处理便完事了。 只是偶尔要是一不小心搜到两人的名字, 那还是会看到之前的惨烈遗迹。 比起网络上的风波, 更让两人在意的反而是现实。 H城不大, 经济虽然这几年在腾飞,可也不算高速发展, 外来人口不多, 本地人之间的消息格外灵通, 就像以往父母在得知兄妹俩另外找了对象的时候,随便打听打听, 就能问到两人对象的具体情况。 H城也没什么名人,市内最出名的明星, 大概是本市电视台美食节目的女主持人, 宁初夏的横空出世, 让不少人都投以关注,毕竟这可是H城为数不多的能在外面都小有名气的人物。 宁初夏出名了, 她的一双好儿女自然也跟着出名。 网上的事情可以给自己来一发闭耳塞听,就装作不知道,可现实里别人的异样眼光,那可就不太行了。 尤其是两人本就还一直自诩有些社会地位,过得不比身边人差。 现在―― 王京宇和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吹嘘自己想要换辆新车,得,立刻有人看过来的眼神不太善意了,他们窃窃私语,好像王京宇听不见似的。 “他不会又是找他妈妈要钱了吧?” “他最近又没加工资,不要钱,他去哪生钱买车。” 王京雅分享着自己在购物节入手的面霜,单价上千,办公室的老师先是一脸羡慕,说的话便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我们可不像你,那么大方,一个月工资实打实到手就那么点,还花那么多去买护肤品。” “养孩子太费钱了,我家这一个孩子都养不过来,京雅,你可得教教我们你怎么省钱的,我和你学学。” 类似这样的场景反复出现,让两人均是眉头直跳,心中抓狂。 他们冤死了好吗?他们早就已经不能从母亲那拿哪怕一分钱了!而且每个月可还得交赡养费! 可解释了,身边的同事都不太听,就连关系好的朋友,都忍不住劝上两句,像是被宁初夏迷了心智。 最可恨的是,其实他们俩心里还有数,自己基本也就是吹牛逼或者打肿脸冲胖子,在得不到宁初夏的援助后,他们过得着实窘迫。 要知道,两人现在可都是有儿有女,还得供养配偶的父母,房贷和宁初夏要的赡养费,也成了固定支出。 王京雅明面上的负担是最重的,丈夫早年赚了些钱,可这几年经营一直不太顺利,能维持不大亏损已经很值得庆祝一番了,继子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而自己的孩子也眼看马上要开始早教幼儿园的历程;公婆俩倒是有退休金,可俩人都有慢性病,每个月单单开药就得开上不少,再加上身体素质差,每次遇到换季流感,都得在医院那躺两天,这不,就越来越窘迫了。 王京宇看上去倒是要好些,可问题是妻子丁玉作为全职主妇,已经很多年没去上班,岳父岳母虽然身体健朗,可两人都是农村户口,现在拿的养老保险,几乎约等于无,实在算不上什么钱,宝贝儿子是一家人的掌中宝,之前报了一堆兴趣班,什么书法钢笔拉丁舞,这每个月都在交钱,可以说王京宇是每个月都踩在这破产的边缘。 他们确实不希望同事发现自己的囊中羞涩,毕竟这么些年来,他们可都是在别人羡慕的眼光里,过得自在的那一批人。 以前他们甚至隐约还有些看不起一部分同事,父母给不了什么帮助,小两口一起上班,平时上得筋疲力尽不说,还一门心思得想着理财副业,娱乐活动基本取消,一切为了攒钱而努力,那样生活过得多美滋美味,这一点人生的意义都没。 可现在,他们好像就得过上这曾经被自己瞧不上的生活了。 最可恨的事情是什么?是宁初夏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上回那澄清风波后,宁初夏气得直接把儿女两人都拉黑了――这点王京雅还忍不住和王京宇窝里斗了一番,毕竟怎么看,这件事都是王京宇的错。 两人吵架就像车轱辘,半天没吵出结果,最后只得默认了这一现实,他们本来还以为宁初夏把两人删了,能够以此逃脱给赡养费,可才拖了十五天,宁初夏便委托了一个律师打电话来催讨。 得,还是只能给。 这一边给钱,他们还得一边感受着宁初夏无时不在的存在感。 王京宇正坐在办公室里,公司的报销和工资发放,按照流程都安排在了月底进行,所以十号左右这几天,通常是最闲的,也能摸鱼玩会手机。 微博他早就不怎么上了,反正上了一不小心看到骂他的消息也糟心。 王京宇刷着微信的公众号,然后忍不住眉头紧皱。 这H城难道就一个宁初夏能出新闻了吗? 他关注的H城账号分明不多,到底为什么隔三差五都能刷到宁初夏。 大前天,看到的那篇,是在写宁初夏组织了小区内退休人员齐做义工的事情,相关部门宣布正式展开合作,各单位的退休协会将会和宁初夏合作,阶段性展开志愿活动。 上个礼拜,刊登的是一篇访谈,是福利院中一部□□体有残缺、智力有障碍但还能自理的儿童,在宁初夏的帮助下,和市区内的部分企业签订了劳动合同,以不算高的价格,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半个月前,是电视台新闻片段的剪辑加工,那片段讲的是宁初夏捐赠帮助的流浪小动物保护中心正式开放领养。 而今天的这一篇,则是省城电视台来本市对宁初夏进行的采访,在采访中,宁初夏提到,她又双投了钱。 王京宇忍不住想抱怨两句自己的受虐倾向,这明知道看了会很不爽,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去看了。 尤其是每回拉到下面,评论区那些对宁初夏大加夸赞的评论,他都只觉得这些人虚伪到了极点。 要是他们的爸妈,不把钱给他们,他们能在那里夸宁初夏心地善良吗? 这不过是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才能站在那道德制高点夸几句。 像是这样的新闻,每次只要看到一条,王京宇这一天的心情都会变坏,尤其是身边的人越夸宁初夏的什么伟大善良,他就越气,气得浑身都疼。 不过现在他有更关心的事情,虽然气得感觉脑袋都要冒烟,可也得先算算账。 王京宇拿起了放在手边的一个本子,翻了翻找到了一页。 这一页都是他忍着恶心,在每回的报道里抄下的数字。 母亲瞒着他和王京雅私下存了钱这件事,早就已经是兄妹两家人之间公开的秘密了,要不这么多捐出去的钱,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可到底藏了有多少,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按着王京宇之前的估算,母亲那存了再多,他们要钱没手软,之前要了不少,估计能剩下个百来万就不错。 最让王京宇担心的,就是怕母亲这脑子犯傻过了头,非但把本属于兄妹俩的存款捐光,还把那套房子都给贴进去了。 今天新闻里提到,母亲又捐了三十万出去,再加上之前捐的,王京宇越算越心惊。 这不会把钱都给霍霍没了吧?到时候一分钱不给他留不说,没准还要他和王京雅贴钱养老。 王京宇可不觉得自己无情,这母亲愿意多多地给他钱,他才有可能给母亲养老送终,这一分钱不给,还要他养老,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他冤大头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虽然不确定宁初夏手头还有没有钱,可最起码,不能让她把房子都给霍霍没了! 当初虽然父亲指定了这套房子要留给母亲,母亲法理上有支配权,可这套房子就该是他的,顶天了分王京雅这个外嫁的女儿四分之一,不能再多了。 越想越心焦,可王京宇想到上一回那澄清事件后也有点心力憔悴,想来想去,这还得要妹妹帮忙,起码上一次看来,妹妹比他冷静不少。 说干就干,王京宇立刻给王京雅发了信息,把这算好的账一并发了过去。 ――“京雅,我现在很担心,母亲再这么捐下去,连父亲留给我们一家人的房子都捐出去了,这件事反正我很反对,你怎么想?” ――“我也一样,你下班几点?我们出来谈谈吧。” …… 宁初夏早就在郊区那安排了几处可供休息的地方。 同样来的伙伴要是觉得疲惫的,有不少都会选择直接在这住下休息,许是心理错觉,他们都觉得郊区这绿化不错,空气也比市区好,有时在这睡上一觉再出去跑个步,心情都能好很多。 宁初夏瞥了眼手机,她家门口是安了感应监控的,当有人长时间停留并按门铃的时候,手机便会收到提示。 当她头一次发现那两位熟客出现的时候,她便特地拉了李阿姨留在了郊区休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两个在门口徘徊。 两人的电话早就被拉黑,打是打不过来的,只能找别人借电话,可宁初夏这不接陌生人电话,这就又绕了进去。 王京宇和王京雅这回是难得的有耐心,连着三天准时报道,在楼梯那一坐,等到晚上挺晚才离开。 不过肉眼可察地,两人急躁了不少,就从那敲门的频率,越来越频繁站起绕圈的模样就可见一番。 冷了他们三天,宁初夏觉得也差不多到时间了,便拉着李阿姨不再待在郊区,准备回去。 她虽然不确定儿子和女儿找她有什么事情,可刚刚她稍微对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点,和上辈子的骗钱事件时间正好重合。 说不准,这两人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不过兄妹俩,倒是意外地联合在了一起,在上辈子,两人可是分开来的。 …… “再等最后一天。”王京宇暗暗在心里念着,如果还等不到,他就只能到郊区去找宁初夏了,只是那儿是宁初夏的地盘,王京宇想把一切的不安定因素抹掉,万一那儿宁初夏的朋友多,非要掺和,然后给她出主意,那可就不妙了。 王京雅面上平静,心中却是火急火燎。 她没能和王京宇承认,她其实比王京宇还要着急,丈夫那开销有些大,已经好一阵不能支援家里,她没好意思让丈夫知道,之前母亲给的那么多次钱,她都已经花光,万一丈夫找她要钱,她可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你们怎么在这?”宁初夏挽着李阿姨上楼,正好对上正坐在楼梯的两人,她先是一喜,然后板着脸又冷了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们又来做什么?” 王京宇一听到宁初夏的声音便抬头,在注意到李阿姨时眼神敛了敛,上回他可是被李阿姨骂得狗血淋头,人家是不带一个脏字,李阿姨是满嘴都是脏话。 想到那难听的骂法,他就头皮发疼。 “哟,什么贵客来了。”李阿姨不负王京宇的期待,立刻阴阳怪气起来,“这平时八百年不见登门一次,别是又来要钱的。” 王京雅对李阿姨很有情绪,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连忙插嘴:“李阿姨,我和哥哥是确实有点事情想和我妈谈谈……”她脑子转得很快,“关于我爸爸墓地的事情,想和妈你私下谈一谈。” 说到这墓地,好像确实是家里的事情,李阿姨有些犹豫,瞥了眼宁初夏。 不过她心里还是直犯嘀咕,老王这都过世多久了,现在在那说什么墓地,也太奇怪了吧? 送走了李阿姨,宁初夏带着儿女进了屋。 虽然这几天没在家里休息,不过在临走之前关好门窗做了卫生的房间,灰尘都不多。 宁初夏连去烧水的动作都没,坐在沙发上开口便问:“你们爸爸的墓地怎么了?” 王京雅刚刚已然注意到了母亲在看到他们那瞬间的神情转换,心中信心也跟着增添了不少。 果然,她就知道,母亲还是对他们很心软的,要不上回怎么哥哥一说母亲就去帮忙澄清了呢? 虽然澄清的结果不太如人意。 王京雅挤出笑容,往宁初夏的方向靠了靠:“妈,我只是找了个借口,我和哥哥,是真的有事情要给你说。” 她连忙使了个眼色给兄长,王京宇接收到了信号,便立刻开始表演。 他直接跪下,客厅的地上铺了地毯,可这么一跪,还是有些声音。 嚯! 专业! 宁初夏在心中给王京宇鼓了鼓掌,这表演可比上辈子原身记忆里的投入多了,只可惜现在不好吃个瓜子花生什么的。 “京宇,你怎么……”她装作惊讶,伸出手打算拉儿子一把。 “妈,你别拉我,我做错了事情!”王京宇的演技还没有升级到说哭就哭的阶段,他只能靠语言来表达,闪开母亲的手,颓然地低头,伸出手没舍得太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太不应该了。” 对于儿子这个表现,宁初夏当然很配合:“好好好,你别激动,我不拉你,你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跪就跪着呗,她本来也没真想拉。 王京宇有些意外,母亲难道不该硬把他拉起来吗?虽然隔着地毯,可这么跪着膝盖还是疼的。 难道是他演得投入,看上去确实状态不好?连母亲也被说服了? 王京雅注意到宁初夏慌乱的反应,确定宁初夏心神动摇,便也跟着从沙发上起身,跪在了兄长身边。 他们俩商量过,只要其中一个人来讨钱,要的数目大一点就行,王京宇大包大揽,他认为自己能给的理由更有说服力,王京雅起初正要答应,就察觉到了不对。 到时候母亲把钱打到哥哥账面上,那还有她什么事情?她这个好哥哥,过河拆桥的本事那可不是吹的。 “京雅你怎么也……”宁初夏做样子地喊了句,“我不拉你,你们,你们这样我都怕了。”她做西子捧心状,整个人露出忧心忡忡的模样。 王京宇先开始说,他伸出拳头重重地锤了地板两下,吃痛得脸都有些变形,可要演就得投入一些:“妈,你儿子犯了太过错了!我违法了!” “什么!” 王京宇恍惚道:“我……我挪用了公款。” 这句话效果很强烈,宁初夏站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整个人都有些抖,好一会才坐下,声音疲惫:“到底发生了什么?” 稳了! 王京宇心中安定,把事先准备好的来龙去脉老实说出。 这次要说什么,他和王京雅事先商量过,最重要的是,不能明着说是宁初夏不给他们钱才导致的一切,要暗示,要让宁初夏自己去想象。 自己脑补出来的真相最真实,也最能让宁初夏受到影响。 “……我开销一直比较大,这个妈你也知道的。”王京宇苦笑,心中得意可不能表现,“我那时候就想着,这公司的账号密码都在我的手上,我可以趁着时间差,把钱挪出去做短期投资,赚到的利润当自己的,剩下的钱则放回来。” “然后呢?”宁初夏急切询问,这回的剧本倒是略有不同了。 “我投了个P2P软件,三十天的短期项目,12%的回报率,结果,就在几天,这个软件爆雷了。”王京宇颓然道,“现在是一分钱也拿不出来,我还不敢去报警,我怕别人追究我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他看向宁初夏:“妈,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是这钱,我是真的还不上了,马上到了月底,到时候要做账,我瞒不了多久了,一旦被发现,我怕是要坐牢的。” 宁初夏痛心疾首:“你就因为自己的大手大脚,想要拿点钱花,就去挪用公款?” 王京宇低下了头:“可,可是公司那些钱,本来放在账户上也没人动的,我不过是转走一个月,会还回来的。” “你怎么就那么精明啊?”宁初夏伸出手重重地戳了儿子脑袋一下,“别人就傻吗?别人怎么不这么做?我和你爸爸养你这么多年,难道没有教你做人基本的道理吗?你居然连违法的事情都做。” 她脱力般地坐回了椅子上。 王京宇用手捂着脸,哭是哭不出来的,但是可以装:“妈,都是我不好,而且现在这钱真的很急,尤其是今天,办公室里一位同事发现了这件事,他和我说,叫我得给封口费,否则就算我把钱还回来也要举报我坐牢,你就帮帮我吧,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我被抓进去,你的孙子就没有爸爸了。” 宁初夏没说话,她神情颓然地看向女儿:“你呢,你又是怎么了?” 王京雅稍微整理了下思绪,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很能狠心,恶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眼泪都掉出来了。 她的说法,和王京宇的是大同小异的,她同样急着用钱,偶然从哥哥那听说了那个软件,她把自己和丈夫的存款,还有代班怀孕同事收的十几万费用全都投了进去,现在爆雷,等同于全盘皆输。 丈夫那边急着还贷,学校那边马上要钱,她也一样焦头烂额。 “你为人师表,学生的钱也动?”宁初夏大失所望,“我,我怎么会教出你们这两个孩子。” 甭管宁初夏怎么骂,两人都格外淡定。 反正他们看出来了,宁初夏无非就一个纸老虎,骂两句,还不是要乖乖掏钱。 “差多少钱?”宁初夏幽幽问。 王京宇和王京雅大喜,连忙各自报了钱款。 宁初夏一听这钱就有些晕,这两人还真是敢报,可不跟她客气,她勉强地起身:“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想,明天下午前给你们答复。” 兄妹俩又假意道歉抹了把眼泪,这才款款从屋里出去,生怕李阿姨瞧见,两人一直下了楼,才在车前击掌。 虽然母亲说要等明天给答复,可刚刚看那形势,这钱是稳了,他们完全不用担心。 …… 李阿姨和往常一样,七点多便敲响了宁初夏的门,她等了好一会,才等到宁初夏来开门。 这可就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们年纪渐长,都不太睡懒觉,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宁初夏以前甚至好几回是听到开门的动静,就主动来开门了。 开门的宁初夏更是吓了她一跳,对方脸色惨白,脸浮肿得厉害,额头直冒虚汗,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你这是怎么了?”李阿姨连忙拉着宁初夏进屋坐下,她担心极了。 宁初夏似是犹豫了很久,才把昨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李阿姨震惊地站了起来:“他们这是疯了吗?” 宁初夏苦笑:“我现在最怪的是我自己,我现在回想起从前,我觉得是我太包容他们了,他们不管对我如何,我都一样地付出,久了,他们就觉得我永远会为他们兜底,也认知不到自己做得不对,更是不会明白做错事情需要收到惩罚。” “这不怪你。”李阿姨忙安抚。 宁初夏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自己的难忍情绪。 她看向李阿姨,眼泪一串地落了下来:“我这次能帮他们,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我最想不到的是,他们居然连违法的事情都做,我和老王这辈子勤勤恳恳工作,连违背道德的事情都没干过,怎么孩子们就成这样呢?” 李阿姨也跟着难过,她也替宁初夏操心起来。 这两孩子要的钱数目连她都惊讶,这也真是敢花。 关键是,这俩孩子这回没受到惩罚,以后难免还会重蹈覆辙,这简直是无解的难题。 宁初夏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李阿姨连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宁初夏说了自己的打算,在李阿姨的震惊神情中扯了扯嘴角:“我会和他们一起承担,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没能教育好他们,但是这一回,我不能再这样了。” 李阿姨本来觉得不可置信,在宁初夏的痛苦眼神中也被说服。 她以前和宁初夏、老王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夫妻俩都是党员,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哪怕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可没想到,孩子却长成了这个样子,昨晚宁初夏一定格外痛苦。 宁初夏没让李阿姨陪,李阿姨还是陪她到了现场。 她才刚进大厅,就有人过来招待。 “阿姨,您别着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对方看宁初夏那神情挺担心,“慢慢说,不着急。” 宁初夏声音都带着抖:“我,我要报警,我儿子和女儿犯罪了。” …… 王京宇和王京雅两人,在H城是彻底出名了,尤其是在两人的单位里,二人已经出名到连负责卫生的阿姨都能说出两人的名字。 他们俩折腾出的这一番事情,实在太有戏剧效果,无论是电视台还是相关部门,都看上了这个素材。 H城公安局的短视频账号,更是把这连着发了好几期,生生做出了连续剧效果。 颤颤巍巍的中年妇女,前往公安大义灭亲,控告自己的儿女挪用公款、挪用资金。――这第一集一放,不少评论都在讨论,到底大义灭亲是不是对的,怎么能自家人举报自家人。 第二集则是打了马赛克的当事人采访片段,报案的中年妇女,看上去格外憔悴,无论是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是时不时在抖的手都说明了她崩溃的情况,她告诉警察,她不希望儿女一错再错,违法犯罪的事情,一旦做了,就很难有回头的路,她可以包庇一次,不可以包庇一辈子,如果未来她不在了,儿女酿成大错,该何去何从,她主动地想警察提出,所有罚款她会一力承担,就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她也会还上。 到这一集,网友的讨论风向又有些变了,他们看得出这位当事人的痛心疾首,有人联想到了身边赌博、网贷的朋友,有些底线,一旦突破了,还真不太好拉回来,这看上去不是大义灭亲,而是一个当母亲的,在无能为力,绝望之下找到的唯一举措。 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现实的剧情还带神反转的。 下一集,便是警方传唤儿女,儿女只能坦诚,告诉警方这些全是瞎编,他们这只是找了个理由找母亲要钱罢了,谁让母亲一直跑出去捐钱,不肯多给他们一些,拍摄视频的人还附上了一段说明,此前这位报案人,已经给儿女们各自提供了至少百万的经济支援,只不过现在开始考虑自己。 得,到了这一集,便全成了骂的,谁都能看到那报案人像是人都要被吓懵了一般,好几回到差点倒了,哪有用这种事情骗人的?现实里不少人可都遇到过家里人、朋友编理由借钱,越想越气,破口大骂。 最后一集,则是真相公布,马赛克没了,宁初夏在出镜时,整个人精神恍惚,她和警察道歉,说自己耽误大家时间,向派出所捐了一笔钱,在离开之前,她直接脚软,差点整个人摔到地上。 这回更炸了,宁初夏这刷了一年的脸可不是白干的,尤其是H城的居民,大多在推送中看过宁初夏的脸,再联想到上回的讨伐,更是对那两白眼狼儿女恶心到了极点,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这回,王京宇和王京雅已经说不出网络的舆论影响不到现实的话了。 他们出入都带着帽子墨镜全副武装,可偶尔被人认出,还会被指指点点。 白眼狼成了他们身上永恒的标签,提到他们俩,便会有人重重地啐上一口,骂上两句。 他们以挪用公款、资金为理由骗的母亲,两人的公司都很不满意,王京宇差点被辞退,直接被撸到最普通的岗位,降了薪水不说,升职无望;王京雅更不用说,她班上的不少家长联名反对,有这样的老师,万一孩子被带偏了,也跟着骗父母怎么办?她现在已经被调到学校行政,显然在能看到的多年内,不会有升职的可能。 被骂得太多,自然也波及到了各自的配偶,再加上两人根本没有存款,家庭经历了好大一番波折,才勉强稳定,可也只是堪堪稳定罢了,动不动还是得吵架骂战。 他们俩当然想过要去找宁初夏――虽然生气,但后来看过了流传在网上的视频,他们悲哀的发现,他们这个母亲的脑回路,还真和他们不太一样。 她是那么情真意切地觉得,只有报警把他们抓进去关一关,以后他们才不会犯法,至于要归还公款资金,她会帮忙处理,尽可能地替孩子减刑,这两者非但不冲突,还完美兼容。 她甚至还抱着一种家国情怀,觉得他们违法犯罪,自然要接受惩罚。 面对这样的母亲,他们能怎么办呢?他们也很绝望啊! 王京宇和王京雅进过小区几回,可无论他们再怎么装扮,车牌号总是一样的,再加上小区那街坊邻居聚集,一有人看见他们出现,说话就很不好听,硬留在那堵门,他们便会被一众以前以欣赏眼光看他们的老人施以鄙夷眼光,顺便来个粗话攻击,这就算了,他们还和宁初夏通风报信,叫她不要回家。 可若是去宁初夏的大本营,那就更见不到人了,人家把门一关,连招待都不招待。 宁初夏被他们伤透了心,彻底地断绝了彼此之间的关系,甚至还花钱登报发了声明――在看到声明的当天,王京宇和王京雅都很受冲击。 他们可以责怪宁初夏无情,可中间的几场波折,全都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要是他们没有失手让母亲摔伤,宁初夏就还是本来的模样。 要是他们在医院不走,没准宁初夏还会心软。 要是他们没让宁初夏澄清,起码最开始舆论不会爆炸。 要是他们没想出这什么挪用资金的鬼主意,也不会既让自己丢人,还让宁初夏对他们失望。 …… 可没有要是。 他们只能继续忙碌生活,从大手大脚,学着节约用钱,谁让他们已经要不到钱。 这回就算他们真快因为钱被抓了,估计宁初夏也不会信了,谁让他们在她那已经信誉破产。 省钱并不容易,习惯了花钱一不小心就花超支了。 王京宇几乎每天都在和丁玉吵架,从前有钱,所有的矛盾都在水平面下,而现在一切都浮现了起来。 看着丁玉歇斯底里,他想到的是当初父母的劝告,夫妻俩的条件不足以享受的时候,放弃工作是需要谨慎考虑的,那时候他多不置可否,现在就多悔恨。 家中的担子全压在他的身上,妻子不断责怪他胡乱生事,搞砸了工作还搞坏了和父母的关系。 王京雅再也做不到支持丈夫所谓的创业之路,她要求丈夫找份稳定工作,却发现这把丈夫越推越远,平日里在家歇斯底里的她,好像也在某一瞬间开始,成为了全家人都不喜欢的人。 然后,她发现丈夫出轨了,王京雅后来才辗转找到了丈夫的前妻,原来当年两人离婚,也是因为丈夫不切实际,还在外面寻欢作乐。 可她现在已经很难独立生活,只能紧紧地拽着丈夫不放。 有很多错误,好像从一开始就铸就了,只是当时他们无人发现。 …… 日复一日的工作,最能蹉跎人的意志。 王京宇筋疲力尽地到家,迎接他的便是死寂般的氛围。 妻子对他爱答不理,儿子倒是特别主动,走到他面前便伸手:“爸,我想买双新球鞋,打折七百。” 王京宇看着儿子理所当然的表情,心中很是挫败。 他好像走上了曾经父母走过的路。 王京宇试图改变这一切,他很害怕,未来他和父亲一样躺在那的时候,儿子会不管不顾,可他做出的一切举措,都在妻子的冷言冷语下变为了虚无。 他听到妻子说:“你少什么就找你爸爸要,他是你爸,当然得给你钱。” 他已经无力和妻子争执了,他搞不懂,妻子不为他想,就不为自己想想吗?一个不孝顺的儿子,到底对谁有好处?王京宇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到属于自己的未来逐步成型。 “爸,别人都买了,就一双鞋而已,要不我穿着个破鞋多尴尬?”儿子颇不耐烦。 王京宇沉默着低头,正拿起手机想确认下余额,就瞧见了妹妹发来的信息。 ――“本年度感动国家十大人物诞生,H城占一名额!” 他点开瞥了一眼,果不其然,是母亲。 当他和妹妹只能不断地走下坡的时候,他们就这么看着离开他们的母亲,活得越来越好,活出了风采。 而她越出名,也就越多人科普起了她曾经的事迹。 一个曾经被儿女伤透了心,丧夫后迷茫阵痛,然后开始走向新人生,在儿女无情又愚蠢的欺骗中浴火重生的母亲。 嗯,他们兄妹,就是这其中的恶毒配角,时常刷着存在感。 “爸。” 听着儿子不耐烦的声音,王京宇苦笑,他低头看着手机,妹妹又发来了信息。 ――“哥,我手头有些紧张,你能不能借我四百?两孩子都想要买新的书包。” 不,他看到的不是他一个人的人生,而是他和妹妹两个人共有的人生。 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他们怎么对待父母的,孩子们便也怎么对他们,很公平。 …… 宁初夏离世时,已经是很有名气的爱心人士,她对理财的知识略有了解,一直在不断地做稳健投资,后来也吸收一定社会资金,形成良性循环。 在她离世时,以她名字命名的基金会已经规模颇大,以公开、透明和效率在国内闻名。 至于王京宇和王京雅过得如何,她没有过问,不过听说是不太好。 毕竟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怎么靠自己,只会依靠别人。 闭上眼,宁初夏放松地陷入黑暗。 【任务完成。】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一) 太阳落下, 天色渐渐染上深色。 动物的叫声和人说话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现在正是下工回家的时间。 一直暗着的屋子总算亮起,不过这亮起也仅限于堂屋, 一盏煤油灯放在纹路颇深的木桌上,正好能照亮屋子。 从堂屋拐角过去便是厨房, 现下灶台里正填着柴火,里头地火焰旺旺地烧着,正在向放在上头的锅传递热度。 这几年本地的粮食收成不错, 分到手的粮食、钱也多了, 不过宁家开支大,便也还维持着晚餐一顿稀的习惯。 宁母正在看着火, 锅中的米汤居多,米粒只有少少的一些, 不过刚收的红薯挺多, 今晚切了两根进去一起煮, 现在锅中已经略微有散开的黄色,隐约的香甜味道混杂着米香味飘荡而出。 “娃儿们回来没有?”她往堂屋那一瞥, 宁父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 不知在想什么, 劣质烟草的味道,熏得人心烦, 可不抽,好像更烦。 “没回来, 快了。”宁父看了眼天色, 心中对时间有数。 说曹操曹操到, 这话才说完,人就来了。 三个孩子一齐从外面进屋, 各不喧闹,一家人到齐,便到了开饭的时间。 宁母看儿女回来,心中稍微放心,前两天村里头说,这县城里近些日子,总传有人在路边抢小孩,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不过没一会,她便觉察出了不对,她瞥了眼二女儿:“初夏,怎么不知道过来帮忙?” 宁母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下宁初夏,确认这不是什么身体不好时,表情就不大好了:“我这下工忙活到现在,你们过来搭把手都不懂。” 已经坐在父亲对面的宁初秋忙站起来:“妈,我来吧。” 她身材瘦弱,站起来比宁初夏小一个头还多,肤色白皙的她,怎么看都不是身体健康的模样。 “你来做什么?”宁母没答应,“你这没点力气干不得活,连拿烫的都拿不动。”明明是责骂,话中却颇有爱怜的味道。 坐在那一直不动如山的宁初春有些尴尬,他左右看了眼,宁初夏愣愣站在那像是在出神,身为三兄妹的兄长,他好像是得出头,正打算说话,他便见宁初夏沉默地走进了厨房,开始忙活,心里这口气也松了下来。 二妹今天着实奇怪,刚刚回家的路上还好好的,这一回来怎么就魂不守舍,把妈都给惹不开心了,总不得让小妹去干活吧? 屋外宁父已经开始问起儿女的学习情况,他读书不多,也就是个扫盲班刚毕业水准,不过每回听儿女们念学到的东西,他都老怀甚慰,觉得这钱没白花。 宁初夏低着头给一家打着晚饭。 这做饭看起来轻松,水米下锅,可这年头不像后世这么便利,火候要看,煮粥要搅,红薯皮也是直接用家中唯一的那一把猜到削的,靠在炉灶旁边,柴火燃烧的热度和锅中米汤沸腾的蒸汽足够让人在寒冬腊月流汗,更别说现在开始渐热的天了。 分饭是有学问的,之前负责干这个的是宁奶奶,她离世后便落到了宁母头上,而现在,宁母知道女儿听话,便也把这活交给了女儿。 前两碗,自然是宁父宁母的,勺子得往下沉,略微搅拌,打上最多的米粒和红薯,因为两人得下一天的工,若是不吃够,必然身体要垮。 第三碗,是长兄宁初春的,虽然他只比两个妹妹年长两岁,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自然不能被苛刻。 第四碗,则是给小妹宁初秋的,她和宁初夏同胞出生,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世上,可也许是在娘胎里宁初夏太过霸道,宁初秋这一出生,便像个养不活的小猫,摆在宁初夏旁边都小了一圈,这十几年来,宁家人已经习惯了照顾宁初秋的生活,凡是家里的东西,必然得先紧着宁初秋。 至于最后,只剩下米汤和约不可查的米粒的部分,当然是属于宁初夏的。 宁初夏沉默地将米汤倒入碗里,村里的铁锅和勺子重得惊人,拿起来时手都有些抖,可对于宁初夏的细胳膊来说,早就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算抖,也能稳当地将汤倒进碗里。 她将这些碗挨个端上了桌,孩子肉嫩,大多怕烫,像是宁初秋,每回碰到碗边,那指头都会跟着蜷缩,要吹好一会才能缓过来。 而她皮糙肉厚,早就不怕烫了――或许准确地来说,还是怕烫的,只是耐受性高了,因为热度传递引起的疼痛,在忍受的范围之内。 就像遭遇的一切委屈一样,还是会痛,不过忍久了,好像就可以接受了。 她做这些,自然是得不到什么夸奖的,做该做的事情,没做好得被骂两句,可做好了,那可是理所应当。 全部的工作完成后,一家人便开始进食,宁家人的饭桌,一般是不大聊天的,这几年条件稍好,可早几年家家户户吃食都挺紧张,哪会忍心把饭菜放凉,基本都是囫囵吃了,再有事说事。 喝着米汤,宁初夏也开始整理着之前接收的回忆。 这次她进入的这具身体,留下的情绪其实并没有很多的怨恨,她甚至不觉得自己的人生悲惨,只觉得这是普通人的人生。 而原身留下的,只有无数的委屈和委屈,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她这一生,完美地诠释了被忽视,被放弃的一生。 宁家是住在杏子村的一户普通人家,种地为生,所谓三代贫农,大概就是说的宁家。 宁父和宁母算是手脚勤快,老实本分,不过受限于时代,也一直没能存下太多的钱,早年饥荒,后来建房,再后来家中两位老人轮着生病过世,能有积蓄就奇怪了,不过他们骨子里有韧性,继续勤恳做工,这几年收成好,陆陆续续才有了点钱,能将三个孩子送去念小学。 说到孩子,宁家统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宁初春,人高马大,脾气算是温和;次女宁初夏和小女儿宁初秋是同胞出生,只比哥哥小了一岁半。 打小开始,原身便是在这个家中最任劳任怨的那一个,哥哥是男孩,村里的习惯很少让男孩干家务,妹妹身体弱,有心无力,事情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原身从小就有这样的一份困惑,为什么她做了那么多,得不到爸妈的一声夸奖,而哥哥妹妹只是偶尔帮个忙,甚至是帮倒忙,都会被爸妈夸赞。 难道干活是错的吗? 她身处的父母为天的环境,不足以让她得出答案,她只能将过错归咎于自己,越干越多,以期许自己能受到重视。 杏子村没有小学,周边的唯一小学在镇上,镇上的开销自然比村里要大一些,一个学期要收2元的费用,虽然有时候会退还一些,但总体也要至少1.5元。 宁父和宁母当初是踌躇满志,手头有了钱,便将三个孩子一起送去,可这学费开始交,便没个刹车,一年下来,单单孩子念书,就得花上6元至少,这还不算平日带饭,孩子不能帮忙的问题。 不过这付出总是有回报,别的不说,小女儿宁初秋确实很会念书,宁初春稍微差些,可老师也说他是稳扎稳打的路子,男生都是后期发力,要是有人问到二女儿,他们便会支支吾吾半天,说一句“还行”,便也记不起来详细情况。 这也是有原因的,谁让每回他们例行问成绩的时候,二女儿都在帮忙,再加上二女儿也不像小女儿那么机灵,常常找他们说话,他们当然记不太得。 事实上原身的成绩还真不算差,只比小妹略微低了一些,远超大哥,只是她性子怯弱自卑,总是自我怀疑,比小妹考得差,每回便艳羡地看着父母夸赞妹妹,暗暗鼓励自己要多多努力,不敢拿这份成绩去向父母表功。 如果说小学之前,原身所遇到的,还只是态度的不太平等,而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她几乎在人生的每一个转折点,都被放弃了。 到了中学、中专的选择时,学费便高了不少,同时供养三个孩子上学,足够让只有劳动力的宁家伤筋动骨,更别说宁父宁母还想着存钱未来替孩子们操办结婚的事宜了。 而这时候,便得开始取舍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里,原身都是茫然和痛苦的。 她当然知道,每一次被放弃意味着什么,可看着父母叹着气地说服,她退缩了。 “你小妹成绩好,到时候上个中专,直接包分配,她身子弱,也不好回村里干活,以后能去好单位,你大哥成绩不中,不过多读点书,没准能去好学校,你就先看看吧,家里条件你是晓得的。” “你小妹是读书人了,不要这么早结婚的,你哥喜欢的姑娘家,正好她弟弟也在找对象,人家一表人才,和你很合适。” …… 原身小学毕业后便回了家,在家里帮着干活,一到了年纪,便又在父母的安排下嫁给了嫂子家的弟弟。 她嫁人后,也是个顾家的女儿,三不五时地往家里搬东西――当然,她也懂得照顾自己的小家,不至于让小家受到影响,可还是因此吃了嫂子和丈夫不少白眼。 后来,经济开放,哥哥带着嫂子去了城里,她本来和丈夫也想跟着去赚点钱,可父母却上门来劝她了,只说她也走了,以后他们谁来养老? 原身留下了。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当时父母来劝她不只是为了自己养老的问题,还有哥嫂那边的怂恿,她的公婆也一样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出去外面闯荡,女儿留下照顾,可这不就有了矛盾吗?她先退步,便“皆大欢喜”。 原身一直觉得,每个人的命不大相同,没准有的人这辈子就是劳碌命,像她,注定了要一直忙活。 赚不到太多钱,可要做的事情很多,公婆、父母、孩子、丈夫,她像个陀螺般,转着从不停下,别人责备时,她总是低头笑笑,一耳朵进一耳朵出。 她听说,哥哥和嫂子在城市那立住了脚,没赚到太多钱,可也已经能在城市稳扎稳打的生活。 家中唯一的一个中专生小妹,嫁到了市里,后来随着丈夫调动到了隔壁省份,联系不太方便,不过过得也很不错。 儿子听说了母亲当年放弃了进城,没忍住说过母亲的眼光短浅,如若他是城市户口,能在城市上高中,见到的绝对不会是现在的世界;丈夫也常在喝酒后埋怨,他不想这辈子都在土里刨食,可现在姐姐回不来了,父母更是抓着他不放,生怕他一走,老两口孤独终老。 父母年纪大了,老年病也多了,尤其是父亲,中风了之后,人都不太能自理,一屁股屎尿,都是原身来清理的。 而在夫妻俩重病弥留之际,一直没回村的大哥和小妹终于回来了,他们和村里的人格格不入,一股城市人的气息,对于曾经自己生长的环境,颇有微词。 原身陪在父母身边,就这么看着父母在兄长和妹妹进来时亮起的眼神。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激动,笑得合不拢嘴,乖孙好儿子好女儿地喊着,心满意足。 原身只记得这个冬天很冷,父母之前所有的坚持,好像在臻爱的子女回来时都放下了,他们溘然长逝,离世前的那个晚上,还在和同村的老村长炫耀着他们的出息子女。 兄长和小妹等到父母入土便要离开,临走之前他们恨铁不成钢地对原身说,她不能这么不求上进,也要看看外面的世界,现在外面日新月异,这村里早就落后了。 原身只是擦了擦汗,笑得憨厚又老实:“晓得,我晓得呢。” 然后就和多年前一样,站在村头,看着离人不回头。 后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她在这村子活了一辈子,儿子争气,到外面闯荡,成家立业,几回想来把她接走原身都没同意。 她的根在这,父母公婆丈夫的坟都在这,要是她走了,平日里谁来替他们扫墓,替他们拔掉坟头的草呢? 而且……她已经拖累了儿子半辈子,不能再拖累儿子了。 离世之前,原身在床上想起了很多很多,她眨着眼,向来乐呵,被人骂也不知掉眼泪的她哭了。 谁来爱爱我呢? 【主线任务:不再做毫无存在感的女儿。】 【支线任务一:得到父母兄妹的认可和关心。】 【支线任务二:看看广阔的世界。】 …… 吃过饭,宁父的碗一放,轻咳了一声:“我有点事情要说。” 宁初夏知道,第一个选择来了。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二) 宁家走的是传统大家长的路线, 家中的大事均由宁父拍板决定,小事则由宁母来判断,他们的思维中没有太多民主的成分, 可在涉及子女的事情上,还是会走面子地过问一番。 宁父一开口, 屋内便安静了下来,一家人的眼神都投注于他的身上。 “今个儿呢,我是要和你们谈谈以后的事情。”宁父说起这个倒也不觉得尴尬, 他自认对孩子们还是仁至义尽的。 这同村的人里, 能像他这样,把三个半大孩子都送出去念书的, 是一个都找不到。 要知道家里就他和媳妇两个劳动力,全年工分折算, 再加上副业款, 能到手小两百块那还得是遇到丰年, 可这一家上下都得支出,尤其还有三个正在长大的孩子。 先头也算了, 一年这三孩子单学费就得6元, 还没算上书本费, 伙食费。 每年最后算下来,一家盈余也就四十到五十元, 几乎存不下来钱,到时候孩子大了结婚, 总要置办好衣服, 嫁妆彩礼装修新房, 样样都要花钱,不当家哪知道柴米油盐贵呢? 宁父说到这, 三个孩子便都正襟危坐,他们看着宁父,心中都有各自的揣测。 和他们同龄的孩子里,有干脆没去念书的,也有念了两年就不读的,真正能往上念的,是屈指可数,现在整个村,学历最高的还是村长家的儿子,念了个小中专,毕业后被分配在钢铁厂上班,吃的公家饭。 宁父继续说:“你们对家里的情况,心里总是清楚的,再往上念,可就不是这个数了。” 他明白地把账算给了孩子们听:“你们三个也就初秋考得好,她还能上个小中专,可要上小中专,就得读初中。初秋上回也说了,她老师还劝她多读个高中,到时候读大中专要好些,这就得花不少钱,可这出来,准保是有好工作的,她从小身体不好,哪是能干活的人。” 这年头的中专比高中、大学还要难考,毕业直接包分配,学费也低。 他往宁初春的方向点了点:“初春是家里大哥,也是咱们宁家唯一的一个男丁,虽然这娃娃虚头巴脑,脑袋不比初秋好使,可多念点书,以后万一想找个媳妇,那也好找,是不是这个理?” 他略过了宁初夏没说,便又开始算起了账:“你们都是大孩子,也不瞒着你们,自己都算算,这以后结婚过活要不要钱,家里得不得存点钱备用,咱们家这房子老了也得修一修,能这么花下去吗?” 宁父说到这,其实一家子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决定,宁初春和宁初秋同时看向宁初夏。 他们心中总有些说不清的滋味,一方面知道父亲想让自己读下去,肯定是松了口气,这到了镇上,多少看见了外头的花花世界,能多读点书,以后没准能做城里人,就算回村里,也能争取做个小官,记分员都得要会识字会算账呢。 可另一方面,他们又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不管怎么想,这屋里的几个,其实都知道这事是定下了,宁父说到这份上,基本是定好了的,再加上这又是说的宁初夏,这一家子人谁不知道宁初夏是家里最听话的人,向来是父母说往东,她就不敢往西的。 可是―― “你,你哭什么哭?”宁父皱眉,手不自觉地搓了一下,黝黑的肤色让人看不清他的肤色变化,他不太自在。 宁母也怔住,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握紧,半晌没说出话。 孩子爱哭抹眼泪是常事,有时大人还会就孩子们哭的理由笑上两句,可要是哭的这个,是在家里从来闷不吭声,逆来顺受,向来是家长们最放心也最忽视的那一个,这可就奇怪了。 宁初夏只消轻轻眨眼,眼泪便成串落下,她甚至不需要做出狰狞的表情或者是用力去挤出眼泪,这具身体积攒的委屈太多,再面临这件事的时候,全都涌上。 她站了起来,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眼泪模糊了视线,又在落泪时变得清晰,而后又迅速地蒙上了水雾。 “为什么一定是我呢?”宁初夏的声音里带着鼻音,“不是说不可以是我,只是为什么一直是我,总是我呢?” “什么一直是你。” 坐在旁边的宁初春和宁初秋都呆住了,他们和宁初夏相处的时间比和父母的都要多,更知道她是什么个性的人,宁初夏是连就算摔到流血,都能起来擦一擦说没什么的人。 而且以前,她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过这些。 宁初夏看向宁父,宁父眼中的莫名其妙绝非作伪,他是确确实实地搞不懂女儿的想法,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大概就是家庭的规则,日复一日,然后这规则定下之后,也不会有人再去追究它有什么不对。 “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吗?就像每天晚上你们下工,需要去帮忙的人只有我。” 宁母解释:“你哥哥是男孩子,天天在厨房干活不奇怪吗?你妹妹身体又不好,还怕烫……” “我也会烫的。”宁初夏伸出手,“我的手也不是木头做的。” 她屏住呼吸,稍微收敛了眼泪:“一直不都是这样吗?大哥是男孩,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小妹身体不好,得要多照顾照顾,只有我,不需要被照顾,也不需要被关心,也不能委屈。” 宁母小声道:“没人这么说……” 她有些被女儿说懵,一直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被这么一说,就好像不太对劲起来,可哪里不对劲呢? 别家不也是这样吗?兄弟姐妹之间,就得互相体谅,以前她嫁到宁家,换得的彩礼,就有不少拿去补贴兄长了。 ――时过境迁,宁母已经忘却了,当年的她,也是委屈的。 “一家人之间,总是要互相让步,不能只为自己考虑。”宁父觉得自己的话不太对,但没找出具体不对在哪。 宁初夏忽然笑了,在父母和兄妹惊讶的眼神里笑得灿烂:“所以,只有我需要让步对吗?因为家里一定要有个人来帮忙干活,他们不行,就得我来;逢年过节时买的衣服,哥哥不说,妹妹先选,我就得在最后等着;今天也一样,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不读书,那就只会是我。” “不是这样的……”宁父喃喃反驳,说不出话。 宁初夏伸出手抹了把眼泪,泪水打湿了衣袖:“你们说的我都懂,可我会委屈,会难过,我考得没有比小妹好,可也不差,在班上也总是前几。”她勉强地笑,“可是我想,就算考第一的那个人是我,你们也会让小妹和大哥去念吧?归根结底,成绩什么的一点都不重要,就和怕不怕烫一样,只不过因为是我,所以才会被放弃。” 宁父听得不太顺耳,情绪激动之下有点想发火:“怎么能这么说?” 宁初夏笑着笑着眼泪又掉出来了,她说:“没事,我早都习惯了,可我不会放弃的,我想读书,我很想读书。”她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眼角都跟着红了,“不说了,我去洗碗了。” 她迅速地将大家吃完的碗收在一起,便到后面开始收拾起来,只听见锅盆轻轻碰撞时的清脆声音,还有水被泼走,淋落在地上的声响。 屋内一片寂然,众人哑口无言。 尤其是在能感受到后厨那的存在感时,这份尴尬,更是让人无处藏身。 …… 这一夜,一家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农村是没什么夜生活的,基本天一黑,便都各自回屋,毕竟煤油灯是要烧煤油的,日子过得俭省的人,连这点钱都会省着。 宁家的孩子都挺懂事,平日里尽量地在学校完成功课,很少将读书的事情带回家。 宁父临睡前看了眼孩子那屋,披着外套回到房间,手里痒痒,可今日的份额已经用完,他也舍不得再抽烟。 “你说,初夏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呢?”宁母没睡着,她一闭眼就是女儿那张眼泪接连落下的脸。 事实上家中要说长得好看,那还得是初秋好看一些,初夏向来吃苦干活,皮肤也黑,哭起来自然也不是好看的那一类型。 可今晚这一哭,确实给宁母带来了冲击,她从来没想过――或者是她试着不去想,平日里家里做的事情,会让宁初夏受委屈。 她试着说服自己:“哪家不是这样的呢?翠花嫂子城里那表叔,就一份工作,不也只能在两孩子里面选一个给;你那堂哥,两孩子结婚都想要新房,钱不凑手,不也得在几个孩子里选一个供……就说咱们这,小姑她管不住家,没钱,这养老爹娘看病,不都是我们俩出的钱吗?” 从起先的嗓门颇大,到后来这声音也渐渐只剩下气声了:“你说她怎么就这么轴?” 其实越说,宁母也越心虚,当初为了小姑平日里每次回家连搬带拿的,结果在两老生病时别说出钱,连出力都不肯,她就和丈夫吵了好多回,她说的这些例子里,也不少闹到最后孩子们不相往来。 宁父躺在床上,他叹了口气:“你说……算了,没什么。” 他翻了个面,满脑子都是女儿的那句话,她说是不是不管怎么样,都只会是她。 宁父是想反驳的,他想说其实是因为宁初夏成绩不够,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如果初夏真的考得比初秋好,他难道就会让初春或者初秋别念了吗? 好像不会的。 他现在甚至有几分希望初夏考差一些,好歹他这个当父亲的,还能说一句他没偏心,否则…… 意识到自己想法的瞬间,宁父的心中大为震动,他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生出这种想法。 初夏说得没错,他这个当爹的,好像确实是偏心了。 家中的房间并不多,隔壁的房间,是原先小姑的,宁奶奶和宁爷爷当年住的那间,在他们走后便被暂时空出来作为储物,当地有老人离世烧床的习惯,那床烧了,家里一直没再添新的。 原先宁小姑的房间被用木板隔开做了两间,姐妹俩住一起,宁初春则住另一半。 在夜晚安静的时候,靠近木板屏着呼吸,宁初春能听到隔壁OO@@的动静。 宁初秋翻来翻去没睡着觉,家里很黑,她看不清就在隔壁的阿姐的脸,想说的话在喉间打转了很久。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她试探性地开口:“姐,你睡了吗?” “没睡。” 宁初秋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我……我。”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自私极了。 她在脑子里打了八百遍的草稿,她想告诉阿姐,其实她不念书也可以,让阿姐去念,可这句话却说不出来。 和他们念书的小学一墙之隔的,是隔壁的职工子弟中学,能在那儿念书的,除了少数几个成绩好的,基本都是周围几个厂子员工的孩子,他们中甚至有人还是父母骑着自行车送来上学的,就连中午时吃的东西,都和他们不大一样。 宁初秋虽然小,可也懂得分好坏,她当然知道,她如果能读下去,肯定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阿姐,对不起。”她喏喏道,却也说不出别的话。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我……是我抢了你的……”宁初秋又羞又愧,“阿姐,我以后赚了钱,会给你的。” 她一直没意识到,她和哥哥在这个家所有的特权,都是凌驾于姐姐的牺牲之上的。 同村的同辈人很多,这一代的父母在生孩子上并不小气,一生就是好几个,以前宁初秋挺为家里感到骄傲,父母送他们三个孩子去上学,不像是村里还有卖儿卖女的。 可现在想来,好像他们家做的也不大有区别,只不过是没落在她头上,她一直没感觉罢了。 “哪有什么抢不抢呢?只不过是爸妈给不给罢了。”宁初夏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楚,“只是以前,我都把委屈憋在心里,我和自己说,这个家,总是要有人多付出一些的。” 她声音变得坚毅:“可是,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去争取,如果爸妈不愿意给,那我就努力自己去拿。” 宁初秋愣愣地看着姐姐背对着自己的身体,她没听懂姐姐话间的意思。 什么叫自己去拿? “所以没什么对不起的,就像我知道,其实我今天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爸妈的决定,我能改变的只有我自己。”她翻了个身,往并看不见的天花板上看,“我不想再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了。” 宁初秋没说话,她只觉得姐姐好像忽然变得有些远,远到抓不到似的,心中有些慌乱,正想要说什么,只听宁初夏说了一句睡吧,便也不敢再动作。 隔着一方木板,宁初春和宁初秋这一夜都没能睡着。 …… “你姐姐还没回来?”宁母下意识地往两孩子身后看,果然又没见到宁初夏的身影。 宁初秋点了点头:“姐姐说她等等就回来,她要问老师几个问题。” 宁母阴着脸,目光不住地往门外瞥去。 宁父坐在那看着吐出的烟雾缭绕,心中思绪复杂。 自打上一回,家中的那一番冲突之后,家里的氛围便不太一样了。 宁初夏特别主动地和父母提出了申请,说自己周末想去学校念书。 宁父和宁母其实听了都有些情绪,他们总觉得这孩子是在和他们斗气,要不读书难道不是在哪都行,就算在家也可以的吗? 可他们还是嘴硬地应下,当时有些和宁初夏闹脾气的想法,可没想到,这些日子看来,宁初夏确实是卖力在念书。 正想着宁初夏,她人就来了,宁初夏气喘吁吁地冲到门口,跑得太快,额头都是汗水:“我回来了。” 一进屋,她便把包一放,准备往厨房里去,气都还喘不平。 宁母看着女儿那样子,心中酸涩难忍,她说话也硬气:“不晓得喝点水?” 这孩子,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她就像吃了没去心的莲子,这苦味从舌头直接淌到了心里。 宁初夏在读书上越拼命,其实带给宁父和宁母的茫然就越多。 他们看着这孩子努力成这样,这心情也开始动摇,可难不成要让宁初春或者宁初秋回家? 但这决定哪这么好做,就像之前说的,宁初秋那身子骨虽然这几年好些了,可当年刚出生,医生都说可能养不活的事情,让他们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如果宁初秋在村里找个人嫁了,那是肯定免不了家务农活的,就她那小身子板,估计半个工分的活都够呛,所以这孩子,不能回村里。 而宁初春,他们又寄予厚望,家里就这么个男孩,以后女儿总是要外嫁的,宁爷爷当初临走之前,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好好培养初春,初春读书不成,可能多读点是一点,让他就这么回来,以后没了,都没脸见宁爷爷。 所以这事情就像死循环一样,又绕回来了。 “好。”宁初夏憨憨地笑笑,随手擦了下额头的汗,她进厨房,宁初秋便像是小尾巴地跟了进去。 她还是一样怕烫,可起码能帮忙打个饭,放个筷子。 宁初春沉默地看着后厨,眉头紧锁的模样,似乎思绪万千,心中想法动摇,难以决定。 …… 海庙镇上统共只有两间小学,一间是依托于工厂、政府建的子弟小学,入学门槛是优先各单位家的孩子;另一间则是宁家三兄妹念的中心小学,村里的孩子只要交得起钱,也能去念。 何老师是当年被分配到这的知青,后来在这成了婚,便被安排到了中心小学教书,现下是三兄妹这一班的班主任。 孩子们放学回家,她还没那么早离开,一般都得检查一圈学校办公室,确认一番再走。 最近,她走的比平时还要晚几分钟。 “小何,你那小尾巴今天问完问题了?”隔壁班的李老师也才结束,她动作慢,以前都是学校里最后一个走的。 何老师点了点头:“问完了。” 李老师艳羡道:“你们班孩子可真不错,好学又上进。” 何老师只是谦虚地笑笑:“这快升学考试了,孩子紧张。” 她很难同李老师说清自己最近的复杂。 都说老师要一视同仁,对班上的孩子一碗水端平,可事实上老师的心里,多少还是有偏爱的。 以前她在班上,最喜欢的就是宁初秋这个孩子,人又乖又可爱,还考得好。 对宁初夏,何老师的观感也挺不错,毕竟这孩子在班上也是优等生,只是太不爱说话,平日里总闷闷地。 想起那天,何老师还是有些惊讶,周末的她照常睡着懒觉,起床准备出来买菜,一开门,就瞧见蹲在家门口看书的宁初夏。 她惊诧地拉着孩子起来,就见宁初夏抓住了她的袖角。 那双眼睛,怯生生又充满了渴望,像是把她当做了最后的一根稻草。 “老师,你能帮帮我吗?” 也许是出于爱怜之心吧?最后何老师点头答应了下来,帮宁初夏瞒住了周末的一部分行踪。 而在亲近接触之后,何老师也发现,宁初夏那股子劲,那股一定要读好书的劲。 她好像是被逼到了极点,所有的潜力被激发,不知疲惫地前进。 何老师在意识到这孩子的天赋后,没忍住向她传递了些许初中的知识,没想到宁初夏一点即通,毫无障碍。 何老师起初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么些年来,宁初夏的成绩一直那么稳定,不见现在体现出的超凡的学习能力,可后来在和宁初夏的交流过程中,她好像想明白了。 一是不甘心。 二是……肯定的力量。 这两者作用,能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李老师笑嘻嘻地说:“你们班级有个领头羊,带着一整个班氛围都好,宁初秋这孩子确实靠得住。”她很捧场,不过这也确实是她想的,她们班级就少了个宁初秋这样带头的孩子。 你看,这有孩子带头,成果就逐步展现出来了,何老师班上会有宁初夏这样问个不停的孩子,他们可没有,只是对于宁初夏,她还是没什么信心,这孩子醒悟得有点晚,现在开始努力有些迟了。 “没准到时候你们班初秋给你考个镇上第一,比子弟小学的学生考得还好,那你可就成名师了。” 何老师轻声道:“这可不一定。” 李老师听到了,没忍住拍了下她:“自信点,万一呢?虽然之前我们一直没比过子弟小学,可谁知道以后的事情呢?我看你们班初秋就很好。” 何老师没应声,只是笑笑,她说得不一定,不是这个不一定。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三) 平日里总在土地间忙忙碌碌的人, 最能体会太阳的灼热,汗水顺着发丝往下淌,有时落在眼睫毛上, 稍一眨眼,进了眼睛则会让眼睛生疼。 宁父是种地的老把式了, 他对土地的了解比对自己孩子的还多。 虽然此时辛苦,可看着长势大好的作物,他心中还是很愉悦, 要知道, 收成的好坏,和村落里的每一个人都相关, 如果今年收成不错,工分值钱, 年底工分都要更值钱一些, 也能多少存下点钱。 还有村后山养着的那几头猪, 宁父下意识往后山方向看了眼,昨天他去砍柴火时瞅了一眼, 负责照顾猪的人很用心, 这几头猪明显已经有了不少肉, 只要好好养着,不遇到什么天灾人祸, 年底又能抵上不少钱。 宁父这段时间一直在下意识地算着账,每天睡觉一闭上眼, 就是满脑子钱。 他甚至想过等着农闲的时候去帮着做工, 往年偶尔会有修坝、修房的活, 只是宁父之前从来没有去过,倒是也不知道怎么接洽。 他没去的理由并不复杂, 宁父作为家中唯一的壮劳力,一旦不在,家里的活基本就要压在宁母身上,农闲时期的活计并不少,体力活也尤其多,宁母一个人干怕是要累坏身体。 再加上这外出忙活的事情也分轻重,如果是修房还好,若是遇到修路、修坝,往年有累坏回来都起不来床的。 宁父逃避式地不去想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反反复复地在想这个事情,他近来的卷烟,已经从一天一根升级到了两天一根,眼看存货已然要空,方又开始俭省了起来,半天一根的吸。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张大叔蹲坐在宁父身边,他手上拿着个豁口搪瓷杯,里头装着的水按说放到现在该放凉了,可天着实太热,又把这水给晒热乎了,喝下去并起不到什么清凉的效果。 宁父瞥了他一眼,远处宁母正在和翠花婶子几个人聊天,虽然村里的分工不太严谨,工种也没有明确地按男女分开,夫妻一起做活的也很多,可每回休息的时候,同样上工的人,好像还是会大致因为性别分开,各自在一边,毕竟聊的话题不大相同。 “哪有什么事,就是累的。” 张大叔好奇地问:“你家那三个娃娃,是不是都要考试了?” 宁父点了点头,村里人彼此之间,除了特地去瞒的以外,基本没有秘密,孩子们平时上下学,村里人总是看到的。 “你也真是厉害,三个娃娃都送去念书,钱也多。”张大叔颇为感慨,“这三个孩子也争气,晓得上进,不像我家那个。” 村里人也知道读书肯定是好东西――他们评判的标准很是质朴,第一,这上学是要花钱的,小学一年的两元学费再加课本费,在这年代的物价体系里不算低。第二,往上念,听说毕业了还包分配,能分去好单位上学,以后能吃商品粮。 鉴于此,村里人大多也愿意咬咬牙,供养孩子去上学――只是一般孩子多的,就要斟酌一番究竟送谁去好,要是都去了,那开销已经不是咬牙能解决的事情了。 而且村中没有小学,最近的小学在镇上,走路去都得要一个半小时,孩子去念书,他们总不能天天接送;再者,村里实在有太多孩子,平日里野惯了,真要他们乖乖坐在那念书,是不可能的。 张大叔家的两个孩子,他是都送去念书了,一个读到二年级结束,一个三年级读了一半就都回来了,他们在学校成绩不好,坐立不安,主动地和家里人说了想要回家。 张大叔在这方面一直挺羡慕宁父,这读书好像确实是讲天赋的事情,他家娃儿没有天赋,不过偶尔,张大叔也会算算宁父支出的钱来安慰自己,这好歹他省下了钱,儿子回家,半大小子能做半个劳动力用,家里存钱的速度也快,房子都翻修好了,眼下的实惠可比不知道会不会有的未来好多了。 “羡慕什么,这念书可都是钱。”宁父这么一说,整个人便沉闷了起来,他自己说破,也就没法逃避,这段时间他之所以一直在关注钱的事情,还不是那天宁初夏说的话给他的冲击感太强。 “也是,不过你不是上回说了吗?你们家初秋考得很好,老师都说没准以后能上中专呢!”张大叔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我媳妇上回去供销社还听人说呢,他们经理的外甥女想进什么单位,可听说人家单位都是分配才能进去的,像是这种真正的好单位,外人可进不去呢!” 他分享着他知道的“绝密”消息:“到时候你可就享福咯,没准以后你还能去城里住呢!” 宁父原先不太愉悦的情绪也跟着淡了,他跟着笑:“哪有那么简单,读书难着呢!” “那你们家初秋读书好,大家都知道的!”张大叔只觉得宁父在谦虚,“不过初春是不是读书不太中?上回你好像说过一回。” 宁父这笑眼又耷拉下来:“是不太行,他考得就这样,比他妹妹差太远了,都不晓得初中能不能考上。”考上是能考上的,不过中专,十有□□是别想了。 张大叔想起什么又问:“那初夏呢?你好像一直都没说,你们家初夏考得好不好,这孩子不爱说话,平时斯斯文文的,看上去就像爱读书的,可不像我家的皮小子。” 宁父听得一愣,半晌才应话:“她,她考得也还行吧。” 那天之后,宁母悄悄地问过宁初春一回,听了宁初春说的宁初夏的成绩,他们才知道这孩子确实一直考得不错,不过可能离初秋还要差上一些。 这段时间来初夏读书很卖力,宁父每每看见她拿着个小马扎,坐在家门口就着还没全暗下来的天,勉强看着课本,心情就很复杂。 这孩子看上去是真的很想念书。 休息时间到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又开始了工作,宁父思绪纷乱,将行动交由了多年劳作的身体本能,自己则越想越多。 考试的时间转眼便到,这次的考试,是在本校进行,虽然小升初的考试相对正式,可当地也没有太多的力量能够向后世一样各种分配考场,只能将学生的座位拉开距离,并安排上监考老师。 这是一场重要的考试,可宁家人的清晨和往日没有太大区别。 宁父和宁母想过要不要做些什么,可他们在这方面没有经验,问了村里不多的经历过类似考试的人,对方也是一头雾水,说没做什么特殊准备,就这么让孩子去考了。 宁母特地拿着粮食换了三个鸡蛋――在换鸡蛋的时候她稍稍犹豫了一下,以前确实一直没有给宁初夏也换一份的习惯,毕竟唯二吃的宁初春和宁初秋,一个是长身体,一个是养身体,他们当父母的也从来不会为自己换。 可在犹豫之后,她还是换了三个回来,趁着早上煮饭,一并洗净丢入锅中。 宁初夏沉默着吃着饭,她对于宁母放到她碗里的鸡蛋有些惊讶。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一顿饭的存在感很强,那天早上她没有分到这颗鸡蛋。 当然,那时候的原身是懂得怎么自我安慰的,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不打算再去念书,考试成绩不太重要,兄长和妹妹还要读下去,吃个鸡蛋补一补,没准能考得更好。 虽然现在看来,她的自我安慰有几分骗自己的味道,可对于当时的她来说,这是逃避心灵痛苦的唯一办法。 她这么自我说服着,就说服了自己一辈子,许是这样的自我说服,让她一生都过得还算知足,幸福,只是每每在想起自己遇到的种种被放弃的境遇时,才会怅惘失落,委屈痛苦。 吃过了饭,宁父放下筷子,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你们好好考,考好一点。”他的目光放在宁初夏身上很久,然后又移开。 夫妻俩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个孩子离开,心中都很复杂。 “你说……” 宁父摇头:“别说。” 宁母当没听到般地继续:“到时候可怎么办呢?”虽然是问句,她这话其实没有让宁父回答的意思,应该更像是在询问自己。 宁父没搭腔,他背着手,好一会才说:“进屋吧,等等就上工了。” 到时候要怎么办,他其实也不知道。 …… 宁初夏走得很快,她能看出,宁初春和宁初秋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段时间,她对待兄妹两人一切如常,只是两人自那之后,倒是一直有话想说的样子,各自憋着心事,却总是说不出来。 宁初夏没打算循循善诱听他们的心声,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之后的路,只要按部就班地往前,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人才到学校门口,宁初夏就瞧见了正站在那的何老师。 何老师冲着她招了招手,宁初夏便加速跑了过去。 “何老师,你怎么这么早来了。”宁初夏看不到时间,只能大概用经验,看着天色判断一下现在是几点,兄妹几人一般都会提早不少出发,毕竟这漫长的路中,偶尔会发生一些诸如道路损坏的小意外,耽搁行程。 何老师轻轻地拍了下宁初夏地头,她看着宁初夏的眼神尽是柔和:“你说我那么早来做什么呢?” 和宁初夏来往的越多,何老师便越知道这是个可人疼的孩子。 尤其是宁初夏的经历,总让她想起了当年。 当年的政策,一家可以留下一个孩子,有两个孩子的何家必须送走一个,在决定要让谁下乡的时候,父亲让她和姐姐抓阄。 父亲点名了让她先在两张纸条里挑一张,后来又让她先打开――何老师打开后,便看到了纸条正中用炭笔做下的记号。 临要下乡之前,她在姐姐房间的垃圾桶看到了早就应该被丢的另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也一样有炭笔记号。 当时她便明白了,父亲说他做不了决定,说他决定公平地让两人抓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对她的谎言。 后来何老师在这成了婚,高考恢复后,各地知青也有偷跑回去的,父亲寄了信叫她回去,她没答应,只是回了一封信,信里夹了两张纸条,中心处都用炭笔涂黑,那封信寄过去很久之后,她才收到了姐姐和父亲的回信,在信中两人道歉又解释,但何老师已经不想听了。 何老师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出用油布纸包着的东西。 一根由于闷在里头,已经颇为松软的油条,两颗白水煮蛋,她还带了一杯温牛奶。 “快吃了吧,然后走走消食,省得等等撑了。”何老师笑吟吟,“我这也是听邻居说的,一根油条两个蛋,就是满分的意思,老师也帮不了你什么,就祝你得个满分,到时候替老师争光。” 宁初夏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便低头开始吃了起来,虽然她有些担心,一早上吃三个鸡蛋会不会有胆固醇的问题,不过这年代的人都多少有些营养不良,偶尔一天吃多了应该没什么影响。 宁初秋和宁初春远远地看着。 “哥,初夏什么时候同何老师这么好了。” 宁初春木木地回答:“应该是因为最近,她总问老师题目吧。” 宁初秋看着宁初春,她知道对方和她大概都有类似的感觉。 宁初夏好像在那天之后,就已经和他们、和这个家彻底拉开了距离。 她不再像那天那么情绪化,也绝不再提自己的委屈,只是这么努力地过着日子,可却好像也不把家,家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了。 现在若是有人这么一指,说何老师同宁初夏才是家人,恐怕都会有人信。 …… 考试总是件让学生紧张的事情,哪怕是一向考得好的宁初秋,在考完之后,也稍微有些担心。 在一众人中,宁初夏显得尤为特别,她放松又自在,好像一点也不在意结果,或者说很有把握。 考试结束后,宁初夏依旧“不太着家”,她和宁父宁母做了解释,说自己想趁着这段时间多增长点见识,想去镇上开的书摊看看书,每天一样会回来帮忙。 宁父和宁母没有拒绝,然后便看着宁初夏和上学时作息一样,每天天一亮就离开,天黑了才回来,不过对于该做的家务,倒是从不推脱。 宁初春好几回在看到宁初夏离开的背影时,都想要找宁父和宁母说点什么,可宁父宁母不是闲人,二人照常上工,还在村里为宁初春找了个轻省活,不辛苦,但能赚一个成年劳动力三分之一的工分。 出成绩的时间眼看要到了。 这年头没有什么便捷的查分方式,何老师一大早就起来,她和同样是班主任的另一位老师守在了校长办公室,一起等着县里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起,接起电话的校长态度恭敬,表情却控制不住地被喜悦填满,空闲的手也紧紧握住。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四) 小升初的考试, 是以市区带头的六县市联考,之前市里曾经考虑过全市联考,但是考卷的印刷能力似乎跟不太上, 再加上有一部分县城位置偏远,交通不便利, 经费有限,也不太想参与,后来便只剩下了这几处。 每个学校会提供一到两个老师, 然后打乱抽签, 安排到各市监考,最后统一送考卷到市区, 批改后公开成绩。 这对于镇上唯二的两间小学来说,也是难得的考验, 以往他们小学经历过最高级别的考试, 那就是全县联考, 再多也没有了,管理也不严格, 对于这次考试, 校长本人的期待值很低, 他只希望孩子们别考太差,最好能和子弟小学手牵手, 谁落后谁是狗,这样明年的招生, 还要好看一些。 真不是他没有志气, 要知道子弟小学和他们中心小学, 那生源一个在天上,第一个在地下, 他们学校的学生,农忙还得放农忙假,平日里回家要帮忙下地的都有不少,家里连开灯让他们挑灯夜读都不行,这怎么能追得上别人呢? 只要别差太多就好! 有这样的超低期待,当校长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都跟着一愣一愣。 学校里已经派了一位男老师,一大早搭车到县里,估摸着正午过一点能回来。 他是去县城里抄成绩单的,手写抄回来全员的分数,而校长打电话,是要先打听清楚最高分、最低分、平均分等数据。 “校长,怎么样?”何老师没等校长挂断电话,便忍不住插嘴,她声音不算太高,但足够让校长听到,“您能帮我问下,我一个学生,叫宁初夏,考得怎么样吗?” 她心里比谁都着急。 一方面,她是亲眼见到宁初夏那卓人的天赋的,她对宁初夏能考好这件事,有一定的信心。 可另一方面,多年当老师,她心里也门清,这平时考得好和临场发挥好,那得是两码子事,多少学生在面对考试时折戟沉沙,万一宁初夏也是那一个呢? 何老师明白,对于宁初夏来说,考好意味着什么,这可是意味着她唯一能用成绩说服父母的机会,当然,其实在这几天,何老师辗转反侧,也没忍住同丈夫商量了一番,她已经暗暗地做了个决定,只是还没往外说。 校长感觉自己的魂都是飘着的,听到何老师的话才落到了地上,他起初没反应过来:“你说谁?” 心情大好,他不介意卖何老师一个面子,不过是先问个学生的成绩,这种事情不过费点嘴皮,无伤大雅。 “宁初夏。”何老师忙道,“宁静的宁,初中……”她其实心中此刻又有些纠结,要是宁初夏没考好,她还不如晚点知道,否则单单该不该和宁初夏说,她就得纠结好一会。 校长总算反应过来了,听到宁初夏的名字他瞳孔微张,在何老师迷茫的眼神中挂了电话。 何老师有些忐忑,校长这是又不想帮她问了吗?不过也不着急,晚点成绩总是会出来的。 校长往前一步,他并不胖,身材消瘦平日里不笑甚至有种让人害怕氛围,可此刻,笑起来脸上褶子皱折的模样,难得喜人:“何老师,这个宁初夏是你们班的学生啊?” 何老师怔怔地点头,心中生出了些许喜悦的猜测,可又不太敢相信。 校长这模样看起来很是喜悦,想来一定是个好消息吧?难道是初夏考了学校第一,又或者是镇上第一? 校长没忍住,拍了拍何老师的肩膀,他手上用了点力气,看到何老师那吃痛的表情尴尬地收手,可又很快变成了笑模样:“何老师,你这教出来了一个好学生啊!你们班这个小同学,宁初夏,这回考了联考第一,比市里的学生考得还好呢!” 他砸吧了下嘴,现在还在怀念刚刚听那工作人员报喜时的感觉。 那工作人员,说话的语气带着疑惑,听上去很困惑,可还是得向他说一句恭喜。 这态度是为了什么,校长还能不明白吗?他知道,人家都觉得他们镇上教学水平差,不相信他们的学生能考得好。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的学生就是第一,联考那么多学校的第一。 校长嘿嘿地笑了两声,他现在是明白了,什么叫小人得意,怎么叫得志便猖狂,他现在甚至想拿着自己家里传下来的保温壶,就坐在那子弟小学门口,等对方校长出来,就冲人家笑一笑。 “第一?”突然听说的消息,让何老师脸上的神情一度是呆滞。 她知道宁初夏优秀,可没想到她真能考这么好,要知道,这次联考的考卷一出来,她就有些心凉。 考卷上有不少拓展题目,根本就不在他们的教学范围之内,想必是市区或者县区平日里另外做的拓展阅读和教学,她是想说不公平,可这东西,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呢? 旁边一起等着成绩的老师一脸羡慕,虽然遗憾宁初夏不是他班级的学生,不过既然都是学校的孩子,他也跟着高兴,起码从今天开始,能一直吹到明年,省得每回回家,家人都念叨他没能分配去子弟小学,孩子读书都不便利。 “是第一,人家县里都说了,这还有假?”校长意气风发,看上去陡然年轻了许多,“你放心,人家哪有那么信任我们的学生,我估计他们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确认过了,准没错。” 校长已经开始操心起别的事情:“我得去扯块红宣纸,先写个光荣榜,仓库里有条横幅,也得拿出来改一改,对了,还得去镇上汇报,这没准能拿点奖励……” 要是和往年一样,学生们考得不是太好,得,他可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这喝着茶,等成绩一出,简单地做张光荣榜,往校门口一贴就完事,可今年不一样,这可是他们整个中心小学的大喜事。 校长深知这种奇迹难以复刻,他寻思得趁着这个假期好好宣传,起码先争取几个好学生过来。 “对了,小何,你认不认路?你方不方便去宁家跑一趟,通知一下。”校长看了眼何老师,不太放心,何老师是知青出身,看上去身体就不太壮实,“不中,你太瘦了,我要不另外找人。” 何老师反应过来,拿起包:“校长,我去就好,我知道他们家在哪,不远,我骑着自行车去就成!” 她脚步匆匆地往外跑,一点耽搁都没,校长特别能体会她的心情,这当老师的,能够教出这么个学生,那可能吹一年,不行,他也得趁着还没下班先去县里,这回他再不丢人了,校长踱着步,将老师留下来等成绩单,自己便出去忙活(炫耀)去了。 …… 这几天天气着实热得有些过分,隔壁村中暑了一个,村里便将午间休息的时间稍微拉长,其间用去的时间,则在早晚补上。 这样的天气,在灶房忙活,是最热人的,才烧个柴火,人就能出一身汗。 宁初春去赚工分,宁初秋便留在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也是这一回,才切实体验到做工并不容易。 她从没偷懒,可忙活一天都做不完的事情,只要母亲或者姐姐出手,都能三下五除二解决,现下她也就准备一顿饭,洗晒衣服,就能干上一天,气喘吁吁。 也正是开始干活,她才尤其能体会,以前姐姐一个人到底做了多少,每天洗碗端菜刷锅,睡前打水填缸,早起喂鸡收蛋,休息扫洗家中地板……宁初夏不像她那么没用,一次都没叫过累,只是总这么沉默地低头干着。 宁初秋每回生起厌烦情绪时,心中都很羞愧,她这才干了多久,就对家务心生抵触,可姐姐呢?那是从还没上小学就开始帮忙。 “初秋,饭菜煮好了吗?”宁母进了屋,便在缸边用葫芦瓢打了半瓢子水,水缸上盖着盖,放在阴凉的位置,这水往脸上一泼,算是这热人的夏天中,最大的享受。 “在煮了。” 宁母动作一顿,心中叹气,站了起来往厨房一看,果然,宁初秋今天的午饭,还没能做完。 宁母其实是为此生过气的,她有一回,特地盯着宁初秋从头干到尾,这才发现,这世界上真有不能同时作几件事的人,宁初秋煮的饭菜不难吃,甚至刀工都不错,但问题就是慢,慢得惊人,别人草草切个葱姜蒜,一分多钟的事情,她能在那捣鼓个五六分钟,关键还没偷懒。 可看到女儿的眼神,她还是勉强夸了夸:“做的挺好。” 每回违心夸出口,她就想起了宁初夏。 人好像有种特性,已经过去的事情,现下回忆起来,就会自动处理,宁母想不太起来,当年她学着做家务的时候,有没有笨手笨脚过,她只记得,做家务不是难事,所以在教女儿时,她也很不得章法,总觉得只要做就行,哪这么麻烦。 在宁初夏身上,这一套用得很顺,可在宁初秋这,却完全行不通了。 她当初觉得宁初夏做的这些理所当然,从未夸过,可现在想起来,当妈的这心里……还真有点难言的味道。 被夸的宁初秋同样心思复杂,她正在看汤,今天中午煮的是芥菜豆腐汤,她其实心里知道自己到底差姐姐多少。 可以前,她好像从来没有听母亲夸过姐姐,一次都没有,更多的时候,是要求,是不满。 “初夏呢?”宁父带着宁初春进屋,直接蹲在了天井那,重复着宁母进屋的操作,刚刚瞥了一眼没看到二女儿,便随口问了一声。 宁初夏之前一直往镇上跑,学校事先通知了,这明天要去领成绩。 天气转热,这天黑也晚,和以往差不多时间回家,每回宁初夏的脸上都被晒得发红,宁父心中有些许担心女儿中暑,可到嘴上却成了一句:“明天就要去领成绩了,别一直往外跑了。” 他说完有些后悔,可宁初夏那边已经应下,只说早上有些事情还得出去一趟,中午回来就不出去了。 “还没回来呢。”说到这,宁母便推了儿子一把,“你去村头看看,你妹妹来了没有。” 宁初春站起身,他没父母消耗的体力多,现在看上去还挺精神,刚走出屋没一会,便跑着回来了。 两孩子还没回来,饭菜便没上桌,不过就算想上桌也上不了,宁初秋煮的饭都还夹生呢。 “怎么跑这么快?”宁父看了眼急匆匆跑进来的儿子眉头紧皱,这慌张的模样是什么情况? 宁初春喘着气:“我,我们班主任来了!往我们家来的!” 这话一说出口,就连厨房里的宁初秋都被炸了出来,更别说宁父和宁母了。 对于他们来说,老师加上镇上吃商品粮的,这双重身份,和他们距离实在太远,总有种莫名的敬畏心态。 “你们老师来做什么?” 宁初春摇了摇头:“不晓得,何老师骑了辆自行车,我瞧见她过来,就先回来报消息了。”他也紧张。 宁父和宁母不明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换身衣裳的时候,何老师便已经将自行车稳当地停在了宁家门口,她问了两回路才问到了地方。 何老师敲了两下门,便直接推着虚掩的门进屋,城里更习惯等人应了再入屋,可在村里没这种讲究,门只要是没关着的时候,一般都是可以直接进的。 “何老师,您怎么来了。”宁初春虽然木讷,可看着父母紧张的模样,鼓起勇气和何老师打了招呼。 “我有点事情要说。”何老师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本以为骑着自行车要轻松不少,可这一路,颠得她臀部都快变八瓣了。 “您请坐,您快坐。”宁父连忙招呼,宁母已经进了后厨,心疼但不小气地弄了点红糖,调了碗红糖水出来招呼何老师。这可是家中招呼人的最高待遇之一了。 何老师没喝,她知道村里的糖精贵,不喝等等留着宁家人还能用,她左顾右盼:“初夏呢?” 宁父一愣,连忙解释:“初夏这孩子,说想趁着这段时间去镇上的书店看看书,我和她说过的,她中午会回来,估计马上到了。” 何老师听到这话,心中立刻一痛。 宁初夏这段时间去镇里没和她说,无论她是在做之前的“地下工作”,还是真去看书,都同样让她这个知道内情的老师心中难过。 她想,那个决定是对的。 “怎么了,何老师。”宁父很紧张,尤其是看到何老师完全没有动那红糖水的意思时更加忧心。 这三孩子都要毕业了,不会出什么事情吧?何老师这是觉得他们招待的东西不好不喝,还是心里记挂着事情,才不喝他们家的东西呢? 看见宁家人的表情,何老师意识到自己迟迟没有开口,给了宁家人很大的压力。 虽然宁初夏还没回来,何老师有些遗憾地往门外看,她还是很希望能在第一瞬间,将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得意门生。 “我今个儿来,是想和你们说个好消息的。”何老师挤出笑脸,不一会,这便也笑得真心实意了,这件事确实值得开心,“你们可生了个好孩子。” 宁父和宁母面面相觑,均没应声。 “你们家初夏,这回考试是第一!”何老师说起这事,眉飞色舞,神情间都露出了些骄傲,这可是她带出来的学生,“我们这次考试,是六县市联考,五个县一个市,统共那么多间小学里,几千个学生,她考了第一!” 何老师有些心虚,她后悔自己没问清楚这回联考到底有多少学生参与,只能大概估算一下,他们镇统共参与考试的学生是两百个出头,这么算下来,几千个总是有的吧? “你是说初夏考了第一?”宁母先反应过来,她重复着何老师的话。 “是,我们校长和县里确认了好几回,现在已经去汇报了,到时候没准是要表扬的!” 何老师见宁父和宁母不是特别惊讶的样子,又补充:“以前我们学校,连镇上第一都没出过,这回考的卷子很难,是市里出的,不少学生考出来都说很多题目不会做,初夏考得比市里还好,这孩子确实特别聪明!” 她没忍住多嘴了:“不瞒您说,这段时间,初夏一直在问我题目,我对她了解挺多,这孩子在读书上很有天赋,只是她好像生来不太认可自己,这孩子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觉得自己考不过别人,觉得自己很差劲,成绩就一直上不去,可只要别人夸夸她,甚至都不要夸,就说两句好听的话,她就浑身是劲……” 何老师还在念叨:“我发现了这个,我就经常同她说,她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起初我是想鼓励她,后来我才发现,她真的是个天才,别人学半天都学不会的东西,她一点就通,像是这样的孩子,很适合读书,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没准你们家就出个大人物了。” 按说她这个当老师的说话是不该说这么满的,可何老师就是忍不住。 她可太生气了,之前那段时间,气得都睡不着。 怎么会有人把自家孩子养成这样,下意识想的就是“我不行”,哪怕考出个好成绩,也会先说这是运气好、考卷简单,同龄的孩子,要是有这样的成绩,估计头一件事,就是回家拿着考卷找爸妈要吃要喝,不说远的,就说宁初春,这孩子也就是中游水平,也不见这么想自己啊。 要她说,这肯定问题还是出在家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宁初夏在家中的待遇,这一切便得到了验证。 宁父再度受到冲击。 一方面是下意识生起的骄傲,他们老宁家,也出了个会念书的孩子,他虽然听不大懂何老师说的这联考的含义,可这几千个人里考第一,他总是听得懂的,宁初夏比其他的几千个小孩,都要考得好。 再然后,是被何老师的话说得有些难堪。 他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夸过这个孩子,妻子也是。 “谢谢你何老师,这还得是你教得好。”宁母见丈夫一直在走神,连忙对何老师又是鞠躬又是感谢的,心里在复杂,那也得等老师走了再说,她余光瞥到在后面发呆的两个孩子,便也帮着问,“老师,那初秋和初春考得怎么样呢?” “成绩还没出来,同事去县里抄了,明天到学校门口会贴,初夏这是考了头名,县里特地打电话提前通知的,校长让我先来和你们说上一声。” 这话宁父和宁母是听得懂的,他们是看过戏,听过长辈讲故事的,这以前考得好的什么状元秀才,不都会跑到村里、镇里通知吗? 这么一想,宁初夏相当于考了个状元! 反射弧超长,总算反应过来,宁父和宁母不管如何,此刻反正是千万个感谢,至于其他的,还是之后再想。 他们正打算说什么,就听何老师迟疑着又开口了。 “初夏这个成绩,估计之后是会有奖金的,她不管是到镇上还是县里读初中,争取一下,总是能拿个助学金……”她说得婉转,“我以当老师的眼光来看,这孩子是确实能出息,你们再支持支持。” 她纠结着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话妥不妥,正打算开口,便听到身后的动静。 众人一齐回头,同时露出了惊诧神情。 宁初夏正好进屋,她有些惊讶地看到屋里的组合,刚刚虽然在门口看到了自行车,可她确实没猜到何老师会来,在上辈子可没这一出。 何老师来是要做什么呢? 其他人比她还要震惊。 宁母直接站了起来,手颤颤巍巍地往前指:“初夏,你的头发呢?” 宁初夏和宁初秋站在一起时,最出彩的便是她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宁初秋打小身体弱,不管怎么养,发量和发质总是要差些,头发看上去有些枯,分叉。 宁初夏这一头长发养了很多年,已经及腰,平日里都直接弄个单麻花,城市里倒是流行短发,可村里并不流行,村中未出嫁的姑娘,少有把头发剪得很短的。 而现在宁初夏,头发剪得很短,整个耳朵都露出来了,虽然没转过去,可从正面也能看得出,估计后脑勺那也剪得很短。 宁初夏早就预料到了众人反应,不过她此刻只觉得轻快。 这年头卫生没那么好做,稍不注意,头发上就能生虱子,而且平日里这么长的头发,是洗也麻烦,打理也麻烦,现在一剪刀下去,别提有多轻松,更别说她还有别的妙用了。 眼看宁初夏低头没出声,何老师也没忍住帮腔问了:“初夏,你和老师说,你怎么把这头发剪了。” 她没有女儿,就一个儿子,虽然宁初夏长得不算是特别好看的类型,可在何老师看来,总是可人疼的,宁初夏这头发着实是剪得太短了,再怎么样,难道不也得剪个学生头吗?她甚至生出了想去和剃头匠算账的想法。 这可别是小姑娘被骗,她之前是听过的,有剃头匠为了收头发,就骗人小姑娘现在流行短头发,把人的头发剪了卖了! 宁父同样震怒,他在这方面观点保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要剪头发,总是得让他们知道一声:“你这连让我们知道都不让我们知道,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父母。” 宁初夏心中叹气,她原本是想等老师走了再说的,这段时间的接触,她知道何老师是个好人,宁初夏并不太想在何老师面前卖惨。 可现在看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是不说也得说了。 她靠近了几步,宁家人更为震惊了,近了一看,那头发的冲击力更强,短的都要比现在一些追时髦的小年轻还要短了,后脑勺甚至还剃了一点,露出了底部一小片的青色。 宁初秋看着姐姐,她不太明白姐姐为什么去剪了这么个头发,她是知道姐姐有多爱惜她的头发的。 宁初夏已然走到堂屋桌前,她的手伸进口袋,便掏出了零零碎碎的钱,一角、两角是最多的,最大的一张是一元。 众人愣愣地看她。 她状似轻松的开口:“我割了猪草和野菜去养殖场那卖了,钱还是不太够,就把头发给卖了,现在已经有六元了。” 宁初夏抬头看着他们,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希冀的光芒:“我问了过,初中第一学期要交五元,等到开学前,我还能赚到钱的,以后休息的时候,我也会去想办法赚钱。” “爸,妈,我想读书。” 桌上的纸币,还有她刚刚张开的手里,因为扯着草,用着镰刀,起的茧子和斑驳的印记,格外鲜明。 宁家人都已然明白了,去镇上“读书”是假,但也是为了“读书”。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五) 家中一时寂静, 人和人之间的呼吸声都能清楚听到。 在姐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宁初秋下意识地看向了宁父。 宁父在家中积威很重,哪怕是她, 都很少从父亲那讨得一句夸,更别说姐姐了。 对于宁父做的决定, 从小到大,全家上下就没说过不字,所谓的商量, 不过是通知的另一种表达罢了。 她担心宁父会冲姐姐发火。 果然, 宁父的呼吸声粗了起来,他放在桌上的手看似是放松姿态放着的, 可上面的青筋已然冒起,黝黑的脸上也隐隐透露出了隐约的红色。 他眼睛瞪大, 看向宁初夏, 这个总是温顺听话的女儿, 现在却冒出来一种不可思议地韧劲。 宁父心中五味掺杂,宁初夏这么做, 摆明了是不信他和妻子。 “难道我们家日子过到得让女儿去卖头发才能念书了吗?”带着怒意的质问不自觉地被说出, 宁父一怔,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虽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不太合适, 可也不可能收回。 宁父的这一番话,让刚刚就很是尴尬的气氛更奇妙了, 何老师抿着唇, 脸色已然很难维持平和, 她努力地告诉自己她是外人,这么掺和会让宁初夏尴尬, 可心中的火气还是压不下来。 宁母打圆场,可话间也有几分指责:“你这孩子,凡事怎么都得问问我和你爸吧?哪有这样自作主张,把自己头发给卖了的。” 这份埋怨也是发自内心的,宁初夏这一番做派,当妈的心里难受,可另一方面,那股家庭权威受到挑衅,不被子女尊重,不被放在眼里的感觉又让她很难以忍受,尤其是做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是宁初夏。 谁家的孩子会这样呢? 宁初夏低眉顺眼,声音不高不低:“上回爸妈你们不是说了吗?妹妹身体不好,考得又好,哥哥是男丁,都得读书,我知道家里负担重。” 何老师反应过来,忙努力挤出一个笑:“初夏,你瞧瞧,我都忘了和你说了,你这孩子太有本事了,这回可考了联考第一呢!独一份的,替学校、替镇上都争了光!因为你出息,校长可都夸了我会教呢。” 她也有提醒宁家人的意思,再怎么样,她这个“外人”也在,如果连外人在的时候,对初夏都这样,那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出乎她,甚至所有人意料的是,听到这个消息,宁初夏的脸上并无太多喜悦,无波无澜:“谢谢老师,是你教得好。” 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何老师不明白,这不应该很让她开心吗?为什么宁初夏看上去,好像这件事对她毫无影响一样?难道不该是考得好,就有很大机会能读书了? 一直沉默着的宁初春忽然开口:“爸,我想过了,我不太会读书,再去念两年初中也是白花钱,我回来帮忙干活,能干的事情也多,我……我就不去念了吧。” 这个决定其实很难做出,但这段时间宁初春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在近来,宁初春才“恍然”发现,这么些年来,被他选择性忽略的事实,他这个当大哥的,从来没有承担起一个做大哥的责任。 除了平日里多多照顾两个妹妹之外,他做了什么呢?好像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只是在享受特殊待遇,忽视宁初夏的牺牲,就像现在,明明他是考得最差的那个,于情于理,要是不念,也应该是他不念。 “胡说什么?”宁母皱眉,“你当然是得念的,要是没送你去念书,以后我和你爸进地里都没法和你爷爷交代!” 她心里大气儿子这莫名其妙的发言,这孩子懂什么?他要是初中能拿到毕业文凭,没准想办法能在城里找份工作,就算不能,回村也大有裨益,不说远的未来什么争取在村里做点事,就说近的找对象,这有个初中文凭,也能在找媳妇上稍微挑一挑。 他们当爸妈的这么操心,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呢? “我考得真的不好。”宁初春试着说服母亲,“我这成绩确实不行……” “没什么好商量的。”宁父皱眉,“我说了你要去读,你就得去。” 同样始终保持沉默的宁初秋也憋不太住了:“爸妈,姐这回考得好,我就不去念了吧。” 这个决定很难做,对于宁初秋来说,这同样是一个珍贵的机会,可她看着姐姐那剪短的头发,实在有些羞愧。 她还要占姐姐多少便宜呢?而且这回是她自己不中用,考不好,没考过姐姐。 宁母依旧是反驳:“你这孩子,瞎想什么呢?你们老师不也说了吗?你这好好读,以后考个小中专还是很有希望的,以后分配个工作,多好?” 她脱口而出的话,却让整个屋子的气氛更加陷于凝结。 宁初秋和宁初春下意识地看向了宁初夏,在对上她那双始终平静的眼睛后,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看着地板半天没有抬起。 宁母说的这些话,无非是证实了宁初夏之前说的所有的话。 无论宁初夏考得多好,哪怕是这回都考到了联考第一,对于宁父和宁母来说,她依旧是那个备用选项。 向来如此。 比起那天宁初夏脸上滚烫的泪,此刻的平静更能灼伤宁初春和宁初秋的心。 面具被赤、果果地掀开,露出其下残酷的真相。 成绩不重要,情况不重要,重要的是谁。 公平是有的,只是偏偏不对宁初夏生效。 宁父同样意识到了这些,他有种自己脸皮被撕下的疼痛。 他一直以为,他一碗水端平,这当家长的,当长辈的,自然要懂得平衡之道。 这平衡之道,不是简单的公平,而是要锄强扶弱,综合各种条件,大致平均分配。 宁父本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现在才发现,他只不过用这所谓公平在掩盖着自己的偏爱和失衡。 他半天没说出话,旁边的何老师已然看不下去。 何老师现在是明白了,为什么宁初夏刚刚会有那样的眼神。 对于宁初夏来说,可能考好更痛苦吧?考不好,还能骗自己,这是因为她成绩差了点,才被放弃,可越是考得一骑绝尘,越是证明了之前所有的推论自我安慰都是假的,只不过是“她不配”罢了。 就像当初,连理由都不找,用抓阄来指定了她的父亲一样。 何老师笑盈盈地说话:“其实我之前就有个想法,一直没说。”她直接拉过了宁初夏,握住了这孩子的手。 明明是大夏天,这孩子的手却是凉的。 “初夏这孩子,是我教书这么些年来,考得最好的孩子。”她爱怜地看着宁初夏,“你们也知道,我是知青下乡来的,在这也没什么亲戚,就生了个儿子,我看初夏,越看越合眼缘,我寻思,我们认个干亲怎么样?” 宁父宁母震惊地看向何老师,他们刚刚一直沉浸在那种难堪之中,没想到何老师会丢出这么个炸、弹。 何老师仔细道:“你们放心,我这也不是和你们抢孩子,我是真觉得这孩子和我有缘分,我是这么想的,初夏这孩子到时候肯定有点奖学金,我家呢,条件也还宽裕,到时候她念书,要是差钱,我就帮着出一点,而且我这镇上也有房子,无论是她要在镇上读,还是去县里市里,累了也可以在我家落脚。” 她很担心宁父宁母拒绝,又接着打补丁:“你们要是担心我多出钱,那以后等初夏工作了,慢慢还我就是,我这想法其实憋心里头很久了,没好说,就怕这时候上门,倒是让你们觉得我是看这孩子有出息才来硬认亲戚。” 宁父皱眉:“初夏读书的钱……我们会出。”他刚刚只是太冲击,既然宁初夏确实考得好,他们也不是什么恶毒父母,咬咬牙,总是会为这孩子出钱的。 其实他心里有气,初夏这孩子……要他怎么说呢? “我晓得,我只是特别想认初夏这个干女儿。”何老师态度诚恳,“我和我家那口子都不打算再生,我之前和他商量过了,他也同意,只是怕在考前影响孩子,就一直没上门。” 她这决定做了很久,丈夫虽然有些迟疑,可后来他打听到了初夏这孩子的品行,便也放心地同意了。 何老师现在只后悔没早点说,如果早点说,这孩子哪至于这段时间那么辛苦,连头发都卖了,直到现在,她都还挂念着宁初夏剪掉的头发。 他们正在这说着话,门外便又来人了。 这回出现的是大队长,他跑得飞快,直接推门进来,一进屋人还在大喘气,抬起头,汗水都淌到了脖子间,眉飞色舞地:“老宁,老宁家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他就和进自家院子一样,从缸里打了一瓢水,倒了些在手上喝了,缓了缓干涩的喉咙:“镇上公社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家初夏,这回考得特别好,一等一的好,是……” 他想了想:“什么六市区联考第一名!” 他们当地分配到的知青不多,由于数量少,基本最后都直接在当地成了家,村里连个大学生都没见过,虽然这只是个小升初考试,可也足够让他得意。 之前还有其他村的大队长和他N瑟呢,说他们杏子村的风水不好,孩子都不会读书,他那时候哪好反驳,不过现在总算能扬眉吐气,虽然以后还难说,可起码他们村的孩子,那可是什么好几个县里的头一名呢! 大队长心情好得不行:“公社那边说还要表彰,不知道会奖什么。” 他自说自话地说完,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宁初夏,村里的孩子他都认得,自然是一眼看到了宁初夏。 这孩子头发怎么剪成这样了?难道这是镇上新流行的发型?可他去镇上也没瞧见呀。 “初夏的头发怎么成这样了?”他问了出来,稍微打量了下,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桌上零零散散的钱,宁家人奇怪的神色,还有坐在旁边的生面孔。 宁父着实觉得扎心,大队长问的这些话,都是常人会问的问题,可用在此时,却尤为尴尬。 他是头一次感觉,大队长实在是不懂看人眼色。 宁母找了个借口:“天气热,初夏怕热。” 大队长忍不住看向了后面的宁初秋,宁初秋发质不好,可一直很仔细打理,头发过肩,均分成两半,绑着麻花辫放在两侧。 这都是一家人,还兴一个热得把头发都给剪光了,一个继续留长头发的?而且他家里的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爱惜头发,买一瓶发油都要开心半天,真是奇怪。 宁父当然是看到了大队长的眼神,可他只能当没看到:“这位是初夏的班主任,何老师,她特地从镇上赶下来,和我们说了这事情。” “你们已经知道了啊,那也不和大家说说。”大队长开玩笑道,“要是我小子能这么出息,我早绕着村子跑一圈,好要人人知道,我们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个出息孩子!” 他背着手准备出门:“等下午上工我同大家说一说,村里也给奖励,不过咱们村子穷,给不了什么,就从公中摊点粮食。”临要走,他伸出手摸了摸宁初夏的脑袋,还真别说,头发短了,摸起来也挺顺手。 “初夏,你可得好好读书,以后争取再考个好成绩,考个大中专!没准咱们村就靠你出名了!”大队长乐呵呵地走了,他摩挲着手,等等回去,要好好地握一握自家傻儿子。 这可是沾了喜气沾了文气的手,要不是现在不兴迷信,他都想让他儿子来和宁初夏待两天了。 大队长走得老远,都还能听到他哼着歌的声音,谁都能听出他的心情有多好。 何老师见人走了,继续用急切恳求的目光看着宁父和宁母:“之前我说的事情……” 宁父看了妻子一眼,二人之间的默契这时起了作用,省去了商量的麻烦,他们虽然觉得何老师这认干亲要帮出学费的行为有些让他们尴尬,可确确实实,这是件好事。 他们没有理由拒绝,而且要是拒绝了,二女儿恐怕真要把他们当恶毒爹妈了。 宁父心中和嘴里是一样的苦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他甚至宁可宁初夏像是那天好好的哭一场闹一场。 而不是此刻的平静的认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认定了父母绝对不会支持她的情况下的自我挣扎,这怎么能不让当爹妈的难过呢? “好,不过何老师,这钱我们是决计不能让你出的。” 何老师听到这声好,喜笑颜开,她紧紧地握住宁初夏的手:“太好了,等明天,我去问问这拜干亲有什么习俗,我让我家那位去准备。” 被她拉着的宁初夏,先是一怔,然后看着她同样露出一个恬淡的笑。 这笑容很浅,可好想同时在宁家人心里划拉开了一个口子。 …… 这个假期,宁家在整个杏子村,甚至镇上都出了风头。 中心小学这是头一次在子弟小学甚至市区那都有了名字,学校自然要大肆宣传一番,虽然不能铺张浪费,可那从公开成绩一直挂到了新生入学都没放下来的横幅,完全泄露了校长的小心思。 公社那头也一样,他们镇由于各方各面的原因,在教育上都是“后进生”,这两年又开始兴起推崇教育的风气,那自然得逮着个典型使劲宣传。 宁家人跟着宁初夏沾了不少光。 村里表扬要上台、学校表扬要上台、镇上表彰还是要上,次次都得戴着大红花,上台和领导互动一番,当然,大多情况宁父和宁母是都推拒了,他们没帮上女儿读书什么,哪里有脸上去说什么自己如何如何帮了女儿。 不过其间也发生了一件“趣事”,人可能生来有种服从权威的心理,宁初夏上台领了不少表彰,她那头短到极点的头发,便也吸引了众人注意。 不知是哪位家长开始流传这个说法,说宁初夏之所以能考好,就是壮士断腕地把头发剪了,这不分心,自然能考好。 虽然宁初夏试图解释自己是考完才剪的头发,可这还是耐不住大家追潮流的风气,在之前的诸多长发、学生头造型中,也新兴起了“优秀头”,这头型没个定论,总之就是剪短,男生剃光,女生则以男发为标准。 不过万幸的是,据宁初夏观察,这风气基本没影响到太多女生――否则她都要觉得自己活像后世拿着剪刀逼着别人剪头发的教导主任,但是还是有不少男生不知是不是因此,剃了超短的平头。 宁初夏受的几次表彰,大多都给了奖励,钱加起来,还是够念两年书,她最后在何老师的帮忙下,定了去H县龙心中学念初中,对方开出了很好的条件,免学费、助学金,还让宁初夏可以在一位未婚女教师家借住,每个月只要象征性地交8角伙食住宿费,一年算下来,助学金都花不掉,当然,这其中也有条件,那就是宁初夏必须保持自己的成绩稳定,何老师本来有些犹豫,可宁初夏很自信,她便帮忙应了下来。 在临走之前,宁初夏也和何老师正式地过了礼,现在两家已经是正式地结了干亲。 宁初夏这头不用花钱,自然不会影响宁家开支,何老师对于能顺利和宁初夏结上干亲尤为开心,还帮忙为宁初春和宁初秋找了认识的老师好好照顾。 这一整个假期,忙碌又充裕,总算到了离开的时候。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宁初夏的衣服早不太合身,不过还好,大多衣服在做的时候都留了余量,收在了里头,只要拆线放下来,便足够用。 如果是连余量都不够的,则也有方法解决,就是再接上一截布料,虽然丑些,但总是能穿的。 宁母特地去扯了块布,替宁初夏做了身新衣裳,她看过宁初夏自己收拾的行李,里面的衣服着实有些旧,她想起这几年来,她着实没帮宁初夏做过几套衣服。 在这事上,宁初秋倒是待遇一样,只多了新的冬天棉袄,她只要一冻到,就会高烧,所以当时给她置办了新的冬装。 现在既然要出去念书,总是要体面一些。 去往县城的车没有直达的,得在正午之前到镇上,然后在镇上等车去县里。 何老师事先让宁初夏同宁家人说了,她会在镇上等宁初夏,然后陪着宁初夏到县里,她和那边的老师有一面之缘,能说两句话让对方多关照点宁初夏。 宁家人自然是应了,不过他们也确实送不了宁初夏,如果要送宁初夏到县里,这一来一回,恐怕不一定能赶上回来的车,可如果一家人要在县里住上一晚,又不太现实。 宁初夏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起床,昨天晚上,睡在旁边的宁初秋哭到了半夜,她便也没能睡着。 宁初秋当然是没想吵宁初夏休息,她本以为自己咬着自己,不发出声音的哭泣不会被人察觉,却完全不知道,这同睡在一张床板之上,连身体发出的震动都会传导到旁边。 睡醒时,宁初秋都有了三四层的眼皮。 县这个词一听就很远,坐车是要花钱的,宁初夏以后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出生到现在没有分开过的三兄妹,头一次分开,便很是长久。 不说本就情绪化的宁初秋,就连宁初春,也一晚上没睡着。 宁初夏低头喝粥,今早是炒野菜配清粥。 炒菜费油,家中就连正午那顿都很少煮炒菜,这顿倒是难得的丰盛。 她喝了两口粥,便看到那若隐若现的水煮荷包蛋,透着黄色泛红的蛋黄,正卧在碗底。 宁初夏抬头,就瞧见宁母迅速撇开的眼神,她没问,只是静静地吃着。 这好像是第一次得到的“特殊”。 以前是别人都有,她没有;而今天却是她有,别人都没有。 吃过了饭,宁初夏也不因自己要离开就不做家务,她收着碗,余光瞥到妹妹要阻拦,脚步便加快,进了厨房便开始清洗。 洗到半程,宁初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略沉,听上去像是成年男人。 她沉着地把碗洗完,泼了脏水起身,果然一回头就碰到正瞧着这眼神复杂的宁父。 “爸。” 宁父看着她把碗摆好,从兜里掏出了个蓝色方布,这布挺旧,边缘都已经泛白,不过并不脏,这蓝色方布被折叠成方形,鼓鼓囊囊地,像是包着什么。 宁父直接将这布包塞到了宁初夏的手中,自己转身就要走。 “爸,这是什么?” 宁父被叫住,右手习惯性地点了点,焦躁时便想起了那根烟:“没什么,你表彰收到的钱。”他声音低沉,“你考得好,这是奖励你好好读书的,哪有给我们的道理,我和你妈又不是不能干活,哪要你出钱。” 表彰收到的钱,女儿每一次都交了,按照“传统”,这钱是该交公的,可宁父和宁母商量过了,两人都不想把这些钱用来补贴家用。 当然,他们又补了几块钱进去,家里条件不怎么样,他们只能做到全当给二女儿也出了份学费,把同另外两个孩子学费一样金额的钱放了进去,多的也做不了了,不过这个也不必说。 “以后,不要去卖头发了,姑娘家的,哪有卖头发的道理,多不好看。”宁父顿了顿,有句话一直晃荡在心里,可他还是没说,“去了县城,好好念书,别给人添麻烦。” 看着宁父消失的背影,宁初夏稍微打开布包瞥了一眼,便收进了兜里,她心算能力很好,大概估计了下,就知道宁父和宁母添了钱进去。 宁父和宁母早上都和大队请了假,到了点便准备出门,宁初夏正准备进屋拿行李,便正撞到背着她行李出来的宁初春。 宁初春一如既往的沉默,他甚至没多看宁初夏一眼,只是背着行李站到门口,手紧紧抓着带子,用了力气,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松手的样子。 这条平日里三兄妹一起上学的路,这回走起来,比往日还要快些。 像是一晃神,就到了终点。 何老师已经拉着丈夫在路口等待,一等看到宁家人,便走了过来,何老师的丈夫李贵生,不等妻子说话,便从宁初春那接过了行李。 等等车就要到了。 宁初秋一把抱住了宁初夏,爱哭的人,总是随时都会哭的,她眼泪砸下来,呜咽着说:“你一个月一定要回来。” “好。” “我和哥哥,爸妈都会想你的。” “我知道。” 宁初秋哭得厉害,声音又小,听不清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宁初夏总觉得这其中混杂进去了一声极小声的道歉。 车到了,这辆去县城的皮卡,后斗已经坐了好些人,司机按了按喇叭,何老师忙抱歉道:“得上车了,这车赶时间。” 宁父点了点头,只说:“你去了别太麻烦何老师,好好读书就是。” 也就只够说一句话的功夫,皮斗后头的门一放,三人往上一坐,旁边的绳子一绑,这辆车便发动了。 嗡鸣的发动机响,和车轮摩擦地面扬起的尘土,让人甚至看不清车上的人,不一会,这辆车便远了。 宁初秋含着泪看着远方,已然模糊不清的姐姐的身影。 她再次地意识到,姐姐确实离开了。 她甚至觉得,姐姐就像离窝的鸟,扬起翅膀后飞起,盘旋着,可能未来就要在其他的地方建巢,不会再回来了。 “回家吧。”宁父是头一个转身的,他状似淡然地往前走,刚刚那车轮扬起的沙子进了眼,眼角有些泛红。 不是每一个离家者都会回首。 尤其是,连心都已经不在家中的人。 宁初夏没有回头看,只是在颠簸中看着前方并不那么好看的道路,她要往前前进,再前进。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六) 杏子村出了个“名人”这件事, 在十里八乡,早就家喻户晓,毕竟这年头没什么八卦, 茶余饭后能聊的东西不多,平日里口口相传, 倒也为这位名人增添了不少神话色彩。 从镇上回村的线路,近来又多了辆车,价格也压了下来, 倒是让不少原先不太舍得花钱坐车的人现在在疲乏时也会不吝惜地掏出点钱来搭乘。 才上车没多久, 便有人聊开,提到的便是杏子村的那位。 “真羡慕, 你们说,那宁初夏这回高考还会不会考第一?” “怎么也会是镇上第一的!市里我就不知道了。”被问到的那女人想了想回答, “之前就是全市第一了, 这回应该也是吧?这要换在以前, 怎么也是个秀才了。” “也不知道这当父母的怎么管的,都一样读书, 怎么就这么出息呢?我估计当父母的肯定很用心照顾, 我家要是有这么一个, 我得当宝贝!” “那可不是,不过这孩子也是有点倔, 你说怎么没去念个小中专呢?要不再过两年,就能出来工作了, 这念完初中念高中, 花钱得很!” 坐在旁边听着的人笑了, 他一脸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人家会读书,是有助学金的, 平时本来就拿二等的贫困生补助,每次考第一,人家镇上、市里、学校都发奖励的呢!我在家算了算,他们家娃娃读书可不亏钱,还倒赚钱呢!” 听到这一消息的女人对视一眼,倒吸一口气,颇为感慨:“我家的孩子,怎么就没拿过什么助学金呢?” 那男人笑了,自己知道得多,说起来也颇为自得:“当初这个宁初夏,小升初就考了第一,镇上拉横幅,公社组织了表彰会,我正好去城里听他们说了半天呢!这消息准保是真的,这助学金肯定不能人人给,只有考得很好的才有,要不怎么能叫助学金呢?” 在这种全露天式的车里聊天,道路还颠簸,有时风一吹,就不免有种尘土要袭脸的感觉,可这完全不构成聊八卦的阻碍,聊起来完全不带停的。 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他直接降下窗户,人半探出来,往后头扯着嗓门就喊:“杏子村到了,快下。” 像是这样的皮卡车,是这儿最好用的交通工具之一,早年还有些人不太认得也不会用,现在大家就连上下车都是全自动的。 本来在聊八卦的人一愣,然后便看着坐在靠边位置的女人提着个筐子下了车,她动作灵敏,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眼见她人不见影,刚刚正聊得火热的女人忍不住发出疑问:“她刚刚怎么不和我们说话呢?” 邻里周边都热情的年代,大家只要听到知道的事情,就上去搭腔两句才是常态,这明明说的对方村子的事情还一言不发,真奇怪。 男人倒是理解:“我估计人这杏子村的人,天天和人说这事都说腻味了吧?毕竟这姑娘都出名四年了。” “也是。”旁人赞同地点了点头,而后便是满满的艳羡。 这可真让人羡慕,夸人给夸腻味了,他们村最近最值得谈的八卦,大概是村里有人和寡妇厮混,和婆娘打到破相吧。 …… 就这点功夫,宁母已经进了屋,屋里空荡荡的,原先一家人用不过来的空间,此刻便显得宽阔起来。 肉眼可见是,半木制结构的堂屋,左右两侧除却原先挂着的画像照片,现在又多了不少奖状、表彰,原先用来供先人的桌子,旁边还摆了一列搪瓷杯。 搪瓷杯底色是白的,碗口和底镶着条蓝边,上面的花纹式样挺老,都是常见的,本来是空白的背面,是红色手写字体的表彰内容。 如果走近看,便会发现上头全都是先助学之类的话。 现在家里,已经再不缺杯子了,甚至都杯子都有些多得用不完,同一系列的,还有碗、盘子、面盆,不过那些估计是造价或美观的原因,相对要好些。 “怎么样?” 宁母听到身后的声音,便起身回头,果然是宁父,村里这两年在取消公社,现在大家各干各的,时间安排相对随意了不少。 看得出,宁父应当是从农田里赶回来的。 “挺好的,她的老师都挺照顾她……” “那就好,那就好。”宁父沉吟一会,又问,“瘦了吗?其实是得带点土猪肉、土鸡过去的,好歹能补补。” 他也不过说说,虽然这两年经济好了不少,可去市里一趟还是麻烦,单单路途就得从早到晚,没有直达的车,得转三趟才行,这天气很热,真带点生鲜那都得给捂臭了,那还得是带钱实惠。 宁母摇了摇头:“没瘦,初夏这孩子,出落得越发好看了,现下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她眼神感慨又感伤,现在的女儿,已经不似从前那么怯弱,她不太懂形容,但起码知道,女儿现在和她在城里遇到的那些她的同学没什么区别,甚至毫不露怯,更从容一些,很有气质。 宁母此行,是去的市里看二女儿,眼看马上要高考,以前对孩子考试不算特别紧张的宁父和宁母也懂得这考试到底有多重要。 宁初夏当初去了县里的初中,后头在中考时,一样一骑绝尘,县里特地使人打了电话,新有的政策鼓励孩子直接去读中师,出来直接能分配到学校做老师,打电话的人说了,这是只有县里前十五名才有的待遇。 宁父和宁母没答应,事先宁初夏便在一次回家时和他们提过,何老师也特地来说过,虽然中专很好,可宁初夏这孩子还是想考大学,他们在孩子之前的人生里,没按过孩子的心意顺过她的话,但现在既然意识到自己不对,就不会随便替孩子做主。 打电话的人虽然颇有些可惜,可也没有强求,不过宁初秋倒是能用上这政策,她直接被录取到了中师。 而同样参加中考的宁初春,虽然事先收到了不少由宁初夏手写的复习材料,又有同样看了资料的宁初秋帮忙辅导,成绩还是跟不太上,勉强考上了个中专,去的一间外地的机械工业学校。 在考试之前,宁初夏特地回来了一趟,她同父母商量了一番,小中专和大中专的效力不同,如果宁初春和宁初秋愿意,她觉得是可以再读个两年高中,再去读大中专。 她的这个建议,宁初秋和宁初春都拒绝了。 前者是觉得,她已经花了家里不少钱,宁初秋随着念书,越来越明白自己在家中以前获得了多少资源,她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早点毕业工作就好,到时候分配了工作,也能自己存点嫁妆钱,省得让父母再多负担。 宁初春则是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他深知自己的这成绩,到底得了多少两个妹妹的帮助,尤其是宁初夏,读书之余,还得帮他整理资料,现在能不用像有的同学去上补习班就考上中专,他已经觉得自己很是幸运。 宁初夏没劝动,便也答应了下来,她心里有数,这个年代的中专和后世的很不一样,虽然未来不比大学,可能够提前有一份好工作,也有它的好处。 宁初夏自己的去向反倒是最晚定下来的,她志愿填写前,便有了解她情况的市里高中来询问,给予了挺好的照顾,后来等成绩一出,便又有几位校长暗争了一番,最后宁初夏还是定了去市里就读高中,只是去了之后,一个学期才能回来一次到两次。 宁父搓了搓手,他犹豫了半天又问:“初夏说没说,她要报哪里的学校?” 他这话憋在嘴里好久了,这才问了出来。 以前那个总是仰仗着他和妻子的女儿早不见了,现在的宁初夏,非但用不着家里帮衬,还能反过来帮家里忙。 想到这,宁父不觉得欣慰,反而颇觉苦涩。 自打当年那一场哭之后,宁初夏便开始了自给自足的生活,学校每个月会给分钱和粮食,原先说好的住宿伙食费,宁初夏自己就能支付,还能结余寄回家里。 每逢假期,她也不休息,都会出去找点事情做,起初年纪小,只能做点简单的劳力活,后来到了县里,她便开始做些帮人辅导功课之类的事情,虽然赚得不多,可也已经快和她的奖金持平。 这还只是赚钱花钱部分的,宁初夏不但做了这些,她还尽心尽力地给兄妹辅导了功课,每个月回来的时候,她总是背着沉甸甸的手写材料。 宁初夏很俭省,用的是去废品站收的日历纸,在空白的背面整理着思路,用有限的假期帮忙兄妹找学习上的缺漏。 也正是她的这一番努力,宁初春和宁初秋两人才能一个上中专一个上中师,尤其是宁初秋,中师是受国家补助的,除却伙食费学费全免,学校还给发每个月的生活费。 她出钱又出力,可以说这一家子,仰仗着她不知道沾了多少光,村里人人羡慕,可宁父宁母夜深人静时,心里总闷得睡不着。 他们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外人不知道,他们心里门清,宁初夏待家人好,是她有家庭责任感,是她愿意为这个家付出,可她的心……离这家是越来越远了。 当年的宁初夏,做事有时是带着点“讨好”态度的,被忽略时,总是会控制不住的难过。 而现在的宁初夏……她像是想通透了,做的一切,都是她想做的,不是为了谁,就算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也不会伤感,再也不抱有期待。 还有比这个更戳当爹妈的心管子的事情吗?他们对不住女儿,把女儿都赶跑了,才晓得后悔。 宁父和宁母想过挽回,他们试着表达自己的好,收到的却是女儿礼貌的感谢,生疏又客气。 而且女儿现在就像已经要腾空飞起的雄鹰,他们已然帮不太上女儿,反而像是负担,别说出钱出力了……这家里还有不少钱,是女儿补贴回来的呢,就连另外两个孩子未来的出路,那也是宁初夏帮衬着找的。 “她说了,她说她要去首都念书,读什么专业我没听太懂,她也说还不一定,可能会调剂分配。” “也好,也好。”宁父幽幽地叹了口气,眼底尽是不舍,可这么些年什么都没能帮上的他们,总不能在现在才要拿绳子绑住孩子的脚。 宁母还在念叨:“我听人说首都可冷了,也不知道棉袄顶不顶用,你说我们这身边也没个人可以问的,要不我去定一件厚实棉袄?得发个信问问初春,他有没有北边的同学,这外出念书,得准备什么才好。” 宁母一说,宁父也跟着转移了注意力,有别的事情想着,总是不会那么难过:“那是得快点了,要不等夏天得手忙脚乱的,你说是不是得打件厚棉被戴去,首都人多,可别让孩子去了在人面前露怯。” 宁父絮絮叨叨了半天,说出来的话也没什么特别有用的,他尽心想了,只是实在这和他的见识差距甚广。 想到这,他又开始有些失落,他恐怕这辈子,也没法对女儿好了,他连怎么对他好都不懂。 他努力不去想:“赶明天早上,你要不累的话去城里找趟初夏干妈,她干妈见多识广,懂得也多,顺便问问她干妈,初夏要考试了,我们还能不能做点什么?东西不好带,那带钱去市里,买了鸡鸭,借个灶台给孩子炖点不知道合不合适。” “好,我不累,明天一早我就去问,包在我的身上。” …… “干妈,你放心,考试的事情我都准备好了,不用特地费心什么,天气热,我也吃不下……” 电话那头的何老师并不操心,她爱之深责之切,好像看宁初夏哪哪都是得注意的地方,就连她最近瘦了点都很在意。 宁初夏又承诺了好几句,临要挂电话前又确认了下:“干妈,我上回送回去的资料有用吗?合不合适小易用?” 说到这,何老师便也挺激动:“有用,特别有用,还真别说,小易现在成绩好了不少。” 何老师很是感慨,当年她以为她是在向当初的自己伸出援手――帮宁初夏的时候,她也在填这心中那个虚无的黑洞。 她从未想过,宁初夏带给她的帮助,比她给予的都还要多。 宁初夏趁着放假的功夫,整理了自己小学间学习的心得,交给了何老师。 何老师起初没在意,不过出于对干女儿的疼爱和尊重,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结果从中大大受益,获得了很多改进教案的灵感。 这倒也不是说宁初夏在教学上多天赋异禀,只是她这记忆里都读了几辈子书了,而且经历多次穿越后,她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也已经脱胎换骨,远胜当年。 何老师对学生虽然尽心尽力,不过当年知青下乡的时候,她也才刚读到高二,也没有上过什么师范,纯粹是摸石头过河,和同事互相学习,相对于宁初夏来自于后世更成体系相对完善的学习方案,肯定要差上不少。 且不说宁初夏一骑绝尘的成绩为学校吸引来的部分优秀生源,何老师的教学方法改进,确确实实地反应在了学生们的成绩上头,之后学校毕业的学生,又有好些考过了子弟小学,何老师也因此在学校很受重用。 而这回宁初夏帮着操心的,是何老师的亲生儿子李易,何老师在教别的孩子时有多耐心,在教李易时就有多愤怒。 宁初夏曾经撞见过一回母子教学反目现场,和后世她曾经在网上刷到过的教孩子做作业教到高血压的父母简直是复制黏贴,毫无区别。 李易在读书上有些死脑筋,何老师的那一套,在他身上唯独行不通,宁初夏帮着看了眼,这孩子确实还没太开窍,没找到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便找了些应试技巧,记忆方法整理了送过去,还好起了作用。 何老师很快回过神:“这不在说你高考的事情吗?你这孩子就是天天瞎操心,这样会累坏的,你现在什么都别管,就专心考试,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她这几年,也存下了一个专供宁初夏的小金库,只是这孩子一次没缺过钱,她也没掏出来过。 何老师已经想好了,等宁初夏考上大学,这钱就让她带过去用。 她对宁初夏报考首都大学的想法,那是一千一万个支持,虽然她心里也舍不得这个很有缘分的干女儿,可她更希望,宁初夏能够完全地为自己,不受束缚地过着生活。 在何老师看来,这孩子就是太操心,谁的事都愿意帮一帮,她这心里感动,可又难过,她多希望这孩子能够任性点,不管不顾,只为自己就好。 “反正到你高考前,你不许再管任何事情了,什么成绩,钱,一样也不许管,晓得没有?” 宁初夏见何老师语气凝重,做出生气姿态的模样,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何老师又说了点考试经验,她为了宁初夏,厚着脸皮写信打电话去问了自打她下乡后没联系过的老同学,所幸对方还是很卖她面子,有问必答。 不过今天拜访的宁母倒是提醒她了,还得问问上大学需要准备什么,她没念过大学,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宁初夏直到电话挂断,还是带着笑的,她进了屋,这间房间,是她寄住的老师特地腾给她的房间,桌上现在放着两封信,并一个包裹。 最上面的信件,是来自她认识的一位首都的大学教授,当初她只是试探地寄了信,没想到大牛级别的教授,起码在现在,还保持着逢信必看的习惯,他甚至手写认认真真地回了一封,同宁初夏成了跨越年龄的笔友,对方很欣赏宁初夏提出的观点和科学思维,还介绍了几位他的同仁,他甚至颇为遗憾现在很难直接收徒,说如果宁初夏能考入他所在的学校,可以到他的实验室去学习。 再下面的那一封,则是宁初春寄来的。 他的信并不厚,生性沉闷的他,就算是在写信时,也没法变成话痨,他三言两语地表示了对宁初夏的关心,信纸用胶水贴着,割开夹层,里面放着好些零散钞票,对此宁初春的说法是“买点零嘴吃”。 宁初夏失笑,她知道宁初春要省下这些钱并不算容易,对方一副这些钱对他来说只是小钱的模样,大概只能骗骗别人。 大包裹则是宁初秋寄来的,她写的信很长,从自己身边发生的大小事情,到对宁初夏的种种关心,包裹里是她找朋友从省城买的据说是什么特别厉害的复习资料,还有从省城学校复印来的考卷……虽然宁初秋仔细整理了一番,不过还是可以看得出,她是找了不少人一起收拾的,来源很不相同。 宁初夏大概看了下,就能看出其中的工作量,这其中甚至有手抄版本的,字迹一瞧,就是宁初秋的字。 世事有时就是这么神奇。 当她不再把那个家当做唯一,不再讨好式的付出――可还是顺应本心的为这个家尽了些力。 除了个人心态的转变,其实她所做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却收到了很多的爱和关心。 越想得到的时候越得不到,松开手时反而出现,大概就是如此。 宁初夏不再想这个,看着窗外的阳光,高考马上就要到了,而真正辽阔的世界画卷,也要在面前展开了。 她就像一只鸟,一点点地飞出了天窗。 …… 宁初夏的成绩,牵动的可不只是她。 她在展露锋芒后,一直都在做标准的领头羊,和身后的同学素来有壁,平日里就能拉出难以逾越的差距。 虽然有一定几率临场发挥不好,可无论是学校还是家人朋友,都对她拥有满满信心――可能这就是她本人展示出来的。 只要你愿意认可她,相信她,她就能做到一切超出你想象的事情。 据说今天下午,成绩就会通知到教育局。 宁父一晚上没睡着,几回醒来都发现天是黑的。 他实在做不到正常上工,便让宁初夏在家里好好休息――女儿也不知道还能在家里呆多久,现在宁家人是不让她做任何家务的,只是宁初夏并不顺从,总会见缝插针做点应做能做的事情。 宁父蹲到了村长家门口,他家里有电话,没一会妻子也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焦灼。 虽然明知道早上成绩不会出来,可还是觉得在这里安心。 村长拉了他们进屋,才坐下没多久,电话铃就响了。 宁父和宁母都没起身,这估计是找村里哪个人的,现下大家也都挺舍得钱打电话。 然后便是兵荒马乱的声响。 宁父和宁母正打算进去看看,便撞到了冲出来的村长。 他脸上的笑容洋溢,一把抓住了宁父和宁母:“快回去和你们家初夏说,教育局给我打电话了,初夏她考了状元!”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七) 这场景并不常见, 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类似的报喜场景。 相比之下,宁家人已经算“很有经验”,毕竟这可都是第三回了, 可即便如此,宁父和宁母也还是反应很大, 两人就差没一个踉跄,一起跌倒。 村长见他们俩这慌乱举措,心中是又好笑又羡慕。 要是他家儿子, 他估计不会比宁父和宁母好多少。 刚这么想到一半, 村长就一愣,而后忍不住一笑, 他这可真是白日做梦了。 怕是多点两个菜,都不会说这种醉话, 他家小子要是有这本事, 怕是得是祖上全显灵。 可真是人比人, 气死个人。 “这是……确定了?”宁母甚至都没露出笑模样,脸上的肉此刻都在哆嗦, “不会有错吧?” 她这患得患失, 就怕是村长听错, 空欢喜一场。 村长大笑:“这哪会有错呢?初夏是全省第一,全省的头一名!他们说等等镇上、县上都要派人过来, 记者都要来呢,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和初夏说一声吧!要不等等人来了, 都没准备。” “好好好。”宁父现在满脑子除了好字, 就想不到别的话, 他拉着宁母就往外,急匆匆地要回去报喜。 刚刚村长说什么来着?有人要来? 哦对!这可和以前不一样, 他们之前听何老师说了,这考试可是什么全国一起考,刚刚村长也说了,初夏考的是全省第一名。 听村长刚刚说的,这还有记者要来!宁父开始担心起家里的存货,家里存的东西倒是不少,可能用来招待客人的实在不多,也就之前收了一直放着的花生,还有年前买来没发完的糖,如果客人要留下来吃饭,连像样的饭菜都没。 跑出去好一段,一直陷入于担忧情绪的宁父才反应过来,又冲了回去,不好意思地同村长说谢谢,他这脑袋也是糊涂得厉害,刚刚居然忘记了和村长道谢。 眼见宁父急匆匆又要走,村长连忙伸手拉住了宁父:“老宁,你等等就别出去了,留在家里招待人,我寻个半大小子帮你们跑个腿,去镇上买点肉菜……”他细细交代了一番,才见宁父从慌乱中镇静下来。 村长目送着宁父宁母迅速地撤离,心里未免有些忧心忡忡。 宁父和宁母这状态,等等见人真的能好好说话吗?要知道,刚刚听电话里那口气,接下来要来的人不仅不少,地位还不低,就连他这个自诩全村见过最多市面的,都不免有些心中忐忑,更别说打从出生到现在,除却看病看女儿,就没往外头跑过的宁父和宁母了。 对了,这有记者来,也不知道会不会采访他,他要说什么好呢?他婆娘上回替他做的新衣服,也不知道收拾在哪了。 村长的担忧合情合理,可他却忘了宁初夏的存在――倒也不是忘,是宁初夏确实在他这就是个模糊的影子,这孩子这几年一直没待在村里,除了会读书以外,他对这孩子没有太多的印象。 宁父和宁母才到了家门口,两人推开门,便瞧见正在洒扫的宁初夏。 宁家并不大,去年稍微翻修过一回,也只是把堂屋的地板换了镇上砖厂产的红砖。 她手上拿着盆,正在往地上泼水,夏天时在地上泼上点水,原先就偏阴的屋子能凉快不少。 “初夏,你别干活了。”宁母连忙从宁初夏手里接过盆,女儿这手,可是读书写字的手。 她动作麻利,一下抢过了盆,看着宁初夏的手直到现在都颇觉神奇。 她知道二女儿厉害,可怎么能这么厉害呢?全省第一名,这是什么概念?和以前的状元总是差不离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达成的成就。 宁初夏无奈地看着母亲抢走的盆,现在连正午都还没到,母亲和父亲这么喘着气地赶回来,她其实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能提前知道成绩的可能只有一个。 对于高考,其实宁初夏心里绝非没底,如果看过早年高考卷的人就会发现,当年的考卷,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其实并不算难,毕竟当年的教育条件并不好,也不像后世有那么多的补习班,辅导书。 可这并不代表她有把握能一定考第一,这世上能人辈出,太过自信,总是会翻车,这几年来,宁初夏就像海绵,吸取着周围能得到的一切知识,学校的几位老师,还有她认识的几位书信往来的教授都很欣赏她,通过让人转交和邮寄等方法,给她送来了不少书,让她能更早地看看这个世界。 宁父看着女儿,眼神复杂。 他想起了四年前,那个曾经在她面前留着眼泪,看上去绝望,孤注一掷的女儿;还有那天,女儿剪得很短,甚至有些随意的头发,和放在桌上的那一把零钱,同那一句“我想读书”。 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值得让他们……甚至是所有人都觉得骄傲的模样。 “初夏,你……” 宁父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外面忽然响起的嘈杂声音给震得皱紧眉头。 村里的高音喇叭,一直是全村通知人的神兵利器,那头的村长在广播室一开,扯着嗓子便吼,靠近喇叭的人耳朵都能给吼聋了,宁家的地理位置很“好”,和架着高音喇叭的树相距很近,就连那头村长挪动声音的动静都能听个清楚。 “……杏子村的各位村民,通知大家一个好消息。”喇叭那头的村长也不搞什么虚头巴脑的,开门见山,虽然看不到神情,可大家都能听出他的激动,“宁家的宁初夏,这回高考考了全省第一名!是高考状元!这是咱们杏子村头一回出这样的好成绩……” 村长还在那大为感叹,宁父心中叹了口气,他应该先说的,这样的消息,他居然没能先让女儿知道。 宁父冲着宁初夏点了点头,他提高音量:“初夏,你考了头名!” 宁初夏跟着笑,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爸,我知道了!我听到了!” 宁父好似有什么话还想说,可还没说出口,外头就嚷嚷开了。 “老宁,你们家初夏这是考了头名?”直接推门进来的男人身上还背着背篓,看起来应该是刚从后山下来,“刚刚我在路上,没听清楚。” “是第一!我都听到了!全省学生第一名呢!”隔壁的翠花婶拿着锄头就过来了,锄头上还沾着泥,她脸上带着兴奋。 先头兵这两位腿脚最快,而后跟来的人可不少,他们蜂拥着进屋,脸上不是好奇,就是全然的喜悦。 村子统共就这么大,村长这一开嗓,整个村就没人听不到,说的是这么件大好事,大家便也不顾忌,迅速过来,只想第一时间看看状元的风采。 人越来越多,宁父和宁母便也开始手忙脚乱,宁初夏几回要帮忙,都被村里的人拦住,他们让她端坐在椅子上,像是打量什么外星怪物一般看个不停,啧啧称奇。 “初夏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机灵,我当年就觉得,这孩子一定会出息。”说话的这人信誓旦旦,然而宁初夏其实是记得的,这人在之前也用同样的话夸过初春和初秋,在他们考上中专的时候。 “那可不是!初夏小时候头上有两个旋!两个旋的孩子,生来就聪明!”这位是在宣传民间看相的,宁初夏其实还听过另一个版本,这头上有两个旋的人脾气不好。 宁母今天格外大方,一人一碗糖水是少不了的,虽然里面糖不算多,但这也是少有的阔绰。 她今天开心,多少钱也舍得花! 前两年儿女双双考上中专,她和丈夫便准备了流水席招待乡亲,宁初夏这考的是状元,当然也得要这么庆祝!宁母算着藏在屋里床板夹层的钱,倒是不太慌,三个孩子都有出息,这两年都没给家里带来什么负担,这两年经济也好,她和宁父勤快,总算是存下了点钱,还算阔绰。 喝着糖水的乡亲倒是主动,看着宁初夏,满眼都是疼爱。 宁家的孩子,尤其是宁初夏,别提给他们带来多少话题了,平日里出去赶集上街,听说他们是从杏子村来的,人都愿意多问问他们,杏子村的孩子是怎么教的。 起初当然是有些心虚,他们杏子村这么些年,就没出个出息娃娃,怎么打都不爱读书,这才出了宁初夏一个,不过还是能装腔作势一番,后来又多了宁初春和宁初秋,便就稍微理直气壮了,现在更不用说,他们这可是有状元的人了!这不得飞天上去。 “宁家嫂子,这回请不请酒?” 宁父抢着回答:“请,过阵子请,等忙完,初夏干妈也放假就请!”他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眉飞色舞,“到时候大家可都得给我面子,全都来!” 他心里是满填着骄傲,这可是他的女儿。 “来!肯定来,到时候放心,我们肯定来帮忙!” “那肯定,老宁,这初夏可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 村里每回有人,无论规模大小,村里的人都会互相帮忙,不过这还得看各自的人缘如何,人脉广的,来帮忙的人也多,认识的人少的,则来帮忙的人也要少上一些。 现在看来,估计届时请酒,来帮忙的人一定超出之前任何一场。 这头寒暄完,那头大家的关注便都放在宁初夏的身上,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虽然听不太懂,可也不妨碍问。 他们关心的问题千奇百怪,从宁初夏要报考什么专业,到未来要在哪工作,甚至连要找什么对象都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甚至还会问起诸如什么去了学校,多久能回来一次的问题。 宁父和宁母插不上嘴,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脸上尽是欣慰和幸福的笑。 这头是其乐融融的状元访谈会,那头村长才刚广播完没多久,还没挑好衣服,就迎来了第一波的记者和领导。 他带着对方往宁家进军,自以为自己表现得镇定,却不知自己都走得同手同脚。 还没进宁家门,他便听到了那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门一开,村长见众人一副聊天聊不完的模样,忙咳了咳,同大家介绍了下来人的身份。 和他预料的一样,宁父和宁母果然紧张得语无伦次,村民们倒是挺镇定,眼神里都是好奇的光,尤其是在看到记者相机的时候,眼神都在发亮。 真是该淡定的不淡定,不该淡定的太淡定。 宁初夏看着父母那想往后的模样,便也主动站了出来:“老师好。”她想了下,这称呼正合适,“我就是宁初夏。” 对于招待人,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村长看着宁初夏开始在领导的说话中,配合着回话,露出谦虚的话,对于记者的询问,也仔细回答,那说话方式,一听就很有学问的模样,再看看宁父宁母。 这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自己没发觉,当宁初夏能应付的时候,他心里也稍微松了口气。 …… “您请坐。”宁初夏从容地站在前面招待着人。 小半个月以来,上宁家门的人就没消停过,就连记者也来了不下三波。 宁父和宁母,通过这段时间的来人冲击,已经成功脱敏,现在不至于看到人说话声音还带着抖,可这得是二女儿在的情况,要是宁初夏不在,他们估计是要出点洋相。 这回来的,是市里教育局的人。 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今年的状元花落他们市不说,还是在市里高中念的书,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份很好的政绩。 可除却发钱之外,他们还得做些什么体现对宁初夏这位状元的关怀。 大家稍微商讨了一番,便有人注意到了宁初夏此前填的家庭状况表,一看,这主意便被想了出来。 想来宁初夏身边的人,对于她马上要到外地读书肯定摸瞎,他们帮忙打听好,做点准备,省得到时候他们手忙脚乱。 小冯打量着宁初夏,这姑娘可真是镇定自若,很有大将之风,旁边父母倒是一看就很紧张,打从他们进屋,那一碗的水都喝光了。 小冯笑得亲切:“我们听说,宁同学你们家人以前都没出过大远门,这不,为了你到时候报道方便,组织便商量了一番,让我们去帮你们打听了一下,出远门要备上什么。” 这可还真不太好打听,他们整个市,都找不出几个去过首都的人,甚至出过远门的人都不好找,不过好在现在总是能打电话询问,八仙过海,这挨个问过去,总是问出了些有用的攻略。 小冯这话一说,宁父和宁母也凑了过来。 他们这些天来,是真切地觉得到自己“派不上用场”,他们这见人就紧张,以前最多是在镇里接受个表彰,事先留点汗,咬着牙上台,东西一领,过后也就缓过劲了,可要让他们和人又是握手,又是交流的,那可就难了。 来采访的记者还带着相机,手上拿着本子,他们都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让女儿丢脸。 比这还难受的,是喜悦中掺杂的愧疚。 他们最怕的就是那些个领导、外人,握着他们的手,说他们辛苦了,培养出了个优秀的女儿,为国家输送了人才。 还有记者们,也一定会问到,诸如他们是怎么克服困难,没有受到大环境影响,坚持让女儿升学和他们平日里对女儿的学习想,给予了什么帮助,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经验。 每回这种场景,宁父和宁母都尴尬到了极点,通常是宁初夏来解围。 她总能淡然地说出些感谢父母的话。 宁初夏并没有无中生有捏造宁父宁母如何培养女儿的谎言,她只是实事求是地肯定了宁父和宁母的付出。 最起码,宁父和宁母,当初让她念了书,后来面对她的“犟脾气”,也同意让宁初夏继续学业――宁初夏并不是比烂爱好者,但确实这年代的大环境就是如此,在这样偏僻,稍显落后的村子里,能送孩子读书的本就不多,原身怨的是父母的不公平,但从未对父母恨之入骨,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宁父和宁母还是尽力地给了孩子们相对好的生活。 ――只是,不那么公平的给。 宁初夏每回说话时,宁父和宁母都插不上嘴,她们只能配合着笑笑,然后再别人的钦佩眼光里内心饱受折磨。 什么克服了重重困难,什么没有受到大环境的影响……他们哪有资格接受这种夸奖呢? 他们根本就没做到培养女儿。 要知道,就在几年前,他们还差点让宁初夏放弃念书回家帮忙,要不是宁初夏自己没放弃很坚持,早就没有现在了。 至于读书的事情,他们更是没帮上忙,相比之下,何老师没准都要帮得比他们多多了,他们倒是能勉强找个借口,说自己是不懂这些读书的弯弯绕绕,毕竟他们此前连县城市区都没去过,可这终究就是个借口。 说到花钱,那就更难以启齿了,自打那回他们不让女儿读书开始,女儿便有了危机意识,她只要是节假日,都会找点事做,再加上宁初夏每天都在学校,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这些年下来,甚至可以说,宁初夏有时候都算是在补贴家里了。 就连大儿子和小女儿,不也是仰仗了宁初夏的帮忙,才得以成为别人羡慕的中专生吗? 他们不只是没培养,都已经是女儿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了。 还好,总是还能帮上点什么的,宁父和宁母已经忽略了心中的恐惧,现在靠着离小冯很近,细细打听了起来,虽然他们会写的字不多,可还是能稍微做点记录,夫妻俩一起听,互相补充,总能记得差不多。 他们的问题又多又杂,好几回小冯都被问得卡壳,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回答上,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的,就写在本子上面,说要帮忙再问一下。 宁初夏原先坐在旁边陪着,忽然瞧见家门外有人正在张望,模模糊糊地没瞧见是谁,她同宁父宁母稍微打了个招呼,便出门外招待。 这看到人不好意思进来的,应当是乡里乡亲。 对这宁初夏也有几分无奈,杏子村地处偏僻,环境挺封闭,这使得村民之间互帮互助成为了传统,当然,这其中也多少会有些龃龉争吵,不过总体还是以和谐为主。 这样的环境,也使得一旦出了个名人,大家便会像看稀奇一样的轮着上门,生怕自己错过了接下来的流行话题。 此前宁初夏已然遭遇了这么一回,可那时候大家还多以口口相传为主,然而这次可不一样,听说高考状元花落杏子村,这无论多忙,也得找个功夫,来看一眼状元生的什么模样。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这头一个考上大学的娃娃,多瞅两眼,万一自家也沾了文气呢? 宁初夏对于被人当做动物园的动物围观这件事并不生气,她知道乡亲们并没有什么坏心。 唯一有些不自在的,是不知道谁传的宁家之所以能出三个学习好的孩子,那都是宁初夏影响,还没生孩子的孕妇,如果能到宁家来,让宁初夏摸摸肚子,这未来生的孩子也聪明。 对于这种迷信说法,宁初夏当然是想要打假的,可来的妇女们很会应付这样的事情。 她们点着头说:“我懂,我懂!这都是假的,不过说着玩玩。”然后便默默地轻握着宁初夏的手不放,“试试,讨个彩头。” 宁初夏便也只能默默地伸出手,摩挲着别人的肚皮。 最夸张的一次,离杏子村挺远的一个村,一口气来了三个孕妇,“组团”来的,排着队站在宁初夏的面前,让她轮流摸摸。 宁初夏当时心里的酸爽难以言说,她都觉得自己活像是个什么“送子观音”之类的人物,人家是摸摸就生孩子,她这是在……给孕妇开光? 后来还有不少人把孩子也带来了――这回不摸肚子了,让宁初夏摸摸脑袋,如果能得一句这孩子看着机灵,以后出息,更是全家喜笑颜开。 这大概就是快乐是别人的,尴尬是自己的吧?宁初夏苦中作乐地想,如果说这还能尬笑一番,那之后的神奇报纸访谈,就让她瞠目结舌了。 宁初夏当然是有一说一,可她控制不了别人的嘴。 报纸上刊登的她的事迹,堪称“传奇励志故事”。 什么捡别人不要的日历纸,在后面做笔记,前面的草稿也写满――这分明是正常的省钱操作,怎么说得她好像什么在寒风中捡破烂,然后流着眼泪用工读书的小孩? 为了省电费,到别人家楼下借光,这事宁初夏倒是有点印象,那分明是当年租住的老师楼房电路烧断,家里没蜡烛老师出去买,她就到隔壁楼蹭了那么点光,而且明明只去了一次……人家凿壁偷光,她这是隔窗借光? 还有村里说每次看到她走路都是跑的,将每一分钟都用在学习,宁初夏忍不住想为村里的孩子喊冤,村里的孩子个个长跑健将――唯一区别,就是他们跑的时候,父母肯定会气鼓鼓地说这孩子又急着去哪儿疯了。 单看那报纸,把人名捂上,宁初夏都要觉得这是什么励志学神了――然而这学神是她本人,那可就另一说了。 只希望这报纸,以后不会流传开吧,宁初夏如是祈愿。 宁初夏疑惑地推开了门,村里的人,现在可都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就是每每碰面,看她的眼神都充满骄傲,村外的人,宁初夏都怀疑她见了个遍,难道今天来的又是给肚子或者是给小孩开光的? 带着这份疑惑宁初夏瞥了过去,来人还没离开,一个高些一个矮些的身影靠得挺近,似乎字啊商量什么。 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宁初夏很是诧异。 这两位,不就是上辈子宁初春的妻子和原身的丈夫吗?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八) 宁初夏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身后背着一箩筐东西, 身材健硕,皮肤黝黑的,是原身上辈子的丈夫, 丁恒福。 他只比宁初夏大一个月,同样年纪的他, 看上去并不稚嫩,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说杏子村的条件这两年已经不错, 可也无法做到后世半大小子还能像个孩子一样过日子的情况。 如果和前世的情况一样, 那么现在的丁恒福应该在村镇之间的砖瓦厂帮忙,他读书成绩马马虎虎, 小学毕业后便没再去读,这是他家一位舅舅帮忙介绍的工作。 而旁边的那位, 看上去要年长一些的, 则是丁恒福的姐姐丁恒茹, 也是上辈子宁初春的妻子,她长相秀丽, 身体健康, 是很受长辈喜爱的福气长相, 不过,这位“前大嫂”倒是和后世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当年她初见这位“前大嫂”时,便注意到她做事的大刀阔斧, 谁都能看出她是个麻利姑娘, 而现在看上去, 同村里的其他同龄姑娘差不太多,甚至比旁边的丁恒福还要显得青涩不少。 宁初夏想了想便也理解, 原身记忆里和丁恒福、丁恒茹的初见面都在几年之后,人有变化也很正常,倒是不必惊讶。 宁初夏先开口打了招呼:“不好意思,屋里有人,估计还得好一会,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和我说。” 丁恒茹瞥了眼弟弟,见他没反应,只得扯了他一下,示意他将背篓放下:“你就是宁初夏吧?”她伸出手从背篓里掏出了个方方正正的盒子样式东西,用红布包着的,看上去挺正式。 “我是隔壁塘岸村的丁家的,翠花婶子是我姨妈。”丁恒茹仔细地将这一包东西交到了宁初夏的手中,“我妈听说你考了状元,让我替她过来道贺一声,送一份礼。” 这一片的村子,结亲的人很多,如果真的细细探究,人人都是亲戚,宁初夏点了点头,接过那一包东西便道谢:“实在不好意思,正好有人,没法好好招待你们。” “没事没事,最近来的人多,我们知道的。”丁恒茹往宁家方向又瞥了眼,犹豫地开口,“你哥……和你妹妹还没回来吗?” 宁初夏眉头一挑,不过还是淡淡回答:“还没回来,学校还没放假。” “这样啊……”丁恒茹想了想也没再问,便抓着弟弟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两个村子距离不算很近,但这路大家都是走惯了的,很少为了这么一小段路花钱。 眼见人不见影,宁初夏便也转身回屋,她稍微掂量了下手上的东西,这分量并不算轻。 按照两家的关系,应该不到需要送重礼的程度,有些奇怪,不过也和她没有太多关系。 进屋的时候宁父和宁母还在询问细节,宁初夏都能瞧见小冯脸上时不时浮现的纠结,她没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旁听。 丁恒茹离开时走得飞快,当离宁家有段距离时,她的步子便慢了下来。 她本以为自己这么一慢,会被弟弟甩在后头,却不想丁恒福也跟着慢了下来。 丁恒茹有些奇怪地瞥了弟弟一眼,这才发现丁恒福脸上不太对劲的情绪,他像是出神般地在想着什么,耳畔到脖颈,泛红得厉害。 刚刚他们是绕到镇上去买的东西,然后又乘车到宁家,这一路上弟弟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这些怪异之处……好像是从宁家出来后才有的。 “你怎么了?”丁恒茹担心道。 丁恒福才意识到自己出神的时间有些久,他不太自在地看着路边的杂草,半晌才转移话题般地问:“姐,你刚刚怎么突然问宁初夏的哥哥和妹妹回来没有,你认得他们?” 他随口一问,却正中丁恒茹不愿和外人细说的少女心事。 农村订婚、结婚早,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当地不兴远嫁,交通不便,本也就对外交流不畅,大多数人这辈子最远去过的地方也就是镇上,认识的人除了村民就是亲戚。 当地做父母的,都习惯于提早考虑,一旦自家的孩子长大,就得事先看看周围的适龄男女,否则等人家都定下,连挑拣的空间都没。 当然,这些父母算盘是不会同儿女细说的,丁恒茹当初在家里洒扫,听到母亲同姨妈聊天时说了两句。 她的姨妈,翠花婶子一直在帮母亲关注着杏子村的情况,她预先筛了筛,才选出两户人家,先给母亲透了个底。 “……宁家家风不错,全家都是老实人,就是有点犟,非得送孩子去读书,现在三个孩子都在念初中,估计省不下什么钱……” 当时丁恒茹隐约听着,母亲是不太看好宁家的,母亲觉得宁家拎不清,三个孩子都送去念书,又不是什么大富人家,虽说不知道家底怎么样,可怎么想也存不下太多钱,女儿嫁过去,怕是要吃点苦。 后来这对话便告一段落,母亲也说还不着急,还能再看看,总是要挑个合适的才行。 本以为这只是这么一听,后来丁恒茹却总能听到关于宁家的消息,一次又一次地刷着存在感,让她的心里,也悄悄地留下了这么个印,前两年,宁初春考上中专的消息他们村都传开,丁恒茹曾经看过宁初春那么一眼,虽然不至于少女思春,可人总是会比,宁初春看上去,比村里其他同龄的男孩,更要有出息一些。 昨天晚上,她没睡着,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偷听到母亲和父亲在说话。 他们声音很小,不过环境安静,倒是能听得清清楚楚。 “……早知道宁家人这么出息,我就早早地拿点礼上门把恒茹同宁家老大定下了,现在……”丁母说话时有不少细碎的叹气声音夹杂在其中。 “也不怪你,以前谁看得出来呢?我本来听你说,还觉得宁家人傻,两个女儿都送去念书,以后还不是白白嫁给别人,让别人赚了,可哪知道,他们家孩子真就出息,一个中师,一个大学,起码那个小的,出来总是要赚几年钱供家里的,现在房子也起了。”丁父也很感慨。 丁母翻了个身:“明天让恒茹送点贺礼过去,留个印象,他们家三个孩子都出去读书,老大总是要回来养老的,到时候也说不准……” 后面的话丁恒茹便也没问,只是记在了心里,一晚上翻来覆去恍如摊煎饼,就是睡不着。 她当然知道母亲话间的意思,自己心中也隐隐有了些波动。 “我哪认得,就是随口寒暄一句。”丁恒茹没承认,勉强镇定地看向弟弟,“你还没说你是怎么了?” 绕了绕又绕回来了,丁恒福迟疑了一会,才看着旁边说:“姐,你说那宁初夏……” 丁恒茹一愣,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想着人家吧?” 丁恒福没吭声,可沉默,有时候是有含义的。 刚刚只是看了两眼,宁初夏的脸便刻画在了他的心里。 丁恒福说不明白为什么,但就是觉得那姑娘说不清的讨他喜欢。 她头发不长,估计放下来也才堪堪到肩膀,随意地扎了两个小揪揪,看人的眼神清澈又温和,人挺瘦,皮肤也白,丁恒福不会形容,就知道这姑娘是好看的,和他以往见过的姑娘都不一样。 “你可收了你的心吧!”丁恒茹没忍住,拍了弟弟一下,“癞□□想吃天鹅肉,就是说的你这样的。” “我怎么就癞□□了……” 丁恒茹叹了口气,看着弟弟那别扭的模样,就知道他准保是不服气:“你傻啊你?你不想想,人家宁初夏是什么人,是大学生,是高考状元,上报纸,见领导的人!她马上都要去首都念大学了,这一去,都不一定能回来!” 少数跟着知青进城的村里人,只要是在那能住得下的,几乎就没愿意回来的,丁恒茹其实也不太懂宁初夏这去首都读书什么概念,但她和大多村里人一样,都对首都这两个字有种莫名的敬畏,首都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 “你听我的,就别想了,咱们和人家不一样!”说到这,丁恒茹心里有些酸,这话是说的弟弟,又何尝不是在说她自己呢? “人家念书的人,毕业是分配工作的,以后最差也是要去镇上县里工作的。” “我也能去。”丁恒福不太服气。 “能一样吗?”丁恒茹知道弟弟现在只是不甘心,下意识地争上一句,“你现在不接受,以后也要知道,人家已经走得远了,你追不上人家的。” 她像是也说服了自己,按捺掉了那些旖旎念头,扯了扯弟弟,又快步往前了。 丁恒福没说话,他要迈步前,回头看了眼已经瞧不见的村子,然后跟着姐姐不断往前。 少年人总是会做梦,可这梦大多难成真。 而宁初夏,大概就是他的那个永远不能成真的梦,只能封存在心中吧。 …… 杏子村到首都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搭乘火车,市里没有火车站,所以宁初夏得和从前上学一样,坐车到市区,再由市区转到隔壁市,再上火车出发。 单单路上要耗费的时间,就足够叫人叹为观止。 宁父和宁母本是想送女儿去上学的,可这一来一回,单单火车钱,一个人就得出二十多元,当然,这是硬座票的价格,站票自然要便宜不少,只是小冯事先同他们说过,上学时期的火车挤,杏子村离首都着实挺远,再加上天热,这么颠簸过去,估计人得要半条命。 更别说前前后后还要花钱,住宿、餐饮,零零总总这么一加,确实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只是花钱还好说,宁父和宁母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到首都,估计人就直接摸瞎,这可是有前车之鉴,当时宁母第一次去市区看宁初夏,就差点没把自己绕晕在那,花钱事小,到时候反倒让女儿操心就不好。 相比之下,不如把这些钱给宁初夏,作为她平日的开销补充。 最后在宁初夏自己的要求下,宁家人便也都同意了她的意见,决定只送她到火车站,小冯说了,学校那边会在首都火车站接新生,只消把人送上车,剩下的事情应当不用太操心。 宁初夏最后算是“轻装出行”的,小冯自己也没做过火车,对于火车拥挤的描述全从旁人叙述而来,说得很是夸张,而且又有担心火车上偷窃的情况,宁初夏的行李最后删删减减,便也没带太多。 其中最为重要的钱,则是被缝在一件衣服的内衬里,而那件衣服,也直接和装着行李的蛇皮袋缝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宁初夏还带了水杯和两个饭盒,车上有锅炉烧水,可以去接热水。 其中有个饭盒,里头装着的是能在大夏天稍微放置的馒头和自家腌的咸菜、咸鱼,否则放坏了,就约等于没带。 小冯给的建议是,在站台经停的地方,可以下去买些热的吃食,只是站台卖的东西肯定不便宜,宁初夏也没想这么浪费。 临要走的那几天,宁家几乎是门庭若市。 一想到宁初夏要去首都,大家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他们对于首都的所有了解,都是来自于各种各样的传说,还有广播报纸、电视上呈现的内容,可说来说去,总是就这么几样。 首都人吃什么,是不是也吃鱼干虾酱。 报纸上总写的,外国友人来也会去的长城,到底长什么模样? 故宫紫禁城听说很大,有没有比一个村还大? …… 他们问题很多,宁初夏虽然颇觉好笑,可还是认认真真地记下了这些问题,并承诺如果看过了这些,一定会写信回复。 白天,是乡亲们的主场,到了夜间,则是宁家人的专属时间。 宁初夏行李里,那个放钱的布兜,被拆了又缝,缝了又拆,宁初春和宁初秋平日花钱不多,省下的钱,这回都放到了里头。 宁父和宁母的想法也似乎总是在变,忧心宁初夏的钱会不够花用的他们,每天都想再添点钱进去。 除却例行的塞钱之外,便是每天对宁初夏的围观,宁家修缮过房子后,三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房子。 宁初夏每天晚上,都能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自己门外有人在走动,要不是她知道是谁,恐怕都要疑心这是闹鬼了。 他们似乎心中都装了不少事,可当真站在宁初夏面前时,又个个沉默,怎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便到了宁初夏要出发的时间。 村长特地找人借了车,宁家人一大早,便在村里人的欢送下离开,到镇上同何老师一家汇合。 临要走时,宁初夏回头看了一眼,许是她看错,人群中有个像是丁恒福的人闪过,宁初夏没太关注,收回了眼神。 之后便是颠簸又辛苦的转车历程,这么浩浩荡荡一群人,再想想这时间,看看那行李,好奇的人们便能得出同样的答案――这怕是送孩子去上学的。 其中有几个好奇心很重的,还会凑过来追问下宁初夏的名字,要去就读的大学,然后在沉吟中灵光一闪,和之前很出名的那位高考状元对上号,立刻投以赞赏和羡慕的眼神。 总算到了火车站,一行人中,已经有不少都面露疲惫。 毕竟他们这是卡着时间的行程,一路连个休息的点都没,一直在往目的地奔赴。 想要进站台送人,是得要交送台费的,当然,其中总是有不少人会选择逃票,宁家人不懂这种弯弯绕绕,再说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想着省钱做这种事,他们乖乖地按人头交钱,在小贩狐疑的目光中,领了一小叠的站台票。 也难怪别人觉得奇怪,也就何老师家打扮要好上一些,宁家人穿衣打扮,一看就挺朴实,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 可和他们打扮截然不同的,是他们大方得过头的举措,这么多人,也不带讲价的,一角钱一张的站台票,说买就买,还老老实实地报人头,简直是冤大头本大头。 甭管小贩怎么想的,也对宁家人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进了站台,火车还没到,站台上已经全都是人。 宁初夏看着行李,她自然是看得出,宁家人有很多的话想说,只是他们都说不出口罢了。 倒是宁初春和宁初秋去念了一趟书,看上去得了锻炼,要果敢一些。 他们先后地抱了抱宁初夏,在宁初夏的耳边,说了些话。 人在不同的境遇,遇到的情况也很不同。 宁初春和宁初秋所念的学校都不在本市,一个在隔壁省,一个在本省省会。 而这两所学校,所招的学生,和以前的初中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两人在进入学校后,原有的观念和想法都得到了很大的冲击,在见到来自于五湖四海,不同家庭背景的同学之后,才发现以前自己总觉得习以为常,人人如此的事情,其实并不那么“正常”。 原来有那么多地方,让孩子念书其实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除非家里条件不好,否则不会让孩子不念书。 原来也不是每个家庭,都非得要有一个男丁,就算有了,也未必要把儿子放在第一位考虑。 原来多子女的家庭,也有尽可能地做到一碗水端平的情况,宁可每个人得到的差一点,也不让它不平衡。 …… 太多的原来,堆积在他们面前,让两人再一次地从根源上地认知到,他们的理所当然,其实并不正确。 而在看到外面的世界后,他们也更能清楚地明白,如果当初宁初夏没有为自己争取,对她来说,失去的东西,不是只有念几年书,或者是以后的工作那么简单。 以前的愧疚,更多的是看到宁初夏委屈,意识到她吃了亏,心里过意不去。 现在则是,清楚地明白,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初春和宁初秋都趁着拥抱的时候对着宁初夏说了句对不起。 他们的对不起,宁初夏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 这样的反应,和两人预料的不太一样。 这些年来,宁初夏在学习之余,对于自己的兄妹都很关照,平日里虽然看上去稍有疏远,可他们认真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区别。 可此刻,宁初春和宁初秋都读懂了宁初夏的表情。 她没有说没关系、没有表现原谅,那平和的表情下,其实是无所谓了,无论道歉与否,都影响不了她的心情。 宁初夏自然是看到了宁初春和宁初秋眼底的错愕,她没说话,只是神情淡淡。 她从头到尾,没有打算替原身原谅,事实上这也很难去说什么原谅――大家都有大家的理由,只是被牺牲的那个,没有资格开口。 都过去了,从来没有和没关系画上过等号。 当然,宁家人依旧是原身的亲人,对于亲人,她会尽应尽的义务,可要向前世一样尽心尽力,牺牲自己,照亮他人,是不会的。 宁父和宁母没注意到儿女之间的波澜。 他们夫妻俩看着宁初夏,神情均是复杂。 和之前的每一次送别一样,话到嘴边,只剩下那翻来覆去地“要好好念书,缺钱就写信、打电话回来”。 火车到了站,宁初夏便排着队上了车,她坐的位置靠窗,隔着窗能看到宁家人同何老师一家正簇拥在一块,抬头看她,朝她招手。 今日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照在站台上,人都睁不太开眼。 宁初夏倚靠在床边,同身边的人一样,向窗外的家人挥着手。 火车发车,站台的人便也跟着小跑了起来,渐渐地落在后面,成了看不见的点。 宁初夏顺着开始加速的车往前看。 这一去,再回来,应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宁初夏脸上的神情从淡然变得果断,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计划,之后她便有充足的理由不必归乡,上辈子全都落在原身肩头的承欢膝下、任劳任怨的养老责任,这辈子也该换一个人扛了。 …… “宁初春,你家的信。” 骑着自行车的邮递员到了门口,习惯地按了响铃,对着院子里喊了一声,而后便把信塞进了邮筒。 今天是休息日,宁初春没上班,生活习惯挺好的他起得很早,一听外面的动静便出来拿了信件。 听到屋里的动静,宁初春忙喊:“爸,你别着急,信我拿了,你在屋里等等。” 不用看寄信人,他就知道这封信定然是二妹寄来的,厚厚的一封,不知道这回写了多少。 还好现在有打印机,否则每个月写信,估计就得耽误二妹不少功夫。 宁初春一进屋,便看到已然坐在藤椅上翘首相盼的父亲和母亲,虽然饭菜已经在桌上,不过想来他们也没心思吃,宁初春便立刻拆开信,准备念予他们听。 一遇风云便化龙,这句话形容宁初夏正恰当。 当年他们以为宁初夏能当高考状元,已经足够传奇,却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对于宁初夏的了解,宁家人的消息来源,主要是宁初夏寄来的信,他们从信上得知,宁初夏之前交流的一位教授很看好她,带她进了实验室实习,宁初夏在科研上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才进实验室不久,就找出了原有实验中不对的地方。 之后的事情,便也顺理成章,宁初夏正式进入了实验室,在实验中意外发现了副产品――具体是什么,她在信件里没说,只说是需要保密,然后她正式地成为了实验室的特邀成员,并进了学校一位教授门下开始学习,然后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成就。 具体怎么样,宁家人并不清楚,他们只知道对于宁初夏来说,回家渐渐成了不可能的事情,她不是在实验,就是在实验。 宁家人本来当然是颇有微词,他们当年受到的教育影响,知道要好好回报祖国,可当自家女儿一去不复返,连回来过个春节都没空的时候,就多少有些情绪,他们对于所谓的实验也没什么概念,毕竟女儿离开家不久,他们的概念里,女儿和什么科学家,还是很难画上等号。 一直到当年春节,国家派了人过来关心,询问宁家人生活有什么需要。 当时来的那位是从首都来的军人,一进屋便向宁家人出示了军官证,虽然即使不出示,外面的那辆军绿色吉普也足够让宁家人咋舌信服。 来人很亲切,只说称呼他小陈就好,可宁家人哪敢这么叫,只是犹豫着叫了陈军官。 陈军官告诉他们,宁初夏现在是国家的重要人才,所做的工作,对于国家来说很重要,平日里出入都要受到保护,且不说实验本身就很复杂,如果要返乡,领导也担心在路途中的安全问题。 当时宁家人上下都是蒙的,他们根本做不到将陈军官的话同宁初夏联想在一起。 他们家初夏,这才去念了多久的书,怎么就还得要被保护起来? 陈军官神情专注,不似作伪,他诚恳地询问:“只要有任何的需要,请务必告诉我们,我们的工作,是为这些为国奉献的人才做好后勤工作,你们提出的要求,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除此之外,陈军官也还提到了希望他们能支持宁初夏工作,不要打扰宁初夏的研究――她现在的手头研究工作,对于国家来说非常关键。 这句话一出,宁家人都红了眼,尤其是负责写信的宁初春。 他们当然听得懂,陈军官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显然这指的是他们前段时间连着寄给宁初夏的那几封信,在信里他们催促宁初夏回家,苦口婆心地说着家里人对她的想念,现在想来,这根本就是在领导看来没有觉悟的行为。 宁家人没提任何的要求,只说一定支持宁初夏的工作,陈军官也没逼他们说出需求,过后经由镇上,以宁初夏的实验成果带来很大的经济效益为由,陆续向他们送来的米粮油等刚需还有金钱补贴――这其中的真实原因,宁家人心里有数,知道这是陈军官找的理由。 送东西来时,对方没太掩饰,村里人便都知道,宁家的娃娃这读了一趟大学,是更出息了! 宁家人自这么一遭,便知道宁初夏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说的话绝不是糊弄,他们身为科学家的家人,得要有觉悟,要支持她,不能给她带来负担! 在宁初春和宁初秋毕业之前,宁初夏分别给两人单独寄了信,她在信中坦诚,自己现在的学业工作,都很紧张,之后由于种种原因,很难陪伴在父母身边,以后每个月的补贴都会寄一部分回来,照顾父母的工作则得交由他们来做。 宁初夏信里没明说,可两人都明白,这种种理由指的是什么,宁初夏的工作都是高度保密的,他们肯定不能拖后腿,宁初春和宁初秋便在商量后,同陈军官联系了一番,在分配工作时,都分配到了隔壁市。 宁初春的孩子出生那边,宁父和宁母便被劝着搬到了市里,现在每个月会去宁初秋家住一周,剩余的时间则在儿子这住。 “怎么样?”宁父有些急促地询问,他眼神中有些神伤。 自从送女儿去上学之后,他已经足足有十年没见过宁初夏一回了,虽然女儿寄信回来时时常附上照片,平日里有空的时候也会同他们通话,可毕竟总是见不到人。 虽然伤感,宁父倒也理解,女儿这是没有办法,他不傻,就看来的军官一次比一次客气,就知道女儿的那些个研究,估计又取得了新的进步,只是得保密,不能同外人说。 宁爷爷和宁奶奶是经历过战争年代的,他们常常将当年的事情挂在嘴边,宁父也得以听到了不少,对于国外有间谍窥伺,得好好保护这一类的事情,宁父是很敏感的。 他们家可不能出汉奸! 宁母也同样看了过去,虽然多年未见,可女儿依旧是她心中的骄傲。 要知道,现在女儿每个月可还给他们寄零花钱,对于养老钱,也从未说过不字,他们有时生病遇到事情,都能迅速地得到解决,那可都是沾了女儿的光! “我看看。”宁初春看了眼,概括地说,妹妹写信,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向来是事无巨细地报告,可真要从头念到尾,那喉咙都会干,“初夏最近挺好,人没瘦,还又胖了两斤。” “好!”宁母很是开心,上回女儿寄信来的时候,就说她瘦了两斤,说是做实验的地方条件比较艰苦,伙食不太一样,肠胃不舒服,就瘦了些,她担心了好几天。 宁初春接下来又说了些信中提到的近日情况,包括宁初夏穿插在其中谈到的并不涉及到保密的工作趣事。 他忽然叹了口气:“初夏今年又回不来了,她说她的新实验刚开头,又取得了一个大的突破,再过两个月,有很大的概率又要进入实验阶段……” 宁初夏没回在实验上说的大概,基本就等同于百分百,这点宁家人都知道。 “这也没办法,不怪她。”宁父叹了口气,他是想念女儿,可总不能逼着女儿工作不做回来吧?那他可不就是国家的罪人了? 而且女儿做的这些,他这个当爸的也与有荣焉,虽然对外,他只能说一句女儿在首都的好单位工作,偶尔宁父也听到,别人说他是打肿脸充胖子,女儿估计是在首都勉强混日子,没脸回来,可他完全不在意。 他知道,他的女儿,比谁家的孩子都出息。 宁初春又翻了页:“这里是初夏在问你和妈的情况,上回她让我把你们的体检单寄过去,她说要辛苦我和初秋多记一下你们的血压血糖,她托人买了血压计和血糖仪,过几天就寄过来。” “这孩子,怎么老操心这些呢?”宁母眉眼都舒展开来了,可嘴上还是嘟囔着,“她得工作,还想着我们呢。” 宁初春也颇为感慨:“初夏还问了下小宇的情况,说之后等小宇到了年纪让我提醒她,她会寄一些辅导书回来,初秋那边也是……” 宁初春的妻子坐在旁边织毛衣,听到这耳朵一动,神情也很舒展。 她认识的朋友,听说宁家这大女儿已经十年没回来,都暗暗地和她说她家吃了大亏。 他们倒也不是全说风凉话,这出钱哪有出力辛苦,现在宁父和宁母身体还健壮,可要是哪天身体不好了,就相当于宁初春一家,得天天家医院单位跑,况且宁家这大女儿连家都不回,一副撂担子只出钱的模样,到时候没准要怎么扯皮呢,太精明了! 她从来只是笑笑不反驳,因为反驳也没用,别人都当她是死鸭子嘴硬。 可她自己知道,宁初夏这位小姑子,可不像别人说的那么不中用。 非但本人是个很有成就的科学家,平日里对家里的情况也很是关心,之前她家小子刚出生,还是小姑子从首都寄了这里都买不到的进口奶粉和孕妇奶粉回来呢!就说之前邻居们都羡慕的玩具车,不也是小姑子特地寄回来的吗? 再说养老,这小姑子也确实有难处,人家该出钱出钱,平日里也关心得很,两老人家每年一次的体检,不都是她安排的吗?他们家也就只能帮着出出力了。 她正想到一半,就见到丈夫忽然卡壳,一脸瞠目结束的模样。 “怎么了初春?”她疑惑地问,宁父和宁母同样看了过去。 宁初春卡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爸,妈,初夏,初夏她要成家了!” 章节目录 被忽视的二女儿(完) 这句话刚说出来, 全家人都呆住了。 在宁初夏刚去念书的时候,宁家还是有过三四回媒人拜访,都不打算相见, 就想直接把宁初夏定下的,其中翠花婶子娘家姐姐家尤其热心。 宁父和宁母没答应, 他们总觉得村里那些以前看上去顺眼的适龄小伙配二女儿要差上不少。 后来,宁初夏一去不复返,他们又知道女儿在做什么, 更是不可能替女儿决定, 宁父和宁母自然是催婚过的,可女儿着实是忙, 没有时间关注个人生活,他们又天高皇帝远, 干涉不上, 只得放弃。 来的军官暗示过他们, 未来宁初夏的丈夫,是要接受审查的, 否则万一混入什么不轨之人, 难免对宁初夏造成影响。 听懂这暗示, 宁家人都吓了一跳,更是不敢随意安排宁初夏的婚事, 自那之后,只有偶尔在寄信时问上两句, 便没再多做追问。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看错了?”宁父皱眉追问。 “没看错, 你看!”宁初春赶忙在那信封里掏了掏, 果然找到了一张照片。 宁父和宁母立刻接过了照片,凑近了看。 照片上, 宁初夏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配着一件灰色过膝百叶裙,头发则稍微扎了下,披在身后。 站在身后的男人,穿着简单的西装,戴着细框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长相俊朗,看上去像是个读书人,但是又隐约给人一种板正的军人感。 两人站在一起,确实很是相配,但是…… “这男人是谁?”女儿寄来的每一张照片,宁父都装在相册,时不时和妻子翻看,她几乎没在信中提过男人。 宁初春看了下信,啼笑皆非,他没想到,妹妹居然把对方的“简历”都寄过来了,他大概确认了下便同父母说明起来:“他叫简衡之,是同初夏一个单位的同事,父亲是军人,母亲是文工团的,首都人,和妹妹一个学习,比她大三岁……” “两人一起工作已经挺长一段时间,关系融洽,感情不错,而且又是做同一个项目,介绍人是初夏的那位教授,和研究所的一个负责人。” 听着宁初春的介绍,宁父和宁母对视一眼,大概了解了这位简衡之的情况。 宁初夏给的材料实在详尽,详细到连什么身高体重血型家族病史体检报告都附上了,宁父和宁母对着这份报告,是无奈又好笑。 这结婚哪有问到这份上的。 到了这程度,宁父和宁母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这简衡之的条件确实不错,宁初夏不是会撒谎的个性,她说这人不错,应当确实就是不错。 虽说宁父和宁母有些遗憾,女儿的对象不是他们定的,可他们认识的适龄男生里,确实也没有配得上女儿的。 这组织介绍认识,在他们看来,那肯定是靠谱的。 不过…… “那初夏,带不带他回来?”宁母犹豫地问。 “带。”宁初春翻了下,“初夏说先问过你们的意见,你们如果不反对,他们就先打报告领证,过后实验结束了,就会一起回来。” “这样好,这样好。”宁父和宁母直接将照片拿了过来,“你去同初秋说一声,我和你妈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到时候给初夏寄过去。” 他们忧心起没准备嫁妆的事情,也不知道首都那边,习惯和他们一样不一样。 …… 宁初夏指导完学生,便收起东西预备回房间。 才出实验室,便遇见一直站在门口的简衡之。 “你怎么不进屋等?”宁初夏并肩和他同行。 直到此刻,她依旧觉得有些许的神奇。 事实上,宁初夏这辈子本是没想过要结婚的,虽然每回都在不同的世界过完一生,可说到底,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个“过客”,总是要离开的。 这辈子宁初春因为分配到了其他城市,并没有和丁恒茹走到一起,至于丁恒福,宁初夏已然没再听过这个名字。 她从大学开始,便没再遮掩自己多年来所学的知识,有时她甚至觉得快穿世界就像个“学习模拟器”,她在每个世界,总能学到一些新的东西。 除却记忆好之外,宁初夏并不认为自己比这个时代的科学家聪明多少,她更多的是有超前的眼光,能够在诸多研究方向中选择正确的那个。 而身边的简衡之,倒是真正意义上天才的那一个。 如果说,每个科研项目都像是在走迷宫,从同一个入口进入,在每一次选择时踏上不同的道路,最终也导向不同的结果。 有的人迷失在其中,有的人虽然找到了出口,但磕磕碰碰绕了很大一圈,有的人找到的出口略有残缺,要的不是自己想要的,或者结论不那么符合心意,只有少数人,能够以合适的速度,找到最正确的出口。 那么在这个迷宫里,宁初夏是提前从终点牵了红线回来的人,道路还是得自己走,不过总能修正方向。 而简衡之,则是那个也许会走错路,但是会以惊人的效率意识错误,修正错误,不断调整,最后甚至超车宁初夏,走到终点的那一个。 宁初夏在初见简衡之不久后,便意识到了简衡之对她的好奇。 这份好奇的由来也挺正常,对于简衡之来说,这世上大概有一半的人是难以沟通的人,宁初夏虽然起初不太能理解简衡之跳跃的逻辑,不过她记住的东西多,应变能力也强,总能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给予回馈。 “我算过了,你在五分钟内会出来。” 嗯,又是他的大数据计算。 宁初夏也有自己的大数据,比如现在,她知道简衡之百分之百没有吃晚饭,她带着简衡之便是往食堂的方向去。 “你的实验做的怎么样了?” “已经完成了,明天写报告。”简衡之继承了来自父亲的身高,近一米九的个子,宁初夏在他身边显得格外娇小。 这实在是……快得惊人。 简衡之:“所以,你可以回实验室了吗?” 宁初夏脚步停住,抬头便看见简衡之眼底一闪而过的委屈。 说到这事,她有些心虚。 简衡之的告白,对于宁初夏来说是意外事件,虽然在犹豫之后她还是答应了下来,可办公室恋情还是有些奇怪,即使身边的人知道以后都挺支持他们俩的强强联合。 宁初夏主动地找了个新项目,把原先的老项目丢给了简衡之。 那天之后,简衡之便死活不进“她”的实验室一步,好像不进,宁初夏就只是借用那个实验室而已。 “我可以和你一起,项目很快就能完成。”简衡之很困惑,“不好吗?我们一起,应该更快的。” 宁初夏看着简衡之的眼神,心里有些许的愧疚,她颇为无奈地看他,只得老实承认:“有你在,我有时候会走神,不能专心做实验。” 简衡之忽而笑了,他伸出手牵住了宁初夏的手:“那就我多做一点,我专心的时候,还能做得更快。” 他一瞬间神采飞扬的模样,让宁初夏的心也跟着软化了下来。 好吧好吧,都依他了。 进了食堂,两人的手才分开,宁初夏找了个靠边的空位置坐下,简衡之承包了所有的打饭工作。 他对于宁初夏的数据掌握得很全面,每回打回来的菜,都很合宁初夏的心意。 简衡之是不让宁初夏干活的,宁初夏猜想这应当是简家的传统,简父是个军人,从小对简衡之要求很高,宁初夏去过简衡之宿舍一回,他平时就连被子都是折的豆腐块,床单上一个皱褶都没,卫生也做得很好,简衡之没回到宁初夏宿舍,都会主动地打扫卫生。 宁初夏不是不爱干净的人,只是简衡之的标准太高。 所幸,简衡之对于自己的标准,向来是自己完成,从未对宁初夏提出过意见,他只是这么默默地收拾着。 “今天是鱼香肉丝、葱烧豆腐,干锅包菜,胡辣汤。”简衡之手很稳,将菜盘放到宁初夏面前。 他吃饭像是在行军,很快便吃完,深度贯彻光盘行动。 这起初给宁初夏的压力很大,宁初夏不爱浪费,可是吧……比如说尖椒肉丝不吃尖椒,葱烧豆腐不吃葱这种小习惯着实不好改,当然,只是和简衡之吃过一次后,这负担便也不存在了。 “我吃好了。”宁初夏吃完了饭,理直气壮地将盘子往前一推。 简衡之便将盘子放到面前,将剩下的菜吃掉。 旁边有研究所的同事路过,忍不住向宁初夏投来调笑的眼神,最近研究所的话题,是在说宁初夏“御夫有术”,虽然两人还没经过女方家长同意,尚未领证,可简衡之已然一副持证上岗的模样,风雨无阻。 吃过了饭,便是饭后消食,两人走在一起聊的话题通常都和科研有关。 宁初夏过目不忘,对于论文,就连摘要都能复述。 一般是她来还原论文的内容,简衡之给出他的意见和想法,最后宁初夏会结合自己的判断,还有来自于后世的经验大概做个归纳总结。 曾经有好奇他们俩平时聊什么的同事悄悄地摸了过来,跟在后面听了一会便沉默地离开。 后来这便被研究所引为笑谈,时不时拿出来开两次玩笑。 眼见到了宁初夏宿舍楼下,简衡之难得的走神,听不进去宁初夏说的科研相关讨论。 宁初夏瞥了眼简衡之,他一向很认真听她说话,否则那所谓的宁初夏版大数据也搭建不起来,今天有点奇怪。 简衡之轻咳:“我打了报告。” “嗯?” 简衡之补充,这处没有路灯,看不清他的脸色:“我申请了新的宿舍。”他顿了顿,“应该很快就会批下来。” 研究所为了保密,以及实验条件,位置比较偏僻,当初宿舍也是陆续改建的,为了能实现资源调配,早期大多数人都是在单间宿舍挤着,少数甚至是几人合住一间,后来建了专门的宿舍楼,住宿条件才得以缓解。 宁初夏和简衡之住的都是单间宿舍,不在同一栋楼。 见宁初夏半天不说话,简衡之声音有些饿低:“你怎么想?” 宁初夏抬头看他,不过显然,黑漆漆的夜看不清什么,她忍不住想笑:“你说呢?我怎么想?” “……”简衡之沉默了好一会,无奈道,“我不知道。” 他喜欢一切的科学反应,只要找到原因,考虑变量,结果便是必然。 宁初夏是他唯一着迷的非科学存在,他试图分析,却总也得不出结论。 就像此刻,输入了问题,无法分析,无法得出结论,没有标准答案。 “我啊。”宁初夏促狭地拉长尾音,能感知到来自简衡之的紧张,“我不喜欢太大的房子。” 是不同意的意思吗?简衡之没由来的沮丧,是他太着急了吗?可初夏不是已经答应他如果父母同意就申请领证,也陪他回过家了吗? “所以不要申请四居室,三居就好,不是有几套小点的吗?伯父伯母有房子住,平时也很少过来,家务都是你做,你忙不过来。” 简衡之木讷地回答:“我做得过来的。”以往暑假家中四合院的卫生,他一个人也能做好。 宁初夏有些无奈:“那就听你的,你想要多大的都行,只要你忙得过来,有点晚了,我先上楼了,你好好休息。” 宁初夏转身离开,被留在背后的简衡之经过头脑风暴后终于反应过来。 他快速往前走了两步,正好赶上宁初夏关上了宿舍大楼的铁门:“我去改报告,申请小一点的,都听你的!” 宁初夏正想开门,就瞧见简衡之转身开跑,接受过相关训练的他,跑起步来可不像是常年在实验室的科学家,动作迅捷。 得,不用问,简衡之怕是现在就要改报告了。 估计明天,她这得收到后勤部负责人对于简衡之的投诉了。 …… 举着写了“宁初夏”三个字的牌子,宁宇不断地朝里张望。 对于宁宇来说,宁初夏这个名字,几乎是刻在了骨子里面。 有的人是在“别人家的孩子”阴影下长大的,而宁宇,则是在“你二姑”的照耀下长大的。 要知道,他和堂妹两人,打小就知道他们俩有这么个传奇二姑,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还是独一档的高考状元,考的首都大学,是被保护起来的科学家。 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小姑,说起二姑来,那都是一脸骄傲,他要是敢顶一句嘴,就连一向疼他的爷爷奶奶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这个传奇二姑,宁宇从小,只看过相片上的她,哦对,还有二姑写来的信件、寄来的东西,后来科技发达了,他还和二姑视频过几回。 可对于二姑本人,宁宇反正是一次都没见过。 爸妈告诉他,他小时候其实是见过二姑的,那年二姑和二姑父结婚,回家住了一个礼拜,只是那时宁宇年纪还不到五岁,实在没有印象。 他最有印象的,大概是二姑送来的教辅书和各色考卷,在他青春期的时候,对于二姑这两个字那叫一个深痛恶觉,不过现在已经毕业,时过境迁回头看,反而更多的是感激,家乡所在的省教学条件一般,二姑送来的学习材料,确实帮了他很多,虽然他的考试成绩距离二姑当年留下的神话距离很远,可宁宇已然满足。 爷爷奶奶年年体检,二姑人脉广,认识的医生凡是来市里会诊飞刀的,方便的时候都会替二姑来看一眼爷爷奶奶,因此他们俩身体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只是人总是会老的,今年爷爷和奶奶两人身子骨都衰弱得厉害,虽然不至于痛苦,可住进了医院便一直很难出来,父亲和小姑商量之后,心中有了决议,这才和二姑说了一声。 二姑是特地从项目那请了假回来的,最多只能呆两个礼拜就得离开。 “小宇,你这二姑,是不是有点不太靠谱?”谭美美往里头张望,她表情不大好。 她和宁宇已经谈了三年的恋爱,两人马上要谈婚论嫁,她对于宁家处处满意,只是这一次,才发觉到宁家的怪异之处。 谭美美没忍住,回家同父母提了一次,父母也觉得莫名其妙。 这宁宇二姑那么多年就回来了个一两次,这父母都病重了还只能回来两个礼拜。 这可别是来争遗产的,谭美美家比宁家略差,但也不算缺钱,但她爱憎分明,就是见不得这种行为。 “你别胡说。”宁宇瞪了眼女友,“你不懂。” “行,我不懂就不懂,不识好人心。” 见女友有了情绪,撇开人到旁边,宁宇也很无奈。 他当年也有过类似的想法,觉得事情都是父母和小姑家做的,为什么无论大家都夸二姑夸个没完。 父亲注意到他这个想法后,趁着晚上,以散步的名义,把他拉出去说了很久。 父亲首先先罗列出这些年来二姑做的,在早年邮寄还不是那么顺畅的时候,再忙的时候,二姑也一定会每个月寄信回来,一寄就是好多信纸,后来联系方便了,除非忙碌,每周一个电话也总是有的。 宁宇对这些倒是清楚,毕竟家里是专门腾了柜子来收纳二姑寄来的信件和照片。 父亲又说,二姑每个月转回来的钱,在他们所在的市,足够替爷爷奶奶请个还行的保姆,每年爷爷奶奶的体检安排,还有平日里对一家人的关照,这些都是无法计量的。 对此宁宇之前是有想法的,他虽然没仔细打听,可想来二姑的工资并不低,他不觊觎二姑的工资,但如果二姑是赚十万给五千,爸妈是一万给两千,这么算起来是谁孝顺呢? 不过被父亲这么仔细地说了下,宁宇也想清楚了,不能这么量化,没有二姑赚钱多,就一定得她全出的道理,要不不是白养爸爸和小姑了。 而说到这,爸爸又叹了口气,忽然沉重起来。 “其实你二姑,就算一分钱不给,我们也不会说她的。”宁初春将当年的故事如实地告诉了儿子。 宁宇至今都记得自己听到时的震惊,站在现在的时代回首往回看,就更能知道,当初爷爷奶奶那个不让二姑读书的决定意味着什么,也许二姑会在农村里呆半辈子甚至一辈子。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么被全家夸赞的二姑,居然曾经是被最不公平对待的那一个。 宁初春见儿子的反应,便也放下了心,他和初秋达成了共识,不管外人怎么看,他们身边的人,不能对初夏有偏见,否则他们真是白眼狼了。 宁宇回过神,便瞧见有人出来,他一眼认出了二姑和姑父,在来之前,他和他们视频过。 谭美美本来在等男友哄她,然后便见宁宇一脸激动地冲了过去,她正有些无言,然后便在看过去时,露出惊疑神色。 来的人,和她想象中的形象很不相同。 宁家二姑和二姑父,看上去都是一副斯文的学者气息,根本看不出年纪,身后跟着的女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也同样乖巧。 他们没有穿什么名牌,可那气息一点也不市侩精明。 谭美美狐疑地打量着宁家二姑,就见站在宁家二姑身边的男人忽然朝她看来,眼神很是锐利,带着些许敌意。 谭美美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男人应该是宁宇的二姑父,可明明第一印象很斯文,怎么眼神那么凶? “你是怎么了?”宁初夏瞥了眼简衡之,感知他的情绪变化,对她来说很轻松。 “没什么。”简衡之默默地往旁边走了一步,隔在了宁初夏同谭美美的对角线中。 他刚刚只不过是习惯地看下周边的环境,但那女生的眼神很奇怪。 带着嫌恶、打量。 跟在后面的简宁顺着爸爸的眼神看去,猜到了什么,便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趁着妈妈没注意,让爸爸看。 这回外婆和外公身体不好,妈妈心情也挺低落,额外的事端,还是不要让妈妈担心才好。 宁初夏和简衡之的计划里,原本是没有生育这一项的,两人身上的研究都很多,怀孕的时候,实验多少有些吃力,而且实验室里有一部分仪器和试剂也不太适合孕妇长期接触。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虽然避孕措施都做上了,可还是会有万分之一的失灵几率。 简宁便是这万分之一的奇迹,既然出现了,简衡之和宁初夏便也决定将这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简宁是在研究所众人的期待中诞生的。 简宁很聪明,在很小的时候,她便表现出了和父亲如出一辙的天赋,虽然宁初夏和简衡之几次试图让她去上普通小学学会社交,但她更习惯于实验室里那种平等的交流,所以在小学之后,简宁便是在研究所接受的非传统教育,现在已经是研究所年纪最小的编外童工。 简衡之看到女儿发来的信息,点了点头同意,便将刚刚的情况发给保护他们的人,之后的调查他们会进行。 宁宇回过头,便发觉谭美美已经不见,对方发来一长串消息,说什么既然他们家不欢迎她,那她就不在这碍眼了,宁宇有些无奈,可那头爸妈也正在发信息,说刚刚医生来看,外公和外婆的状态更不好了,问他们接到了二姑、二姑父没有。 宁宇没法,便也只回个消息,叫谭美美注意安全,便带着一行人往医院去。 宁初夏意识到了什么,中间几次叫宁宇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情况下尽量快些,一等到了医院,便迅速地往事先问清的病房小跑而去,连等停车的功夫都没。 在原身的记忆里,上辈子宁父和宁母的离世时间是在五年前,这辈子时常体检,及时治病的他们,便也比上辈子活得要久些,可也久得有限。 当宁初夏打开病房门时,已经能听到里面的低低的哭泣声,她下意识地加速,到床边时,宁母的眼睛已然睁不太开,旁边的宁父,状态要好些,带着呼吸器下了床,正握着宁母的手。 “姐。”宁初秋擦着眼泪叫了宁初夏一声,这时候谁也没心思寒暄,宁初夏默默地蹲坐在了宁母的床前:“爸,妈,我回来了。” 宁母似乎看不太清楚,她眨了眨眼又睁开,好半天才露出个笑,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脸:“你,你回来了。” 宁母说话并不轻松,所幸旁边还有宁父,夫妻俩不知道在之前商量过多少回,你一言我一语地把话说全。 “初夏,爸妈都知道,我们这辈子,就欠了你。” “我们对你不公平,我们都晓得的。” “等我们俩走了,村里的房子、地,还有存的钱,你们三兄妹平均分,一人一份,我知道你不需要,可我们这辈子就没端平过水,也就到了最后,才能端平一次。” “你是这个家最出息的孩子,当初是爸妈,没把你放在心里,差点耽误了你,还好,还好我们没害了你。” 宁父和宁母说这些话的时候,宁初夏掉了不少眼泪。 时隔多年,那份委屈,那份即使是宁初春和宁初秋道歉都无法抚平的委屈化作眼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宁父和宁母一起,慢慢地擦了宁初夏的眼泪:“不要哭,多大的人了,都是那么厉害的大人物了,哪能哭呢。” 他们对视一眼,这些年来说不出的话,大概在这一刻,总是能坦诚说出,毕竟再不说,也没有机会了:“爸妈对不住你,你别怨我们,和女婿,孙女好好过,好吗?” 他们并不强求女儿的原谅。 许会有人觉得女儿这性子太犟,他们已经算做得不错还被责怪,可宁父和宁母,当年都是遇到过类似委屈的人,即使他们七老八十,难道就忘怀了吗?并没有。 只是过去了而已。 “好,我会好好过。”她做出承诺。 在她的承诺中,宁母疲乏地闭上了眼,她这一辈子,三个孩子,个个出息,她自认过得幸福,唯一对不住的二女儿,在最后,总是把这一声对不住说出了口。 稍慢一步的简衡之搂住了妻子的肩膀,给予她相应的力量。 宁母在宁初夏到的当天晚上十点离世。 又过了一周,宁父也走了。 宁初夏和兄妹一起,按照老家的习俗,将两人火化,并葬在一起,宁初夏最后还是将分到的财产分给了宁初春和宁初秋,她确实不需要这个,宁父和宁母临老这段时间,也一直是他们俩人出力更多。 期间,宁初春和宁初秋想把这些年来,宁初夏打回来的钱还给她一部分――宁父和宁母身子一直很健朗,没有到要请保姆照顾的程度,除却最后住院花了一部分,但这也该是均摊,如果要说养老钱,这些确实很多。 宁初夏象征地拿了一半,便将剩下的一半同样作为宁父和宁母的遗产分了。 乘上离开的飞机时,她同当年一样没有回头。 手上一暖,宁初夏低头便发觉简衡之和简宁一左一右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 宁初夏这辈子比丈夫活得要短些,她在简衡之的照顾下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和丈夫,双双在国内的科研史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在离世的时候,她和丈夫,都已经是国家的院士,珍贵的人才。 而他们培养出的简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他们夫妻共同骄傲。 宁初夏离世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比丈夫早走一步,想来她的离开,简衡之一定会很伤心,可这并非谁能控制的事情。 她成为国家的载人航空做出贡献,也曾和丈夫一起报名,搭乘飞船,一起登月。 她想,她确实用原身的眼睛,看到了无垠的世界。 【任务完成。】 章节目录 番外·感情线·纪录片 ↓请打开作话↓ 宁初夏离世后不到半个月, 简衡之便也走了。 半个月之内,国内先后走了两个院士,而且这两位院士, 还是时常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存在,他们的研究成果, 至今还在影响大家现实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离世后不久,便有一部关于简衡之和宁初夏的纪录片上线,这部纪录片, 在上线之前, 打的宣传语便是“科学家背后的生活故事”。 在纪念宁初夏和简衡之的热度正高的时候上线,便也得到了很多的点击播放。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一) 宁初夏正半躺在沙发上, 身后垫着抱枕,膝盖上盖着件薄毯,神态放松。 位于对面的85英寸液晶电视上正放着综艺节目, 现在正轮到一位女艺人说话,对方过肩的长发做了日式的空气麻花辫编发, 配上头顶的草帽,和身上的蓝色长裙,显得格外可人。 本在播放的画面忽然被人按了暂停键―― “你还在这里看综艺节目, 我这迟早得被你气死。”握住遥控器的, 是这具身体的经纪人方姐,四十有五的她, 保养得当,可还是看得出些许岁月痕迹。 方姐越看宁初夏, 是越觉得恨铁不成钢:“你下回再不问过我就随便答应别人, 看我不教训你。” 她口气挺凶, 但谁都能听得出这其中的亲昵。 “我这不是……” 方姐见宁初夏还想解释,都被气笑, 顺着宁初夏的话往下说:“我懂, 你这不就是想帮帮你的朋友吗?” 见宁初夏因为她说的话, 做出不好意思的姿态,方姐就更无奈了。 有时候人还真是得看命。 在方姐看来, 宁初夏就是个单纯好骗的真?傻白甜,可却偏偏长了一张妖艳贱货脸。 别人是“眉色如望远山”, 清秀温和自生, 宁初夏则是一笔不落, 眉眼自带艳气,无论是天生浓厚的自带眼线效果, 略微上调的眼尾,还是打小就有的尖下巴,都似乎在无时不刻地向周围人展示,她的不好接近。 单看脸,估计别人都要觉得宁初夏是个十足玩咖,平日里熬夜蹦迪样样不落的那种。 可和宁初夏接触那么多年,方姐早摸清了她这个人,就是个宅女本宅,给她一台游戏机和一堆影片,她能待在家里从早到晚自得其乐都不出门。 方姐苦口婆心:“初夏,我知道尤可可是你的好朋友……” 说到这,方姐停了停,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心里对这个名字的不耐烦,只是在宁初夏面前还得掩饰几分:“但是你要明白,她人好,并不代表她的经纪人、她的公司靠得住,你也不看看,她都靠你营销了多少回了!” 方姐忍不住在心中冷笑,这靠不住的到底是尤可可还是尤可可的公司,她心里门清,不过说服不了宁初夏罢了。 宁初夏看着方姐:“网上又闹出了什么事吗?” 方姐看宁初夏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便拿起手机点进了现在已经到二十名开外的热搜排词条,递给了宁初夏:“喏,你自己看,撤热搜都花了不少钱。” 宁初夏低头看手机,便一挑眉。 这热搜做得可真挺“精心”,热门里几个营销号发的文字虽然主题类似,但表达不同,配的图片也各有选图方向,再加上下面的讨论,还真一时分不清是自发搜上去的还是买上去的。 但只要认真看眼热搜词条,便不会有类似的疑惑,毕竟怎么想,大家应当也不会去搜这个。 #尤可可和宁初夏是好朋友# 这条热搜才出炉不久,尚还火热,主要内容呢,是在做宣传。 尤可可是当之无愧的娱乐圈锦鲤,人见人爱的一线小花旦,自打入圈到现在,拍的戏参加的综艺,就没有不红火的。 她交友满天下,合作过的人,对她大多都带着好评,少数几个对她有意见的,最后都会没个好下场。 上个月,她在拍电视剧的期间,意外在二楼平台上摔了下来,后来被证实是和她拍对手戏的一位二线女明星,对她心有芥蒂愤而动手,没控制好力道,才让尤可可摔了下来。 这位二线女明星,事发之后直接进了警局,虽然尤可可签了谅解书,主动说了不愿和她计较,可这样的事情曝光,一个法制咖的标签贴在身上,这位女明星,自然是不可能再翻身。 但这忽然的受伤,也使得尤可可原先订好的工作安排全都搁浅,其中最为着急的,就是原定于这个月月底开拍的《梦旅客》第五季。 《梦旅客》是国内柠檬卫视旗下的王牌综艺,主打的是不同年龄、不同性格的明星被安排在一起,在自助游中发生不同的碰撞和故事,有欢笑,有泪水,有温情也有闹剧。 而尤可可,当年便是靠《梦旅客》的第一季,塑造起了自己可爱团宠的形象,她是整个节目的吉祥物,有着摸金锦鲤,事故体质等综艺标签,这三季来,间或有嘉宾因为时间不凑巧而退出换人,但尤可可始终稳如泰山。 《梦旅客》有着自己稳定的受众,这几年下来,在柠檬卫视的年报综艺部门中一向表现良好,稳居前二,招商时也很受欢迎。 第五季在前期准备邀请嘉宾时,便轮着上了好几回热搜。 因为这一季,节目组打出的是情怀牌,导演千辛万苦,将原班人马全部约起,好不容易才定了个所有人都有空的时间出发。 这对于追了节目四季,或者是后来陆续补档的“资深”观众们来说,是一剂实打实的强心针。 且不说第一季是众人心中的白月光,就说只参加过第一季的安子昂,现在也已经是如日中天的流量top1了,他的同意,引发了不少人关注。 第五季的嘉宾一定,节目组便在微博公开了阵容,那几天就像是过年,热搜前列稳占,见热度极高,导演组甚至直接玩了把大的,抽了三个粉丝,实现他们合理的在节目中能完成的心愿。 最后抽出了三条,一是要请神秘的大咖做飞行嘉宾;二是决定边拍边播;三是节目开拍每天都要释出物料,条件允许,还要适当直播。 这三条中的后两条,在国内都没有先例,也就是《梦旅客》仗着自己基本盘大,这次关注度高,敢试一试摸石头过河,原先不怎么关注这节目的路人,都为这节目的胆大捏一把汗,打算在接下来关注一番。 可谁能想到,临近开拍时间,《梦旅客》的核心人物尤可可居然把腿给摔断了,节目组倒是愿意等她,甚至其他和她关系交好的嘉宾也不介意等,但问题是大家的行程等不了,事先安排好的项目等不了。 他们总不能推着尤可可的轮椅去旅行吧? 既然没有办法,那就只能换人,可要换谁,又是个麻烦事,虽然这为止在风口浪尖,不少尤可可的粉丝虎视眈眈,一副节目组敢抛弃尤可可,看他们怎么算账的模样,可这确实是当之无愧的好饼。 导演这段时间每天能接几十个电话,轮着有人来让他看看自己的艺人,甚至还有主动提出要潜规则的,要不是导演更看重自己节目的品质,他还没准真会先试试。 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尤可可的电话救活了他。 尤可可向他推荐了自己的好友,同样是圈内一线小花的宁初夏,宁初夏虽然没有尤可可那惊人的路人缘,可人气也不错,演出过几部爆剧的她,大众认知度很高,更关键的是,这宁初夏出道至今,一次综艺没上过,她能同意上节目,那自然是个非常好的噱头。 方姐看宁初夏盯着手机,一副没看出其中心机的模样,也挺无奈,不过自家艺人是什么性子她清楚,倒也不至于因此太生气。 “你看出来了没有?”不等宁初夏回答,方姐便自问自答地解释,“你看看这营销号发的,看起来是站在你这边替你宣传节目,但其实引导的方向根本不是这样。” 她说到这就生气,昨晚才官宣的换人,热搜都还没挂多久,尤可可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是恶心谁呢? 宁初夏自然是听得懂方姐指的是什么。 这营销号看似中立客观,甚至还偏宁初夏一些―― “《梦旅客》第五季官宣宁初夏加盟,导演透露,是受伤的尤可可将她的好朋友介绍给的他。众所周知,宁初夏和尤可可是圈内知名的闺蜜组合,连自己手头的好资源都大方介绍,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好姐妹#尤可可和宁初夏是好朋友#,姐妹花中,你更喜欢谁呢?这回宁初夏的加入,会不会给已经进行了四季的《梦旅客》注入全新的血液,带来截然不同的新鲜感呢?这对姐妹花,你更喜欢谁?” 如果点开下面的评论,便会看到一堆尤可可的粉丝在说抱走不约。 还有《梦旅客》的死忠粉丝正无语于营销号的节奏,表示作为节目粉的他们,根本就对什么劳什子新鲜感毫无兴趣,也不觉得宁初夏比尤可可好。 这根本就是热锅浇油,尤可可的粉丝虽然能理解自家偶像受伤被换,甚至换的人还是偶像自己介绍的,可绝对不允许有人踩高捧低,什么叫更喜欢的是谁?什么叫注入新鲜血液? 呸,还真朋友呢,他们家可可怕是被人骗了,这宁初夏前脚拿了资源,后脚就买营销号开始黑,这可别最后还带节奏,舔着脸想抱着《梦旅客》这资源不放。 粉丝们恨不得让工作室下台自己去为偶像冲锋陷阵,此刻发自内心的话只有一句―― “可可,你可上点心吧!” “初夏,你就上点心吧!”方姐语重心长,恨不能自己有什么记忆、思维灌输器,能将这些想法灌输到宁初夏的脑海里。 这还只是一部分呢,尤可可这人可做得全套。 她甚至还找了专门爆料的爆料号,让人故作玄虚地提前曝光了消息―― “问到了,ykk最后把资源介绍给了她的姐妹,应该马上要官宣了,圈内像她这样,全然不在意利益,对朋友掏心掏肺的人不多了,希望她的心意能被珍惜吧……” 下面有人在问,是给的哪个姐妹,毕竟尤可可交友满天下,明面上往来很多的就有好几个。 爆料博主回复:“说了可能有的粉丝要生气,是ncx,这几年很流行拍综艺提升话题度,但不是谁都有渠道,听说ncx方之前就一直在找相关的资源没找到,没想到这回直接捡到了一个大的,我们业内本来也以为ykk如果真傻到要介绍,会把这资源介绍给她其他几个朋友。” 得,这节奏还带得让人没法澄清,方姐总不能发个声明,说他们家艺人宁初夏,就是又宅又不爱交际,从来就没想过要拍综艺吧?这要以后拍了,估计要被人拿出来打脸。 当然,这其中也有可能,这尤可可真是这么“心地善良”,可就方姐和尤可可方几次你来我往的交锋来看,她只想说,都是千年的狐狸,跟她玩什么聊斋。 “我知道。”宁初夏乖巧的回话。 “你知道就好。”方姐知道宁初夏是在糊弄她,无奈地接过手机,她手头还有另一个小艺人,那儿有工作,她也不能在这久呆,“总之,这几天你多做做功课,看看人家综艺是怎么拍的,我找公司申请了综艺方向的培训,这临阵磨枪,不亮也光,你到时候可别躲着,咱们好好学。” 方姐风风火火地说完,便直接离开了,宁初夏这说答应就答应别人,她那头要烦心的事情还挺多。 等到门关上,宁初夏的眼神又再度落在了屏幕上。 正暂停的画面,尤可可的旁边,站着的比她高了一头男人正在侧头专心看她,那男人正是安子昂。 安子昂的骨相生得极好,五官立体,脸上的所有线条都有股锐利的味道,搭配在一起,却不让人觉得突兀。 宁初夏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首不太热门的歌,但如果是电视剧狂热爱好者,便能直接听出,这首歌应当是安子昂在刚出道时拍摄的古装电视剧《长安将门》的插曲,安子昂当年人气还不高,在其中扮演的只是一个在剧中期就阵亡的将门养子。 在他爆红之后,有不少粉丝都将这一段单截出来,放入他的演技合集,这也是全剧终他演技最出彩的片段,当然,类似的演技合集剪辑中,都会另外配上合适的音乐,大概只有死忠粉会记得,当时放的正是这一首插曲。 没错,原身自己是女明星,私下也追星,安子昂便是她的本命墙头。 此刻无暇想这么多,宁初夏接起电话,打来这通电话的,正是刚刚她和方姐聊天中提到的那位尤可可。 至于她为什么打电话来嘛…… “初夏,你在忙什么呢?” “我在家里看前几季的《梦旅客》呢,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拍过综艺,我怕给你丢脸。” 尤可可正在家中,听到这话她下意识地挑眉:“哪用那么辛苦,你人很好,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宁初夏一听这话颇觉好笑,原身人是不坏,但确实是个交际苦手,一向喜欢冷脸待人的她,虽然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可确实也不算是受欢迎的人。 当然,这可以被理解为对朋友的安慰和滤镜,可知晓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宁初夏自然是能判断出尤可可这句话的含义到底是什么。 “对了,可可,我和你说一下,方姐同我说,早上我们被人买了热搜,但那热搜确实不是我们公司买的,方姐已经撤了,我在想,要不要我发个声明,或者是在自己微博上和网友稍微澄清一下?” 尤可可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不,不用,你又不是不知道,网络上的舆论就是这样,你越是搭理,这事情越是没完没了,不管就行。” “好。” 见宁初夏同意了她的意见,尤可可也松了口气。 “对了,初夏,你到时候去节目别担心,我特地和他们都说了,让他们多照顾照顾你。”尤可可一副一切包在她身上的姿态,“你也知道的,像是安子昂,老谢他们,都和我合作过,我一说,他们都答应了。” “……好。” 听见那头宁初夏一瞬间的卡壳,尤可可当然是知道这从何而来。 宁初夏还以为她瞒得很好吗?尤可可早就在之前去宁初夏家,无意发现她房间柜子里放着整叠的安子昂杂志和专辑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一件事,尤可可生性果敢,她反正是理解不了宁初夏对安子昂那不敢接近又心里喜欢的态度的。 这世上所有的情报都是可以利用的。 这回,不就用上了吗? 两人又聊了好几句,宁初夏才漫不经心地挂断了电话。 她坐在沙发上,也没看电视,慢慢地整理起了原身的记忆。 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大概就是什么《娱乐圈之女主是团宠》或是什么《锦鲤女主宠上天[娱乐圈]》为题目的小说。 简而言之,便是真?人生赢家尤可可一路在娱乐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的故事。 她状似“无意”做的所有决定,最后都会驶向对她好的结果。 当然,在小说里,这样的女主,所做的一切决定绝不会是出于坏心,她不过是逢凶化吉,随便选的都是黄金选项罢了,可在现实,则多少有自己的小心思在其中发挥作用。 而宁初夏,便是在尤可可辉煌人生中,出现的不值一提的小配角。 原身进入娱乐圈,是出于对演戏的热爱,她学的是演戏,也确实只会演戏。 原身从未想过去发展什么唱歌、综艺、主持事业,她安安分分地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角色,哪怕是恶毒女配,也来者不拒,当然,这也有家中的照拂作用,家人保驾护航,原身不至于被人欺负,起步也不错。 出于长相限制,她演的坏角色居多,路人缘并不算好,再加上她独来独往的独行侠风格,平日里那张总摆着的冷脸,人又宅又慢热,圈中不少人都认为她很高冷,脾气还差,这也使得她入圈多年,圈内朋友不多。 她和尤可可因剧结缘,尤可可热情开朗,主动接触,一下识破了宁初夏纸老虎的外衣,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甚至是闺蜜。 当然,是单方面的。 宁初夏交的朋友不多,认定一个就掏心掏肺,她并不了解交友广泛的人,能同时经营N个朋友圈,和大家都关系密切,但真正走心的很少。 她更不知道,尤可可当初和她做朋友,更多的是例行交友,以及从朋友那打听到宁初夏家世不错,在圈里有些人脉,这才主动出击。 在两人当朋友的期间,尤可可通过宁初夏的渠道,得到了不少机会,其中甚至有她至今的代表作,对此尤可可并无感谢之心,宁初夏不过是个传声筒,让她得以了解到一些消息,仅此而已。 转折点发生在尤可可受伤这一回,她的受伤,也有她自己的算计在其中。 一是她和那位女二号已经箭弩拔张,到了非要见真章的地步,她着实忍不了她。 二是尤可可一向眼光很好,她认为《梦旅客》已经开始初露颓势,这一季打的情怀牌,请来了原班人马,可怎么看,这阵容也不像能大爆,她素来很爱惜自己的锦鲤人设,并不想和这节目共沉沦。 所以这受伤,就成了双赢的事情。 但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她并不能保证这节目一定就扑,万一火了呢?再者目前来看,其他同样级别的综艺节目也没有空挡能让她加入,她必须得保证节目选的继任者表现不比她好,这样之后她的回归也就顺理成章。 于是,尤可可便挑中了宁初夏。 她可太放心了,以她对宁初夏的了解,她平日里终日宅家,在外总闷不吭声,一副自闭少女模样,还总黑着脸,翻车几率大于百分之九十。 当然,最后宁初夏要是翻车了,她这个介绍人没准也得沾点麻烦,不过不打紧,不过是认人不清的罢了,无伤大雅。 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尤可可还特地请了几位嘉宾“关照”宁初夏,这可是真关照,她可太知道节目粉丝是什么态度了,以往有飞行嘉宾同样是女生的,来了稍微受点欢迎,就会有不少节目粉丝大骂对方,说没瞧见可可都委屈了吗?这些嘉宾越是对宁初夏好,反应越炸裂。 这其中还有个保险装置,那就是安子昂,安子昂现在是流量明星,只要他对宁初夏关心略微过度,粉丝估计就能把宁初夏骂个底朝天,再加上宁初夏那粉丝属性,尤可可反正很放心。 尤可可的计划实施得很顺利,节目开拍前,她就凭借宁初夏大刷了一波心地善良为闺蜜掏心掏肺的好感度,开拍后,宁初夏也成功,凭借自己糟糕的综艺能力,在节目中生动诠释了新时代的哑巴综艺,节目组其他嘉宾越是照顾她,越是惹人非议,最后在节目粉丝、嘉宾粉丝的齐心协力下,她成功的成为了大众心中恶感一骑绝尘的女明星。 而脚痊愈了的尤可可,自然也顺理成章地拿回了自己的节目,虽然那之后节目还在走下坡,但要是有人非议,就会立刻被各种警告。 ――“都是宁初夏害的,要不是她,这节目哪会变成这样?” ――“你也不看看,现在比宁初夏在的时候和谐多少?这节目本来就是会走下坡的,更别说还被宁初夏作了一波。” 宁初夏拍完节目后并不生尤可可的气,她只以为是自己表现不好,这才辜负了闺蜜的一番好意。 虽然网络上骂她的人很多,可她演技还在,认知度也不错,成功面上了国内新生代鬼才导演张简的新戏,他的这部新戏,很受看好,不少人都认为,拍这部戏的女演员,能凭借这部戏评一个影后。 手握这样的资源,宁初夏专心筹备,可她没想到,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消息被引爆了。 尤可可和安子昂的恋情被曝光了。 宁初夏对于安子昂的喜欢并不夹杂爱情,她单纯的是个粉丝,虽然有些许恍然若失和好友瞒着自己的难过,但也很快过去。 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卷了进去。 有人扒出了当初安子昂和宁初夏在节目上的互动,按头宁初夏想做小三,如果说这证据还有些薄弱,那后续被扒出的宁初夏小号就更证明了网友的猜测并非虚假。 她可是在小号上表白过安子昂,还在退出节目的前后,发表过类似以后看不到安子昂的遗憾心情。 得,铁证如山,这人家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容得你这妖魔鬼怪作怪。 尤可可还算是安子昂的粉丝能勉强接受的嫂子,毕竟他们相识于微末之时,尤可可又是风评极好的女明星,可宁初夏就不一样了,她长得妖娆,之前在综艺上还现出原型,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得,这就开始了一番讨伐。 宁初夏措手不及,她忙打电话给尤可可解释,在她看来,这事没什么可误会的,她并不知道尤可可同安子昂之间的情愫。 尤可可状似为难,“勉强”地在风口浪尖出来为宁初夏澄清。 她告诉网友,在此之前,宁初夏并不知道此事,当年安子昂的接近,也是对方在她的要求下关照宁初夏。 宁初夏原先以为这解释能够把这事解决,却没想到她实在是太过“天真”,网友逐桢截了当年她在节目里“偷看”,对安子昂含情脉脉的片段,然后打出疑问“尤可可说宁初夏是无辜的,我怎么看她这眼神,一点也不无辜呢?最起码,她喜欢安子昂总是真的吧?”,甚至当年她发在小号的一些感怀心情的文字,也被人移花积木,安在了对安子昂尤可可的感慨之上。 她洗不清了。 电影方意识到这舆论很难逆转,便礼貌地劝退了宁初夏,她在圈内,身上被贴了小三的标签,凡是发言,无论说什么都被冷嘲热讽,虽然父母那边甚至说了愿意不计成本地投资,让她有戏可演,但宁初夏放弃了。 她选择了退圈,离开了她深爱的演艺事业。 退出娱乐圈之后,她曾经想过去担任电影学院的老师,可有网友发现,一句“想做小三的人也能当人老师吗?”便举报了上去,虽然没有证据,可这影响终究不好,宁初夏不愿意自己的事情影响别人,便主动放弃了。 她在要退圈之前,尤可可找她要了导演的联系方式,宁初夏心中觉得别扭,可她知道,这一切也不能怪好友,只能说太多误会,她便把联系方式给了。 尤可可成功得到了原本属于宁初夏的角色,她凭借这个角色成功斩获影后,此后更是大红大紫,在巅峰时,和安子昂走入婚姻,爱□□业双丰收。 当然,她事业顺利,人也忙碌,宁初夏发去的信息也渐渐地石沉大海。 后来宁初夏遇见过方姐一回,当年方姐在综艺节目之后,便被公司调走做了其他人的经纪人――这其中多少有几分对宁初夏的失望作祟。 方姐和宁初夏聊了几句,知道宁初夏这一心还觉得当初的事情不怪尤可可,处处为她着想,气不打一处来的她指着原身说了好久。 她告诉原身,她被黑的那几次,她私下帮忙查了,都有水军在掺和。 尤其是最后使得她退圈的那一场风波,之所以论坛上有人盯着宁初夏不放,又是分析眼神,又是分析动作,连旅行途中,一个帮拿行李,手的无意碰触,都能被归纳总结为勾引,全都是尤可可请的人。 宁初夏通过父母的关系辗转联系上了尤可可,两人见了一面。 对于她的质问,尤可可在确认过没有录音、录像设备后坦然承认。 原身记忆里,尤可可当时理直气壮的脸格外清晰。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我没有害你的想法,事实上我也没做什么。当初那节目确实是好资源,不过是你自己掌握不住罢了,我承认我利用你,可这难道不该怪你自己没用吗?” “是你太天真了吧?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我们是好朋友?”她笑容中带着轻蔑,“为了一个角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是很正常吗?大家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已,我不高尚,只是你傻。” 原身当时看着尤可可哑口无言,千言万语到最后,只有那一句:“那我们曾经是朋友吗?” 尤可可斩钉截铁:“从来都不是。” 离开之后,原身本来就挺受打击,却不想尤可可还防着她一手,先发制人。 她冒充宁初夏的身份,让人在网上开了帖子,以“朋友的亲人以前是娱乐圈的明星,对我爆了很多料”为题,在帖子里半真半假地爆料,其中关于尤可可的部分,尤其过分,任谁看都夹杂着私怨。 然后呢,再让另一个“路人”网友,分析隔壁楼主透露出的信息,从知道的明星情况,对近况的不了解等综合分析,研究出这个四处抹黑人的人正是宁初夏。 而之后出场的,自然是帮忙维护的尤可可,她粉饰太平地说:“我认识的宁初夏不是这样的人,她已经退圈很久,希望大家不要攻击她。” 得,这一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之后,宁初夏就算出来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了。 原身不知道该如何报复,即便到了这个份上,她好像做不到逼上梁上,她痛苦又难过,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对于现在的局面也无能为力。 她就这样迷茫地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看着电视上的尤可可万众瞩目,成为了影史传奇,也看着一路,所有试图和她过不去的人,挨个自食恶果,一无所有。 临终的时候,她看到的是电视上尤可可的采访,就连陪在身边的儿子,也似是随口一提地说到,尤可可是圈内难得的清流。 原身就这么不甘心地合上了眼。 【主线任务:不再被尤可可利用。】 【支线任务:奉献出好的表演,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奋斗终生。】 …… 一觉醒来便到了该出发的时间点。 方姐事先要了宁初夏家的钥匙,好提前到位待命,做好准备,她还带来了造型团队。 虽然综艺节目里拍到的大家好像都是“素颜出场”,不过不少素颜若是仔细观察,那其实还是不太素的,再说就算起床是素颜,这出门时总是要化妆打扮的。 这段时间,宁初夏接受了不少综艺培训,唯一让方姐感到惊喜的是,宁初夏居然以前在上大学的时候,自己出于兴趣学过不少语言,倒是少去了出门语言不通的问题。 宁初夏一直让她放心,可她哪放得下心,这节目还不让经纪人陪同,也不知道宁初夏到时候一个人能不能行。 宁初夏看着方姐的忧心忡忡,心中觉得好笑又体贴,原身身边一直有人替她操心,所以在最后,自己打了一手烂牌的时候才最为痛苦,因为她毁掉的不只是自己的努力,还有身边的人的付出。 方姐又交代了一会,便得出去了,节目组到点会准时开门,她就是负责开门的那一个。 宁初夏躺在床上,回忆着这几天她的忙碌。 房间的布置、微博的整理…… 她还顺道找父母要了一笔钱,帮忙做了投资,说来宁父和宁母对她这个女儿也是很放得下心,钱说给就给,很是大方。 话语权,总是在资本手中的,这点宁初夏很明白,比起等着戏上门,她完全可以自己投资,挑选自己喜欢的来,利用身边的资源。、 外头动静不少,应该是摄制组到了,宁初夏闭上眼,安静的等待。 …… 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尤可可并不能休息。 她心里挂念的事情很多,而今天要发生的,便是其中她最在意的一件。 感情是需要经营的,尤可可的聊天页面,几乎每天就没停过位置变幻。 一大早才聊过的安子昂,现在已经沉底,浮上来的是另外几位男性朋友。 尤可可从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她还年轻,追求她的人也多,不必急着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而在这些头像中,一个卡通女孩尤为显眼。 这位是和尤可可关系很好的《梦旅客》节目女编导小王,对方是跟着安子昂组的,虽然说节目答应了要实时更新物料,但尤可可想要知道的可不只是节目组展示出来的那部分。 她刚回完上一个人,就发现小王给她发了信息。 ――“惊了,可可你这个朋友是不是有点虎啊???” 什么?尤可可一愣。 ――“她直接在采访说了自己是安子昂的粉丝?!她这是不懂流量圈吧?接下来怕是要被黑死了?”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二) 《梦旅客》第五季的目的地是欧洲的一个小国S国, 节目组事先和当地的对外部门签订了合作,算是有官方背书的旅游推广节目,省去了不少麻烦。 选择S国的原因有许多, 当地经济一般,虽然有不少国人侨居于那, 但总的来说,拍摄节目时,被人认出妨碍拍摄的几率小了很多, 再加上当地的英语普及率很低, 通用的官方语言国内不学,最起码在综艺效果上能有点保障。 《梦旅客》有别于其他旅游节目的, 就是他们的慢旅游风格,他们一般是选一个目的地, 找个居民区, 把一众明星安排进去, 让他们去和当地人接近、相处,玩遍这座城市, 这个国家, 虽然少了那种旅游节目能够一口气把所有景点看完欣赏美景的感觉, 可对于不少已经厌烦于打卡式旅游的观众来说,反而在这节目里体会到别样的滋味。 节目的一切选择, 都是走的“□□抽签”的路子,运气决定一切―― 如果运气好, 头等舱、豪宅、巨额经费……应有尽有。 然而, 这次来的嘉宾, 运气并不算好,《梦旅客》从不暗箱操作, 之前有人称行走的锦鲤的尤可可坐阵,基本每回准备的“整蛊”选项都没人抽中,这一回她不在,由嘉宾中资历最老的主持人吴明带队抽签,百抽百烂,绝不失手。 目前导演组放出的剧透里,下面除了粉丝担心偶像受苦之外,全都是围观群众的哈哈大笑。 你看这头等舱,宽阔的位置,能够直接躺下的位置,专属的卫生间,甚至可以在其中洗浴。 再看这特别预定的四层别墅豪宅,地下室有专门的看电影打桌球空间,花园内有泳池,楼上设有专门的健身房。 还有这预先从五星级酒店定的餐饮,国内人均少说三千以上,摆盘精美,精美到这国内一盘的肉在这可以分十几盘,味道怎么样不好说,但外观绝对没得挑剔。 事先租好的两座敞篷跑车,明亮的黄色,明亮到能够反光的车身表面,这么一共四辆排成一列,这气势,简直了。 …… 在这段被释出的“剧透”视频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展示了他们事先预定好的高级套餐后,导演组无情地配上了“撕拉”地干脆撕纸声音,黑色的屏幕上打上了白色的字幕――“对不起,这些他们都没有抽到”。 没错,导演组就是这么干脆,既然没抽到,那就是没了,导演组的其他成员,只能轮流替他们享受这一美好待遇。 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些明星嘉宾非常折磨的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飞行,找人“特地”租来的旧屋,屋里灯甚至因为接触不良一闪一闪,极低的经费,还有一张去菜市场的路线图,能够勉强塞下人的老式面包车,要是路稍微不平整,坐在最后的人,整个人都能被颠簸得“飞”起来。 导演没舍得剧透太多,可只是偶尔展示出来的悲惨镜头,比如什么洗澡洗到一半热水没了,半夜上厕所灯狂闪引发的鬼哭狼嚎……就连最宝贝自家偶像的粉丝,这回也被逗笑,别的不说,这综艺效果已经满上。 在他们租的这栋破旧房子隔壁,导演正对着监控屏确认着几台摄像机的情况。 进来的主编导小谢直接坐在了导演身边:“没想到,这回效果好成了这样。” 导演也挺感慨,这祸兮福所倚,当初团队润滑剂尤可可受伤,他几乎都要吐血,却没想到,她介绍来地好朋友,还真是节目的救星。 实话实说,导演当时也不看好宁初夏,之所以最后选中了她,一是给尤可可面子,二也是觉得噱头大于效果。 其中导演当然也有些心黑的想法,以前的《梦旅客》主要走的是温情脉脉路线,间或插有不多的争执片段,毕竟陌生人在一起旅游,哪有不发生冲突的,那如果这一季走不了温情,那就干脆将撕逼大战贯彻到底好了,到时候直接渲染冲突,箭弩拔张,也是另辟蹊径。 “更没想到,原来圈子里之前关于宁初夏的传言,基本都是误传。”小谢说到这,也有些哭笑不得。 按说他们这是在国内最有名的电视台工作,手上还有着电视台的一线节目,平日里接触的大多是有挺多粉丝的明星还有他们的团队,能知道的事情总比外人要多些。 可在圈里越久,小谢便越发觉一个道理,这以讹传讹,在哪都有,他们听八卦,不也是从身边的朋友那听的,这人传人,谁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想到以前圈里说宁初夏这人是多高冷,多看不起人,人缘很差,也就是脾气好的尤可可能包容她,小谢就觉得好笑。 导演很有同感的点头:“所以别人云亦云,不过有这样的传言也不奇怪。” 想到节目开拍前,方姐忧心忡忡地还托人找了他,拜托他好好照顾宁初夏,提前道了歉,说他们家初夏性子比较直,那时导演以为是方姐要他帮忙暗箱操作,把不合适的片段剪掉,结果现在想来,嚯,还真是实话实说,很直就是很直。 “对了,现在他们在干嘛?”导演随口问。 小谢正看着群里的信息,颇为无奈地看了眼导演,这无剧本拍摄,就是这么意外迭出:“刚刚安子昂帮忙煮饭,又把灶台给弄坏了,宁初夏现在在修。” 导演陷入久久的沉默。 和宁初夏居然是个技术宅,熟练掌握各种修理给人带来的震惊相比,还是安子昂的那双魔术手比较神奇。 导演不是个迷信的人,要不他都想问问安子昂的经纪人,安子昂是不是冲撞了什么机械工匠神之类的,否则到底要怎么解释,他基本每次帮忙都在帮倒忙,十次还有八次会把东西弄坏呢? 就连那辆看似破旧,但租车行信誓旦旦保证从来没坏过的面包车,也被安子昂开成了熄火状态;更别说各种各样的灯、灶台、除草机、水管了。 导演瞥了眼小谢:“你说,宁初夏现在还是安子昂的粉丝吗?” 当初节目刚开拍,还没到机场的访谈,宁初夏便直接大大方方地说了自己是安子昂的粉丝。 她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话痨,谈起之前眼神都是亮晶晶的,她直接提到了安子昂当年出道后第一部有名字的作品,在一部鬼怪主题的单元剧中,担任其中一个单元的……主角旁边的男三号。 当时她话一落,用耳麦联系着的节目组都惊呆了,宁初夏这可是未婚女明星,和安子昂年纪还差不多,这直接在节目说自己是安子昂的粉丝,不是找骂吗? 可一边震撼,另一边想到的是这绝对是节目的卖点。 他们当然知道,这片段要是无删减放出去,宁初夏是肯定要挨不少骂的,可身在娱乐圈,卖点才是第一位,要不大家营销什么呢?人人都是正能量巨星,世界上只有爱和和谐,什么争吵冲突全都不存在,这可能吗? 总之,当天节目组便更新了这一段“爆料”,果不其然,才刚发出去没一会,这话题就上了热搜#宁初夏是安子昂的粉丝#直冲热搜第一。 更妙的是,节目有一位名叫小王的编导,简直是列文虎克转世,发现了他们拍摄的宁初夏家中片段里,宁初夏客厅透明茶几的下面,压着的几本杂志里,放在下面只露出一小截的两本,正正好能和安子昂之前拍的杂志封面对上。 安子昂这几年走的偶像路线,粉丝个个能打,营销号前排全都稳稳控评,强调的就是一个抱走不约,勿cue勿炒作,看似一片和谐。 导演当时观测舆情情况,特地点进了几位粉丝的微博,然后惊诧地发现,其中好几位在评论中风平浪静,似乎无事发生的粉丝,在自己的微博那都骂得挺凶,什么倒贴、蹭热度,全都用上了。 他们倒也很有理有据,安子昂现在如日中天,是top级别的流量,还有很好的口碑,这合作的女嘉宾忽然对着镜头说什么是他很多年的粉丝,这多少有炒作的嫌疑,再加上安子昂本就年轻,粉丝们自然是希望他别这么早恋爱,想到有个美艳女明星,自称是自家偶像粉丝,还要在接下来同他合作,一起同游小一个月,这粉丝怎么能不生气? 更让导演组惊喜的是,向来对女明星敬而远之的安子昂,居然对宁初夏亲切得有些过了头,好几回主动搭话不说,还特别热情地要帮忙宁初夏拿行李。 总导演特地安排了一台摄影机,要好好地拍了拍这其间的互动,现在综艺节目炒CP已经是常态,只要有互动,好好剪辑,配个音乐,再来个粉红泡泡,得,恋爱line就来了。 然而,面对着收集来的素材,总导演头一次有了无从下手的无奈感。 奇怪,实在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男帅女俏,靠在一起互动,宁初夏的眼神还老跟着安子昂跑,怎么就剪不出暧昧的感觉呢?总导演总结半天,最后只得悻悻然地认为,这可能是两人之间没有CP感,没有张力,但问题是,宁初夏长得好看,在之前,可是弹幕网站拉郎视频里出现频率前几的女明星,什么妖妃X圣僧、花旦X大佬、恶毒千金X霸道总裁……只要剪了,就没有说不配的,怎么到了综艺就成了这样。 甚至一度,总导演都怀疑起了宁初夏的演技,他猜想,莫不是宁初夏对安子昂其实根本就不喜欢,这回真是为了炒作,所以虽然勉强演了个粉丝形象,但眼底根本就生不出情愫? 可问题是,如果这个假设成立,宁初夏对安子昂的包容又有些过了头。 要知道安子昂的帮倒忙、魔术手能力,这回在节目中发挥得是有多精彩,就连老好人吴明,有一次都忍不住发了火,让安子昂别在帮忙,乖乖坐在旁边就好,可宁初夏就在这种条件下,居然还是能忍,特别温和地安慰了安子昂,自己安安静静地坐下又开始修起了东西,甚至还在采访中替安子昂开脱,说这增加了不少综艺效果。 这不是粉丝就活见鬼了,比亲妈还体贴照顾人,简直了。 小谢忍不住:“我不知道宁初夏脱粉没有,但反正我这个路人粉快脱了……” 小谢说得情真意切,她看的可不是观众看的剪辑后的效果,纵览旅游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小谢是真的想说一句,安子昂怎么能这么麻烦。 帮人拉行李,把人拉杆拉断了。 说要一起煮饭,居然能把刀柄刀身分开。 帮忙刮皮,把自己的手给蹭伤了。 出去买菜,把用来推菜的小推车轮子给弄丢了。 …… 一次两次,挺搞笑,可要是十次几十次呢?就连跟拍安子昂的摄像,现在每天都只需要在群里发一个省略号,大家就能即刻反应过来,安子昂又霍霍出事情了,要不是宁初夏老帮着他,小谢真心觉得,整个旅游团队,都会崩溃。 导演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乐极生悲的现场写照,好不容易宁初夏这顺顺利利了,安子昂那又没完没了了,剧透只是现场的一小部分,按照惯例,之后还会放出几乎没有剪辑的无修版作为会员福利,有时候他看到下面评论,安子昂的粉丝哈哈哈地笑着,说安子昂弄坏东西太可爱了,他都忍不住心疼,这要是看了无修版,估计都不会觉得可爱了吧?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还好有宁初夏在。 谢天谢地。 …… 宁初夏打着了火,便回头朝着正拿着锅铲,一脸黑的吴明一笑:“明哥,修好了。”旁边被腾出的空间,放着最近她的随身宝贝,在当地华国小市场买的一整套修理工具,它们近来被使用的频率极高,已经不像买来时那么新了。 她语气轻松,心里也很轻快。 上辈子同样有着类似遭遇的嘉宾们,情绪濒临崩溃,也无人帮忙,节目拍摄过程中总是带着□□味,这辈子宁初夏及时出手,倒是让节目恢复了正轨,所以要把节目收视率大跌的锅全放在宁初夏身上其实有些过头,但当时大家都需要一个宣泄点。 宁初夏刚到这个世界,便在原身记忆里找到了可供利用的点,这位安子昂,之所以能俘获尤可可,可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好,又是顶流,还因为他有着惊人的好家世,大少爷出身的安子昂,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什么常识在他那都是不存在的,还有个容易弄坏东西的属性。 只是上辈子宁初夏在节目中实在太为显眼,矛盾都集中在了她那,倒是显得安子昂不突出了,再加上那时候的宁初夏实在有些粉丝心态,好几回安子昂弄坏东西自己没发现,宁初夏发现了主动帮忙背锅,这就更显得安子昂的破坏神设定只是有趣,而非让人讨厌。 眼见这总算能打着火,吴明松了口气,他们这一团队黑手,抽签必完蛋,经费很少,虽然当地物价不高,可如果要出去吃,那可得多花不少钱,今天下午还有去大教堂参观的任务呢! “初夏,还好有你!”吴明发自内心地感慨。 远在异国,语言不通,经费短缺,身边还有无情只把他们惨状当综艺素材的节目组,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纵然吴明是团队的老大哥,起初也颇觉沮丧,只是勉强撑着,照顾团队的成员,他尤其关注宁初夏,毕竟他答应了尤可可,要帮忙她关照一下朋友。 最早吴明心里是犯怵的,他另一个主持人朋友告诉他,宁初夏不好接触,以前他帮忙主持过一场活动,宁初夏对人老爱答不理的,他那时听了对方的话,再结合自己平时打听到的信息,心里实在不明白,热情又善良的尤可可怎么会交这么一个朋友。 可没想到,真的接触之后,他才发现宁初夏根本就不是不好接触,她对人善良真诚又不计较,只是怕生得厉害,你只要主动,就能和她变成不错的朋友,怪不得,尤可可会说她的朋友很好。 确实特别好! 更让吴明惊喜的是,宁初夏还有惊人的语言天赋,她虽然不懂S国语――实在有些小众,但比较常见的外语几乎每门都会一点。 后来聊开了吴明才知道,宁初夏平日里根本没有娱乐活动,她见天地就喜欢在家玩游戏看动画看电影,有很大一部分没有汉化或者字幕,她因此学了一堆,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日常交流没有问题,这不,他们才在S国住了一个礼拜,宁初夏已经能鼓起勇气和一条街的邻居寒暄,帮忙打各种预定电话了。 原先节目组牟足了心思要狠宰他们一通的翻译器,最后一毛钱也没从他们这赚走。 这还不止,喜欢宅家的她,厨艺好不说,还是个手工达人――天知道这在一众四肢补全五谷不分的明星嘉宾里有多闪耀。 要知道,他们第一天入住这里的时候,整个嘉宾团队都丧到了极点。 天知道节目组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这个房子,外面的花园估计老久没有除草过了,花园里的几棵树也长得特别“自由自在”,围着这房子,竟莫名营造出一种鬼屋的效果。 他们住的这房子还用的是老式的灯泡,什么叫灯光昏黄,这就是了,房间里还有潮湿的类似木材腐烂的味道,有些木地板走在上面甚至有让人惊恐的嘎吱声音,风稍微大时,窗外叶子簌簌地响声,真的活像是鬼片现场。 他们是经由长途旅行到这的,中间中转了一次,到达S国首都后,再由机场做了大巴到这,筋疲力尽之际,还有的就是饥饿。 安子昂特地带了泡面来,他自告奋勇要为大家煮一点泡面,众人自然是答应的,这都快饿死了,哪会拒绝?当然,那时候只知道安子昂帮宁初夏拉行李把她行李箱拉坏的众人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当晚的新打击就来了,锅把手掉了不说,电磁炉也坏了。 绝望和沮丧交织,吴明勉强安慰了大家几句,便也准备回房间休息,结果这时候,客厅的灯开始有节奏的狂闪。 怕倒不是很怕,毕竟节目组这么多人陪着呢,关键是这样的条件,他们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而在这时候,被圣光笼罩着的宁初夏出现了,这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吴明现在回忆起当时,确实怎么看,都觉得宁初夏就像救世主。 宁初夏当时只是在客厅看了看,又问了下跟拍的摄影师是否有工具箱,节目组和嘉宾都没搞懂,可第一天,还是耐着性子忍了,等她一等,虽然那时候大家都不耐烦极了,只想回房间修一修。 宁初夏一路上没和人搭话,除了一开始打招呼,她甚至显得有几分沉默寡言,那时她只是说:“我挺经常修东西的,我修修看吧。” 不抱希望的众人,就这么看着宁初夏已惊人的速度拆卸组合,将被安子昂弄坏的东西修好,等吴明不由自主地在宁初夏的请求下开始煮泡面的时候,就看到客厅的灯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灯光虽然依旧不亮,但起码做到了稳定。 吃完热气腾腾的面,原先的沮丧都少了不少,当时嘉宾们看着宁初夏给自己鼓了鼓气,主动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喊我,我挺经常在家里做手工,简单的修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自那之后,宁初夏就成了整个团队的希望之光!她所在之处,困难无处遁形。 今天同样轮班到做午饭的孙浩也颇为感慨:“真不知道没有你怎么办。”他刚去切完了肉,如果是来的第一天,他估计会焦虑地站在这盯着灶台,不过现在嘛……初夏出手,必有保证,他们完全不用操心! 宁初夏只是笑着:“没事,下次一样喊我就行,我先出去继续查资料了,要不下午我们参观什么都看不懂。” 对于上辈子是实验狂魔的她来说,修理这些就和做个数独一样像是娱乐,S国语其他她早就掌握,这段时间就和度假没有区别。 她心情大好,这段时间的努力初见成效,事先安排的事情,大概在这两天就会曝光,不知道尤可可猜到了没有。 孙浩同吴明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彼此眼底深深感慨之意。 和宁初夏相比,安子昂就确实气人了。 这灶台是老,可怎么在谁那都不坏,偏偏安子昂一碰就坏呢?孙浩都想摇摇宁初夏,让她醒醒,不要帮忙找借口了。 按分组,今天安子昂是厨房的帮工,孙浩和吴明千叮咛万嘱咐,只让他洗米洗菜,连刀都不让他碰,可没想两人一个转身,一个去切肉一个去拿今天采购组买回来的菜,估计是锅里沸腾,不懂厨房活的安子昂一下慌了,结果不知怎么捣鼓,又双把灶台弄坏了。 两人当时回来,几乎要气到仰倒,可安子昂人气高,每次犯了错又挺安静坐在那一副认错模样,他们只能把正在做下午教堂攻略的宁初夏给请了过来。 “不好意思。”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安子昂尴尬道,他第一季参加的时候,就没有动过手,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坑,他刚刚是真的想帮忙。 吴明不想看他,木木地说:“刚刚阿苍买完东西回来,正在外面卸货,你要不去帮他搬一下吧,这里也没什么活了。” 孙浩点头:“你去帮帮他吧,他一个人干不太来。” 两人驱逐安子昂这个厨房杀手离开的意图很明显,安子昂虽然挺难堪,可还是安静地跟在宁初夏后面出去了。 厨房门没关,两人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在里面隐隐约约能听到。 “不好意思初夏,这回又麻烦你了。”这是安子昂的声音,“我是不是老帮倒忙?” 宁初夏似乎安静了一会:“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孙浩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看着吴明摇了摇头:“子昂怎么还找初夏安慰他?” 宁初夏对于自己是安子昂粉丝的事情,就连对嘉宾们也没有隐瞒,她很是坦荡,尤其是说起安子昂的演技时,可同时,她还和安子昂保持距离,就像只要这么看着就心满意足一样。 嘉宾们最近朝夕相处,大家也看出了宁初夏不似作伪,但问题是,宁初夏实在是太虎了。 这可不是夸张。 孙浩都撞见了好几次了,安子昂似乎很少这么亲近接触偶像,在熟稔之后,他主动地问过宁初夏几回,不过孙浩一直私下怀疑,安子昂是老搞破坏,心里尴尬,找存在感,找自信呢,可惜他找错了人。 安子昂是靠演戏出名的,但他有一腔歌手梦,现在每年都出几次单曲,粉丝们很大方,都各种买买买,直接让他手握销量金曲。 “你听过《做梦的少年》吗?你觉得怎么样?” 宁初夏试图含蓄:“我觉得你比较适合演戏。” 当时这句话一出,大家气氛都凝滞了,安子昂居然还继续问:“哦,《做梦的少年》成绩是稍微差一些,那《所为》呢?”他说的这张,是他最近才出的单曲,虽然销量还比不上前者,但只是少了时间累积。 宁初夏思考了一番:“《做梦的少年》其实也不错。” 那一刻,安子昂那瞬间铁青的脸,大家还记得清清楚楚,什么叫“虽然是粉丝,但你也不要逼我撒谎”就是这样吧?宁初夏那真挚的眼神动作,不愿意伤害自家偶像的回避,简直让这一幕的喜剧效果倍增。 类似的场景还发生过很多回。 “我上一张单曲挑战了舞曲风格,舞蹈老师说我跳舞很不错,下一张我想试试breaking,你觉得怎么样?” “……我记得你在《长安将门》里使剑挺不错的,还是试试武术元素吧,可能会更合适你一些。” “那是武替。” “这车我真不知道它怎么就熄火了,我……哎,我太没用了。” “你考到驾照后,自己开车上路吗?” “没,我没机会自己出去,驾照也是挺久以前考的。” “这很棒了!你尊重自己的生命,也尊重别人的生命。” 每回宁初夏都是认认真真地找角度夸奖安子昂,可每次她越夸,就越搞笑,她是真不虚伪,你在她那听不到假话,她只会认认真真地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是安慰,却痛击你。 “我就怕这节目放出去,她要被人骂的。”吴明挺替宁初夏当心,一开始只是帮忙照顾,现在他是真觉得宁初夏是个可爱的后辈。 你要说她没情商,其实也不,她不会主动说什么伤人的话,甚至永远都能找到奇怪的角度夸奖你。 可你要说她有情商,其实她的夸奖和直接骂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在大家都说谎话,场面话的世界,吴明觉得宁初夏能保持这样的状态确实很好,也怪不得她经纪人不愿意让她出来参加节目,这虎头虎脑的样子,着实容易招黑。 “也是。”孙浩叹了口气,“但她人是真的好,还聪明,又什么都会一点。” 想了想,孙浩又补了句:“唯一的缺点,就是偶像滤镜太重。” 吴明很赞同,他心里暗暗决定,等这节目结束,万一网上有人骂宁初夏,他一定要帮忙宁初夏说话。 这孩子太实诚了,实诚到你要欺负她轻而易举,可不能这么欺负人! 吴明觉得,到时候帮她说话的估计可不止有他,他向来爱观察人,现在嘉宾里,对宁初夏好感度直线飙升,都快把她当多年朋友看的就有好几个了。 “我觉得初夏这滤镜快摘了。” “哈?不会吧?”孙浩挺震惊。 吴明点了点头:“你且看吧。” 他最近认真观察,好几回安子昂的反应,都让宁初夏不可置信到瞳孔地震。 尤其是安子昂在隐约表示出他不喜欢演戏,演戏只是为了唱歌能让更多人听到的时候,宁初夏那世界观都被颠覆的模样,吴明怎么看,都觉得是脱粉前兆。 他也看明白了,宁初夏就是喜欢会演戏的人,估计当初瞧见安子昂那演戏时流露出的灵气,就一下中意了,这喜欢跟什么男女之情完全没有关系。 有的人喜欢摘月亮,和偶像越近越好,可有的人嘛,是需要和偶像保持距离的,否则这距离拉近,美就不在了。 …… 尤可可的脚已经好了大半,不过刚拆掉石膏,还不适合剧烈运动,得再休养一段时间。 她坐着经纪人开的车准备回家,心里总有种恍然若失的感觉,好像自己丢了些什么。 “可可,宁初夏被骂惨了都。”经纪人颇感慨,“她还真敢,连安子昂的热度也蹭。” 说到这,经纪人忍不住敲打了下尤可可:“我知道安子昂对你有好感,但你可得收着点,你看安子昂的粉丝,连宁初夏表个白,安子昂稍微对人好一些,都炸成这样了,更别说你要真和他发展什么了。” “知道了。”尤可可心中不耐烦,可还是温和地回应。 她这几天忙得很,一直在用手头的人脉打听资源。 这圈里她的朋友满天下,遇见谁都能说两句,可真要说到介绍资源什么的,大家就都很谨慎,一点口风不露。 除了宁初夏这么个二傻子,还有几个追求者外,尤可可还真找不到特别能帮得上忙的人。 不过经纪人提起宁初夏,尤可可倒是想起了这位被她抛到了脑后几天的“朋友”。 她忙得很,哪有空天天盯着宁初夏不放?上回小王和她说,宁初夏自称自己是安子昂的粉丝,尤可可就在心里给宁初夏判了“死刑”,她又等了一天,果然看到了网上的腥风血雨。 而原先属于《梦旅客》粉丝大本营的超话里,果然粉丝都在疯狂呼吁让尤可可早些回来,他们觉得宁初夏才来就作妖炒作,搞得节目一团糟。 放下了心的尤可可,自然是不会再看,而小王刚到S国,又要倒时差,又要忙拍节目,她没主动问,最近也没有联系。 尤可可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熟门熟路地点进了超话。 她惊讶得下意识坐直,身体略微往前,眉头紧皱盯着手机不放。 为什么超话里,有好几个粉丝在给宁初夏说好话?这不对劲! 她翻看了好几条评论,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初夏现在也有了自己的节目人设,她是节目里的“妙手小叮当”,拿着工具箱就像百宝袋,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陌生的外国人叽里呱啦,不怕,宁初夏在。 灯坏了、机器坏了,莫担心,宁初夏来了。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别难过,宁初夏一定能找到清奇的安慰角度。 其中粉丝截了好几张图,都是这两天放出来的物料,其中最让粉丝改观的是一个片段―― 刚住进那屋子第二天,在综艺咖周苍洗澡到一半的时候,厕所里的灯便忽然坏了,热水器都出不了热水,裹着浴巾出来,瑟瑟发抖,头发和身上还有泡沫的周苍岂是一个狼狈能概括得了的,这样的事情其实不少网友都有同感,洗澡洗到一半断水断电,简直是人间惨事。 而这时候,披着灰色外套,头发随手一扎,完全素颜的宁初夏便提着工具箱出现,在周苍敬仰的眼神里修好了这一切。 修东西修到一半,宁初夏还不忘安慰明显情绪低落的周苍。 这之前的种种对宁初夏的想法,在这一幕时就开始消融。 什么高贵冷艳女明星,你说的是那个穿的和大家平时在家没什么区别,手上又是螺丝又是钳子安慰人还嘴巴直打绊,对着周苍信誓旦旦地说他皮肤白,别人看了都会羡慕的宁初夏吗? 这质朴维修工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人设,这人设哪有什么好? 之后节目组陆陆续续放出来的物料,宁初夏的言行如一,更是让粉丝和围观的网友开始推翻自己的既定印象,就连安子昂的粉丝,都开始动摇。 在看到安子昂的粉丝发在节目超话的心路历程后,尤可可忍不住揉了揉眼,她甚至觉得是宁初夏粉丝反串,可点进去对方主页,对方还真是安子昂粉丝没错。 这位粉丝特别真心实意,她说她一开始也骂了宁初夏,但后来通过节目组放出的物料,还有期间的两个短期直播,她忽然释然了。 这宁初夏和安子昂的互动,是半点粉红泡泡都没,宁初夏看安子昂的眼神,虽然始终温柔,可起码看不出来什么旖旎情绪。 在物料中,好几回安子昂出了问题,都是宁初夏帮忙处理,还不忘安慰。 不过她还是挺生气,宁初夏不认可安子昂的音乐,不会对宁初夏转粉,但也不会黑宁初夏了,目前来看,宁初夏起码没勾搭人。 尤可可沉默了,她很受冲击,这绝不是她想要的效果。 不过有可能节目组走的是先扬后抑的路线,对吧? 安子昂的粉丝那边倒是不用太操心,她可以这般那般,之后再以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名义爆点假料,说在节目时宁初夏如何大献殷勤,总是能挑起粉丝怒火的。 这么想着,她切到微信,给小王发了信息。 ――“亲爱的,最近你们拍摄怎么样?初夏和大家相处得还好吗?我好担心……” 她握紧手机等待着回复,先等来的却是微博的自动推送。 “宁初夏小号曝光:继之前坦然承认是安子昂粉丝后,小号更是十足的追星党――” ? 尤可可并不知道宁初夏有这么个小号,她忽然挺来劲,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正好,在爆料之前,先给安子昂的粉丝看看,宁初夏平时是怎么表白安子昂的。 尤可可看过不少粉丝的微博,这平时大呼小叫地喊着爱你,爱死你了,什么老婆嫁给我之类的粉丝多了去了,只要宁初夏在小号里表露过类似的心意,那肯定完蛋,宁初夏之前又是设密码,又是存照片的,一看就粉得挺投入,这越是投入,曝光就越完蛋。 要是还为了安子昂和别的明星吵架,那就更妙了。 至于之前在节目表现得多好,呵呵,已然没用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王正好回了信息。 ――“不好意思qwq,最近忙晕了都忘了你吩咐我帮忙注意这件事,你放心,初夏表现得很好,特别好!大家都很喜欢她,我听见总导演他们说了好几次,过后一定要请你吃饭,你推荐了个特别合适的人!” ――“吴哥,浩哥,阿苍……他们也都很喜欢初夏呢!(小声)我现在也是初夏的小迷妹啦!果然善良的人会和善良的人做朋友,我之前不该觉得你的朋友不好!/大拇指” 尤可可眸子暗了暗,她握紧手机,感觉再用力,都能听到关节处发出的声音。 她很难不生气,原先是希望宁初夏做个绿叶,好好地衬托她,怎么现在看来宁初夏抢了她的风头,把她那头的人都给“挖”了过去? 还好她运气够好,这不,宁初夏的小号就曝光了。 她总是这么好运。 尤可可心情很好地点开微博,准备慢慢地看,之前的爆料也可以提上日程,她得想一想什么时机曝光最为妥当。 可在看到微博的那瞬间,尤可可再也绷不住表情了。 透过后视镜往后看,经纪人忍不住一颤。 他从未在尤可可那看过这么凶狠的眼神。 …… 破案了。 总导演和小谢对视一眼,身后的同事正在剪辑今天的剧透视频。 他剪的这一段,是每天都会有的单人小黑屋采访。 安子昂对着镜头,说得诚恳:“这趟旅行,宁初夏真的给了我很多帮助,她和我以前见过的不少粉丝都不太一样。”说到这,安子昂有些疑惑,“其实我一开始看着她,甚至错觉她很像家里的长辈呢。” 看着那安子昂不好意思笑着的模样,总导演和小谢同时沉默了。 安子昂这根本不是错觉! 他们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怎么剪,安子昂和宁初夏之前都没有暧昧气氛。 这世界上除了老婆粉和女友粉外,还有一种粉丝种类叫妈妈粉。 安子昂,你没看错,宁初夏是把你当儿子看!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三) 安子昂他坐在车的后座, 这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生产的面包车,很有岁月的痕迹,内里的空间不大不小, 一米八几的他坐在最后面,难免有些缩手缩脚。 这还得祈祷车开得平稳, 否则一颠簸,以他的身高,头便能和车顶来个亲密接触。 这样的寒碜待遇, 在安子昂的人生里是从未遇到过的。 哪怕是当年, 为了自己的音乐梦离家出走,抱着不闯荡出一片事业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他, 在跑龙套时,也凭借自己出色的条件, 和父母于心不忍的暗地照拂过得很好, 更别说之后他一路走红, 如日中天,遇到的人个个捧着他, 以他为主了, 那待遇更不用说。 他缩在最后, 手委屈地抓着车顶上的扶手,看上去格外有种可怜巴巴的感觉。 坐在第二排的宁初夏, 膝盖上放着摊开的地图,正在替不识路的吴明导航。 S国和许多外国国家一样, 都有着地广人稀的特点。 虽然市中心的商业区看上去似模似样, 但其实整个城市, 整体是呈稀疏分散的格局。 他们今天一大早起床,要去的便是被当地称为“桂冠明珠”的宝石湖, 以湖面平静,湖水颜色澄澈入宝石出名,湖畔旁边有木屋小镇,还有从山下到山上的环山小火车,很有当地特色。 有一部在国际电影节获了奖的电影在这取景,也将这个曾经只为当地人熟知的景点带到了大众视野之中。 《梦旅客》安排的居住地在市区,要驾车到这需要挺一段路程,尤其是出了城市的道路,更是一个难题,这些路很难像城市般规整有序,就连路标也时有时无,不只需要会看地图,还要有方向感才行。 当然,这其中也有作弊神器,车载导航,但导演组绝对不会给嘉宾们投机取巧的机会,想要导航,成,那就出钱吧,看着能要走大家几天伙食费的导航仪,大家十动然拒。 他们不慌不忙,丝毫不为导演组的套路所动,他们可有宁初夏这个自动导航仪在! 打从节目拍摄开始,就一直被导演组欺压的嘉宾,在看到导演组没能骗钱成功时的脸色,心中的情绪,岂是一个暗爽能概括完的? 嘉宾们分成了两辆车,前头的这一辆吴明负责开,宁初夏坐在这带路,导演组唯一的良心,就是给两车间安排了始终保持通畅的无线电,这样也免去了其中一辆车可能会毫无镜头的可能。 安子昂是独自一个坐在最后一排的,他看着前排放松聊天的人欲言又止。 是的,安子昂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明明在同一辆车,为什么他成了无人问津的那一个? 可安子昂还不好生气,他还是有基本情商的,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来给团队拖了多少后腿,就连吴明这种老大哥一样的人,偶尔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 他只能这么继续缩着,可怜无助又茫然。 宁初夏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安子昂闷不吭声的模样,她主动地拿起放在脚边的书包,拿了一盒巧克力开始分,最后转到了安子昂那:“子昂,你也吃一点吧,你早上吃得少,才不会等一下低血糖。” 有人主动破冰,安子昂本想拿乔,可还是果断地伸出了手。 当地的巧克力实在便宜,风味也好,安子昂本就嗜甜,巧克力更是他的心头大爱,吃得满足,心情也变得放松。 对了,说起来奇怪的还有一点。 宁初夏这个粉丝,对他实在好得有些过头,好几回暴风雨的前夕,都是宁初夏主动帮他把那暴风雨消弭于无形的。 关键是…… 你看都好到了这份上了吧?宁初夏对他,好像又隐隐保持着距离。 不是夸张,安子昂从小就因为英俊的长相很受欢迎,对他表示好感的女生海了去了。 后来成了明星之后,追逐他的粉丝也同样很多,无论是活动、接机还是私下偶遇,基本每回,只要是情真意切的粉丝,安子昂都能看出她们眼中的激动,甚至有直接在他面前哭出来的,更有甚者,直接冲过重重阻碍,给他一个熊抱,上下其手的也挺常见。 他不胜其扰,对于主动接触他的女生甚至心生防备,这也是为什么在他心里,尤可可一直很特别的原因。 但是宁初夏又是另一个极端。 她打从一开始,就直接坦诚表示她就是安子昂的粉丝,在节目开拍之后,无论是摄像头能拍得到的地方,还是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对安子昂都很是关照,如果说是演出来的,那安子昂也只能说一句佩服她的演技高超,反正目前为止,他完全没看出这其中的演戏痕迹。 而且就从现实利益的角度考量,宁初夏做这些也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要凭空招人骂声,很显然,她的这粉丝之情,绝对是真的。 但问题是,宁初夏对安子昂是真的毫无逾越之举,她总给安子昂一种“我对你好是我的事情,你对我好我也只会把你当朋友”的感觉。 没错,安子昂几乎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就连尤可可,有时候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带着情愫在的,可宁初夏看着他的眼神,他着实不懂该怎么说。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直路,宁初夏见车中安静,便找了个话题。 “大家应该都看过张简拍的《宝石湖畔》吧?”宁初夏说起自己热爱的东西,眼神都带着光――说来,这比看着安子昂还要灼热。 之前所提到的,让S国宝石湖闻名于世的电影,并不是外国电影,而是张简当年出道的处女作。 他拍摄的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并不浪漫的现实爱情故事。 人至中年,经济宽绰,和丈夫感情疏离的女主,做出了背包旅行的冲动决定,她乘着环洲列车,随意下站,机缘巧合之下,经由当地人的介绍,来到了宝石湖,她住在湖畔边的木屋小镇,也在这,遇到了当年的一位老同学。 他们曾经在青春年少时,互相对彼此有过少女的懵懂,但彼时家境天差地别,女主在父母的安排下同门当户对的丈夫结了婚,男主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刺激,跟着同乡的一位老大,带着迷茫和恐惧,选择偷渡到异乡“淘金”,发财,现在的他,已经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华人富商,经济同样宽绰。 久别重逢,爱火也在宝石湖畔重燃,感觉自己兜兜转转得遇爱情的女主决心回国同出轨的丈夫离婚,然而在回乡分割财产时,她遇到了当年的同学,在对方口中她得知,当年和男主一同偷渡,陪他一起发家赚钱,后来又替他回国养父母送走父母的是另一位女主并不认识的女同乡,两人因为常年在国外没能领证,但在很多男主的亲人朋友看来,两人已经是夫妻,现在这位女同乡,为了照顾孩子,便留在国内陪孩子上学,一年出国见男主一次。 女主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位同乡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身材偏胖,头发烫了卷,买菜时和人砍价,市侩得完全联想不到男主身上的浪漫多情,她办完了离婚,再度回到了宝石湖畔。 她搭乘上了小舟,船夫划着船,往另一头的岸上开去,事先得了消息的男主穿着风衣,风度翩翩地在那等待,他温文儒雅,比当年气质更胜,可女主却觉得这人陌生又熟悉。 临要到岸时,女主用不顺畅的语言喊了船夫一句,这小船在男主不可置信的眼光中反方向划走,男主沿着岸跑,边跑边喊,可女主没有回头。 其中片尾处,小提琴乐曲悠扬又舒缓,夕阳的光照在女主脸上,她有些晃神的眯了眯眼,伸出手半挡在脸前,阳光、影子交织,还有最后被无限拉长在湖面的人影船影,这镜头美得惊人,直至今日,还在不少盘点影视美人的剪辑中出现。 宁初夏说到兴起时,还哼起了电影里的歌,她音准很好,虽然是没有歌词的歌,可这么哼着也颇让人陶醉:“我一直很期待到宝石湖,到时候一定要多拍两张照。”她露出朝圣者般的向往。 这也确实是不少电影人的心之所向,张简的《宝石湖畔》当年简直是天降紫微星。 在他之前,国内不少在国际上取得好成绩的电影,要不就是国内元素浓厚到极致,比如武侠、古装,要不就是带有些许反应国内落后成分在内的。 而张简的这部电影,哪怕说到了偷渡,也只是为两人分离做背景介绍,绝不带着任何影射的因素。 所以在这部电影在国际上取得成绩时,国内电影界都很振奋,这其中被赋予的含义很多,意味着国人的电影审美、电影语言,也许并没有和国际上有这么大的隔阂和差距。 在获奖时,评审主席给予《宝石湖畔》的评语是:“美得像诗”。 这部电影,早就是国内爱好者的必看列表top3选项,国内凡是和影视沾光的学校,也大多会将其列为上课时必谈的一项或是把它当做作业。 宁初夏当时来到这个世界后,便也看了这位在原身心中大师级别的导演的几部作品,不可否认的是,她同样为这些作品倾倒。 张简的大多作品虽然走的是文艺路线,但绝对不是那种大家完全看不懂的文艺,关键他拍得足够美,故事讲得清楚,留白完整,看完电影后,总让人沉浸于其中,难以自拔,久久想着这结局,而不同的人,则也会对结局有不一定相同的想法。 这也怪不得原身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如果说安子昂是带着点“喜爱”成分的偶像,那么对张简,原身更多的是对大师的崇拜,哪怕张简年纪并不算老。 这面包车自带限速功能,反正也开不快,吴明便分了神在听宁初夏的讲解。 他颇觉好笑,不夸张地说,宁初夏真是坦诚得过了头,只要一说自己喜欢的东西,整个人的氛围就不一样了。 无论是游戏、手工、张简还是安子昂,都同样让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吴明其实心中挺感慨,他热爱主持,这些年来也凭借着自己的主持功底,在圈内能闯荡出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可这份热爱并不长久,毕竟把爱好变成工作,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让自己始终保持激情的。 但宁初夏不然,她入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于演戏的赤诚之心却依旧存在,是不多见的热爱即事业,热爱即人生的人。 吴明虽然偶尔会觉得这样的人有几分傻,但更多的是敬佩,也越发地喜爱宁初夏的那份纯粹。 她的心,就好像澄澈的湖,要的东西不多,湖水的颜色也不会混杂,一眼就能看到底。 同样坐在车上的周苍表示同意:“画面是挺美的,当年朱影后那个抬头杀,太美了,我爸直到现在念叨起那部电影都要强调一下朱影后有多美!” 大家讨论得热烈,宁初夏特别主动地cue了安子昂,这也是她的常规操作,她很少把安子昂冷落在一边。 安子昂困得眼睛里都有泪珠:“……我没看过这部电影。” 他下意识地说了实话,这要是说音乐,他就精神了,可要说电影,他实在是困。 安子昂对于演戏真没有什么狂热喜爱,他观影习惯也很大众,以前还没当明星时,也就看看爆米花片,拳拳到肉的武打片,或是特效满天飞的科幻片都是他的心头好,什么爱情片之类的,他只有和人约会的时候看过一两次,当了明星之后,也是如此。 他这话一出,整辆车都凝固一般地安静了下来。 宁初夏抿了抿唇,她试着保持神色如常,可仔细看便能看出她眼底的失落。 这不应当是安子昂这样的圈内人说的话。 如果是普通观众说的,这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可安子昂平时是靠这赚钱吃饭的,他就连国内电影界目前算是最厉害的大师的成名作都没看过,别说看过了,就刚刚安子昂那眼神,估计连印象都没。 吴明都能感知到宁初夏的大受打击,他心里叹息,有些心疼这个晚辈,帮忙转移注意力:“初夏,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他其实是理解安子昂的,现在不少进圈的明星,都没想过要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也就只是想捞个快钱而已,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红的,身边全是夸奖自己的言论,久而久之,便也飘飘然,不认为自己应当提升。 唱歌的不懂乐理,演戏的不懂演技,主持的普通话都不好……这不是很常见吗? 宁初夏的想法其实挺“老派”,干一行爱一行,哪怕不爱,既然靠这个吃饭,就要踏踏实实提升,这种想法,是挺傻,甚至会被人奚落,但吴明却很觉得可贵,安子昂那样的人太多,宁初夏这样的则有些少,他不生气于前者的存在,但还是对后者有了一股对后辈的怜惜。 看来他那天同孙浩说的,宁初夏迟早脱粉这事,节目都不用拍完,恐怕就要实现了。 “往前走,下一个路口往右。”宁初夏同样配合地往前靠了些,帮着指路。 车内,安子昂再度成为了默默坐在后面无人搭理的那一个。 …… 同样安静下来一言不发的还有导演组。 总导演看着旁边的编导,面面相觑,《梦旅客》向来不会给很明确的剧本,编导们主要安排的,是每天嘉宾们需要做的事情,所以这个节目很吃嘉宾间的化学反应和综艺效果。 但是无剧本,有时候也会使得节目的走向千奇百怪,甚至有时出现大家都想不到的意外事件。 比如说此刻发生的这件“小意外”。 “安子昂,也挺……”今天同样跟在导演车的小王忍不住感叹,她是学编导的,甚至她还不看文艺片,可真要对《宝石湖畔》完全不清楚,那也挺难吧? 就算偶尔看看新闻,张简每次开始试镜前后的讨论热搜,也不该怎么一无所知吧。 话又说回来,哪怕是真不知道,这也合理,但起码也该装一下吧?笑而不语总是会的吧? 这只能说明,安子昂根本不觉得自己不知道张简,不知道《宝石湖畔》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已经不是无知可以概括的了。 总导演同样觉得一言难尽,不过还是无情地让编导最好标记,到时候这段他是肯定要放出来的,在这方面总导演一视同仁,嘉宾敢说,他就敢放。 “我现在觉得宁初夏喜欢错人了。”正在远程确认第一集成品的小谢忍不住插嘴,“这什么人呀……” 这一季的倒霉指数直线上升,使得大家比之前那顺风顺水的几季“真实”了不少。 素来以老好人出名的温吞吴明也会生气,只是大多时候憋着火;总是在屏幕里逗人开心乐呵呵的周苍其实很脆弱,甚至还很怕鬼;在大众视野里很是偶像的安子昂,其实脾气并不太好,对于自己情绪掩饰不好…… 而他们这些跟组拍摄,实时跟进流程的工作人员,感受尤其深刻,到底谁好相处,谁不好相处,则也已经日久见人心。 同宁初夏一路飙升提高的好感度成反比的是,大家心中对安子昂直线下降的容忍度,帅当然能当饭吃,谁不会对长得好的人温和一些呢?可这也只能当几天,越到后面,性格反而越发地显得重要。 甚至不少节目组的女性工作人员都私下讨论说,总算理解为什么这么多大美女最后选择的对象不一定英俊了。 这性格、三观、共同话题原来比长相重要那么多。 如果现在投票选最想要的丈夫,估计安子昂会以低票直接落选,巨婴级别的手残、没有情商等人哄……今天还添上了个无知。 越是这样,大家就越心疼宁初夏,他们不像嘉宾们被收了手机,在宁初夏小号曝光的时候,就已经前排看过了宁初夏那充满了真情实感的微博,也看得出,宁初夏这个粉丝,确确实实是表里如一,尽职尽守,却怎么那么倒霉,摊上了个安子昂呢? 节目组上下的情绪,也会多少影响到节目的成片。 “不知道明晚第一集播出,效果会怎么样。”小谢有些担心。 小王笑道:“肯定很好,先导片上线到现在,反应很强烈,我今天看了下,一刷新都能出来好多新评论呢!”她手上拿着平板,正是视频软件中《梦旅客》先导片的页面。 现在很流行先导片的形式,导演组干脆直接把上飞机前期准备一口气丢了进去,正片开始,便要直入正题,讲述在异国他乡,被迫开始“穷游”的嘉宾们的有趣经历。 总导演事先已经确认了第一集的剪辑效果,他很满意,第一集可谓是笑点频出,一波三折,甚至连铺垫之类的过度掺水都没有。 说起来这个,总导演便又感谢起了尤可可。 尤可可实在是个福星,给他推荐的人确实靠谱。 只是他思前想后,还是没有给尤可可发送信息表示感谢,倒不是总导演连声谢谢都吝啬说,只是他最近心里时常纠结。 尤可可确实是节目的元老成员,表现也确实很好,但她手气是真的好得有点过头,抽到的都是豪华游玩项目,大家好吃好喝欣赏美景,悠悠哉哉旅游是不错,连矛盾都少,是和谐,但少了很多波澜。 总导演对于网络上把《梦旅客》评价为最佳下饭、伴睡(催眠)综艺这件事早就颇有微词,下饭还好,他还能宽慰自己,这是好看的代表,可后者就真的让他受伤了。 虽然他试着理解观众,这是在表扬《梦旅客》节奏好温和,适合睡前观看,可这不也是无聊的一种表达方式吗? 他总是希望能有突破的,而之前一直没找到的突破的钥匙,他终于找到了,那就是宁初夏,一个全能的女嘉宾,性格特别,慢热又真诚,是奇妙的矛盾集合体,总导演都能看到,等节目播出,宁初夏疯狂吸粉的局面了。 但是,宁初夏和尤可可不可兼得。 他私心是想要放弃尤可可的,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他便也不太好意思对尤可可主动表示感谢了。 他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可可,你介绍的人太好了,好到我想把你换掉,要不……我们以后再合作?” 这说出去怕是要被人打。 …… “可可,晚上的酒席你不去吗?”经纪人挺惊讶,尤可可是个特别上进的人,自打脚好之后,几乎没缺席过任何活动,晚上的酒席,是一场投资人的见面宴席,不存在什么潜规则,只是去结交人脉,尤可可对于这样的场合一向是不拒绝的。 尤可可敷着面膜,别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不去,我有点事。” 经纪人心里犯嘀咕,不知道什么情况,她又想到了别的:“你这回该开心了,你那朋友因为你沾了不少光。” 经纪人的口气酸溜溜的,她觉得尤可可有点傻,哪有把自己资源介绍给朋友的? 这一季的《梦旅客》比之前的任何一季看上去都要来势汹汹,这才播完了先导片,第一集都还没播呢,宁初夏就吸了不少粉,在讨论指数上也是一骑绝尘,想到这本来是属于尤可可的,她就来气。 “你说说,这要是导演自己找的人,我还好说,你介绍的人,到时候下一季要是赖着不走,我怎么帮你争?” 她叹了口气,尤可可实在太善良了,这要是那宁初夏死皮赖脸不放怎么办? 之前每次请水军炒作,她都得说服尤可可好半天,再三保证不会影响朋友尤可可才会勉强同意,现在想到下一季要怎么运作回来这事,她就觉得麻烦。 尤可可不想说话,她能预知到这一切吗? 想到那天看到的小号内容,尤可可都想破口大骂一句,宁初夏就是有病。 喜欢一个人你就喜欢,为什么想着当人家妈妈? 安子昂又不是个小孩,这么个一米八几的英俊男人,肌肉也有,充满男性荷尔蒙,就不想和他谈恋爱吗? “崽崽要好好长大,老母亲欣慰脸,希望你新的一年,能够拍到更好的作品,取得更好的成绩!” “叹气,你要珍惜你的天赋,你的演技,真的是我见过最有灵气的那种,崽崽,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梦想,但是你也要看到你的天赋,咱们不要挥霍天赋。” 尤可可那时候一脸无语,怎么看都无法将那亲昵地被喊着“崽崽”的人同安子昂联系在一起。 还真别说,宁初夏追星还真是追得感天动地。 什么杂志、专辑、代言,只要能买的,她就没有漏下的,当然,她也有钱,尤其是代言产品,有人翻到了以前宁初夏工作室员工晒过年礼物的微博,才发现原来那么些年宁初夏送给员工的都是买的安子昂的代言产品,只是安子昂人气高,代言的产品也都是大牌子,当初大家一眼扫过,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单纯只是买的品牌产品。 除了买买买之外,宁初夏最擅长的就是写小论文。 安子昂的所有影视作品,她挨个写长论文分析,科班出身的她,比写自己的毕业论文还要认真。 长篇大论,引经据典,演技、台词、造型、剧情节奏,一样一样点评,当然,其中也免不了对于安子昂的演技有不甚满意的地方,但即便是挑短处,也能从文字看出她的鼓励,支持。 还真别说,宁初夏的小论文,在安子昂的粉丝圈里挺出名,经常在粉丝吹嘘安子昂演技时被引用,只是她开放转载,大家转来转去,最后倒也不知道是谁首发,这回宁初夏小号曝光,不少安子昂的粉丝都惊呆,有种原来是你的重逢感。 更夸张的是,宁初夏还是个不怎么专业的数据女工――当然,后来根据大家的讨论分析,得出的结论是她着实太忙,有时候拍戏日夜颠倒,没法每天完成任务,但看得出,什么投票打卡发帖,她虽然干不太来,还是有在兢兢业业的试图坚持。 非但如此,宁初夏这妈粉着实尽责,在粉丝圈里,也是“老母亲”形象,她从不掺和任何吵架,甚至还主动劝架,cp粉和唯粉大战的时候,她好几回苦口婆心地在自己微博呼吁和平。 “大家不都是为了崽崽好吗?我们专心喜欢他就好,为什么要吵架呢?” 当然,宁初夏的小号,也不只是追星,还有她的日常生活,别人的小号被扒皮,大多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被扒出什么个人交往,和人不愉快吐黑泥或是恋爱日常。 但宁初夏的小号,除了追星,就是自己的快乐生活,看上去格外让人亲近。 分享在微博的游戏记录观影记录,每次工作结束对自己的反思,在家里的快乐独居生活,还有截图时透露的写了两三千条影评的账号,有人摸过去膜拜,隔着屏幕都能看出宁初夏对电影的热爱。 而最近发的几条微博,网友们也一眼猜出了说的是谁。 其中有几条特别明显,是在说自己的朋友太为自己考虑,自己患得患失,怕丢了朋友的脸。 当然,宁初夏向来很注意保护自己的个人信息,她在这只是用了春秋笔法,说是朋友帮忙介绍了一份工作,当时无意看到的人,完全没把这和上了热搜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一直到最近更新的那几条,则是上节目前的紧张,还提到自己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会和一个自己很欣赏很喜欢的人合作,不过对这宁初夏的描述倒是相对平静很多,有个和她互关的好友开她玩笑问她,这和喜欢的人一起工作,那可要抓住机会,迎男而上。 宁初夏回复了她:“不太一样诶,这份喜爱有点像……对弟弟的喜欢?就是看见他挺开心,但是也没有特别想靠近,要不之前有挺多机会可以靠近的。” 小号上,宁初夏的私人日常很多,甚至能一直追索到她当年还在读大学时的碎碎念,格外真实,如果真要说宁初夏是事先做戏,那她这也做得太过全套。 看完了宁初夏的小号,安子昂的粉丝已然说不出话。 你要说宁初夏是个假粉丝,是炒作,人家喜欢安子昂的年份可不比谁少,钱也花了,数据也做了,写的小论文到现在还在不少大粉的微博挂着呢,如果连她的粉籍都被开除,那估计也没多少人算粉丝了。 你要说宁初夏苦心经营小号就为了这一朝吧,那宁初夏的小号透露的东西也太多了,甚至其中她还有抱怨过,合作的同事得过且过,根本对工作毫无兴趣,应付了事,对验收工作的人不负责,当然那时候看来这条微博莫名其妙,可现在大家都懂了,宁初夏这吐槽的估计是台词不背,滥用替身,随意演戏的对手戏演员。 结果,前头骂得越凶,到了这时候,一反转,对于形象的逆转效果反而越强烈。 她原先一直在大家心中根深蒂固的高冷形象完全被动摇,甚至显得格外接地气,平易近人起来,完全没有距离感了。 尤可可大骂宁初夏这种“当妈”心态变态,但说实话,现在把追星当养娃的人还真不少,掏钱花时间不求回报,只希望你好,甚至连你恋爱都只希望你考虑事业,找个合适的人,就连不少喊着自己是老婆粉的人,中间也掺杂了些许的妈粉心态,所以有她这样不能接受的人,也有更多的人是能接受,甚至深有同感的。 眼看自己下出的这一招烂棋,反倒让宁初夏得了这么多好处,尤可可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而且,现在还有个麻烦事…… 看不见尤可可的表情,经纪人忍不住凑了过来:“可可,你就非张简的戏不可吗?我给你争取其他人的戏怎么样?” 她有些头大,尤可可这厢迈的步子实在有些太大,之前从未和电影圈有过关系的她,这直接就想上张简的戏,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张简不是那种来个什么海选,挖掘素人的导演,他对于挑选演员,一向走的熟人路线,圈内有人私下说他是个改造狂魔,比起在白纸上涂色,张简更喜欢雕琢已经展露出不同色彩的玉石,进行再创作。 说白了就是,要是你认识的人里没有愿意往张简那推荐你的,或是你之前拍过的戏,进了张简的法眼,他根本就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很喜欢张简导演。”尤可可说话声音温和,可她的手早就紧紧抓住了前面的抱枕。 她当然是非张简不可,有捷径不走,为什么要走小道? 她按部就班过吗? 她当然懂经纪人的意思,不就是要让她先去拍些小成本电影,或者是在一些商业片中当花瓶配角,然后结交人脉,最后再去拍张简的片子吗?可这得要几年? 尤可可至今为止,一直就没走过背运,哦不对,宁初夏这回倒是没顺她心意发展,不过尤可可相信,一定会有逆转的机会。 而张简的电影,也是一样,只要她想要,为什么不能得到呢? 没运气没实力的人才会说她异想天开,她可有着谁都比不过的好运气。 再说了,尤可可轻笑,就算真运气差一点,她也还有手段,她总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经纪人忧心忡忡:“行吧,我再去问问,我听他们说,张导好像这几天要出国,说是以前的一个人情什么的,没打听清楚,我再问问。” 经纪人在家中又呆了好一段才离开,尤可可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放在心上,可时间一到,她甚至没听到闹钟,就提前几分钟坐到了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她比谁都希望《梦旅客》这一季搞砸了,最好是口碑崩塌,收视率下跌,然后下一季,她就能像是救世主般雪中送炭,力挽狂澜,再度炒作一番锦鲤和有情有义人设,这样拍摄电影之余,热度也不会缺。 可目前看来,她的想法发展得不太顺利,尤可可只能寄希望于之前剧透太多,观众失去了兴趣。 而这么说着,《梦旅客》便正式开始了播出,尤可可紧盯着屏幕不放,紧张时,下意识地咬着指甲,客厅的灯关了大半,电视的光折射在眼里,晦暗不明。 看过先导片时,还没有太多感觉的尤可可感觉到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这一季的《梦旅客》和之前的风格路线完全不同,反转又反转,搞笑诙谐,笑中有泪,文艺和现实……所有的元素被放在一起,却完全不觉得混乱,甚至有好几回,尤可可都想跟着一起笑。 可当嘴角上扬的时候,尤可可的脸便僵住了。 这一季,和之前的几季最大的不同,是每个人物都很鲜明,金句频出,第一集还没播完,甚至都能在每个人身上找到有趣的梗。 尤可可当然希望《梦旅客》红不了,可现在她怎么觉得,这想法完全破灭了?除非接下来导演乱拍,只从第一集看来,甚至比之前还要优秀得多。 关键是,这其中,赋予宁初夏的人设实在太好了吧?好到,她好几回,作为观众这么看着,都觉得宁初夏特别好玩。 ――以前的宁初夏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根本不会做综艺吗? ――以前的《梦旅客》也不是这样的,难道不是已经重复走着自己的路,直线下坡,只能打情怀牌了吗? 尤可可真的很想问一句,他们难道之前都是在演戏?都在演她一个人? 要是她认识的是这么个宁初夏,这么个《梦旅客》她怎么会做这种决定? 尤可可不死心地点开超话,心如同被绑上巨石,不断下沉。 怀念以前《梦旅客》、怀念尤可可的,已经从主流变成了异类,更多的是对今天节目的疯狂夸奖。 其中甚至有一条评论,让尤可可分外刺眼。 “小声,其实我现在觉得宁初夏可以再来一季的,尤可可运气太好了,节目效果都没了呢,这一季明显有趣很多诶。” 虽然下面有人骂这位发帖人不把尤可可这位元老放在眼里,可同样有不少人赞同。 这已经不是翻车了,尤可可觉得自己简直是给拆迁队指路,把人指到自己家,远远看尘土满天飞还在这乐呵呵地笑,结果走近一看。 哦,被拆掉的是她自己的房子。 …… 宁初夏回忆着上辈子的时间节点,提前了几天,找到了导演。 她到了隔壁的房子,同导演组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宁初夏明白地看见了导演组眼底的纠结,烦恼,可她知道,对方应该还是会同意。 等到宁初夏离开,总导演忍不住抓了抓头发:“你说,宁初夏是不是有点傻?” “是有点。”小谢和旁边的小王对视一眼,“这还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四) 异国他乡的时间, 过得比想象的要快得多。 对于《梦旅客》的嘉宾们来说,在还没登上飞机前的事前访问,会提到的最不适应的事项里, 一定会有“没收手机”这一项。 没收手机,其实也是不少综艺的传统操作, 像是《梦旅客》这样24小时几乎是全程录制的节目,嘉宾本来也就不大可能拿起手机来看。 不过若是在其他综艺,面上禁止, 私下节目组也会将手机归还给明星, 可《梦旅客》不太一样,作为旅游综艺, 要是真能拿着手机,那可就和作弊一样。 现在的智能手机, 功能实在齐全, 电子支付、网络购物、多语言翻译、导航软件……真要每天让明星拿着手机, 那节目也别拍了,直接让明星跟着网上的攻略走就是了, 那还做什么节目效果? 所以《梦旅客》节目组事先便和明星嘉宾们签了约, 期间如果有任何大事, 经纪人或工作室方面可以直接联系到节目组,节目组便会将手机交还艺人――这也是为了防止突发状况, 要不到时候嘉宾在国内闹出了丑闻,这头还失联就不好。 第五季的嘉宾们除了宁初夏外都不是第一次来, 可他们依旧难以适应没有智能手机的生活。 尤其是在节目刚开拍, 才到S国的时候, 时常就会发觉,嘉宾们在空闲时, 摸不到手机时下意识露出的迷茫和彷徨。 这也难怪他们如此,现在大家工作之余,大多握着手机不放,在S国,连电视节目都看不懂的他们,简直是真?无所事事,这时候便会更加渴望重新握住自己的手机,然而无情的节目组,是绝对不会给的,反而一定要把这一幕拍下来。 节目组在新一季的《梦旅客》上花了大心思,设计出了不少新的环节,也试图找出新的特色。 像是这一季,新增的在每一集结尾连着播放的彩蛋就是其中的一个新的巧思,昨天晚上才播的那集,附上的彩蛋便是“当明星们离开了心爱的手机……”。 节目组在彩蛋开始时的引入方式,用的是在不少小说中很常见的古早版介绍方法。 “他,是国内顶流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光芒自来。” “他,是国内爆火综艺人,灵光的闪烁和天才般的诠释,他将笑容传导给观众。” “他,是国内常青树演员,一个又一个角色背后,真正的他会是如何。” …… 伴随着经过重重柔光效果,增强版美颜滤镜,仿若是偶像剧男主出场般的画面后,则是陡然变得诙谐的音乐。 “而此刻的他们,是手机上瘾症晚期患者――” 不断切换的画面里,几乎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出场分量―― 临睡时迷迷糊糊,手顺着台灯的电线找到插头,又顺着摸回来想找接口却找不到的吴明。 一觉睡醒在床头摸来摸去,没摸到自己手机惊醒后在床边徘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机早被没收的安子昂。 出了门一趟,听说要找另一位嘉宾,下意识将手放进口袋的孙浩。 再配合上他们在采访时义正言辞的话语:“虽然不习惯,但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玩手机,估计造不成什么影响。” 这简直是flag立了又倒,只剩下啪啪地打脸声。 而在他们的铺垫之下,压轴出场的宁初夏,便又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同。 同样没有手机的她,格外淡然,对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衬托得旁边那几张生无可恋脸更加呆滞。 在周苍的询问下,宁初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大家不像她多少能猜到一些节目的含义,当时还和大家生疏的她,试着帮忙做了个简单的翻译。 刚到S国,节目组特地为大家留了两天的倒时差时间,只给了些简单的适应当地的任务。 这对于嘉宾们,反而更痛苦了! 睡又不能好好睡,玩又完全没得完,只能默默地在沙发上葛优瘫,或者在椅子上出神,还有人不知从哪里摸到了原主人留下的书,这看不懂字,总是能看一看上面的图案的,可看着看着,便睡眼惺忪,有些犯困起来。 唯有宁初夏,她默默地到花园里,研究着各种国内不常见的东西,在那转悠的时候,谁都能看出她的兴致勃勃。 在其他人以各种姿势躺平的时候,宁初夏默默地在外面修好了上一任主人弄坏了懒得修丢在储藏间的老式除草机;试图将放在花园的生锈园丁剪刀开光;给有些凌乱的花园草木做了个简单的造型…… 她甚至还把被剪下来的花草收集在一起,盘腿坐在那,做起了不少大家已经很多年没见过的草编动物,她兴致来了,还随手编了个迷你版草筐、小花篮、头戴式花环,只见她白嫩纤细的手上略微沾了些泥土,手指灵活地翻动,然后没一会,便又完成了新的一项。 节目组调皮地把画面分成了两半。 在房间中的那几位,有的人已经无聊到开始走来走去,有的人在厨房里对着洗碗机啧啧称奇,有的人在沙发上翻了个面……而宁初夏的头顶,则是仿照了游戏做的计数,从X1到XN,精力旺盛,连计数君都要输了。 同样被这么穿插播放的,还有节目事先做的访谈片段,节目给予每个嘉宾的依旧是同样的问题。 ――“到了国外后,没有手机,也没有什么娱乐方式,到时候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会做什么呢?” 当然,这访谈再度成了公开处刑现场。 说自己要去欣赏美景的躺得挺好;说自己语言不好,要试着和外国人交流的,看不懂节目还主动关了电视;说自己厨艺精湛,可以好好做饭的,面对着国内外不太一样的蔬菜水果品类,甚至是调味料便悻悻然放弃,煞有介事地躺平说自己在思考中西方结合食谱。 而宁初夏当时的回答是:“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我平时其实是个挺无聊的人,工作结束后,回家不是看书看电影,就是做点手工,研究点东西,我都怕到时候拍我的摄影师觉得太没意思。” 戛然而止的彩蛋,在最后,节目组特地俏皮地配上了吐槽的表情。 这个彩蛋,甚至比正片还得到了更多的讨论。 节目组虽然让嘉宾们互成对照组,但网友们并不会觉得节目组这是在踩一捧一。 拜托,他们平时谁不是网瘾少年少女呢? 离开了手机就要死了,停电停网不如在线暴毙,看到大家各种瘫,眼神无神的时候,只会哈哈哈大笑,深有同感,然后立刻保存,以便下次拿这些给父母看上一眼,证明大家都是这样,可不是他们上网入了迷。 而宁初夏那边,更多的则是莫名的惊叹和敬畏,大家一致怀疑起了宁初夏的自我认知有点问题,这哪里无聊?她的生活也实在太多姿多彩了吧?会自己修东西,改造机械,甚至在研究后还能做园艺,做手工的女人,简直是魅力四射好吗?让人忍不住投以崇拜的眼神。 彩蛋发出来的当晚,就有不少网友手痒,忍不住辣手摧花――还有偷偷跑到小区楼下揪了把草就跑的,试图用0.5倍速缓慢播放,还原出视频里宁初夏做的小动物。 视频里的宁初夏,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轻松,手不过这么一翻又一翻,轻轻一折一返,就成型了,莫名给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自信。 当然,没多久,实时广场便是哀嚎一片,有人做得迷迷糊糊,明明自己是原样照搬,怎么出来的就是这么个丑东西?甚至丑东西都算是好的,还有根本就不成型的;最夸张的是有暴躁老哥,怎么都学不会,崩溃地试图把草扯断,结果发现这草韧性十足,用尽全力都扯不断。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难道不该是很简单的吗? 在一片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哀嚎之中,甚至有人一下找准了商机,开始在微博分享起了自己的草编教程视频,甚至就连购物网站上,也有蹭热度,来了个宁初夏同款草编动物花篮材料包,销量还很不错。 可以预想,不久之后,一定会有不少人分享自己惊人的草编作品,嗯,都是草编,是不是作品就很难说。 经历了这么几波,宁初夏在大家的心中,印象越来越丰满,从一开始特别单薄的演技很好的妖艳美人,到现在的手工达人、语言天才、虎妞本人、性子爽直……简直不能更讨人喜欢。 尤可可关掉手机屏幕,戴上墨镜,看都不想再看手机一眼。 尤可可真的觉得自己是自虐上瘾,明明知道这段时间无论什么时候点开微博,搜索宁初夏,能搜到的基本都是好话,她还是偏偏要去搜,要去看,然后让自己怒火中烧,越想越气。 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能怎么办? 这几天,她每天都睡不着,嘴角都生了溃疡,好些时间不生痘痘的下巴都长了一颗,她紧急做了好些处理,才勉强瘪了下去,可还是有些印记。 按说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尽可能地不要化妆,可她接下来有工作,想要不化妆是不可能的。 下意识地摸着下巴,尤可可都能感知到在皮肤上的些许不平感。 尤可可很在意自己的外貌,所以在想到自己今天特地又是遮瑕,又是上了两层的粉底时,就格外恨上了宁初夏。 如果不是宁初夏,她会睡不好吗?如果没有睡不好,她能长痘吗? 这么算来算去,都是宁初夏的错! 如果要问尤可可,宁初夏到底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哪里伤害了她,尤可可也说不上来。 但总之,不按照她的心意发展,那就是不对! 现在鸠占鹊巢,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可,这个宁初夏,还是挺靠谱的。”像是能感知到尤可可的想法,坐在前排的经纪人回头道,她挺欣喜,“还是你聪明,我之前还觉得你把《梦旅客》这资源介绍给宁初夏不对,现在看来,她还勉强算是不忘恩负义的。” 经纪人这也是有一说一。 这段时间来,尤可可那叫一个一门心思就想往电影圈钻,她甚至还空出了很长一段档期,除了之前已经接到的电视剧资源外,一律不去试镜,也不再去争取综艺机会。 虽然尤可可的运气总是很好,可经纪人不能把一切都赌在运气上,这不,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当《梦旅客》的总导演给经纪人打电话的时候,她真是又激动又欣喜。 电话那头估计是信号不大好,也听不太清总导演的口气,对方大概说了下情况,说是在参加节目的宁初夏主动提出,如果赶得及,能不能让尤可可来做一期飞行嘉宾,她是沾了好朋友的光,才有幸参加的这个节目,现在自然也挂念着自己的好朋友。 宁初夏还说,这也是承上启下,为下一季的尤可可回归做铺垫――当然,这句话总导演没有转述,下一季到底要选谁,这他可还没完全决定呢,此时只谈飞行嘉宾。 经纪人是好说歹说,才以不能空窗太久,否则会热度降低,对试镜选角也没有好处为理由说服了尤可可。 而这么一通操作下来,经纪人心里对于宁初夏的好感也总算开始提升,毕竟这么久以来,宁初夏那边也没有踩着尤可可做过什么营销,也没有狼子野心,有了好处把尤可可丢在一边,看上去还算靠谱。 隔着墨镜,尤可可的眼神也没什么杀伤力,她着实是被经纪人气到。 尤可可实在受不了,身边的人居然为宁初夏说好话。 在她看来,宁初夏这邀请她做飞行嘉宾,简直是狐假虎威,行径之中充满了炫耀,她尤可可难道需要宁初夏帮忙才能上《梦旅客》?搞搞清楚,这《梦旅客》到底是谁的大本营。 此番决定回去当飞行嘉宾,尤可可也想得明白,她就是要让宁初夏用眼睛看看,到底节目的嘉宾、节目组向着谁,她以前可是节目出了名的团宠,节目上下的吉祥物,可不是宁初夏这种初来乍到的外来户能比的。 还有就是,她也想要听一听打脸的声音,不是有宁初夏和节目的粉丝在说吗?他们觉得宁初夏上的这一季节目比尤可可上的有趣多了,呵呵,那行,那就来比一比,到底谁更有趣。 这些人难道比她更懂宁初夏?宁初夏就是个不会说话,一条肠子直通通,半点弯弯绕都没有的二傻子,综艺效果都不会做的那种,只不过是这一季节目比较有趣,衬托得她也显得有趣而已,观众们是时候该知道了,这都是错觉。 经纪人有些迟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在刚刚的一瞬间,尤可可的心情好像忽然变得很糟。 一定是错觉吧? 她认识的尤可可,一直都是这么的招人疼,对待世界充满爱意,总能给人带来好运,可能是这段时间不太顺利,才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吧? “可可,等等送你到登机口我就不跟着去了,到时候机场那边会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接你……”经纪人本打算跟着去,毕竟尤可可伤刚好,可紧急签证没办下来,只能留在国内,“这一期,好像还有另一个飞行嘉宾,但节目组导演说保密,我这还没问到是谁。” 尤可可忍不住瞥了经纪人一眼。 人是不断前进的,也总会有人被淘汰。 尤可可最近是越来越觉得,经纪人跟不上她的脚步了,虽然当年,在她还没成名的时候,是经纪人慧眼识珠,在一众人中一眼挑中了她,可终究,经纪人的人脉不够,就像她想要和张简吃一顿饭,经纪人都安排不上,还得她自己操心。 这就算了,她这位经纪人近来还老说话扎她的心,说的尽是无用的废话,她都上了四季的《梦旅客》了,还用经纪人来强调流程?真正该问一问的飞行嘉宾,居然都问不出来,有什么用? 说来上回,她认识的那位想挖她跳槽的经纪公司老板,就提到了要将一位带出影后的经纪人安排给她,原先尤可可不太想受人控制,可现在想想,大公司比起小作坊,确实也有它突出的好处。 完全不清楚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的经纪人,一等车到机场停下,便忙前忙后地帮忙拿了行李,虽然尤可可只是去当几天的飞行嘉宾,可她还是很操心。 到了登机口,尤可可总算和经纪人分开,免去了耳边的唠叨,尤可可松了口气,什么S国旅游攻略,节目总结……拜托,整理这些有什么用?人节目都旅游这么多集了,还需要她来做什么导游吗?真是尽做无用功。 前往vip候机室的路上,尤可可不忘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 经纪人问不出的事情,她只能自己来问。 ――“亲爱的,我马上要出发啦!对了,听说这一期和我一起上的嘉宾特别神秘,要不要偷偷给我透露些什么?” 无事小王好,有事亲爱的。 尤可可向来对于有用的朋友都很看重,她推着行李往前,到起飞的时间还久,倒是不用走得很急。 行李是经纪人帮忙收拾的,不算太重,里面以衣物为主,只用了一个20寸行李箱,尤可可推起来也很轻松。 她忽而听到左侧传来的惊呼声。 “真美!” 这声音听上去应该是四十来岁的男人,声线挺粗,中气很足,让人想装作没听到也不行。 尤可可挺无奈,她拨了拨头发,没想到自己戴着墨镜走着路都能被认出,这可是国际航线。 不过人红了就是如此,她虽然不太乐意搭理,但这要是粉丝跑网上乱说话就不好。 尤可可侧头看了过去,进入视线的确实是个如她猜测的四十多岁男人,和他一起的是个看上去才十岁出头的女孩,大概是他的女儿,父女俩正颇为感慨地往尤可可的方向看。 当女儿的那位,还举起了手机,一副要拍摄的模样。 尤可可忍不住皱眉,她最讨厌不经过允许就随便拍照的人了,明星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状态好,偶尔状态不好被拍,就会被说脸崩。 不过还好,她素颜本就好看,今天还为了节目特地化了妆,尤可可下意识地调整了脸部的角度,正在想要不要摘下墨镜,就看见那位拍照的女孩朝她的方向小跑过来。 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就瞧见那女孩在距离她还有一小段的位置刹住了车,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姐姐,你可以稍微往前面一点吗,我想要拍个照。” 尤可可正欲点头说可以,却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木木地在对方的感谢声中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回头,就瞧见那位小女孩动作很快,小跑回去把手机塞给了父亲,然后靠到巨幅的广告墙前,两手比耶,让父亲赶快给她拍照。 尤可可视线跟着平移,在看到那广告墙的时候脸都僵了。 这广告她可太熟悉了,是国际知名奢侈品品牌手表线的地面推广,而他们的全线代言人,则是她更熟悉的宁初夏。 当初这广告一出,便被不少广告人引为经典,尤其是被作为地广的宣传照,照片里,宁初夏美艳不可方物,纤细的手腕倚在脸边,上面的表,也显得格外夺目。 宁初夏别的不说,这张脸确实是没什么可挑剔的,很具有攻击性的美丽,反而在这种大幅广告时成了优势。 尤可可目前为止,还没接过像宁初夏这种级别的广告,虽然如果真比起广告收入,她完全不输,甚至赢过宁初夏不少,但是要说逼格,那可是差了很多。 每回看到这广告,尤可可都忍不住酸,而此刻,酸到了心底。 已经拍完照的女孩特别开心地到父亲身边,看着那照片叽叽喳喳地很是开心:“爸爸,你还记得她吧?” 男人和女儿往前:“当然记得,你忘了,爸爸这段时间不是和你一起看了好几回《梦旅客》吗?你喜欢宁初夏,现在家里谁不知道?” 女孩嘿嘿地笑着,和父亲炫耀着自己的偶像:“她超厉害的,不但长得好看,还会各种各样的技能……” 男人挺无奈:“我知道,你都念了好多遍了。” 他们俩,看都没看尤可可一眼。 尤可可沉默地拉着行李往前,什么叫杀意渐浓,虽然这话有些夸张,可此刻她的心情确实是如此。 这根本就是羞辱。 如果那女孩真要是《梦旅客》的粉丝,怎么会认不得她? 明明是她先来的,怎么替别人做了嫁衣? 尤可可的情绪持续低落了很久,黑着脸坐在了等候室的椅子上,拿起手机,除了经纪人的嗦关心,被消息免打扰的几位追求者例行增加的消息条数外,便是来自小王的回复。 ――“我也不知道诶/笑哭,是总导演的人脉,我们都不认识来着……对了,你知道今天初夏多可爱吗?” 我不想知道。 尤可可登时就立刻切出了页面,不再往下看。 呵呵,疯了吗?她为什么要听宁初夏的可爱细节。 什么情报都提供不了,就是没有用的朋友。 尤可可冷淡地又点了进去,同样将小王设置为了消息免打扰,话真多,可惜她没兴趣。 …… 一大早刚醒,嘉宾们便被迫集合。 没了手机后,小气鬼节目组只肯提供最老式的闹钟。 这闹钟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铃声,只有坚定又执着地朴素铃声,魔音入耳,让人直到关掉闹钟之后,都有种耳鸣般的重复感。 而今天,同样聚在对面的导演,给予了从未有过的特殊卡片。 众人隐隐围绕在宁初夏身边,一副以她为首的姿态。 大家和宁初夏相处久了,也发现宁初夏的一大特质,她从来没上过综艺,也确实不太懂综艺的基本进行。 老实得有些过头的她,只要别人拜托,便会安安静静地去帮忙干活,她做事沉稳,也不讲什么综艺效果,甚至曾经干出默默在那修东西,一个小时一句话不说,直到导演颇为无奈地让编导过来,主动地提示宁初夏可以和镜头互动为止。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琚,每一个嘉宾都收到了来自于宁初夏的无私帮助,自然也乐意向宁初夏伸出援手。 他们平日里是牟足了劲找机会让宁初夏有机会说话,参与大家,又或是绞尽脑汁,替宁初夏找梗。 这不,现在这种念卡片的场合,就是最好的机会,百分百播出,分量锁定。 然而嘉宾们并不知道,能感知到他们的这份“好心”的导演组是多么的哭笑不得。 其实他们给宁初夏找的梗,还比不上宁初夏天然带的,他们现在是没有手机,看不到网上宁初夏的热度。 甚至有网友在评论里搞什么“一人血书”,强烈要求节目组给宁初夏来个手工直播,不用说话,只要让大家看看就行。 现在节目组根本不担心宁初夏没有分量,担心的是要如何在一堆精华素材里取舍。 不过说来这也有趣,想着帮宁初夏找镜头的嘉宾,轮着在自己的part内把宁初夏拉进来,又或者是在宁初夏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在旁边碎碎念,试图帮她增加分量,反而是成功地“蹭”到了宁初夏的镜头,为自己增加了不少画面。 宁初夏拿着卡片便念:“意外的来客。”此处是S国语,导演组在下面用拼音做了不标准的备注。 “在漫长的旅途中,每一个路过的行人,都有可能成为朋友,而在异国他乡时,同来自故乡的朋友相遇,总能给游子带来特殊的感情波动。”宁初夏念起这些来字正腔圆,这段时间,她还和嘉宾们交换了不少技能,比如吴明,就帮她纠正了不少发音的坏习惯,宁初夏现在也能用不太标准的播音腔念东西。 “请在家中等待,两位来自故乡的嘉宾,并为他们布置并准备一场欢迎仪式和一顿带有S国特色的美食……” 卡片上,还附有两个飞行嘉宾的提示词,是简笔画画的两组图案。 摄影机;章鱼;剪刀 小仙女;鱿鱼;巧克力 “这怎么猜?”吴明哀嚎一声,已然放弃。 在之前的几季《梦旅客》拍摄中,他都是智商担当,可在这一季,他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 什么是脑子?不存在的,他没有。 宁初夏和总导演交换了默契的眼神,她没有开口,将答题的机会留给了其他人,不过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几分疑惑,后者,自然指的是尤可可,鱿鱼是姓,巧克力指的是可可豆,小仙女大概是性别。 可前者是什么?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次来的飞行嘉宾,是国内的一位大咖级影帝,也是宁初夏另一个很崇拜的偶像,同样也是尤可可的暧昧对象之一。 当时对方的出现,宁初夏表现得有些激动,她的情绪,在镜头前一览无遗,再加上影帝对她的关照,最后自然也成为了她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四处勾搭人的证据。 之后还有人以此嘲讽她,说她是看谁厉害,就想勾搭谁,宁初夏彼时百口莫辩,也无可奈何。 但他和这简笔画,怎么想都对不太上,可如果不是他,这回会是谁呢? 宁初夏倒是难得的陷入了思索,担心自己的计划会被影响。 不过再怎么纠结,也只能等结果揭晓再随机应变,她同吴明等人开始分工,准备着接下来的迎接仪式。 而这些需要布置,需要审美的场合,自然是宁初夏能够充分发挥自己作用的地方。 …… 正午一到,万事俱备,只等飞行嘉宾出现,大家便一起坐在花园门口,翘首相盼。 花园处的长椅,是宁初夏自己做的,用的是储藏间的废弃木材,还有在二手市场上收的旧家具改造的,这段时间,已经成为了大家每日旅游结束,分享心情的固定场所。 今天的布置,宁初夏更是花了不少巧思,他们的经费不够,一切准备,只能在原有的东西变出花来。 跳蚤市场买的五颜六色的丝巾和二手衣服,便成为了拱门前的丝带,插在绿叶边的花,一部分是真的,一部分则是用布做的假的。 还有特地准备的两个花束,是用的吴明题字,宁初夏画的画,去和几位邻居换来的花做的。 虽然认真看能看出些“勉强”赶工做成的不精致感,但在一众嘉宾看来,已经让他们有满满的成就感了。 尤可可坐在节目组特地租来的老式轿车,她没想到,直到此刻,导演组居然还在保密,她甚至没能看见另一位飞行嘉宾。 同坐在车上的节目组工作人员将平板递给了尤可可,上面全是刚刚拍摄不久的高清照片。 “可可,这些是大家一起为你们准备的,你觉得怎么样?” 照片从远即近,远景到细节都拍得很清楚,尤可可一眼看出,其中大部分应当都不是她熟悉的那几位男嘉宾的手笔。 她甚至可以百分之九十五的肯定,这些必然是宁初夏做的。 也就是她,这么急哄哄地炫耀自己的手工能力了,估计等节目结束,那可得大肆炒作一番这个设定,呵呵。 尤可可装作颇为惊喜的惊呼一声:“真美!”她停了下,“不过……” “不过什么?”工作人员有些疑惑。 他们都没想到,嘉宾们能做到这份上,要知道,嘉宾里真正擅长干活的其实也就宁初夏一个,这回也全都靠她指导。 就像这个拱门布置,为了让大家都参与,宁初夏就费了不少心,安子昂剪坏了好多丝巾,吴明在宁初夏手把手的教学下,还是能弄出惊世丑花,也就周苍动手能力要好些,可做出来的还是比宁初夏示范做的要差不少。 尤可可犹豫道:“其实我不太喜欢这么花花绿绿的……我比较喜欢简单地,同色系的布置,不过像这样,我已经特别喜欢了!”她像是被逗笑般地笑了两声,“而且里面有的花也太格格不入了,实在是太可爱了,你看看这。”她翻转平板,指着其中几朵长得特别不一样的。 尤可可知道,宁初夏就喜欢什么都自己闷头包干,以前她不也这么为了帮她,谁也不告诉,自己忙里忙外吗? 这大概就是不自量力,一个人忙不过来,才显得粗制滥造吧。 工作人员跟着笑了两声,心中生出的却是迷茫。 她是看着宁初夏他们辛辛苦苦布置这些的,虽然说是让尤可可提意见,问她怎么看,可本来他们都以为只会从尤可可那收到好评的,毕竟尤可可从来就不是个挑剔的人。 同色系当然可以,但那就得买同色系的布料或者丝巾,嘉宾团队没有钱,尤可可来之前没看过这一季的《梦旅客》吗?就算没看过,应该也知道,大家不可能在招待人上特别俭省的吧? 还有这些花大小不一,这不是很正常吗?大家一起干活,又不专业,怎么可能做得一样呢?总不能全都丢给宁初夏一个人做吧。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总觉得很可爱,体贴人的尤可可,此刻在她看来,好像没那么可爱了。 工作人员还是勉强往下问:“那如果让你打分,你想给他们的事前准备打几分呢?” 尤可可沉吟了一会,笑得灿烂:“八点五分吧,零点五分扣的是我的个人喜好,还有一分则是希望他们能继续努力,其实已经做得很好啦!” 在街道另一头车上的男人,在同一时间给出了分数:“十分,看得出利用了很多不同的材料,审美过关,没什么可挑剔的,我觉得我做不来,很佩服。” 采访结束,便到了该出发的时间,尤可可这才从工作人员那知道,她得先出场,二号飞行嘉宾才会出现。 黑色的老式车特地装饰了白色的绸带,仿若公主车一般缓缓前行,等到正到门口,尤可可便向工作人员一点头,施施然下车。 3,2,1. 当她走到拱门前时,果然听到了兴奋的喊声。 “可可!怎么是你!”重叠在一起的男声来自于嘉宾们,他们手上握着简制版手工礼炮,这时候也顾不得放了,直接往尤可可的方向小跑,语气里都是关心。 “你脚好点了没有?” “真是的,我们都没人知道这回来的人会是你!” “太惊喜了,要知道是你要来,今天中午就多煮点鱼了,你爱吃鱼我知道。” 其中最为显眼的是安子昂,他的眼神黏在尤可可身上,满满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在众人的簇拥中,尤可可几乎要压不住自己眼底的得意,她隔着比她高大的男人往后一看,想看看无人问津,被冷落在一边的宁初夏是什么表情。 可没想到,宁初夏居然在鼓掌,眼神里同样是满满的欣喜和开心,发自内心地为自己好友的出现感觉到兴奋。 真没意思。 尤可可咬了咬唇,她早该预料到的。 宁初夏这二傻子都会主动和导演邀请她来做飞行嘉宾了,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的冷落就不开心? 真是,她就不能机灵点吗?搞搞清楚,现在都没人理她! 她正想着怎么把话题不经意地往宁初夏那带,孙浩便忽然开口:“可可,你都不知道,初夏有多靠谱,你还让我照顾初夏呢,我这段时间不知道沾了初夏多少光!” “是啊!可可,太丢脸了,我现在想到我之前还和初夏说,我会罩着她,现在想想我都不好意思了。” 吴明年纪最长,便也礼貌地将在旁边的宁初夏往人群中拉了进来,语气半带埋怨:“初夏,你怎么一个人呆在旁边,你平时不是老和我们念着自己想可可吗?”他心里叹气,宁初夏实在老实,镜头都不会抢,还是得多照顾照顾。 宁初夏笑着还没说话,不知为何在旁边蹲了半天的总导演忽然开口了:“初夏很靠谱,她早就知道了,是帮节目组保持悬念瞒着大家,可可来做飞行嘉宾,是她特地去和我申请的,说希望能让可可能来,我才去邀请的,否则连我都忘了。” 他这话一落,大家便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已经熟稔得不行,周苍忍不住埋怨:“好啊初夏,你居然连我也瞒着,要不我去抢答嘉宾名字,我们能多一天经费呢!” “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除了安子昂外,所有人便又顺着话题转了方向,“围攻”起了宁初夏,说是埋怨,可更多的是亲近。 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笑着为自己辩解,和周围嘉宾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人有种插不进去的感觉。 成为了被忽视的那一个,尤可可眼底阴翳渐起,这和她想的太不一样,手被轻轻地碰了下,她抬头,安子昂正情意绵绵地看着她。 尤可可应付地笑了笑,正寻思着要说什么话题,就听见身后行车的声音。 第二位飞行嘉宾到了。 “张简导演!”随着宁初夏的一声惊呼,众人原本的沉默也终于被打破。 除却安子昂是真不认得张简之外,众人的眼神大多是惊喜和崇拜,还有少许的纠结,毕竟导演和大家平时的距离都有些远,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宁初夏在注意到尤可可势在必得的目光时,心中也终于定了下来。 虽然换了个嘉宾,可看来一切还是会照样进行。 她的目光,在尤可可、张简和安子昂间转了转。 上辈子属于她的称号,这辈子她就不客气地还回去了。 她就是这么大方。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五) 说好的实时更新, 节目组也说到做到。 微博上剧透的飞行嘉宾剪影,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被火眼金睛, 过目不忘的网友,猜出了两人是谁。 头一个猜出来的网友, 把自己找到的照片截图和剪影对比拼接在了一起,在论坛发了个帖子,当时帖子刚发, 下面的评论大多是来自于网友们的将信将疑。 猜也要遵循基本法吧?他们倒是愿意信, 可也得看看被猜的是哪位! 尤可可倒还有一定说服力,毕竟算着日子, 她的腿也差不多快好,又是《梦旅客》的常驻嘉宾, 导演请她倒也在合理范围之内。 可再看看楼主猜的那位男嘉宾, 那可是张简!张简能去吗?这不是搭不搭边的问题, 就根本不可能好吗? 说到张简此人,网友们的印象略有不同, 可若是总结在一起, 就会拼凑出一个天赋横溢的艺术家人设。 他从《宝石湖畔》至今, 无论是送奖,小规模上映的电影、纪录片, 或是以商业片形式推出的大片,都无一失手, 好评如潮。 电影界对他的评论一直很一致, 那就是“天才”, 人家是电影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则是一出道, 就直逼太阳宝座。 许是他横空出世的原因,倒是得了不少圈内老前辈的赏识,自出道开始,便一直被众人保驾护航,现在能和他合作的电影公司,也一定是能经得起重重筛选,多年来口碑极好的优质公司。 这也使得张简为人处事颇为任性,电影的宣传,他顶多就参加路演,所有问到他的采访问题,只要是和电影稍不沾边,便绝对无法从他那挖到一句话,更别说去参加什么综艺节目了。 也正因为这些原因,在大众看来,如果有一天张简会去登上除了新闻之外的电视节目,那也一定是正儿八经的官方采访,或是什么深入内心的访谈节目。 可《梦旅客》?这也太扯不上关系了吧? 不少网友纷纷插眼,只等揭晓结果,来嘲笑一番楼主,谁让楼主最后气到发誓,说如果不是她猜的这两位,她就直播跳影流之主,可没想到,《梦旅客》的官方微博,居然在当天晚上,便直接在官方微博揭晓了答案。 释出的视频里,是被剪接在一起的嘉宾出场片段,分别从黑色轿车下车的两人,正是张简和尤可可,有了视频证据,原先不敢相信的人也只得认了。 这消息一出,网友们都惊呆了。 尤可可工作室特地买的热搜#尤可可《梦旅客》飞行嘉宾#才上的热搜第一,就被#张简《梦旅客》飞行嘉宾#这条热搜词条给压了一头。 热搜位置的变动,自然地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拜托,在这种黄金时间,位置一上一下,就算想装傻都装不了。 尤可可的路人盘很大,在多次匿名的投票中,她都凭借一骑绝尘的路人好感度遥遥领先,所以此前虽然她时常上热搜,但是大家因此产生的恶感也不多。 一是滤镜,二是大家也确实认为,她很有讨论度。 但这会是真不一样,张简这名字,可同样是大多人都听过的名字,就算没听过,点进热搜,看看名字后跟着的代表作也会满脸惊诧,想起自己曾经在电影院看过,或者是听朋友说过张简导演的作品。 而这样一个人生平第一次上综艺节目讨论度难道不比尤可可回去做一次飞行嘉宾高吗? 只是这讨论没持续太久,大家便也兴致寥寥地放下,现在的八卦重点,那可是抽丝剥茧地分析张简导演到底为什么心血来潮跑去上了综艺。 他这完全崩“人设”的做法,简直不能更奇怪,甚至有网友忍不住开玩笑地在下面评论:“张导,你说吧,你欠了节目组多少钱?” …… 念到这条评论,监视器前头的工作人员是笑成一片,小谢忍不住开起总导演的玩笑:“导演,张导不会是真欠了你的钱吧?” 他们也是关系确实亲近,才会说话口无遮拦,其实小谢他们早就都听总导演说了,张简导演是他之前上一个研讨会时坐在一起的“同桌”,两人在那时便结下缘分,这次他正好需要个噱头,便向张简发出了邀约。 张简也很给他面子,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他哪会欠我的钱,你们还不如说是我欠他的钱,他怕我这节目扑了,还不起钱才来帮忙的。”总导演哭笑不得地应了两句。 他有几分心虚,毕竟他可没有说实话。 回忆起那时候,总导演依旧觉得是云里雾里,颇为神奇。 当时尤可可的忽然出事,给了总导演很大的打击,后来虽然和宁初夏签约,总导演依旧觉得这节目扑的概率很大。 求神拜佛他自然是做了,可也得试试自救。 思前想后,总导演在朋友圈发了这么条求助信息。 ――“/抱拳,十万火急,各位亲朋好友,我的《梦旅客》现在需要一名能镇得住场子的飞行嘉宾,只需要到时候出国拍摄一个礼拜即可,具体报酬时间安排可详谈面议,希望大家要是有相关的人脉帮忙推荐,小弟之后必有回报!” 这条消息一发出,主动上门的人可不少,只是他们推荐的嘉宾,和“镇得住场”这四个字,着实距离甚远。 希望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 张简给他发来信息的时候,总导演都觉得背景乐是佛乐了!他本来还以为张简会推荐曾经上过他电影的演员,要知道张简可是很有名气的点金手,至今都不知道从自己的电影中捧出多少个影帝影后最佳新人了,随便来一个,都很可以! 然而,张简的行动,完全超出总导演的预想。 ――“你们节目的嘉宾有谁?” 总导演如实回复了嘉宾列表,虽然这其实在官博已然能查到,但那可是张简!能让他自己去查吗? ――“推荐的其他嘉宾没有。” 导演心凉了一半的时候,张简发来的新消息,让他的嘴忍不住张大。 ――“你觉得我怎么样?” 谁都模拟不出总导演当时的激动情绪,他最美的梦里,可都没有想过张简会来。 他本来还想着矜持一下,客套两句,说什么太麻烦兄弟,其实不用之类的话,但都打下去了,导演却立刻一个激灵醒悟了过来。 不对!这要是客套着张简给他来一句,既然不需要那就算了,那他哭都来不及好吧? 于是,打下去的话语,便变成了“谢谢兄弟!”。 “导演你实在太厉害了,这回飞行嘉宾的消息一放出去,不少人都很惊讶。”小王同样奉承了一句,“热搜位次虽然在往下掉,但讨论热度完全没降,到时候估计放出来,为了张导来看的人都不少。” 唯一让他们担心的就是张导的表现,不过目前看到现在,张简的表现起码不算太差。 “导演,你这真是黄金人脉,我看网友在下面各种猜我们是怎么请到张导的就觉得好笑,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是靠你的人情。” 总导演笑而不语,一脸高深莫测,然而他心底此刻略有些尴尬。 事实上他在后来也问过了张简,关于他为什么那么主动地答应要参加《梦旅客》的原因。 张简也没瞒他,只说他的新电影正在筹备之中,他看中的其中一位演员,现在就在《梦旅客》中担任嘉宾,他等不及节目结束后的试镜,想先来考察一番,顺道近距离接触看看表现。 对于此,总导演只感觉庆幸。 还好张简选择了来做飞行嘉宾,而不是发出试镜邀请,否则他这节目,估计又得跑一个嘉宾。 不过到底张简看中的是谁,总导演问了好一会还是没问出来,他只说先保密,甚至连性别、年龄都不肯谈。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总导演总是希望这场“现实试镜”能够顺利成功,到时候万一真成了,他们肯定会在访谈时提到节目,这不也能替节目反哺热度吗? 他正在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看着监控屏的小谢忽而开口,她声音不大,但大家都听清楚了:“这个安子昂,是不是和可可有点什么?” 拍摄一档综艺节目,设置的摄像机实在多得惊人,各种机位全方位拍摄。 此刻小谢指着的,是一处设置在客厅天花板的摄影机,它的角度很好,正好能将位于正对面的安子昂表情拍得清清楚楚。 大家一齐看了过去,齐刷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画面被放大之后,安子昂的专注神情实在太过显眼。 之前因为大家逐渐不让他做体力活之外的事情,安子昂总是在节目中显得昏昏欲睡、无所事事,在尤可可出现之后,他仿佛喝下了什么的大力药水之类的东西,眼神中都带着光,紧紧地跟着尤可可,始终没移开。 《梦旅客》团队组建了很久,以前他们也拍过类似什么大冲关式的室外综艺或者是室内自由综艺。 在他们节目组眼皮底下谈恋爱的还是有几对的,除了真防备心重到极致的嘉宾之外,其他人大多掩饰不太住。 他们自以为自己做得神秘的眼神交换,肢体碰触,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都在镜头中明显得吓人,只是取决于节目组是否要好心帮他们剪辑掉这一部分。 当年节目组中,也一定会有特别迟钝的成员,在最后人公开恋情之后,才一脸惊诧地在节目群中转发新闻,最后在大家的嘲笑声中惊讶发现,原来不知道的只有他一个,可那是因为有人敏锐度不足,人家嘉宾也多少懂得掩饰。 可现在的安子昂,也太明显了吧? 这全程眼神跟随,想要当做没看到也很难,尤其是每回尤可可稍微一笑,他就跟着笑,尤可可若是多和身边的几位男嘉宾说两句,他那笑模样又忽然不见,这就是真迟钝,也会觉得有问题。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明星嘉宾中的第二个追星成员,可这和宁初夏不大一样,安子昂和尤可可是一起上过节目的,很显然,总不能是现在忽然成了粉丝。 排除一切不可能后,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小王见大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头脑风暴了一番,忙帮着辩解:“应该没有吧?我看他们之间的距离特别远,真要有什么,肯定就坐在一起了,是这个道理吧?估计是……是位置错觉。” 小谢被逗笑:“我们也只是瞎猜,你怎么这么当真?”她没注意到自己这话一出,小王下意识露出的窘迫,“就是八卦八卦,他们俩长得都好看,真要在一起,那估计是一段佳话。” 总导演也开玩笑道:“那初夏估计要心碎了。”他现在叫起宁初夏的名字越发亲近,“闺蜜和偶像在一块,不得哭死?” “那肯定是很难过。”小谢代入想了想,这简直比闺蜜和自己暗恋的男生在一起还要惨烈,“幸好我们只是瞎猜。” …… 飞行嘉宾来得正巧,他们到来的次天,就是S国的民族节日授花节,在晚上,城市内的居民会穿着民族服饰出门,按照S国的风俗,男子会在这一日,在胸前别上当地传统的由绸带编织的花模样胸针,如果他将这枚胸针送给喜欢的人,对方又接受把胸针别在身上的话,两人之间的感情便会受到来自S国当地民族信仰的神明的祝福。 “那我们怎么办?”吴明哭笑不得,“我这要是随便把胸针找个女生给了,我老婆可得宰了我。” 他忍不住瞥了眼敬业运作的摄像机,节目组这根本是在搞事情,他这回去,可能要被大卸八块的。 宁初夏看了下自己查的资料,笑着补充:“没有的,等等买缎带花的时候我帮你们标注一下,这里的缎带花有几种不同的款式,其中一种被称为仆玛的,是长辈用来给予晚辈的,表示对晚辈的祝福,还有送给同辈友人、和晚辈送给长辈的,都有不同的含义,这是个全民活动,不只是说爱情,只是当地传说在爱情上特别灵。” 节目组在午饭过后,便直接送来了任务卡,要求大家明晚必须都换上S国民族服饰,参加当地的授花节,这也是当地这几年来大为推广的民族节日之一。 宁初夏又补充了两句:“你们也可以买一些作为特产,按照当地的说法,授花节专供的缎带花是全手工制作的,在S国,只有围绕在他们的神庙周边村庄里的人可以做这个,其他人最多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这些都是受到了神的祝福的。” “就算不信这个说法,也可以当做伴手礼带回去,我等等把其中的含义和花样写下来给大家看,大家报个数量,或者到时候我去买就好。” 她说着话,已经低头开始在纸张上涂写,宁初夏当时带出国的发圈丢了不少,今天又是查资料又是出去问邻居,便直接将另一只铅笔用来把头发挽起,旁边有细碎的头发略微落下,不施粉黛的脸此刻生出了不少文艺的气息,只听着那铅笔和纸张的摩擦声音,便要人跟着安静。 有嘉宾忍不住感慨:“他们国家的这些节日讲究实在太多,要不是初夏你在,我们估计只能去集市上抓瞎了。” S国国内的民族不多,虽然受到现代化的影响这些传统有不少被淘汰,可无论是出于旅游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持传统,S国都有花心思在鼓励传统节庆文化发展上。 语言不通的嘉宾们,根本对当地的风俗一无所知,且不说他们不能上网,这些东西,甚至不是网上搜索能搜到的,毕竟S国和国内之间的旅游业不算兴盛,网上的攻略也不多,更别说细致到什么装饰、打扮了。 刚刚也是宁初夏说,他们才知道当地的民族服饰还有讲究,成年、未成年、已婚、未婚……全都在服饰打扮上体现出来。 “是啊,导演组真的太黑了,我估计他们就是等着我们去出丑呢,现在你揭穿了他们的险恶用心,他们哭都来不及。”周苍有些得意地稍微凑近,然后便忍不住为之惊叹,“初夏,你这画工,绝了!真的绝了,我之前就觉得你画的好看,但这次这个是不是和上次的不太一样?” 他不懂画,可起码知道宁初夏画得超逼真,这和导演提供的其中一张照片上的缎带花,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之前宁初夏有用自己的画作换过东西,当时画的是类似水彩的画,这回这个应该叫速写?周苍不太懂。 好奇地凑过来的脑袋有好几个,他们最后都和周苍一样,露出了相似的表情。 宁初夏已经画完,将纸张放到了桌中间,纸张上左侧是黑白色的缎带花,宁初夏用小记号标注了会有的颜色,不同含义的缎带花编织手法略有不同,用的色系也不大一样,后面的字迹,则是对含义的讲解。 这简直就像是人体打印机,甚至那些字,在白纸上都是整整齐齐,不带有一丝歪斜的。 宁初夏对于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夸耀的,她在之前的几个世界里,有特地去学过画,上辈子还画了不知多久的设计图,她虽然画不太出神,但对画形还是很有自信。 同样看到纸张的吴明也挺感慨,宁初夏的字,他之前只惊鸿一瞥看了一次,这次再一看,依旧觉得宁初夏写字很有自己的根骨在其中,要知道吴明他可是练了很多年的书法,甚至还凭借自己的书法进了当地省级的书法协会,吴明觉得,宁初夏的字写得和他都不相伯仲了。 这孩子…… 怎么就不知道营销呢?吴明还是挺可惜,接触之后,他才直到宁初夏有这么多的技能,要是圈内其他人像她这样,早用来宣传八百回了。 同样注目着宁初夏的还有张简,他看似在看桌上的纸,可实际是认真分辨,便能看出他在看宁初夏。 宁初夏五官敏锐,自然是能感觉到张简对她的注视。 她抬眼看了过去,正好和张简对上。 张简长得很“冷”,如果只看他的脸,会觉得他应当是个极其不好接近的人,如果要找词来形容他的气质,那大概只有孤傲比较合适,他的眼睛很深邃,看人的时候,像是能看到人最深处,他的那股自信是浸在骨子里的,但却不让人讨厌。 宁初夏记忆里对于张简的记忆其实不太清晰,在看到张简时,她有些惊讶,张简比她想的要长相出色得多。 更让她讶异的是,张简对她的关注,打从一开始,张简便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 宁初夏并不觉得原身身上有什么人见人爱的女主光环,要知道节目组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在相处后慢慢被她攻克的,她想了想,还看不出什么,只得将这归于上辈子原身的试镜成功。 如果没猜错,张简是在她身上看到了他欣赏的特质?很关注她是想给她发电影邀约? 宁初夏更关注的,是张简对她的关注,所引发的尤可可的浓烈敌意,还有安子昂那因为尤可可盯着张简不放,变得不安的神色。 在她原来的计划里,尤可可要面对的,是来自于影帝和安子昂之间的吃醋争斗还有之后的舆论风暴。 所以张简的来到起初让她颇为惊讶,但现在倒也已经不担心了,张简可能不比影帝那么主动出击,但尤可可主动,不就更完美了吗? 宁初夏可是知道,上辈子尤可可为了张简电影的女主角用了多少心思,尤可可可以控制自己,让自己不泄露情绪,可她能控制安子昂吗? 在原身的记忆里,安子昂的“爱妻”设定之坚固,连后来退圈的原身都知道得清楚,就算他知道尤可可是在追逐事业,可张简条件大好,看着尤可可不断接近张简,他真的能淡定吗? 等到大家都看完,便到了分工的时候。 按照安排,其中一部分人得在家里准备晚餐,而剩下的人力,便要跟着宁初夏出去采购。 其中采购还得去两个不同的地点,一个是购买缎带花的神庙附近集市,一个是当地购买特色服装的服装一条街,两个地点距离很远,为了节省时间,要分头行动。 宁初夏是众人中唯一懂S国语,也对具体购物清单熟悉的人,自然是由她来分配队伍。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清单:“缎带花在的那个神庙,要开很远的车才能到,我问过咱们邻居,那儿的话事人是识字的,我可以把清单列好,到时候你们拿着清单对货,付钱就好,不过大家要买的不少,估计对货就得对不少时间。” 在世界贸易流行的年代,在国外想买点不是来自于国内制造的东西都很难,大家之前好几回想买特产,都被宁初夏拦下,起初还面露疑惑,不过在宁初夏在底部翻出标记后便悻悻然放弃。 他们可不想做千里迢迢把外贸产品搬回去的事情,到时候估计得被全家人笑一顿。 但这回的缎带花可不一样,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特产,还有美好的祝愿在其中,大家你加几个我加几个,最后清单便不少,为了这次特产采购计划,嘉宾们还向导演预支了特产采购费,只能花在要买回去的东西上头。 “所以,应该要去两个人。”宁初夏沉吟,“来回换人开车,或者三个也行,不过买这个不用人搬。” 她这话刚落,果然瞧见了下方某两位的眼神交换。 她特地说了这个人数,就是为了给某两人机会的。 “我去吧初夏。”尤可可举手,声音和平常一样温柔,“我以前拍《梦旅客》就经常去采购,很有经验,而且你知道的,我还蛮喜欢买东西的。” “行,那谁和可可一起去?” 安子昂迫不及待地举手,他故作轻松:“我去吧,我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宁初夏皱眉看着安子昂,心里却忍不住摇头。 这安子昂,实在表现得太过明显,好像怕被人抢先一样。 “别吧,子昂你去不合适。” 尤可可听到这句话心中震惊,宁初夏这么明晃晃地拒绝安子昂是为什么?是怕她和安子昂亲密相处?可难道以前她小号微博说的什么妈妈粉是做样子? 也是,安子昂条件优越,长得也好,宁初夏动心也正常。 “是啊,子昂你怎么能去?”孙浩一脸无语地插话。 “我为什么不能去?”安子昂有些恼火,情绪上来,“平时我在家不也只能帮忙搬搬东西吗?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他迫不及待和尤可可单独相处,这段时间来,两人信息也没法,电话也没通,彻底断了联系。 安子昂最为烦恼的,就是尤可可至今都没开窍这件事,他努力地表达心意,可尤可可老是感知不到。 “我和子昂一起去吧,我们以前在第一季拍摄的时候关系就还可以,在路上还能聊聊天。”尤可可装作帮忙打圆场,脸上只露出困惑。 她心中其实更愿意宁初夏和安子昂大吵一场,这要是吵了,安子昂的粉丝肯定要把宁初夏撕碎。 当然,尤可可可不会掺和进去,她可是爱与和平的小天使。 宁初夏一脸无奈:“子昂,我知道说这话你可能会不太开心……但是万一车坏了呢?总不能都让可可来开车吧?” 她这话一说,刚刚着急上火的安子昂也反应了过来,想起自己把车搞熄火的事迹,他也有些丧气,只能迅速地看向尤可可,希望尤可可选择呆在家里,这样他还是能找机会和尤可可私下说话,在这屋子里呆了这么多天,他也摸准了几个摄像机的死角。 尤可可同样想了起来之前看过的节目里安子昂的人设,可她没有亲身经历,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思前想后,尤可可装作心疼地看向安子昂:“你们别这样说……我来开车吧,我在飞机上睡了很久,现在精神头很足,来回都我开车就好。” 正好,她也得重新把自己的人设立起来,善解人意,不和其他人同流合污的小天使,完美。 宁初夏欲言又止,还是同意,她打算再点两个人一道去买衣服。 “我一道去吧。”一直站在旁边保持沉默地张简忽然开口,“当年在这里拍摄的时候,我没去过当地的服装一条街,还蛮感兴趣。” 他一发言,大家自然是不会不同意,身为张简半个粉丝的孙浩举了手,主动地申请,便凑齐了三人小队,剩下的人则留在家里准备晚饭,顺便收拾一下今天由于招待仪式显得有些乱的家中。 宁初夏虽然意外于张简会申请,但心中也想好了之后的进程。 临要出门的时候,她把尤可可拉到一边。 门侧边的摇篮旁,便有个摄像机。 “可可,我导航画给你了,不知道清楚不清楚,要是你实在找不到地方,就和跟拍的PD说一下,申请用手机或者导航,这里的路不好走……”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关心自然而然地流露而出。 尤可可自然是不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她亲昵地看向好友:“我知道了,你老是这么操心。” 她其实心里可上火了,她根本没想到张简会选择去买衣服,早知道……算了,也没有早知道,她有一定要和安子昂单独相处的理由。 宁初夏忽而面露羞怯:“我听导演说,现在已经播出了一部分,可可你应该也知道我是安子昂的粉丝了吧?” 尤可可一愣,她怎么都没想到宁初夏忽然袭击会说这个。 要不是她知道宁初夏是真?傻子,她都要怀疑宁初夏是在示威了。 看了眼远处正在等待的人,尤可可想了会还是承认了,她故作哭笑不得:“知道了,你也是瞒得够好,连我都不说。” “那不是我追圈内明星,还是你认识的人不太好意思吗?”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笑,“我之前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是觉得好像说这个挺奇怪的……” 尤可可这时候倒是希望宁初夏多说两句了,她再说两句,之后她的计划才能更顺利。 宁初夏话一转,忽然严肃:“不过可可,我得和你说,虽然我把安子昂当做小偶像,但是,不代表他什么都是好的,真不是欺负他,你千万、千万不要让他开车,真的,他的手有魔力的!” 尤可可没想到宁初夏会说这个,倒是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不过不要紧,宁初夏既然不怕在镜头面前表现出自己排挤人欺负人的一面,她又怎么会介意呢? “不要这么说别人初夏……你们这样真的挺容易让人受伤的。”尤可可叹了口气,装作不想听,“不说了,他们都在等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别耽误时间吧!” 她拉着宁初夏急匆匆跑出去,这对话便也到这无疾而终了。 宁初夏这组开车的是孙浩,他发动车要慢些,倒是让尤可可组先开了过去。 宁初夏看着远去的车,默默地在心中画了个十字。 阿门,希望尤可可别为了当她的小天使,不信邪非要让安子昂试一试,否则到时候,抛锚在路中央,那可就尴尬了,而且就算有幸安子昂没把车弄坏,宁初夏对于安子昂那惊人的车技也是同样的印象深刻,这考了驾照后,这几年几乎就没上过路的人,到底有什么可信任的啊?天使也是有脑子的……吧。 两组人分别出发,才出发不久,就呈现出了截然不同的风格。 孙浩头一个主动开口,他透过后视镜,注意到似乎还挺精神,没打算在路上休息的张简,便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崇拜。 他有些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的喜好,便下意识地拉了宁初夏一起,他说着宁初夏之前对张简作品的种种点评,并把自己的想法也跟着说了出来。 宁初夏没让孙浩尴尬,她也颇为捧场地接话,她开口没多久,状似高冷的张简,便也加入了话题。 他的话不多,但每回都是一针见血。 三个人搭配在一起,就像最稳固的三角形。 孙浩负责做捧哏,他分析不深入,但喜爱是真的,对于别人的观点,都以认可居多,要不是现在手握方向盘,好几回都能立刻开始鼓掌。 宁初夏则提供她的专业意见,几辈子不知道看了多少电影,读了多少书的她,很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要知道,她以前可也是拍过特摄片大电影的人呢,虽然用的技巧,强调的重点不同,可本质想讲好故事的内核是互通的。 张简一开始的主动,更多的是稍微对其中的要点进行讲解,可当宁初夏说得越多时,他便忍不住跟着投入,像是找到难得可以交流的同伴,向来的冷淡模样已经消失,甚至露出话痨姿态。 同样听着这车对话的总导演,在节目组众人的目光中挺直了背,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个观点不错。” 此刻的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研修班的场景。 研修班是圈内的几位大佬牵头组织的,总导演虽然转行拍综艺,可早年还是做过电视剧副导演的,朋友介绍,他便也跟着参加,当时,他和其他的几位同仁,难得的在会上感觉到了是差生的感觉。 好几次上课上到一半,大佬便忍不住点了张简的名,二人便从一问一答,逐步变成互相补充,甚至是观点冲突的互相说服,最后还来个课后拖堂,知识点逐渐高深。 当年总导演心中只有沉默,感觉兜兜转转,回到了高中那年的午后。 天气很热,天花板上风扇旋转,午后的闷热让人昏昏欲睡,尤其是耳畔边还有数学老师的催眠,头点着点着,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恍如隔世,根本就不明白老师现在讲的东西到底和睡前有什么关系。 而此刻,这样的感觉,又来了。 总导演是知道张简的水平的,所以更为能和张简对答如流的宁初夏所惊叹。 虚假的影视爱好者,就像是他和孙浩,早就听不懂,两眼蚊香圈。 而真正的影视爱好者,大概就是自我升级,超进化到能和名导深入讨论,引经据典的宁初夏了吧? 他受不了这份委屈!也是导演的他,怎么就听不懂呢? 总导演愤愤地换了个耳机,准备听一听另一组的情况―― ? 为何如此安静? 尤可可后悔了,她太后悔了。 且不说去另一组,能和张简一起,就说这开车,怎么能这么累? 不同的车,开车体验是不同的,尤可可就没开过这种破面包车!而且这条路实在不好走,尤可可怀疑这面包车的底盘是纸糊的,每次颠簸,她感觉整辆车震动的幅度完美复刻了地上的起伏。 更关键是,她平时这么谨慎考虑,居然忘了,她和安子昂现在单独相处,反而不好说话了。 以前两个人没有什么,尤可可心中没有顾忌,自然聊天顺畅,可现在尤可可心中有鬼,她又知道,安子昂这大少爷出神,走的是顺畅捷径,情商其实并不高,行事也没什么顾忌,这要是他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怎么办? 说起来尤可可就来气,她难道不知道吗?自打自己刚出现,安子昂就一直把目光黏在自己身上,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 她之所以明知道安子昂能给很多的好资源还不肯松口答应,可不只是因为追求者多,还因为安子昂那该死的恋爱脑,估计两个人一旦在一起,安子昂就要开始想公开了。 这也是为什么尤可可今天一定得和安子昂单独相处的原因,她一定要找机会,让安子昂别做得这么明显,再有就是张简实在太关注宁初夏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对于竞争对手可不手软,先下手为强。 她考虑的事情很多,又在异乡开车,便也无心说话,现在只能希望节目组多少给些镜头。 总导演头疼地看着三个组完全不同的反应,居家组表现正常,可也无聊;买衣服组聊得又多又深入,他怀疑观众都听不懂;而买花组是最牛的,他们干脆不讲话,来了个哑巴乘车计划。 这可要他怎么剪?总不能把这一段全部剪掉吧? 而世纪难题之后还有世纪难题,还好购物总是能剪出新的镜头,虽然中间不知为何,尤可可同安子昂有一段说话,两人的麦克风都坏了般录不到声音,甚至还出了镜头,但总导演也只能和节目组其他工作人员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在购物结束之后,新的晴天霹雳来了―― 总导演是真没想到,自己才一会没注意买花组,他们居然就在返程换了人开车,然后,安子昂这回倒是没出手就把车开坏,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干嘛,刹车踩了油门,和路边的一辆车直接剐蹭,好险没有出大事,但车已然撞坏。 这可和之前弄坏车宁初夏修修不太一样,得等警察和保险上门,总导演连忙打电话问当地的华人律师,他录节目那么久,就没有出过这种意外,生怕自己录个节目,把当红艺人搞进警察局,可这是什么事啊! 打完电话,总导演忍不住回头问一直跟进买花组的小王,他揉着有些疼痛的额头:“小王,什么情况?不是说好了来回都让尤可可开吗?” 小王纠结了半天,有些沮丧道:“返程开到一半,尤可可让安子昂试试开车,说她在旁边看着,不会有事……” 嗯,具体的尤可可还很是鼓励了安子昂一番,说了些类似其实大家也不是故意,一连串的巧合才产生了误会,一副要帮安子昂到底的样子。 总导演抚额,心中是又气又无奈。 他当然知道尤可可是好心,但他总是忍不住迁怒的,尤可可要是不好心,事情怎么会这样? “然后……”小王支支吾吾道,“车开了一段都没有坏,尤可可说之前是误会。” 总导演有种不好的预感:“然后呢?” “然后她开玩笑说安子昂不用开这么慢,看,其实没什么要紧的……” 嗯,之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安子昂在尤可可的“温柔”鼓励下,从学步般的龟速开始加速,越开越稳,最后很是自信的他转头正要感谢尤可可的鼓励,结果就这一转头,前面正好从另一条斜路上拐来一辆车,安子昂慌乱下刹车踩成了油门,万幸是他好歹还握着方向盘,没有正撞上,否则准保出大事。 “成吧,她可真是大好人啊!”总导演无语极了,无论之前对尤可可有多好的印象,他此刻也没有了。 这都特么什么事啊! …… 尤可可同安子昂迷茫地站在路边,等来的是另一辆完好版的同款面包车。 “可可,子昂,你们没事吧?”宁初夏将车停在他们面前,从降下的车窗那伸出手来招手。 尤可可抬头,看着已然坐在副驾驶,状态放松,一副自在模样的张简很受打击,沉默地跟在安子昂身后上了车。 她只是没想到这段路怎么能开得这么累,她只是没想到安子昂还真的不会开车……千金难买早知道,经历了刚刚的风波,她现在看安子昂,也生出了诸多的不顺眼。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六) S国传统的民族服饰穿起来并不麻烦, 只是细微处的讲究很多,诸如帽子尖角的朝向,衣领领口上下的细节, 都有着特定的含义,不懂这些讲究的人穿了必须要稍作调整, 否则容易让当地人看了觉得奇怪。 在宁初夏的帮助下,已然调整好自己穿着的嘉宾们已经开始在摄像机前各种展示自己。 还真别说,这样的特色服饰, 穿在身上, 再加上节目组特地在今天安排的化妆师,一加一大于二, 整体效果可不是一般的好。 在《梦旅客》的旅行中,同样出彩的环节, 还有嘉宾们的素颜part。 要知道, 现在无论是节目组还是拍摄现场都有化妆师待命, 离了化妆师,真正能意梁米约旱拿餍敲挥邢胂蟮亩, 再加上旅行漫长, 平日里忙的事情也多, 到了后期,大家彼此之间状态放松, 更是随意,在早上常常水肿出场。 就连走偶像路线的安子昂, 也已经好一些日子没有认真打理过自己。 今天只有张简, 还我行我素地坚持着素颜, 不过他皮肤状态很棒,眉形眉骨都生得极好, 虽然没化妆,但在几人中完全没有输。 他们这儿准备完毕,就只能宁初夏和尤可可出来了。 安子昂坐在沙发,目光盯着木制楼梯不动,只等着他挂念的人从那出来。 打从昨天那场车祸之后,安子昂便一直没找着机会单独和尤可可说话,毕竟回到下榻的房子,便要开始为第二天的节日做准备,刚买来的衣服,也得赶快洗熨,还要应付导演给的任务。 尤可可善良,一直在给大家帮忙,身边总是有人,到了晚上,她休息的房间又是在宁初夏隔壁靠里侧那间,安子昂也不好越过宁初夏的房间去找尤可可。 安子昂到现在还能描摹出当天尤可可的表情。 她眉头轻蹙,欲语还休:“你不要这么明显,被拍到了就不好,你知道初夏很喜欢你,我不想让她伤心,而且万一有什么传闻,也会影响你。” 安子昂当时听了,心头便为之一动,尤可可总是这样为人着想,他想告诉尤可可自己根本不害怕流言蜚语,就算不在娱乐圈,他一样能让尤可可幸福。 可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尤可可便又提了个替人考虑的提议,安子昂完全不想答应,可看着尤可可那满怀期待的眼神,他便也只能点头答应,刚想插话,被甩开的摄像团队就出现了,自然没法再说屏幕外的悄悄话。 之后便是那一场突然发生的车祸。 车祸这件事,安子昂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当时打着方向盘的他,最气恼的便是被撞的是尤可可的那一侧,要不是他必须调整方向,安子昂一定会护在尤可可的面前。 对于自己在关键时刻没有护住尤可可的行为,安子昂确实有一万句话想为自己辩解,尤其是看到尤可可对他和对别人一样的客气态度时,这种难以忍受的慌张就忍不住变多了。 他分辨不出,尤可可是在践行之前两人约定的在镜头前保持距离,还是车祸时发生的事情伤了她的心? 一颗心全落在尤可可身上的安子昂,对外界的感知自然而然地变得糟糕。 虽然他也在惊鸿一瞥时注意到来自于宁初夏的失望眼神。 但是这到底谁会在意? 宁初夏要失望就失望,关他什么事?难道他还少这么一个粉丝、爱慕者? 当然,宁初夏也有来安慰了他一番,劝他可以回国先在小区附近缓慢开车,或者到驾校的空旷学车道开,安子昂听着反正很不顺耳,只是应付地点头。 也许宁初夏的话是出于真挚的关心吧?但安子昂完全听不下去,要不是怕尤可可伤心,他甚至想粗言粗语不耐烦地对待,让宁初夏彻底放下她的“粉丝幻想”,这样尤可可也不会因为顾忌宁初夏的存在各种为她考虑了。 吴明、周苍和孙浩三人已然聚在一起,他们不断地往安子昂那投以目光,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有很多话,是用不着说出口,大家便能感觉到其中含义的。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还是两人都互有好感了。 《梦旅客》邀请的嘉宾不算太多,但到了节目后期,便多少会形成各自的小团体,这小团体不带有排挤色彩,只是根据个人聊得来与否来做分割。 吴明他们三,属于老资格,或者是常年上综艺的,相对放得开,也不怎么顾忌形象的,而另一边的那几位,则属于平日里稍微拘谨,讲究人设,说话也挺谨慎。 他们对于对方的小心翼翼当然很能理解,只是理解归理解,真要天天在一起,那又确实不太习惯。 而其中,安子昂则又是被单列出来的一人,他可不是被排挤,他是独自排挤着所有人。 像是吴明,当年他出道当主持人的年代,国内对于这些娱乐明星,还是带有些许偏见的,当年家庭条件好的人,大多不会选择从事这个,而到了安子昂这一辈,进娱乐圈已然成为了不少富二代的消遣项目,毕竟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金钱去浪费,不像普通人,一赌可能就把这一辈子的好坏赌上去了。 安子昂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不好得罪,虽然没有明着说,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家世极好。 他家里人听说是反对他进娱乐圈的,只是拗不过他,只得顺从,这也使得安子昂家人虽然会稍微照拂儿子帮忙提供资源,不让他遇到龌龊事,但要真有和其他明星的竞争之类,他们也经常袖手旁观,圈内人猜测,这是他们希望安子昂受点委屈乖乖回家,继承家中的亿万家产。 而有这样的底气,也就铸就了安子昂在圈内的朋友不多,平日往来的依旧是当年同一个别墅区、大院一道长大的朋友。 虽然吴明几个经常笑称宁初夏性子虎,但是宁初夏心底是为别人好的,不说别的,就说她闷头做实事,不给人添麻烦,努力变着法夸人这些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好感。 安子昂的虎,那可是真虎,做错了事情,他也抱歉,但真要他特别认真地抱歉,对不起,这太丢脸了他做不到,甚至有时候还会迁怒给别人,共情能力很差,很少换位思考,好几回,吴明都怀疑安子昂要不是受于节目限制,都能直接拿钱往桌上一拍,说多少钱我出了,能不能别没完没了。 当然,这也是这次一口气展示出来的,以前的安子昂,哪里会面对这些问题?甚至他心情好的时候,还经常替粉丝买单,各种出钱,宠粉人设立得稳稳,动不动就给全剧组工作人员买单,不差钱的富二代人设,同样醒目。 而安子昂的另一边,同样独自坐着的是张简。 说来张简这次来,大家也对他颇为改观,他做事动作利索,不会把事情丢给别人,若是不会做的,就安静在旁边看,学习能力很快的他即刻就能上手,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聊天容易冷场――还真不是张导故意冷场,对此,吴明概括为艺术家的通病,张导时常看着什么陷入沉思,而后引发地感慨,也大多和艺术有关。 大家就是圈内俗人一二三四,哪能接得上?吴用勉强能接几句,不过国外的部分,属于他的知识盲区,这么算下来也就宁初夏,这个自称每天宅家,就研究艺术的人,能接得住张导的梗。 现在张导正在拿着几张白纸画着什么,大家隐隐还是和张导有些距离感,在他安静做事的时候,也不太好凑过去打量探听。 就在大家颇有些无聊的时候,尤可可才刚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尤可可自然不像安子昂等人还需要化妆师的帮忙,她细细地化了妆,可恨之前熬夜,加过来后倒时差,她的皮肤状况还是不好,不过经过仔细打扮,起码她很有自信,在镜头前绝对看不出来。 她一出房门,便瞧见正半倚在门口处栏杆等她的宁初夏。 宁初夏见尤可可出来,便欣然道:“可可,你真好看。” 宁初夏只比尤可可高了四公分,两人同是为了上镜很注意身材的女明星,身形纤细,常年穿的S码衣服,所以宁初夏从市场选来的几套衣服,当时她便一起抱到尤可可房间,让她先挑。 尤可可选的是其中一条主用了粉色和紫色搭配的裙子,款式优雅又可爱,正和她的气质。 她又挑走了其中最适合宁初夏的红色裙子――当然,这可不能明着拿,到时候观众一看,不得说她心机?尤可可只是伸手多摸了两下,果然,宁初夏接收到了她的信号,立刻主动将裙子往她那一送,自己则随意地选了剩下的黄色系裙子。 S国的女式民族裙,是在胸下至腰处做了束腰式装饰,裙子自打胯部至下,则是略微贴身的桶形,但只要一走动,被从及膝处分割开的几瓣式裙子,便会随之婀娜摇摆,呈现出美丽的动线。 宁初夏漫不经心地看着尤可可,心中轻笑。 身为资深老千层饼,她所做的一切行动,都是在判断出尤可可会给出的反应后做出的。 两个女嘉宾,一人两条裙子,首先很简单,一定要选上一条格外衬尤可可的,让她只能选这条,其次呢,则要再选一条特别能展现宁初夏风采的,尤可可自然也不能把这条裙子让与宁初夏……所以最后,明黄色的裙子,便成了宁初夏必然会得到的选择。 再比如同样是民族裙,当地这么些年来,自然会多少改良,毕竟身材大不相同的女性很多,这一概是显身材的束缚款式,那不是欺负那些身材不好的当地居民吗? 宁初夏当时便特地在镜头前问了,这裙子也有相对宽松的样式,会比较舒服自在,不过按照当地的尺码,估计很难买到小号,是尤可可自己选的不用了,她要贴身的版本,毕竟她可不想穿衣服像穿麻布袋。 正如宁初夏所预想的,尤可可很郁闷,非常郁闷。 这高收腰,宽束腹的款式,其实没那么夸张,毕竟当地喜欢浮夸的皱褶和花带,当时尤可可照镜子时,也挺满意效果,否则出来时她的心情不会这么好。 但问题是,这还不错的前提,是没有对照组,当她和宁初夏站在一起的时候,这对比就完全出来了。 宁初夏的那腰,根本就是蚂蚁腰吧?感觉比她的要瘦一圈,更别说那身材曲线了。 还有那明明是被她挑剩下的明黄色裙子,居然格外衬得宁初夏艳丽。 宁初夏已然挽上了尤可可的手,尤可可甚至有些笑不出来。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看出宁初夏根本没太用心的妆容,底妆轻薄,眼线大概勾勒,眼妆估计都是直接随便拿的一盘主打春天配色的,简单地画了个妆,相比她的粉估计要厚三层,宁初夏本身五官就比她明丽,再加上今天这有加分的打扮,就更不用说了。 越是这么比,宁初夏夸的那些好看,就越刺耳。 尤可可只想尽快和宁初夏分开,她已然想明白了,这外国人的身材,确实很多波涛汹涌的,她这显得小巫见大巫的纤细身形,确实吃亏,不过只要和宁初夏拉开距离,她就不会被抢走风头。 “初夏,等等我先下去吧。”尤可可故意拉住宁初夏,笑吟吟地看她,“你今天这么美,可得要压阵出场,让大家好好看一看。” 宁初夏并不意外尤可可反应这么快,她如果真是笨蛋,上辈子也没法这么如鱼得水。 “你最好看。”宁初夏有了来自于原身的演技,才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情绪上,自然是如虎添翼。 她只消这么看着人,就是最铁石心肠的人,都能为她的真情实意心动。 尤可可心中自然是没忍住,嘲笑了下宁初夏的傻。 宁初夏这人就是只要把别人当朋友当在意的人,就恨不得能把别人捧到天上去。 前有她,后有安子昂,尤可可觉得网络上很流行的舔狗这个词,正合适宁初夏。 不过能被人这么哄着捧着,心里自然是很舒畅。 尤可可对宁初夏的敌意倒是下降了不少,只要宁初夏安安分分,不再在张简面前那么出风头,其实她倒也不是非要踩着宁初夏,只可惜,宁初夏做不到。 不过只要她能顺利地和张简搭上线,尤可可想了想,以后还是可以保持着和宁初夏这个无用朋友的联系,虽然现在宁初夏能介绍的资源她也不是那么需要了,但能有个人天天夸着她捧着她岂不是很好? “你天天就知道夸我,都让我飘飘然了。”尤可可亲昵地靠了过去,“可不许这样,要不我都要认不清自己了,今天就听我的,你最后出场。” 她最后,不是风头都被抢光了吗?宁愿先出场做绿叶,也不要后出场被忽视。 “你……好吧。”宁初夏没说服过尤可可,只能答应,她站在楼梯口,看着尤可可先消失,果不其然,已然能听到下面传来的一阵赞叹,显然大家都很捧场。 等到下面已然安静,宁初夏才施施然地顺着楼梯走下。 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是大家共有的兴趣爱好。 看着监视屏的节目组工作人员,简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刚刚尤可可出场,已经引发了一阵赞叹,而现在,甚至有人忍不住鼓掌起来。 小谢无语地回头看,出乎她意料的是,鼓掌的居然是今年来的一个实习女编导,耳朵有点红,盯着屏幕里的宁初夏一脸向往,同时来实习的男朋友正在后面幽幽地看着他,可却得不得女朋友的一个眼神。 想想也是,宁初夏可真是……太好看了。 小谢忽然明白,古代为什么有君王烽火戏诸侯,这要是有这样的美人,往你这这么一瞥,你心里能不痒痒吗? 刚刚宁初夏在楼上时,大家还没认真看,毕竟当时大家更关注的是客厅内的情况,要知道,他们节目的嘉宾间,这两天可不是简单的暗流涌动四个字能概括介绍的。 那天安子昂出车祸,导致宁初夏他们不得不绕远路去接――节目组当然也可以直接把安子昂他们接回来,但这不得考虑素材的剪辑,万一这一段最后决定要播,那肯定还是要有头有尾。 两个地点相距甚远,孙浩开得累,张简没有驾照,最后是宁初夏开的,这破面包车的颠簸程度,大家都懂,这么过去,好脾气的孙浩都积攒了一肚子气。 而更让监视屏前的大家哗然的是,尤可可同安子昂的反应。 两人对于出车祸的原因起初居然还闭口不谈,沉默了许久,尤可可才试图开口抢锅,说是她让的,安子昂一听这话连忙抢话,说是他觉得魔术手之类的说法无稽之谈,自己想试着开车。 说话的安子昂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装没看到,宁初夏眼底黯淡的光。 起初大家还有些奇怪,这安子昂也不是第一次弄坏车,宁初夏怎么突然就这么失望,难道是量变引发了质变?后来是一位轮回来休息的负责跟拍安子昂的摄影师,一语道破天机。 “这应该是差点看着自家偶像变成法制咖的冲击感吧?而且宁初夏之前,好像是真的觉得安子昂开车还算仔细,就是个爱护自己生命,爱护别人生命的人,我估摸着她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这么一解释,大家就都悟了,这要换做是他们,想想估计也是这个反应了。 自家偶像有了驾照好几年上不了一次路,结果在异国他乡,这还是开的老式面包车,之前有弄坏车的前科,就这么直接上路了,根本就没把别人的生命安全放在眼里,这已经不是一般的人设崩塌了。 而之后,就更奇怪了。 宁初夏调整好心态后,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宽慰了安子昂两句,她也一如既往地虎,试图婉转地让安子昂好好学驾车技术,这话是不中听,虽然知道宁初夏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安子昂的行为不好,估计也存着怕他危险的心,可大家还是登时就倒吸一口凉气。 猜得到安子昂会生气,却没猜到安子昂连演都不太想演,那不耐烦的态度,明显得有些过了头。 而同样应该能被算为“罪魁祸首”,事件起源的尤可可,一回家,便像是这件事完全对她没有影响般地继续拍摄,主动热情地去和张简对话,这倒是也能被解释成敬业,可尤可可上一季的时候,还因为别人替她跳伞的时候受了伤,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了呢! 只也许只能勉强理解为,这次没人受伤,所以也不用太过难过…… 找了一万个理由,可还是觉得奇怪,节目组都忍不住私下吐槽,这回三观冲击的可不只有宁初夏!他们对于尤可可和安子昂的想法,也都基本被颠覆了。 至于安子昂和尤可可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这点节目组上下已然没有任何异议了。 在宁初夏和尤可可这一组对照组对比面前,安子昂的态度差异实在明显得有点过分,瞎子都要嗅到味道了。 只是每回看到,大家都多少替宁初夏觉得难过,默默祈祷她早点彻底脱粉,到时候不会太受到偶像喜欢自家闺蜜的打击。 只能说宁初夏这追星,实在是追得有点惨烈。 “我要是男人就好了,我肯定追宁初夏!”小谢发自内心地说道,她看了大家一圈,又重新看到了屏幕,“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感觉宁初夏完全狙击了我的心。” 刚刚宁初夏的出场,让她一瞬间想到了小时候看的公主电影,在舞会中,漂亮的公主,都是这么出来的。 “人家也不会答应你。” 一众欢声笑语中,总导演的目光始终放在张简那。 在尤可可出现时还很是淡然的张简在宁初夏出现时,便飞快地在自己的本子上涂抹起来,要不是出于张简的地位,总导演肯定要让摄像师去拍一拍的! 他这好奇得实在心痒痒,这两天看下来,张简对于宁初夏的态度实在热情,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很有共同话题,还是张简所要考察的那个演员,确实是宁初夏。 真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揭晓。 …… 这一夜的S国首都,美得像个奇迹。 当地的绿化很好,数目间接连着彩灯,下面垂着当地特色的羽毛装饰,给人以梦幻的感觉。 节目组难得好心的给大家分了手机,要大家能留下自己喜欢的照片,同时还给予了提前做好的地图,在不同的任务点完成任务,根据打卡情况可以获得相应的经费,以支撑接下来的旅游或是购买特产。 当然,今晚还要进行的是,入乡随俗的送花仪式,节目组将在不同的地点放下每一个嘉宾,其中男性嘉宾能看到代表两个女嘉宾的光点,而女性嘉宾,则是看到彼此定位的,她们俩的移动范围,也各自成圆,只在终点处汇合。 这也是为了在汇合之前,大家都看不到彼此的送花情况。 节目组还特地定制了同色的缎带,给两位女嘉宾作为回赠的礼物。 尤可可漫不经心地做着任务,人潮拥挤,她看着各式各样的人,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大家在这样的场合,都是不断在移动着的,两位女嘉宾只能等待。 尤可可则更想主动出击,他们事先定好的拍摄日程其实并不长,要不怎么能叫飞行嘉宾?时间一到,便要先后离开。 尤可可至今和张简都没说上超过十句话,她想要和对方结识的想法迟迟没能实现不说,甚至因为有几句话没说好,她感觉到了来自张简的排斥。 她迫切地想要找到张简,在此刻和他表示一下自己对于导演本人的崇拜,还有对他电影的热爱。 尤可可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在经营男性关系还是女性关系时都没有翻过车。 很多人都以为,人越多,越不容易觉得尴尬,但是在尤可可的经验看来,人越多的时候,越不容易将关系拉近,她至今为止牢牢抓住的几个人,不都是这么私下相处,把彼此越拉越靠近的吗? 只是,尤可可无论横想竖想,张简都不像要送她花的样子,反而另一边的宁初夏很有优势。 “可可!”听见喊声,尤可可勉强在人流中站定,回过头的她,眼神瞬间是闪过失落,出现的人正是笑呵呵的周苍,正在冲着她挥舞着花朵。 “我在这!”尤可可热情招手,在旁边摊位中找了个空隙挤了过去,等了一会,没想到孙浩也同周苍一起过来了。 “送给你!”周苍和孙浩表现都很大方,送给尤可可的,是用来表示友情的花。 尤可可自然是笑着回以绸带,绸带容易丢,两人随手收到了包里。 男嘉宾和女嘉宾除了终点一致外,完成打卡任务的地点并不相同,尤可可思索了下,还是问道:“对了,你们有看到子昂和张简导演吗?我还没看到他们,怕我们错过了。” “子昂他好像是反方向做的任务,刚刚我碰到了,在那边。”周苍指了下地图的一个任务点,大概模拟了下安子昂的行动方向。 “那张导呢?” 孙浩想了想:“张导以前就来过S国,也懂得S国的语言,我看他好像做任务做得很慢,像是观光客一样,估计还在这两个点之间吧。” 两人把方向指好,便同尤可可说了再见。 走了一段之后,孙浩忍不住回头,他长得很高,倒是还能勉强靠裙子看到尤可可转弯的方向,可这么一看,他的脸色便跟着不太好看了。 “还好初夏提醒了我们,要不可可估计会伤心的。”周苍颇为感慨。 这次旅行的过程中,大家都得到了不少来自于宁初夏的帮助,所以这节日的过法当时一说,周苍估计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有了同样的想法。 就是他们一定要借着这个机会,向宁初夏表示感谢,毕竟这段时间来,她做的实在太多了。 周苍和孙浩,是连任务都没做两个,便直接往宁初夏那方向去的,他们送出了花,却也得到了宁初夏一个犹豫的请求。 “我……说这个好像不太好,但是如果你们没有准备可可的花的话,我这里买了一些,你们可以也给可可送一朵吗?”宁初夏当时尴尬,不自在的模样,让人印象很深,她手上拿着袋子,估计是她以最快速度做任务得的经费买的缎带花。 今天导演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恶趣味,只给每个人提供了在他们事先购买的缎带花里选一朵的机会,周苍和孙浩都没想过要给尤可可送。 “可可这回受伤回来,要是没收到花,她肯定会多少有些失落的。”宁初夏不好意思道,“我其实也只是来帮她客串一下,我没做什么。” 对于宁初夏是不是没做什么,大家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不过看着她的诚恳,还有都已经准备好的花,反正孙浩和周苍是都答应了下来,至于其他人会怎么反应,他们就不知道了。 孙浩当时没忍住,和周苍感慨了好几句。 这娱乐圈里能够在利益面前毫不动摇,把朋友放在重要位置的,还真不多。 他们说宁初夏待人真诚,可这也忒真诚了。 孙浩反正私下是和其他嘉宾聊过两句的,大家都觉得宁初夏的表现很好,和大家的化学反应很棒,不少人都猜,没准导演组会希望宁初夏固定出来,当然,当时也有人,对于宁初夏的积极打了个问号,认为宁初夏这么认真表现,可不只是为了不辜负朋友的推荐,没准是牟足了劲,冲着尤可可的位置来的。 可之后,宁初夏主动地和导演申请了邀请尤可可来做飞行嘉宾,便让这样的猜测,可能性直线下降,而在今晚,听着宁初夏的表述,这概率已经是负数了,估计就算是节目组逼着宁初夏接受,她都不会答应抢朋友的位置。 “你这是怎么了,忽然情绪那么糟。”周苍看过来,被孙浩凝重的脸色给吓到。 孙浩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悄悄地示意了下收音麦克和摄影机,周苍便也默契地点头,打算晚上回去再问。 孙浩并不想在镜头前说自己的猜测,一是万一他误会了,对谁都不好,二是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关注到了这件事。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人影间,尤可可的身影已经消失。 尤可可选的那个方向是他标注的,张简导演在的方向,再加上这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尤可可对张简的殷勤,孙浩很难觉得尤可可这是随便选的。 为自己的利益争取有错吗?当然没有。 可是在宁初夏无论如何,都把自己朋友心情放在第一位,样样为对方考虑的行为面前,这行为就显得有些卑劣了。 尤其是……张简起码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表现出对尤可可的半点兴趣,即便如此,尤可可还是要抱着可能会伤害自己好友的想法去争取,这实在是太…… 孙浩说不出来,他终于明白,吴明之前和他说的不对劲到底从何而来了,他很失望,没想到他这么些年,还是被别人的人设骗了。 宁初夏挽在手上的袋子已经快空了,只剩下两个,她不急不慢地往前,给足别人找到她的机会。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背,宁初夏回头看,果然,出现的人正是安子昂。 他看上去兴致不高,哪怕是在灯火下,眼神依旧满是冷淡。 好不容易到了路边稍微安静的地方,安子昂便立刻开口了:“初夏,这段时间来你帮了我很多,很感谢你对我的喜爱……” 看着安子昂的口形,宁初夏心中淡定。 她早就猜到了,尤可可会用上这一招。 安子昂的主动“表白”,那肯定能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 宁初夏看着安子昂忽然掏出的缎带花,这花的款式和她别在裙子上的都很不同,是她特地标注出来的,用来送给喜欢的人的花。 哟,尤可可还真是豁得出去,这倒很是她能干的事情。 让她猜猜,尤可可是用的什么理由说服安子昂?是和他说什么我们以后的时间还很长,你就让初夏开心一天吧这种话吗? 安子昂自然不知道宁初夏猜中了他的话,他说得干巴巴的:“……希望你能收下。” 他不迷信,可人在爱情前多少有些盲目,这种带有当地风俗的东西,送出去安子昂多少有些膈应。 可是尤可可实在坚持,甚至很是伤心,说想到如果他们在一起,宁初夏会多难过,她就好愧疚,希望安子昂最起码能给一个“虚假的美梦”。 安子昂实在搞不懂女人的友谊,尤可可就不吃醋吗?可他只能答应,即使心里越想越不情愿。 宁初夏看着安子昂糟糕的演技,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可啊可可,你唯独不好的,就是选了个不中用的男人,他演技是很有灵气,可你忘了,安子昂可不是时时在演的男人。 会演的人,其实是她。 安子昂往前举着的手有些酸,他烦躁地看向宁初夏,这些话他想了很久,之后他会解释这是以一个偶像关照粉丝的角度送的花,反正他平时宠粉人设也立得很足,这也是尤可可提议的,之后不会产生什么误会,可宁初夏怎么还不收,是开心傻了吗? 安子昂一抬头,便正对上宁初夏的眼神。 只见宁初夏往后退了两步,一脸失望,眉头紧皱,半点不像是想接受这花的模样。 甚至那脸上的表情……有几分让安子昂恍惚间看到了他妈,当年在知道自己要进娱乐圈的时候,妈妈便是以这种失望、纠结、挣扎、埋怨和愤怒混杂的眼神看着他的。 ? 什么情况。 在安静的店铺里,尤可可拦下了张简,她伸出手原先想抓住张简,却被他躲开。 纵然如此,尤可可还是神情如常,丝毫不受影响:“张导,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您的作品,您是我最崇拜的导演。” 她一脸崇拜:“我是个圈里的一个普通演员,演了几年戏,获了几个奖,不过我知道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我最早是在H城当群众演员进圈的,我进圈那年,您的电影《河海之名》正上映,当时我便想着,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够演上张导您的电影就好了!我没有接受过科班教育,一直是自己摸索的道路,如果能被您指导一下,这简直是我能遇到的最好的机会了。” 她又说道:“……就算是一个特别小的小角色,我也很愿意参加的。” 张简低头看她,哪怕尤可可说得这么情真意切,他的脸上依然是满满的冷淡:“你是我的影迷?” 听到影迷这个词,尤可可几乎要被尬住了,她其实想说的是张简是她的偶像。 不过可能张导喜欢这个词吧,尤可可认真点头:“是的,您的每一部作品,我都看了至少有十遍。” “是吗?” “是!” 张简看着她,眼神中有些许地不可思议,他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说你喜欢《河海之名》,那《河海之名》的主角大河,在剧情中总共有几次大的情绪转变?分别是从什么样的感情转变到什么样的感情?这其中又暗示了什么?你认为扮演大河和大海的两个演员,在电影呈现的表演中有什么值得改变的地方,你各选一场你喜欢的戏,用你觉得更恰当的方式表演给我看。” 忽然多话起来的张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石头砸在尤可可的脑袋上。 她站在那愣着神,有些反应不过来。 尤可可是真的张简的影迷,可说自己看十遍,那就是撒谎了……她只在当年上映时看过,最多也就是二刷,现在要回忆什么每一次情感转变,她怎么想得起来? 而且演大河和大海的两个演员,都是影帝,她凭什么挑刺?就算真能挑刺,能在摄像机前挑刺吗? 张导怎么不按照常理出牌?!这不该是留个联系方式,过后联系,或者是问两句她演过什么戏吗? 就算是试镜,也不是这么来的吧? 看着尤可可支支吾吾,答不太上来,捂着脸说自己是紧张,张简反倒是很放松。 “还好。” 还好什么?尤可可抬头,看着张简,她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她这回是真吃大亏了,如果她知道张简会是这次的飞行嘉宾,在出发前,以她的个性,是肯定会把张简的所有作品复习一遍的。 张简没回答,只是立刻转身走了,尤可可追上去想要解释,却只能看见张简那冷淡的侧脸。 尤可可心里清楚,这十有□□,是完蛋了,她好像给张简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 节目结束后,所有人员和明星嘉宾,便搭乘上了同一辆飞机出发。 宁初夏临睡前,想起的是飞行嘉宾离开时,尤可可那变了色的脸。 说来,就在他们飞行的这一段,节目应当也已经播到了飞行嘉宾出场的这一段了吧? 不知道节目组是怎么剪的。 一觉醒来,便回到了国内的土地,在机场拍了最后的片尾,导演便将手机归还给了众人。 宁初夏身边围满了人,大家已然猜到,以宁初夏的个性,十有□□,这回节目结束,下一季她也应该不会再来。 和好人做朋友,总是件好事,更别说节目拍摄的这段时间,大家已然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宁初夏开了机,什么都没干,光加好友了,总算加完,她正拉着行李想要出去,便接到了来自方姐的电话。 “你怎么还不出来?我有好消息要和你说!”方姐半埋怨地说,“要不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我说,你们在留联系方式,我早就给你打电话了!” 她本想克制,可实在克制不住:“初夏,你知道你多好运吗?” “嗯?” 方姐就差没在车上跳起来:“张简导演的新作品定了,你是唯一的女主角!张导直接在自己的微博账号说,这部电影是为你开的!” …… 房间里的尤可可把所有的灯给关了。 前面的电视,正播放着《梦旅客》昨晚的内容。 她暂停的片段,是张简在参加节目第一天时接受采访时说的话。 如果她知道张简说了这个,她根本就不会做那些蠢事!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七) 《梦旅客》嘉宾要回国的消息早早就放出, 毕竟节目嘉宾里可是有安子昂这样的流量明星,打从机票刚定,便有人开始卖航班了, 纵使节目组为安子昂多定了两个航班打算浑水摸鱼,可还是阻挡不了风声的走露。 这不, 还没走出去,便已然能听到来自外面的一阵阵的音浪,都不用过去, 就能猜到那儿一定有声势浩大的粉丝在准备接机。 说来粉丝们真是全天下最有耐心的人, 《梦旅客》节目组预先和机场做了申请,刚刚是在里面拍完解散部分才正式结束的, 这就花了不少时间,可外头的粉丝们完全没有要散去的样子。 安子昂戴上墨镜, 一骑绝尘地走在前面, 宁初夏则落在后面, 正在和一起旅游了好些天的吴明寒暄。 嘉宾们已经很久没有拿到手机,刚刚一拿过手机, 要做的头一件事, 便是应付这段旅程中积压的消息。 只是大家的生活大多波澜不惊, 看了看也都大多是回复下家人的关心或是经纪人发来的工作情况。 倒是安子昂,刚刚看了手机没一会, 脸上的表情便不太好看,现在正摆着张“死人脸”, 无论谁看都是很着急的模样。 吴明和宁初夏走在一道, 他倒是挺欣喜宁初夏这个后辈没有在挂在安子昂那歪脖子树上不下来。 不过这也正常, 说到这,吴明就有些惊叹, 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安子昂的好家境给他带来的是别人挤破脑袋都抢不到的好资源和足够粉丝用来吹嘘的出身背景。 可这也使得他一旦情绪不好,很难维持住面上的虚伪和平,而越接触,平日里的王子病个性便也越突出。 其实吴明也挺感慨,安子昂大概是这一众嘉宾里,最适合同尤可可一起参加节目的那种。 他的王子病老实说并不算什么严重问题,不就是干不了活,脾气不好吗?其实这正常得很,多少明星平日里出行,经纪人助理全程包办,保镖随同,自己干活的反而是少数,只是说在这样的节目上,以吴明的经验,最后成片出来的效果,一定会成倍的放大缺点。 谁让现实中普通人才是大多数,大部分人是现实里哪怕遇到一个坑爹室友都能气到吐血的个性,只要稍微一代入,根本忍不了安子昂。 吴明拉着宁初夏说话,还不忘往四周看,说了好一会他才无奈地反应过来。 得,他这也真是脑子有梗,节目拍摄都已经结束了,他还在那小心翼翼防着节目组要做什么呢?正好,他们俩走得慢,倒是落到了最后,能够交代两句。 吴明趁着还没出去,立刻低声同宁初夏嘱咐:“初夏,我作为你圈里的一个前辈,总是比你要更有经验一些的,你就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啊,还是想劝劝你,平日里呢,对外人还是得要有这么点戒备,不是什么人,都适合交心做朋友的。” 吴明是老江湖了,哪怕他现在觉得宁初夏好,也不可能私下约宁初夏出去吃饭,至于电话、微信联系,也绝对不能说这种可能留证据的事情。 他也是实在看好这个后辈,所以才这么劝一句,但也只限于此刻,至于听或不听,就交给宁初夏自己判断了。 “吴大哥,我明白的。”宁初夏失落地笑笑,事实上吴明已经不是第一个和她提这事的人了,节目组有不少嘉宾,都先后在私下相处时,和她说了些暗示她得和尤可可、安子昂保持距离的话。 甚至刚刚,帮她摘收音麦克的时候,都有个她不认得的编导状若无意地说了两句。 这一切当然在宁初夏的掌握之中,只是这一切比她想象的效果要好上太多,她倒是没想到甚至她做的后手都还没用完,这些嘉宾工作人员对尤可可有意见的就已经占了大多数。 谁没年轻过呢? 吴明忍不住又补了句:“人还是得多为自己考虑,自私的人,通常不会过得太差,眼睛放明亮点,知心朋友没那么好交,我这么些年,也没有几个交心朋友。” 宁初夏正应着话,原先走在前面的孙浩忽然回头:“初夏,你怎么没告诉我们这个好消息。” 他脸上是满满的欣喜,尽是为宁初夏开心:“行啊初夏,你到时候红了,苟富贵勿相忘,可别把我们这些一起旅游过的朋友丢了。” 孙浩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在大家疑惑的眼神中,作为八卦达人,刚刚第一瞬间在团队群补课最近热搜的他,连忙简单地和大家科普了这个才发生的八卦。 张简在昨天半夜,他们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就立刻发了条微博。 微博的配图是被打印出来的A4大小本册,封面上本没有印字,后来手写上了两个字“缪斯”,张简的字在导演间也是出名的,他的电影海报、标题好几部都是由他设计,亲自写的。 除了简单的图片外,他只写了这么一行字。 “新电影筹备工作完成,感谢我的灵感来源,也是唯一让我满意的女主角@宁初夏,希望她会接受我的邀请。” 他这条大半夜发的微博,简直是立刻引发了不少人的关注。 原先睡着的营销号不少都被叫起,开始转发编辑微博蹭着热度,各大论坛也自发地开始讨论。 要知道,一向高冷到底的张导这可是头一次在微博上这么说话。 以他的点金手传奇程度,这宁初夏只要同意,必是下一届影后候选人了,还得是热门人选。 而且一部电影总不能只有一个女主,这还意味着一个好饼忽然从天而降,要是哪个小生,花旦能够抢到主角、配角,那真是立刻能踩着这通天道往上腾飞,万一运气好,还能经由张简进入他所交往的那个大导圈,以后真是坐拥各种大片资源,完全不愁。 有网友没忍住问,张简为什么这么大半夜发消息,发问的网友并没有打算得到回复,可没想到,这条评论却得到了张简的宠幸。 “刚改完剧本,睡不着,我担心宁初夏会拒绝。” 这回复一出,网友都惊了,宁初夏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拒绝啊?要脚指头想都会答应吧?还有张导,这可是逼格满满的真?大导,难道还缺个女主演吗?要是他现在大手一挥,说他要海选,估计报名的人比不少选秀节目还多。 网友不禁追问:“拒绝了也没有关系吧?圈里和宁初夏同类型的女演员不也挺多吗?” 他这条评论下,是不少小花的粉丝,忍不住私心发图推荐起了自家小花,其中有不少层都是尤可可的照片。 这说来还是宁初夏“特立独行”,她走的不是普通小花路子,更像是传统的青衣大花,粉她的粉丝更多的是事业粉,只需要看着她不断地精进演技,在不同的角色展现风采就行,平日里也不需要为她争取什么资源。 她的粉丝会,相对更像是现在已经少见的影视迷交流会,大家平日里和谐讨论,顶天了就是说宁初夏又出了一部新剧快去看看,或者是欣赏一下美图,连数据都不用做。 所以自然,在张导的微博下,也没人替宁初夏控评,一时之间,倒是大家都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张简同样回复了这条微博:“不,只能是她,也只有她能演好,我确定。” 这……看着评论,网友真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张简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吗?怎么还只能是她了?以前倒也有导演会说某某女明星是他心中扮演某角色的唯一人选,可那也是角色定下来之后说的,但张简着态度,却更像是如果宁初夏不答应,这电影就没了。 这之后张简又很有兴趣的和评论的粉丝你来我往地交流了一番。 张简依次回答了包括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宁初夏,观察了宁初夏多久之类的问题,并透露出这部电影现在还没有定投资商和其他演员,必须先等女主演答应才正式立项等问题。 他的这一番动作,让宁初夏的讨论度急速上升,作为张简和宁初夏唯一交汇点的《梦旅客》关注度也不断往上,正好刚播完张简出场的这一集,已经有不少红眼玩家火速入场截图,逐桢分析宁初夏到底是怎么抓住的张简导演。 直到现在,宁初夏和张简的名字还都挂在热搜上呢。 听到了这一番话,大家便忍不住围到了宁初夏的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恨不得能把所有情况逼问出来。 宁初夏自然是笑着挨个问题回答。 不过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奇怪。 这位张简导演,上辈子和她合作的戏,其实并不是这一部,而且当时也没有那么地“非她不可”,否则之后也不可能换成尤可可了。 当然,奇怪归奇怪,宁初夏并没有拒绝来自张简的邀约,她现在真的很好奇,尤可可会是怎么想的。 走在最前方的安子昂同样停住了脚步,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他当然是知道尤可可想和张简合作的,安子昂当初甚至想过帮尤可可争取和张简的见面机会,但家里的长辈和他说过,张简的家庭背景不比安家差,他本人也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人,这念头才只能罢休。 安子昂忍不住看了眼手机,可可让他等等去她家里一趟,是为了这件事吗? …… 被人挂念着的尤可可,正在看着网上的评论和帖子,脸色很是糟糕。 昨天晚上的梦旅客,一口气从飞行嘉宾出场播到了两组人外出购物完毕。 而短短的这一集节目,就有两个点让尤可可几乎要抓狂。 一是节目组张简接收采访时说的话。 二是节目末尾放的预告――预告很有悬念,放的是黑屏后的一声“砰”地响声,她和安子昂慌乱的声音,还有一个打在黑屏上的巨大问号。 这两者,都让尤可可心急如焚。 先说前者,也就是现在电视屏幕上定格的这一段。 是穿插在买衣服组购物路上,宁初夏和张简交流中的张简采访片段。 这一段尤可可当时不在场,根本就不清楚――在买衣服组上车没多久,孙浩和宁初夏便都向张简表示出了对他电影的喜好。 前者当年考研,写的毕业论文就是张简电影相关。 后者更绝,是张简影迷协会的资深会员,家里还收藏了张简签名的电影光盘――这是去首映礼才能收到的特殊礼物。 看到这里,尤可可就想要冲进屏幕里撕碎宁初夏了。 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宁初夏这么爱追星的女人,追安子昂就算了,怎么连张简都这么情真意切的追? 而且宁初夏的记忆力也太夸张了吧? 在聊开之后,宁初夏没忍住,也刹住了之前对电影感想的分享,问了张简好多他导演的电影里的细节bug。 这也是不少影迷的通病,一般仔细的电影爱好者在发现穿帮镜头的时候,是哈哈,道具组没注意吧?而资深影迷,则会立刻深思,这个穿帮镜头后隐藏了什么深意,看起来前后冲突的台词,其中一定是隐喻着什么,通常他们还会分析一大段一大段,就和小时候做阅读理解一样。 ――而尤可可这种,纯粹的爱好者式影迷,看过就忘得差不多,只记得主要人物,根本就没看出来穿帮。 两人的交流深入不说,宁初夏甚至连张简当年在个人博客写到的书都挨个看了,当然,喜欢归喜欢,她也不盲从,对于有些张简的说法,她不太赞同的,也实实在在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张简越是和宁初夏交流,这神情就越柔和,完全看不出别人说的什么冷淡模样。 如果说前面的这一段已经给了尤可可一个暴击的话,那么后面的采访,就是毁灭性打击了。 每天的采访,是在单独腾出来的小房间里进行的。 负责采访的人员询问张简,在嘉宾中,他印象最好的是谁。 张简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立刻回答了宁初夏的名字。 采访人员又问:“张导为什么对宁初夏的印象最好呢?” “问题”采访便是这一段。 张简坦然道:“我进圈到现在,遇到最多的,就是来试镜的演员,或者是在应酬中遇到的明星,看见我就说是我的死忠影迷,多喜欢我的电影,我都要以为我的电影统一全国审美,人人都喜欢了呢!” 张简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遇到得多了,只要敢在我面前说是我的粉丝,我就特别要关心地问一问,他们到底喜欢我的电影什么,又了解多少,只是很可惜,别说深入了解了,哪怕是网上搜索能搜到的影评里分析的那些他们都说不出来。” “孙浩是不多的真影迷,宁初夏我更想说她是电影爱好者一些,她爱得真诚,认真钻研,以前我看过她的一些作品,不多,但能感觉到她对于演戏的爱。”张简说到这,意味深长,“不少人说我为人难相处,其实我只是很厌烦在我面前表演的人,哪怕客套我也不喜欢,我宁可他们说,导演我没看过你演的戏,我只是来争取角色的,靠演技定胜负,可惜,他们做不到。” 正暂停的这一段,不少弹幕被一起定格在了屏幕上。 “能get到导演的点,如果我是导演,应该也蛮讨厌演员为了演我的戏假装喜欢我的电影吧?” “看到的虚假面孔太多,能有一个真心的便很可贵,补课的我忽然get到了导演对宁初夏的喜爱,而且宁初夏也太专业了吧?” “追星赢家第一人,宁初夏根本就是追星锦鲤本尊嘛!” …… 尤可可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当时看到这一段的讽刺心情,节目组敢把这一段播出来,她就知道,接下来一定完了。 在上《梦旅客》之前,尤可可便知道节目组的强势。 在第一季签约之前,节目组就很明白地说过,这是个大型真人秀,从一开始他们也没瞒着,节目组并不反对,甚至是支持嘉宾事先准备,可以做功课,可以自己诠释人设,可以表演。 但只要进入拍摄,那么你表现出来什么,节目最后就会怎么呈现,别指望节目组为了你去各种剪辑,他们保证不恶剪,不随意拼凑,不刻意造成矛盾,但是,也绝对不会因为嘉宾的想法,去帮忙剪辑节目,一切以节目效果为准。 这几年《梦旅客》做的很好,来上节目的嘉宾,有像是尤可可和吴明等人吸粉无数的,也有像上一季的一位爱装大哥,倚老卖老的老艺人在下了节目被全网黑的……尤可可之前一直很淡定,可那是她没想到这一切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如果说授花节的片段还能再等到下周再担心的话,尤可可更急切要面对的,其实是马上要播出的下一集中车祸的问题,她当时下节目,便自己让经纪人找了节目组,问说能不能在剪辑上稍微照顾她一些,尤可可愿意签下接下来两季的合作约,只是当时得到的回复很暧昧。 尤可可对于自己的好运过度信任,也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在节目播出的时候,她便知道完了,节目组根本没有想过要替她隐瞒这一段。 她主动发了不少消息给总导演还有小王,但他们都在飞机,迟迟没有给尤可可回复。 她想明白了,她可不能再仰仗虚无缥缈的运气,那么在最危急的时候,她能靠的,只有他了,而他也一定会帮她! 现在尤可可甚至都没有心力去理会张简在昨天晚上发的那些,她当然嫉妒,可嫉妒有用吗?授花节当天,看到张简表情的她,其实就已经猜到自己没什么机会了。 她现在更需要着急的,分明是她要怎么在节目播出前,把这段节目拦住吧?否则一旦播出,单单是差点害安子昂变法制这段,估计都能让她被辱骂半个月,尤可可走的是正能量偶像路线,人设崩塌会怎么样,她是知道的。 尤可可太后悔了,之前作为飞行嘉宾拍摄结束,提前半个月返程的她,怎么能这么淡定呢?她就不该天天去见人,试图通过几位追求者的帮助搭上另一位名导顺风车。 在人为一件事担心到极致的时候,往往会忽视另外的一些事。 尤可可完全没发现,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有很多其他的事情正在发酵。 门铃响了,尤可可连忙赤着脚小跑过去,隔着猫眼往外看,正是风尘仆仆一下飞机就赶来的安子昂。 救星来了的释然,让她急匆匆地开门,一把抱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 《梦旅客》是近期风头最大的综艺节目,又在昨晚有了张导的钦点加成,更是讨论度奇高。 在论坛中,有专门讨论明星的专区,最近专区里最热门的人物,正是宁初夏,她成功地通过《梦旅客》吸粉无数。 每周定时开通的《梦旅客》直播贴,一如既往地突破了一千条回复,网友们热忱讨论,主要以赞扬为主,除了这个帖子,主页此刻,更是被《梦旅客》和宁初夏霸占。 【张简导演采访说的话实在太搞笑了,张导的最恨客套可宁初夏的只讲真话实在太配了。】 【无语子,有人注意到在张导微博下面尤可可粉丝刷屏推荐自家偶像的评论吗?你家正主好朋友的资源也要抢?】 【只有我觉得尤可可变了吗?小天使就是别人辛辛苦苦准备欢迎仪式,结果她进来勉强笑笑,说一句其实她不是很喜欢让大家都觉得没劲的人吗?】 【李涛,宁初夏是不是要脱粉了?我感觉安子昂一直在戳宁初夏的心。】 最后一个帖子的楼主小A,是安子昂和宁初夏的双担粉,偏路人居多,起初,她是试图磕两人cp的,但实在没有办法,这两人太无cp感了,就像是当妈养孩子,完全没法磕。 后来她便全当磕追星历程般研究,每一次《梦旅客》更新完,她都会截出宁初夏和安子昂的互动片段和大家进行讨论,她的id现在也在论坛小有名气,只要开贴,就会吸引来不少网友一起进来讨论。 可越是认真研究,小A便越来越觉得,宁初夏这脱粉的概率实在很大,她要不是怕安子昂的粉丝骂她,她都想直接说,安子昂就节目的表现,还真不太值得喜欢了。 好几回她是看到白眼直翻。 这一回已经算小A尤为大胆地说了些安子昂的不好,可没想到她没怎么被骂,有不少深有同感的网友忍不住加入讨论。 其中甚至有一位网友,在回复时附上了个神秘链接,让小A一定去看看。 小A有些好奇地点了过去,这帖子是发在安子昂专版的,论坛里也就只有几位真?流量或者是讨论度高的明星才建得起来专版,一般都是粉丝在里面讨论,像是小A这种百家墙头很少点进去。 【可不可以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我甚至不能骗自己。】 这个标题便看到小A一愣,这帖子标题可一点都不吸引人,虽然觉得奇怪,她还是点了进去。 楼主是安子昂的死忠铁粉――这点是小A从下面评论猜出来的,起码她没被其他粉丝开除粉籍,而这个帖子,几乎都是楼主的崩溃心情总结。 “我一直以为做你的粉丝很幸福,什么都不用操心,但最近我越来越发现,你根本没有心,以前从来没有粉丝和你近距离接触,大家都能带着滤镜看你,可滤镜脱下来之后,才发现对你来说粉丝什么都不是吧?1号是你的粉丝,粉得够认真了,从节目一开始,就对你表忠心,所有人都责怪你,她都要站在你那边保护你,帮你解决了多少问题,她要求你帮她做什么了吗?甚至她都没有越界一步,就算她不是粉丝,就是个路人也应当得到你的感激吧?而你呢,就因为她说了一两句真心话(我也觉得你唱歌很难听)你对她是什么态度?做你的粉丝反倒该被瞧不起吗?这我还能安慰自己,可能是剪辑效果,可能你误会她是疯狂粉丝,可能你只是本来就比较不擅长和人相处没事。” “可昨天晚上播出来的片段算什么?在摄像机前面你都能这么盯着2号不放,一看到2号出现,嘴角的笑都压不住了,你觉得谁看不出来呢?别说是朋友了,你以前对别的女生,对1号是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得到的,但起码在节目上你掩饰掩饰吧?我都不想去截图分析,说什么你迫不及待地要和她单独相处,你当大家是傻子看不出什么买东西买一半摄像跟丢是什么情况吗?哦不,可能你真把我们当傻子。” 看到这小A已经猜出,这安子昂的粉丝是在说什么了,她颇为震惊的是,下面的评论同样是满满的负能量。 能够在这个版块活跃的那几位,基本都是安子昂的死忠粉丝,对于安子昂的了解很深,昨晚觉得安子昂不对的,远不止楼主一个人,有的在试图安慰楼主先别想多,有的是同样对安子昂颇为指责。 而其中又有一位安子昂的粉丝发了条链接:“你喜欢的2号,是你觉得的那么好吗?” 小A颇为疑惑的点进去,就差没有喊一句禁止套娃,不过这回这条链接指向的不是论坛,是一条私人微博,账号看上去感觉是个正常的生活号,而这条微博也没有指名道姓,真不知道是怎么被安子昂粉丝找到的。 “他们都说你是小天使,我也觉得你是小天使,可昨晚的你,怎么那么奇怪呢?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对别人精心准备的东西挑刺,更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大家欢迎你的时候,你要冷落你的朋友在旁边――小天使的你,以前就连个路人没人关注都会注意,可你的朋友在旁边这么看着你,你怎么看不到了呢?你的朋友出风头的时候,你却在和别的人眉来眼去,别人对你夸赞时,你也不会顺着话夸上两句,甚至你的朋友为你考虑,小天使一样的你,却给了她什么?你反对她的说法,完全没想过你这么对她说,是不是显得她特别可恶,会不会害她被人骂?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可你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嚯!厉害了,这条微博的评论很多,小A连忙看了下,精彩了,在这里评论的人有不少,点开头像一看,基本都是尤可可超话的粉丝,其中还有个看上去像大粉的人物,共同的特点是都发过不少对尤可可的支持言论。 其中被点赞了最多的一条评论是―― “在你的朋友顶替你的位置的时候,我破口大骂,觉得她利用了你,觉得你单纯可怜又好骗……是不是我对你滤镜太重?我现在怎么忽然有种感觉,傻乎乎被骗的,其实是你的朋友?” 他们喜欢尤可可的善良,在发现尤可可性子中不那么友好的一面时,反应也很激烈。 小A是目瞪口呆,她本以为,是她这样的真?路人,假粉丝,才能不戴着滤镜看人,可没想到,不少粉丝居然还比她敏感,甚至八百倍速到快要脱粉。 只是他们估计还在观望,起码小A看超话实时之类的地方是一片祥和。 她沉默着默默地切回了帖子,看着不断出现的新的提示,总觉得有一场新的风暴要诞生。 …… 宁初夏才回家,便又准备开始收行李。 她在方姐的焦急眼光下,和张简通了个电话。 张简这回要拍的,是个具有悬疑色彩的小众片子,甚至宁初夏还没开口,他就向宁初夏允诺,这片子拍了之后,他还想要和宁初夏继续合作。 张简的允诺,自然是价值千金,宁初夏听得出张简的迫切。 张简甚至夸张到说希望宁初夏去帮忙一起试镜,起初宁初夏还有些疑惑,粗略扫了眼张简发来的剧本,她大概明白了什么。 张简要拍的这部电影被取名为《缪斯》也确实讲的是个灵感女神的故事。 其中有不少片段,都能看得出,是从宁初夏那得到的灵感。 宁初夏和张简又谈了谈,才挂断了电话,她接下来应当要马上和张简汇合,等到选角结束之后,便开始拍摄。 想到拍戏,宁初夏便也不由自主地有些兴奋起来,这是这具身体留下来的本能反应,能够在张简的电影里饰演主角,是原身上辈子最珍惜,但也错过了的机会。 方姐自然是兴奋地帮着安排,直接定了机票。 她觉得这世界上的好运,好像忽然砸到了宁初夏的身上,本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宁初夏去拍摄节目时因为表现出来的那份过分爽直得罪了人,可没想到这节目还真的帮宁初夏吸了不少粉,和不少圈里人结下善缘,就连之前对她态度一般的节目总导演,也暗示着她劝劝宁初夏,如果不介意的话,下一季继续来。 而最大的收获,自然是张简电影的邀约,这可是求都求不到的好资源! 她抱着宁初夏,激动地转起了圈,方姐看着宁初夏能走上她所向往的路,也为她感到开心。 宁初夏顺着方姐的力气转圈,陪着她一起庆祝。 她心情也同样大好,上辈子原身抱憾终身的方姐的失望离开,这辈子不会再发生了。 她不会再中途坠落,只会越飞越高。 这份激动的心情持续了好久,方姐才平和地坐下,絮絮叨叨的和宁初夏炫耀着这段时间来她粉丝的增长和大众的好评,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至于什么尤可可?她现在就连看尤可可也觉得可爱起来――不过这可爱是限定的,如果尤可可再来招惹宁初夏,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宁初夏静静听着,握在手上的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切换到了一个微信小号。 小号上有不少通知还没被点开。 这些都是宁初夏在出发之前联系的账号,她设了定时软件,向国内不少的狗仔、八卦记者发了些线报――以追星粉丝脱粉崩溃爆料的形象发的。 而想来,现在他们应当都拍到了该拍的东西了吧? 宁初夏在刚刚已经上网确认了节目播出到什么部分,当时一看到,宁初夏便知道,安子昂的那份想要急切离开的想法是从何而来了。 在尤可可的央求下,安子昂最后肯定还是会去帮忙想办法,而他也有足够的能量去帮助尤可可。 宁初夏当然不会允许这种变数发生。 能制止安子昂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 …… 吃瓜群众这几天几乎是要疯了般地高强度吃起了瓜。 你见过周一到周五天天爆料的吗?爆的还是有图有真相的恋情瓜,男方全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什么,你说这没什么? 那如果女方都是同一人呢? 没错,这段时间,吃瓜群众们吃的瓜,女主角都是尤可可。 周一是曝光影帝深夜开车带着尤可可在江边绕圈开车,两人最后将车停靠在江边,坐在长椅上一起喝着饮料聊天。 周二是财经新贵和尤可可一起去看电影,两人看的是深夜场,十二点开始,两点结束。 周三是偶像组合队长和尤可可一起在队友开的火锅店吃饭,两人单独一起吃了三个半小时,才从火锅店出来。 …… 这些可不是干巴巴的文字爆料,静态图、动图、视频一应俱全,甩出来连否认都难的那种。 第一个爆料爆出的时候,双方都发了声明,说是普通朋友,只是心情不好,深夜夜谈。 第二个爆料出场的时候,版本是同是XX电影爱好者,约着一起看首映,还是普通朋友。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不用问,全是普通朋友,吃瓜网友忍不住嘲笑,这普通朋友都被用成了贬义词。 之前尤可可的小天使,人人都爱她人设,现在则变成了带着讽刺含义的词,确确实实人人都爱“她”。 有圈内人士在爆料开始后出来说话。 说到这尤可可还真的确实有些时运不济。其实这一开始,是影帝的粉丝脱粉找的媒体爆料,当时粉丝情绪很崩溃,语无伦次地说了些类似尤可可根本就是在养鱼,影帝也根本不过是鱼塘里的一条鱼罢了,不过这位粉丝只说了一个,那就是财经新贵,当时记者们都感觉到了大新闻的预兆,结果一跟,就跟出了问题,他们是真没想到,能撞到这么多人。 不过确实,尤可可也挺冤。 国内的狗仔行业这几年其实已经没有从前发达,尤可可本来又挺注意,可这一段不太一样,一是安子昂不在,二是她最近有些着急想更进一步,这才出来得频繁,也不太注意身边环境,可谁能想到,居然有一个加强连的记者在轮流盯梢,把她的一举一动全拍了下来。 总之,经过了这五连爆,尤可可已然是“大红大紫”第一热度人物了。 养鱼达人,非她莫属! 原先尤可可的粉丝有多爱她,现在脱粉回踩就有多生气,他们倒是愿意相信男女之间有纯友谊,但是你这纯友谊的对象也太多了吧?人家是八爪鱼,你这可得是蜈蚣级别了,你要是真诚的有一个交往对象,我们还能好好的说一句祝福,你这一口气来了五个,到底算是什么? 甚至已经有粉丝忍不住爆料出这么些年来他们撞到的场景,尤可可卖小天使人设,自然是和谁都很亲近,没什么距离感,原先看起来正常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就有些怪了。 粉丝们就不免开始怀疑,之前的所谓好朋友,是不是全都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内。 而在这个风口浪尖之刻,《梦旅客》的官博忽然更新,今晚的播出时间将会延长,二集合一,一次放出。 在这种时机宣布这样的事情,网友们心中也多少有一分猜测,这节目组要不就是要帮忙洗白,要不就是要狠踩尤可可一脚。 只是不知道会是前者还是后者了。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梦旅客》准时开播,各大论坛微博营销号高强度关注,打算实时转播,生怕错漏一个细节。 不管是洗白还是狠踩,肯定精彩。 可想过精彩,没人想过会那么精彩,随着节目整点开始播出,论坛只要一刷新,便一定能刷出新的帖子,营销号的更新量激增,疯狂营业,一时之间,好像竟有种所有人都在看《梦旅客》的氛围。 纵然帖子刷新再快,也绝不会无人问津,因为今天晚上播出的片段,值得讨论的部分实在太多。 在一片卧槽声中一样飙升的,是大家急切的讨论和倾诉欲。 【绝了绝了,朋友说话当放屁,非要试试真铁头,尤可可和安子昂疯了吧?这要是在国外撞死人怎么办?】 【我命由我不由天,尤可可安子昂实在牛!谁能告诉我他们是不是比普通人多两条命?不怕死的吗?】 【请问如果你的朋友拿到驾照几年没上过路,之前还有人警告你他可能会半路熄火,你会劝他开车吗?】 【看到宁初夏的瞳孔地震了吗?你见过偶像在你面前差点违法吗?她见过。】 【可可怜怜宁初夏,她居然还要安慰自己险些犯法的偶像。】 第一波袭来的,是开车大挑战,这个问题着实值得讨论,甚至一度吵成了高楼,现实里不少人都遇到过身边有人开车猛到不听劝的时候,甚至延伸讨论到有些人就是明知道自己只是会考试实操能力很差开车的时候还不仔细点算不算不尊重别人的生命。 终止这些的不是官方的删帖警告,而是节目的下一波槽点。 【卧槽卧槽我惊了,尤可可这不会是在暗示宁初夏把红裙子给她穿吧?我就摸摸,我没想要?】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觉得尤可可是为了宁初夏,摸摸不敢说,但现在这是暗示没错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史上最惨烈对比高清截图来了!宁初夏真好看。】 【我吐了,这个谁先下去没有心机在其中就怪了吧?一看就是怕人家拿她和宁初夏对比吧?】 【安子昂也是尤可可养的鱼,实锤了,他只看尤可可,对于宁初夏倒是夸了,可眼神和死鱼一样,完全没有区别。】 【速报!安子昂实时广场开始大规模脱粉了,粉丝接受不了他当尤可可舔狗,现在大粉正在出警卡黑要求这些人删除。】 本以为今晚是尤可可一个人的秀场,却没想到安子昂会在这时候冲出来和他并肩作战,中场休息,节目停顿,而接下来的片段,更是让网友叹为观止。 【泪目了……我真想冲进屏幕里摇醒宁初夏,你知道你的偶像是你朋友养的鱼吗?你别为朋友插自己两刀了好吗?】 【绝了,宁初夏求人给尤可可送花,到底谁才是小天使啊?尤可可怎么不想想宁初夏要是没收到花会怎么样呢?】 【666,尤可可往张简方向去了!她没去找安子昂!】 【wtmxs,姐妹们,年度最搞笑片段来了,我是你的粉丝,但我对你一无所知,这一定要和前面张简的采访对应着看,精彩,实在精彩。】 【等等,我有个惊人的联想,张简在节目后和宁初夏合作,所以说尤可可是差点抢走了宁初夏的机会?是这个意思吗?】 【……安子昂是想让宁初夏死吗?他送了表达爱意的花??还好宁初夏是真?铁血妈粉,看到安子昂要送她花魂飞魄散,觉得安子昂不重视事业,这根本是宁初夏惨痛的脱粉纪录片吧?】 【慎入!大量截图,安子昂还能表现得更不情愿一些吗?我惊了,这比葬礼上送菊花还颓废吧?他不情愿到底为什么要送啊?】 【节目组杀人诛心,宁初夏在请求安子昂给尤可可送花的时候,安子昂表现出来的高兴,和他之前“情真意切”送花真是形成鲜明对比呢,实锤一心只向尤可可了。】 【太惨了太惨了,看看宁初夏开心的笑容吧!快乐都是他们的,只有脱粉是我的,绝了。】、 【关于安子昂为什么给宁初夏送花,我有个惊人的猜测,大家记得消失的购物五分钟吗?】 帖子刷屏般的更新,热度不断攀升,虽然偶尔大家会觉得节目组这也太不怕得罪人了,可还是忍不住跟着狂欢。 在一片讨论中,大家的意见各不相同,但唯一一致的,是对这三个人的看法。 安子昂,真舔狗,不会演,尽伤人。 尤可可,假粉丝,很会演,是绿茶。 而宁初夏……大家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话“觉得宁初夏惨的,请把惨字打在公屏上”,今夜,谁能不为她流眼泪呢? 闺蜜是假的,偶像还是假的。 论坛中最后甚至在讨论出浓缩出了一句金句:“交友当交尤可可,追星当追安子昂,你便惨成宁初夏”。 …… 网络上的风波,还在愈演愈烈。 安静的房间里,宁初夏躺在床上,正对着的手机屏幕上,全都是朋友们安慰的话语,朋友们都担心她受到太大的打击,一蹶不振。 然而现实的宁初夏…… 笑得太多,现在感觉腹肌都隐隐作疼。 安子昂是尤可可的救星,却也是她的灾星。 他爱得越深,在发现尤可可可能要离她远去的时候他会做什么? 当然是折断尤可可的翅膀。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八) 铺天盖地的言论, 能够让人淹没在其中,找不到方向。 尤可可紧紧地握着鼠标,盯着屏幕上一条条的评论, 脸色也随之变得灰败。 早在节目播出后,尤可可便立刻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可只是开飞行模式还不够,不断发来的各色信息,让通知栏的数字提醒都多到了无法显示的程度, 发来的消息最多的时候手机甚至都跟着发烫起来。 尤可可现在看的是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 在昨天早上, 尤可可配合厂商的宣传要求,发了一条广告微博, 原先下面都是粉丝的控评,一水夸着她宣传照的美丽, 说一定要买她代言的产品。 而现在这些评论已然被彻底压了下去, 按照热度排列能看到的这些, 基本全都是充满了攻击性的评论。 “做人不能太尤可可。” “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 要不要教一下大家如何同时脚踩六条船不翻船?” “别人为朋友两肋插刀, 我为自己插朋友两刀, 别天使了,你是天屎, 靠近了你人哦都会变臭。” “牛当属尤可可牛,一口气毁掉两个词汇, 普通朋友和闺蜜, 双双over宣告报废。” “觉得尤可可是绿茶的请赞我。” …… 一条条评论, 让尤可可的心格外的冰凉,如果说前几天的五连爆已经让她的这一栋高楼摇摇欲坠的话, 节目的播出,她的房子已经不只是塌了,是地基都没了。 世界上最吓人的就是连锁反应和未知感,当第一铲子挖下去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底下会是什么,会改变什么。 两集联播的《梦旅客》彻底坐实了尤可可的“绿茶”设定。 看不上其他人付出的努力、不听别人的意见、抢风头、不负责任……之前对尤可可的夸赞越多,这回反噬起来就越吓人。 尤可可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太倒霉了”,要不是之前的五连爆,还有上一集的铺垫,让不少网友已经对她有了个不那么好的既定印象,自然是越看越觉得她不行,否则如果是个真路人好好看节目,那是绝对不能挑出这么多刺来。 可偏偏这一切全都撞在一起了。 先爆出她能一晚约一个“普通朋友”深夜出去游玩,神态动作亲昵,五晚各不相同,尤可可和安子昂的互动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套用网友的一句话就是:“有人说安子昂自己想追尤可可关尤可可什么事情,拜托再看一看节目好吗?安子昂对尤可可的关注,对尤可可的好都很明显越界了吧?同样是嘉宾,还是前辈不用避嫌的吴明他们怎么不这么对尤可可?这就是你对我付出再多,我们也只是好兄妹?厉害,厉害,养鱼神仙。” 先明确她的人品不好,此前的人美心善大多是场表演,那么再看节目里的和宁初夏抢风头,几回大家瞩目宁初夏的时候忽然开口,又或者是关心所有人但独独不关心宁初夏,这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大概是个人都明白。 再说其中尤其引发争议的车祸事件和送花事件。 前者则一下成了她“不顾别人生命”,明知道她说什么安子昂就会做什么,还怂恿安子昂开车――这尤可可不否认,但说实话,如果不是带着偏见,观众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不该是她鼓励安子昂克服心中畏惧的温情画面吗?只不过是出了点小意外。 后者呢,则是毫不真诚,虚伪相待,明知道摄像机在拍,还道德绑架张简,而且甚至是很大概率和朋友抢资源――尤可可对这个观点很有意见,网友又猜对了,可谁有证据呢?凭什么就说她是抢宁初夏资源?再者,这不是努力进取,为自己的机会奋斗到最后一秒吗? 总之,尤可可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为天,以前所有的言论、风向、网友的反应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此刻却变成了脱缰野马。 她可以澄清,可以发声明,甚至可以把这些无锤“造谣”的网友告个一遍,但是她的路人缘已经回不来了。 随便点开一个帖子,或者是搜一下名字简写,尤可可都能搜到一堆,在说什么“早就看出来尤可可是这样的人”、“总算露出马脚了”之类的言论,更别说拿她和其他恶感艺人对比,一骑绝尘的投票结果了。 当然,也有网友注意到了这画风逆转的状况,还有人特地发了个帖子分析,被营销号转发到微博,下面的评论尽是赞同。 “这世上什么最难扮演?那就是好人,坏人可以变好,但好人不能变坏,尤可可在一开始选择了最能得到好感度的小天使人设,这也意味着从此,她就踏上了不能走错路,每一步都得维护好自己人设的道路。” “大多数人的人设里,多少有能贴近自己真实生活的一面,可现在看来,尤可可和她所展现出来的人设,实在距离很远。以前粉丝怎么说?说她人美心善,大气从容,但凡有人说两句尤可可和某人有暧昧关系,粉丝和路人都会说,她和谁关系都很好、是尤可可就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可这次的车一翻,是直接天翻地覆,大家惊讶地发现,以前以为的异性缘,以为的大大咧咧,其实是掩藏在人设下的养鱼达人,倒是没劈腿,只是和谁都很暧昧,其中最戳伤人的大概就是她和安子昂之间的互动,现实里大家或者身边的朋友,应该都亲身遇到或者听到过那种你对我好我全盘接受,但说到恋爱就是你想太多,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的人吧?尤可可给我的感觉就是如此。” “如果说在异性上,她是翻船,那么在和同性朋友间,她就是翻车了,有网友整理了时间线,尤可可这些年来,已经营销了不下十次好人缘、好闺蜜,这次推荐闺蜜宁初夏上《梦旅客》都上了个热搜,业内人士爆料,那个热搜是宁初夏方主动下的,对方下过不止一次类似的热搜,在尤可可身上,我们都能看到身边糟糕朋友的影子,她说你们是好朋友,但她不许你比她强,也不许身边的人多关注你一眼,哪怕平日里她远胜于你,你只是一时的表现良好,在她那也不能接受。别人都以为她心地善良,你也以为,可在路人眼里,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出风头,一个低着头。之前被形容得像是圣人普照人世的却连朋友都不肯照,被说是一片黑暗的那个,其实是根蜡烛,点燃了自己,哪怕烧干也要照亮朋友,宁初夏在节目里越是显现出她一无所知,尤可可的那些小心机,就越让人可恨。” “更不用说同样在节目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的各种各样的小心思,步步为营了,至今为止,关于为什么安子昂会去给宁初夏表白,还是个未解之谜,可无论怎么想,这都是一场矛头直指宁初夏的大戏,看着她傻乎乎的脸,其实我挺难过,真正真心的人,反而更容易受伤。对了,最妙的是《梦旅客》还放出了会员可看的完整版镜头,我真的建议闲着无聊不怕综艺节目没有意思的网友可以去看看,没剪辑的节目里,尤可可的小心思,和安子昂之间的暗流涌动还要更鲜明一倍,他们俩可不是单箭头。” 尤可可当时看完这个帖子心便跟着冷了,饶是以她聪明的脑袋,也有些运转不过来,很难在其中找到可以翻盘的关键点。 和她一样,不对,应该说比她被骂得还惨的那就得数安子昂了。 安子昂身为偶像,偶像失格,虽然没有确实违法,但是有违道德……路人对安子昂的愤怒并不算太多,毕竟在他们看来,安子昂不就是喜欢个女生,找了个女朋友,当然,对宁初夏是挺过分,让人讨厌,不过也不至于再做什么。 可安子昂的粉丝并没有办法像其他路人一样视之不见,如果只是节目里的弱智表现,他们还能忍,真的,可对于安子昂和尤可可之间的关系,他们是真的忍不了了。 他们心都在滴血般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声声泣血。 他们不是不能接受安子昂谈恋爱,但安子昂事业根本还没发展到极致,且不说他身为个喜欢唱歌的偶像,除了靠粉丝砸销量外,没有真正传唱度高的好作品,就说为他吸粉无数的演技,这么些年来也只是保持水平不变,没有太大的进步,吃不了苦的他,接的角色不是帅的就是轻松的,什么视帝影帝,全都和他无缘。 安子昂的万丈楼阁,说实话,就是靠脸、靠天赋、靠粉丝、靠背景,实际上他并没有付出太多的努力,甚至还比普通人更加任意妄为。 粉丝们很难接受这样的现状――你说你热爱音乐,你说你愿意为之奋斗,我们哪怕觉得你的音乐才华不行也为你买单,结果现在你说,你喜欢一个姑娘,对你来说,其他东西都不重要了。 这只要恋爱不要事业的恋爱脑几乎让粉丝崩溃,他们谁能想到,对于安子昂来说,梦想这么一文不值说不要就不要。 更别说,他们的偶像还有一定概率是别人的舔狗,别人鱼塘里的一条鱼。 的确是安子昂心甘情愿,可粉丝受不了。 安子昂的粉丝脱粉无数,就连一向表面和平的超话都成了悲伤情绪的天下,尤其是在能联系上工作室的大粉,隐隐约约地向其他粉丝透露出,这一切是安子昂默许的之后,原来还在动摇的粉丝,彻底地悲观离开。 如果真从热度、对事业的打击来看,尤可可那还存在着个可以重新建楼的坑,安子昂这是挖了地基,材料卖了,还把所有的钱都给□□赌了,真?一无所有。 今天可真冷啊…… 尤可可低头看着手机,她不用看,未接来电和没点开的信息里,一定有标注为安子昂打来、发来的,尤可可并不想回。 她步步为营,却没想到在安子昂身上失算了。 当时她的撒娇卖乖,安子昂分明是全盘接受,还安慰着她说,外人的言论不算什么,他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现在看来,实在是可笑极了,安子昂不止没有向她伸出手,还把正巴在悬崖边的她手指头一根根掰开。 安子昂这一副要和尤可可同归于尽的模样,尤可可恨极了,她当然知道安子昂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希望她乖乖地退圈和他结婚,像他期待的那样成为官宣的尤太太。 可凭什么? 尤可可勉强打起精神,鼓起勇气打开了微信,发来一连串消息的人是经纪人,在确认尤可可不会轻生做傻事后,经纪人便去处理这一切的余波了。 “可可,现在和你签约的饮料、牙膏、卫生巾……这五个广告商那边都表示不能和你继续合作,之前签合同的时候,他们有条约要求,合作期间不能做出对他们造成经济损害的事情,现在我们正在安排律师和他们沟通,争取不用赔偿。” “下周要拍的时尚杂志,杂志社换人了,这个行程取消,我先告诉你一声。” “晚会的唱歌节目也取消了,刚接到的通知,现在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之前拍好的电视剧播出。” …… 消息一条接一条,没有哪怕一个字是能让尤可可看了心情稍微好的。 比起那些夹杂着粗话,让人看了下意识头脑放空的骂人言论,对尤可可来说,更害怕面对的是眼前的场景。 她的事业,在她的面前一点点的崩塌。 尤可可当初会选择入行做明星,便是因为那一份憧憬。 打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身边的人也时常会夸她一句,说她长得比不少明星还要好看得多。 那时她便隐隐在心里埋下了这个种子,她想要当明星,想要被无数人喜爱,想要总是被人瞩目,让人崇拜。 尤可可早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事业,她希望自己能在三十岁前拿到影后,并在这个时间段,找一个条件优越的对象结婚,将自己的基因传承下去,四十岁前,她要成为国内的新一代大花,并拍摄部分和海外合作的电影,让自己的人气走出国门,在四十岁到五十岁间,她会是国内独占鳌头的女明星,而后攒够了钱,可以考虑投资,开班,最后的目标便是类似终身成就之类的奖项。 在此之前,她的每一步规划都格外顺利,心想事成便是她的代名词,有别于圈内人气和争议共存的女明星,尤可可的口碑一向很好,也得到了很多圈内同仁的瞩目和关照。 而现在,这一切没了,她一瞬间有种心梗的感觉,然后便看到了下一条信息。 “可可……我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我托认识的朋友打听了,这次《梦旅客》节目组那边本来没打算这么放的,是安子昂那边联系的节目组,要他们[加大力度]、[保证不删减]、[原汁原味]的呈现,这是原话。” “品牌方的解约来得太快,我个人的评估,其实真没严重到要去解约的程度,我问了一个相熟很久的公关经理,她帮我打听了,好像也和安子昂脱不开关系,我在想,你是不是和安子昂联系一下会好一些?” 尤可可看到这两条消息,都快冷笑出声了,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有安子昂的手笔,可安子昂是能劝的人吗?她之前要是早知道这个人这么心黑,自以为是,她根本不会招惹他。 尤可可躺在沙发上,她翻看着手机通讯录的联系人,努力地想找个可以帮她的人。 可无论怎么翻,愿意雪中送炭的“傻子”都不会出现,虽然以前尤可可的粉丝都说她是娱乐圈团宠,是大家都喜欢的人,可尤可可心里明白,这喜欢归喜欢,真要他们为尤可可付出什么,做什么,他们也是不会愿意的。 所以,要怎么办呢? 尤可可忽然眼前一亮,立刻拨出了一个微信电话。 她一定能帮她。 宁初夏和办公室的人打了个招呼,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张简没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在本子上补着什么。 宁初夏在到了张简事先定好的拍摄地后,便被抓壮丁来参与了剧本研讨会。 参会的人除了她以外,都是张简的老班底,全都是圈里得奖闻名的大人物。 而宁初夏需要负责的部分,只是根据他们的要求,演上一段戏,或者是安静地坐在那试妆,她就像是张简的灵感发动机,之前在她来到前把头发抓得一团乱没有找到思路的张简,一等他来,简直是想法一个接一个就没停过。 宁初夏偶尔提出的几个意见,也没有因为她是个演员而被忽略,总是会在仔细讨论后由张简决定是否要添加调整原有的剧情。 这样的场合,反倒是让宁初夏很放松。 分享自己的观点,倾听别人的观点,想法的碰撞和交换,这种感觉怎么可能不好。 宁初夏在离着这屋子有一段的位置才停下,她神情淡淡:“我在外面了,你说吧。” 她自然是猜到了尤可可会给她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尤可可很镇定:“初夏,这两天的事情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有……” 她一开口便滔滔不绝,将这些事颠倒了个顺序讲。 尤可可的版本,是安子昂对她“强取豪夺”,她编得煞有介事,说这一切都是安子昂抹黑她的! 还真别说,这版本串起来挺有理有据。 她说安子昂是为了她才答应的节目录制,尤可可当时就是听说他答应,心神不宁才会不小心摔伤了腿,当时表现得不对劲,包括不肯夸赞他们的迎接仪式,都是因为她对安子昂的愤怒,她觉得安子昂非但用手段追求她,还骗了自己的朋友,简直可恶至极! “初夏,网上都说我抢你的衣服,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很害怕,我怕你这么好看,安子昂对你图谋不轨,你性子爽直,又是他的粉丝,我那时候太怕他把你骗得团团转了。” 好一个为了朋友掏心掏肺,最后反倒让自己背负骂名的真心闺蜜。 “我……我说这些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信。”电话那头的尤可可惨然一笑,“现在他看来是要封杀我了,我如果不向他低头,我在圈子里也混不下去了。” 宁初夏轻声道:“可可,安子昂为什么会给我送花呢?” 说到这个,尤可可倒是淡定,她早就想好了:“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懂吗?我是希望让你看明白,安子昂就是个爱情骗子,纨绔富二代,他不配你的喜欢。” 说得真好,可惜…… “可惜什么?”尤可可听着电话那头宁初夏淡淡地话语心便也跟着一凌。 “可惜我不信。”宁初夏勾起唇角,尤可可倒是真编出了个花,要不是这些的始作俑者是她本人,她还真没准就信了。 电话那头尤可可的呼吸声变得急促,宁初夏声音很冷:“可可,我不傻的,我只是不会去怀疑我的朋友,既然选择了就相信到底罢了,可现在的我,已经想明白了。” 宁初夏没再耽误时间,她特地接这个电话,就是想和尤可可说两句话:“我在知道这件事以后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这么对我呢?你比你想的演技差劲多了,你可以去看看无修版的节目镜头,那上面你的每一个眼神,都太明显了,明显到我装傻都不行,我喜欢看电影,倒是能这么分析一下人物情感。” “其实我开始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你会对我做这些,我相信你也知道,被安子昂在节目当众表白会是什么下场,我后来也想明白了,可能对你来说我从来就不是朋友,对吗?” “当然不是这样。” 宁初夏轻笑:“是不是现在我们心里都有答案了,可可,天下没有密封的墙,我只是从来没想过去问,你以为我真的去问,就什么都问不到吗?我们不是朋友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叹息般的感慨:“谢谢你教会了我这么多。” 宁初夏口中的恍然大悟和释然让尤可可陡然心惊,她有种浓烈的不祥预感,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尤可可正想辩解,就听见电话那头的宁初夏声音幽幽:“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从看到是你打来电话开始,就录了音,谢谢你教会我防人之心不可无。” 说完这句话,宁初夏便挂断了电话,握着手机的尤可可只能听到电话那头成串的忙音。 尤可可心中只有埋怨,她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错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开始宁初夏和她利益没有冲突,她难道不就只是借着她的名字营销了两波吗?就算之后有冲突的时候,她对宁初夏还不够心慈手软吗?顶天了就是被骂两句的事情,大家抢资源,自然是各凭本事。 要不是她尤可可的帮忙,宁初夏能上《梦旅客》吗?能口碑翻身吗?能认识张简吗? 想到这,尤可可的眼都有些红了,是嫉妒的,她甚至迷信般的觉得,是自己把属于自己的好运机会让给了宁初夏,要是当初她自己参加节目,怎么会这样呢? 有朝一日,她东山再起,到时候且看她会不会这么心慈手软。 只是现在尤可可手上也没有任何宁初夏的把柄,就算她真的想要做什么,也颇有些无能为力。 尤可可随手点开微信便想要赶快关上,却发现经纪人又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怎么还有坏消息? 她想逃避,不过想了想还是点开,经纪人发来的是一句话和一张截图。 尤可可看了,直接怒气上脑,耳朵都因为冲血变得涨红。 “可可,你看看热搜第一吧,直接空降的,是买上去的,营销号也都买了,买的是最贵的一档。” 而图片上,正截了现在的热搜排行榜,热搜第一的词条是#宁初夏取关尤可可和安子昂#。 尤可可瞬间想起了刚刚宁初夏说的那句话。 宁初夏说,谢谢她教会了她这么多。 尤可可现在明白了,这说的不只是电话录音,要防着人,还有这套踩着别人的脑袋营销的办法。 当初用这个方法赚得好评的时候尤可可有多开心,现在看着网友评论的“爱了爱了,有仇报仇宁初夏!真爽!”她便格外觉得讽刺,耳边是耳鸣般的嗡嗡响声。 尤可可点开了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拨打出了电话。 纵然再不想,现在能带她离开这个困境的,也只有推她下来的安子昂了。 真讽刺啊。 宁初夏挂断电话后,便通知刚联系好的营销公司空降热搜词条,吵起话题热度。 这一切,都是原样照搬当初尤可可做的营销,只希望尤可可看到这些会满意。 她不打算再关注尤可可了,很显然,宁初夏之前放出的那些尤可可的暧昧事迹已然让安子昂这个毫无安全感的痴心追求者走入偏执。 到时候两个人一个丢了音乐梦想,一个丢了光明大道,尤可可无论何时都想往上爬,安子昂生怕失去了她,这样的两人被凑在一起,一定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上辈子恩恩爱爱,共同登上事业巅峰的两人,这辈子估计要互相拖着后腿,做一辈子的怨偶了。 也挺好。 宁初夏走过走廊,拐了弯便瞧见正蹲在办公室门口的张简。 他身材清瘦,蹲在那却不显得邋遢,反而有种不羁自在的感觉。 离开节目和张简深入接触,宁初夏便尤其发现张简的敏感。 他之前的那些孤傲冷淡,其实是身为艺术家的他,比常人更加能敏锐地感知到其他人的情感、心理变化。 张简厌烦一切虚假的交流,只要你够真诚,他便会跟着掏出真心。 和心思敏感相对的,是他其实是个很为真心朋友考虑的人――嗯,有点像原身,为朋友插自己两刀,不过张简比原身要懂得爱自己,保护自己,对于第一印象不好的人,他便敬而远之。 比如说尤可可,从节目开始到结束,就算没有授花节活动的那一场大戏,他也始终保持着对对方爱答不理的态度。 而和尤可可正形成对比的就是宁初夏,张简似乎很快便将宁初夏纳入了自己的领地,牢牢地保护住。 以宁初夏的咖位,按说在签订电影合作合同的时候,她是该降薪甚至低薪拍摄的,毕竟这是她拍的第一部电影,可张简很主动,在宁初夏的固定薪酬之外,又将自己的分成分了一半给尤可可,一副如果宁初夏拒绝,就是看不起他的姿态。 “怎么了张导?”宁初夏停在张简面前,低头看他。 剧本研讨会,张简穿得也不太正式,蹲在这的他整个人呈思考放空的模样,直到宁初夏走进都还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的造型和你要住的房子,你说老式的木宅院怎么样,是江南水乡的风格好,还是传统的大院……” 宁初夏被他的话带入了思考:“前者是不是和电影的背景不太符合,而且也不适合主人公相遇吧?” “也是。”张简回着话,忽然反应过来,他稍微一蹬便站了起来,虽然没太锻炼,不过他平衡一向很好,只是脚略微有些麻。 宁初夏帮着扶了一下,便准备进屋,她正要转身,便感觉到了袖子那头张简施加的力道。 “嗯?” 张简认真道:“网上的那些言论你不要关心。” 宁初夏迷茫地看了过去,张简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网上哪有骂她的? “不喜欢你的人是他们没有眼光。”张简的眼眸颜色很浅,是淡琥珀色的,不过只有近看才能看得出,如果远看的时候便是一片棕色。“所有人都会爱你。” 宁初夏看着张简眼底隐约的自己的影子有些出神。 她可不是钱,怎么会人人都爱她? 张简又强调了一遍:“你很好,所有人都会爱你,他们只是不懂你。” 宁初夏看出了张简的坚持和真挚,便也做出了认真的回应,她正色道:“好,我相信,这一切都会有的。” 她猜想张简应当是看到了大家都说她很“惨”,所以才这么执着地想要安慰她。 张简得到了满意地回复,便也走在前面,和宁初夏一起进了办公室,准备继续研究剧本。 他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 这一年被后人称为宁初夏的年,因为这一年,她是最大的瓜田,也是最闪烁的星。 在那一场闹剧之后不久,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安子昂和尤可可双双宣布退圈结婚,当时消息一出,微博直接因为搜索量爆棚而崩溃。 虽然大家都在讨伐安子昂和尤可可,可这讨伐也是一阵一阵的,话题过了,只要两人不作妖,以后低调点还是能赚不少钱,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来了个直接生米煮成熟饭,粉丝说不要就不要。 后来有人爆料,这安子昂对尤可可的追求之心已久,尤可可现在在圈里混不下去,以后便要嫁给安子昂做个豪门贵太太,之所以安家能这么顺利地接纳尤可可,那是因为安子昂提出了他以后不再去混娱乐圈作为代价交换。 两人的婚礼本应该很隆重,可却意外地显得有些冷清,事先做好的高价安保,在当天,甚至出现了安保比宾客多的怪状。 少数被邀请去的记者泄露出了这一状况,网友们私下讨论了一番,却也得不出结论,只能归结于两人的人缘都很一般。 只有少数喜欢观察又细心熟悉豪门的人在观察后就差没做个分析报告出来。 以他们的观察,尤可可和安子昂这么些年来认识的娱乐圈人士,几乎都没有来,少数来的几个,基本也和素人差不太离,只是娱乐圈的边缘人士。 而本应该能请到的宾客,尤其是近L城和A城的有钱人家,则基本都没有到场,L城是国内的首都,那儿的豪富数量很多,A城同样是国内一线城市,和安家所在的S城也近,所以这两地邀请的人一旦没来,这被空出的位置便多得有些明显,不是用捧花或者打光能遮掩过去的。 后来这人又稍微观察了一下,才发觉了一切是源自于何。 在A城,宁姓是大姓,当地一牌匾打下来砸死的全都扯得上亲戚关系,富商们平时都在同一个商会,很团结,其中有一位宁姓富商,女儿在娱乐圈的,多年担任副会长,虽然不算是一流豪门,但在当地说话很有用。 而在L城,没来的人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关系了。 总之,这场婚姻便这么冷清的举行了,听说婚后两人很甜蜜,尤可可几次说过自己想出来工作,他的丈夫都舍不得,想让她在家享受,这消息传出来,不少嫁入伪豪门还得自己补贴的女明星都颇为羡慕。 当时还有人说,这实在是太不公平,只是两人的关注度很低,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而一度消失在公众视野,在这一年中,几乎都和惨字挂着钩,在圈内好感度不断攀升的宁初夏,在这一年冬天再度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她封闭拍摄了五个月,由张简执导的电影《缪斯》正式在国内公映。 在只接待了专业人士的小型首映礼结束之后,出来的影评人几乎都久久晃不过神。 他们给出的影评全都围绕着一个关键字,那就是“美”,几乎每个人,都穷尽自己语言再描述宁初夏的美。 按照他们的说法,宁初夏就好像天仙下了凡似的,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哪怕是平日里最苛刻,以毒舌著称的影评人,也忍不住说了这些话:“你要问我剧情有没有瑕疵,拍摄节奏有没有问题?这只要我肯挑刺,那总是能挑出来的,可我想说的是,这部电影,真的是我觉得今年我观看体验最特别的电影。” 他在这条评论发出后不久,又忍不住发了条。 “张简导演的镜头,从来没有让我感觉到这么强烈的情感色彩过,我觉得他的镜头,是带着浓烈到极致的爱意的,不夸张的说,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部电影,我感觉我好像也爱上了宁初夏,爱得浓烈又炙热,闭上眼,都是她轻笑看人的镜头。” 同样发声的还有不少圈内的导演,他们都是受邀参加了这场小型首映的。 其中被转发最多的一条微博,是一位年近古稀,现在已经只担任总导演或者是监制的名导发的:“古人画画,各有擅长。今天我想说,张简在《缪斯》这部电影里,展现出了擅拍美人――或者说擅拍宁初夏的这一面,看了他拍的电影,我都有些手痒,我也想拍一拍这个女演员。” 网友们看着这些评论,那是一懵一懵的,他们就没搞明白,这怎么能说得这么夸张? 不就是部电影吗?而且看剧情描述,好像是部普通的文艺片啊? 而且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宁初夏本人,宁初夏是美,这大家都承认,可圈子里的这些影评人导演又不是没看过美人,有这么夸张吗? 不少人信誓旦旦,说自己对文艺片毫无兴趣,才不会去看这部电影,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的影评! 可在首映票全都售空,就连加场都卖光了的时候,他们又格外欠揍地在微博上晒出了自己的购买截图。 骂归骂,这看还是要看一看的。 电影公映当天,首场是在零点,所幸次日是周末,敢于熬夜的人也多。 入场时间前半个小时,影院便已经很挤,尤其是购买爆米花和可乐的柜台更是排上了不少人。 时间一到,人们便挨个拿票排好,准备入场,在一众欢笑打闹的人里独自来的人也不算奇怪,毕竟现在自己看电影的人并不少。 队伍中间的女人身材纤细,哪怕是穿着简单的休闲运动服都能看得出好身材,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毕竟只看背影都能猜得出应该长得不错。 好些人试图绕到前面看一眼她的脸,却发觉她戴着口罩和平光镜,看不清长相。 前头已经开始入场,大家便也无暇关心这些,挤在人群里进去,匆匆找到自己的位置,满怀期待,等待电影开场。 前有看首映礼的试毒人士,不少夜猫子网友也在等待着第一波观众出来反馈情况和评分,并以此来判断要不要购买之后的票。 要知道这部电影可是张简的又一力作,还有这么多的大导影评人保驾护航,谁会不好奇呢?只是这影评方向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急的,这等了又等,看了又看,网友们终于等到了第一波归来的观众开贴。 【我刚看完《缪斯》出来……】 第一个出现的帖子引发了最多的关心,网友们点进去正想激情回复,便看到放在主楼的熟悉话语。 “看完电影,我只想绕着电影院跑三圈,宁初夏在电影里真的美,真的太美了,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么美呢?” ?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说这部《缪斯》是大型宁初夏美丽传销大会? 同样看完电影出来的女人直到坐进了自己开的车时才摘下了口罩。 她脸上的神情很僵,思绪不知道飘荡到何处。 章节目录 娱乐圈团宠文的女配(完) 作为一个兢兢业业, 赚钱上要养父母,下要供子女的工薪阶层,小孟虽然是个资深的电影爱好者, 但是也在生活中把自己的爱好往后让了让。 他拥有各大购票网站的会员,熟知各种利用信用卡积分、优惠券、秒杀抢折扣电影票的技巧, 可即便在能买到最低折扣票的情况下,他也做不出想看就看的冲动行为。 每一次电影上映,他都得冒着被剧透的风险翻看各种影评, 通过排除法找到同档期最好看、最值得去电影院看的电影, 其他的则等到电影上映结束在网络上看,虽然观感差了一些, 但也无伤大雅。 在国内的电影界,张简便是口碑保证, 他的电影就从来没有过翻车记录。 可谨慎如小孟, 还是一如既往在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摸到了网上, 各种检索着第一时间看了公映的观众们到底怎么反应。 之前的影评实在太奇怪了,以小孟这个资深电影玩家的角度来看, 这如果一部电影观影的人出来只能夸画面和特效, 那不就是暗示着这部片子除了这两者没什么可夸吗?之前看过《缪斯》的影评人导演给的意见都是虚无缥缈的好片和女主很美, 形容词还极尽夸张,让小孟都忍不住打了个问号。 莫非……张简导演的从不翻车记录, 就要在这儿终结了吗? 坐在马桶上,小孟原先的困意都给看没了, 他迷茫地看着手机, 这个点第一场电影才结束, 还搜不到太多的评价,仅有的部分短评都是一概推荐, 疯狂地夸赞着宁初夏和张简。 于是小孟只能摸到了论坛,他搜着《缪斯》这两个字,找到了热度最高的帖子。 得,点进去一看,主楼又是宁初夏美美美。 就这?小孟刚一脸无语,想要出去,可随手一刷新,这位词汇匮乏只会夸美的楼主竟然编辑了一长段的影评更新在了主楼。 楼主表示,他非常冤枉,他建议杠他的人,一定要去看一下电影,绝对出来也和他是类似的观感。 “为了不剧透,我就不描述具体的剧情,其实导演给的简介很明确,这就是主角方瑞和他的缪斯的故事。” “扮演方瑞的是我们都认得的老牌影帝,虽然已经四十有五,可他扮演三十岁出头的艺术家还是很有说服力,他在电影里展现出的演技,只需要竖起大拇指夸奖就行,可为什么出了电影院大部分人不会提到他呢?这是因为电影的视角选择,以及电影里的宁初夏实在美得惊人。” “真的,没看过电影的人很难明白我说的是这么,我以前也看过宁初夏的作品,可现在的她,真的很不一样……我很难形容,是张简读懂、挖掘出了更深处的宁初夏,还是宁初夏本人的演技超凡脱俗,她扮演的那个美而不自知,任人塑造,却又灵魂自由的女孩,好几回好像都要从屏幕中冲出来,张简在这部电影里,用光真的很妙,尤其是在电影院,当你认认真真看着大屏幕的时候,每一个光线在宁初夏身上的转换,几乎都能要人屏息。” “虽然这样夸很像水军,但我还是很想强调一下宁初夏这回格外突出的矛盾特质,我觉得在张简的帮助下,她原先被平面角色包裹的演技实现了突破,她所扮演的角色,比起女神这样的说法,更像是湖畔中会生出的精怪,在一片水雾之中,她就这么看着你,你不知道往前一步会是危险,还是梦幻,迷人又令人恐惧……你看,即使是努力地写一篇长影评,我还是忍不住绕到了宁初夏的身上,她真的是这部电影的灵魂,我只能说,她和张简导演互相成就,这部电影会让更多的人看到宁初夏,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张简导演当初会说,宁初夏如果不答应,就没有这一部电影了,她真的好特别。” 小孟一脸迷茫地看完这长长的影评,然后伸出手抓了抓头发,这不还是和原来的主楼一个意思吗?可不知道为什么,小孟在看完影评后已然被楼主说服,他迫切地想要看一看,这能征服人的电影到底会是什么样? 楼主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耽于美色被宁初夏迷惑,还发了他和一起去看电影的女朋友的对话截图。 截图是微信聊天框,是两人回家以后互相发的信息。 “猪,我现在躺在床上,一闭上眼还是宁初夏出场时的那个镜头。” “我也是,我去C站看了宁初夏的剪辑视频,以前她也是那种漂亮到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的类型,可这一次,真不一样。” “我感觉我好想要把她关起来啊,明明是女生,我为什么会把自己代入方瑞的视角啊!我太明白方瑞了,就是那种,照进你世界,虚无缥缈的光的感觉,想要握紧不放,好想看看3D版本,不!我好想看看宁初夏本人。” 后面的部分楼主马赛克了,说是涉及到剧透,就不展示两人讨论剧情的部分。 小孟的心中一动,他实在克制不住,立刻翻到了购票软件。 《缪斯》并不是很大众向的爆米花片,甚至是2D电影的它,开的场次本就不算多,上映的第一天,票价也不低,小孟很少考虑在首映日看电影,他实在被楼主说得有些心痒,想看看这部让宁初夏被封神的电影是什么样的。 不过是价格高点,顶天多花十几二十块,少吃一顿外卖就回来了,如是安慰着自己,小孟点开了购票页面,半晌,又默默地关上了。 不是,为什么就连他家附近那间平日里去的人不多的破影院明天的电影票都售空了啊?整个场次,除了被锁了的位置以外,全都卖掉了! 他一脸郁闷的关掉后不久,又愤愤不平地打开,不行,他不服气,明明他记得前几天看了眼,还有不少票没卖出去的,这大半夜的大家就不用睡觉的吗?就不知道省省钱吗?小孟为大家的奢侈浪费痛心疾首。 没事,看不了第一天的,他可以定第二天的!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小孟再次遭遇了售空打击,最后只得默默地定了个第三天晚上的边角位置,他倒要看看,这部电影到底是什么样的!是骡子是马,总是得拉出来看看! …… 宁初夏素来是早睡早起规律作息,只是今晚方姐在,她便勉强撑着精神,此刻正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方姐看着宁初夏,心中是愧疚又好气。 因为自己来,宁初夏没能好好休息,这让她挺不好意思,可这确实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宁初夏一副淡定姿态,好似电影好坏她都没有感觉,倒是方姐着急上火,这几天已经满嘴都是泡。 宁初夏像是会读心术:“我不是不担心,我只是有自信。”她喝了口茶,“这部电影我看过两回了,一次粗剪,一次首映礼,我知道这是一部好作品。” 方姐首映当天没去,倒不是她不想去,在宁初夏拍戏空窗的这段时间,方姐也难得的休息了一段,结果这一休息,天雷勾地火,这不就怀了孕,那几天反应大,她想去宁初夏没答应。 “我这就是心里着急。”方姐为了今晚,昨天白天睡了一天,“你也知道的,好作品也不一定会是受欢迎的作品。” 她故意和宁初夏开着玩笑,心却挂在手机那,今夜无眠的还有宁初夏工作室的成员,他们正在高强度关注网上的舆论。 “第一波普通观众的影评应该要出来了,不过出分估计还得等。”方姐忧心忡忡。 现在在电影宣发营销上有很多的套路,甚至还有买评分买影评的,方姐曾经犹豫地问过宁初夏,只是宁初夏拒绝,她便搁置了这个想法。 宁初夏看出方姐的紧张,她只能拍拍她安抚一下:“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演技吗?就算不相信,也得相信张简导演的能力吧?” “我当然相信!”方姐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心疼,她和宁初夏合作多年,是看着宁初夏这么一步步成长的。 宁初夏有多认真钻研演技,方姐比谁都清楚,和她一样清楚这一切的,还有宁初夏家的几台自购的摄影机,宁初夏以前没戏的时候,就喜欢自己开了摄影机,找个知名电影剧本表演,然后对着成片研究琢磨自己的不对。 这一步步看起来容易,但其实很难,影视剧市场哪有那么多角色能挑? 这还好,遇到了张简,在《缪斯》拍摄期间,方姐去探过很多次班,每一次,她都能看见剧组的人聚在一起聊天说话,大家说着说着就演一段的场景时常发生,哪怕是方姐这个外人都能感觉到整个剧组对于电影的全神贯注。 她能听见,宁初夏心底的开心。 真好,方姐现在就希望,宁初夏能够一飞冲天,扮演一个又一个自己喜欢的角色! 说到张简,方姐想起了件事:“昨天下午张简导演工作室那边联系我们,问你接下来有没有档期。” 宁初夏淡淡道:“张简的下一部新戏是商业片,剧本写了一半了,他担心我去拍了别人的电影,他发消息和我说了。” 方姐一愣,而后便是满满喜悦,这当然是个大好的消息! 她想了想又问:“那你怎么想,你想和张简导演继续合作吗?”虽然以经纪人的角度,方姐是觉得和张简合作绝对是好事,但这也得看宁初夏的想法,她舍不得强迫宁初夏接受。 “我看了剧本,我挺喜欢,你先应了吧。” 方姐应了句好,开始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她拿起随身带的记事本,插了书签的工作记录部分,满满地都是宁初夏的相关信息。 之后的工作现在看来,都得跟着调整了,如果下一部电影马上开机,那起码不能接长期的工作。 写了一半,方姐便瞧见工作室群的活跃,消息提醒不断地亮起,她连忙点了进去,匆匆一看,就忍不住抱住宁初夏,这时候可别说身体方不方便了,她感觉自己能跑能跳! “初夏,你瞧见群里说的了吗?现在他们观测到的评价,基本全是好评!而且原先明天还没卖光的票基本都卖掉了,电影方给我们的反馈是他们现在预测首日票房已经稳稳过九千万,破亿很有把握!” 现在首日票房过亿的电影多了,好像不破亿都很“奇怪”,但纵观本年度的电影市场,不在什么春节之类的黄金档期上映的电影里,能够取得这个成绩的电影其实并不算多。 尤其是《缪斯》还是部小众,商业气息不重的电影,唯一保驾护航的便是张简和影帝加盟。 方姐的激动很正常,她太知道这段时间宁初夏为了《缪斯》做出了多少努力,宁初夏这半年期间,除了剧组休息时腾出时间参加了几个广告拍摄站台之外,《梦旅客》风波吸引来的综艺邀请,都被全部拒绝,可以说她是真的做到了每天把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电影之中。 而且这可是宁初夏在电影界的出道作,这部电影成绩好,意味着之后宁初夏在电影圈接片得到了很多加成。 宁初夏小心地把方姐揽住,方姐激动起来可完全忘了自己是个双身子的事实。 事实上这消息宁初夏知道的还比自己的工作室要早些,从晚上首映开始不久,张简一直在给她发消息,他身为总导演,知道消息的渠道也多,这不,早早就将实时的反应分享给了宁初夏。 ――“我说过的,《缪斯》上映后,人人都会爱你。” 看到这句话,宁初夏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张简在办公室门口同她说的那句话。 就在她安抚方姐的时候,张简迅速地撤回了一条刚发的消息。 同样没睡得着觉的他忧心忡忡。 他是第一个发现宁初夏这颗宝石的,《缪斯》是他至今为止最满意的电影。 张简这几天和几位业内同仁聊天,已经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好几位同样是导演的忘年交都在询问他宁初夏的表现和之后的日程安排。 张简自然满是溢美之词,将宁初夏的表现一一说出,然后在对方一脸满意地表现出想和宁初夏合作的意向时大脑宕机。 ……他放在这这么完美的一个女演员看到了吗?可能要被人偷走了。 宁初夏自然是不知道张简的想法,方姐又在那满意地看了会影评,便也挨不住困意去房间里睡了。 她打开微信,有一位之前就认识的圈内朋友关系不熟,发来了一张朋友圈截图。 这条朋友圈是尤可可发的,宁初夏认不得头像,但是认得备注。 “疲惫、失望、痛苦,是不是我得把自己关起来,没有事业、没有朋友,只有你,你才会满足?” ――“她秒删的朋友圈,我刚好看到,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宁初夏回了句谢谢便关了手机。 虽然她对尤可可现在的情况不太感兴趣,可还是不介意在这种时候为之一笑。 事实上尤可可和安子昂还真是顶顶相配的两人。 安子昂这抓着人不放,一副要把人当笼中鸟养的态度是很可恶。 但尤可可绝对不是没有能力飞出去的鸟――以她的本事,当时就算安子昂真的试图搞封杀,也绝对封不住尤可可的路,就像上辈子,宁初夏被这两夫妻送出娱乐圈,小日子不也还能继续过吗?而且说实话,尤可可在经营人脉上还真比宁初夏有本事。 只是尤可可无法接受平庸罢了,她选择安子昂,是因为她知道在安子昂的身边她能过得更好。 一边享受着安子昂所带来的奢侈生活,社会地位,一边又痛恨着来自于他的束缚。 这“傲骨磷磷”、“不屈不折”的姿态,还真是又当又立第一人。 宁初夏躺在床上,心情很好,她可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圣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看笑话只会让她心情变好。 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 …… 《缪斯》就像一把火,越烧越广。 在大银幕上,人的脸会被放大,尤其是在现在的高清镜头考验下,哪怕一点瑕疵都会被突出。 而宁初夏优越的骨相,可塑性极强的五官,就像是为了大银幕而生的一般,在被成倍放大之后,反而更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美。 《缪斯》的故事并不复杂,方瑞是美术界的知名画家,年纪轻轻的他,一出道的画作便拍出了天价,几幅画都取得了无数人的认可,商业市场同样很为他买单,然而身为艺术家的他,遇到了所有艺术家大概都会遇到的问题,那就是灵感殆尽。 电影对于这一段,是以插叙的形式描述的,过得很快,打从影片一开始,便让观众一下明白了方瑞遇到的困境。 在老师的建议下,方瑞来到了他成名作《长巷》所绘画的小城所在地,他顺着那条长巷反反复复的走,却依旧没能捕捉到虚无缥缈的灵感。 无意中拐入小巷的方瑞,在偶一侧首的时候,看到了女主人公,宁初夏所扮演的小绿。 小绿的家,是在窄巷子的,当地的建筑格局很特别,路比门要高,采光并不算好,顺着那有些暗的门往里看,方瑞屏息地看着正在那编着草筐的小绿,她挽着头发,低头动作,狭窄的天井能照入的光不多,只有半张脸在光亮之中。 陈旧的,带着潮湿味道的昏暗房屋,仿若自己在发光的美丽女人。 而这,就是爱情开始的地方。 小绿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女孩,在这个安静的小镇里过着安稳的生活,她并不了解自己的美丽,淡然地过着闲适又不知上进的生活。 方瑞拿着钞票,以特聘模特为理由带走了小绿―― 然后,接下来,电影可以说是给了大幅度的美颜暴击。 在离开的动车上,回望着家乡,情绪哀切,动车飞驰时脸上光影不一的女孩。 头一次做模特,拘谨地坐着,身后是特地调整了的黄光,出着神却依旧让人发呆的女人。 方瑞带给了小绿变化,他的画也从此充满了勃勃的生命力,让他名誉斐然。 然而,电影总是要转折的,在影片的中后期,方瑞的画越来越奇异,他的画中似乎倒入了墨水般的影子,总透露出一股黑色的阴郁氛围。 张简在这一段配上的音乐,是他特地托了之前合作过多次的音乐家做的,同样跟着沉重起来的音乐,让看着的观众也忍不住变得提心吊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影帝的演技确实很好,他完美地展示出了方瑞的痛苦纠结。 而比他更突出的,是宁初夏在这一时期内,所展现出来的“方瑞眼中的小绿”的变幻,张简在这一段,用了镜头色彩冷暖的转换,以及镜头偶尔出现的雾气,模糊效果,来展现梦和现实之间交界的被模糊。 始终保持着当年个性的小绿其实并没有变,变的是方瑞的心。 方瑞爱上了自己的“缪斯”,他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愿意承认,在他看来,他给了小绿无穷的变化,他分不清,他爱的是自己画中的女人,还是现实的小绿。 这段痛苦的挣扎,轻而易举地就能传递到观众的内心。 就像不少影评中提到的―― “我很难说我懂得方瑞的心情,但起码在看电影的时候,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有点像……一个梦,你不愿意伸出手破坏眼前的平静,可是就算不伸手,这个梦也迟早会醒来。” 关于方瑞的情感,有不少看完电影的观众都忍不住代入分析,可却很难明确地在讨论中得出一个一致的结论。 但大家的想法在宁初夏上倒是很一致。 “小绿就像是带毒的花朵,越美丽越毒,她对自己的情况不甚明了,但只是这么默默地盛开着,安然在那,你想要保持这一刻的美丽,你控制不住地想要伸手去摘,可这美丽不属于你,你如果伸手了,可能你会在致命毒素中失去生命,但不摘,也许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这朵花凋谢,或者属于其他人。” 在影片的最后,方瑞还是没能抓住他的缪斯,在他梦醒之后,他恍然发现,他所幻想出来的“两情相悦”根本就是假的。 从始至终,小绿依旧是那个被请来的模特,方瑞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却完全影响不了小绿。 影片的最后,方瑞在画完了新的作品时,忍不住开口问了小绿:“你知道吗?我这段时间来很痛苦。” 小绿目光关切:“怎么了吗?方先生?” 看着小绿的关切,方瑞忽而笑了,他说了句没什么,便看着小绿下了楼,半躺在躺椅上的方瑞看着自己画的画。 这时候他的画风似乎又变了,有别于之前的光亮和黑暗,这时候更像是……梦幻?连画纸上的人物都变得模糊,看得出是个美人,但却连五官都看不清楚。 他看了画一会,在例行地标签上随手写下了《梦中》两个字作为这幅画的标题。 楼梯那传来一阵声音,是有人在上楼,方瑞往楼梯那一看,是小绿回来了。 小绿手上拿着一捧花,估计是在楼下花店买的,方瑞认得那朵花,他以前买来做过画实物的参考,花朵并不算太大,白色的,小绿将花递给了他:“方先生,不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但是别难过,看看花就开心了。” 这花叫晚香玉,花语是……危险的快乐。 小绿哼着歌,带着花朵找了个闲置的笔筒。 方瑞的画室用的是他特地去挑的拼色玻璃,光照在小绿的身上,让她穿的裙子都染上了颜色,小绿把花插上去放在了方瑞的桌上,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像来时般离开了。 方瑞痴痴地看着那朵花,嘴唇微动,什么也没说出来然后缓缓地起身,他将那张才刚写好的卡片涂抹了几笔,写上了新的名字《缪斯》,别在了画上。 到这,电影结束,张简没有明确地拍出方瑞会不会和小绿在一起,但如果问看完的观众,对此他们还是能保持一致的意见,他们都觉得小绿是方瑞抓不住的光。 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确实将宁初夏的美丽展现到了极致,还有观众偷偷带了录音机进场――他倒不是出于盗录的心,只是做了个敬业的计数君,计算了下大家在观影途中屏息和感叹的次数。 看完电影之后,不少人都恍惚地走不出来,感觉自己像是都跟着方瑞的视角不断地注视着小绿。 “她是美的象征,她是爱本身,她是一切。”这句影评让看完电影的许多观众不由自主的转发。 这种怅然的氛围,持续了很久,直接的影响就是宁初夏只要每次一发微博,下面全都是喊着她老婆的人占据前列。 在相关的网站上,和宁初夏有关的弹幕自然也是一骑绝尘,风头一时无俩。 在宁初夏受到诸多瞩目时,不到一年前,和尤可可、安子昂的那一场风波便再度被翻出。 前者是无情无义朋友都不要。 后者是有眼无珠对不起粉丝。 这几乎可以说是年度最大打脸行动――那一场至今不知原因的送花疑案,网友们虽然猜不出原因,但都知道,这几乎能百分百肯定,是安子昂或尤可可不想宁初夏好过。 不管是他们谁主谋,谁行动,总之,现在两人双双退圈,而宁初夏却凭借《缪斯》直接出圈。 当年尤可可向张简送花的片段也被特地剪辑出来复习,网友们纷纷夸赞张简导演很有眼光,没让不够格的人鱼目混珠,抢了属于宁初夏的机会。 某问答网站上,有人忍不住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缪斯》的成功,到底是张简导演成就了宁初夏,还是宁初夏成就了张简导演。” 《缪斯》这部电影,是大家公认的,张简导演的一大突破,在这部电影中,张简几乎是炫技般地展现着自己的导演技巧,无论是梦境虚实交换,人物情感转折,故事叙事波动……他根本就是在玩弄他所掌握的技巧。 完美进化的张简、奉献出最佳演出的影帝和宁初夏,使得这部电影在斩获十亿票房的同时,被不少影评人、导演评进了国内十年影史中的top10电影。 而随着这部电影的成功,自然也有人产生了疑惑,宁初夏在以前的影视剧表演中是挺美丽,也很出彩,但和在电影里展现出来的还是稍差一些,到底是张简激活了宁初夏呢,还是宁初夏在张简这总算能好好发挥实力? 问答网站总少不了明明不是这一行,还总能用绝妙的说服技巧说得有理有据的人。 一条来自于网站内知名答主的回答,很快说服了众人,成为了点赞数最高的热门回答。 这位答主是用了心的,他特地去找了宁初夏这些年来以来的作品,挨个截图,有的还直接做成了动图,再配合上张简以前的电影片段,用了不少笔墨来描述宁初夏的变化,充分说明,宁初夏是遇到了张简这个名导,在被不断调、教后,终于完成了进步,这才展现出了自己的完美演出。 他言语间甚至有些暗示,认为宁初夏的表演并没有那么优秀,是张简用自己高超的导演技巧,提升了她的表演本质。 在最后,答主也免不了俗地如是感慨:“现在网上一片吹嘘宁初夏的声音,但我希望她不要迷失在这样的声音里,继续潜心学习,好好提升自己的演技,否则站得越高摔得越疼,别到时候在其他导演那,展现不出这样的表演,当然,这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只当是我的个人见解。” 这条回答甚至被转发到了其他平台,引发了无数赞同,毕竟大家对于张简的名导能力还是很信任的。 在这条回答每天点赞数不断攀升的时候,一条空降回答,直接创下了一日内最高点赞数热度第一,并和前一条回答一起,被收录到了“你见过什么样精彩的打脸场面”中。 这条空降的回答可没有作弊炒热度,是张简用本人认证了的账号发的。 他的不羁艺术家人设在这时候帮了他忙,因为他直接在一开始就对另一条回答给了这么个简单的评价――“你在放屁。”,要是换做别人,估计要被骂几句,不过是张简导演说的,那就没事了。 张简先说了他注意到宁初夏的过程――便是因为他看了那些某答主说的不怎么样的影视剧,张简特别擅长阴阳怪气:“起码在我和熟悉的几位导演交流中,大家都认为宁初夏的表演挺不错,值得观察,不过可能是我们的导演水准一般,倒是看不出答主所说的大瑕疵、模式化套路化表演、死板情绪展示:)” 张简最是护崽,就算不护他也觉得挺匪夷所思,宁初夏当年本就是她学校同班同学里的佼佼者,在毕业大戏时都很出挑,这么些年来演技口碑都极好,随便一搜,哪怕在那种天雷剧中,都能找到夸她长得好表演好的影评,怎么到这位答主口中就成了“勉强能看的辣鸡,只是在一众没演技的小花里显得不错,其实比科班出身差很远”? 先说完选角,张简便说了在《梦旅客》拍摄时和宁初夏的沟通,他也会截图――不过说实话,这点技巧可比答主差多了,张简是直接去的视频APP截的图,连人家logo都截下来了,把自己右上角只剩下15%的电量都露出了出来。 “当年我去参加《梦旅客》就是冲着宁初夏去的,在去之后,她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事实上在我的安排里,本来是有另外一部商业大片在前的,然而在看到了她之后,我忽然有了无穷的灵感。” 接下来便是张简得意洋洋地秀自家女主角环节,他展示了不少观众们并不了解的片段――小绿出场的造型,是张简在节目时,看到宁初夏在画授花节缎带花时被一下击中的造型;小绿编的草筐,是因为张简后来看节目注意到了宁初夏有这个技能…… “《缪斯》是因为宁初夏才有的剧本,她也是我的唯一选项。” 之后,张简更是放出了好些他们在剧本讨论会时录下的片段―― “当导演最幸福的就是遇到这样的演员,无论你说什么,只要你说得出,她就一定能表演出来,甚至加上让你为之所动的细节。” 短视频里,大家穿的都很随意,张简握着笔道:“这一段剧情我有点犹豫,方瑞在画小绿的时候,出神把画给画坏了,小绿笑出来会是什么反应?” 坐在对面的宁初夏直接把椅子往后拉,原先放松的神情立刻变了,就着张简的话直接来了一段,一颦一笑,就像是小绿坐在那一般,虽然没有造型加成,但完全没有影响。 “对于我来说,宁初夏是个入戏快,演技好、个人条件优越、可塑性极强的演员,遇到她,我觉得我的所有想法都可以尽管说出,不会因为演员的演技限制导致我不得不改戏,你要说我成就了宁初夏,我也认可,因为我给了她一个能够足够大的平台,我相信她,她也在我的镜头前自在表演,同样地,正如我前面所说,她是我的缪斯,我的灵感来源,她也成就了我。” “另外,请那位答主不用帮她担心,她的下一部电影还是我的。” 这一回答一出,这所谓的谁成就了谁的问题便再也不存在争议。 嗯……不对,还是有争议的,毕竟张简他根本不懂《缪斯》嘛! 这个张简的回答还引发了一段趣事,几位和他关系不错,经常在网上互动的导演一脸无语地晒出了自己和张简聊天的截图,都是发生在电影公映前的。 截图呢,总结起来都是一个意思。 “给你看看,这是我的女主演,超好看,演技超好,超厉害!”这是得意洋洋像是个孩子一样在炫耀的张简。 “我看了电影,确实好,我下一部电影请宁初夏怎么样?你给我推个联系方式。” 嗯,然后张简就消失了,在公映后才慢腾腾地发来了名片:“你去联系吧。” 不用问,这联系后当然是发现,宁初夏明年上半年的行程都是满的,还好电影的筹备期长,很多电影甚至是后年才开机。 当时几位导演只以为张简是公映忙,结果张简这么一提前自爆他们忽然悟了。 “你这是怕我们和你抢演员??!” 张简一句铿锵有力的:“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让大家都哭笑不得,有网友把这导演间的互动集合在一起,忍不住封张简是史上第一心机导演。 他就像是炫耀自己精美宝物的小孩――“你们快看看,认真看看,多好看啊!看完了没有?我要收起来了,别碰!不许碰!是我的!” 同样看到了这一切的宁初夏是哭笑不得的给张简发了声谢谢,而后便看起了方姐送来的成叠剧本。 这辈子的她,再也不缺戏约了。 人红了朋友也多,又有个宁初夏不太熟的朋友发来了信息,告诉了她最近安子昂和尤可可似乎在混战,据说尤可可试图找安子昂要钱,并破坏安子昂和其他人的合作,安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安子昂反扑,甚至一度要提告尤可可转移婚内夫妻共同财产,总之,是一堆烂事说不完。 宁初夏当时只是瞥了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不着急,她要一部接一部地拍,为自己喜欢的事业奋斗终生。 至于尤可可?那就像上辈子的原身一样,抬着头看她怎么走上事业巅峰吧。 …… 次年宁初夏凭借《缪斯》获得影后大满贯。 这一年拍摄的由张简执导的商业大片《明日》豪斩38亿票房,并走出国门,成为国内在海外票房最高的电影。 宁初夏电影邀约不断,影后拿到手软。 她并不只挑商业片拍,只要剧本能吸引她,角色够丰满,便也不介意尝试,有不少的小导演,都是因为她的降薪加入,获得了被世人瞩目的身份。 她成为了票房、口碑保障,只要她愿意参加的电影一定会取得超乎众人想象的成绩。 别人是点金手,而她则是行走的金矿,只要靠近她,就能获得无数名声、财富。 到后来,宁初夏甚至因为影后拿得太多,为了照顾国内其他后辈,主动选择了退出各大电影节的最佳女主演评选,她是当之无愧的演技女王。 她就是传奇本身。 章节目录 感情线番外 (开一下作话~) 作为一个十级吃瓜选手, 职业磕糖达人,胡珂棠每回最烦恼的,就是自己的安利卖不出。 卖不出去倒也正常, 毕竟胡珂棠所着迷的不少CP都很小众或是太过低调,平日里磕糖都得省着点磕, 可不是大众喜欢的那种。 而最近,她过年了! 这句过年指的不是每年一定要过的春节,而是她从父母那继承来的包浆CP, 那两位在N年前同上完旅游节目后, 便再也没上过综艺节目的两位居然要上综艺了! 说来胡珂棠至今都觉得,这磕CP、追星这种事情绝对有遗传! 她的父亲是张简导演的影迷, 当年在国外都要特地高价去看导演电影的那种,曾是张简海外影迷分会会长。 而她母亲呢, 则是影后宁初夏最早的那一波粉丝, 从她还在拍电视剧的时候就开始粉, 是国内宁初夏粉丝会的副会长。 当年两人便是因为一道组织《缪斯》的影迷会观影因此结缘,后来走到一起的, 当然, 彼时走到一起的两人可没想到他们的偶像会走到一起。 说来有几分“丢人”, 且不说实打实的学习成绩,就说这追星上的战绩, 她还真比不过爸妈……要知道这两位至今还管理着粉丝群,平日里那叫一个一呼百应。 唯粉和CP粉很难和谐共处, 前者是谁都配不上我哥哥/姐姐, 后者则是神啊请让我的CP永远在一起吧!自然多少有些冲突。 不过这点在胡家不太成立, 谁让胡家父母粉的这两位明星,都算是走的老派自立自强路线, 粉丝们都不狂热。 胡珂棠曾经看过几次父母粉丝群的聊天记录,这群里聊天的内容可不是互相表白,大多是分享偶像作品的最新情报,或者是组织活动,一起写影评,看偶像推荐的电影或者书籍,其乐融融,互相交流。 当然,即便再温和的温和派,在自己偶像的择偶方面还是多少会有点想法。 在张简在颁奖礼上公开示爱的那年,胡珂棠年纪还不大,不过她依旧记得,那几天笼罩在家庭之上的可怕氛围。 那应当是她从小到大伙食最好的几天,只要说想吃什么,妈妈都会立刻买回来,和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父亲的那一碗干净的白饭,这其间的对比简直不能更惨烈,老爸当时大气不敢吭一声,一言不发,可这嘴上认怂,心里估计没认,他好几次偷笑出声,结果自食恶果,大大延长了自己只能吃白饭的悲惨时间。 也就是这一次,让胡珂棠对于母亲口中的“你家导演赚翻了”的那位影后宁初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然后……她在父母殷切的目光下,开始磕起了CP。 她现在想来,还是觉得自己这想法理所当然,要知道,她家可是有两位资深影迷的,对于张简和宁初夏各自的人生经历她那叫一个了如指掌。 互相成就,灵魂伴侣这两个词放在他们两人身上简直不能更完美。 他们相遇在《梦旅客》这个综艺节目,当年不少网友以为这是一场巧遇,但其实是张简的有意接触。 早在还不认识之前,演技便成为了两条平行线拐弯交汇的点,而在上了节目认识本人之后,张简便逐渐被宁初夏吸引,并以她为灵感写了《缪斯》这个剧本。 在两人第二次合作的电影《明日》中,宁初夏带给人们的是和《缪斯》中完全不同的表演。 在《明日》里,她是英姿飒爽的“小人物”,她从未想过要成为伟大的人,她只不过是遵循她的心,做了一个又一个在她看来再普通,再自然不过的决定,而这些细小的决定,却让她成为黑暗世界中的光芒,成为明日的希望。 两度合作,两度封后。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一) 今天天气格外阴沉, 抬头时甚至会觉得天空就要这么压下来,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这个道理, 有人早早就必须明白。 赵怡悦坐在咖啡厅,不断看着时间的她, 心烦意乱地等待着来人,一向对于自己的外表很讲究的她,由于过于匆忙, 此刻穿着打扮也有些随意, 只是简单的名牌堆砌,不见平时的仔细搭配。 一见到弟弟来, 她连忙招手,让赵一飞坐在了她的对面。 “姐, 这是怎么了?”赵一飞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姐姐, 没想明白今天姐姐怎么会把自己约在这偏僻的地方。 S城经济发达, 城市内的区划都改了好几次,今天他们到的这个区, 原先属于市郊, 虽然现在政府大力投资建设, 可还是一直发展不起来。 赵怡悦自从当年嫁入豪门,便对吃饭的地方很有讲究, 以前和赵一飞约出来的时候,就算不是在米其林餐厅, 那也至少有个黑珍珠认证, 再不则是在家里名下的产业见面, 像是这样偏僻地方的小咖啡厅,早就从赵怡悦的人生名单里被划掉。 以赵一飞对姐姐的了解, 这一切着实不太对劲。 赵怡悦是头都大了,她神色惶惶地看向弟弟:“你知道吗一飞,初夏她回来了。” 初夏,这是谁?赵一飞觉得这名字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谁,皱着眉陷入沉思。 瞧见弟弟这副姿态,赵怡悦便知道他压根没想起来:“就是……就是我女儿。”心中有些生气,弟弟居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可这时候又不好发火。 说到最后这几个字,她的声音都跟着低了下来。 赵一飞登时就反应过来,他同样神色慌张,左顾右盼,在确认四周没人听到他们说话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可是靠着姐夫才取得的现在的成就,这事当年便被封存在心底成为了秘密,这哪能和外人说呢? 他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难怪姐姐会选在这里,还真没选错,要说这种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那还真只能选这种地方! “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回来?”赵一飞皱眉,当年这件事可是他帮姐姐去处理,“这宁家人搞得什么鬼?收了钱就不作数了吗?” 这事情过去了能有十年,他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赵怡悦也跟着耷拉下了脸:“我怎么知道这宁家人在闹什么?当年他们要是不想做,那就别收钱,这把钱收了,还怂恿女儿来闹事,真是莫名其妙!” 赵怡悦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觉得愧疚,这孩子不过是一个物件罢了。 她也没虐待宁初夏,只不过给她换了个生活环境,这哪里对不住她了呢? “不对。”赵一飞皱眉,“这宁家人,当时我是接触过的,他们听我说了新翰的事情,虽然心里头觉得难受,可为了自己的儿子以后能功成名就,他们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额头:“这不应当啊,宁初夏回来闹事,对宁家人没有任何好处,除非他们是觉得之前给的钱不够,还想要再要点钱。”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赵怡悦抿着唇,情绪起伏很大:“你说的也有道理,难道是那宁初夏不知道情况?” 赵一飞一愣:“姐,你这话我没听懂,你细细说。” 赵怡悦回忆着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昨晚唐海正一如既往地回了家,唐新翰倒是没有回,他和女朋友,白家的大小姐出去吃饭,在饭桌上,赵怡悦和往常一样,和丈夫聊着天。 作为唐太太,紧紧抓住丈夫是赵怡悦人生的核心工作,她总是绕着丈夫转的。 年纪渐长,唐海正开始迷上了书画,时常在拍卖会上拍一些作品,对于不少现在还无人问津,或者是才华略逊的青年艺术家,他也不吝啬帮助,目前他长期资助定期送画给他的画家就有五个。 这不,唐海正又说起了他最近遇到的一个画家。 对方师从于国内的一位国画大师,画风兼收并蓄,集各大家之大成,现在已经是国内艺术界的新星。 她的画在外国拍卖市场上都能拍出高价,可不是全靠国人捧的艺术家。 且这位画家很有商业头脑,她和同师门的几位师兄一起投资建了画廊、博物馆,人脉广,收益听说也很不错,绝不是需要人资助的清贫画家。 听着丈夫言语间的赞赏,赵怡悦立刻警戒,她的丈夫可是国内出了名的富商,她可不想被外人摘桃子! 赵怡悦连忙装作好奇地询问,她当然看出了唐海正的些许不耐烦――唐海正每回提到他喜欢的这些艺术家、喜欢的这些藏品,就很是自得,赵怡悦当然是想过了解,可这些对她来说有点难,丈夫间或总会露出些觉得她学不来不愿沟通的情绪,可既然要做唐海正的太太,这脸皮厚是必要素质,赵怡悦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觉得伤心。 彼时还能笑盈盈的赵怡悦根本没想到,会从丈夫那听到这个让她头皮发麻,手脚跟着发冷的名字。 “她姓宁,叫初夏,说来也巧,她也是H城出来的,挺有缘分,不过这几年都在首都圈和国外,倒是之前H城的朋友没和我提到过这位。” 唐海正的籍贯在H城,后来公司发展扩大,为了儿子唐新翰的教育,还有公司人才搜罗,平日的人脉结交,唐海正一家便搬到了S城定居。 当时赵怡悦已然笑不出来了,这可太巧了。 H城的宁初夏,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孩子吧? 赵怡悦声音都有点抖:“那可还真巧,她多大?” 唐海正吃完了看着新闻:“和咱们家新翰一样大。”他有些叹息,“说来也不巧,新翰现在和白家那小姑娘感情渐入佳境,否则我还想把宁初夏介绍给他。” 对这件事唐海正很感慨:“你说,新翰这孩子就没继承我的艺术细胞,经营公司时也太老成稳健,少了点冒险精神,这初夏倒是很和我心意,又是懂艺术,又在经商上很有一手,实在可惜。” 当时赵怡悦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跳,当时就忍不住站起:“不行!”她看着丈夫错愕且愠怒的眼神,慌忙解释,“我,我的意思是白小姐挺好的,你不能这么挑,人家听了多伤心?” 唐海正一脸莫名其妙:“我只不过说说而已,再说平时不是你比较挑白小姐的刺吗?” 他被太太这无名之火搞了个没趣,便也直接上楼说要办公其实又进了他的收藏室看起了收藏。 坐在那的赵怡悦哆哆嗦嗦地拿起手机上网搜了宁初夏的名字,然后在看到那熟悉的眉眼时,已然没有办法骗自己。 赵一飞被姐姐的这番描述给说得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巧了,简直巧得有些过了头。 “你是不是也觉得巧得太过头了?”赵怡悦寻求着弟弟的支持,她眼神里只剩下无措。 赵一飞点头又摇头:“可是姐夫喜欢画家我们都知道的,这……”他顿了顿,还是没说出他这位真外甥女的名字,“这位如果出名,被姐夫认出来,其实也很正常。” 这一切发展也太合逻辑了,正常到根本分不清是有心为之还是巧合。 “一飞,现在我只能靠你了。”赵怡悦看向弟弟。 她知道,利益才是真正能把人绑在一起的绳索。 她和弟弟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别离了谁。 赵一飞看着姐姐,坚定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里头也犯苦,他贪财没错,可姐姐实在胆大,当年姐姐哪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当时要是不帮姐姐,那么只能一家子从新过回从前的生活,而到了现在,两家的利益已经交缠在一起活像是麻花,根本分不开。 “你听我说,你立刻去H城,去找宁家人,你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怡悦神情坚定,“我这里也会想办法,和宁初夏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态!” 当年她就不该为了眼不见心为静,也怕宁家人死缠烂打,给了钱便和宁家断绝联系,现在倒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没。 “成,我这就去!”赵一飞自然是答应,他看着姐姐稍微放松的神情,想了想忍不住问,“姐,你说……你说新翰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这问题一出,赵怡悦沉默了。 “应该不知道吧。” 如果说在之前问这个问题,赵怡悦一定能立刻坚定地给出答案。 可现在,她对这个问题,已经很难抱有坚定的态度,毕竟现在看来,宁家人好像撒了谎,既然他们会骗她和弟弟,他们能处理好宁初夏,那么他们说的绝对不会跑来认亲,恐怕也是假话。 赵怡悦淡淡道:“只能说,起码我看起来,新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否则这孩子实在太能演了。” 赵一飞沉默,想起了平时永远亲昵地贴着他的外甥:“是我想多,新翰应当是个好孩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会忽然有这种想法。 “不说了姐,我马上回去收行李,订了票就走!”赵一飞说完话便利索离开。 赵怡悦在弟弟离开后,还在这做了很久,窗外没有阳光,身体有些发冷,可赵怡悦的眼神里只有满满的不服输。 她这辈子没输过,所有遇到的问题,不过是一个接一个地去解决。 不会有事的。 …… 画廊的楼上,是一整个平层的画家工作室,装修不算复杂,但简约大方,绝不廉价,被分割成了几个不同的房间。 走廊尽头的那一间,便是专属于宁初夏的画室,挂了正在使用中的牌子,路过的其他画家,看过去的眼神都免不了有几分羡慕。 同样是画家,却有不同的命运,宁初夏有着令人羡慕的好老师,手握各种好资源,年纪还这么轻,就已经很受国内外市场的认可。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在为怀才不遇困惑,其中成绩好的,则挂靠画院,经营关系,常年给一些在意自己文化素养的富商供画,丰俭则看富商的富裕程度、关系亲近以及对方对画的需求了;再有就是从事一些诸如教学工作,有名气的可以小班教学,只高价带一两个学生,名气稍逊则一般都是在相应的机构做培训,当然其中也有例外。 不过这份羡慕,没一会便又变成感慨。 宁初夏的出身,在他们这些人里并不算是秘密。 据说当年,是宁初夏的那位老师,受到H城当地一位朋友的邀请,到对方母校去开讲座。 宁初夏当年正在那所学校读书,十几岁的年纪,正参加了学校的美术社,小地方的初中社团,水平很是参差不齐,当年那位老师听说也是受朋友请求,不厌其烦便去参观了一下美术社。 按照常理推断,他所需要做的,其实也就是进群里面,巡视一圈礼貌的点点头,然后象征性地给予鼓励,摸摸孩子们的脑袋,和他们说未来大有可为。 后来流传的版本,是那位老师一进去,便为宁初夏一副放在旁边的画所经验,他看出了宁初夏在其中的灵气,然后一眼相中了这个学生,甚至主动提出,如果宁初夏不介意,他可以带对方到S城学习,做他的关门弟子。 这大家也只有羡慕的份了,毕竟宁初夏这可是实打实地抓住了属于自己的机会,要是当年的他们,估计画的画摆在大师面前,那也是不过尔尔。 可这样的好机会,宁初夏却没有办法享受。 这个部分,是并不介意的宁初夏在私下场合承认过的。 她据说是她父母抱来的孩子,后来她的父母又生了二胎,是个比宁初夏小了十岁的儿子,因而当年,有这样的机会,父母也不愿意送宁初夏出去,甚至在那位大师允诺,他可以包宁初夏食宿学费,不收拜师费用,对方也没有答应。 ――大家私下不知道吐槽了多少回宁家父母的鼠目寸光,这就是个废物,在大师身边打滚一圈,那也是蹭上了闪闪金光,要知道还有曾经去大师那学习过的人,至今出去招摇撞骗,还得挂上曾经受过大师指点的招牌。 总之,当年宁家父母最后还是没有答应,大师无奈地离开了。 按说到这,那就是个错过的故事,结果宁初夏没放弃,也不知道她怎么捣鼓的,在学校里赚了点钱,又是不断练习将画作寄给大师远程指导,最后在大学时,瞒着父母报考了首都的学校。 显而易见,她的父母知道了这一切自然是勃然大怒,哪会给宁初夏出什么路费、学费,可他们并没想到,宁初夏自己早就存够了钱,据说当年她是连行李都没带,就这么跑到了首都,开始了学艺、学习之旅。 她还是个犟脾气,即便大师早就说了不介意给自己的学生出花费,毕竟她也不差钱,但宁初夏从未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过来自大师的好,打从在首都开始,便各种想法子赚钱,现在和同门的师兄比,已经算是比较争气的那一个, 宁初夏既没耽误学习学艺,经济上也越发地宽裕,早就成了让大家羡慕的那一个。 她现在和她的那位老师,便像是父女般相处,至于她那没有远见的父母,大家听说的版本是宁初夏把从小到大所花费的钱转账了回去,便没再回国H城。 大家也不觉得她狼心狗肺,拜托,这只要是个人,听说抱养了个女儿,又有了个亲生儿子,就能猜到宁初夏肯定是受到了不平的待遇了好吗?这又想要牛干活,还不肯给喂草,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么虐待人的? 莫名其妙! 宁初夏画完了最后一笔,她收着东西,看向身后的助理李星:“怎么了?” 李星态度温和:“老板,刚刚唐先生的秘书发了信息过来说唐先生今天想约你吃饭,那边的说法是有一个品鉴聚会,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嗯,你回一下,说我时间宽裕,等等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去健个身,晚点收拾一下过去。” 宁初夏应得干脆,起身开始收拾了东西,她不喜欢别人帮忙收拾她的工具,一向都自己做完。 像是这样的工作,总是需要耐心和时间,常常在画板前一坐就是好几天,为了能可持续发展,宁初夏一向坚持健身。 李星神情略有些迟疑,宁初夏脾气很好,平日里和聘请的员工们互动都很和谐,不是那种和下属敬而远之的老板。 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困惑问出:“初夏,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唐先生的邀约,你基本都答应了?” 他比宁初夏长十五岁,又知道宁初夏的经历,对于宁初夏也和看妹妹一样。 宁初夏以前还在首都的时候,对于这类邀约,顶天能接受一半就不错,说实话在他看来,这位唐先生比起以前想要认识宁初夏的富商经济条件都要差不少,而且多少有点附庸风雅的感觉,不像是和宁初夏关系不错做忘年交的那几位知己。 他换了前面的称呼,也就意味着两人的对话是从上司下属到了亲近的朋友。 “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李星有些担心。 宁初夏对于李星的疑问很是淡定,她要是没有准备,怎么会做这些呢? 宁初夏点了点头:“是不太开心。” “怎么了?”李星忙问,在他看来,自打从他认识宁初夏开始,她便一直是这么的从容,很有活力,就像是打不倒一样,这突然不开心,让李星有些担忧。 他这晚上要不和妻子说一声?妻子和初夏好像很有话聊,可以安慰一下初夏。 “这位唐先生,也是H城人。”宁初夏话只说到这,便做出她很是熟练的茫然若失的表情。 李星心中一重,已然懂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故乡是带着不少童年美好回忆的词,可对于宁初夏来说,这个词可不那么美妙。 他乡遇故知,宁初夏会有什么感受呢?李星面露心疼,可也不好说什么,这种情绪只能自己安抚。 “没事的,我会好好调整,我只是看到唐先生有些感慨。”宁初夏笑了笑,“这位唐先生在和我聊天的时候,时常说到他的儿子。” 宁初夏眼底有些许的羡慕:“他总和我抱怨,他的儿子没有像他那么有艺术细胞,在经商风格上也和他很不一样,可我看得出,他很得意他儿子的出息……” 李星暗暗气起了自己的失言,他就不该问这种问题:“初夏,你别难过。” “没事,星哥,我一个人呆一会。” 李星答应了下来,默默地走了出去,心中大为感慨。 这世界上做人父母的,怎么就差异这么多呢?也难怪宁初夏触景伤情了,同样是H城出身,却有不同的经历。 见李星把门关上,宁初夏的眼神里便也变得淡漠。 呵。 她怎么会羡慕呢?感慨倒是挺感慨,毕竟这虚假拼接的一家人,能够这么其乐融融的维系着,也实在难得。 只是不知道她这个家庭和谐破坏者伸出手一推,会看到什么样的局面呢? 宁初夏在进入这个世界时,这具身体才只有十五岁,正是在老师到学校开讲座的前一天。 当时宁初夏正在自己的房间里―― 说是房间,其实也高估了这,严格来说,这就是个储物间改造的狭窄小房,房间里甚至没有窗户,在大夏天闷热得能让人汗流浃背,好像下一秒就要脱水。 这样的老式房间,隔音其实很差,尤其是宁初夏所在的这个“房间”,墙板很薄,这墙甚至给人一种纸皮木板墙的感觉,只要稍微用心,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当时宁初夏听到的声音是―― 说话的女人声音不高,哄着孩子说话:“宝宝,快把这大鸡腿吃了。” 小男孩的声音很大:“不给姐姐吃!” 女人笑了:“那可当然,只给你吃。” 听到这声音,在看着身处的环境,宁初夏便对这具身体所成长的环境有所猜测,在闭上眼选择接收记忆之后,宁初夏都有些恍然,这原身的经历,比她想的版本还有戏剧化,还有精彩得多。 如果强行概括,原身的人生经历,便只能用“偷龙转凤”这四个字来形容。 这一切还要从原身还没出生钱说起,出生于小城的赵怡悦,自小就是个“上进”的女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做人上人。 当年正遇到经济腾飞,赵怡悦也遇到了这么个能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男人,唐山海。 两人恩爱缠绵,感情越来越深,但是却在进门这个门槛上被卡住了,唐家的父母觉得赵怡悦小家子气,家里又有个弟弟,一副不太中用的样子,他们便不肯让儿子娶她进门。 赵怡悦哪是能善罢甘休的人,她一番调查之后,找到了唐家父母的弱点,那就是他们重男轻女,这只要先上车后买票,那就一定没有问题。 接下来的剧情便也很是好猜,赵怡悦一番努力,便怀上了唐山海的孩子,只可惜她够绝,唐家父母更绝,对方一看赵怡悦敢这么逼宫,更是不屑于她,直接给了两个选项,要不就把孩子打了,要不呢,就等生下来看是不是儿子,是儿子进门,不是,那也就抱歉了。 赵怡悦被逼上绝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局面,她一向心够狠,在一番思索后,便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唐山海很大方,给赵怡悦的钱并不少,她手里阔绰,有钱能使鬼推磨,便找了个非法的私人诊所做了性别鉴定――不幸的事情总会发生,她怀的是个女儿,既然都山穷水尽了,便也只能这么干,赵怡悦买通了一家私人医院的医护,在生产当天,把自己的孩子和同天出生的宁家父母孩子换了个个。 这一步当年赵怡悦是反复谋划过的,她在预产期最多的那一阵打了催生针,这生孩子有快有慢,她反正就在那产房里一呆,不管生快生慢都不会出来,而同天生的人,她也事先托人看过了,其中有三个产妇都是怀的男孩,就算这三个真对不上,她准备的后手就会去买个孩子,以孩子出生时身体不好为理由不抱出来见,等个两天,也就看不出孩子是生了几天了。 赵怡悦这辈子的好运气,都用在了这两者上面,她很顺利地换到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嫁入了唐家,对于女儿,赵怡悦并没有什么心软的想法,心软的人总会犯错,她连管都不管,以后自然也不会找到她身上。 而被赵怡悦换走的儿子,便是宁家父母本来的亲生儿子,而原身,也因此成了宁家的女儿。 和赵怡悦的幸运正相反,原身拥有的是世人难以想象的不幸,宁家父母都是农村进的城市,两人的观念传统,也是重男轻女的人,他们对于女儿,从小就不算宠爱,当然也不至于虐待,只是言语行动间,都会流露出自己的偏见。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原身不用问,自然是怯弱又自卑,她最先学会的就是认命,甚至有几分恍惚地也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孩就好。 伴随着女儿长大,依旧很不服气的宁父和宁母再度怀了个孩子,也就是在这次怀孕时,意外地血型检查才让宁父和宁母发觉出了不对。 这一查,知道了内情的赵怡悦,便让自己的弟弟去做了处理,他们给了赵家父母很大一笔钱,只要求他们保守秘密,最好是别让宁初夏离开S城,并告诉他们,现在他们的儿子,在豪富人家,未来会继承上亿家产,只要他们能保守秘密,等到孩子继承家产后,可以考虑告诉孩子亲生父母是谁。 彼时已经有了儿子的宁家父母在沉思后答应了下来,收下了钱,他们的儿子是占便宜的那个,哪有什么不好答应的。 而这时候他们回到家,在家里乖巧又听话的女儿,便愈发显得不顺眼起来。 这回已经不只是是个女儿那么简单,原身甚至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是,那自然更是在家中被边缘化,原先的房间被腾出来做弟弟的房间,所有的待遇全都降级,宁家父母对这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原身的亲生母亲自己都没嘱咐要他们好好照顾原身,这给的钱也是封口费,凭什么要他们好好照顾? 一次意外,原身听到了来自父母的谈话,他们谈得不多,但其中明确地提到了“初夏这孩子又不是我们亲生的”,面对原身的质问,宁父和宁母连稍微掩饰都没,直接承认。 他们给予原身的版本是:“你的父母不想养你,就把你丢了,当年你妈妈生的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我们便把你抱了回来,本来你该是没人要的孩子。” 原身显然是猜不出父母在欺骗她的,她变得挫败又边缘,以前的委屈,现在更是不成立了,弟弟是亲生的,她不是,她凭什么去要求父母一视同仁呢? 可有时候人生哪有谷底可言,只要静心看,就会发现下坡路永远都走不到头。 十五岁的她,遇到了赏识她的画画老师――父母没同意,原身沉寂了下来,她不能像其他人这么理所当然地对父母提出要求,哪怕父母回绝,她也不能说什么。 一个在这个家边缘化,无人问津,无人给予关怀的孩子能长成什么样?原身唯二离开的机会,一个是被父母按下的拜师机会,一个是高考离开的机会,她本想报考外地的学校,但父母却联系了学校把她志愿改了,原身便这么留在了当地上学,工作。 她本应该这辈子都不知道真相的,然而原身那性子偏激的弟弟,在一次酒后找她要钱时失言,无意地说了这么句话―― “你就是这么废物,才会被人骗得团团转,如果我是你,早就是什么名媛大小姐了。” 已经成年的原身,不像孩提时这么冲动,她偷偷地在家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份当年的转账凭证――在她十四岁那年,一笔两百万的款项,转到了父母的户头。 而转账人,叫做“赵一飞”。 说来也得感谢后来的经济发展,网络信息的便利。 原身只需要在搜索栏里打下赵一飞的名字,便能找到关于赵一飞的八卦。 “……他就是靠他姐姐才发达的,谁让他姐夫是唐山海呢?” 鬼使神差,搜了唐山海名字的原身,在那对夫妻的合照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而让她为之信服的,大概是一起曝光的唐新翰的照片,照片上的唐新翰,还真的和她那个弟弟长得如出一辙。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最荒诞的荒诞剧里也不会这么描述。 原身到了S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联系上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能在唐氏集团公司大楼下等待,没见识的她,自然是不知道还有专门电梯的存在,她所蹲的地方,能看到一切上班的普通员工,但一个高管都看不到。 等了许久,她先等来了宁家父母,宁家父母想把她带走,无可奈何之下,原身选择了报警。 而在报警之后,她看到的一切,让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个笑话。 她的亲生母亲和舅舅问她到底想要多少钱,让她离开。 那位本应该和她一样被瞒在鼓里的唐新翰同样找了她,给钱让她立刻消失――天知道当时原身听到唐新翰默认他早就知道的时候,觉得自己多好笑,可怜到好笑。 向来对她态度恶劣的养父母倒是跪着求她了,迫切地求着她一定要马上走。 他们所有人绕着她,告诉她,她想要认为自己亲生父母的行为是错的,会毁了所有人的生活。 唐新翰马上要娶妻成家,事情曝光,他就得分手,会伤害了另外一个无辜女孩。 她的亲生母亲很爱她的父亲,如果被曝出当年换孩子进家门,可能就要被离婚扫地出门,感情破裂。 而她的养父养母,倒是不会受到太多影响,可他们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不能过上好生活,就要当场表演个窒息晕倒。 嗯,真好,只有她,不配拥有自己的想法。 原身在绝望中答应了下来――已然是成年人的她,当然知道,自己就算真想要曝光,恐怕也没人会听。 人在心碎的时候,总想离开让人伤心的地方,她沉默着远行,到了首都,徘徊在曾经想上的梦校门口,遇到了当年那位赏识她的老师,那位老师没认出她,原身追上去和他说了话,她很感谢对方曾经想要给她的帮助。 在那位老师的邀请下,原身拿起了多年没再拿过的画笔,她慢慢地画了一幅画,回过头时,看到的是那位老师遗憾的神情―― 天赋是经不起蹉跎的,灵气更是会磨没。 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和那位老师深深地鞠了躬,沉默地离开,在要坐上回H城的飞机前,接到了来自亲生父亲的电话。 唐山海从别人那得知了他的孩子被换的事实,而这个别人是谁呢?是他养在外面的一个外室,对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现在才刚三岁。 在真相大白后,赵怡悦和唐新翰被扫地出门,那位外室登堂入室,孩子则成为了唐山海遗嘱第一继承人。 至于原身呢?原身则获得了对于唐山海的资产来说,只是九牛一毛的财产。 唐山海对原身说,她的能力不足,如果将这个家交给原身,她是管不好家的,所以继承一些财产,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待遇。 接下来原身得到的,是无穷无尽的骚扰。 赵家姐弟、宁家父母、唐新翰……所有人都在责怪她,说她毁了一切。 而看似唯一相信她,接纳她的父亲,其实也对原身很生疏,那位新上位的唐夫人更是很防备着原身会在某一天会试图争夺遗产。 她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真说有错,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女儿而不是被期待的儿子吧?可凭什么呢?凭什么性别也是错呢? 为什么上一辈的错,要她来承担。 为什么真正什么都没做的她,反而要被所有人指责? “你想要什么?”接收完记忆的宁初夏捂着闷痛的胸口喃喃询问。 “我想要……我想要不要错过对我好的人,我想要珍惜我的天赋,这是唯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不要回唐家,我一点也不想了,我想要……他们都过得不好,越不好越好。” “我没有错。” 【主线任务:实现梦想,报答老师。】 【支线任务:不回唐家,让他们都受到惩罚。】 宁初夏安静地走进健身房,看到了正在教练的帮助下健身的女人。 这女人身材很好,长得也很出挑,她是上辈子唐新翰的妻子,白家小姐白敏敏。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二) 虽然说今天天气不好, 闷热了一整个下午,可到了晚上,却是清风徐来, 温度正适宜,很是清爽。 位于S城市中心高楼顶端的法式餐厅在今年评上了米其林餐厅后, 受欢迎程度便水涨船高,必须得预约才能吃上。 “新翰,你怎么来得这么早?”白敏敏心情大好地走了过去, 直接挽住了男朋友的手。 白家是根植于S城发家的豪门, 比“外来户”唐家,自是要根深蒂固。 当年白敏敏和唐新翰同去的美国留学, 不过不在一个学校,高中时便结识的他们是在大学临毕业的时候才走到的一起。 后来白敏敏的母亲查出了乳腺癌, 原本还打算继续考研的她二话不说终止了学业回到了国内, 决定陪在母亲的身边, 彼时才和白敏敏在一起不久的唐新翰同样选择了放弃学业进修,陪着女朋友回了国。 他的这一番以女朋友为重的举措, 打动了白敏敏和白妈妈的心, 两人原先才开始并不稳固的感情也是至此才开始稳定, 白妈妈也将唐新翰当做了未来女婿候选人。 只是白爸爸一直对唐新翰颇有微词。 他虽然也挺感动,唐新翰把女儿看得很重, 可也难免觉得唐新翰实在有些不懂事情轻重。 白爸爸是实干派,他完全理解不了唐新翰这才和女儿恋爱了一个月, 怎么就能为了女儿学业都不管了?虽然学业未必重要, 可他回来也帮不了什么, 这要不是唐家同样条件不错,他都要觉得唐新翰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了。 再有就是,白爸爸可没有什么歧视的想法,他早就立了遗嘱,要是哪一天他两腿一伸,这家里的财产肯定是要归女儿继承。 只是白敏敏实在不太喜欢经商,她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太愿意担责任,若是让她开个小公司,她总能管得有模有样兴致勃勃,可要是担着白氏集团,做一个决定就会影响几千上万人的生计,白敏敏就撑不太住。 请职业经理人倒是个好方法,但这也需要一个不会被糊弄的继承人,敏敏性子直爽,对于这些总不太能把握。 那么未来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很重要了,在白爸爸看来,唐新翰完全比不上他的父亲唐海正,两人能力差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他甚至觉得唐新翰连唐氏集团都摆不太平,更别说加上一个白氏了。 所以至今为止,白爸爸还是没松口同意唐新翰和白敏敏的婚事,不过近来,他看着唐新翰对女儿的好,也开始为之动摇了。 唐新翰看着白敏敏笑的温柔:“我也才刚到没多久,我还以为你还得一会。” “我健身早结束了,今天在健身房遇到了个有趣的人,拉伸完我又和她在健身房里聊了聊天。”白敏敏随口回答。 她回忆起下午在健身房遇到的女生,起初让她注意到的是那女生好看的肌肉线条,即使在施加力量的时候,也绝不会有大块肌肉。 要知道现在健身房里的教练,那可都是以肌肉男为主,白敏敏最担心的就是她哪天也来这么个一看就孔武有力的手臂或大腿。 那女生主动和她搭了话,白敏敏便也愉快地和她聊了起来,这一聊,便颇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白敏敏的不少朋友还在过留学生活,或者已经先后步入了婚姻,共同话题少了,便也渐行渐远,而唐新翰自打进了唐氏,白天上班时总是挺忙,她也不好打扰,自己有时多少有些无聊。 “是什么样的人?”唐新翰心中警戒。 瞧见唐新翰的表情,白敏敏噗嗤一笑:“你想什么呢?当然是女生了,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如果我们熟起来,再介绍你认识。” 她倒是觉得男朋友这副姿态有点有趣,这是吃醋了吧? 白敏敏心中一直有些遗憾,她的恋爱经历不多,和前一任分手后情伤了许久,才和唐新翰走到了一起。 前任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重,她至今还能回想起两人恋爱期间那永无休止的争吵和冲突,爱得浓烈的同时,也恨得极致。 在和唐新翰在一起之后,她感受到了完全不同的平静恋爱,唐新翰处处包容着她,从未和她说过一句重话,就连白爸爸反对这种事情,唐新翰也从未表现出一丝不满。 认识的朋友都和她说,她找到了个好人,可不知为什么,白敏敏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有时候甚至会忽然觉得,唐新翰好像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她,不过这种想法通常是一闪而过便不复存在,她觉得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实在是“作”得过了头,和朋友说过两次,他们也说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果然是想多了吧? 每次只要她身边一有别人,唐新翰都挺醋的。 听到是个女生,唐新翰也放下了心,他也不细问,只是随口道:“那也挺好,你之前不是说你最近感觉自己没有朋友挺孤单吗?可以多相处相处。” “我也这么觉得,小夏她很有趣。”白敏敏笑弯了眼,“不过再看看,得多相处看看,才知道适不适合做朋友。” 听到“小夏”这两个字,唐新翰下意识地心一动。 他心中挺无奈,他这真是“宁初夏ptsd”了,打从那一年之后,凡是听到这三个字,每回心都会乱。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副反应太过敏感了,他们早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而且就算遇到又如何?这一切早就结束了。 小夏?唐新翰想了想,他认识的S城富商里似乎只有一个姓夏的,家里比唐家差不少,那更别说是和白家比了,对方家里有没有女儿他倒是没有印象,不过只是交个朋友,应当不要紧。 “你在发什么呆?这道菜还不错,快试试。”白敏敏指了指盘子里的菜,对于唐新翰吃饭还走神的姿态很不满意,放在旁边的手机被她反扣盖着,等到吃饭后才会看。 白敏敏看着男朋友温和地低头开始吃东西,倒也自己州官放火地走神起来。 说来她忘了问,初夏姓什么来着?晚点得发微信问问,要不到时候关系都熟了,还只知道喊人家夏夏、小夏多尴尬呀! …… “唐总,谢谢你送我回家。”宁初夏客气地寒暄了两句,人已经到了路边,露出的神情很是客气。 “不用。”唐海正心情大好,还坐在车上的他看着宁初夏一脸对后辈的赞叹,“初夏,你现在就每天睡在这?我名下有套小别墅,我明天让人送钥匙给你,你尽管去睡!” 他自诩是个艺术品收藏家,但更不变的是商人的这个身份。 今天晚上带宁初夏去参加朋友聚会,为的也是炫耀。 这人脉就是财富,别人都笑他傻,说他是冤大头,明明自己不懂什么艺术,还打肿脸充胖子,去资助什么艺术家。 这话唐海正可不是第一次听了,但每次听,他都觉得好笑。 这些人哪里懂什么叫长远投资?他当年在H城买的那几幅画,画家本人现在都已经是省里美术协会的副会长了,你别说用当年的价格,就是乘以近百倍你都未必能买到画。 更别说这些文化人交往的圈子和他们的不同,有时候他们办不了的事情,还总能在那找到转机。 唐氏集团五年前那个好不容易才谈下来的收购案正是唐海正找他认识的一个艺术家牵头,托着S城商会会长帮忙牵线,两方各退一步才解决的。 这比起他能从中得到的好处,付出的这哪算什么? 如果说对其他青年艺术家的投资那叫做赌石,还没擦开,根本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翡翠,又是什么种、什么色,那么宁初夏,那可就是已经开采出来,马上都要被大师雕琢出来的帝王绿了。 “不用。”宁初夏轻笑道,“唐总,我师兄在这有套空置的房子,只是很久没睡人,他托了人打扫,明天才清理出来,等到明天,我就去那休息了。” 宁初夏说到师兄这两个字,唐海正就忍不住眼前一亮。 宁初夏非但本人厉害,那还有着一师门的师兄呢!他的老师是大师级别人物,拜在他门下的,不是像宁初夏这样天赋点满了的,就是家中有相关关系的。 唐海正都能点出好几位,和宁初夏师出同门,现在在社会上很有地位的人物。 看见唐海正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宁初夏就觉得好笑。 上辈子打垮原身的,其实还真就是唐海正。 毕竟当年整件事里,唯一一无所知的,也就是唐海正本人了。 原身就想要有个“家”,她想要证明,自己不是被丢掉,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可她哪会想到,对于唐海正来说,血缘还真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他的震怒,是因为向来温顺的妻子对他的欺瞒,还有白白占了他那么多年资源投入,用心培养的儿子。 至于原身?他一天没养过,不就是多了“女儿”这个身份,能有多少感情?什么血脉相连,那都是唬人的东西,反正唐海正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 唐海正甚至有想要给钱便和女儿做切割的意思,虽说原身如果找个好对象对于唐家也有裨益,可也得看看原身是什么水平,她身无长技,学历也差,人还不大方,总是畏畏缩缩,这别给他找个丢脸的女婿就不错了。 还好他年纪不大,这还来得及重新培养小号,至于女儿,他也不会亏待,给点钱,让孩子过上好生活,这不就很好了吗?有了钱,还想要什么呢? 然而原身要的,还恰恰就不是钱。 唐海正的动作,对于她来说,几乎是可以直接和“你又被抛弃了”画上了等号,这也使得她彻底地失去了对唐家,这个她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的全部期待。 宁初夏当时看完原身的记忆,便就很清楚了,唐海正绝对是个利益至上的男人,他活得很现实,某种程度上其实挺冷血,你越有用,他就越爱你,你要是对他毫无帮助,那就算了,不亏待,但也绝对得不到什么热情关怀。 “说起来,你有几位师兄我都有过一面之缘。”唐海正朗声笑笑,虽然一个人在车里一个人在车外这么聊天有些奇怪,但他这时候可恨不得让宁初夏再进来坐坐。 宁初夏毫不吝啬地开出空头支票:“下次师兄们来,给您引荐。” 唐海正更喜悦了,他心里打着小算盘,连忙又问:“对了,初夏,我想要买两幅你的画……” 他认识宁初夏,那是因为他资助的一位画家在宁初夏的画廊楼上画室画画,经他牵线两人见了面。 当时唐海正就意识到了这其中的机遇所在,他当仁不让,立刻展现出自己的神器,宁初夏大师兄的一副国画,他当初高价买的,这就成了两人共同话题的起源,后来又发觉两人曾是同乡,便越来越亲近了。 要不是唐海正为人谨慎,怕这想法唐突逾越,他甚至想和宁初夏认个干亲。 宁初夏故意皱眉道:“我的画都送去拍卖行了,唐总你知道的,我和师兄投资的拍卖行这才起步不久,我这定期供画,实在挤不出来……” 她相信唐总肯定识相。 唐海正一听这话,便笑了笑:“我懂!没事没事,这不着急。”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手头的流动资金,这宁初夏的画,在市场上可不是低价,而且凡是对收藏市场关注的,也都能看出她作品的价格成长空间,不会轻易脱手。 以他的谨慎,那肯定得双管齐下,先考虑从其他收藏家那里买或者换,如若不行,就只能拍卖。 这要花出去的钱可不少,唐海正略有些肉疼,不过这肉疼算什么?关键是之后的长远收益。 你这不丢鱼饵,你还打算让鱼上钩?简直做梦。 唐海正又看向宁初夏:“对了,初夏你说你的那位师兄,是不是过段时间要来?” 刚刚在饭桌的时候,他们在谈收藏间隙也说了些经营上的事情,其中就提到了最近新被研发出来的一项技术,几人都很看好,只是专利不在他们手上,握有专利的那间公司在对外合作上一向很谨慎,平日里没有过商业合作或者是不熟悉的厂家连入门门票都没。 同样在吃饭的宁初夏状似无意道:“您说的那家公司,我好像有点耳熟。” 等到众人都看着她,她才慢条斯理道:“好像是我师兄名下的企业。” 她身为清高艺术家,当然在随口一提后无所谓地继续吃饭,钱财乃身外之物嘛! 不过已经被她吸引起注意力的人哪会善罢甘休,唐海正立刻便问:“你这位师兄,和你关系怎么样?” 宁初夏立刻被逗笑:“我和我师兄关系当然好了,他过几天要到A城考察,还说要顺便来S城看看我呢。” 这话一出,同是坐着吃饭的几位富商眼底便各自有了心思,而其中最不着急的当然是唐海正,他这比起别人,已经多走了几十步,只消有宁初夏引荐,再带上宁初夏和他们师门师兄的作品,敲开门的几率一定会大大提升。 宁初夏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您是说顾师兄?是,他会来。” 坐飞机从S城上空飞过也算过来,对吧? 打开窗,往下看看S城,不也是一种“看”吗? 唐海正听到宁初夏应的这一句,心里更放心了,他关切地看着宁初夏:“初夏,你快去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他现在可真觉得宁初夏是她的福星了。 做戏要做全套,一直目送着宁初夏身影消失在酒店大门,唐海正才关上了门。 司机小王陪着他已经二十几年了,从H城到S城,唐海正就没打过换司机的主意,车一发动,他也忍不住同小王聊天。 “小王,你说这宁初夏父母是怎么想的?怕是脑子有病。”唐海正摇了摇头。 小王不太清楚宁初夏身上发生的事情,眼神中流露出疑惑。 唐海正这才想起来他没同小王说过,一拍脑袋:“你看,我这年纪大了,人都傻了。” 唐海正将宁初夏为亲生父母抛弃,又被养父母欺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便开始自己的感慨。 “宁初夏的养父母,确实是太没眼光,就算不知道大师是谁,难道不会去问吗?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要是能跟着大师学习,那以后前途自然不用想。”对于宁初夏的养父母,唐海正实在嗤之以鼻,这已经不是没脑子可以概括的了,“她那爹妈,为了点学费路费,不让她去学习,你看现在,她才二十多岁,一年少说也能赚百万千万,这还是最少最少的。” 小王听着唐海正的话也没忍住倒吸一口气:“这要是知道,那肯定得后悔死!” 唐海正是大方的老板,这些年来工资没小气过,可即便如此,小王这辈子存的钱加起来都没有宁初夏一两年赚得多。 他只要把自己代入宁家父母,就有种悔恨至极的感觉,如果这是他,那得几日几夜地睡不着觉。 “那可不是?”唐海正很是喜欢这种和别人讲故事的感觉,“再说她的亲生父母,你说养个孩子能花多少钱?从小到大加起来能有宁初夏一年赚得多吗?这又不是孩子先天有什么问题说丢就丢。” 唐海正是重男轻女的人,不过他对外从来不会这么说。 哪怕在公司,他也是每年要求工会组织三八妇女节,消除对员工性别歧视的,这叫做政治正确要把握。 可你要让他养个女儿做继承人,把唐家的财产送给别人?那不如杀了他算了!所以在唐海正看来,白敏敏的父亲就有些傻了。 他辛苦拼搏那么多年,现在看来,这家产也得跟着姓唐了,要是他是白总,早就觉得拼搏没意思了。 唐海正又笑了笑:“你说要是他亲生父母知道自己丢的孩子这么有出息,会是什么感觉呢?” 他嘴上说可惜,心里却多少偷偷地说过几次丢得妙! 唐海正自然看出了宁初夏对他态度的过于亲近,后来得知了宁初夏的人生经历,他便也理解了宁初夏对他态度的不对劲得来于何。 他占了这便宜,当然是很得意,不过也只能心里爽一爽,这说出来总是不好的。 小王很配合地回答:“那估计也一样后悔,我们村里有些人把孩子送了,后来孩子出息了还跑去认孩子呢。” 马上要路过前头的小区,小王忙问:“唐总,今晚去那吗?” 一个那字,唐海正心领神会:“不去,今晚不去了,喝了点酒累了,先回家。” 他倒也不是不想自己的温柔乡,只是温柔乡怀了孕,去了他也不能做什么,还得哄人,唐海正今天有些累,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小王点了点头,便开着车往唐家的方向开去了。 …… 自己送出去的孩子功成名就了是什么感觉? 对于这个问题,赵怡悦应当是最有发言权的。 一早起床,她便发现时钟已经走到了十点半,头疼得厉害,她走到镜子前,便被自己糟糕的状态给吓了一跳。 人年纪大了,皮肤状况多少有问题,赵怡悦在这张脸上花了不知道有多少钱,才勉强换得一句保养得好。 可这几天来的难以入睡和噩梦连连,直接将她的保养成果毁于一旦,非但如此,这已经好些年没有犯过的头疼又开始了。 这可真是讨债鬼! 赵怡悦心中暗恨,骂起了那个在她看来,怎么都不该再出现的女儿。 别人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她的这女儿,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给她带来过任何好处,尽是作妖作孽! 赵怡悦最可怕的噩梦里,也没有想过她的这个女儿,会以这样的方式,渗透入她的生活,就好像是什么恶鬼怨灵,盯得你浑身恶寒,无孔不入,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说到这,赵怡悦也忍不住对丈夫有了情绪。 这小半周来,唐海正是每天都要提宁初夏一句。 他把宁初夏夸上了天不说,还天天要嘲笑两句丢了宁初夏的养父养母和亲生父母。 每次唐海正说什么,如果是他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儿,肯定要把女儿如珠似玉地养大,让她成为国际有名的画家时赵怡悦就觉得作呕。 当年要是唐海正能力挡唐家父母的反对,她何至于出这种昏招?她这双眼睛看谁都看走眼过,可却独独没有看错过唐海正,当年要是她生了个女儿,唐海正肯定也不会娶她进家门! 要不是赵怡悦够谨慎,她不知道多少回都差点挤兑出声,不过这骂的话只能憋在心里,谁让丈夫不知道,他所说的丢了孩子的傻子就是他呢? 丈夫天天谈宁初夏,已经够让赵怡悦心焦了,更来气的是,丈夫居然因为他要拍两幅宁初夏的画减了赵怡悦的零花钱。 虽然剩下的钱还是挺多,可赵怡悦每个月都得资助弟弟,再加上她本就过日子过得奢侈,这丈夫所谓的只是减一点,意味着她得少买好几件新品,也不能在姐妹伴间那么大方了! 更让赵怡悦心里堵得慌的是,丈夫居然是只减了她的花费。 对此唐海正理直气壮:“我这花的钱,那可都是结交人脉,你不懂,新翰他和敏敏这在培养感情,平日里开销也多,哪能省?” 所以最后这么一想,那就只能让赵怡悦少花一点。 这根本就是拿她的钱去供养宁初夏! 赵怡悦怎么能不气?这到底凭什么? 赵怡悦看着镜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她,眼神狠厉,看得出情绪很糟。 这几天她每天都会梦到,事情东窗事发,她和唐新翰一起被扫地出门的状况。 赵怡悦绝对不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她这么多年来委屈求全,任何事情都以唐海正为首,照顾得他妥妥当当,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这好生活,和未来一定会分到她头上的遗产吗? 女人比男人活得长。 赵怡悦虽然挺爱唐海正,可这爱还大不过钱,她已经够累了,等未来唐海正翘辫子了,她肯定要拿着钱去享受人生。 只要想到被扫地出门后,她可能永远都只能拿着那几款过时的包包,从前和她关系密切的贵太太们也不会再搭理她,甚至会在私下嘲讽她连自己的位置都保不住,有最低消费和每年需要消费门槛的店铺她再也不能进去……越想越可怕。 睡在身边的唐海正根本就没有觉察出她这段时间的痛苦,他甚至还在昨天早上起床时忍不住抱怨:“你晚上一直翻身,这样我根本不能好好休息,你要再这样,我就出去休息了。” 这怎么能行?赵怡悦很警觉,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要是唐海正在外面睡,他哪能管得住自己? 赵怡悦昨天晚上,是连动弹都不敢动弹一下,闭着眼硬生生挺到睡着,这不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上的骨头都嘎吱作响了。 想到唐海正居然还说什么想请宁初夏到家里吃饭,赵怡悦已然快压不住自己歇斯底里地情绪,她现在唯一能宣泄情绪的出口也就剩下弟弟,她还不敢发信息,生怕疏漏,让别人看到信息。 想到这,赵怡悦便把房门锁上,转了两圈,搭上锁链,按了门把手确定打不开了才转进厕所,同样将厕所锁上,双重保险才能让人放心。 赵怡悦拨打了弟弟的电话,听着那边的忙音,自己心烦意乱得很。 说来还有更来气的,这宁家人,不知道是不是畏罪潜逃,居然搬离了当年的住所。 搬家离开的他们一副要和当年认识的人做切割的模样,赵一飞去那转了两圈,都没有闻到宁家人住在哪。 H城是唐家的大本营,赵一飞和赵怡悦认识的所有人都是依附在唐海正身上认识的,他们自然是没法找熟人求助,否则这一问,对方随口和唐海正一提,那不就完蛋了吗?这简直是自己把证据送上门。 最后赵一飞只能用钱,又找上了他认识的几位靠得住的哥们,开始慢慢排查,昨天晚上弟弟说问到了认识宁家的人,对方给了个宁家人现在居住的地址,当时时间有些晚,赵一飞同赵怡悦允诺,他一早就会上门去问。 电话接通,赵怡悦压低了声音问:“一飞,你那什么情况?” 赵一飞叹了口气:“我这刚从宁家出来。” 他本以为自己过来最多就花个一天的功夫,可没想到这几天是兜兜转转,他甚至都算不清自己跑了多少地方。 这还是H城不算大,如果在S城,赵一飞估计他是找都找不到人。 “什么情况?”赵怡悦急切地问。 赵一飞无奈道:“姐,这宁家人,实在是……”他一言难尽,想到刚刚和宁家人的对话还来气。 当时宁家人门一开,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是赵一飞他们二话不说就想要关门,还好赵一飞手快力气又大,否则又得在门外等一个早上! 这么硬挤进门,赵一飞便皮笑肉不笑地开问了:“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宁妈妈先是吞吞吐吐,然后又理直气壮起来:“……这孩子长脚,她要跑,我们怎么管?拿绳子把她绑起来?” 赵一飞被这死皮赖脸的态度气到了:“当初你们收我们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当时你们是不是说,你们会把这个孩子看好,让她在H城里不出去?” 在旁边的宁爸爸也很护着老婆,他义正言辞:“我们管了,可这孩子不听话能怎么办?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管?” 说到这,宁家人居然也开始委屈了,宁妈妈可生气:“你以为养个孩子这么容易,就因为应了你们的话,当初有人上门说要带这孩子去首都培训我们都没答应!”一说起这事,宁妈妈也反应过来了,这可是他们尽心尽力的证据,“如果我们真不遵守约定,当初直接答应不就得了,还不用我们掏钱养孩子,结果这孩子和我们离了心,考大学我们要改她志愿,她又去私下求了老师给她改过来,我们连学费路费都没给她,这助学贷款都得要街道盖章呢,可哪知道这孩子这么倔,包一背就跑了,你自己说,如果是我们我们能怎么办?” 听到宁家人这么一说,赵一飞就知道完了。 这经历实在太耳熟了,和他从姐姐那知道的版本一模一样。 拜师被家人拒绝,靠自己打工自力更生,成功在首都扎根落地。 这H城里,怎么想也不可能有另一个同名且同年出生,有着同样经历的宁初夏了。 完了,全完了。 宁爸爸忙问:“什么情况?这孩子去你们那了?” 赵一飞没吭声,他只问:“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她跑了?” 宁妈妈登时就翻了个白眼:“你留了联系方式给我们吗?我们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说到这后半句,宁妈妈的声音中有些心虚,此刻心态很崩的赵一飞并没听出来。 当年他和姐姐,这不是怕宁家人敲竹杠吗?万一留了联系方式,这要是被查出来姓甚名谁,宁家人知道姐夫的地位财力,傍着那可就是没完没了的麻烦了。 “这不应该啊。”宁爸爸和宁妈妈对视一眼,“她真去找你们了?” 听到这,赵怡悦皱紧了眉头:“他们很确定吗?会不会什么时候一时失言,让宁初夏知道了她的身世?” “很确定。”赵一飞说到这的时候挺坚定,“我还看了下他们的表情,他们确实也很迷茫,他们说,他们告诉宁初夏,她是被她亲生父母丢了然后被领养回家的,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一部分的事情。” “真的?” “真的!”赵一飞又补充,“宁家人不只是保证了宁初夏不知道她是被换的,还保证她不知道这钱的事情,他们搬家是为了他们儿子去好学校念书换的学区房,这两年才换的,宁初夏当时离家的时候,他们还住在以前的地方。” 赵怡悦这颗心悬在了半空,放不下来:“如果这么说,一切都是巧合?可这也太巧了吧?” 她还是很难相信宁家人的话,可确实,宁家人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宁初夏怎么可能知道?宁初夏的长相,算是她和唐海正的结合版,属于如果不认真看,看不出特别多的相似之处的类型,显然也不可能像是电视剧那样看到长得像就觉察出不对。 赵怡悦忽然心生一计:“一飞,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熟悉的台词再度响起,赵一飞心中无奈,可也只能答应:“你说。” 赵怡悦细细地交代,她绝不能让宁初夏再这么闹下去了!赵怡悦很很讨厌这种走钢丝的感觉。 …… 一见如故这个词很适合宁初夏和白敏敏,两人在认识之后,关系便越发地亲近。 “敏敏,喝茶。” 白敏敏喝着宁初夏泡的茶,眼神忍不住跟着宁初夏的手跑。 她之前就觉得这位新认识的朋友很有趣,却没想到她这么有趣。 白敏敏小时候家里也请过家教来教她乐器,她学的是小提琴,不过当初也只是当兴趣学的,在出国念书后便放下了。 她一向自我认知很清楚,早八百年就知道自己的艺术天赋很差,对于擅长艺术的人多少有些崇拜。 “初夏,你画的画真好看!”白敏敏看着被随意倚着墙放在地上的画。 她这可是头一次到画家的私人画室。 宁初夏轻笑:“你怕是觉得我的画你看得出来画的什么才觉得好看的吧?” 白敏敏被逗笑:“被你发现了。” 她看着宁初夏,眼神里都带着星星。 该怎么说呢,她觉得自家的这位好友,简直是美强惨这个词的代言人了。 美不用说,宁初夏长得本就好看,有种清爽的自然美,尤其还有她的那股气质加成,当时想和宁初夏做朋友,多少也有合眼缘这个元素加成。 强也没有争议,白敏敏自己知道自家事,她就是个没什么能力的普通富二代,对于宁初夏这样能够在自己的领域有超乎其他人成就的人,她当然崇拜。 而惨…… 想到宁初夏以平常心同她提到的她的人生经历,白敏敏就觉得由衷的心疼,如果是她遇到宁初夏这样的情况,那肯定只能举白旗放弃了。 当时听宁初夏说这些,白敏敏就没忍住给了她一个拥抱,她实在觉得这个新晋闺蜜太棒,就算遇到什么也不屈不折,不向人生认输。 宁初夏轻笑,忍不住摸了摸白敏敏的头,她还记得原身记忆里,白敏敏最后还是和唐新翰分开了,而且分得极不愉快,原身不太清楚细节,宁初夏倒是大概猜出了发生了什么,只是还没能得到证实。 “对了,你快和我合照!”想到了这,白敏敏便拿起手机。 她早就发现了,宁初夏是个只爱拍别人,不爱自拍的人,白敏敏则正相反,她最喜欢拍自己,除非拍什么夕阳天空,否则就算拍个景物,一般也有自己入景。 “我要和大家炫耀,我有了个画家朋友!”白敏敏美滋滋地搂住了宁初夏,将脸贴在宁初夏的脸庞便开始拍照。 宁初夏画室的灯光不错,倒是不用找光线,白敏敏一口气连着拍了二十张,开始选图修图。 宁初夏只是看着她轻笑,在这一圈人里,原身真正觉得抱歉的只有白敏敏,她觉得唐新翰不是个好人――不说别的,就说唐新翰明知道自己不是唐家的孩子还来逼着原身接受,从来没有露出一丝的愧疚,她就觉得很来气。 是,换孩子的时候他是也不知道,可他在唐家钱有了资源有了亲情也有了,原身并不觉得自己想要得到一句抱歉,或者哪怕一点能看得出来的愧疚这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没有收到。 “好了!我发朋友圈了!”白敏敏笑得美滋滋,和宁初夏炫耀着自己发的照片,她很得意今天自己的修图成果,然后又低头开始捣鼓,“我叫我我男朋友给我点赞。” 唔,恐怕男朋友不一定想点赞呢。 …… 刚刚挂断那个能让他情绪急速变糟的电话,唐新翰这才注意到女朋友给他发了信息。 这个本不应该再度拨打来的电话号码,再度出现让唐新翰敲响了警钟。 他不能再松懈了。 他得早点和白敏敏结婚。 低头看了信息,唐新翰看着上头白敏敏撒娇让他点赞的消息有些心烦。 白敏敏每天无所事事,老是纠结这些没有意义的小事情。 虽然这么想,唐新翰还是连忙回了个“好,这就去~”,还不忘带个可爱的表情包,这也是白敏敏让人无语的要求之一。 ――“和新认识的好朋友在一起,感觉身上都沾染上了艺术气息,没错,今天就是我炫耀我的大画家朋友的日子!” 唐新翰随手往下拉,果然,白敏敏又是发了九宫格,他懒得吐槽,只打算随手点个赞应付过去。 才拉到图片下面,唐新翰便看见白敏敏给另一位共同好友的回复:“对对对,她就是你说的那幅画的作者宁初夏,得意,下次你回国我介绍给你认识。” 唐新翰大脑一片空白。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三) 只要宁初夏准备画画, 李星便会帮忙把画室外面的牌子翻转成正在工作,如果有访客此时要来,便也会暂拒或是让他们等待一会。 宁初夏落下最后一笔, 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拿起手机, 便拍了张照到师门群里。 宁初夏的老师叫方嘉良,今年已经六十有六,年纪渐长, 他创作得也少了, 现在在相关的美术学院任教,每周会去上课, 偶尔也会参加一下小型的讲座会谈。 照片一发,回应如潮, 宁初夏是方嘉良的关门弟子, 人又懂事自强自立, 很受师兄们的关怀,再加上师兄们有不少, 碍于现实生活要求或者是天赋限制, 多少无法全身心投入画画创作, 对于能够始终保持充沛活力投入在创作之中的宁初夏自然更是颇觉欣慰。 这不,大家轮着夸, 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夸得很有风采。 ――“初夏, 我看你最近的画, 画风似乎变了变, 有股明月入怀,幕天席地之放松感, 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方嘉良对于小徒弟的画一向很认真观察,此前宁初夏的画风里,总是带着点小心细致,处处讲究,而这两次拍到群里的画,都要显得自在随意许多。 创作,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对着创作者内心的镜子。 有时候不会同外人说的内心纠结,也会在画作中一览无遗。 方嘉良至今还记得,他当年在那个学校,发现的宁初夏,彼时她的画作,还带着很重的模仿痕迹,能看得出不少笔触作画方式都是套着学来的东西,或者是临摹着其他人的画画出来的。 可即便是有这么多俗套甚至刻板的方法,依旧遮掩不住她隐约透露出的灵气。 当年的方嘉良是起了惜才之心的,他见过类似这样小地方的学生,倒不是说地方小如何,只是他们的父母通常不会注意到孩子在这些“课外活动”上的天赋,顶天了把这当做加分工具,在学习紧张后,便就直接抛之脑后,管都不管。 这倒也是人生的一种选择,可作为画家,方嘉良看着这样很有天赋却不能发挥的孩子终究心中多少有些惋惜。 只是他这难得的惜才之心,却碰了钉子,方嘉良那时是格外地放了身段,他的朋友还帮忙去劝了宁家人,宁家人却怎么也不同意。 方嘉良没强求,他也理解,只能感叹着离开,他本以为他和这小姑娘不会再见,却不想在几个月后接到了来自老友的电话。 “嘉良,我这实在是被那孩子弄得没办法了。”电话里老友格外感叹。 据他说,那位叫宁初夏的小姑娘,为了能得到他的联系方式,给他寄封信,每天不知道多少回跑老友办公室蹲着,用了各种方法,老友本不想打扰方嘉良,毕竟他已经厚着脸皮请了方嘉良来开讲座,哪里还好意思给他添麻烦。 可这小姑娘实在倔,瘦瘦小小的,发育期抽杆地长大,感觉都没多少肉,那双眼睛里,全是乞求和坚持。 他……他年纪大了,自家也有孙子孙女,实在受不了孩子的这般眼神。 方嘉良挺感慨,他让老友把自己的地址给那了宁初夏,彼时他想的是,也许这孩子确实喜欢画画,他带的学生这么多,多带一个也好。 这一通信,就是三年多。 方嘉良的书柜里,至今还整齐地收着那三年间所有的信件,还有那夹在信件里才得以寄出的,至今还带着折痕的画。 他在那些信件里,看到了一个小姑娘对于未来的向往,对于绘画的热爱,还有一颗温热的真挚的心。 他从好友那辗转打听到小姑娘从未和他提及过的自己的经历,当老友告诉他,这位在给他寄信时总是显得活力满满,哪怕他在信件交流间有时没客套说话,严肃批评了她画中的取巧匠气时也丝毫不受打击的小姑娘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时,方嘉良着实受到了冲击。 他当年走得急,本以为宁家父母是舍不得孩子远游的老派父母,却不想这两位根本就是不愿意对抱养来的女儿有任何的投入和关心。 方嘉良随意提到的那些材料,对于学生来说绝不便宜的绘画材料,全都是小姑娘自己想办法赚钱打工自个儿买的。 而当知道了这一切后,再看看有几回,用色明显有拼凑,像是画不完取了相近颜色来继续的画,方嘉良竟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那天没睡着,一张一张地翻着宁初夏寄来的画,肉眼可见,这些画中她的不断进步,宁初夏也是在他的指导中,慢慢开始了自己画风的建立,可她的画中,透露出的痛苦烦闷很少,更多的是……等待希望,未来会好起来的希冀情绪。 方嘉良转给了老友一笔钱,拜托他将这些用于置办宁初夏的各项用品,他方嘉良还不至于连一个学生都养不起。 在那一刻开始,宁初夏就是他认定的学生了! 只是这孩子一分钱没花,在终于能离开那个家的时候,把这些钱原样送回来。 她还准备了一份拜师礼,一幅她画的方嘉良的画像,特地去做了装帧――说到这方嘉良还很气,小姑娘年纪轻轻,当年还被骗了,花了近两倍的价钱才把这画装帧好,而这幅还稍显稚嫩的画,至今都被方嘉良挂在画室最显眼的角落,没放下来过。 “你怎么笑成这样?”方太太看着丈夫对着手机老怀甚慰的模样摸不着头脑。 方嘉良扶了扶眼镜,点开手机里的画给妻子看,他的妻子是学哲学的,两人结婚多年,妻子多少对画也有赏析能力。 “你看初夏,这孩子画画又进步了。” 方太太认真看了看:“是进步了,画得挺好,不过你说,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宁初夏和方嘉良的其他学生还不太一样,她自打进大学开始,便住在方家,方太太早就把宁初夏当女儿看了,这回这孩子答应了她师兄去S城推广那间一直推广不太起来的画廊,方太太至今说起来还颇多怨言,满心不舍呢。 说到这,方嘉良也叹了口气:“估计没这么快,不过你想初夏这一出去,也算能得到点锻炼,就和以前去国外交换一样。” 方太太瞪了眼丈夫,这哪能一样:“你没看初夏发在朋友圈的照片,都瘦了呢!不过倒是交到了新的朋友。” 两人正说着话,宁初夏正好回了信息,她素来是发文字的,语音看似方便,但老师和师母时常一不小心碰到,这就得再从头听一遍,长语音对于他们俩反而是折磨。 在长段的信息里,宁初夏说了她近日遇到的情况。 “……我和唐总平时交谈时,他总会很欣慰地提及自己的儿子……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至今还是很爱逃避,连H城都不敢再踏足一次,这回看着唐总,我忽然发觉,我也许没有那么伤心了,我甚至有些想见一见我的亲生父母,问问他们到底为什么把我抛弃?……” 方嘉良和方太太齐齐看完了这一段,对视一眼均是叹息。 他们越是疼爱宁初夏,便越是理解不了把抛弃了自己女儿的亲生父母,还有对宁初夏冷淡又无情的养父母。 这孩子这几年间,处处开朗,独独在说到家乡,说到H城时会露出回避的神色,不过这次看宁初夏字里行间的意思,她倒是看开了不少。 “你怎么不说话?”方太太没忍住,推了丈夫一把,有些词穷的他,想要让丈夫先发言。 方嘉良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这事是对是错,我自然是希望初夏能解开心结,你看她这一次去画中的畅快就多了不少,可是,我又怕她真找到的亲生父母,反而让她的心结更重了。” 这没开盒子之前,谁都不知道里面是惊喜还是恐惧。 方嘉良问过老友,H城地势特别,周边有不少山区,这也使得山区上的不少村庄至今保留着不少封建陋俗,那几年计划生育管得严,便有不少人偷偷丢掉自己的孩子,省得占了名额,他细思觉得宁初夏遇到的是这种情况,便也很忧心宁初夏到时会很受打击,可不破不立,没准这么一打击,她便也不用去想这些,能够没有负担的往前走。 掺杂了感情在其中,方嘉良也给不出建议了。 方太太叹息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不还有我们在吗?” 她颇为心疼,迷之迁怒在了丈夫身上:“都怪你,管不住小顾他们,让初夏待在首都多好?我以前单位的同事不少都说想介绍自家孩子给初夏认识呢!” 看着气冲冲离开的方太太,方嘉良倒是没生气,他甚至有些心虚。 方太太其实不老派,她发觉宁初夏很依赖她和老方,这年纪大了,也容易想多,她就怕她和老方哪一天走了,初夏这孩子很受打击,这不就操心着给宁初夏找个对象,好让她能够有另一份感情寄托。 只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这表现出来的就是介绍对象攻击,方嘉良注意到了宁初夏的为难,就偷偷地和几位徒弟们商量了一番,这才安排了宁初夏出去“放风”,否则他这个当师傅的,自然也是舍不得徒弟的。 这合谋可不能让妻子知道,否则到时候他肯定要独守空床十天半个月的。 回完师傅的信息,宁初夏的神情也满是温柔。 上辈子即使在很多年后,连原身是谁都记不太清楚的情况下,方嘉良都愿意给原身机会。 这辈子她努力争取拜师入门之后,得到的关心确实很多。 只是这回她闹出这些事情,估计还是得让师父和师娘跟着难过了,他们对自己的心疼,宁初夏总是知道的,宁初夏能做的就是,一点点给铺垫,尽可能地不让他们掺和。 “初夏。”李星收到了信息才进来,他正有件事要和宁初夏确认,“你那副画的起拍价要加这么多吗?” 李星是收到拍卖行的确认消息才注意到的这件事,宁初夏和拍卖行那边沟通,把她新送过去的两幅画提高了起拍价。 每幅画的价值在画幅相同情况下,是不会有很高的价格起伏的,这起拍价如果提太高,有时候会影响参与拍卖的人的行动,竞价减少甚至流拍。 宁初夏大多数固定资产都是委托了其他人在营运,李星这定期帮忙审阅核算财务报告,他是知道宁初夏财务状况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得来确认一下的原因。 “嗯。”宁初夏淡淡道,“这两幅画我很喜欢,如果流拍的话,就放在画室里留作收藏。” 这理由当然是骗人的,既然有人要买单,她这个黑心商人不得来个加价贩卖?就算卖不出去也无伤大雅,放在自己画室里隔个小半年再卖就好。 李星听了这话倒是立刻接受,他就怕宁初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他又问了问之后画廊的一些工作,便安静地出去了。 宁初夏拿起手机,随手点开了更开的朋友圈,忍不住笑了。 就在刚刚,方嘉良更新了一条朋友圈:“小徒弟新作,尚可,发与诸位朋友一起鉴赏。” 这股浓浓的那什么气息,简直不能更明显了好吗?果然,同样是宁初夏和方嘉良好友的几位画家都在下面留言了,全都是在吐槽老师又在秀徒弟。 握在手上的手机震了震,就在刚刚有人发来了信息。 前后脚发来信息的分别是白敏敏和唐海正。 宁初夏下意识挑眉,白敏敏不知道怎么了,像是不太开心。 “心情好差,初夏我们晚上一起出来吃饭不?哭唧唧.jpg” “快给我唱一首需要人陪,点歌ing……” 这什么情况? 白敏敏虽然偶尔会小作,但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很少有人能真的把她惹急,况且她回国之后身边的人也不多,总不能是和白家父母吵架吧? 至于唐新翰更是不可能了,这段时间宁初夏也算是了解了唐新翰和白敏敏的相处模式,对方没有脾气,几乎是无条件包容着白敏敏,凡是白敏敏说的就立刻点头,百依百顺,怎么可能惹白敏敏生气? 虽然不太明白,宁初夏还是应了下来,吃顿饭,自然可以。 而另外一边,发来消息的是唐海正,他邀请宁初夏下周一到他家吃饭。 宁初夏瞥了眼时间,没忍住露出了个微妙笑容,拍卖会在周五进行,看来她还真是准确狙击到了某人。 这邀请,她自然会答应。 她可太期待了,不知道唐家人看到她出现在唐家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 唐家的装修走的是中式风格,各种各样的名贵木材做成的家具被摆放在家里,懂行的人要是到这,就会发现自己几乎是坐在钱的上面。 当然,木制家具也意味着这通常不会太舒适,虽然有特意定做的垫子,但是舒不舒服,大家心里都有数,反正在唐家,你若是想要躺在沙发上葛优瘫,那时不可能的。 难得一家人都在一起吃晚餐,住家保姆和赵怡悦一起把饭菜放上桌,自己便到旁边的房间单独用餐了。 唐海正年纪大了,身体多少有毛病,血压血脂都很成问题,平日里在外吃饭又很难忌口,这油腻之物总少不了,在家庭医生的建议下,家里的饭菜都走的清淡路线,调味料少放甚至不放,油水极少。 对于唐海正这样时常在外吃的人,回来吃这么一顿清汤便饭,倒也算是调适一下,可对于还挺重口的小年轻唐新翰来说,那就是味如爵蜡了。 坐在对面正在给丈夫和儿子轮着夹菜,一副贤妻良母姿态的赵怡悦其实同样很难适应这样的清淡饭菜,不过还好,丈夫只要不在,她都会大鱼大肉,满足一下自己的肠胃。 “新翰,你今天怎么没和敏敏出去?”唐海正吃着菜,想起了这便问了问儿子。 唐新翰自打在唐氏集团工作,中午便很少回来,而晚上也基本都要陪一陪女朋友,有时候忙碌起来,唐海正甚至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儿子一面。 提到了白敏敏,唐新翰微不可查地一顿:“敏敏家里晚上有事,和……朋友约了出去。” 朋友这两个字,他连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这几天,他因为那个所谓的朋友,和白敏敏吵了好几架。 唐新翰在该低头的时候一定会低头,对他来说,白敏敏总是第一位的,是需要被捧着的。 可问题是,白敏敏和宁初夏的交往,是每一天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白敏敏和宁初夏正式蜜里调油的蜜月期,两人每天见面,不是一起去健身,就是一起去画室餐馆,宁初夏还为白敏敏画了两幅简单的素描……总之,她们俩每天都能找到理由凑在一起。 只是凑在一起,就足够让唐新翰脆弱的神经崩断了,他本来还可以眼不见心为静,但白敏敏有个见鬼地爱自拍,爱发朋友圈分享生活的习惯,她这发了还不止,还要撒娇让男朋友去看或者点赞。 这根本就是把刀放在前面,还逼着唐新翰往前凑。 今天就更夸张了,白敏敏居然说,她的父母也很喜欢宁初夏,她要带宁初夏回家,和爸妈介绍她的朋友,甚至还在那念叨着,未来他们结婚,可以让宁初夏做伴娘。 唐新翰怎么能不崩溃? 他没忍住,就借题发挥,和白敏敏发了火,他的矛头是半指着宁初夏的:“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爸爸都不肯让我到你们家吃饭,这宁初夏才认识你多久?凭什么她就到你们家吃饭?” 唐新翰越是声色厉茬,心中便越是恐惧。 宁父和宁母和他再三保证,宁初夏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辗转地从白敏敏那确定,宁初夏和她的相识确实是因为偶然选择了同一个健身房――宁初夏的画廊和白敏敏的家在同一个片区,她们选的健身房是当地口碑最好,要价最高的一间。 他又听闻,宁初夏已然知道白敏敏的男朋友叫“唐海正”,还看过他的照片,但没什么太大反应,这才稍微放下了心,开始继续思考着要如何赶走宁初夏。 但是,他这还在慢慢行动呢,宁初夏却已经眼看要和白敏敏绑牢,这都登堂入户了,到时候婚礼再来个全家齐相见这不是走钢丝吗? 唐新翰虽然确认过,电视剧和现实不太一样,只是看长相,还真没法一下说出谁是谁家的孩子,可这万一呢?万一像是什么电视小说里说的,宁初夏长得像哪个他不认识的家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要怎么办? 这么忧心忡忡,唐新翰也没忍住在话间表露出了对宁初夏的攻击,他如是说道:“你看人太不谨慎,你才和她认识多久?能有半个月吗?你就当她是你好朋友了?你就不怕她骗你?你们家是什么条件,你也不想想万一她是冲着你的钱,你的家世来的呢?” 唐新翰说这些也是发自内心的,他横看竖看,都觉得宁初夏肯定居心叵测!就算她确实没这个心,就凭她成为了白敏敏的朋友,这也罪该万死! 她就该离得远远,不要出现在大家的生活里! 得,他这话一出,立刻捅了马蜂窝。 白敏敏听到最开始那段话时还心有愧疚没有马上反驳,在爸妈的观念里,如果请唐新翰进家门吃饭,那就意味着他们认了这个女婿,这含义很不相同,而宁初夏,不过是和朋友吃饭,哪有这么多讲究? 虽然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可父亲对于唐新翰的不认可还是让她颇为愧疚,她也理解唐新翰的情绪来之有因。 可紧接着说的这些,就实在荒唐得过头了。 且不说她自己有眼睛会看人,就说宁初夏,对方自己条件也不差,甚至两人认识以来,宁初夏又是送画又是陪她,如果真要说占便宜,那还是她占了便宜,她回家和爸爸在饭桌上说起的时候,爸爸都说宁初夏人脉很广,认识不少人呢! 她没忍住呛了回去:“你不觉得你这样随便猜测别人很不好吗?她是我的朋友,你这样去揣测、怀疑,让我觉得你很可怕!” 白敏敏太意外了,也许是她活得天真,她从来没有想过身边有谁是为了钱接近她的,而且她又不傻,日久见人心,要是宁初夏真把她当冤大头,时间久了肯定会露出马脚,为什么要一开始就假定别人别有用心敬而远之呢? 她甚至觉得眼前的男朋友陌生又可怕,他想得好多,多到她觉得讨厌。 吵架时人都是不理智的,白敏敏这么一说,唐新翰更来气了,说了几句类似白敏敏不知好人心,只去信一些不靠谱的人之类的话便愤愤离去了,两人不欢而散,原来定好的要一起吃晚餐自然也取消了。 这宁初夏,可真是灾星!到哪都惹祸。 唐新翰一边生气一边着急,他寻思他得要好好催一催了,快些解决宁初夏方是对的。 赵怡悦看着便宜儿子,犹豫后便是安心,这怀疑的想法一旦生出来了,便怎么也放不下,她特地认真观察了,这几天来,儿子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样,每天回家也一样主动来和她寒暄两句,看来她确实多心,儿子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得抓抓紧。”唐海正点评道,“要不我找认识的人另外给你介绍个女孩。” 他很大男子主义,这还是白家条件好,否则他早就不肯让儿子这么死皮赖脸地去捧着白敏敏了。 怎么看,这未来估计儿子都要被白敏敏压一头,不过还好,这他们家能获得白家的财产,算起来也不亏。 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其他选择。 一听这话,赵怡悦立刻急了,她连忙道:“海正,你说什么呢!这孩子的感情,让孩子自己去安排,现在都流行自由恋爱!” 她刚刚那瞬间真是差点魂飞魄散,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唐海正这要说的显然是宁初夏。 赵怡悦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想法想让宁初夏回到这个家,她就搞不懂电视上还有让亲女儿做自家媳妇的,这不是等着翻车吗? 唐新翰看了眼母亲,心中有些疑惑,也忍不住心生戒备。 母亲怎么好像……很见不得他好?父亲要给他安排人相亲,以前母亲是不会拒绝的,这回是怎么了? 虽然唐新翰也没打算换目标,毕竟以他的了解,父亲能介绍的人绝对不会比白敏敏好多少,和白家条件一样的人家里,性子同白敏敏一样不错,人长得也好看的姑娘可不多。 唐新翰心中一沉,难道是赵怡悦这回被一提醒,意识到了他是被抱来的孩子开始防备?又或者说,她这是在怀疑他早就和宁家人取得了联系? 唐海正看了妻子一眼,也没强求:“自由恋爱就自由恋爱呗,我这不是看到好姑娘,就想着自家孩子吗?” 他这也只是说说,这要给宁初夏牵线做媒哪那么容易? 赵怡悦松了口气,她的余光看到了唐新翰的疑惑眼神,她心中一个咯噔,意识到了自己刚刚的行为太突兀。 这唐新翰哪里懂,她这可是为他着想!不过赵怡悦想想,唐新翰有这种疑惑也不奇怪,这么一想,她更是确认了唐新翰确实对这一无所知,宁家人起码在这方面还是信守承诺的。 她连忙解释,这份解释是说给唐新翰听的:“新翰,你可别被你爸爸说动,妈妈是过来人,最知道感情培养的重要性,你看我和你爸爸是自由恋爱的,现在感情不还很好吗?我希望你也能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起。” “知道了妈,我和敏敏挺好的。”唐新翰放松地露出笑容,吓他一跳,看来他这几天确实有些神经敏感了。 唐海正完全不知道餐桌上大家的暗流涌动,他夹了点菜,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正好都在,我说一下,下周一晚上都回来吃,怡悦,你也别让保姆煮饭了,我到时候会叫餐,从天河楼叫。” 天河楼是别墅区前面的一家酒楼,以做生鲜高价海鲜出名,一顿饭不带酒水有时候都能吃出个人均四五千的价格。 “好,你有什么客人要来吗?”听到天河楼,赵怡悦便也凝了凝心神,看来来的人是个贵宾,她可得帮丈夫好好招待。 唐海正点了点头:“目前就约了一个,我看看要不要喊几个朋友一起吃。”他心里的算盘很响。 唐海正这是一眼看出了宁初夏的漏洞,这孩子别的不说,就是特别渴望家庭的温暖。 正好,他这不就可以给他家庭的温暖吗?最好是直接认个干亲,想到之后能通过宁初夏获得的资源,他心里就很美。 “到时候你们和她好好亲近一下,我打算和她结个干亲,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唐新翰也疑惑地看向了唐海正,唐海正目前已经有一个干儿子了,是H城的一个富商的儿子,逢年过节还要走礼,H城有很多类似这样的传统习俗,方方面面都很讲究,认干亲可不是口头认了就行的,这些年来,他都没听到唐海正再提过想认干亲的事情。 赵怡悦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的这是谁?我认得吗?” 唐海正笑笑:“你认得,我不是之前同你说过好多次了吗?就是宁初夏!”他话间全是夸赞,“这姑娘是很厉害的画家,师傅可是国手方嘉良,人脉也广,她的好几个师兄都是大人物。” 看保姆还在里头,四处也没人,唐海正对于妻子和儿子也没什么顾忌,直接说了心里话:“这姑娘身世挺惨,小时候被父母抛弃了,后来到了养父母家,养父母又另外生了个儿子,重男轻女自然对她很苛刻,打小就过得很不好,要不是遇到方大师都混不出来。” “说来也巧,她也是H城人!”唐海正至今还很得意,这就是运气,运气够好,遇到个福星都是同乡,“所以我就想着到时候咱们在一起接触接触,这一接近,关系不就密切了?她想要关心,我们给她,唐氏也能通过她认识一些人脉,这不是各取所需吗?” 他这计划实在完美,非但不伤害人,大家还都能赚到。 赵怡悦感觉自己的手比被她捧着的碗还要冰凉,前段时间天天听丈夫念叨宁初夏原来还只是个开始,这怎么还要认干女儿的? 她一点都不觉得有缘,只觉得恐怖,如同跗骨之蛆,在身上蠕动,让人恶心厌恶。 为什么她要出现,为什么她要来。 唐新翰努力放松手上的力气,刚刚一用力,他差点把手中的筷子给折了。 他要分出不少心神,才能保持面容的平缓,不至于泄露出痕迹。 他绝对不能让赵怡悦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唐新翰对这看得恨透,他对于赵怡悦的作用就是一个儿子,能够让她在唐家站稳,并全身而退的好儿子,可一旦这个儿子已经知道了两人间的血脉事实,就算唐新翰去和赵怡悦保证,他会把继承到的遗产分给赵怡悦,赵怡悦恐怕也不会相信。 “爸,我都没听你提过。”他装作随意地应着话,夹了菜放到嘴里,低头吃着,原先就没有味道的菜,此刻就更没有味道了。 唐海正:“你当然没听过,你之前都不在家,不过我和你妈妈已经提过很多回了,这孩子我很欣赏。” 赵怡悦神不守舍,被唐海正这么一点名连忙回神:“这不是新翰平时工作忙,我不知道这事情重要就没和他提吗?” 每一个字她都得琢磨一番,生怕自己言语间泄露出了真实的情绪。 “不过海正,你这样请人到家会不会挺突兀。”赵怡悦声音平静,“现在的小姑娘都不太喜欢这么正式的场合,而且她也不认识我们。” 唐海正皱眉看着妻子,他怎么看都觉得妻子今天好像怪怪的。 要知道,赵怡悦别的不行,社交还是行的。 唐海正这么多年来,又不是第一次请人回家,他和对方喝酒划拳畅谈合作的时候,通常赵怡悦都会把女客招呼得很好,什么初次见面的尴尬,在赵怡悦那一次都没有过。 “你不是一向很擅长这些吗?”唐海正强调到,“你们当然要对她亲近一些,让她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说到这,唐海正便稍微拉了下椅子,调整了下坐姿,开始长篇大论:“新翰,你也一起听着。”他看向刚刚就没表态的儿子,觉得自己之前也确实有些疏忽,没把事情情调清楚。 唐海正直接把事情摊开了讲:“你们都知道,唐氏的发展现在遇到瓶颈,转型困难,而这时候,合作还有新技术,便是一个突破口。” 产业转型哪那么容易?唐海正当年是站在风口上的猪,这闭着眼睛都赚钱,而他现在自然也意识到了这风口变了,只是隔行隔重山,有些东西,不是你拿着钱挥着钞票就能进去的。 “所以这时候,我们就需要宁初夏这样的一个人。”唐海正细细地为妻子和儿子讲述了下宁初夏的重要性和她的个人成就,通过她能够获得什么也一一讲了出来。 餐厅很安静,只剩下唐海正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平时你要认识这样的人,我和你说你就是再有多一倍的钱,人家也不会和你交心,但宁初夏不一样!”唐海正很得意,“她那愚蠢如猪的亲生父母和养父母不识货,可我们识货啊!她没有来自父母家人的关心,你看,我们这不是就能好好地送温暖,让她有种被关心的感觉吗?” 唐海正全然不知他说话时气氛都跟着凝滞。 唐新翰和赵怡悦脸上是一模一样的认真倾听同款表情,可桌子底下的手,早就死死地掐住了自己。 唐海正很感慨:“不是我说,你说她亲生父母,把她丢了,就算真生出来儿子了,估计也没这孩子靠得住,这养父养母更看重的小儿子,我看估计也比不上宁初夏。”他摇了摇头,“你说这要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也就不用操心了。” 唐海正的这句话,让赵怡悦的脚趾都忍不住弯曲,用了力抓地。 赵怡悦要不是唐海正的枕边人,知道他最讨厌被骗,那都要觉得唐海正这是知道了一切在敲打她了。 可即便如此,心中还是无穷的恐惧。 赵怡悦都能感觉到自己冷汗往下流淌的感觉了。 唐新翰没吭声,他嘴唇干涩,咽了口口水,喉结随之移动。 他和赵怡悦一样的是,他们的命运此刻都取决于唐海正的手中。 想到这,唐新翰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白敏敏吵架,也更加的迁怒于宁初夏了。 唐海正大概说完,还挺畅快,在家里他可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对着妻子儿子大谈自己经验想法的享受了:“所以你们一定记住,等那天宁初夏来,一定要对她够热情,让她觉得如同春风般温暖,然后呢,我再提出和她结个干亲。”他感慨到,“说实话,新翰我刚是真想过,要是你没和敏敏在一起,我就要让你努努力,把初夏娶回家了。” 他自以为自己说得很有趣:“到时候宁初夏可就是彻底地咱们家的人了,唐宁初夏听起来也不错。” 在他的笑声里,赵怡悦和唐新翰艰难地挤出笑容跟着一起笑,先后地做出了保证,答应他们一定会配合唐海正的行动,毕竟除了答应,他们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爸,我去给敏敏打个电话。”唐新翰实在坐不住,紧紧握着手机的他立刻起身,抱歉地冲父亲笑笑,走到了花园里。 唐海正皱眉:“你看这孩子,年纪大了,打个电话还得跑到外面去打。”他摇了摇头,倒也没生气。 “这孩子大了,总是有自己的隐私的。”赵怡悦笑笑,假装看了眼手机,“海正,我去打个电话,周太太和她老公又吵架了,你知道的,他老公把小的带回家了,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赵怡悦想了想,顺道捧了下老公,生怕自己急着去打电话的姿态太明显:“还是老公你好,负责任,重视家庭,不像周总,在外头孩子都生了。” 急着离开的赵怡悦没看到唐海正一闪而逝的不自在,她匆匆上楼之后,唐海正才松了口气。 他是好一点,外头那个孩子还没生下来,不过也马上了。 餐厅里只剩下他,保姆便也出来开始收拾碗筷,唐海正低头看人给他发的信息,眉头一皱。 宁初夏的画怎么起拍价都涨了?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四) 宁初夏穿着简单的灰色衬衫, 配上一条花色丝巾,下身搭的是条格子半裙,长度过膝, 看上去一派悠闲模样。 会场里的中央空调早就开启,将室温调整到最合适的温度, 事先排好的座位成列摆开,台前的幕布已经投影上了“艺术品专场”的字样。 拍卖会还没正式开始,宁初夏正要往前, 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状似惊讶地回头, 果然,喊她的人正是唐海正。 “唐总。您怎么来了?”宁初夏走了过去, 同唐海正寒暄。 她当然知道唐海正来了,无论是门口负责登记招待的人员, 还是场地里公司的员工都一定会把来宾情况往上汇报。 “来拍点东西。”唐海正故作神秘状, “你倒是稀客, 我之前来过几次,都没碰到你。” 国内不少富商都是请了专人代拍的, 他们事先会在宣传册上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将能接受的最高价格报给代理人, 再由代理人到场拍卖,这一是他们大多很忙碌, 平时天南地北地到处飞,也不想把自己绑定在一处, 二则是国内富商崇尚低调行事不爱露富, 本人在现场拍卖, 总不太合适。 这也使得以往总会出现有东西叫价不断往上加时,代理人急匆匆联系幕后老板的情况, 有时候这一耽搁,东西也就没了。 一般只有在对东西势在必得,本人时间又宽裕的情况,这些富商才会是亲自出马。 当然,也有没找到合心意的代理人或是本人想来体验的,就会亲自过来。 宁初夏轻笑:“今天有点特别,我有两幅画要在这场拍卖会上卖,我就过来看一看。” 虽然这拍卖行她占股份,可宁初夏平时看财报,开线上会议居多,自己很少过来。 唐海正斟酌了一下,还是笑着道:“我看见了,宣传册上你的画很靠后。”说没看到有些假。 今晚被放在最后的,是一位已故知名画家的习作,在一些小博物馆都能被当做镇馆之宝的级别,就算在一些大的画作拍卖会场,估计这幅画也能压阵。 而倒数第二出场的,则是当代知名艺术家的艺术作品,他的装置作品在相关的拍卖会上总能卖出天价,不过在国内能欣赏他作品的不多,这才被排到了第二。 再往前,自然则是宁初夏的那两幅画,她是国内在世的画家里,现存画作水平稳定,在国际市场上价格趋于不断上涨的一位,唯一影响她价格突破的,是她未来画风可能会有的转变,还有她因为还年轻,相对稳定的画作产出量,物以稀为贵,还能再创作的总是稍微差一些。 拍人马屁那也得要技巧。 唐海正很知道怎么讨画家开心:“看来我们这老一辈都得服老了,你看看,你这么年少有为,估计再过几年,每回你的画都能最后出场,你的画谁要是买了那可都是赚翻了,随着时间那必须得是稳赚不赔的理财产品。” 唐海正在收到涨价消息的时候,那叫一个郁闷,不过在听闻代理人告诉他,这还又加了两件能做压轴的拍品时,他便心态立刻跟着放松下来。 他深知,类似的同类高价拍品越多,这竞争就越少,国内能直接把拍品包圆的人可不多,这简直是个天大的捡漏好机会。 所以唐海正虽说准备了更多的钱,但他心里还是颇有种自己能捡个便宜的美妙预感。 “这就承你吉言了。”宁初夏笑笑,唐海正确实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不见好处不撒腿。 她不是姜太公,宁太公钓鱼还是得要给点鱼饵的。 “其实我还蛮希望晚上的这两幅画作流拍的。”宁初夏看向拍卖台,似是无意说出。 唐海正一愣,忙看向宁初夏:“初夏,你怎么这么说?” 宁初夏拨了拨头发,笑容中带着青涩和不好意思:“唐总您也知道,我这段时间感慨很多,这两幅作品,对我来说都是心情的宣泄,都有点特别,要不是答应了师兄,我都想过要把这两幅作品自己收回去。” 她叹了口气:“有时候最麻烦的就是人情,这拍卖行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要推广这拍卖会的拍品质量肯定重要,说好了要提供两幅画,那就得提供,而且我在拍卖行,其实也不管什么实事,平时主要还是管画廊那边。” 这话就是欺负唐海正不清楚拍卖行内部实际运作了,事实上她的师兄很尊重宁初夏的想法,什么事情都会让宁初夏知道。 别说她舍不得两幅画了,如果宁初夏现在和她师兄说自己要闭关个三年五载,不想卖画,他们也不会拒绝。 钱还能再赚,师妹可只有一个。 唐海正松了口气,他刚刚可吓了一跳,要是宁初夏对她说这两幅画是她不满意的作品,不想要了,那他可真是会当场吐血,到时候钱花了还买不到好是最亏的。 “我懂。”唐海正倒是自己给宁初夏找到了理由,宁初夏身为拍卖行的人,如果自己去买自己的画作,被人发现了,肯定会被怀疑是什么洗钱、炒作拍卖行、炒作自己的身价……这显然不行。 也怪不得之前会提高起拍价了,没准这就是宁初夏要求的,因为她舍不得这两幅画。 “那还真是挺为难。” 宁初夏看着唐海正眼中不断变换的神色,心里倒是好笑,她可为了今天的拍卖准备了若干个方案,就是不知道唐海正会走哪一条路了。 “我等等就先回去了。”宁初夏做出个不忍看的神色,“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今天如何,但是来了这么多人,恐怕很难流拍。” “好。”唐海正立刻答应,然后目送着宁初夏到前方和拍卖师、分公司负责人寒暄了两句便离开。 他泰然自若地坐回了标着号的椅子,旁边是一直在那安静看着手机的代理人。 就在刚刚,他又想到了升级版的操作。 这要送礼物,自然得精心! 宁初夏出了拍卖场便坐上了回家的车,事先托人链接的在线直播网址已经发到了手机上。 镜头链接着现场的监控镜头,好叫宁初夏能看见现场的全貌。 她切了几个镜头,才切到了最靠近唐海正的那个,正好到了被打理干净的房子那,宁初夏好整以暇地坐下,看会剧,看会书,时不时用余光确认拍卖的进程。 桌上的水果已经吃完,瓜子都磕过了一轮。 宁初夏便瞧见她事先做了记号的拍品终于出场,这个拍品拍完再过两件拍品,就到了宁初夏的画。 直到现在,唐海正和他身边的代理人都稳坐钓鱼台,不动如山,一副对拍品毫无兴趣的模样。 这发信息也要讲究时间点。 太巧,容易让人起疑;太晚,又错过了时机。 她微微低头,复制了一张截图,发到了备注为唐海正的微信账号那。 这叫什么?宁初夏笑了两声:“您预约的冤大头套餐正在配送中。”这话正正好。 还在拍卖会场的唐海正很有耐心,他偶尔还会和身边的代理人谈谈今晚的价格。 今晚拍卖会的拍品价格总体都正常,至今没有流拍的,唐海正大致看了下举牌的人员,看不出什么问题。 很是安然的他忽然瞥见亮起的手机屏幕。 是来自宁初夏的消息。 ――“唐总,这段时间得了您太多帮忙,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报您,本来想着送您一幅画,但最近您也知道,我的画画状态一般,画简单的素描之类的还好,大幅作品都有些慢。” ――“我记得上回和您说过,师兄来的时候给您引见,正好顾师兄再过两个礼拜要来S城签个协议,等定了机票我再具体和您商量,届时和您说情况。[图片]” 宁初夏发的这张截图,是她和她那位顾师兄的聊天记录。 图片截得随意,甚至联系人名字那都还显示的“正在输入中”。 在图片里,她带着些撒娇地口气和师兄说,遇到了个同乡,对她很好很关照帮了很多忙,还要请她吃饭。 作为师兄的那方――唐海正认得那头像,是顾氏的集团logo,先是关心地问了两句这位唐总的情况,尤其在年龄上认真问了问,一副不太放心的模样。 看到这,唐海正也觉得好笑,他这把年纪了,可已经不指望自己的男性魅力,他心里也有数,无论是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还是平日里对他态度亲昵主动的姑娘,那要说不是冲着钱来根本是骗人。 他可不是什么真君子,哪怕比他儿子还小的成年姑娘他也下得了手,可问题是他又不是精虫上脑,何必对宁初夏起歪心思?这认个干女儿岂不是更美歪歪,还省却了被宁初夏师门知道后发火。 在宁初夏说了唐海正的年纪后,那位顾师兄也放心了,然后他又说听过几回唐氏的名字,之前好像和顾氏有过联系,他告诉宁初夏他半个月后会来,到时候可以和唐海正见见,要是合适的话可以谈谈合作,让宁初夏不用担心,专心画画就是。 在下面的一条,便是对宁初夏画画的关心了,唐海正并不关心,他只被那句可以考虑合作给吸引住了。 宁初夏可真是有一帮货真价实的好师兄啊!就连她随口说一句不知道怎么回报,都要帮忙报恩。 唐海正感觉自己的深谋远虑再度得到了肯定,果然他火眼金睛没看错人,宁初夏就是高产量的金矿! 他心里想着事,手忽然被人轻拍了下:“唐总,您想要的画……” 唐海正一抬头,便看到拍卖师在解释,这两幅画作是在差不多时期创作出的,由于连贯性,作者本人希望能够两幅画一起打包出售。 唐海正先是皱眉,而后便是放松,他本来也就想两幅画都拍下,现在这绑定出售,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这还无形中又让他少了竞争对手。 放松的他甚至没听拍卖师的解说,这画好与坏重要吗?今天他就一定要得到这两幅画。 他盘着手很是自信地坐着,冲着代理人点了点头,再过几分钟,这幅画就是他的了。 拍卖师刚宣布开始,便立刻有人叫价。 在听到拍卖师报出的号码,唐海正松弛的神情立刻随之一滞。 等等,这号码不是他啊! 不过有人抢也很正常,不就是叫价吗?他怕谁?唐海正淡定地示意代理人继续往上跟。 还有人抢?正常,这好东西总是有不少人想要的,继续往上加! 唐海正的所有从容,在竞价深渊地不断加深中渐渐褪去,他忍不住回头,看着此起彼伏跟着叫价咬得紧紧的那几位。 那儿坐着的都是代理人,大家都很擅长表演,只看脸看不出是不是到了他们心底的底价。 眼看马上就要到了市场价格,却还是有两位不愿意撒手,唐海正的脸变得严肃,已经开始和代理人交头接耳地商量。 他准备的钱倒是够多,可是这可是从他私人账户过的钱,唐海正这一个人要养不少人,里里外外都是钱,一下没了这么一笔流动资金他当然肉疼。 可无论他怎么想,怎么在心中暗骂那几位跟着加价的人不懂行,不知道规矩,对方都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只是当着无情的举牌机器。 唐海正心里几乎要爆粗,由于情绪上涨,他都能感觉到整个人脸上蒸腾而起的热气,不用看他都知道他的脸铁定很红。 可他还真就不能让。 宁初夏是个艺术家,人单纯又好糊弄,可她的师兄那可有好几位是生意人,你要是不展露点用钱做的真心实意,人家看你光靠一张嘴,顶天了和你说两句谢谢对你亲近一点。 虽说都是回报,但回报也有等级之分。 吹着晚上的凉风,宁初夏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只可惜监视镜头没法拉近放大,虽说很清晰,可也只能大概看出唐海正的焦急。 她慢条斯理地先后发了停止的信号,然后便看着唐海正松了一口气,还得挤着笑脸和大家抱拳道谢的模样。 没错,刚刚和唐海正一起叫价的,都是宁初夏特地找的其他代理人,她是用的几位师兄的名义分别找的,给的底价也很高,分别是溢价百分之十二、百分之八、百分之四,也正因为他们的卖力演出,唐海正不得不溢价了近百分之十五才买下了这幅画,不用问,这肯定肉疼,只是现在还没回过神而已。 他还不能露怯,否则就坐实了自己冲动当了冤大头吃了亏,这种场合本人去就是这个不好,万一气急败坏,这消息一个传一个,就成了输不起赢不起。 宁初夏感觉自己已经听到了金币落袋的声音,叮叮当当,清脆又好听。 还真别说,这白捡的钱,就是让人开心。 至于为什么说白捡嘛…… 手机铃响,宁初夏看了过去,笑得高深莫测。 这送钱的人不就又来了吗? 唐海正坐在车里,直接打开了车窗,任凭窗外的风往里面直灌。 “他说风雨中,那些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注1) 听着小王放的《水手》的歌词,唐海正颇觉得脸疼。 他感觉今天他是挺痛的,这红了眼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叫出了多少钱,事后一看,他都觉得头疼。 想到接下来他平时连想继续招呼那些朋友都不行,就有些烦。 “小王,换首歌。”唐海正实在听不下去这见鬼的励志歌曲,今晚怎么听,都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小王从顺如流地换了首歌,《大悲咒》的音乐在车厢内响起。 ……? 唐海正真的觉得今天心情不好,这音乐都在和自己作对。 虽说佛经听着听着心情也变得宁静,但此刻他怎么觉得这歌也挺嘲讽呢? 到了目的地,唐海正便就着车上的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状态,确认了下自己看上去很正常,打通了宁初夏的电话。 宁初夏所住的小区,是S城的一个知名的高价豪宅区,里面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房子只要一挂牌,没多久就会卖出去。 唐海正当年举家搬迁到S城的时机有些晚自然买不上,虽说现在住的也是高价别墅,算上装修布置比这的豪宅也差不了多少,但总是档次还差一些。 看到这样的小区,唐海正的心情也陡然平静下来。 宁初夏的师兄们确实对她好,而且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宁初夏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他这花点钱,买条路,也是好事。 这么想着,好像也不肉疼了。 宁初夏下来得很快,她穿着简单地成套睡衣,身上随意地披了件薄风衣便下来,头发松松地绑着,看得出在家中很放松。 “唐总,你这怎么还特地来。”宁初夏看着唐海正状似不解,“这您要送我东西,为什么刚刚不喊我等等您呢?” 她又说:“而且这真不用送我东西,您已经够关照我了,您这样我可怎么回报呢?” 唐海正很是有大企业家的风貌,一副大气模样,他向小王一挥手,小王便小跑着绕到后面打开了后备箱。 唐海正笑道:“我今天也来了出物归原主,人家说宝剑赠英雄,你这样的好画家,自然也该应该保存着自己喜欢的画。” 宁初夏一下听懂了,状似惊喜地到后备箱旁,被保护物填塞得完整的画作隔着气泡垫,能隐约看得见些许的颜色:“这是……” “这是你的画,今晚拍的那两幅。”唐海正很得意,看到宁初夏很是欢喜的模样他就知道一切稳了,这有赚有亏才是可持续发展嘛! 宁初夏惊讶道:“刚刚拍卖行和我说有人高价拍走了我的画,是您吗?”她立刻蹙眉,“可您这……您这也花了太多钱了,我怎么能白收这些呢?不行,我把钱转给您吧!” 唐海正就知道宁初夏不会收,这要不怎么送礼是门学问呢? “初夏,你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这拍卖是要抽成的,这真到你手上也没多少钱,这一来一回,还是你亏了,你要是这样,我这送礼倒是送了个错误了。”唐海正一本正经,“你要是还看我老唐的面子,你就把这画收了,我这交朋友从不论钱!” 宁初夏神色忐忑:“可是这……” “没什么可是。”唐海正使了个颜色,小王已经把画拿下了车,正站在宁初夏旁边,准备等她指挥帮忙把画送上去,“你就当我这是长线投资,我这是相信你的潜力!如果谈钱,那你说要送我画的时候,我没说要给钱,你不应当对我有意见吗?你想,我这还占你便宜了,你不还主动帮忙说要介绍我和你师兄认识吗?” 这送礼,可不能把关键目的给丢了,绕了一圈,唐海正还不忘点个题。 宁初夏又推拒了几个回合,才不好意思地收下画,她带着小王把画搬上了楼,小王前脚刚走,便给唐海正发了长长的感谢微信。 夸人的画好写的很,随便编就行,反正大家都是虚情假意。 信息一发,宁初夏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就忍不住笑得滚来滚去。 人家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她呢,应该叫做回旋镖般画作,射出去转了个圈,还会自动导航返程,顺道还带了一笔钱。 宁初夏可完全没有收钱要帮人做事的想法,她将这两幅鱼饵画拆开重新摆好,这位唐总在她的不断引导下,果然还是完美地走过了第一线路呢。 她不止要赚唐海正的钱,她连未来可能会涨价的画都不留给他,就是这么绝。 想到了这,宁初夏便也低头复又发出了信息。 另一条长线,也到了收钩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把肥得都不会跑路的大鱼给拉上来。 只是她得慢慢地看着,什么时候把膨胀起的气球扎破才让人最痛。 …… 唐新翰回到家,便瞧见母亲在指挥着家里的帮佣布置打扫着家里。 什么平时关照不到的角落,甚至就连花园里为数不多的杂草都被拔了个干净。 他脸上没表露出来,插在兜里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成拳。 母亲这认真准备的模样,难道是她在期待自己的女儿回家? 唐新翰知道有多少人年纪大了就念起了孩子孙子,虽然平时赵怡悦看不出这种倾向,可是万一呢?万一她后悔了呢? “妈,我回来了。”心里的情绪越是多,表面上便是越要装得镇定。 赵怡悦是腰酸背疼地回头和儿子点了点头,她看见懂事的唐新翰,便忍不住气起她那个不懂事,尽给她惹祸的亲生女儿。 赵怡悦私下救济了弟弟不知道多少次,这家里的家用固定资金她都挪用了不少,这几天唐海正不只是克扣了她的钱,这还要查账。 还好赵怡悦平日里偶尔还是能发点脾气,以丈夫不相信她为借口转移了丈夫的注意,这要不肯定又是一场骂战。 可前头有了这个苗子,今天下午丈夫提前回家,瞧见她连家里都不整理清楚便立刻发了脾气,这不,赵怡悦非但得担任总指挥,还得亲身上阵。 天知道她到底有多累,而且还是为了招待她最最不欢迎的宁初夏! 想到这,赵怡悦便越是着急,她这和弟弟是商量了八百套方案又推翻,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 在原定计划里,他们是希望宁家人先去见宁初夏,来个死皮赖脸就地打滚,各种闹事。 这一般人人呢是斗不过不要脸的人的,他们就不信宁初夏这种艺术家能受得了每天有人在他们画廊楼下又哭又闹,撕心裂肺,这么闹一阵宁初夏是肯定要离开S城的,这只要能离开,他们哪还用担心? 如果宁初夏心够狠叫了警察,那更简单了,他们帮忙找媒体上新闻上电视台一条龙服务,好好地宣传一番养女抛弃养父母离家出走若干年,赵怡悦和弟弟确认过了,宁家人平日里在街坊邻居那口碑不算差,长得也挺朴素老实的,总是能争得舆论倾向。 至于之后万一宁家人被骂了怎么办?赵怡悦也是狠了心出了一笔钱,他们和宁家人说好了,如果他们真的被骂,他们愿意再给个一两百万作为身心损失费。 这主意想得挺美,却不想唐海正居然和宁初夏好到了想认干亲的程度。 一道睡了那么多年,虽然同床异梦,但也足够了解彼此,赵怡悦知道如果让唐海正知道了宁初夏画廊被闹事,他肯定会出手帮忙,以他的本事,如果真要帮忙,这万一查出赵一飞和赵怡悦那可就出事了。 得,这万全之策只能搁置,赵怡悦那天是火速让弟弟去拦了正准备出发的宁家人。 已然上楼的唐新翰看着手机里的号码。 为了避免被家里人发现,唐新翰早就把宁家人的电话存为了“华国电信”,这样就算被看到通话记录也不至于起疑心。 他此刻手摩挲着拨打电话的位置很是烦恼,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也有些茫然。 他原本的方案,是跟着赵怡悦的方案走,让她当先头兵,自己则跟在后面猥琐发育,可没想到赵怡悦忽然叫停。 他这还得猜,赵怡悦到底是知道了才喊停,还是为的别的原因。 唐新翰看着赵怡悦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他总觉得好像怎么看都有很大的可能,这种时候,就只能猜了。 想到这,他赶忙又给白敏敏发了信息。 白敏敏刚刚在他临近家门之前,还特地发了条消息。 “今天初夏要去你家吃饭,你要帮我照顾点她!” 唐新翰当时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实在不想回,不过现在已经重振旗鼓的他自然能神色自若地给予亲昵地回复:“明白,一定照顾好她。” 钱难赚,屎难吃。 唐新翰是真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前他也就是哄着大小姐,没想到现在连宁初夏都得一起“照顾”。 不过不怕,唐新翰已经想到了办法,女人之间最容易互相嫉妒。 他等到今晚过后,便会欲言又止地和白敏敏说些家里想要另外给他介绍对象,不过他义正言辞拒绝的话。 只要功夫深,就没有破坏不了的关系,他就不信,他到时候暗示宁初夏勾引自己,尤可可还能和她做朋友,他懂女人的。 唐新翰没忍住,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自打知道他不是唐家的亲生儿子,这么些年来,他不就是这么时时刻刻把握人心,讨好着唐海正和赵怡悦的吗?就连本来对他不怎么感兴趣的白敏敏不也被他打动了吗? …… 白敏敏正陪着宁初夏在美发店洗头,忍不住叹了口气。 心情不好的时候,白敏敏很喜欢到美发店来,躺平在那,洗头护理待个两个小时,顺道按摩一下,总能很放松。 正是做护理的间隔,她闭着眼睛道:“我觉得我和新翰之间好像差了点感觉。” 白敏敏承认,她是好作一个人。 她既希望男朋友对自己好,又不希望男朋友是个舔狗。 说这个词好像不太好,但白敏敏真的觉得,唐新翰对她的态度,真的好像在对待一个需要捧着的陶瓷娃娃。 在唐新翰身上,白敏敏甚至找不到那种崇拜人的感觉。 “也别这么说,他对你还是挺好的……就挺合适的吧。” 宁初夏身为恋爱大师,前调解节目金牌主持人,对于恋爱中的种种问题都很有自信。 这有时候恋爱过渡到瓶颈期,通常就是因为太过熟悉,少了些悸动,唐新翰对白敏敏的态度是很好,但是过于老夫老妻了,甚至还少了老夫老妻的甜蜜。 这要是相亲认识的,估计还能夸个不停,可问题是白敏敏还年轻,她向往的感情,那可得是缠绵又甜蜜的那种,就算偶尔吵闹,也能心在一起。 所以宁初夏巧妙地以她被家里师父师母催婚为由,来了个破坏感情三连暗示。 “我其实也知道他们劝我相亲是希望我找一个合适的人,但如果只是合适,我觉得我的人生好像有点无趣。” “敏敏,你说爱是什么呢?其实我至今还没感觉到那种爱的悸动,那种为了他吃醋,睡不着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会在收到他消息时喜悦开心……不过你这样的感情模式也很好,不会吵架,很平静,细水长流。” “其实我现在也挺怕真的找个人恋爱的,我能找到的人估计年纪比我大些,然后身边的人就会开始催我,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赶着一步一步往前,然后订婚、结婚、生小孩、生二胎……” 身为个多世界穿越的老人,宁初夏其实感情观挺成熟,不过她始终认为,在细水长流的爱情,都是需要点心动的。 唐新翰那根本就是打卡上班,而不是正经谈恋爱了――说实话,宁初夏甚至觉得白敏敏是有些被唐新翰给绑着了的,她其实觉察出白敏敏对于唐新翰更多的是习惯而不是感情。 再者她也已然明确,对于唐新翰,白敏敏是救命稻草而不是真心爱人,这种男人,除非能演一辈子,否则迟早会露出真面目,只是那时候就伤人了。 这几个问题一出,宁初夏便能瞧见白敏敏忍不住开始深思,男生最怕女生开始想什么?那一定是“你到底爱不爱我”,如果再加上“我到底爱不爱你”得,这段感情是肯定要出点波折。 这只要够努力,这世界上大多感情都是有裂缝的。 白敏敏沉默着没吭声,此刻有别人,她也不好意思说得太白,可最近她越来越迷茫。 以前觉得唐新翰靠得住、刚刚好,在一起也不错,她相信唐新翰这么孝顺,这么照顾她,会是个好老公会是个好爸爸。 可一旦动摇,她又忍不住想了很多、很多,白敏敏甚至在回家时问起父亲为什么反对她和唐新翰。 白爸爸当时一阵沉思便说:“身为一个男人,我只能说,我觉得这种能够随意为人付出一切的人,其实不让人感动,反而很可怕,容易偏执,被爱是很好,但被无底线的爱是很可怕的,在我看来,唐新翰的赌徒心理很重,他和你才在一起多久,感情再深有多深,怎么就直接□□了?不说远的,你就问你妈,当年我们俩是谈了一年多的恋爱,可到了结婚,说到远嫁的事情,我们还是差点分开。” 白敏敏没听太明白,她一直觉得爱情是要为对方付出一切的。 白爸爸见女儿还是不懂,便把话又说得更白:“他本来会留在国外读研,在当地先就业镀金学点东西回国,这对于他事业很有帮助,可为了你他直接放弃了,这肯定有他的家庭条件允许他放弃的成分在,我假定这学业很重要,那么今天他能为你放弃学业,以后是不是也会为你放弃父母,放弃一切?这么听起来是不是挺吓人?” 白敏敏有些懂了,代入到父母,她好像就有点接受不了唐新翰的做法,就像爸爸反对她和唐新翰结婚,她就算痛苦,也不可能离家出走,让爸妈伤心。 白爸爸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那如果假定学业不重要,他又展现得像自己为你付出了很多一样,这人就太懂得算计了,他付出的东西对他无伤大雅,却要承人家全家的情,我不想把人想坏,可我就你一个女儿,我只能把人先当做坏人看待,所以我需要时间,来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段对话,白敏敏没对好友说,她觉得自己很矛盾,一方面她挺为那种为了你我什么都不要的感情感动,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爸爸说得很有道理。 白敏敏转移话题:“初夏,你不换身衣服吗?” 宁初夏和她出来逛街了一天,穿得也很随意,宽松的黑色阔腿裤,上半身则是直接搭了件简单的白色圆领T恤,这T恤倒是出自一个设计师品牌,上面的图案很有设计感。 “不了,这衣服也不会不正式,唐总说了,这就是家宴,如果我穿个裙子什么的好像也不太合适。”宁初夏笑道,“而且这就是吃个饭聊会天,我还特地打扮自己才奇怪吧。” “也是,伯父人挺好的。”白敏敏很赞同,她已然不再去看手机,只是享受着此刻马上要结束的安静。 最近她有点逃避和唐新翰的对话,本以为会很难受,可少了这么多她主动发去的消息,唐新翰完全没发现不说,她竟然也觉得放松又自在起来。 …… 唐海正今天特地请了一位好朋友黄躬居来,他的这位朋友在把场子搞热上很有一手,他来了,唐海正便也不用太担心。 他这也是临时找的人,谁让赵怡悦让他实在不放心,对方一副消极怠工的模样,唐海正真是搞不懂。 他怎么想,都只能归结于赵怡悦觉得他和宁初夏有什么私下关系,可他解释了好几回,这赵怡悦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这要唐海正很是不满意。 “初夏到了。”唐海正看了下手机,和黄躬居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他今天可是特地交代了黄躬居的引导方向,这有个带节奏,很多话才好提,否则就显得太功利,太有目的性了。 说曹操曹操到,宁初夏在帮佣的指引下进屋。 “不用换鞋!”唐海正立刻看了眼妻子和儿子,还好这回两人都很上道,乖乖地跟了过来。 “来,初夏我给你介绍一下。”唐海正身为主人,很有派头,“这位是我的妻子,姓赵,这位是我的儿子新翰,还有这位是我合作公司的朋友,黄躬居,之前你们见过一次的。” 宁初夏笑着主动伸出了手,她这段时间吃好睡好,那叫一个容光焕发:“唐太太、小唐总你们好,我是宁初夏。”她不忘往黄躬居那点了点头。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两位的“实物”,只是看表情的话,两位表现都很正常。 但那主动避开和她对视的眼神,让宁初夏本就勾起的嘴角又上扬了些许。 赵怡悦僵硬着伸出手和宁初夏交握,她见过宁初夏的,在当年宁家人开始调查时,她便让弟弟送来了一张宁初夏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彼时还又黑又瘦,剪着锅盖头,丝毫不见此刻的落落大方。 那时候她第一瞬间便是觉着丑,然后便烧掉了照片,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却不想命运神奇,还是让他们再见了。 赵怡悦忍不住心中怨愤,宁初夏现在明明过得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抓着从前的事情不放,被亲生父母丢弃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到处说? 唐新翰没伸手,他倒是已经通过照片看过无数次宁初夏了,这位会毁了他人生的敌人长相如何,为人如何完全和他无关。 他心中有的只是利益计算,这位宁初夏现在功成名就,就意味着她更难被控制。 还有现在……赵怡悦是不是握着宁初夏太久了?他真的很难不去猜想,赵怡悦到底知不知道,对方又会不会在背后对付他。 “唐太太。”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从赵怡悦手里抽出了手,“我妆花了吗?还是怎么了?” 赵怡悦心有些慌,不过还是迅速反应过来:“我只是有点惊讶,以前听人家说,画家的手掌会很粗糙,没想到初夏你的手挺细腻的。” “我这还是挺注意保养的,毕竟有点爱美。”宁初夏笑笑,她当然知道赵怡悦找的这理由奇怪了,毕竟原身当年在家里就挺经常做活,后来又一直打工,这手当然不纤细。 唐新翰和赵怡悦对宁初夏微不可查的打量都被她收在了眼底,她也看出对方在她的一番回答和这顺畅的神情反应下同时松了口气。 这大概是“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版的放松吧? 唐海正自然是看出了宁初夏的客套,他也不能在这时候和突然无理的妻子发火,赶忙暗示黄躬居说话。 黄躬居身为工具人,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朗声笑了笑:“还真别说,宁小姐年纪轻轻,和两位唐先生、唐太太站在一起,还真像是一家人。” 嚯,有趣了。 宁初夏笑着看向了身体瞬间僵直的唐新翰和赵怡悦。 他们此刻悄悄用余光看着唐海正的眼神,大概能被解读为:“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而一无所知的唐先生自然是大声笑着:“老黄,你这可别开玩笑,要是能有初夏这样的出息女儿,我可得开心得睡不着觉了!” 还是老黄靠得住,这双簧,就要好好唱。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五) 这应该是他近来吃得最畅快的一顿饭了。 酒饱饭足, 唐海正走起路来也和吃饭前不太一样,他试着收腹,然而稍一用力便立刻卸气, 这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今晚实在是吃得太多, 没有按照之前家庭医生建议的饭吃七分饱原则。 想起刚刚吃饭,唐海正忍不住满足地眯起了眼。 他这两幅高价画这一送,果然送到了宁初夏的心底, 让宁初夏放下心防。 这回一道吃饭, 宁初夏表现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不似往常的害羞, 显得格外健谈,甚至会主动找话题聊。 之前在唐海正印象里, 宁初夏这小姑娘常年画画, 说话之间也很知进退, 谨言慎行,只有主动在话题里谈及她才会开口。 而这一次, 唐海正才感觉到了健谈型的艺术家的好处, 许是心思敏感, 这宁初夏更能感觉到唐海正的情绪,挑的几个话题都是唐海正了解的, 该夸的时候夸,该解说的时候解说, 尤其是期间夸的几句话, 那都夸到了唐海正的心底。 今晚倒是他的自家人很靠不住, 唐海正想到赵怡悦和唐新翰的表现就闷闷不乐,人家都说打虎亲兄弟, 上阵父子兵,怎么到他家,反而是妻子和老婆使劲给拖后腿呢? 赵怡悦有情绪,他倒是勉强能理解,毕竟在宁初夏来之前,他才说过赵怡悦几句。 不过她这估计也是上了年纪,人要更年期了,这脾气越来越大,心眼比针尖还小,这动不动就生气,挂着张脸好像谁欠了她八百万一样。 还是外头的温柔乡好,每次他去,那都是笑脸相迎,就算偶尔闹脾气,那也是小意温柔,那张脸撒娇起来,也让他心软。 不过唐新翰怎么也和他妈妈一样,一晚上话都不怎么说,就像个哑口葫芦,哪怕唐海正主动点到唐新翰的名字,他也是随口回应两句,一点都不热情。 难不成是赵怡悦和他说了什么?又或是因为他打算之前起过打算把宁初夏介绍给唐新翰的想法?可这想法不是都放弃了吗?他又不会强迫儿子。 唐海正越想,越觉得唐新翰不堪重用,如果说以前他那温吞老实模样,唐海正只是略微不满,觉得这孩子不知变通,没有开拓精神,那么这一次,唐新翰身上又被加上了好几个标签。 大事小事都分不清,他都强调了多少次了?这和宁初夏搞好关系,是能影响到之后唐氏布局的大事,这孩子怎么就听不懂呢? 这么一想,唐海正也琢磨起了他另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他在外头养的那小姑娘,这两天已经搭乘飞机出国,唐海正很是出了一笔钱,打算给未出生的孩子折腾一个外国国籍,这以后也好在国外读书。 唐海正在这方面想法一直很明确,这赵怡悦一直没犯过大错,唐新翰这孩子虽然不像他这么有能力,但也勉强能用,还找了个好的未来媳妇,那么唐家是肯定要留给唐新翰的。 而还没出生的小儿子,唐海正给他定的套路,那是一条龙的成功人士套餐,他事先了解过,这只要舍得钱,从小好好培训,这要在国外上名校并不难,镀金之后无论是小儿子要留在国外或是回到国内,都很方便,这就进可攻退可守,到时候唐海正在把名下的一些私人资产移动小儿子身上,也不算亏待了他。 可此刻,他忍不住有些犹豫,他现在才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纪,小儿子大了他也才七十上下,以现代科技和金钱力量,唐海正还是很相信自己能活到那时候的,那么到底有没有必要那么早定继承人呢? 唐海正这一会功夫,心里的想法就一变再变,他回过神,便看见了正冲他露出笑容的宁初夏。 “唐总,时间有点晚了,我想我就先回去了吧?”宁初夏看了眼时间,已经近十点了。 唐海正自觉今晚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便也欣然应许:“也行,我让小王送你回去。” 说到这,黄躬居也站了起来:“唐总,我也先走了,司机在门外等我,我自己回去就行。” 黄躬居颇有点事成身退的意思,眼神往唐海正那瞥了眼,两人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这一晚,黄躬居是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努力地按唐海正给的要求,各种暗示宁初夏,甚至他还直接来了个明示:“宁小姐在S城人生地不熟,不如和唐总家多来往,这也能多个倚靠。” 以黄躬居的锐利眼光,他自然是看出了宁初夏的松动,只是…… 只是唐总的太太和儿子,似乎没和唐总达成共识,表现出来的态度,倒也不算排斥,就是特别冷淡,不够热情。 要不是他和唐总够努力,宁初夏早就明确回绝了。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黄躬居便也不想再留,他可不想掺和进唐家的家庭战争,唐太太和小唐总到底为什么在那吞吞吐吐的,这可不管他事,他还是敬而远之就好。 唐海正自觉今晚走得最妙的一步棋就是请来了黄躬居,他直接送着黄躬居和宁初夏一直到门外,又特地吩咐了司机小王要他得好好照看着宁初夏才转身准备回家。 他这还没和拖后腿那两位好好地说一说呢。 宁初夏坐上了车,这辆车她不是第一次坐了,此前唐海正用这辆车送过她不少次。 这上车的作为很讲究,宁初夏坐在后排,特地坐在了后视镜能隐约看到的位置。 唐海正事先特地嘱咐了司机,不让他放那些平日里放惯了的歌,车中此刻格外安静。 小王正开着车,便听到了后座传来的隐约抽泣声音,这声音他也熟,不用问,肯定是宁初夏发出来的。 他身为唐氏集团的资深老员工,比秘书还受唐海正的信任,见状犹豫了片刻,便趁着停车,往后递了纸巾。 递纸巾时小王故意回头迅速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宁初夏好像迅速地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宁小姐,您没事吧?”小王忙关切地问道,他是知道宁初夏是唐海正的贵宾的。 这该不该问其实也很讲究,以小王这段时间和宁初夏的接触来看,这位宁小姐不是太太和少爷那样的人,很平易近人,不会因为被问了什么就觉得难堪。 “没事。”宁初夏回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哭腔,她吸了吸鼻子,“王师傅,唐先生家可真好,一家人都好。” 她声音有些缥缈:“真羡慕啊……看到这样的家庭。” 小王一愣,他倒是没马上接话,在心中琢磨一会:“唐总一家人平日里一向亲近,不像是不少唐总认识的人家里,总是表面和谐。” 他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但总之夸唐总就行了! 小王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虽然唐总在外面养了人,可他起码没把人接上门,这唐家平时确实很其乐融融。 他倒是反应过来宁初夏为什么难过了,这唐总之前和他说过宁初夏家里的情况,这估计是触景伤情了吧? “王师傅,我问你个问题,你方不方便?” “您问。” “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一个朋友,她小时候被父母丢了,现在想再见一见亲生父母,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不太对?” 小王一听,心中便明了了,这哪里是有一个朋友,这不就是宁小姐本人吗? 宁初夏又补了两句:“她也不是想认回来亲生父母,就是这段时间爱你老惦记着,她想看一看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的,只是过去太多年了,无从查起,她心里老惦记着这件事,对于她来说,父母这个词,都变得很特别。” 小王沉默:“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很难找到了吧?” “也是。”宁初夏苦笑,“况且她也不想让很多人知道,谢谢你了王师傅,我会把你的意见告诉我朋友的。” 宁初夏便也不吭声,低头玩起了手机,很快目的地到达,她便下了车,一直目送着这辆车远去,全然放松的她,总算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对于前职业女演员来说,假哭哭腔根本都是小事一桩了好吗?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哭,只是不知道小王听懂了她的暗示没有,如果小王不说,那就得她亲自来说了。 今晚这顿饭,宁初夏吃得着实开心,酣畅淋漓,自然也忍不住热情地对待起了唐海正。 毕竟只要她稍微一主动,一露出孺慕神情,那两位演技和她差十万八千里的同桌饭友神情就不太对了。 还真别说,宁初夏都想为今晚唐海正找来的捧哏包个大红包了,对方还真的很配合,每回说出来的话,都能直狙红心。 如果无心人听了,只会觉得巧合又有缘,只可惜,这桌上的可全都是有心人。 “对了唐总,我看初夏这副模样,就好像唐太太年轻时候的样子!都很有气质,非常优雅!” “唐总,你和初夏两个人的共同之处还真多,我平时都见不到几个能和您聊得这么畅快的人,你们这忘年交可真是让人羡慕!” “我之前听唐总说了,这H城的人大多喜欢呆在老家,这闯出成就了回老家的都多,你说你们这能在S城遇到同乡的人,还能这么投缘,简直了,这可是天赐好缘分!” “对了,宁小姐您今年多大?还真挺巧!我记得唐总儿子也这么大,这要是唐总有个女儿,估计也就是宁小姐这样的了……” 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宁初夏还记得黄躬居甚至想问问宁初夏和唐新翰的出生年月日来分个大小,当时唐新翰和赵怡悦两人脸上的表情,啧啧,宁初夏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格外“可爱”。 两人这是在焦头烂额之下,无形联手,共同转移着注意力,赵怡悦装作不小心碰到了杯子,这酒撒了一桌,自然要起来收拾,唐新翰也忽然问起了都已经结束的画画问题。 他们两人,其实这也是当局者迷了,如果真说出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唐海正一定会更开心,恨不得让他们都直接拜把子,再说了,宁初夏父母的说法是她是被捡来的,这生日到底准不准确谁都不知道,唐海正脑洞再大,也不会觉得自己家抱错了孩子。 可偏偏他们这心里的龃龉容不得他们听这些,当时两人这一通表演,直接让唐海正的脸都僵了,怒意藏在抽动的脸皮底下,要不是有客人在他估计都能来个当场掀桌。 害,这要真是看电视剧,宁初夏感觉自己能吃下半盘瓜子,她甚至想鼓鼓掌,让他们演得更起劲一些。 她淡定地自说自话,时不时地应黄躬居两句,而后便这么看着唐新翰和赵怡悦的各种变脸,活像是调色盘一样,脸色都变了好几回,而他们越是忙中生乱,这唐海正越是一脸阴郁,估计是觉得自家儿子和老婆在对着自己干。 只可惜这电视剧总有剧终的时候,这顿饭也总会吃完。 今晚这么一通猛药下去,宁初夏现在只期待赵怡悦和唐新翰的反击。 这棍子不能一次打全,折磨总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来,让人看见希望,又希望消失,这才足够让他们痛苦。 想到这,宁初夏立刻掏出手机,又发了好几条消息。 今晚这可是她吃得最开心的一顿饭了,有人掏钱请她享受美食还亲自上场表演,还有比这个更完美的吗? 同样是吃饭,赵怡悦和唐新翰吃得格外痛苦,虽然说今晚上桌上的菜色都很不错,可他们根本没法专心吃饭,单单是应付那位黄躬居层出不穷的话就赶不及了。 更痛苦的,是整颗心就好像是被悬挂在火上灼烤的感觉。 这到底是暗示呢还是明示呢还是巧合呢? 脑子里的猜测一个个地转,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好不容易送走了宁初夏,两人却还不能松一口气,甚至……他们还得防备着彼此。 唐新翰和赵怡悦各怀鬼胎,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各坐沙发一边距离很远呆呆相对一句话不吭的模样有多奇怪,甚至连正在收拾餐桌的保姆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在心里念叨了两句,太太和少爷怕别是吵架了。 唐海正走进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场面,他直接被气笑。 这两人刚刚唱双簧,轮流给他摆冷脸,现在又开始演起来了? 平日里母子俩不是挺关系亲切,每天很多话要谈?不是连他想给儿子介绍个对象都要帮助阻拦?怎么现在这么客气生疏? 唐海正黑着脸坐到了沙发上,他拿起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 当然,这虽然故意放得用了些力,唐海正还是很知道分寸的,他这茶杯可是请人定制的高档货,一整套的,少了一个都不完美,可不能为了他们让自己糟心。 茶杯和木桌碰撞,发出的声音并不算大,赵怡悦和唐新翰却是几乎同时震了一震,脸色变得刷白。 来了。 两人的脑海同时浮出的便是这两个字,他们最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要发生了。 赵怡悦甚至自暴自弃地想发火,心里的怨气一股脑地生出,丈夫凭什么对她这么发脾气,这归根结底,分明是丈夫和唐家人的错,如果不是当初丈夫家不同意她进门,这一切能这样吗? 旁边的唐新翰头脑中也一瞬间走马灯般闪过许多场景。 当年正在私立学校念书的他,听到老师说门卫那有人找他,疑惑地下去时,看到的是一对极其陌生的夫妇,两人穿的衣服都很普通,看见他便一副欲哭欲哭的模样,可两人还是都忍住了,悄悄地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只说等回去联系。 那张纸上是宁家夫妇的手机号码,还有这样一行字:“新翰,别告诉你爸爸妈妈我们找过你,你一有空赶快给我们发信息,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按照唐新翰的性子,本是不会理会这样的人了,毕竟两人这鬼祟行径,还不让他和父母说的态度确实奇怪,可他当晚回家,还是没忍住给宁家夫妇发了信息。 他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后不后悔,如果不知道这个消息,他恐怕还是无忧无虑的唐家大少爷,肆意行事,可自打知道这个消息,又看了宁家父母用彩信发来的转账记录,自己还去偷偷地鉴定了血型确认后,唐新翰便再也回不去了。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很小心,大多数人都有的青春叛逆期在他这根本不存在,别说叛逆了,他连任性都不敢。 唐新翰并不认为他对宁初夏有什么好愧疚的,他也是受害人,难道这些年来,他不是因此过得特别谨小慎微,诚惶诚恐吗? 他现在只后悔没早点和白敏敏谈婚论嫁,或者是没和她发个脾气怀孕上车,要是再给他一点时间…… “说说吧,你们俩今晚是怎么了?”唐海正见两人那一脸恍惚的模样,心中也很为自己的大家长威严自豪。 今晚赵怡悦和唐新翰的表现让他一度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早就不在,太太和儿子联合起来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过现在看来,他说话还是很有分量。 看来他平时就是对妻子和儿子太过于好了,从来不发火,倒是让他们俩以为他没脾气一样。 唐海正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说了多少次了,宁初夏对我们公司有多重要!你们有听进去吗?我这还特地拍了画送她,才能让她亲近一点,要不是我早有准备,特地叫了老黄来帮忙,我做的这么多准备恐怕都要被你们俩搞黄!” 正在迎接着最终审判的两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了唐海正的方向。 唐海正这话的意思难道是……? 双人狂喜,这简直是劫后余生的剧本!他们迫切地看着唐海正,想听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唐海正还在抱怨:“我和你们说了几次了?要让宁初夏感觉到家庭的温暖,你们自己想想,平时要建立一条人脉,这要花出去多少钱,分出去多少投资?而宁初夏呢,我就是要你们对她好一点,好让她和我们家一条心,多替我们帮忙,你们连这都做不到。” 他看向妻子:“怡悦,我是说了你两句,但你有想过你的态度对吗?我平时难道让你干过多少活吗?就是招待个客人,怎么你就这么多怨言?” 他说完老婆说儿子,今晚上总体还算顺利,他倒是不至于发大火骂不好听的话,否则以他的个性,这可得马上开火,甚至H城方言里经典的三字经都要搬出来了:“还有新翰,你就这么向着你妈,我说了你妈两句你也给我摆脸色?你这样让我怎么信任你?你连对于生意场上有用处的人脉都感情用事,说情绪不好就情绪不好,你这真是……” 唐新翰立刻反应过来,他连忙诚恳地低下头:“爸,今晚是我不好,其实不怪妈,是因为我和敏敏闹了点别扭。”他想了想,决定把宁初夏和白敏敏的交往瞒好,“她今晚人不舒服问我能不能陪她,她病得厉害,我拒绝了就有些闹脾气了……” 看着儿子这一番姿态,唐海正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可真是儿女情长。 看来培养小儿子计划要开始运行了。 唐海正已经在心里分析过了,这大儿子没教育好,还得要怪赵怡悦,赵怡悦自己没有念太多书,没什么文化,这自然教不好儿子,轮到小儿子,那看来还是得要接受精英教育才行。 赵怡悦也忙道歉:“海正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小气。” 唐海正本该觉得满意的,但他却不知怎地,觉得妻子和儿子怎么一脸……如释重负,甚至还有点开心? 可定睛一看,两人又好像头低低,很是愧疚,这难道是他看错? 唐海正寻思不明白,便也散了这场没什么意思的事后批评大会,才刚起身,唐海正便瞧见了响起的手机,是小王打来的电话。 唐海正连忙接通了电话,他让小王送宁初夏回去,这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一接电话,便瞧见儿子和妻子分别散开,唐海正也懒得搭理,只专注于电话里的内容,听着电话中小王绘声绘色的描述,他也跟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小王。” 小王听不明白宁初夏的话,但唐海正听得明白。 他挺满意于今晚的效果,他果然是往宁初夏心里柔软的地方打了一记直球。 现在唯一要解决的芥蒂,那就是宁初夏的亲生父母,虽然在唐海正看来,宁初夏这居然还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是谁的行为很傻,但他也能理解,这要不是宁初夏重感情人又傻,他哪骗得到人呢?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倒是个问题。 唐海正很懂得揣度别人的心,宁初夏这种艺术家,身边认识的也都是这样的人物,这种事情求到师兄师父那也奇怪,她本人又摆不平,自然便成了难以解决的难题。 可这事要落在唐海正的身上,那简直不能更简单好吗? 他唯一烦恼的就是要派谁去处理。 很显然,这种事情当然不能闹得太大,那就得找个熟悉H城的人来。 他脱身不开,那剩下的能够信任的人也不多。 唐海正看到不知又从何绕回来的妻子和儿子,心中摇头。 今晚妻子和儿子的表现已然给他敲响了警钟,尽管他们俩各自都有理由,可要是对宁初夏有意见或者迁怒消极怠工就不好。 所以无论是小舅子还是唐新翰,都必须得从名单里删除,甚至还得找个平日里和他们不太亲近的人来。 唐海正沉思片刻,便拿起手机,给在H城老公司的下属发了信息,这位老下属姓李,是为数不多唐海正很信任的人。 他琢磨了一会发去了信息:“老李,我等等给你发个女孩的个人情况,她是H城人,和新翰一样大,当年被父母遗弃了,后来被养父母抱养,你帮我调查一下,她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为什么把她丢了,切记,这件事不要大张旗鼓,尤其不能让怡悦、新翰还有一飞他们知道,越保密越好,这件事你尽快处理,查得越快约好。” 老李在H城这么些年,唐氏在那也根深叶茂,唐海正还是对老李很有信息的,以他的人脉,估计很快就能查出来。 颇为满意的唐海正准备上楼,便瞧见好像放松了许多的妻子迅速地跟了过来。 妻子果然是更年期了吧?脾气一变一变的,幸好没把事情交给一飞,否则她到时候无理取闹,别把事情给折腾坏了。 唐海正并不清楚,他发出去的信息在有的人看来是多么地充满歧义。 “老李,你怎么了?”李夫人端着水果进来看丈夫,却看到丈夫一脸惊慌地看着手机。 李总急忙往妻子那招了招手,让她关好门,自家老婆别的不说,这嘴巴还是很严的:“你快来看看,刚刚唐总给我发了条信息。” 李太太凑过去看了一眼,和丈夫相视一怔,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李总咽了口口水:“你说这不会是唐总的私生女吧?” 李太太虽然对私生女这种词有点敏感,但既然是丈夫的上司她还是忍了,又给了另一种猜测:“会不会是唐总以前的女朋友给他生的孩子?”她这两天刚看了认亲电视剧,剧里就是当年当父亲的下乡时先生了个孩子,“先别乱猜,你去查查,不过这事可千万要保密,否则估计要出事了。” 李总很是赞同太太的想法,登时就给唐海正回了个收到,然后面色凝重。 这回他可还真是收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 …… 唐海正很懂松弛有道的道理,他也不步步紧逼,但每隔个一两天都会找点什么事情和宁初夏聊天。 对于聊天的尺度他把握得很好,绝不暧昧,只是关心或者从宁初夏那咨询下自己的藏品。 在唐海正看来,他这一套循序渐进,马上就要取得阶段性胜利了。 “初夏你在干嘛?”白敏敏带着健身餐上楼,她熟门熟路地进了宁初夏的画室,对于她来说,宁初夏门口的牌子无论是朝向哪一面都不是阻碍。 “在回唐叔叔信息呢。”宁初夏说得坦荡,她看向好友便一脸喜悦,“你也知道的,大家有代沟,虽然唐叔叔人挺好,但是聊天的时候,我还满经常不知道怎么回复的。” 白敏敏的脸上有犹豫一闪而过,可她还是从旁边拉了自己的专属椅子,坐在宁初夏的旁边:“你忙完了没有?” 她近来每天都会来宁初夏这报道,白敏敏在国外的时候研究过艺术品投资,这段时间便也时常在宁初夏后面做个小尾巴,多少看些东西。 “我哪有什么忙的。”宁初夏向白敏敏分享了自己的手机,“你看唐叔叔,今天还问我他收藏的石头,其实我对石头真不太了解,敏敏快救我。” 白敏敏的父亲收藏了挺多奇石,对于这方面她倒是比宁初夏更能说出个所以然,就算说不出,也能向父亲求助。 她接过手机,宁初夏对白敏敏并不设防,她没有过度的手机依赖症,手机很干净,平日里除却和师父师娘还有师兄们聊天之外,基本就是画画工作,或者是外出采风。 至今为止,宁初夏给唐海正的备注还是“唐总,唐氏”,两人的聊天中,也是唐海正给出的关心居多,不过看得出,宁初夏回复得也挺认真。 “我其实还挺感动。”宁初夏托腮笑道,“没想到唐叔叔就像一个长辈一样,挺关心人的,我之前一直回避他想认干亲的请求,我心里其实觉得不太好受。” 白敏敏:“这也没什么不好受的,又不是你的错,你和唐叔叔交往不多,怎么可能一下就答应。” 白敏敏是个瞒不住事的人,她现在心里藏着烦恼,只能靠少说话来掩饰自己了。 这段时间来,她好像忽然被人打破了幻想,被迫来到了现实世界。 她头一次发现,身边人说的她单纯真不是好事,她甚至鸵鸟得想把自己藏起来,好逃避掉让自己烦恼的一切现实。 白敏敏是真不敢相信,唐新翰为什么要骗她。 当唐新翰婉转地告诉她,他的父母想要撮合他和宁初夏时,白敏敏是迷茫的。 因为就在他联系她之前,宁初夏才刚刚和她倾诉完,唐海正想要认她做干女儿,她不太清楚自己该不该答应的事实。 她判断不出到底谁在骗人,便假装开玩笑地和宁初夏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宁初夏格外坦荡,要不是她拦得快,宁初夏差点直接给唐海正发消息说她现在虽然单身,但目前不想找男朋友了。 白敏敏头一次发现了自己的卑劣,她还是没忍住,悄悄地先后在宁初夏和唐新翰的手机里搜索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两人都没有储存彼此。 可这却让她更搞不明白了,如果只是父母的一时玩笑话,唐新翰这特地说出来到底是图什么?就图让她心里膈应,让她晚上睡不着觉吗?可以前的唐新翰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心思细腻,处处为人考虑,这种话他既然会说,就应该要知道后果的。 白敏敏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心情,试图说服自己两人都是好意,然后唐新翰便开始了,他好几回对着白敏敏欲言又止,还故意让白敏敏看到搜索记录,记录里显示他问了好几个什么“女朋友交了个假闺蜜”、“女朋友的闺蜜好像对我有好感”之类的问题。 可问题是,所有联系方式都没存,白天宁初夏和白敏敏连体婴式的在一起,下班后白敏敏又陪着唐新翰,那么求问,他们这是什么时候联系的?难道每天晚上都不睡觉畅聊? 白敏敏试过想相信唐新翰,可是无论如何,这都不成立,只是她还是搞不懂,唐新翰为什么这么持之以恒,不惜造谣也要抹黑宁初夏,难道看到她们俩闹翻她就开心吗?又或是宁初夏怎么得罪了他? 见白敏敏还在走神,宁初夏没忍住伸出手掐了掐白敏敏的脸,她正要说话,楼下的李星就上来了。 “初夏……”李星开口又闭上,不自觉地看向白敏敏。 “我要不先出去?” “不用。”宁初夏按住好友,“你说吧,敏敏和我是好朋友,我也没什么要瞒着她的。” 李星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初夏,你……你的养母来了。” 这一句话,直接让画室的气氛为之一变,白敏敏错愕地回头,看到宁初夏脸上的神情时心便跟着一痛。 “初夏,我把她打发走吧。”李星犹豫道,他其实想过该不该来告诉宁初夏,可那妇人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不像是能赶走的,以李星对人的判断,他总觉得对方好像不会善罢甘休。 “不用。”宁初夏站了起来,表情冷漠,“很久没见面了,总是要见一见的。” 终于来了,她可等太久了,消息都收到了这么久,这些人动作可真太慢了。 一楼画廊,宁妈妈正对着身边的人抹着眼泪:“你说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她跺脚抹眼泪,一整套动作不知排练了多少遍般熟悉,只是声音不敢太高,似乎有所克制。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六) 这个点的画廊来人并不多, 偶尔几个路过的,反而是长期在楼上使用画室的画家。 宁妈妈泪眼涟涟,眼巴巴地看着楼梯处, 就等那儿的人下来,略有些紧张, 心里的台词反复念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忘记。 今天她开始身负重担来的,绝对不能出差错。 宁妈妈感觉到自己的肩头负担很重, 她这可是一边扛着赵怡悦允诺要给宁家的补偿费, 另一边还扛着宝贝儿子的大好前程,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卸气, 露了怯。 旁边的记者姓卢,是国内电视台知名调节节目《都是一家人》的王牌记者。 他们节目以狗血闻名, 曾经创下勇攀热搜, 收视率一度逼近晚会的好成绩。 同节目的几个记者, 会分别跟进不同的爆料人,他们的工资也和节目的效果挂钩, 虽说他们节目的初衷有替人调解家庭矛盾的想法, 可若是连节目都不用上, 轻轻松松就能调解好,反而会使得节目很无趣。 如果能一次调解不成, 做成连续剧,连着播出又有爆点的, 那才是他们都一致认可的好素材。 而这回的这件事, 对于卢记者来说, 便是这么个好素材。 离家出走,多年不回的养女。 父亲重病在床, 呼唤女儿帮助家庭的母亲。 在女儿被收养后生出了儿子疑似重男轻女的家庭。 啧啧啧,这么怎么看,都能反转好几次,收养、重病、重男轻女,哪一个不是讨论度爆表的话题?尤其现在这两方的走向还来了个神转折,离家出走的养女居然越过越好,现在甚至成了国内很有名气的画家,她拜的老师,还出现在国内不少美术类教科书和科普书籍里,而本不为养女离开影响的养父母,现在居然一方重病。 说曹操曹操到,在两人各自有着不同想法的时候,楼梯那便有了声音。 卢记者忙示意一同来采集素材的摄影记者注意跟怕。 宁初夏今天穿的简单舒适,针织衫配上呢子裤,这么从楼梯上走下来,让人移不开眼神。 卢记者习惯性地在心里坐着评估,当记者这么多年,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甚至他们节目还有过父母不同意孩子去参加选秀节目,到节目上和孩子对线的情况,可以说什么明星、普通人都见了个遍。 不过宁初夏的气质,在这些人中都是极为出挑的。 如果单论长相,卢记者还是觉得自己平时在电视台看见的女主持人或是明星要精致一些,可她身上的那股书香味十足的文艺气息,却是挺少见的那种,看上去分明是很娴静温柔的人,却隐隐有些锋芒。 节目组的总导演当时看到爆料人提供的信息就把卢记者私下拉过去谈了谈,他同本对文化圈不太了解的卢记者稍微科普了下自己知道的情况,现下卢记者也知道了,这位宁初夏,可已经是国内艺术界的钦定未来领军人之一了。 宁初夏现下的情况,倒是让节目组略有些为难,不过在为难之后,总导演还是拍板决定,这为了爆点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得罪人,届时去多多道歉,反正他们的手也没长到节目这。 “初夏,你这孩子,怎么才出来。”宁妈妈一见宁初夏出现,心中便是一怔。 那么多年不见女儿,对她来说,这孩子在她的记忆里早就变得分外模糊了。 宁初夏这孩子上了高中后,便格外地沉默,本来就不爱讲话的她,好像是记仇他们没答应让她去学话一样直接成了个哑巴。 平时整天忙,好像总有做不完的事情,宁家父母对这倒是也懒得管,毕竟这又不是他们家的女儿,学好学坏管他们什么事呢? 后来她更是翅膀硬了直接跑了,没再回来过,对于宁家父母来说,宁初夏只是偶尔在夜间想起的“定时炸、弹”,生怕什么时候炸了被赵家人知道,至于会不会影响宝贝大儿子,那他们还是很有自信的,这世上就没有比他们瞒得更好的。 可谁能想到,宁初夏这一跑还真就混出息了。 宁妈妈心中感慨,如果丈夫要是在旁边,她都恨不得和丈夫好好地说上一番。 这孩子当年黑瘦黑瘦的,长得又高,整个人和麻杆似的,怎么就能出落成这样的水灵模样?还居然混出了点名堂? 宁妈妈往前一扑,却被李星牢牢地拦住,他一个眼神,旁边便有保安出现,严严实实地将宁初夏和宁妈妈隔开。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呢?你有本事了不想认我这个妈了是不是?”宁妈妈好像在喉咙里藏了个扩音喇叭,她倒也不硬冲,半靠在保安的身上直接滑坐在路上,这一下把楼梯出口给直接挡住,让这些没见过“大世面”的保安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擦着眼泪,眼睛滴溜溜地转,余光注意到现在人不多,便又加大了音量,她别的不说,这电视剧还是看得很多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况且以前认识的长辈里,更会闹的可也有不少。 “你怎么就这么犟呢?我们到底是怎么对不住你了,你要这么狠心,把你养那么大容易吗?我和你爸爸这是掏心掏肺,就是做不对了,你也不用这样……” 她的哭声很响,李星木着脸看宁初夏,询问宁初夏是不是要关门,宁初夏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和之前她得到的情报一样,宁妈妈这是请了她的前同行过来,这估计便是要逼她离开S城了。 这还真贴心,没敢太闹大,恐怕是怕让唐海正知道吧? 卢记者很会掐时间点,他看了看,便知道这是他该出场的时候了,卢记者往前走了两步,半扶着宁妈妈:“您好,请问您是宁初夏小姐吗?” 这话就是明知故问了,他当然知道这位是,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的。 他这话一问,宁初夏也配合,疑问的眼神看了过来。 卢记者这心中是一声叹息,这位宁小姐还是挺客气的,倒是不像是以前的一部分受访嘉宾,一瞧见他们电视台的logo就开始戒备。 他此前已经去过宁家采访,当时便注意到了宁家人的态度,这还真不是他歧视,可挺明显能看得出,宁家人的素质是差一些,明明是希望他们这些记者去解决问题,但却又摆出一副防备姿态,好像他们会收他们红包似的。 在访问时,卢记者更是感觉到了宁家人的不对劲之处,像是背了稿子一样,对于准备过的问题对答如流,夫妻俩甚至那孩子回答的版本都一模一样,可要是问到了没准备的问题,得,那就直接支支吾吾,说他们记不清楚,等下一次出现,又统一口径给了个标准答案。 对此,卢记者和他这一组的节目组人员早就达成了共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这十有□□,就是见女儿出息了想要讹钱,不过这类题材还是很能拍的,爆点也多,剪辑成短视频都能争取个十万赞,很值得好好拍一拍。 “宁小姐好,我是《都是一家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您的母亲到我们的节目报名,希望我们来替你们调解家庭关系。”卢记者稍微停了停,给了宁初夏思考的时间。 “根据您母亲的说法,这些年他们一直希望你能回家,但是却没有您的联系方式,联系不上您,今年你的父亲生病了,失去劳动力无法养家,他们这才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找到您,但他们辗转打听到您现在颇有成就,怕被您拒之门外,便请了节目组来帮忙。” 卢记者话音刚落,宁妈妈便拍着腿又闹起来了:“夏夏,你爸爸他生病了,你爸爸当年那么疼你,他现在每天都念叨着你,想要你回去看看他……” 她哭得情真意切,一副爱女之心:“你走以后,我们是每天都念着你,想到你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你爸爸不知道和我说了多少次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没能更关心你一些,怎么就让你伤心离开了……”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宁初夏挑眉问。 宁妈妈抹着眼泪,哭得尽心尽力的她早就是一把鼻涕:“你和我回家去,看看你爸爸,他就想要你陪在他身边,我知道你忙,也不求你陪他多久,就陪一会,陪一会就好。” 嚯,原来是这一招。 宁初夏笑了,这部分她倒是没想到呢。 这还真是值得表扬,本来她可以为宁妈妈是想要让她忍无可忍离开S城,却没想到这回招数倒是升级了不少,直接来了个把她拐回老家。 宁妈妈回忆着大儿子帮忙补足的计划。 大儿子说了,赵怡悦给的方案简单粗暴,但是他们可能会被骂,便帮着改了改,看似要钱,但其实是渴望亲情回归。 “妈,你放心,你就按我说的来,到时候宁初夏准保得妥协,要知道,这钱都不要,只要亲情,临终的人想要子女回去看看,这到哪说都只会占上风,等把她带回H城拖着,那就可以从长计议。” 宁初夏不用问,也知道这十有□□有唐新翰的插手。 赵怡悦想的是直接把宁初夏给“烦”跑,她要的是斩草除根,毕竟赵怡悦对于丈夫可不只是对钱的渴求,还有多年的感情需要,再说这赵家人都没什么本事,要是离开了唐家,这立刻坐吃山空不说,没准还会欠债破产。 可唐新翰不一样,他只要在父母拖延的时间内把财产转移并和白敏敏结婚,他便也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曝光他有钱有老婆,有靠谱的岳父,少一个唐家是心痛,可也不至于受到什么影响。 宁妈妈连忙抬头看着女儿,眼神专注又可怜:“初夏,我和你爸都知道,我们当年真没做好,可养你这么多年,我和你爸怎么可能不把你当一回事呢?”她轻轻地拭去眼角的泪,“你爸爸说,如果死之前看不到你,他都合不上眼,你能不能回去陪陪你爸爸?你放心,我们不要你的钱,我和你爸商量了,我们可以卖房子治病,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没钱也没关系。” 她卑微又怯弱,像是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 卢记者是听得目瞪口呆,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人生。 难不成是他现在已经老了,连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宁家人难道不是来傍出息女儿的吗?怎么现在听起来,这只是觉得对不起女儿,想要赎罪? 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卢记者心中挣扎,之前宁家人的种种作态和此刻宁妈妈表现出来的姿态全然不同,到底哪边才是对的。 他忍不住把目光看到宁初夏,饶是他之前已然完全站在了宁初夏那边,现在好像也不知不觉地移动了脚步。 这那位宁先生都这么可怜了,人都快离世了,这就当是同情他,也该回去看看吧。 宁初夏居高临下,她轻笑道:“我不会回去的。” …… 宁初夏没让白敏敏下楼,她只说她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便和李星一起下去了。 靠在楼梯口的白敏敏能清楚地听到楼下的声音。 她本来暂时不想和唐新翰说话,可这时候,实在找不到什么人说话,便分别在有一家三口的群里,和同唐新翰的对话框里发去了信息。 ――“我好担心,初夏的亲妈妈来了,我想下去帮她,她不让我下去。” 白敏敏对于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为零,她甚至这辈子没遇见过闹事的人。 有些帮亲不帮理的她,没忍住在把事情简单地介绍一番后如是抱怨:“我不知道为什么宁妈妈会在这种大庭广众哭闹,她有没有想过初夏以后在画廊要怎么自处?初夏靠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她这么一哭一闹,别人会怎么说初夏呢?” 白敏敏格外替宁初夏担心,她和宁初夏关系亲近,也听宁初夏讲了从前她身上发生的很多白敏敏根本想象不到的事情。 原来《哈利波特》里,被塞在橱柜里居住的小男孩不是个例,宁家不是没有条件,只是宁初夏不配被好好对待。 饭桌上,但凡有大肉菜,那宁初夏一定是轮不到的,想要要一次钱,得被说至少几十分钟败家。 白敏敏看过宁初夏给她看的照片,她当年刚到首都,拜师时老师请来的摄像师为他们师徒拍下了第一张照片,此后每年老师的寿辰,宁初夏的生辰,他们都会一起合照,而那些照片也记录了宁初夏的转变。 当年的宁初夏,简直瘦弱得厉害,她说她没钱买什么护肤品,还帮忙送过快递,皮肤黑的发光,笑起来的时候格外显得牙白,可只是到老师家不到一年,她整个人就不一样,好像是干枯已久的田地被浇灌上了足够量的水,焕发了生机。 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天在上班的唐新翰居然回复了她。 “也不能这么说吧,可能宁家人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现在宁初夏可是大人物了,哪那么容易见到?不闹一闹,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白敏敏眉头紧皱,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宁初夏是她现在最好的朋友,先不说唐新翰讲的到底有没有道理,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站在她的角度说两句话吗? 白敏敏黑着脸回复:“她还找了记者,这分明就是不想让初夏好过,你现实和人有冲突,第一瞬间就会找记者吗?如果初夏不像现在这么有成就,他们会找初夏吗?” “你别生气,我只是说一说,我平时看得比你要多一些,你太单纯了,你不懂。” 她怎么就不懂了?白敏敏只知道健康的父母子女关系不该是这样的,宁家父母甚至都还没上过门,怎么就能判定他们找不到人? 虽然带着情绪,白敏敏还是转播着目前的情况,她本不想和唐新翰再说,但他难得好奇地追问了两句事情发展如何,白敏敏便把最新情况发给了他。 而唐新翰又开始了:“敏敏,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不当说,白敏敏控制不住自己想让男友闭嘴的想法。 唐新翰:“我比你早接触生意场上的事情,见的人也多,一个人如果不会感恩,不懂包容,那她便是个狭隘没有未来的人,这世上无不是的父母,这父母非完人,都会有错,难道就要这么你死我活吗?我认为你的这位朋友,为人还是太偏激了一点,她浑身是刺,不愿意和世界和解,自然自己过得很不快乐。” 白敏敏握紧拳头,她不懂说大道理,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但她怎么觉得唐新翰说的这么不顺耳呢? 她的父母自然也有做得不和她心意的地方,可总体是爱她的。 但宁初夏的父母,那根本不是合不合心意的问题了,那是虐待好吗? 唐新翰还在那说:“你之前同我说宁家父母多不好,你看现在,人家特地来一趟,不也是为了让宁初夏回家,看看她生病的父亲吗?好,就算她的父母真的犯错了,可现在人都老了,都要没了,这当孩子的还不能退一步吗?这到底是谁更狠心,谁更不留情呢?” 白敏敏正在努力地想着要如何回复,下面宁初夏回话的声音便入了她的耳。 宁初夏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正好能被听得清楚,她声音坚定又冷漠,毫不动摇。 白敏敏连忙把这段话转播―― “H城是出了名的火炉,夏天最热的时候,能到37度,我睡觉的房间,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窗户,我在那从十岁睡到了十七岁。” “在弟弟出生之后,我在宁家,就开始改了口吃素,一盘肉挑挑拣拣,剩下来的零碎,才是我的伙食。” “我曾经跪在你们的面前,向你们乞求,我想去首都学画,老师说了的,我很有天赋,而且他也答应,所有的食宿车费他都可以帮忙承担,如果是担心我的安全,可以每周甚至隔两天固定通话,如果你们想去首都看我也绝不是不行,当然,你们没答应。” “高考的时候,要不是班上的同学撞到了你们在晚自习的时候去办公室,我都不知道你们替我改了志愿,H城最好的大学不是211也不是985,往年的录取分数线,比我质检考的分数还要低至少五十分,就算改,省里也有还可以的学校,然而你们却帮我选了同城的这一所。” “我真庆幸我不相信你们,把录取通知书的邮寄地址留在我同学的家里,也私下求了老师,把自己的密码改了,否则想来,我怕是连自己的通知书都看不到了,你们对我说一分钱都不会给我,那时候我听了觉得多好笑啊,从你们知道我开始打工之后,你们不是已经再也没给过我钱了吗?” “我走的那年,已经一米六八,体重只有三十八公斤不到,那年的我,可没有减肥健身的习惯。” 宁初夏的笑声同样听得明白,这其中没有半点伤心:“后来我赚够了钱,就把从小到大,所有的花费成倍地打回了给你们,生恩,我不是你们亲生,我只是抱来的,养恩,我想你们确实没有对我付出过哪怕一丁半点的感情,至于花的钱,我也还给你们了。” “当年面对比此刻的你们,更卑微,更惨的我,你们也没有答应过哪怕一个来自于我的请求,而现在你们怎么会觉得找了人过来我就会答应呢?”她此刻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困惑,“我不是个善良的人,也不懂什么叫爱和同情,你们从来没教过我这些。” 说得太好了!白敏敏简直发挥了生平最快的打字速度,把这些全都发了出去,听着下面宁妈妈继续地无理取闹,说什么宁初夏狠心,她便觉得格外愤怒,这简直不能更无耻了好吗? 白敏敏哪想得到,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唐新翰他居然还!能!回! “如果大家都像是宁初夏这样,那穷人家的孩子是不是个个都要不管父母?”隔着屏幕,唐新翰一副在认真说理的姿态,“你这有些何不食肉糜了,国内多少孩子还得不到宁初夏这样的待遇,难道不是她的父母供她上学的吗?如果不是上了学,她也遇不到现在的老师,是不是这个道理?她就得要感恩。” “而且她的爸妈都已经这样求她了,说一句没关系很难吗?原谅是多么可贵的品质,她无论在艺术上再有成就,这也掩盖不了她为人有缺陷的事实,当她说出原谅的时候,她便会发现这个世界不一样了,我们从小学习的,不就是大度、宽容吗?她的教育看来有些缺失,戾气太重,太计较自己个人的得失。” ……?这是在说什么? 白敏敏瞠目结舌,她是不太爱在网上冲浪,否则这时候一定会说,怎么还能这么洗的? 这根本是张冠李戴,移花接木式虚假澄清了。 乍一看,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可认真细思,完全就不对啊,这宁家又不穷,宁初夏的弟弟过得别提有多滋润了好吗?而且再说了,刚刚她发过去的信息里,不是有好几条,宁初夏也提到了父母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为她做的事情吗?比如同样是改志愿,改个同省的,回家一趟车才两个小时不香吗?就非得让女儿降分留在同城,还不过问她意见呗? 白敏敏着实越发地感觉自己和唐新翰不是一路人了,唐新翰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善良人了,这是人间圣人。 估计才看完信息的白妈妈和白爸爸也终于姗姗来迟,在群里发言了。 白妈妈先回的一长段的语音,她普通话挺标准,直接翻译成文字能直接读懂其中的意思:“你这个朋友真挺可怜,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父母呢?孝顺是美德,可怎么能这么对孩子呢?就算不是自己生的,这领回来就得好好照顾,否则你还不如不领养……” 之后一段,便是白妈妈在抱怨她之前看到的新闻,白家家庭条件好,母亲自从生病了之后,便变了个人,被父亲支持着去参加了当地女企业家和企业家夫人共同组织的一个关爱妇女儿童基金会。 白妈妈挺感慨,这不知道是哪里的风俗,说的是抱个孩子能招娃娃,所以当年有不少人生不出孩子都会抱一个来,结果自己真生了亲生的孩子,不是把孩子送回去,就是对孩子挺不好。 天底下有不孝顺的儿女,自然也有不好的父母。 白爸爸估计是听完了妻子的语音才做了个总结发言。 “荒谬,生病了才想起叫女儿回去守着?六年了,不是一年,他们有没有想过女儿在外求学会不会遇到什么事情?”白爸爸对此很愤慨,他之所以一直不让女儿去什么打工体验生活,就是知道现在的社会环境多危险,女儿长得好看又单纯,万一遇到个坏人,他怎么受得了?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能对孩子不管不顾的事情,就算再犟,这难道不该关心一下吗?而且刚才女儿分享来的意思是那孩子高中就开始自己出去打工,估计那对父母是一点没管,连具体情况都不知道,否则怎么会连女儿能有钱离开都不知道呢? “我看你这朋友没什么错!还要她怎么样?被养了顶天十八年,还不是好好养的,饭菜都不给好好吃,这钱也给了还要怎么样?帮忙养老送终?这是哪来的道理?他们自己不是有儿子吗?让儿子去养!” 白爸爸像是来了气,同样有女儿,他听着就生气,这宁家人怎么能做出这么多有槽点的行为? 这女儿在外面自己打工,自己想办法凑学费的时候不担心,现在女儿有成绩了,需要女儿了,一上门还直接带记者?生怕毁不掉女儿? “要是我是你这朋友,我也不回去!这世上哪有这种道理?你要是好好地来,客客气气地说,这还能说你是真的觉得对不住,你这又闹又哭,一点也不想女儿在电视上被播出,还有平时自己管的员工看到了会怎么想,这真是……” 白爸爸气得不想说,最后忍不住引用了一句现在常用的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白敏敏哭笑不得地安慰着反而气坏了的爸爸,白爸爸直接表示,需要他帮忙的时候直接说,倒是让白敏敏妥帖了不少,白妈妈也说,基金会里有不少人认识媒体记者,要是怕登上电视节目影响不好,她也可以帮忙联系一下。 说起来,平时天天和白敏敏发那些什么感恩心灵鸡汤的其实是父母,可现在,拿着这一套理论振振有词的居然是和她年纪没什么差别的唐新翰。 白敏敏切了过去,便瞧见唐新翰还在那“讲道理”,他一副非要说服白敏敏才行的姿态。 他的观念概括起来其实也挺简单――“宁家父母是无可奈何,现在知错就改,人又身体不好,宁初夏自然要低头回家,否则就是没有良心不懂感恩,不懂爱这个世界……” 白敏敏看都没看,直接把对话框删除,要不是这么直接吵起来,她怕唐新翰去和唐海正搬弄是非,说宁初夏的坏话,她都想直接提分手了。 这到底是哪来的傻逼?白敏敏是真的觉察不出心中对唐新翰的爱意了,只有层层叠叠的失望和厌恶。 论理,她觉得唐新翰是胡搅蛮缠。 论感情,唐新翰身为她的男朋友,居然能这么不顾她的感受,在她表现出不赞同不爱听之后,还在这讲大半个小时的道理。 宁初夏倒是不知道她在下面对招拆招的时候,上面的白敏敏已经突进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她的态度坚定到了极点,一副绝不改的姿态,倒是让宁妈妈先有些犹豫。 宁妈妈回忆着儿子再三强调的话,在这部分,儿子和赵怡悦倒是一致的,就是不能一口气把宁初夏逼急了。 她心中忍不住骂这个死丫头果然没有良心,可面上还是含泪道:“初夏,我知道你现在还想不通,我在这租了一套房子,现在你弟弟和你爸爸都在医院,两人互相照顾。” 这得先卖惨,顺便强调一下她已经租房,让宁初夏觉得这事没完没了。 “要是不能把你劝回去,我一个人回去也面对不了你爸,虽然现在他们都只能吃外卖,你弟还得一边读书照顾你爸,但只要能劝你回去,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宁妈妈一边擦眼泪,一边用余光瞥着宁初夏,见她不为所动,心里很是失望,“这样,妈先回去,明天再来,你好好想一想,这是妈的电话,你要是想通了,随时联系我。” 宁妈妈拉着卢记者,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还不忘扯着嗓子和卢记者说:“卢记者,不好意思,让你多耽误一段时间,你放心花了多少钱我们都会付钱的,让初夏再想一想,我愿意等她,这孩子从小就这么轴……” …… 晴空万里,可赵怡悦的心却乌云密布。 她的眼中噙着泪水,带着恨意。 她这一辈子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危机,她一个又一个地解决,可是这一次,她解决不掉了。 本来这几天,宁妈妈天天和赵怡悦汇报她每天打卡去宁初夏画廊,宁初夏甚至在前两天哭了,直接指着宁妈妈说:“你是要让我再从S城跑走一次你才满意吗?”,她本是该开心的,毕竟眼看胜利就要出现,可没想到,一个突然递到她这的消息打乱了她所有的怡然自得。 送来消息的是唐海正的一位已经离职的秘书,她直接给赵怡悦打了个电话。 说起来赵怡悦当年曾经骂过那个秘书好几回,毕竟她怎么看都觉得那个秘书妖妖娆娆,不像是个正经人,没准就是想上位,想勾搭她的丈夫,半年多前,赵怡悦才好不容易把这几位长相不安分的秘书赶走。 打来电话的秘书口气嘲讽,直接和赵怡悦说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另一份好工作,不怕赵怡悦折腾。 电话里的她笑着说:“唐太太,你那时候像个斗鸡,好像非得把我们都斗走才满足,却没有想过真正的敌人在哪。” 听到这,赵怡悦的心便立刻一咯噔。 “你不如去唐先生买在荣城华府的房子看一看,哦不对,不好意思,如果我没算错日子,她估计不在那,应该在医院待产了吧。”秘书笑嘻嘻地,一副开心模样,“我可是等了好久,等到那位小唐太太预产期都过了才给您打电话的,不知道您赶得走我们,赶得走唐总的新儿子吗?” 这电话挂得果断,赵怡悦连忙紧急召回了还在外地的赵一飞,赵一飞这一查,果然查出来了那个女人。 刚知道这消息的赵怡悦很崩溃,整个人都绷不住了。 如果还有另一个唐太太,那么她算什么? 尤其是一飞都查出来了,唐海正甚至给那位唐太太买了好几套房子,现在把她送出国外生产,在国外也置办了房产,而赵怡悦名下,根本没有什么大的财产。 赵怡悦忍不住,便拿着包准备出发,她今天非要和唐海正掰扯个明白。 唐海正在办公室里悠闲喝茶,今天早上还没安排什么行程,他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小儿子的照片,心里很是熨帖。 这小儿子眉眼长得都很像他,这回他可要好好培养。 心情正好,李总打来了电话,唐海正便也笑着接通:“老李,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李总是大汗淋漓,其实他昨天就查出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和妻子商量了一晚上才艰难地决定要把这件事汇报给唐海正。 这可就是站边了,这事情一说,就把唐太太和唐新翰得罪狠了。 李总和妻子都没想过,他们只是猜了个《还珠格格》,怎么唐家居然还演了个《梅花烙》? “唐总。”李总咽了口口水,“您让我查的事情我都查出来了。” “老李,我就知道你很靠谱,你说说,怎么样了?”唐海正很是满意,这双喜临门,值得庆祝。 李总有些感叹,这当老板的果然是大心脏,如果是他,都开始怀疑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精心培养的儿子是别人家的,自己的女儿还被人虐待,那肯定每天崩溃得受不了好吗?哪能像唐海正这么镇定自若? 怪不得人家是老板。 “唐总,你这可真是……”李总叹了口气,两人关系再好也禁不住这么吓,“你不知道我这查出来的时候,吃了一整管救心丹。” 唐海正皱眉,老李这是发了什么病?最近心脏不好吗?还是…… 难道宁初夏的亲生父母是什么大人物?唐海正立刻想到了这会成为自己的筹码,他颇为期待:“你快说,老李,我这也很着急。” 李总深呼吸,又深呼吸……好吧,这心脏还是跳个不停,天知道他怎么会掺和到这种家庭伦理剧:“唐总,您没猜错,这宁初夏确实是您的亲生女儿,唐……宁新翰才是宁家的亲生儿子……” 什么叫晴天霹雳? 唐海正感觉自己开始犯了耳鸣。 老李说的是啥? “不是,老李,你再说一次?” 李总说了一遍倒也能顺畅地再说了,他感觉到了那头唐海正的冲击倒是被安慰了不少,看来唐总在面对真相的时候,那也是会有普通人的反应的。 “我按您给的线索查了,当年两个孩子是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生产的,当天根本没有报死胎的……您猜的是对的,宁初夏确实是您的女儿。” 唐海正喘着粗气,他……他的救心丹呢? …… 宁初夏才下了飞机,便接通了来自白敏敏的电话。 “初夏,你去哪里了?”白敏敏声音里带着满满地担心,早上睡醒才看到宁初夏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她现在就担心宁初夏是被气跑了,她连和朋友告别的机会都没。 虽然现在坐飞机很方便,可还是舍不得。 “我来了H城。”宁初夏听着电话那头白敏敏的关心笑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替人养老的,我是来报警的。” “哈?” 宁初夏看着手里的那张薄纸,这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真可惜,这些人居然没学会销毁证据。 “我要告我的养父母拐卖儿童。”她笑道,“你放心,他们没卖我,只是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卖了。”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七) 跟在宁初夏身后的冯记者此刻只想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都是一家人》节目组里, 是卢记者采访组内的一名成员,在同时出现多名当事人需要分开采访收集信息时,便会委派他出来。 昨天晚上, 宁初夏给卢记者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宁初夏没把话挑明了说, 只说自己接下来要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节目组需要跟进采访,可以派几个人一并前往。 当时卢记者一听, 敏锐的新闻嗅觉便发挥了作用, 他即刻拍板要出发跟进,只是那头的宁妈妈还保持着每天定时上宁初夏画廊的习惯, 风雨无阻,他临时要走, 倒也不太方便, 宁初夏拜托他帮忙隐瞒, 这不好打草惊蛇,卢记者在犹豫后, 便派出了冯记者。 冯记者在临出发前和卢记者是商量过的, 两人都猜宁初夏这是要使出大招, 只是具体这招数有多大,能发挥多少作用, 目前还打一个问号。 在冯记者私下的猜测中,他想的是宁初夏今天会带他们去采访从前的老师和同学, 以此来佐证自己当年确实受到了虐待。 这样的卖惨方式, 在节目组不是第一次出现, 冯记者并不太看好这一举措能发挥的效果。 卖惨,只要在你是最惨的情况下才有用, 现在宁家人都使出了重病在床满心忏悔,只想看女儿最后一眼这种杀手锏了,怎么可能反转? 一等宁初夏挂断电话,冯记者就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宁小姐,您说的是……” 他话说半截,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好奇和惊喜。 这绝对会是一个大新闻!冯记者现实生活里绝不是个冷血的人,不过在工作中,他见过的悲欢离合太多,早就把自己的心完全武装,在工作时,只会注意素材能不能取得该有的效果。 而现在在他看来,这回他们录的这部分素材,好像越看越觉得能够大火。 不过…… 这宁家人,还真的拐卖儿童了? 宁初夏知道后面的摄像机一直在跟拍,她面容坚定,间或却闪过一丝的失落:“其实我当年会走,就是因为我隐约听说了这件事。” 冯记者瞪大了眼睛,就差没在脸上写上“让我看看”。 宁初夏道:“当年他们喝醉时,曾经无意地提到,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也不用把他们的孩子送走,要不是收了钱,他们早就想把我丢了……” 冯记者的头上感叹号都要实体化了:“宁小姐,你这话说的是……?” 这素材怎么好像比他想的还要狗血?我的老天爷,冯记者当场来了个辣眼睛版西子捧心。 这是把自家的儿子卖了,养的别人家的女儿?所以宁初夏不是捡来的? 宁初夏讳莫如深,只是故作深沉的笑笑。 喝醉酒的事情自然是无中生有,宁家父母对于宁初夏很防备,哪怕真醉了也不会在她面前说实话。 不过……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那位没什么缘分的弟弟,宁初夏就觉得嘲讽,她的这对养父母,是真的把小儿子捧到了天上去,可惜,正因为他们的无条件宠溺,这宁家的小儿子从小就为人霸道,以前宁初夏还在家的时候,动不动就颐指气使,让姐姐替他跑腿。 上辈子原身是吸血鬼弟弟的小金库。 而这辈子早早离开的宁初夏,倒是意外地和那位弟弟勉强在网上有个往来。 她的这位“好弟弟”宁家宝不知道有多羡慕宁初夏,被父母捧在手心的他,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因为父母偶尔的不顺他心意,一直对父母很不满意,说不孝都是抬举他了。 宁家宝口无遮拦,坚决贯彻世界只能绕着他转的原则,好几回直接说,他恨不得早点成年离开父母,甚至希望父母早点不在。 宁初夏不赞同也不搭理,但也许是距离远了,宁家宝反而把这位不怎么回话的姐姐当做了垃圾桶,在网上说话也百无禁忌起来。 这回宁家父母同唐新翰搭上线的事情,在宁妈妈还没出发的时候,就被宁家宝痛到了宁初夏这。 他甚至还特别主动地趁着宁妈妈离开,偷偷在家里翻箱倒柜,把那张转账记录寄给了宁初夏,他一副姐姐我帮你的模样,唯一的要求,就是宁初夏不能出卖他。 宁初夏倒是通过观察揣度清了宁家宝的想法,宁家宝这八成是觉得送父母坐牢也不错,到时候父母被关了,家里的钱房子自然是归他所有,再加上他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哥哥”满是排斥,觉得这哥哥恐怕会改变他的生活,做出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了。 这估计只有十四岁,足够叛逆,还不知道天高地厚,对后果毫无考量的孩子才做得出了,但凡再年长两岁,那估计都会看得出什么样的决定对他最好,不过宁初夏倒也没有替宁家父母教育孩子的想法,对于宁家宝主动投诚送来的证据,她全盘照收,当然,她也会替这位好弟弟瞒一瞒的,毕竟未来那对夫妇出狱,才能好好地享受天伦之乐不是? 冯记者从宁初夏手上接过那张纸的时候,这手都在颤抖,这可是绝对关键的证据。 他忍不住问:“你之前怎么不说?” 宁初夏苦笑:“不是你们说的吗?毕竟他们对我还有养育之恩,我以前只想着找到亲生父母,看一眼他们,问一句为什么不要我,哪怕贴了钱都要把我送走,只是我心里患得患失,一直在逃避,不敢去问。” 她低头时头发遮挡住了脸,全是怅惘:“可总是要面对的对吧?我曾经以为他们最起码不会再伤害我了,可我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咄咄逼人。”宁初夏看向冯记者,苦笑道,“他们说他们爱我,你信吗?” 冯记者哑口无言,这张转账记录如果没有作假――也不可能作假,毕竟宁初夏都要去报警了,这十年前的几百万是什么概念?这宁家人收了几百万,还这么苛刻孩子,这真的能叫爱吗? 他匆匆安慰了宁初夏两句,便立刻低头给卢记者发了信息―― “老大,你快点整理素材,我这边拍完了下午就给你传过去!咱们争取这周就播出!” 他有预感,这一定会是今年来最受关注的一集《都是一家人》,十年前能拿出几百万的人,会是什么人家?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让人不惜拿出几百万也要把孩子塞给别人家养呢? 这一定很精彩。 白敏敏本来要出门,她挂断了电话后便站在那发起了呆。 “敏敏,你这是怎么了?”白爸爸也正打算要离开,他看着女儿那不对劲的模样忙走了过去,敏敏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这情绪可是会影响身体的。 白敏敏晃过神,便看到手机那发来的几条信息,均是宁初夏发来的。 她一不小心错手点开了语音,宁初夏迷茫的声音随之响起:“其实想一想也是件好事吧,最起码我能见到我的亲生父母,没准……没准他们给了我养父母那么多钱也是为我好呢?” 宁初夏又发来了一张图,是她随手拍的转账截图:“其实现在想想,这些年我一次都不敢面对的转账记录,没准反而是我亲生父母爱我的证据,只是这份爱……我真的很难接受。” “嗯?” 白敏敏喉咙很是干涉,她艰难地同父亲说了宁初夏要报警的事情,看着父亲同样目瞪口呆的表情,白敏敏随意地点开了截图,她先注意到的是那个数字,虽然白敏敏对金钱没有太大的概念,可也知道在十年前这笔钱不是小数目。 “你说她亲生父母是不是很奇怪?”白敏敏替宁初夏觉得难过,然后忽然一顿。 “是挺奇怪。”白妈妈正好在客厅,听到这一段她也忍不住瞪大了眼,“这也不是缺钱的人,怎么就非要把孩子送走呢?难道是家里有什么仇人,孩子养在家里会出事?”她常常看电视剧,脑洞大开,可是细想又不太对,现在这时代,法制社会了,有什么仇人这么厉害? 白爸爸看着女儿陡然变白的脸,面露忧色:“敏敏,没事吧?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白敏敏没吭声,她的手有些抖,从对话框切了出去,点开了加了之后很少聊天的一位联系人的朋友圈,在看到朋友圈里的一篇文章时忍不住晃了晃。 她点开的是赵怡悦的朋友圈,而这篇文章是S城的一个商圈公众号,名声不太好,据说出钱就能上,接受访谈的,则是赵怡悦的弟弟赵一飞,这三个字和宁初夏发来的那张转账记录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脑海中很多线索串联,白敏敏马上给宁初夏发去了信息:“初夏,你……你知道给你转账的这个人是谁吗?” 宁初夏很快就回了:“不知道,当年我只找到了这张转账记录,不过想来,这种事情也不会实名交易,应该是请的其他人帮忙吧?我去了首都便把这个锁起来了,连对我的老师也没说过,不知道警方能不能查到那么多年前的记录/苦笑。” “初夏,我还没问,你的出生年月日是什么时候?你去处理,等你回来我给你过生日。” 这是白敏敏生平最难熬的半分钟,在看到了那出生年月日之后,之前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释,所有被忽视的细节,全都重现。 两人用餐时宁初夏的那句抱怨:“刚到首都,我一直提心吊胆他们会去找我,成名之后,更是如此,可没想到在首都六年都没等到他们上门,才到S城两个月就被找上门了,我还以为我很低调。” 当时两人猜测的是,正好遇到宁父生病,这能找到S城,估计是记者在帮忙。 宁初夏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唐夫人不太欢迎她,很有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有就是……唐新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对宁初夏层出不穷的敌意,以及好几回维护宁家父母的奇怪发言。 “爸。”白敏敏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我……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什么?” “初夏可能是……可能是唐伯父家的亲生女儿。”白敏敏看着处事不乱的父亲露出的错愕神情,继续丢出下一个惊人事实,“我怀疑,唐新翰才是宁家人的孩子,而且他一直或者是已经知道了一段时间,自己不是亲生的。” 客厅一声清脆响声,白妈妈喝水喝到一半直接摔了杯子,这信息量她也承受不住了。 …… 办公室之中,气氛压抑到恍若风雨欲来。 “把门带上,我和唐总有事要说,今天早上不要安排别的事情。”赵怡悦对秘书直接发号施令,转过头看着唐海正的眼神,已经满满地都是怨怼,她接受不了丈夫的背叛,她不断地复盘,都想不出自己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疏忽,居然让丈夫在外面养了个妖娆玩意儿。 唐海正对着秘书点了点头,在公司,赵怡悦的话还是派不上用场的:“把门反锁,等等不要让人靠近。” 他看向赵怡悦,差点没气笑,这女人怎么还一副来势汹汹要质问他的模样? 以前他还勉强敬重赵怡悦作为妻子的地位,可现在?他只觉得好笑,什么贤妻良母,什么好太太,呸,居然让他养了别人的种二十几年。 想到这,唐海正忙发了信息给公司负责审计账务的人员,水至清则无鱼,公司里只要伸手不太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的儿子。 只是现在,既然不是自己的儿子了,那就要好好地查一查,他以前明着给的就算了,现在但凡多一分钱,他都要唐新翰吐出来。 办公室内随着秘书的离开变得安静,赵怡悦酝酿了一会情绪,稍微整理了下台词,便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现在思维很混沌,感情上她是想直接破口大骂,甚至上去拳打脚踢好撕了唐海正的,可理智上她又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否则会把唐海正越推越远。 可如果装聋作哑,就怕外头的小狐狸精有一天踩在她的头上,毕竟对方都能勾得让唐海正丢了魂,还同意她生孩子了。 赵怡悦整理完思绪,她坐在那,立刻眼泪便奔涌而出,她虽然没有学过怎么哭,可还是掌握了说哭就哭的技巧:“唐海正,你说我这些来替你操持家庭,替你培养儿子,我赵怡悦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了?” 唐海正盘着手,倒是看起了赵怡悦表演。 他心中冷笑,这可太对得起了,如果不是赵怡悦的帮忙,他怎么会自己的孩子不管,跑去养别人家的儿子。 想到宁初夏,唐海正便一阵心痛,这要是他培养的宁初夏,这好处不都是他们家的吗?他就说,为什么身为他儿子的唐新翰这么中庸没有能力,原来这从基因就出了问题! 只是现在他一时还没想到要怎么认回自己的女儿,之前从宁初夏的说法来看,她对亲生父母是有怨气的,唐海正想到这就更气赵怡悦的一番操作,这天大的便宜本来都不用做什么努力就能到手,现在反倒还得筹谋划策。 见唐海正没反应,赵怡悦心中暗恨,可还是继续:“我知道你嫌弃我人老珠黄,嫌弃我现在不像以前那样青春年少……” 她一狠心,单刀直入:“可你也不能出轨吧?你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的,还生了个孩子,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那狐狸精倒是把你给诱惑住了,可狐狸精也是会变老的!她不过是冲着你的钱!” 唐海正下意识皱眉,他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被赵怡悦知道了。 万幸的是,他把孩子和小太太都送到国外去了,否则这赵怡悦一闹出事了可就不好。 要知道,他现在可就只剩下这么个宝贝儿子了,这可是他们唐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独苗。 唐海正这么一想,便更是感谢起了自己的英明决定,要是他当初一狠心,这唐家可就落外人手里了。 赵怡悦懵了,她没想到自己都闹到了这份上唐海正还是毫不动摇,对方就不担心她离婚吗? 赵怡悦可是已经和弟弟商量过了,虽然唐海正这些年来一直很小心,努力地将公司和个人财产做了分割,但是毕竟赵怡悦和唐海正结婚实在太多年了,这要是真闹离婚,唐海正绝对会伤筋动骨。 他怎么能这么淡定? 唐海正悠闲地喝了口茶,他看向赵怡悦目光如炬:“你的话说完了吧?那就到我说了。” “赵怡悦,你要不要和我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你生的女儿变成了儿子?” 赵怡悦哗地起身,手上一抖,桌上的茶水直接倾倒,茶水是烫的,可她此刻根本觉察不到这其中的发热:“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需要我把证据拿给你看吗?”唐海正黑了脸,他重重地一敲桌子,“宁初夏和唐新翰,到底谁才是我的孩子?” 赵怡悦如遭雷劈,嘴唇毫无血色。 她嘴唇嗡动,像是失声般只有呼吸的声音。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倒是打破了此时的宁静。 夫妻俩默契地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露出了如出一辙的震惊神情。 …… 《都是一家人》播出的当晚,便如同病毒营销般迅速地扩散,以霸道的速度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 微博上,#养母跪求离家出走养女回家#和#尘封十年的转账记录#两个话题一前一后的上了热搜。 短视频网站上,被截取的几个片段点赞以极快的速度超过了百万。 就连在论坛上,和《都是一家人》有关的帖子都一口气开了几十个。 【谁看了今晚播出的《都是一家人》不归家的养女?没去看的速速去看,反转反转再反转,今年第一狗血新闻出现了!】 这可是没带有太多营销成分的自动传播,其一是因为《都是一家人》的高收视率和讨论度,其二则是因为这其中发生的故事太跌宕起伏。 《都是一家人》的节目组极精,将悬念吊得足足。 节目刚开播,播出的便是躺在床上滴着点滴,手里不断摩挲着女儿小学毕业的毕业照片的中年男人。 “居住在H城的宁先生,在近日向节目组的邮箱投递了申请。”旁白富有感情地说道,“他本是H城中普通民众的一员,唯一特别的是,他有个在十八岁那年便离家出走的女儿,女儿一去再不复返,甚至在离家两年后打钱回来,在备注上写明,这是一到十八岁的抚养费。” 接受采访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和善又老实:“我……我和妻子当年对女儿不够好,她怨我们,我们都知道。”镜头里的他笑容五味掺杂,“我现在病了,也老了,只希望她能回家。” 对着镜头的他,似乎声音有些哽咽:“初夏,你回来吧。” 而接下来接受采访的男□□子,则是以忙碌的背影出现,她恶声恶气地背对着镜头:“她不回来就不回来,等我们都死了再回来也行!”这么说着说着的她,却忽然在镜头看不见的拐角蹲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你说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呢?” 当晚全程观看了这个节目的观众如是说,当时他们全家都很生气,甚至都对这个女儿骂骂咧咧,觉得这对父母有点傻。 而接下来,便是反复横跳的部分。 记者跟着宁妈妈到S城,天知道拍摄到装修很有独特风格,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画廊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这和之前宁家人入镜的场景对比也太强烈了好吗? 而出现在镜头的宁初夏,脸上完全没有打马赛克,记者直接介绍了她的个人情况――知名画家。 据说当时看到此的观众有差不多一半忍不住上网搜了宁初夏的名字,原先对于知名画家这个名头嗤之以鼻的他们便惊讶地发现,宁初夏这可还真是名副其实,她之前还替老师代课过几回,网上风评一直很好,注册的微博账号平时只用来更新自己的画和极少数的日常生活,关注她的粉丝也很惊人,互动的人里有不少都是网友耳熟能详的名字。 原本想不走流程直接开骂的网友都愣了愣,然后颇觉心凉,这没良心的人怎么还就这么有成就呢? 节目像是预知了他们的情绪起伏一样,在接下来,立刻跟上了画廊对峙片段,居高临下的宁初夏几个质问说出,就算是真没有判断力的观众也有些疑惑起来。 这好像……是不是有点惨? 紧接在后头的,是宁初夏的单独采访,她在记者面前,露出的不是之前的刚强,而是筋疲力尽。 一个被抱养来的女儿,本就不受重视,在养父母亲生儿子出生后更是被刻薄对待,她生命中没有受过任何的温暖和善待,直到遇到如同再生父母般的老师。 这简直是打脸逆袭的模板,草根出身,凭借强横的天赋改变了本应该是悲剧的人生。 被“虐待”、被忽视、被要求放弃珍贵的机会、被逼未成年外出打工、被逼着改志愿…… 当看到宁初夏晒出的从老师那讨到的,她那么些年来和老师每年的合照,大多人都沉默了。 他们对着照片里那个瘦弱的女孩,好像很难那么轻易地说出你就原谅他们吧。 当然,等到镜头切回来,对峙着的是现在的天才画家和一个丈夫重病的普通妇女时,大家的天平就慢慢又偏移回来了。 “人都要没了,你这计较做什么呢?” “这……就跟着他们回去一趟,看看人家吧,这也都知道错了。” “他们也没耽误这个宁初夏什么,你看这姑娘现在不是挺成功吗?” 这一派是原谅派,他们锄强扶弱,宁初夏现在这么成功,这当然是得原谅可怜无助又脆弱的两位长辈。 另一派则是激进的不原谅派。 “原谅个屁啊!我靠,小时候的心灵创伤不算创伤吗?成功就有罪了?她能成功,是因为她自己够努力,如果不是父母的帮忙,她估计更早出名。” “我看她的父母,是觉得自己现在年纪大了养不活儿子才让宁初夏回去的吧?我这可不是把人家想坏,是他们就是这么重男轻女。” “还我就是临死前想让她回来看看,这话我反正不信,这种人我看得多了,就是叫你回去,以后自然从你身上榨钱!” 一起看节目的一家人里,甚至有在这时候吵起来的。 可谁能想到,这神一样的一期,又双转折了。 镜头一下切到了H城机场,不原谅派一下耷拉下来,觉得宁初夏这是认怂,有些哀其不幸,恨其不争,正想要骂,就听见宁初夏对着记者说她要报警。 那个时间点,应该有不少人的下巴因为忽然张嘴感叹发出了一声响。 接下来便是宁初夏向镜头解释,她早在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么简单的被抛弃,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她的养父母卖了自己的孩子,收到了一笔天文巨款后,还搭了一个对方的孩子。 当然,宁初夏的说法是,她希望这笔钱,是亲生父母给的抚养费。 但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此刻却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这应该是买孩子的钱。 只是这时候大家同时心生不解,这么有钱,怎么不两个孩子一起养?这买个孩子还把自己孩子搭送出去的,那可还真少见。 而这居然还没结束。 镜头里明确地拍到了宁初夏报警的过程,甚至连那张转账记录,都只截了几个数字,和其中一个字就发了出来。 节目实在精彩,一眨眼就看完,在大家猝不及防中,节目画上了句号―― 镜头里,是记者通电话的镜头:“老大怎么办?查出来宁初夏的亲生父母是――” 这处被哔声消音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很清晰:“你疯了吗?――他们也算是H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吧?怎么可能卖孩子?你是不是查错了?” 然后接下来的镜头,便是一个个的片段剪辑合并。 医院的重病报告――造假,这家医院是莆田系医院,当时直接拒绝采访,在警方要求下,他们只能承认,宁爸爸没有生病,他顶天了就是个痛风,平时吃得太好引起的。 路人和学校以前老师的采访,证实了宁家人根本没有把宁初夏当人。 甚至节目组还找到了当年宁家人住的房子,新的业主住进去后没有改建原来的格局,他目瞪口呆:“那个房间是我用来放扫把和拖把的,那不能住人吧?”镜头拍到了那个宁初夏住了差不多七八年的狭窄房间,昏暗,闷热,让人压抑。 还有在节目组逼问时露了口风的几个被打了马赛克的关键人物。 最后在一众镜头切换中,还一闪而过了“唐氏集团”总公司的画面。 旁白兢兢业业道:“呼唤着养女回归的养父母,竟然连这场重病都是造假,当年的所谓领养,竟是一场掩埋着出卖孩子事实的罪恶交换……在调查中,知名豪门的卷入更是为这件事增加的诡异色彩,到底这一切会何去何从?” 熟悉的结束音乐伴随着演职员表出现,在电视机前的观众们急得就差没有当场砸电视了。 不是,怎么这就完了? 为什么就扯到豪门了?我时间多的是,你再播一段,快把这个节目播完! 这心中挠心挠肺的好奇,让网友们根本就做不到到此结束,他们忍不住开始讨论,分析着节目的具体情况。 这一集绝对不可能是假的,警察都出场了,甚至还有知名画家,这节目是多疯狂才出得起出场费? 在这种信息透明的时代,很多东西根本就瞒不住,尤其节目组这回胆儿很肥,根本就没打算瞒。 首先就片尾处极快闪过的唐氏集团下手―― 太好了,唐氏集团特别高调,相关信息透明度也极高。 H城发家,后迁至S城――对上了! 唐新翰,这位唐氏集团的继承人甚至有自己的百度百科,以往在接收财经采访时,还说过自己的就学经历,他注册的被认证的社交账号上,虽然没有出生年份,但是生日总是有的,再和宁初夏的微博认证一对,又是一模一样。 中间还有宁初夏和唐海正以前的同学匿名爆料,根据他们给的以前同学录的信息还有早年社交账号的注册信息,就连出生年份都很一致。 接下来便是同样很高调的唐氏集团总裁夫人赵怡悦,和她在网上凭借着唐氏姻亲关系发家的弟弟赵一飞。 有人将那张不算清晰的转账记录放大修复,虽然被打了马赛克,可“赵*飞”还是能看清楚的,而马赛克的部分极小,从字形来看,赵一飞也正好能完美地套进去。 这些信息,都是不同的网友或者是自媒体账号分别扒出来的,最后他们一汇总,大家都震惊了。 这简直是大家群策群力挖出来的真?豪门八卦。 唐氏集团总裁夫人托付弟弟送走女儿抱来儿子还豪掷千金,究竟为了什么? 大家的猜测开始无限逼近现实,毕竟这实在太好排除。 要知道宁初夏除了是个女儿外,身体很是健康,没有任何问题,那么可以推定,她被抛弃的原因有且只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性别。 一条评论,迅速地被顶了上去:“所以这是母凭子贵,生不出儿子就换一个儿子的故事?” 《都是一家人》的微博下迎来了无穷无尽的催更信息,网友们乐此不疲的开始讨论。 以前大家看到的是什么?要不就是真意外,要不就是存着想让自己孩子过好日子的那种换孩子。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为了能上位把自家女儿贴钱换出去的事情?而且当事人居然一方是货真价实的豪门,一方则是凭借自己努力拼搏成为了知名画家的优秀女性。 甚至有网友找到了之前网上的新闻,在S城举办的一场艺术沙龙里,宁初夏作为特邀嘉宾,和企业家们谈笑风生,一张合照正定格了宁初夏和唐海正说话的画面。 缘,妙不可言。 …… 网络上的暴风雨宁初夏了然于心。 网友们通过节目看戏,而她看的则是现场版,而且是货真价实的狗咬狗。 首先开始互相撕咬丢锅的,是宁家人和赵怡悦。 在得知宁初夏“早”就知道了她不是亲生,甚至还得到了转账截图时,赵怡悦简直是把宁家人恨到了骨头里。 这些人存着转账记录在她看来,就是想勒索钱财,这存了证据就算了,居然还不谨慎放着,让宁初夏能够来报案! 这其中也免不了几分对弟弟的怨恨,当初她是怎么吩咐的,让赵一飞一定小心,赵一飞居然干出了用自己账户转账的事情。 说起来当年赵一飞也是没有办法,这几百万的账目,他根本找不到什么人可以中转,而且姐姐还说了要保密,他要怎么去和别人解释自己要给陌生人转这么一笔钱?这不只能自己上了吗? 她自知她是罪魁祸首,那自然是开始拖宁家人下水,她直接来了个是宁家人想钱想疯了,主动把孩子卖她,要不她肯定会选择别的方案。 宁家夫妇也急了,他们觉得自己才是最冤枉的,立刻当机立断地开始交代,恍如竹筒倒豆子般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连大家不知道的部分都交代了,其中包括不让宁初夏离开,甚至赵一飞暗示他们可以让宁初夏少读点书,没有出息也无妨等。 被自家姐姐拖下水的赵一飞,在这时候自然也是无情起来,他总得活下来了,他交代得老实,只说这一切全都是姐姐吩咐,为了立功,还把这段时间包括联系节目、和宁家人达成协议继续隐瞒等事实全部交代。 事实上他们也是忙中生乱,拐卖儿童一听就不是什么小罪,这自然是能把自己往外扯就把自己往外扯,其实如果他们静下心来研究,就会发现其实他们这还真判不了很重,其中真正难以逃脱罪责的也就是赵怡悦一个。 警方根据他们给的情报展开调查,还真就拖泥带水把唐新翰也牵扯进来了,这唐新翰和宁家父母的通话记录可没得作伪,这几人之间最近联系互相发的信息都还没删掉呢。 在这期间,唐家的股价自然多少受到了影响,一度下跌。 唐海正迅速地做出了决断,决心放弃小舅子和妻子,牢牢地抓住自己的宝贝女儿。 他甚至还送了本来没牵扯太深的唐新翰一个挪用套餐,原先只是接受调查的唐新翰倒是在证据面前头一个被拘留开始走法律流程的。 他哪会想到,这女人狠起心来比他想的还狠,唐海正连律师都不帮忙找,一分钱都不愿意出的姿态,被还在外面的赵一飞妻子告了进去,通过律师转告给了赵怡悦。 赵怡悦这一辈子辛辛苦苦奋斗却没想到自己最后一无所有。 养了二十四年,靠她才过上了富裕生活的养子原来什么都知道,还私下各种为自己考量。 自己为了他倾其所有的丈夫,却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什么都不帮。 赵怡悦辗转口述通过律师送出来了一封信―― 在信中,她向宁初夏表示忏悔。 简短的忏悔之后,便是长篇的对于唐海正的控诉。 她告诉宁初夏,唐海正当年有多想要儿子,甚至表示如果没有生出儿子,就不让赵怡悦进门。 “初夏,不是妈妈不想要你,是你爸爸,他逼我的。” 她又告诉宁初夏,唐海正其实早就发现了唐新翰不是亲生,所以他才在外面又找人生了个儿子,她不忘提供了相关地址,信誓旦旦,指天发誓:“初夏,你可以去调查,如果妈骗你,天打雷劈,唐海正早就知道他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了,他无所谓,从来就没调查过。” “我知道你怪妈妈,但是你千万不要信你爸爸,他根本没有当你是自己的女儿。” 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 赵怡悦顺道委托律师直接起诉离婚,事已至此,她要把该分到的钱分到,坐牢出来,她还是好汉。 好不容易处理完公司股票大跌的唐海正总算找出时间,他特地带着贴心礼物准备上门找女儿,却先后收到了信息。 先收到的,是妻子托律师给的离婚协议。 后收到的,则是宁初夏的一段话。 “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我对您太失望了,请不要再打扰我。” 唐海正一脸迷茫,看着宁初夏一并发来地图片,信件里赵怡悦的颠倒黑白让他目瞪口呆。 他哪有提前知道? 这全是假话! 连忙想要解释的唐海正疯狂发着信息,却只看到一个个红色的感叹号,当他以最快速度赶到画廊的时候,却发现宁初夏已然不在,据说已经回到首都,正在整理首尾的李星出现,警告唐海正不要再靠近宁初夏,他言语间的威胁格外坦荡,一点不畏惧唐海正的威胁。 ……他放在那,那个从天而降的大便宜呢?怎么就这么没了? 章节目录 偷龙转凤后(完) 停留在跑道上的飞机开始助跑预备起飞, 顺着打开的遮光板往外看,正好能看着飞机加速、抬高,飞离地面的过程。 而这座城市, 也变得遥远起来。 宁初夏看着窗外出神,对于原身来说, S城和H城都是承载着无数她伤心回忆的地方,甚至每回离开,都是带着“落荒而逃”成分在内的。 不过这辈子宁初夏的离开, 可不再是落荒而逃。 “初夏, 我睡一会,等到了叫我。” 宁初夏回神看向旁边, 白敏敏刚把眼罩拉了上去,开始休息。 在原身的记忆里, 对于白敏敏这位唐新翰的妻子, 起初她是带着些许怨气看待对方的, 这股怨气不是对着白敏敏本人,而是为什么唐新翰能过得这么好。 在少数的接触里, 她看出了白敏敏对唐新翰的不赞同, 后来原身陆陆续续从其他人那听说了一些事情, 她对于白敏敏为什么会选择和唐新翰结婚便也有了猜测。 所以这辈子在报警前,宁初夏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白敏敏, 哪怕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当然,宁初夏也很有自信, 就算真惊了蛇, 这些人也绝对来不及抹掉证据。 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的那个晚上, 宁初夏便接到了来自白敏敏的电话。 电话接通,便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只能听到那一头白敏敏规律但又比平时更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了敏敏?”当时宁初夏便也装作了无事发生般地开了口。 白敏敏先是犹豫地问:“你还好吗?”在得到了宁初夏肯定的回答之后,她又沉默了。 这回又是一段漫长的失声时间,总算调整好之后,白敏敏才艰难地开口,把她知道的部分如实告诉了宁初夏。 宁初夏当时是觉得好笑的,人和人之间实在太不相同。 真正做错事的人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反而是没做错事情的人,心地善良,莫名愧疚。 白敏敏当时的愧疚已然从电话的那一头飘了过来,她和这件事并无干系,但唐新翰是她交往了足足两年的男朋友,她总觉得自己的毫无所察好像在这件事中推波助澜了。 要是她早点发现不对劲就好了。 分明唐新翰自从宁初夏出现就变得特别奇怪。 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坏脾气屡屡出现;曾经白敏敏说什么都会安静倾听的他开始高谈阔论发表自己的想法;一向不在白敏敏面前表示明确喜恶的他,却不知道多少吃肆无忌惮地说着对宁初夏的偏见。 她却把这些全都忽视了过去。 宁初夏当时听着白敏敏在电话里念叨的无数个“早知道”她真是说不清心中的感受。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从小到大,身边接收到的全是恶意。 养父母那边的亲人,基本都和他们有种同样的思维,劝着他们趁年轻赶快再生一个。 而素来怯弱,又不受父母重视的她,也闹出过无数笑话,她不懂打扮自己,邋遢得厉害,谁会喜欢一个邋遢的朋友呢? 原身甚至连怎么绑头发都不懂,只是悄悄看着同学的后脑勺,笨拙地跟着把头发扎起,可若是绕到后头一看,便会瞧见那四处支棱,完全没整理好的头发。 她在头一次来经期时一无所知,哭得厉害,自己在家里洗着裤子,养母彼时已经有了心肝宝贝儿子,对原身完全没有耐心,不耐烦地骂一句她又多了个花钱事,随意教了教便匆匆离开。 这也使得原身的整个青春期都跟着晦涩不安,从一开始,她就对自己的经期颇为羞耻,好几次没整理好沾染到裤子,更是让她在学校里抬不起头。 这也使得上辈子的原身是个没有朋友的人,她平生所感受到的善意,也就是来自于老师,还有当年白敏敏的一句劝阻。 现在回过头看,世界上可悲之事不就是这样吗?越是被恶意裹挟长大,越是不懂拥抱善意。 分明原身往前踏一步,可能会有海阔天空,可在那样环境下生长的她,早就被剥夺了往前一步的机会。 宁初夏的一声叹息,让另一头的白敏敏即刻噤声。 “敏敏,你知道吗?我觉得认识你这个朋友,我的运气真的很好。”宁初夏笑弯了眼,这辈子本是回报原身收到的那一点不多的善意,她却收获了更多,“能有你这个朋友,还有老师师兄们,我真的觉得,遇见的所有事情,都不是事情了。” “你真是……”白敏敏欲言又止,她觉得宁初夏简直是个傻子,寻常人遇到她这样的经历都没准要报复社会了好吗? 宁初夏又同白敏敏仔细地说了几句今天发生的事情,然后语气忽而变得严肃:“敏敏,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想你没猜错,唐新翰应该确实是早就知道了一切。” 宁初夏将她那一次登门拜访的事情挨条说出,尤其是其中几处唐新翰和赵怡悦反应不对劲的地方,这么两相对应,两人心里都有了答案。 在临要挂断前,宁初夏忍不住说:“虽然说这句话好像不太好,但是敏敏,我有点担心,我觉得唐新翰这个人,心里装的事情很多,现在我就怕他狗急跳墙,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这段时间如果他约你单独出去,你尽量别出去,或者你尽量让人陪着你一起。” 听到宁初夏的话,白敏敏忽而失笑:“初夏,你知道吗?类似的话唐新翰也和我说过。” 他说的时候我没相信他。 不过你说的时候,我愿意相信你。 她相信直觉。 挂断了电话的宁初夏没放心,又拨通了她存在通讯录已经很久从没联系过的电话,她打给了白爸爸,告诉了他自己的担忧,白爸爸自然也答应,一定会看好白敏敏,不让她出什么问题。 当时宁初夏是以防万一,却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是宁爸爸还是宁妈妈这边走露的消息,又或是联系不上宁爸爸后,唐新翰便反应过来,唐新翰在警方联系他配合调查之前,就已然意识到了事情已经东窗事发。 他还真是“果断”,只是他的果断每一次都是冲着别人的刀子。 唐新翰当即把白敏敏约了出来,他情真意切,告诉白敏敏自己这段时间因为和她的几次争吵都很痛苦。 他向白敏敏求婚,希望白敏敏即刻和他领证,这其间,唐新翰几乎打出了所有的牌,包括说自己为了白敏敏回国这件事惹了父亲不开心,导致影响到了他在集团中的地位,又卖惨说他看似家庭美满,但从小缺爱,父母对他高要求对待,没有普通的父母子女之情,他爱白敏敏,已经无法等待。 事后白敏敏说起这些时都有些不可思议,在知道了一切之后,她感觉到的是来自唐新翰的“狗急跳墙”。 对方的眼神里明明全是深情,可她却一点都感知不到,只觉得冰冷刺骨。 在白敏敏以“要征求父母同意”为借口试图拒绝时,唐新翰则举出他愿意为了白敏敏抛弃家庭,不要唐家继承人的位置为例,神色哀切地问:“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只是领个证,有这么难吗?” 在白敏敏再度拒绝后,唐新翰则立刻拐弯到了上、床的事情。 他翻起了旧账,痛不欲生地说白敏敏和之前的男朋友关系是如何亲近,爱得炙热,大学期间一直同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而他呢?一直尊重白敏敏,不愿意伤害她,等待着她觉得合适的时候,这份心意却不会被人珍惜。 白敏敏当时的失望,是很难对外人说清的,她承认她对唐新翰没有对前任男朋友的喜爱,可如果水到渠成,她相信他们是会走到结婚那一步的。 她本是想再给唐新翰一个机会的。 如果唐新翰老老实实地和她说,告诉她自己走错了路,那么就算父亲反对,白敏敏也会看在这两年的感情份上多少给他一些帮助,可没想到,到最后一刻,他想的却是这样的“翻身招”。 唐新翰见白敏敏不为所动,思索了一瞬,便生出了霸王硬上弓的想法,他想得到很简单,他们毕竟是男女朋友的关系,白敏敏很容易心软,就算他真的做了,也闹不大。 唐新翰才逼近刚要动手,便被破门而入的保镖按倒在地。 白敏敏当时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友:“我都知道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叫我出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摇了摇头。 唐新翰自然想要为自己辩解,但白敏敏没听,她只是带着保镖离开,唯一的善良,也就是没有报警,留下了唐新翰自己呆呆在房间里。 他这么些年来,辛苦经营,为自己买的一本万利的“保险”被他亲手给撕毁了保单,白敏敏在离开时眼神里已然没有半点感情。 唐新翰并不想就这么放弃,可惜,在他苦心筹划的时候,唐海正找的调查人员已经上门,他面对的是让他焦头烂额几近崩溃的审计风暴还有要面临牢狱之灾,渴望他帮忙的父母,他这时候已经□□乏力,自然也没工夫再去想其他的了。 后来的事情,便也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版本,唐新翰涉嫌的挪用公款和宁家父母、赵怡悦芥蒂涉及的拐卖儿童双双开始调查,因为案件并不复杂,应该很快会进入审理阶段,倒是有望未来在监狱里阖家团圆。 别人是唱《铁窗泪》,他们还能唱一首《相亲相爱》。 而在宁初夏决定离开的时候,白爸爸主动地打来了电话,他看得出,单纯的女儿在这件事上受到了挺大的打击,便托宁初夏带着白敏敏到首都散散心,白氏集团运转良好,如果女儿之后觉得在首都过得更开心的话,他也可以在处理完手头公事后带着妻子一并到首都定居。 反正房子到处都有,远程办公也很方便,有钱的话,距离哪会是问题呢? …… 天色已经挺晚,唐海正有些疲惫地往回家的方向去。 坐在车后座的他,半靠在座椅上,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在那一起和他息息相关的拐卖案里,由于两位受害人,唐新翰和宁初夏都算是健康成长没有遭到严重损害,在定罪时,自然也是轻了不少。 这起案件案情实在是简单又复杂。 简单在一个卖一个买,赵一飞在旁边做协助,清晰明了。 可复杂在,最开始这赵怡悦那是和人合作,偷了宁家人的孩子,宁家人并不知情。 可再往后,宁家人却又在知道这件事的情况下,收下了赵怡悦的钱,这钱说白了,也就是明摆着的买孩子钱,要求宁家人不能认回自己的孩子。 宁家人非但收了钱,同意了赵怡悦的请求,这还在之后协助赵怡悦多次隐瞒,到这,又成了共犯,甚至同样知情不报,协助隐瞒提供情报的唐新翰都多少牵扯上了关系。 这案子由于《都是一家人》的播出,引发了无数人的关注,可以说是全程被网友实时关注。 这要是判得太轻,又有伤社会公序良俗,容易让人形成父母卖自己的孩子无罪的观念。 不过涉案的孩子不多,这也不是大型拐卖团伙,相对社会危害性较低,最后几人分别入狱,赵怡悦由于偷盗婴儿没有出卖目的,被定了拐骗儿童罪,但后来又涉及收买行为,被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宁家人本是受害者,但因为后来接受了赵怡悦的钱款并出卖了自己的孩子和作为从犯的赵一飞一起判了四年。 唐新翰的案件则相对要简单一些,他挪用的金额数量巨大,但因为挪用时间不长,且愿意退还,最后定的有期徒刑两年缓期执行三年,无需入狱,不过原先他积攒下来的财富现在已经尽数罚没,可以说是真净身出户。 唐海正既无参与,自然也不会被案件判决波及。 只是赵怡悦那边提出的离婚申请强硬,她许了弟妹好处,没卷入案子的赵一飞妻子找了最好的离婚律师,协助赵怡悦开始和唐海正打官司。 这律师动作很快,对于处理这种大型案件很有经验,唐海正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措手不及的感觉,他疲于应付,却只能看着那位律师耀武扬威地狠咬一口,将唐海正的财产分走了很大的一部分。 但凡再给唐海正哪怕一丁点的时间,唐海正也一定来得及动手,起码将部分财产转移,可一切实在是太快了,他倒是看到了赵怡悦从未展现出的心狠手辣的一面。 原先就因为《都是一家人》不断跳水的股价,更是在唐新翰的案件、赵怡悦的离婚案双重打击下一度跌停。 作为上市公司,唐氏集团这回可真是伤筋动骨,唐海正不得不断尾求生,舍弃了公司不少核心业务,才勉强让公司撑了下来。 而这还只是开始,唐氏集团这样体量的集团看起来是庞然大物,但其实早就在多年的发展中日薄西山,早年赖以兴起的行业现在已经是夕阳产业濒临淘汰利润低微,可要转型,却是难上加难。 唐海正不是个没有能力的人,但时代的浪潮就是如此,你不前进,就会被淘汰。 如果再找不到能破局的机会,恐怕唐氏别说回到从前的辉煌了,估计都得要退市,成为一家普通的企业。 而这对于唐海正这样一个,已经事业有成,开始在新的阶层做社交的男人来说,简直是可怕的打击。 唐海正想到这,脸色已然很不好看,筋疲力尽地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后,迎接他的便是一地鸡毛。 《都是一家人》的养女篇第二集,也是最后一集,在案件判决的当周就即时播出,再度占据了热搜前列,唐海正自然是不可能去看,可他总觉得身边的人好像都在窃窃私语般地讨论着。 他已经很久没再去和那些朋友喝茶聊天,原先喜欢的收藏艺术片爱好早就搁置。 一是没钱只能变卖,二是那些人看他的眼光,总是让唐海正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心灵上的难堪和经济上的压力,给予了唐海正双重的打击,虽然现在唐氏还勉强撑着,可他心中却并不好受。 带来这一切问题的人,也是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人。 唐海正看着手机,幽幽地叹了口气。 比起从未拥有,这本应该拥有却丢了的东西,更让人难以忍受。 说曹操曹操到,手机响起,唐海正连忙正色:“把车停在路边,我下去接个电话。” 唐海正这段时间是用尽一切手段,想着办法和宁初夏取得联系。 只要女儿能回归家庭,围绕着他的流言蜚语自然不会再有,他还能好好地宣传一番这是还君明珠,他重新的得到了掌上明珠。 再者宁初夏一旦回到唐家,整个唐氏和他也能得到数不清的好处。 说到这唐海正就来气。 唐新翰,现在要叫宁新翰的那位,他之前讨好却没能上手的女朋友白敏敏和宁初夏居然是很好的朋友,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宁初夏不但忽视了唐海正,居然还把好处送了不少给白家。 原先他慧眼识珠一下看中的顾氏的新技术现在已然和白家展开合作,这直接给了白家股价一个惊人的激励作用,这不,和跌停板的唐氏集团股价正成对比的是近来一路上涨,在前几天已然涨停板的白家股价。 原先围着唐海正捧着他的不少合作方,现在已经改去舔白家了,偶尔在朋友圈看到他们分享文章,夸赞白氏集团的发展,方针的及时调整唐海正都是一股郁气到嗓子眼,气得不行。 这本来可都是他的! 要不是赵怡悦当年的任性,哪轮得到白家作福作威? 打来电话的是唐海正的一位前朋友,之前两人相交过甚,不过在近来的风波之后,交往已经越来越少。 唐海正是怎么都联系不上宁初夏,他听闻这位从前的朋友要去首都,又认识宁初夏的一位师兄,便厚着脸皮提了礼上门,拜托对方一定让宁初夏联系他一次。 他送了重礼又用了从前的人情,对方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了下来。 “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而后便传来了朋友的声音:“……这回我可差点被你害死。” 朋友唠唠叨叨地抱怨了好几句,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对唐海正的怨气很重,甚至隐含决裂之意。 他只说自己才刚开口,宁初夏的几位师兄便出现了,他们差点没把这位朋友直接赶出去,后来虽然宁初夏说了两句话,可还是将他列为了不欢迎的名单。 这很显然,是杀鸡给猴看,这位朋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宁初夏的那位老师,早就对外放出了风声,他说宁初夏是他的徒弟,也是他半个女儿,他护徒弟到底,谁要是不长眼色,登他家的门还想要说是非,那以后就不要再来。 知道了这些,这位朋友自然是如遭雷劈,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怨怼地说唐海正几句,权当是绝了这么些年的朋友情谊。 “也就是说,初夏要和我通电话?”唐海正的声音只有满满的惊喜。 朋友颇觉失望,他本以为唐海正起码会说句抱歉,不过这份愤怒不一会便也消失,他沉默着转身,找到了宁初夏递出电话,已然能感觉到了身后如同芒刺的眼神攻击。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他怎么看,那位宁初夏还有她身边的师父、师兄都不像对唐海正有一丝好感的样子。 “喂。”宁初夏接通电话,便听到那头唐海正已然开始为自己辩解,他脸皮很厚,说起谎话来根本连脸都不会红。 “初夏,你别被赵怡悦骗了,她为人向来心机深沉,否则我们怎么会父女分离那么多年……” 在宁初夏的笑声中唐海正渐渐没了声音:“唐总,我就问您一句话,当初如果赵怡悦没有换孩子,生出来的是我,您会怎么样?” “我肯定是会好好地抚养你,把你当做我的宝贝女儿……” “唐总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信吗?”宁初夏不耐烦在听下去了,“我想如果当初生下了的是我,恐怕现在您也一样会有个宝贝儿子吧?只是换了个夫人而已。” “初夏,你这孩子说的,当然不是这样。”唐海正有些难堪想要解释,宁楚却却又再度打断了他的话。 “唐总,也许赵怡悦确实撒谎骗了我,您对这件事并不知情,但究其根本,难道不是您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接受一个女儿吗?生个儿子再进家门,这类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我们都不傻,都明白的。” “如果说从一开始,您就没有想过要接受一个女儿,现在又来喊我回家做什么呢?”宁初夏很是淡定,“我想如果当初被从产房抱出来的是我,恐怕也就能得到一笔抚养费吧?那么唐总,之前您送我的画,就当是您给我的抚养费吧,如果有朝一日,您公司破产,无人养老,该出的赡养费我自然会出,如果不是,那我想您现在也有了个可以继承您唐家家业的宝贝儿子,可以承担起您的愿望,承欢膝下。” 唐海正有些难堪:“你是我的女儿。” “是,我说过了,生育之恩,如果有朝一日您需要有人替您送终,我也一定会去帮您扶棺,送您入土,这您放心,如果唐氏破产了您无处可倚,我也会给您提供一个下脚处和合理的养老费用。”宁初夏用轻松的口吻说着可怕的话语,“至于其他的,就不必了。” 宁初夏说完之后,便再度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还给了唐海正的那位朋友,重新回到了老师身边。 原身的那一生,可以说是被重男轻女的观念毁了半辈子。 如果不是一句唐海正自以为轻飘飘的生个儿子入门,也许赵怡悦不至于铤而走险,做犯法之事。 如果不是宁家父母对女儿嗤之以鼻,原身也不至于不断地生活在被忽视、被欺负的环境之下。 当然,真正犯罪的人已经锒铛入狱,可现在还在外面能够拥有财富,算是过得得意的人,倒也不必说得自己那么无辜,只是可怜被牵扯进去。 宁初夏并不打算对唐海正多做什么,舆论的压力、公司的日渐西山对他来说已经足够,而这个曾经不被承认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回去。 方嘉良看见宁初夏回来连忙使了个眼神给妻子,好让妻子好好地陪一陪初夏。 他可是看到了网上的不少评论,还有人说宁初夏德不配位,送自己的母亲坐牢,根本不符合传统美德,这在有的朝代,子告父可是被明令禁止的。 唐海正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恍然地回到了车里,他自然听出了宁初夏的坚定。 一句话莫名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昨日因,今日果。 “唐总,夫人打电话催您回去。”小王一见唐海正上车连忙道,他所说的夫人,自然是新入门的这位小唐夫人。 他心里头管对方叫小唐夫人,可在表面上只能叫夫人,否则肯定要被穿小鞋。 “嗯,快些回去吧。”唐海正心中在打仗,一方面是对于现状的不甘心,另一方面是有坚定地声音在反复强调,宁初夏绝对不会动摇。 说到还在家中的那位夫人,唐海正便更烦了。 小情人长得漂漂亮亮,原先是他最为仰赖的解语花,可现在入门之后,反倒又像是路边的喇叭花了,看上去陡然变得俗气。 以前他到小情人那里的时候,那简直不能更无忧无虑,赵怡悦的市侩、斤斤计较,在那可全看不见。 但是现在…… 想到每回回家,这位小唐太太的颇多怨言,他也禁不住地面露烦闷。 还在家中翘首相盼,等着好不容易结婚的丈夫归家的小唐夫人脸上的表情同样很是糟糕,还不忘推着摇篮。 她出国生孩子,除却自己的男人不在身边外,那叫一个逍遥自在,平日里拍拍美照,也好让身边的朋友看看她现在过的是什么人生人的生活。 可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世界居然都变了。 她一回国,便被唐海正拉到了民政局,当时知道这件事的她自然是喜不胜收,这能够转正做名正言顺的唐太太谁会不愿意呢?她以后也不用暗搓搓地炫耀,能够名正言顺地秀恩爱了,以前还有人冷嘲热讽地说两句笑贫不笑娼,呵呵,现在谁敢说?她可是正儿八经的老婆。 虽然对于唐海正为什么忽然同意离婚,那位唐新翰又为什么不见人不太清楚,可她看唐海正一副不想说的模样,便也不敢问了,反正这世上不都是唯结果论,结果才是王道的吗? 可这才一晃神,她就发现,这个世界都变了。 她美滋滋地将结婚照发了朋友圈,还不忘配字:“欢迎你来到我的世界,我的唐先生。” 年龄是差一些,还不兴她忘年念了? 心花怒放地和朋友一起出门的小唐太太,迎来的是朋友的纠结眼神,在思索良久后,朋友才犹豫地向她开了口。 “或许,你在国外的时候,看过《都是一家人》吗?” 她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然后在回家后收到了视频分享链接,点开之后,小唐太太便愣愣地看了近两个小时,上网一搜,便搜到了她朋友圈被马赛克的截图。 “还记得《都是一家人》里的那位唐总吗?上一个老婆为了上位换子入狱,这才刚离婚呢,新的老婆就到位了,据说孩子都生了。” 再看一眼转发数,居然足足有2.4W。 当年分开播的两集《都是一家人》至今都被网友津津乐道,狗血法制豪门文艺齐飞,所有元素一应俱全,比当时最热门的电视剧还要跌宕起伏,直到现在,点开视频链接每天都有来打卡补课的呢。 小唐太太两眼一黑,她这才发现,她这是被迫“当众出轨”,以前是被原配打的小三才会被曝光,可她的被曝光这算是什么逻辑?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既然敢做小三,小唐太太早就已经不要脸了,这郁闷尴尬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她便也继续肆无忌惮地炫耀。 可真正的打击,总算来到―― 唐氏集团的一落千丈,确实让唐海正筋疲力竭,以往的意气风发,现在不复存在,连日来的操劳让原先保养不错,虽然身材不好,但也一副中年成功男士模样的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一下老了好些。 最关键的是,这一下少了的钱,可不是凭空少的,原先花钱如流水只要撒撒娇就能拿到钱的小唐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再也过不上之前的生活。 说这话挺厚脸皮,但小唐太太一直很自信,虽然是甘做情人,可她这也是会挑目标的,以她的相貌才情,自然最少也要找个身家惊人的。 天知道小唐太太每天有多后悔,尤其是在伸手拿钱被唐海正说不会持家的时候。 要不是她孩子都生了,她肯定立刻收拾行李换个新的目标,可现在后悔哪有什么用了呢? 她在S城这一片已经和唐海正的名字绑在了一起,身边又有这么个孩子,一向把自己当做商品看待的小唐太太很快计算出了结果,她就算抛弃了唐海正也绝对找不到更好的下家。 她只能接受。 可心里的不甘心和难过还是与日俱增,尤其是在看到那些个比她还难看,一副蛇精脸的朋友晒着游艇、私人飞机的时候,她便更是心如刀割。 她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选择怀孕来绑定这长期饭票。 不知足的人永远不会知足,只是很可惜,她只能在这样的对于更好生活的向往里痛苦地过完一生。 …… 《都是一家人》的播出,对于宁初夏这样的艺术家来说,其实并不算是好事,甚至有艺术界大佬表示了对宁初夏个担心,担忧她受到影响,一蹶不振。 不过这一番打击,却反而让宁初夏的画技有了彻底地突破,在去往S城期间便开始有所转变的画风至此形成,她的画风独树一帜,已然开始形成独一无二的流派。 宁初夏对钱并没有太大的执着,她将自己每回画作拍卖的收益一分为二,一半自留,一半则捐献出去。 在几位师兄的协助下,宁初夏成立了自己的基金会,所收集到的资金致力于支持落后、偏远地区女童的就学和当地风俗的改变。 在她的牵头下,国内的几所高校参与进了基金会名下的慈善活动,每年报名参加的学生们都会前往各地,协助还对未来一知半解的孩子们找到自己的天赋所在,当然这其中能起的帮助不多,毕竟学生们也不敢轻易断言孩子们的天赋,他们更多的是为孩子们打开一扇未来的窗口,让他们知道未来还有很多选择。 宁初夏走的是一条明亮大道,她一路成为了国内乃至于世界最知名的那几位画家之一,她带领了艺术的主流,留下了无数的画作。 而在她声名大噪的时候,当年她的种种遭遇自然也会被反复翻起。 什么样的名人才能最让大众熟悉?那就是有小故事的名人。 什么煮手表、小时候考试不及格……若是从来都很完美的名人,倒是少了些让人铭记的血肉。 而宁初夏,大概就是最接地气的那一个,她的故事甚至不需要大家传,只需要上网找到当年的那两期《都是一家人》就能看得明明白白。 宁初夏的素材,被称为初高中生议论文最好用的素材之一。 题目是自强自立的,那肯定要写宁初夏虽然不被人支持,但还是没有放弃自己,不断前进。 题目是平等的,更合适了,不能重男轻女,记得有一个艺术家,她曾经差点被重男轻女给毁了。 题目是讨论到底要不要以德报怨的,宁初夏她又来了,她可是当地睚眦必报代言人。 题目是感恩的,嘿!宁初夏还能用,当初她的老师给了她机会,她也替老师养老送终,每年都为老师作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甚至一度导致有的老师忍不住吐槽,自家学生写什么议论文都一样,开头论点,接下来就是宁初夏,她有时候都看腻了。 在作文上大发光彩的宁初夏,同样在美术课本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笔。 代表她画风转换了两幅画作《窗》和《门》现在已经被炒出了高价,据说收藏在宁初夏的两位师兄那,没有出售。 这其中还有个小故事,据说这两幅画,当初是宁初夏的亲生父亲拍下的,为了和她结缘,便把画送回给了她,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来算,这损失的钱简直叫首富都心疼。 宁初夏一生不爱名利,致力公益,她对每个对她好的人都予以回报。 她的老师、师兄、朋友,每一个都获得了无数的好处。 在她离世之后,她的画作,更是成为当代艺术殿堂不朽的明珠。 有人在她离世后调查了当年和她曾经一起登上节目的那几位后续情况。 宁家父母出狱后,面对的便是已经出售的房子,他们的宝贝小儿子宁家宝把房子出售便自己跑了,和他们先后出狱的唐新翰出狱不久后便联系不上,他们只能回到了H城,找了个工作艰难地过着日子,等待着两个儿子会有谁回来。 赵家姐弟出狱后因为分钱的问题屡屡争吵,最后勉强做了分割,但因为经营不善,很快便穷困潦倒,曾经关系好到只能相信彼此的姐弟关系彻底分崩离析,甚至互相把彼此当做仇人。 唐新翰出狱之后,隐姓埋名,听说后来改了个名字在一个小镇过上了非常普通的生活,要不是因为再版了五次的《宁初夏自传》多次提到了他的名字,他忍无可忍起诉名誉损害却败诉的话估计都没人知道他在哪,案件败诉后,他便又搬走了。 至于唐海正,听说公司规模后来很小,生活还算普通,但决不许别人和他提起什么画作,否则就会立刻跳脚发火,他的那位小妻子终日和他争吵,儿子受不了这样的日子在成年后便选择定居在了别的地方。 “我并非完人,就让他们和我一起留在历史上让他人评说。”――《宁初夏自传》 【任务完成。】 章节目录 长姐如母(一) 河畔村三面环山, 前有河流,出村的唯二道路,一是从稍微平缓的东山山道绕过, 二便是踏上这条已经修建了几十年的石桥。 河畔村的物资并不算匮乏,虽说可供种植的田地比外界少了许多, 但山上也有果树,猎物,能靠山货补给过活。 这也使得长住在河畔村的村民格外依赖气候, 若是气候好时, 他们便能靠出售这些稀缺的山货多赚些钱,可若是天时不好, 这山中便也没什么收成,甚至还有猛兽袭村的先例, 只会过得比其他村落差上许多。 这十年间大源朝风调雨顺, 河畔村便也成了十里八乡最富庶的村庄之一, 要不是周边地势相对险阻,估计这儿的年轻小伙和未出嫁的姑娘一到年纪, 便会被媒婆踏平门槛。 可饶是当地颇为富足, 也不能保证家家户户条件都好。 每日的这个时间, 村中的妇人姑娘便会集聚在这处无名长河,各自带上装满了脏衣的盆子和捣衣杵, 其中条件稍好的,会带上皂角, 条件差些的, 则基本都是简单地取些草木灰。 聚在一起, 除却连绵不绝地捣衣声和河水流动之声外,便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补充着的聊天声音。 这年代没太多娱乐生活, 未出嫁的姑娘早早就要跟着家中的长辈学各项持家之道,再学一两样能拿得出手的活,而当家的妇女平日里要管的是一家家务,身体康健的还要随着夫君下田,平日里忙忙碌碌,并没有那么多时间闲聊。 而近来河畔村聊得最多的,便是住在村中,占了一间大屋的宁夫子家。 说到这宁家,众人便是齐齐一声叹息。 “宁夫子不在了,也不知道以后我们家狗剩要去哪儿识字。”头一个说话的妇人看上去有些年纪,约莫近四十的样子,可实际上她才三十出头,她是村里最有“福气”的,自打进门后,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怀,起初自然是欣喜的,只是现在足足有六个孩子的她终日为养孩子操劳,老得很快。 “我这也想着呢。”同样叹了口气的女人看上去倒没那么忧心,“我当家的说要把孩子送镇上当账房学徒,总是能学下去的。” 她这话一出,旁边众人便都露出了艳羡神情。 这年代可不像后世有什么正规学校的,大多手艺那都是靠代代相传的,就连这做账的本事也是如此,镇上请得起账房的地方本就不多,带出徒弟饿死师傅,哪有几个人敢教?除非这给的拜师礼足够多,又或是恰巧有了什么缘分,否则这种看门本事,很少有人会往下教。 河畔村中的人彼此都知根知底,当然知道对方有没有什么厉害亲戚,不用问,这肯定是出了大钱的,可不是谁都舍得出这么一笔钱。 想到这,大家便不约而同地思念起了那位才刚过完头七的宁夫子,如果宁夫子还在,他们哪用这么烦恼? 他们所说的宁夫子,是土生土长的河畔村人,本名宁知中,都是村里人看着长大的,他的父辈曾是村里的猎户,后是县衙捕快,宁知中得了父亲的荫庇和村中孩子不同,早早地交了束拜了老师考试念书。 说来宁知中在学习一道上确实有天赋,当年考取了童生的他在奔赴考试的路上遇到了意外――后来有人打听,据说是他同期考试的一位考生嫉妒他的天赋,使了些手段,宁知中便落榜回来,还在当时的主考官那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总之那之后,又蹉跎了几年,宁知中还是没能考上,便在省府找了几份替人润色、当人老师的工作维生,屡试不果的他不愿在花家中银两,便打道回府,后来父亲离世后,便带着妻子回到了村中。 当年宁知中回村时在村人看来,是带着点落荒而逃的灰溜溜感的,甚至有人怀疑起他当年的名声全是造假,不过后来他经由村长同意,在村中祖屋那办了个村学,众人便也慢慢知道,宁知中确实是有本事之人。 宁知中办的这村学其实有些不着五六,若是被其他读圣贤书的人听到估计会对他破口大骂,说他误人子弟,可对于村人来说,这可是没地方找的合适学校。 需要人数、学些算术的他便教人算数、只是想粗学几个字的便也就教几个字、想要去镇上念书学些正统四书五经的,他也就认真地按着四书五经的路子来教。 宁知中收费很低,他家没有能种地的壮劳力,他便要求来他那上学的学生家长在闲暇有空时轮着替他家下地,宁知中家的地本就不多,对于这些老把式来说,根本不需费多少工夫,平日里若是谁家有多的蔬菜瓜果,也会往宁知中家送上一些。 宁家人便也靠着这一村人的照顾过得算悠然自得。 可天有不测风云,宁知中的妻子听说是他以前老师的独女,她身形瘦弱,生长女宁初夏时倒没出事,可第二胎怀了双胎,在生产时大出血,花了好多钱才把她和小猫崽般地两个儿子就回。 只是这之后,宁家便花钱如流水起来,宁知中虽然在教学上不太讲究,但骨子里还是有自己的坚持,他虽想求财,但取之有道,只能靠自己赚钱,一个文弱书生,每隔两日就要徒步去一趟镇里,又是帮忙抄书,又是帮忙画花样,平日里妻子干不得活,他也笨拙地开始干,有的人可能会觉得这是锻炼,可对于宁知中这样的书生来说,这一下超过了他体力的极限,妻子那还没照顾好,他人就病倒了。 人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可宁知中不敢休息,家中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缠绵病榻的妻子都得靠他养活,他这么操劳着操劳着便一病不起。 虽说宁家人即刻从镇上请了大夫,可这救病不救命,宁知中这是被耗损得油尽灯枯,听到这个消息,宁知中的妻子大受打击,她平日里精力不足,能够在丈夫不在时照顾好几个孩子已经实属不易,虽说注意到丈夫似乎不太对劲,可也只是让丈夫别太辛苦,她没想自己这么一疏忽,却没了丈夫。 精神本就和身体牵连。 宁知中得不到休息,妻子又何尝不是如此?她再无力也会多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想要躺在床上什么事都不干,那得是大家小姐才有的享受,在宁知中离开的当天,他的妻子便也跟着他闭上了眼,夫妻俩走得突然,话都没交代几句。 而被留下的,便是一大二小三个孩子。 最年长的女儿也才刚到九岁,同胞而生的两个儿子还不到六岁,根本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而他们现在面对的,是围绕着他们团团转正寻找着下嘴时机的豺狼虎豹。 说曹操曹操到,洗衣服的地方位于河流的中下段,正好距离石桥不远,聊到一半,便有位妇人故意重重地用手上的捣衣杵锤了两下大石,往石桥那指了指。 只见石桥之上正有一位妇人在过桥。 她身上穿着的衣裳颜色挺熟,手上拿着个包袱,隔着距离都能看得出那包袱空空,顶天了只装了点小东西的模样,她动作很敏捷,正在往村里的方向走。 洗累了衣服的妇人把手上的衣服一拧,水哗啦啦地落下,她语气中带着不屑:“又来了。” “没见过这么心黑的。”说这话的妇人忍不住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同情,“也不知道这回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肯定又是打秋风回去了呗。” 河畔村的富裕,也使得村民的整体道德水平较高,说白了这有钱相对闲了些,自然也多少讲究些做人。 再加上宁夫子懂得做人,此前村人受了他不少照拂,不说别的,就说平日里村人去卖货,离家之前都会托宁知中帮忙算一笔账,自打宁知中回村之后,村里的人都甚少被奸商蒙骗了。 这份感情还在,大家对于他留下的孩子便也多了几分同情,村里的人都不算缺钱,少有几个贪心的,也在众人的意见裹挟下不敢表露,不至于做出吃绝户的事情。 可村人不吃,别人可就迫不及待想要动手了。 村里有人同情想过帮忙,但又怕牵扯到是非,毕竟谁家也没有那么多余力能够帮忙养孩子,只是私下和村长说了说,决心为宁家人保下这一片田产、房产,好歹留个根。 “你说,他们都不怕晚上有鬼来敲门的吗?”妇人没忍住,语气愤愤,她就住在宁家隔壁,此前几回忙碌那位已逝的宁夫人都会同意让她把孩子留在那,她对于宁家人也比其他村里人多抱有一丝的关怀。 “鬼怕恶人哩!” 这话说得大家同时沉默,这要是真有鬼,就该把那些欺负宁家娃娃的人给弄死,只可惜…… “人都不帮,鬼哪会帮呢?”不知哪个角落,一道声音响起,混杂在众人的叹息声中,倒是一时没能分辨出是谁说的。 可这话却让原先正高谈阔论的人都归于沉默。 她们这些同村人都帮不了,怎么还能指望什么恶鬼呢? 真是好人没好报。 …… 宁芍药是长驱直入,直接进了宁家门,她连门都不敲,便这么直接闯入,一进去便扯着嗓子开始喊侄女的名字:“初夏,姑姑来看你们了。” 她颇为挑剔地打量着这房子。 宁知中的父亲当年离村时知道自己此后估计甚少回来,便将自己所住的房子捐为祖产,多余的田产充作祭田,只保留了不多的一方宅基地和连载一起的田地。 他这样有成离村的人,格外讲究名声,而且这也是回报祖宗的方式之一。 宁知中回到村后,便自己又起了现下这套房子,这房子落成还不到十年,在两个儿子出生前又扩建了一次,宁知中所学甚广,对于住宅设计和品味多少受到了当年在省府见到的那些大宅影响,虽然花的钱不多,可修成的效果挺明显比村里的其他房子要讲究不少。 宁芍药不懂得像宁知中那么咬文嚼字地夸奖,她只晓得这房子一股文人酸味,放着那么多空地不种满,还搞了那么些没用的摆设,真是穷讲究。 先是嫌弃,然后便是羡慕,宁芍药当年出嫁时家中光景正好,她便嫁给了在镇上开布庄的丈夫。 布庄可是一门好门生,若不是宁知中落第,宁父是决计不会让她嫁过去的,只是宁芍药出嫁不久,丈夫便因为染上了赌瘾偷偷地把家中输空,宁芍药被公婆以没能管住丈夫为名好生地责骂了许久,过得很是蹉跎,以夫为天的环境让她潜意识地不敢责怪丈夫,便责怪起了兄长。 若是当年兄长考中,她何至于嫁给一个赌棍?后来兄妹俩有了间隙,来往很少,每回宁芍药上门,便是像兄长讨要东西的。 这习惯延续了很久,哪怕现在兄嫂已经双双离世,也不例外。 外甥女还不出来,宁芍药不耐烦:“初夏,你这孩子是去哪儿了?” 兄长离世还没多久,宁芍药是不愿进他们屋子的,否则以她的贪心,早就进屋了。 宁芍药已然要发火,便见到外甥女从屋子里出来。 她的这位外甥女和她那病死的爹娘一样,又瘦又小,眼睛倒挺大,这么看着人的时候还怪渗人的。 “初夏,你出来了。”宁芍药见外甥女出来又往她身后看,“居乐和居耀呢?” “不太舒服,在里面睡了。”宁初夏看着眼前的这位亲姑姑,心中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嘲讽。 宁芍药并没瞧见外甥女眼底一闪而逝的嘲讽,她自顾自地将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你姑父让我给你们带点粮食。” 她的这包裹里装的米极少,宁初夏估量地看了眼估计只有一斤的样子,她没凑近看,总觉得那些米有些陈米的模样。 “谢谢姑姑。”宁初夏安静地从旁边拿了个豁口的小缸,将这些米装进去,果然连一半都没装满。 见宁初夏收下了这些米,宁芍药便也心安理得起来,她这是做了大好事。 宁芍药的眼神提溜一转,没看到其他目标,便也按照原定的想法直接开口:“初夏,你姑父要去见一个朋友,家里的那副《送别山水画》你拿出来给我,我会给你钱。” 又来了。 宁初夏早就习惯了宁芍药的千层套路。 自打宁知中不在之后,宁芍药便开始凭借着自己之前的记忆搜刮起了宁家的字画。 她当年没读书,可曾是布庄老板的丈夫和岳父是懂行的。 宁知中的妻子当年嫁给宁知中时,便从父亲那带来了家中的不少孤本和字画,而这些都是要作为家中重要资产代代相传的,这些在镇上县上卖不出钱,得要送到省城才能卖出合适的价格。 宁知中只有在当年妻子最病重的时候才在其中挑了一幅画卖出,不过这幅画售卖得到的价格,还不及这画的十分之一。 宁知中不肯卖这些,一是因为传统的观念作祟,他答应过老师,要将这些字画往下传承,或是交给以后的学生,崽卖爷田这可不是好话;二是这也确实在此处卖不上价格,发挥不了真正的作用,镇上甚至县城里会买的,一般也是买来附庸风雅,挂在墙上而已;三则是财不露白,要是让人知道家中的这些藏书字画值钱,恐怕会引来不少吸血蝗虫。 只可惜宁知中是相信妹妹的,当年他以为妹妹来看望嫂子是担心他没钱支出,为了安妹妹的心便私下告诉了宁芍药家中并不缺钱,当年宁芍药只记了几个关键词,这回兄长死了,她没忍住和丈夫抱怨了两句,说兄长明明这么多画也不知道卖,把自己累死了,以后每年她要到谁那去讨东西。 丈夫一听,便立刻反应过来,这可是天大的发财机会,宁知中是离不开家,又找不到信任的人,再加上他也就是个酸腐书生,认识的都是穷酸人,哪像是宁芍药丈夫和公公之前还有有过生意往来的江南富商。 宁芍药这一听,自然也跟着眼神发亮,便来哄起了并不知道情况的宁初夏。 宁芍药性子大大咧咧,但公公老谋深算,之前讨的那些便宜东西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就叫暗度陈仓。 宁芍药见宁初夏不说话,皱眉道:“你这孩子,性子这是和谁学的?” 她一下把侄女拉了过来,往椅子上一压,说起了道理:“初夏,你听姑姑说,你可别和你爹一样死脑筋,这些画生带不来死带不去的,哪值什么钱?” 她冷笑:“你爸舍不得卖画自己人都累没了,你要是同他学……”宁芍药故意拉长了语气,“恐怕你两个弟弟也……” 宁芍药丝毫没有恐吓孩子的愧疚,她坦坦荡荡,这些孩子不过是守着金山不懂挖,那为什么不让她这个最亲近的姑姑来挖?这她拿了画,还会给孩子米粮呢! 宁初夏像是被吓坏了,身体哆嗦了两下:“姑姑,可是这些都是爸爸喜欢的画。” 宁芍药登时就翻了个白眼:“喜欢有什么用?你不给我我就走了。”她开始吓小孩,“初夏,你可要知道,你这家里米缸都要空了,你到时候买不到米,你两个弟弟都得被饿死,你到了地底下你爹你娘都要怨你。” 她挺瞧不起自己这个只会死读书的傻哥哥的。 她一方面要钱要得利索,一方面又觉得哥哥着实有些愚蠢,她要什么给什么,从来不懂讨价还价的。 嫂子也是,每回她来了,就算身体病恹恹地,也会撑起来给她煮个鸡蛋。 不过这也正常,谁让她兄长欠了她的呢?当年要是兄长考上秀才,这不什么都没了? 也正是她的这傻兄长和傻嫂子才会教出这么一窝蠢孩子,想到自家的孩子平日里有多精明,不会让人欺负哪怕一下宁芍药就忍不住得意。 这就叫龙生龙,凤生凤,要是她的孩子和兄长家的这几个一样畏缩,她死了都能给气回来。 不过正好,这要钱都方便了。 “别,姑姑,你别走。”宁初夏伸出手拉住姑姑,她的衣服不太合身,露出了格外纤细的手腕。 宁芍药当然是又坐了回来:“你想想,你这么小一个娃娃,也不知道去哪卖画,估计去了也会被人骗,要是遇到拍花子,那肯定把你拐走卖了做人丫鬟。”她唬人的话一整套。 这也就傻孩子会信,他们当地这根本就没有拍花子。 要知道,这孩子是得看价钱的,样貌好、品相好的娃娃,自然卖得出高价。 拍花子要是来这拐孩子,这还得不知绕多少路才能进城,要是遇到孩子身体弱,连着生病,最后估计还得赔本,村里的孩子也就能卖给人做个苦力、丫鬟的,不值什么钱。 “姑姑,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宁芍药不耐烦地皱眉,“你这画我是正好有用才帮你,你去问问村里,谁会买画?” 她完全占据了上风,村里就没几个读书人,他们哪里懂得这一幅画能卖多少钱?就算想同她抢,他们也抢不过,宁芍药可以一哭二闹闹回来。 “那,那姑姑你出多少钱?” 说到这,宁芍药便从兜里掏出了一整串的铜板,这一掏出来,她就忍不住跟着肉疼,还好她偷偷地从这一串里摘走了一些,反正孩子也不懂。 她晃了两下,铜板碰撞发出声音:“看到了没有,这些钱都给你,我还再给你送几斤米!” 宁芍药一副大方的模样,可眼神却紧紧盯着侄女,只要侄女心动,她这事就办成了,想来丈夫和公公一定会很满意。 “那……那好吧。”宁初夏犹豫地答应了下来,“我记得以前爹爹出去卖画都是要立字据的,我们写个字据行吗?” 她直到这时候还抓着姑姑的袖子不放,没舍得松手。 宁芍药当然是想要拒绝,怎么还要立字据这么麻烦,不过转念一想,这要是未来哪一天,侄女知道这画值钱了前来讨要,那可就没完没了。 “行,不过我可不会写字据,你自己写。”她是知道宁知中很疼这个女儿教过宁初夏识字的,便也坐在那很大方地等了起来,若是侄女自己不会写,那可就不赖她了。 接下来的一切发展得很快,宁初夏从里屋把弟弟宁居乐叫醒,让他去村头喊村长来做见证。 这契约涉及的钱太少,若是要到县城去签太亏,村长见证便也算过了明面。 村长到得很快,他一听这事就觉察出不对,可看着宁芍药那眼神,他好半天都没说出话。 宁芍药的那位丈夫爱赌可是连他们河畔村都知道的,这爱赌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正常,如果为宁家的这三个孩子出头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那么还是沉默为妙。 “初夏,你想好了吗?”村长没忍住,在宁初夏盖手印前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他能给予的最大善意了,他能帮一时不能帮一世,像是这样的孩子,他是帮不到头的。 “嗯。”宁初夏看向村长,“姑姑答应了,要给我们粮食。” 她苦笑道:“爹爹没留下多少米,家里还欠着仁医堂出诊费……” 村长哑然,他当然知道宁家这几个娃娃遇到的困境,按说这样的孩子是可以由公中养的,但按照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果由祖产出钱养的孩子,便不能记在宁知中名下了,一般还要另外认个父亲。 村长私下问过宁初夏,这孩子记着父亲临终的交代没有答应,他也不好强求。 宁初夏看向姑姑:“姑姑,我这还有四五幅画,你可不可以回去问问姑父,还要不要?” “我回去问问。”宁芍药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不露,矜持地点了点头,“如果你姑父问,我肯定是买的。”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侄女的手,她现在可是浑身发热,这眼看就要发大财了,能不暖和吗? “要不是我家里已经有那么多孩子了,初夏,我是肯定要把你带回去照顾的。” 她越是情真意切,旁边的村长心里便越是沉默。 面对宁芍药的颠倒黑白,他无能为力,村里这些年一直不错,家家户户生的孩子也多,无人养老的孤寡都没有,又不是自家没孩子,怎么会想认别人家的孩子呢? 这可真是,没解的谜题。 …… 送走了眉开眼笑的姑姑,宁初夏便看向故意落在后头的村长。 村长犹豫了片刻只是说道:“你爹的东西能留就留一些。”他没说明白,这要是明说了宁芍药在骗钱,最后估计会烧到他的身上。 河畔村偏安一隅,当地环境又好,明明是靠着山,村里又有猎户,当地的民风却很温和。 这直接结果是在宁夫子死后,整村没有人对宁家这三个孩子守着的财产生出觊觎之心的,可同样地,在宁家的这些七大姑八大姨,多年没有来往的亲戚上门打秋风占便宜的时候,村里的人也很难做到挺而出手。 “好。” 宁初夏答应着送走了村长,便瞧见两个弟弟扑了上来。 “阿姐,姑姑还会来吗?”宁居乐仰头看向姐姐。 他对于这个姑姑的全部印象,就是每回只要来都一定会拿走东西。 在爹爹和娘亲不在之后,姑姑便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是每天都上门。 宁居耀虽然和宁居乐是同胞出生,可他生来像是被兄长抢走了所有营养般,格外地显得瘦弱:“今天表姑、表叔……”他念叨了好几个名字,“他们都没有来。” “是,他们今天都没有来。”宁初夏伸出手搓了搓两个弟弟的脑袋,“我去给你们煮碗米汤。” 宁居乐和宁居耀同时点了点头,他们懂事地松开了阿姐的腿,各自拿了布,开始效率有些低的擦拭起了家里的桌椅。 他们对于父母死去前后的记忆都很深刻。 清楚地记得在一夜之间陡然变了的天,还有外头老大夫和村长说的话。 大夫说了,爹娘都是累死的,宁居乐和宁居耀还不知道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现在只知道要能做一点是一点,好让姐姐轻松一些。 宁初夏进了厨房,熟门熟路地开始干活。 灶台旁边有个小板凳,这是她专属的踮脚椅,她得靠踩着这个椅子才能够到灶台。 可即便有了那么多工具,对于瘦弱的她来说,做一次饭还是很不轻松,但现在这个家也有且只有她能干活,不能推脱。 她掀起了门帘,偶尔一回头能看到在客厅忙碌的两个弟弟,心头熨帖的同时,宁初夏回忆起了从原身那继承而来的经验。 宁初夏这回一睁开眼,面对的便是已经尸体冰凉,在村人的帮助下正要下葬的父母,她的身体瘦弱得不可思议,在父母二人下葬的时候哭晕过去,醒来时,身边便是像小猫一样哭着的两个弟弟。 再看这即便整理整洁,还是显得挺“落后”的家,几人身上的衣服,宁初夏便明白她这是来到了古代。 宁初夏没有特地研究过古代的历史,她不太清楚现在在的这个大源朝应该对标她生前的什么年代,只能笼统地称为古代。 说起原身的一生,那简直是小白菜真人版,被剥削欺负的一生。 在原身九岁以前,她的生活大抵还是幸福的,虽然母亲身体不好,弟弟又病弱,但父母都很疼爱她,两个弟弟也格外敬重她这个长姐,可九岁之后,这世界便变了。 在古代,父母的先后离世比后世还要可怕,这可没有什么街道办居委会。 在父母离开后,原身便开始筋疲力竭地对付着“围攻”她的所有亲人。 见过从来没出现过,第一次出现便“自称”父亲向他借过钱的亲戚吗?原身见到了,他们狮子大开口,对原身格外凶狠,只说宁知中找他们借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原身稍微一反抗,他们便会立刻说,这是不是死了要赖账? 于是父母刚走,这个家便开始空了。 米缸、后院的瓜果、没有缺口的小缸、原先成套还有花样的瓷碗…… 要不是村里的人帮忙,恐怕他们家连三个人吃饭的碗都凑不齐。 可悲的是,这些只是拿了东西就跑的人,居然还是诸多亲戚中,对于原身和弟弟最心慈手软的,而在一众面黑心黑的人里,宁芍药便是翘楚。 她闷声发大财,以极低的价格从原身那要走了宁知中留下的字画。 发现了她这一举措的宁家表叔也绝不落后,趁着夜偷偷爬进宁家的房子,在书房搜罗了一番,然后照猫画虎地“买”走了那些珍贵的孤本。 还有一直按捺不动的叔父,也假托中间人来要走了宁家传承的珍贵兵器,就连压箱底的一块虎皮,也跟着买走。 …… 于是宁家就这么在第二轮的扫荡里变得更加空旷起来。 原身不知道这其中的价值吗?其实不然,她再傻,随着长大也知道了,可她终究是个孩子,面对众人的威吓步步紧逼,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同意,她想过反抗,但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 她只能这么眼睁睁地见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点头,父亲曾经珍爱的东西们,全然离去。 要不是村中照拂,恐怕他们连这房子和地也留不住了。 这些亲戚心黑到什么程度呢?他们在宁家这占到了便宜,却还不愿意从指缝间施舍哪怕一丁半点给宁家,宁初夏只能和弟弟艰难地想尽一切办法求生。 东西被“买”光了,这来家里的人自然也就没了。 可这家里的宝藏,可不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原身记着父亲临死前说过的不多的话,父亲嘱托她,如果可以的话,多多教两个弟弟识字,别让他们做大字不识的人。 教导着弟弟的她,为两个弟弟的聪敏感到骄傲,却没有注意到随着时间,她越长越水灵。 而这时候,她的长相,又成了新的“财富”,吸引来了恶狼。 几位亲戚不知道是如何地争斗,想要让原身从他们家出嫁,他们自然是满口大道理:“你没爹没娘是找不到好人家的,连个给你置办嫁妆的人都没,你要是没能嫁个好人家,以后你的两个弟弟都会因为你丢脸。” 这样的说法着实吓人,但在当地确实是有迹可循。 原身在踌躇之间,她的那位好姑姑宁芍药又来了。 对方一骑当先,给原身介绍了一门“好亲事”,成亲的对象是县城一位富商的独子。 宁芍药也不说虚的,直接摆开了说,她知道原身一直希望能将两个弟弟送去上学,却出不起上学的束,她就像恶魔一样诱惑着原身,告诉她只要嫁给那位富商的独子,就能拥有很多的钱,也能帮衬上两位弟弟,也不用再过得那么艰难。 原身看出了其中的纠葛,和两位弟弟商量,弟弟们都不同意,可没想到这决定刚告诉姑姑没过一天,她的小弟便在出去卖山货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受了伤需要看病。 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 原身答应了姑姑,在姑姑家嫁了出去。 她还真没看错姑姑,这位富商的独子是有病的,她嫁进去便是要冲喜,面对婆婆的苛待和丈夫的虐待,原身倒是全都忍了下来,过了那么多的苦日子,她早就没什么是忍不了的了。 姑姑最起码有一点没骗她,在这她确实不缺吃穿,能给弟弟出不少钱。 这一部分的记忆,在原身的记忆里是格外混乱的一段。 光亮和黑暗交杂。 她在富商家过得很痛苦,唯一连接外面的渠道便是自家的好姑姑。 富商家的独子有病,全家便格外防着原身,生怕她偷偷红杏出墙,就连她的两个弟弟也不许她见。 原身虽然不太信任,可还是只能选择相信姑姑。 每一次从姑姑那听到消息时,她的心都是喜悦的。 宁芍药告诉她,二弟找到了个非常好的老师,马上就要考试。 宁芍药告诉她,三弟过得也很好,虽然读书要差些,但是已经在学艺。 …… 这些消息便成为了原身记忆里所有的光芒。 为了这些光,原身几乎付出了一切。 她寄希望于姑姑最后的良心,她想姑姑就算抽成,那也多少会漏下一些到两个弟弟的手中。 不光是给钱,期间还发生了许多事情,包括弟弟们读书时遇到了当年父亲的同仁,原身便即刻回忆起当年父亲的话托付姑姑给出信件。 她过得痛苦,可只要想到弟弟们能过得好,能完成爹娘们的愿望就好。 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富商的独子还是病故了,不知是为何,原身没能怀上孕,她答应了富商会为丈夫守寡,唯一的愿望便是看一看两个弟弟。 也正是这看一看,她才发现,她一直都活在宁芍药的谎话之中。 那些所谓的弟弟们给她的信件,全都是宁芍药在两头骗,宁芍药告诉两个弟弟,她想念弟弟,弟弟们自然不会在信中说什么不好。 宁芍药告诉他们,宁初夏的丈夫身体很弱,不能沾染病气,所以宁初夏不能见他们,宁芍药请了擅长模仿笔迹的人,每回递给两个弟弟的信都是交代他们要对姑姑好,说她得了姑姑帮忙,嫁给了好夫君,日子很好过。 她的两个弟弟都没有去念书,甚至还有一个因为当年的伤拖延治疗,留下了后遗症。 他们勤勤恳恳的干活,“犯傻”地把钱交给宁芍药,虽然知道姐姐在富商家里应该会过得不错,但还是希望能多少给姐姐一些私房。 而她所送出去的钱和信全都成了宁芍药的资源,宁芍药已经是城中知名的富商妻子,而她的儿子,正是新科榜眼。 不用问,她儿子的老师,自然是当年宁知中的那位同仁。 她的好姑姑,彻底地骗了她。 原身想要报复,可现在她已经彻底比不上姑姑了,她只能看着她的姑姑得意洋洋耀武扬威地告诉她,这是她活该,是她傻才会一直被骗。 而当年她自以为的出嫁,根本就是一场“购买”,富商家花了大钱,找宁芍药购买了她这个出挑的侄女,所以一直把宁初夏当家中所有物的富商家从来不觉得她这个媳妇和正常媳妇一样有资格见什么家人。 她和弟弟话还没说完,便被关了回去,一直等到富商夫妇离世,终于能管家的她,才得知两个弟弟因为过度的辛苦已经不在。 她这辈子送走了累死的爹娘,却又送走了累死的弟弟们。 而彼时,她那位踩着侄子侄女血上位的姑姑,已经是朝中重臣,封了诰命的母亲了。 【主线任务:照顾好两个弟弟,抚养他们成才。】 【支线任务:让姑姑宁芍药获得应有的代价。】 章节目录 长姐如母(二) 宁芍药的夫家姓蒋, 原先的家业败尽,现在正在通往镇上的路中摆了个茶水摊以供过路的人休憩,他干不动活, 纵然是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赌,可也下不了决心去干类似务农的粗活, 蒋家便咬着牙给他办了这么个小摊,赚的钱不算多,但总是让自家那个没出息的儿子能做点事。 至于公婆两人, 则回到了原籍的村庄, 当年勉强保下的田地,现在便也从租户那收回开始自行耕种起来, 只是两人没什么能力,大多时候还是仰仗于家仆的力气。 宁芍药匆匆回了摊上, 今天公公正在摊上帮忙, 蒋富贵则躲了懒, 拿着个蒲扇扇着,时不时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路人看过, 估计都会觉得奇怪, 这哪有年纪大的人忙里忙外, 年纪轻的反而坐在那无所事事的。 “芍药,怎么样?”见宁芍药回来, 蒋富贵便立刻起身,眼神盯着她握在手中长条状的布包。 原先正在擦桌子的蒋金山也凑了过来, 看向儿媳, 他是知道儿媳今天去办什么的, 自然期待得很。 说来蒋金山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之一,便是替儿子找了这么个好儿媳。 宁芍药当初嫁进蒋家时两家是门当户对, 以蒋富贵的资质,也找不到比宁芍药更好的媳妇了。 虽说后来蒋富贵赌博把家业败光,家里的婆娘天天指着宁芍药骂,说她个没用娘们连自家夫君都管不住,蒋金山面上不阻拦,甚至帮着一起骂上两句,但心里总是门清的,自家儿子这是从小就被养成了个纨绔性子,不过是还没结婚掌家之前手上钱不利索,只玩玩斗鸡蛐蛐,这有了钱能管家了,这才无所顾忌,这怪儿媳有什么用呢?她要真能管住儿子,这婆娘又该不开心了。 宁芍药这人是标准的窝里怂,她在蒋家那是逆来顺受,白天婆婆骂晚上丈夫说,可到了外面那就威风了。 对于儿媳妇见天地从娘家那搬东西来的行为蒋金山是最得意的,他养了个儿子,白赚了个宁家,凡是缺东西了,便让儿媳妇去要就是。 宁知中死得早,蒋金山颇为神伤,他只要想到以后少了个可以天天薅羊毛的对象就心中难受,可谁曾想,他的好儿媳,又给他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 何谓商人?说简单点,不过就是低买高出。 蒋金山从前哪舍得买这些,能买一幅画来充场面就不错,那天一听儿媳一说,他便立刻去求证了。 宁知中当年卖的画,是前朝的名画家明华的画作,他咬牙卖了,虽说他知道自己亏了,可不知道自己亏了那么多,这样的画,一幅少说能卖出一百两纹银。 蒋金山当然还是犹豫,他又咬牙托人去打听了一番,这才打听到宁知中妻子祖上和那位明华曾是同个山院的师兄弟,后来相交甚笃,这留有几幅好友的画作自然很正常。 这么一对,他便知道这宁家藏着名画的事情绝不是作假,现在整个宁家就剩下那么三个娃娃,这不是手到擒来。 说来蒋金山还犹豫过,要不要把宁家三个孩子一并认到自家,他和宁芍药商量过这个问题,但听宁芍药说,这宁家的两个孩子承嗣,怕是很难认来。 宁芍药这是难得得到全家人的关注,她自然是得意洋洋,眉飞色舞:“我出马,哪有拿不到的?” 她将包袱放在桌上,蒋富贵已经耐不住性子去拆,动作越快越是小心,他不忘夸妻子两句:“芍药,这回你可是大功臣。” 包袱打开,里面的画卷便徐徐露出。 蒋金山的懂行,仅仅是知道这东西值钱又很贵,之前听儿媳妇说了什么山啊、水啊的,他便反应过来,那十有□□是明华最知名的《送别山水画》,要知道这画据说失传已久,之前有富商高价让人寻找都没找到。 “爹,这画怎么样?”蒋富贵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然后便看向父亲等他评价。 蒋富贵出生时家便富贵,又是家中单传,虽然原先蒋家比不得真的大户人家,但镇上已经算是富贵,从小到大,蒋富贵别的没学会,倒是纨绔子弟的技能基本都点亮,比如说不学无术这个,他更是直接点满。 这画蒋富贵反正是品了品没有觉出什么滋味,不过是黑漆漆一片,有浓有淡,倒是落款那实在潦草,蒋富贵眯着看瞅了好一会,才勉强认出山水两个字。 他实在不懂这画有什么好看,还不如他之前买的春宫图看着有趣,起码那看上去人是人、衣服是衣服、桌椅摆设也一应俱全,这说是送别图,都瞧不清人在哪儿。 蒋金山砸吧了下嘴,在儿子面前他着实不太好意思承认,其实他也没看太懂。 比起儿子,蒋金山所学的还要少些,如果要说起看账、做账,那他对答如流,可要说鉴赏这么一幅名画嘛…… 蒋金山心说:“这画看上去挺简单,不就是用笔抹来抹去,照样子我也能画一幅。” 什么,你说这画是明华的《送别山水画》? 那没事了,这画一看就金光闪闪,之前得很! “阿爹。”宁芍药见蒋金山不说话,也挺踌躇,她识字不多,当年宁知中在她未出阁的时候曾经教过她一些,只是当时宁知中常年在外求学,宁芍药学的断断续续,便也只能勉强识个半半字,认不太全。 蒋金山沉吟一会:“这画应当没错,确实是明华的《送别山水画》。” 他心中寻思,这还是得拿到镇上去问问他的那个朋友,不过这时候总是要露出确认神情的。 宁芍药松了口气,她没出嫁前被父母哥哥捧着,出嫁之后,在蒋家说不好听,那是完全不得重视。 也不知为何,蒋家人越是这么对她,她就越是迫切地想得到认可,这回《送别山水画》就是证明自己的时候。 可别说她心狠手辣,她现在已经是蒋家的媳妇了,蒋家发财她不也跟着沾光吗?她的儿子可是姓蒋,不是姓宁。 蒋富贵一听也乐了,眼神中似有精光闪过,忙抓着妻子的手夸了起来,他这张嘴骂人的时候,能要人心中难受,可夸起人来的时候,倒是别提有多好听。 宁芍药忍不住笑,她憋不住事,忙把侄女说的话给说了:“我那侄女说,她家里还有几幅画,要不我们去订下?”她很为蒋家操心,“我就怕这事传出去,恐怕不太好。” 这话一说,蒋富贵和蒋金山互相对视一眼,均是瞧见了彼此眼中的亮光。 “芍药你等等,我这就到镇上去问问。”蒋金山坐不住,他立刻把那画又包在了包裹中,想了想又喊上了儿子,“芍药你先看一会摊子。” 他这包裹,现在可是值实打实的上百两银子的!可不敢被别人给抢了! 蒋金山带着蒋富贵当即就出发,赶往镇上去访“友”,他们这可马上要发财了! …… 天色渐暗,村长坐在宁家堂屋,看着宁初夏眼神都是飘着的。 他今天实在是三观受到了冲击,现在拿着茶杯的手都还在哆嗦。 宁初夏看着村长,便知道他今天有些被刺激到,忙又添了杯茶,爹娘走得急,就连家里之前抓的药都没吃完,她当年粗学过几个方子,正好瞧见了几件熟悉的药物,便配平配了剂安神汤,和茶水混在一起,好要这村长心神宁定。 “阿姐,村长没事吧?”宁居乐胆子要大些,他刚刚被姐姐要求护着弟弟躲在里面,现在见人都走了便出来了。 他垫着脚伸出手轻轻擦了擦阿姐的额头:“阿姐不怕,姑姑他们都走了。” 宁居耀站在旁边同样看着长姐,他本是爱哭的性子,但爹娘走了之后,看着阿姐每天在外替他们遮风挡雨,他不知为何,便再也不愿意哭了。 “没事,他们都走了,不会再来了。”宁初夏安抚地拍着两个弟弟的脑袋。 她从原身的记忆里感受到最深的除却了对宁芍药的恨意之外,便是和两个弟弟浓浓的相依为命之情。 这两个弟弟和狼心狗肺地亲人不同,对于她这个阿姐是处处关心,只是有些“傻”,历经那么多事,还是用一副单纯心肠看人,这不就被骗得团团转了吗? 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村长也反应了过来,他看向宁家这三个孩子,一时心中倒是有些复杂。 “初夏,你这钱得收好。”村长想了想才说,却也给不出其他建议。 宁初夏立刻点头应好,其实村长不说,她也知道这担心从何而来。 宁芍药以为自己动作隐蔽,可宁初夏没打算瞒,没多久,其他的亲戚们便知道了宁芍药来宁初夏这买了画的事情。 他们本以为自己抢走的那些锅碗瓢盆、调料油粮、被子衣服已经算是宁家最值钱的东西,却忘了这真正值钱的东西其实是他们看不懂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的书画。 宁初夏对于亲戚们语气倒是很坚定,只说她答应了姑姑,如果姑姑给钱,这四五幅画要卖给姑姑,这不,他们就全闹起来了。 今晚来的宁家亲戚比宁知中和妻子出殡那天来的还要多。 他们在这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往后退哪怕一步,吵得人心烦意乱。 而宁初夏,自然就是风暴的中心。 劝说她的亲戚们此时全都好似站在了宁初夏和弟弟们这一便,他们循循善诱,告诉宁初夏她这是被宁芍药这个当姑姑的骗了,被占了大便宜。 “初夏,你要知道,你这画能多卖点钱,以后你和你弟弟们也才能好好过。”说话的亲戚前天把宁初夏家的铁锅都给搬走了,当时宁初夏是不断地求她,只是没得到一丝同情,“你想,你以后要出嫁,你两个弟弟也要娶媳妇,样样都要花钱。” “是啊,你还小,不懂这钱多不禁花,你别被你姑姑花言巧语给骗了。” 面对众人汇集在一起的劝告声,宁初夏只能怯怯道:“可姑姑没有拿走我们家的铁锅、我们家的盆……” 她这话一出,目光所及的那几位均是下意识低头,而后又抬起头。 这时候又换了套说法,只说当年虽然宁知中找他们借了东西,但现在宁知中都走了,他们想了想这剩下三个孩子也可怜,就不同宁知中计较了,会把东西送回来。 亲戚们都不傻,他们当然知道,能在镇上立足,甚至能去首府的那肯定是大人物。 之前钻了牛角尖,还以为宁知中为了给自己和妻子看病把家财散尽,现在想来,他们肯定会给两个孩子留一手。 再者这不还有蒋家认证吗?他们谁不知道宁芍药那公公为人有多精明,让儿子开个茶摊,都还要偷工减料,怎么都不可能做赔本买卖。 再想想在分遗产热潮里,那像是提不起劲没怎么掺和的宁芍药。 他们均是一拍大腿,得,自己肯定被糊弄了!这真正值钱的东西还在宁家。 见宁初夏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大家便也猜到她估计是从她爹那继承来了个酸腐脑袋,这宁知中就是个穷酸书生,讲究什么没用的仁智礼信,倒是把女儿也教成了这个模样。 这么一想,大家也坐不住,生怕被宁芍药截胡,留了一半的人看着宁初夏,另一半则跑回家,匆匆地把前几天拿走的东西还了回来,当然,这其中肯定会又损毁,有不少人都已经开吃或者把东西送了出去,怎么可能还得回来?只能勉强地拿自家的塞一塞,好让它看起来和之前一样。 这才转眼的功夫,空空荡荡的宁家便又看上去又满当当了起来,要不是东西摆得凌乱无章,都像是没被动过一样。 宁初夏见状便也露出了犹豫模样,她看向亲戚们的眼神从戒备变成了信任和感谢,她正打算开口,得,关键人物来了。 宁芍药这回是带着公公和丈夫一起来的,她倒是觉得自己能摆平,可蒋富贵同蒋金山那是去镇上问过人的,想着要让宁芍药捧着几百两银子到处跑,你说谁能放心? 他们一见这一屋子的人,心里便同时一咯噔,知道完了,尤其是蒋金山和蒋富贵,看向宁芍药的眼神都带着火,总觉得这是儿媳妇嘴巴没把门,把消息给泄露了出去。 村长便是这时候到的,他被住在宁家隔壁的王大婶拉来,还来不及问发生了什么,就听见宁家的这帮亲戚已经开吵了。 “好你个宁芍药,你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天爷怎么不下道雷把你劈死,这东西可是我们宁家的,你胳膊肘往外拐,拐得也未免太多了!” “我怎么了?这东西说起来还是我嫂嫂留下来的呢!我嫂嫂可不是姓宁的!” “你别以为知中他们都不在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了,要欺负初夏,先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 村长当时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不解。 如果他没记错,这些人不是一个赛一个狼心狗肺,人走茶凉,几乎要把宁家搬空吗? 说到这,村长往四周看了一圈便也愣住,这东西怎么又满了起来? 再一听,他总算明了了,原来事情的起因就是他作证的那幅画,其他宁家人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便立刻围了过来。 再看看旁边站在房门口,一动不动的宁初夏,他便又只能叹息,这种事情,他谈何插手呢? 他虽然也是姓宁的,但和宁知中这一支是出了五服的,严格来说,宁知中的祖辈虽说还记在族谱上,但他们这一支,几乎都不在村里发展,村长的话对于他们也派不太上用。 他听明白他们的意思,就是说宁家里收藏的这几幅画很值钱。 可他怎么帮宁初夏保下来呢?这保得住一时,保不住一世,就算今日不卖,这些人难道会放过宁家吗? 他只能拍了拍桌子,在众人危险的眼神中道:“不管今日结果怎么样,这契约都得送到县衙入档!” 契约凡是在县衙做了记录的,便是受到县衙保护的,不过要收一成的钱,除了做大买卖的人很少有人到县衙上入档。 村长最怕的是,这些人说完了不认账,他只是在旁边一听,心中便有了猜测,恐怕宁家收着的这几幅画能够值不少钱。 他这话一出,大家当然不太同意。 还真别说,村长的话确实切中了不少人的想法,他们本就想着等画到手,在找个机会来把钱也带走,真要他们买画,他们是不干的。 蒋金山比谁都有决断,见其他人退缩,便立刻给了宁芍药眼神暗示,他这眼神一送,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紧接着便是一场让村长瞠目结舌的竞价战。 这钱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不断翻倍往上,很快便到了一个吓人的数目。 可越是这样,村长便越是胆寒。 他能做这么多年的村长,管着这么多的人,自然对人心很有把握,他们能出到这么多钱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宁家的画,比想象的还要值钱! 到了这时候,村长反而是最希望画卖出去的那个了,他不懂大道理,但还是明白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 以前隔壁村,有户人家进山的时候挖出了据说养了千年的人参,这价值不用说,绝对可观,最后带着这人参打算去城里卖的兄弟三人,三人同去无人归,回来的只有三具冰凉甚至发臭的尸体。 这宁家只剩下三个孩子,更是守不住。 眼看这价格越来越高,蒋金山坐不住了,他沉思了片刻,让宁芍药把这群人拉到外面去细细商谈了一番。 等到再进来的时候,便决定其中的包括《送别山水画》在内的五幅画有蒋家人收购,而另一幅相对大些的画卷,则由其他的宁家人一起买下。 他们甚至当场让宁初夏起草了合作契约,村长在旁边听着,听得很是心凉。 这契约很简单,便是这其他家合买的画托由蒋富贵到城里出售,出售时需留下契约证明,实际收入的款项会分给蒋富贵一成。 很显然,这应当是蒋家和他们谈的条件,这些人就算买到了画,也不知道到哪里可以卖出价格,掌握了出售渠道的蒋家便以此作为凭仗,再加上蒋家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总还是有些积蓄,这么竞价下去,宁家其他人只会出局。 村长心寒的是这些人怎么能直接在宁初夏面前分赃。 这根本是在欺负宁家无人! 最后契约便这么签订下来,村长没让宁初夏出钱,要求宁芍药等人出了钱,请了村里的一个年轻人骑着村中脚力最好的一头驴去了县城,这入了档便也就不能反悔。 宁初夏在要给画的时候有些犹豫:“这画是不是很值钱?”她小声地说出来,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便恍若惊雷。 “哪有,这画就值这契约的钱!”宁芍药忙开口,“这还是我们照顾你,否则哪有那么多钱。” 蒋金山看了妻子眼,也帮着说得圆满了些:“如果到省城还是能多卖一些的,不过你这个年纪,也去不了省城,我们总是要赚一点。” 至于这一点有多少,那就不必说得太清楚了。 画给了出去,钱粮宁初夏也收到,这些宁家亲戚们便也装作客气地寒暄了一番,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脸上尽是满满地喜气洋洋,谁看都是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村长回忆完刚刚发生的一切,伸出手摸了摸宁居乐和宁居耀的脑袋。 “你们得要快快长大才行。” 家中没有顶梁柱或是顶梁柱靠不住,无论在什么地方那都是得任人欺负的。 “村长,谢谢你。”宁初夏送着村长出门,她诚恳地道谢。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村长是照拂了她和两个弟弟长大的,否则当年把他们家扫荡完,连来都不肯再来的宁家亲戚走后,就凭着宁初夏一个人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将两个弟弟养大。 村长身影停在了那一会,便又离开,他并没有那么好,能给宁初夏的帮助也有限。 等到村长离开,留在家里的宁初夏便也露出了个微妙的笑容。 这画是肯定不能去县城卖的,想必以蒋家人的本事这画是肯定要送到省城,这一来一回,没有个一两个月是回不来的。 而占了她家这么大的便宜,这段时间,她和两个弟弟自然可以安然过日。 “阿姐,好多粮食。”宁居乐和宁居耀两人就和蚂蚁搬东西一样,不嫌搬得慢,一趟一趟地,务必要把东西送到目的地。 “是挺多。”宁初夏看着两个萝卜头忙活,这回这些粮食,她可不会再让人拿走。 宁初夏让弟弟忙活,自己便也绕到父亲整理出来做书房的房间。 她打开父亲特地挖来收东西的暗格,里面的画整整齐齐地放着,唯有一个空格,而空格的上面,更是放着些看不出用处的工具。 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占人便宜的人,可能也会被反过来占便宜。 “阿姐,你今天还上山吗?”没爹妈的孩子早当家,宁居乐和宁居耀虽然还不敢太动火,但也知道怎么干活。 家中有干粮,就藏在他们俩的房间,虽然不多,可也够吃几天。 这几天每天晚上阿姐都会上山,有时来不及做晚饭,他们便会自己煮。 “去的,今晚去,明早也去。”宁初夏倒不着急,今天不用应付什么人,她可以替两个弟弟准备好了餐饭再出发。 他们虽然好奇姐姐去做什么,但也不会问,阿姐总不会害他们。 …… 天才亮没多久,宁家的门便被敲响了。 敲门的人听起来很多,用了很大的力气,倒是让那门看起来都跟着在抖,他们喊着宁初夏的名字,隐约有咬牙切齿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听到外面的喧哗,现在胆子已经渐大起来的宁居乐便也在院子里大声问:“谁?阿姐不在,她去做早课了。” 在外面喧闹的人对视一眼,均是认定了宁居乐在骗人,更是用力起来。 这什么早课要一大早就出去,当他们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他们用着力气正在闹,匆匆赶到的村长便拦住了他们:“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村长眉头紧锁,看着来人,这些人他大多眼熟:“你们这又是来做什么?” 他心中颇觉不对,其中有好几个眼都红了,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尤其是为首的蒋富贵,更是一副气急败坏模样。 蒋富贵气势汹汹,要不是身边的父亲拦着,他都要立刻跳脚:“你这老头是不是和宁初夏合起来骗人?” “什么骗人?”村长听不懂,对于蒋富贵不尊敬的称呼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对于村外人来说说话没什么用,可村里人还是很敬重他的。 蒋富贵被蒋金山扯了下衣服,便也勉强按捺住性子:“宁初夏给我们的画是假的!” 说到这,他感觉喉咙都能品尝出血腥味了。 要知道他千里迢迢跑到省城,凭借这明华的画作为敲门砖,生平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高官,对方出自世家大族,家中资产丰厚,甚至允诺如果他手里的画是对的,他可以开出一千五百两的价格全部买下。 当时蒋富贵别提有多精神,这可比蒋金山多年积攒下来的家业还要大。 他喝着从未喝过的据说是从江南运来的茶,说得眉飞色舞。 他这画的来历可别提多清白了,明华本人的同门师兄弟的子孙后辈那买来的,能有错吗? 那位大人也很是喜悦,他把那画一展开,才看了没一会,便眉头一皱,勃然大怒,立刻将画扔到了堂下。 “这些全是假的!”他确认完所有画,格外愤怒,觉得自己是被个乡野村夫给骗了,别说之前的招待了,就差没直接把蒋富贵打出去。 蒋富贵被赶出去的时候还不认怂,他又去找了好几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富商都要和他谈拢,但是在请来了他们家的夫子后便立刻将蒋富贵赶了出去。 蒋富贵屡屡碰壁,甚至在最后还被气不过的富商使唤小厮打了一顿,自然是明白,他被骗了! 这根本就是假画! 他千里迢迢到省城一趟,不只是花了时间,还花了高额的路费,甚至还被打了一顿,受入不少侮辱,这蒋富贵哪里能忍? 他一回来,便打了妻子一巴掌,连夜和众人说了,这一早就过来讨个公道。 蒋富贵已经算过了,他这一路花的钱,再加上他被打的那一顿,宁家现在的房子勉强能平账,还有那田也该归他家,这还不够,这一家三个孩子,总是能卖一卖的,送到县里,总有人要买仆人,这么一算,他也没亏太多。 村长沉默,他肯定不可能为宁初夏打包票,他当即要喊人去山上,却见到宁初夏正从山上下来。 蒋富贵看向宁初夏,那叫一个目眦欲裂,对方身上似是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也不像是个小姑娘,看上去比前段时间精神了不少。 这问都不用问,肯定是因为他们给的钱才养精神的,蒋富贵当时就要往前冲,却被陆续赶来的河畔村人拦住。 宁初夏从村长那了解到了事情来龙去脉,她眉头紧锁,不断摇头:“不可能的,阿爹当年和我说过,这些画都是当年娘亲的曾祖父收到的礼物,不可能是假的。” “呵呵。”蒋富贵笑得嘲讽,“你这是说你比省城的大人还懂得看画?” 宁初夏神色似有屈辱,她握紧拳头很是执着地对上了蒋富贵凶神恶煞的眼神:“这些画阿爹从小就让我看,阿爹和我说,这些画都是真的!”她伸出手,“你不信就把画还我!我把钱还给你!” “初夏!”村长忙说道,“你们这是做了契约的,他们买的你的画,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他承认他这是护短了,可就算这画是假的又如何,买的时候不都是这些人自己愿意的吗? 看着宁初夏这般坚定,有不少人都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这宁初夏的爹,她的外祖父,不也都去过省城吗?而且宁知中的品性大家是知道的,他也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 蒋富贵对此嗤之以鼻,他不屑地将自己手上的包袱丢了过去:“我这可不止要把钱拿回来,路上的路费,你得赔!” 他的无赖姿态一露,村长脸色便一凛,这怕是…… 宁初夏已然小心地从那包裹那拿出了画,就见她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她看向蒋富贵的眼神同样满是恨意:“你换了我阿爹的画!你把我阿爹的画还回来!” 听到这一声,众人均是一愣,原先盯着宁初夏不放的脑袋同时转向了蒋富贵。 宁初夏信誓旦旦:“这些画我从三岁看到九岁,我不可能看错,这些根本不是我给你的画!” “你胡说什么?”蒋富贵无语,“这就是当时你给我的画,你现在是不认了是吧?” 蒋富贵气急,恶狠狠地剐了一眼妻子,这宁芍药的侄女倒是心机很重。 “我没有!”宁初夏气得狠了,眼里都有眼泪,“你们强买我家的画,我知道我保不住阿爹的画我只能卖你,可你不能污蔑我阿爹卖假画,我给你的画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声音里带着哽咽,屋子里的两个弟弟听了也着急,他们打开门闩,匆匆跑到了阿姐身边,一左一右地护着姐姐:“是你们非逼我阿姐卖画的,是你们和我阿姐说不卖画阿姐养不起我们的,你们都是骗子!” 旁边的河畔村人听到这已经表情很难看,虽然他们还搞不太清这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但现在看来,就是其他人要欺负宁初夏。 蒋富贵气得要上前伸手推搡宁初夏,却依旧被人挡住:“颠倒黑白,你给我的画就是这样的,卖假画不认了是吧?你阿爹买的时候,没准就是假画!” 闹到了这份上,谁也不信服谁,原先和蒋富贵同仇敌忾的宁家亲戚们也蒙了。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宁初夏求助地拉住了村长:“村长,你说了契约入档可以报官对不对?我要告他!他把我阿爹的画换没了!” 蒋富贵看这倒打一耙,先是有几分退却,毕竟这年头没有几个想去县衙转一圈的,可又了满满的斗志:“行,报官就报官!” …… 大源朝的县衙,审核是公开制的,除却县令不愿意公开的案件,否则总是府门大开,百姓想看就看,只是判案过程通常很长,大多时候也不过是个偷盗小案,平日里来看的也不算多。 只是这一次的“换画案”不大一样,上告的竟然是个九岁孤女并她两个弟弟,而被告的,则是她的姑父。 县衙外前所未有的人多,原先围在这的是宁家村的几个陪同来的村人和宁家的那些亲戚代表,后来陆续有人看到这有热闹,便也凑了过来。 围在外面的人比里头还要早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到这姑父强买九岁孤女家传名画,众人便忍不住啧啧称奇。 在原身的记忆里,当地县衙里的这位县令治理还算清明。 宁初夏在县令的令下,便也低头恭敬地念起自己的诉状。 “……小女自幼受爹娘教导,粗通文墨,家中珍藏画卷小女看过多年,绝不是姑父所指假画,请县令明鉴,还小女死去的爹和小女清白。” 在一旁的蒋富贵听得无语,要不是颇有些怕这县令,他都直接呛声,他应对得随意,自认很有把握:“这画我问过省城的廖大人、吴富商……他们均说此为假画。” 作为证据的画卷已经在县令那展开。 “你所指的这几位,可否说过这画假在何处?” 蒋富贵被问到便一愣,他当然答不上来,只支支吾吾地说:“他们只说此为假画!” 反正这些大人物都说了,这是假画,那还用问? “那你又有何证据,此画非你家珍藏?” 宁初夏再叩,她心中已经为身边的姑父点燃了三根香。 上辈子的蒋富贵几乎是点亮了所有的幸运天赋,他不懂画也能把画顺利卖出。 可惜……这辈子有她在。 “小女家中有一卷书,乃外租家中所留。”宁初夏呈上证据,“明华有怪病……” 这位名为明华的画家,大概是周伯通这样的人物。 他生来有些左撇子,但古代不太理解,便在后来学习时被强行矫正,可终究,他的左手才是他的惯用手。 因而明华便有留下了与众不同的习惯,他左手作画,右手题字,如果不知道他习惯的人,临摹时通常会因为落笔方向等问题翻车。 而这幅假画,则是完全的右手画,其中更有不少仔细看便能看出的问题。 宁初夏送上的这本书,并非孤本,是后人记叙明华所留。 “……明华的画作,喜欢在水中留暗记,当年阿爹曾为我直过,《送别山水画》的湖中,暗藏别后重逢四字,《玉佛》一画中藏白马寺三字……而这些画中……”宁初夏沉默,一副无言模样。 蒋富贵看不到画,只能抬头看向县令,同时从他们两人的眼里看到了无语神情。 这是假的吧?哪有人会在画里写字。 宁初夏还没说完:“还有这山……” 她滔滔不绝,挨个指出。 宁初夏当然能记得起这幅画的每一个缺陷之处。 毕竟这幅画可不是出自明华,而是出自她之手。 章节目录 长姐如母(三) 什么山啊水啊的, 蒋富贵根本听不明白。 他要是懂这些山山水水的,那肯定是撒谎。 纵然这幅画陪着他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可蒋富贵还是很难根据宁初夏的描述对应着想起画的细节。 他看不到案上场景, 只看得到县令同旁边的师爷一起抚须点头的姿态,蒋富贵不由地心一颤, 这些人别是被宁初夏给糊弄了! 果不其然,他刚生出这样的想法,那位县令便看了过来。 县令姓吴, 他虽然也是通过层层科考后被安排到此处的, 可对于这些书画终究差了些了解。 他所学皆是八股,在作诗上没什么天赋, 对画的品鉴自然也差上许多。 不过就算再不懂画的人,估计也不会看错这张画。 吴县令同旁边的对视一眼, 脸上不禁有些无言, 这仿画之人很是落落大方, 在画上留下了“临摹之作”四个字,当看到这四个字之后, 宁初夏后续讲的那些, 也都不用听了。 “这副《送别山水画》和其他的这些画作, 确实是假的。”吴县令如是道。 蒋富贵一听这话便也精神了起来:“县令大人,这些画便是宁初夏售卖给我的假画!”他一下振作起来, 说话间也是满满地自信。 蒋富贵很是自信,却没看见吴县令和身边师爷的微妙神情。 宁初夏再拜:“县令大人, 小女可用身家性命担保, 当日我交予姑父的画确实不是这几幅。”她的眼中噙着泪, 一副饱受屈辱的姿态,“若不是自幼看着真画长大, 小女又从何得知真画是什么模样呢?” 蒋富贵不禁呛声:“你当日给我的画就是这几幅,可别空口污人清白!你刚刚不是自己说了吗?你们家那有书,记载了那么多东西,你当然知道。” 他倒是不怀疑宁初夏,只觉得很是败兴,他本来还以为他那没用的连襟是藏了什么财富,现在看来,他这没用人确实也藏不住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就不该信那败家娘们的话。 宁初夏眼睛一眨,眼泪便落下,抱着两个弟弟,一副备受姑父压迫模样,身后围观的人里已经有人压不住开始窃窃私语。 吴县令皱眉:“书中只记载了画中藏字,并未记载每幅画所藏字眼……” 他心中的天平已然倾向了宁初夏这边。 这蒋富贵有一双三白眼,眉眼间藏着贼气,很不正道,吴县令刚刚又从师爷那听到,这位蒋富贵有赌瘾,曾经因为赌博散尽家财,这么想来……这位蒋富贵一看问题就很大! 蒋富贵琢磨了一番,总算品明白了县令的话:“我们都没见过真画,谁知道她是不是空口胡言?”他冷笑,“我还说那画里藏了一二三四呢!” 他开始胡搅蛮缠,吴县令心中也有些烦乱。 两人的这个所谓的掉包案,现在根本是一桩无头公案,以目前的证据很难强行定案,本应该择日再审,但吴县令心中又有种父母官对于子民的怜惜。 要是他这么择日下去,恐怕这位小姑娘能被她这边的这些亲戚给吞个精光。 堂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冷了下来,吴县令陷入沉思。 宁初夏看了眼一脸挑衅的蒋富贵,面上怯怯,心中却是满满地放松。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可是同这位好姑父打过很多回交道,自然知道他是什么个性。 宁初夏便偷偷地瞥着姑父,眼神里带着愤怒和不满。 “你这是什么眼神?”蒋富贵气急,上堂了那么久,他便又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反正他占理,“你爹藏假画,你把假画卖给我有理?” 害,她的憨憨姑父呀。 你还是看不懂情况。 宁初夏心中感慨,可面上却好像被姑父吓得浑身一震,眼泪便不断往外淌。 宁居乐和宁居耀一起护着姐姐,看着这位几乎没上过门,这几次每回上门都在欺负姐姐的姑父就像看仇人一般,要不是在上堂前,姐姐吩咐了要他们不要说话,此时他们都恨不得冲上去和姑父打一顿了。 门外的百姓对视着都颇为唏嘘。 大家站在一起,没有别的事情干自然就要唠嗑,这么聊着聊着,关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大家心里也清楚。 虽说蒋富贵看似占理,但人小姑娘多可怜呀? 有人都忍不住说了:“这你们自己非要买的人家的画,又不是人家小姑娘非要卖给你们的,这怎么还闹腾呢?你见人家杂货铺门口天天有人来闹着要退东西吗?” 当然,说话的人不敢大声,他们早就在刚刚的科普中知道了,这买画的除了现在上堂的这位蒋富贵外,还有宁家的一窝亲戚。 人家人多势众,自然不敢说得太过分。 只是……终究是觉得可怜。 这还真是人善被人欺,爹娘下葬才多久,小姑娘便又是得被逼着卖家产,又逼着来上堂。 旁边的宁家亲戚也觉得难堪,事实上他们到现在还觉得云里雾里。 他们在那天之后,便照旧过起了自己的日子,每天搓手等着马上要到手的钱。 他们就连收到钱以后要怎么分配都已经想得妥妥当当,甚至还有人为了这钱拿回去哪房多些哪房少些打了一架。 结果这么等着等着,竟等来了怒气冲冲的蒋富贵,这白花花的银两说没就没,大家还能不急眼?自然是跟在蒋富贵身后他说打哪打哪。 可现在冷静下来,这心中也不免生出了奇怪的感觉。 宁知中和蒋富贵两人摆在一起,要相信谁的人品这还用问吗? 哪怕换成宁知中的女儿,这结果也是一样。 蒋富贵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虽说不少人都有忙完了小赌两把的习惯,但对于真正的赌棍,谁不是敬而远之?蒋富贵当年败尽家产,这么大的一个布庄说没就没,他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众人用来督促自家小孩端正上进的工具人。 现在他们这么冷眼看着,怎么越来越觉得那宁初夏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小姑娘都被她姑父瞪得哆嗦了,都没有改一个字。 还有那蒋富贵,都上堂了也太不会做人,起码在别人面前装一装吧。 “我没换画!”宁初夏大声道,看着姑父她声音都有些哑:“我爹当年……” 说到这,宁初夏眼神一亮,她抹了把眼泪看向县令:“大人,我爹当年还卖过一幅画!卖给镇上米店的李老板!我爹没有藏假画,我爹不骗人!” 听到这蒋富贵一愣,他看着宁初夏也有点懵。 这宁初夏怎么这么自信,一点不怕被拆穿?还是小姑娘愚孝,以为她爹是什么不会做错事的圣人? 正在纠结的吴县令便也立刻让衙役去传这位李老板,县衙有高头大马,一来一回很快。 吴县令说了休堂,便到了府内和师爷商量起了事情。 蒋富贵正想要拉宁初夏一把,却见河畔村村长这碍事的老头又凑了过来,护住了宁初夏。 他撇了撇嘴,便看妻子、父亲和宁家的亲戚也围到了自己的身边。 蒋金山左右看了一眼,附耳到儿子耳边:“富贵,你老实告诉爹,这画不会是你换的吧?” 蒋金山有点着急,他护短,可要说信不信自己儿子嘛,这得打一个问号。 当时他让儿子去卖画,那也是因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蒋金山这把年纪,没办法想年轻人那么赶路,最后他只得让儿子自己出发。 儿子回来说画是假的的时候他就开始担心起来,哪怕儿子表情坚定,他心中也很犹豫。 ――这能怪他吗?当年儿子赌、博,要回家拿钱的时候,可也是这么个坚定表情。 “爹,你说什么呢?”蒋富贵无语,“我换这个做什么?就是宁初夏家卖的假画!” 他没回头,自然也没看到宁家那几位亲戚犹豫的眼神。 这一日爱赌,终身爱赌。 赌这东西有多可怕,大家可是都知道的,败光家业都算是好的,甚至有人欠了高利贷,最后是卖儿卖女卖妻子,好不容易换来点钱又进去赌。 他们刚刚这私下越琢磨越不对劲。 这蒋富贵该不会是骗他们的吧? 他们现在心里的纠结,就等县令来解答了。 村长护着宁初夏,他用背将宁家这三个孩子挡得严严实实,声音也很低:“初夏,你要不要同你的师父说一声?” 宁初夏摇了摇头:“村长,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给他们的真的是真画!我相信县令大人会给我一个清白!” 村长犹豫了下,也不好再说,他自然是懂宁初夏的委屈,村长没忍住回头看了眼蒋富贵。 这人贼眉鼠眼不说,还心狠手辣,撒谎起来脸都不红。 他们各自安静了一会,喘着气的李老板便被衙役带到,他手机紧紧抱着画―― 他这画收得很讲究,还特地找了个盒子放着,看得出爱惜地很。 见他一来,蒋富贵便也忍不住了:“李老板,不用这么小心,你可知道,这宁知中卖给你的画那可是假画!” 他刚说完,旁边的宁初夏也不依了:“你胡说,我爹的画都是真的!” 李老板只知道县令让他带着珍藏的画到县衙一趟,这没想一下马就被卷入了这场风波,他还能保持住自己的风度,眼神忍不住在宁初夏和蒋富贵之间打量,有些摸不准是什么情况。 蒋金山瞪了眼没大没小的的儿子,这李老板能做粮食生意,人脉自然很通天,要不当年宁知中也不会找上他卖画。 只可惜李老板本事归本事,终究是个生意人,他给宁知中的价格,是镇上谁都给不出的,但也仅限于此。 说来要不是知道李老板买了,他们哪会相信这是真画呢? 蒋金山虽说心里也有些幸灾乐祸,可面上绝不能露出嘲讽的味道,否则人一个李老板想要整治他们那还是很容易的。 蒋金山三言两语地和李老板讲了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伸出的手时不时地往宁初夏的方向指一指,任谁看都看得出他对宁初夏的不满。 李老板是老江湖了,他听见蒋金山这么说没吭声,所幸留着胡子,倒是能稍微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蒋金山时不时往宁初夏那看一看,心中好笑,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吧?这位李老板知道了之后,这位李老板可是不能得罪的人。 宁初夏神情倔强,她只等蒋金山说完,才又强调了一番:“我爹卖的都是真画!这些画我都看过的!” 蒋富贵收到了父亲的眼神警告,自然是安分地沉默在一边,他看宁初夏那作态正要说话,就见吴县令又上堂了。 开堂之后,吴县令长驱直入,直接进入主题,他从恭恭敬敬地李老板那拿了画,展开之后,便同师爷对视一眼。 蒋富贵道:“这宁知中生前便干这卖假画骗人之事,死后女儿更是承了父业,连自家亲人都骗,实属不义之人,有愧读书人之名。”他这时候只恨自己学得太少,否则肯定要引经据典好好地骂一骂。 吴县令没理会他,他向李老板确认:“李老板,这幅画是否是你从宁知中手上购得?” 李老板恭谨道:“确实,我曾和宁知中有过几面之缘,当日他告诉我他家人身有重疾,急需钱财治病,不得不卖画救命,我本就对明华先生颇为向往,确定为明华先生画作后便出价购买,此后藏于家中至今。” 吴县令颔首,他又问宁初夏:“这画你知道什么?” 宁初夏淡定道:“这画名为《婴啼》,当年明华先生之子出生,他于房外等待许久,初听婴啼便觉生命之喜,故作画纪念……” 在对画作艺术分析上,宁初夏是专业的。 她可是科班出身! 更别说她还有后世积累了多年的阅读理解经验。 要知道他们后世的学生都已经被迫点满了阅读理解的天赋,文章中凡是什么天上下雨、蝉鸣阵阵,就得防着最后来一题为何这表达了什么样的情感。 “此画藏字于婴儿襁褓之上,明华先生将其子名讳藏于其中。” 吴县令和师爷认真看了看,不断点头。 蒋富贵忽然有些迷茫,他们这点头,点的是什么呢? 在哗然声中,吴县令敲了惊堂木:“李老板所带《婴啼》一画,确实为明华先生本人所画。” 嗯,果然是假的,蒋富贵如是想着忽然身体一僵。 等等,这怎么会是真的? “县令,您怕是被骗了,这绝对是假画!”蒋富贵此时怎么都想不通了,这怎么能是真的呢? 见吴县令眉宇之间满是愠怒,很能体察上意的李老板当即便道:“这副《婴啼》我请了不少好友鉴赏,也特地托人前来鉴定,都说是真的。” 他看向蒋富贵:“你怕是错怪宁家姑娘了。”李老板见他要反驳,也不着急,“当年宁知中急缺钱,我曾有幸去他家看过家中藏画,我深知宁知中不愿卖画,君子不夺人所好,最后我便在其中选了《婴啼》,凭当年所见,宁家所藏之画确实全是真迹。” 宁初夏是知道这位李老板来过家里看画的,当年母亲卧床,她帮着送了茶。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这位李老板会帮忙说话,不过想想也是,这位李老板哪会害怕得罪蒋富贵呢?蒋富贵就算真是赌徒,那也得能闯到他面前才行。 蒋富贵看着李老板眼里全是不解:“不……李老板,您可知廖大人等人都说这是假画。”他心中对李老板满是质疑,“我想,您的鉴赏能力比起廖大人还是要差上不少。” 蒋金山不能进来都要急坏,儿子这不是要把人得罪光吗? 李老板并不生气:“廖大人的兄长也曾见过《婴啼》。” 他话到这,便也不用再说什么了。 吴县令原先还在因为蒋富贵生气,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心中倒是换了想法。 临退堂前,他幽幽道:“省府可不是每个高门大户都是良善之辈,蒋富贵,你可保证这画从未离过你的眼睛?” 他这话一问,蒋富贵如遭雷劈。 他在省府的那些大人物看来,就是乡野村夫,虽说身怀重宝,可是想要进门,那也得经过重重考验。 一瞬间,蒋富贵回忆起很多片段,除了一些平易近人,或者是一心想得到这几幅画作的人外,他好像……好像真的没有一直看着这些画。 隔着很远,由仆人将画送过去让他夫人品鉴的富商。 特地请来的在旁边桌子坐的鉴定师。 …… 他很多年没过过富贵生活,每回成了座上宾,便忍不住抖起,和人侃侃而谈,大吹特吹这幅画的来历,而这些画被人拿走之后,中间完全有可以交换的空间。 蒋富贵脸色煞白:“不,也有可能是宁家人换的……” “我没有!”宁初夏瞪着蒋富贵,“我从没出过河畔村,我也不知道去哪能买这样的假画!” 蒋富贵原先对侄女的气势已经荡然无存:“还有,还有你爹。” “我爹也不知晓他死后你们会来买画!”宁初夏脸上带着恨意,“我本就不想卖的,是你们非要买走!你们还诬赖我爹!” 蒋富贵哑口无言。 在确认宁家确实有一批真画之后,好像他的所有理由都忽然站不住脚了。 这宁家人哪能预知到他们会来买画,提前做出一批假画呢? 而且这些假画,按照宁初夏所说,那还是一眼假,以宁知中的本事,总不能做这样的假画吧? “退堂!” 如果确实是宁家人给了假画,那还能说道说道,可现在看来,这画是在蒋富贵那出的问题,那自然就不是官司了。 退堂之后,众人便要出去,这时候宁初夏便无人问津起来。 宁家的亲戚们就像当时跟着蒋富贵包围宁初夏一样,现在把蒋家人层层围住。 “蒋富贵,你是不是把画卖了?”说话的这人脾气暴躁,他可不信这是换画。 “我没有!”蒋富贵怎么可能承认,这世上还有人比他更冤枉吗?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就是辛辛苦苦去卖画。 旁边又有宁家亲戚冷笑插嘴了:“那你说,不是你卖了是怎么出的问题?” 蒋富贵一懵,他还没开口,蒋金山忙替儿子遮掩,他心里也对儿子起了疑:“刚刚县令大人也说了,这可能是中间着了小人的道,他们看中了这些画值钱,就把画给换了!” 蒋富贵连忙点头,他隔着人群自然看到宁初夏带着两个弟弟和村长一起离开的身影,他没有阻拦,也不肯能阻拦。 他这要是还觉得是宁家那出的问题,那他就是真傻了。 现在蒋富贵满心地都是“换画”嫌疑人,他努力在记忆里翻找,想看看到底在哪出了问题,又是哪儿有漏洞。 可找着找着,他的心都冷了。 这……怎么哪儿都是问题? 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刻薄,见蒋富贵躲在他爹身后一副孬种模样忍不住怒了。 “蒋富贵,你还真是把我们当傻子!你自己说,他们怎么知道你带去的是哪一幅画?他们这么厉害,还能猜到你们要哪一幅然后换了?” 这话很有道理,围着蒋富贵的人便都同仇敌忾起来。 蒋富贵无言以对,他半天没想出来这么为自己解释。 他们所指出来的这点确实很有道理,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他会带哪几幅画去呢? 蒋富贵愁眉苦脸,忽然灵机一动:“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听到我在其他人那拜访,事先知道了这是什么画,然后便去买来了假画。” 众人看着蒋富贵一脸无语,脸上写着的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蒋富贵越说越觉得有理:“他们肯定是听说了我带的画值钱,所以才换的。” 听着这错漏百出的辩解,有人没忍住便直接拆穿:“蒋富贵啊蒋富贵,你编瞎话都不会编,他们怎么保证前面一家不买了你的画呢?” 蒋富贵呆了好一阵,说话也支支吾吾:“可能他们几家是姻亲,是合起来算计。” 有人笑出了声:“那他们怎么保证你去完这家去那家?” 这下,蒋富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就说呢,当时你为什么和我们说可以和我们合买,又说这出去不方便,人多反而吸引注意力,我们就是太傻才信了你!”说话的人痛心疾首,当时他是想和蒋富贵一起进省府的,但蒋富贵报了路费,说多一个人便要多花钱,而且更危险,大家舍得摊钱他也没意见。 这钱还没到手就得出那么多钱,大家都心痛,思前想后,便同意了让蒋富贵自己到省城。 现在看来,竟然全都是算计。 旁边的人像是忽然被点醒般越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你们蒋家不缺钱,按说可以自己包圆,那时候你们没继续竞价,我们还当你真是为大家考虑,现在我可总算想明白了,你是不止要赚宁初夏的钱,还要把我们的钱也赚了。” 旁边的人跟着补充:“然后最后你回来,只要说这画是假的,那就把宁家那房子田都给吃了,还不用赔偿我们的损失,你可真是了不起啊,无本买卖,净赚不亏。” 众人情绪高涨起来,各自表情恨恨。 蒋金山见儿子抵挡不住连忙帮着说话:“你们信不过富贵还信不过我吗?这要是真赚到钱了,我们还能敢上官府吗?再说了,我这要是真发了财,我能捂住一天,能捂住一辈子吗?你们早晚会看到,何必骗你们呢?” 站在后面的不知是谁,忽然忍不住插嘴:“蒋金山,你说这话我就觉得好笑了,你怎么知道你儿子没赚到钱呢?” “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拿到钱,一分都没有。”蒋金山急坏了,当即就来了个指天发誓,他是冷汗一阵又一阵,生怕这些人活吞了儿子。 要知道,这画现在可是李老板和吴县令一起保证了的“真迹”,他当初欺负这些人不懂行,说的是六十两银子一张画,寻思可以偷偷吃点回扣,反正村里人也不可能到省城去确认,可这六十两也不是小数目,这谈下来,一户人家都有五六两银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六两银子能不能买命不知道,但这些人绝对不会让蒋富贵有好果子吃。 “你没拿到,可不代表蒋富贵没拿到。” 说话的这人被挡着,在嘈杂声蒋金山认不出是谁,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蒋金山也跟着紧张起来。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有人说了:“蒋富贵这只要进一趟赌坊,出来不就什么都没了吗?” “是啊,蒋富贵的本事谁不知道呢?一个布庄都能输没了,更何可几幅画,如果不是故意算计我们,那就是你输光了怕回来不好交代吧。” 蒋富贵勃然大怒,他是爱赌,可这回怎么也赖他? 没错,他之前确实是想了,这卖的钱反正爹也不知道,他稍微吃点回扣,这进一趟赌场出来赚一点钱不是美滋滋?当年是他亏了钱他爹才生气,可如果是他赚了呢?他爹肯定就不气了。 可问题这不是还没卖到钱吗?他非但没卖,还被人扫地出门,怎么现在全都能污蔑在他头上。 “我对天发誓,我蒋富贵要是骗人,我天打雷劈。”蒋富贵气急败坏地伸手朝天。 旁人笑了:“这要你发的誓能作数,你恐怕早就被老天劈死了吧?” “是啊,就连我都听说过,当年蒋大少难道不是对天发誓,说过自己如果赌了,就无子无孙吗?现在儿子不都生了?” 他们一句不停,没有一丝动摇。 蒋富贵越是这样,他们便越笃定蒋富贵绝对是进了赌坊,也不看看他现在这模样,和当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好吗? 蒋富贵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皮子笨,他居然没办法为自己辩驳:“我说了我没有!” 这一番争吵,蒋金山像是一下老了,他筋疲力竭道:“别说了,那你们想要如何?” “赔钱!”说话的人理直气壮,“你们家蒋富贵把画吞了,那就得把钱还给我们,路费我们也不出了!对了,你们要是舍不得钱,那也可以,把画还给我们就行。” 蒋富贵手上还捏着那几幅画呢,他往前一递:“拿走,把画拿走!” “我们要的不是这被你掉包的假画,我们要的是真画。” 蒋富贵抓狂道:“你们要我去哪给你们变真画出来?” 他也想知道真画去哪了! 蒋金山的眉头自打皱起来后便没有放松过,他心闷得厉害极了。 这要赔钱,那就得是天文数字,好不容易缓过来,还算有点基业的蒋家,这回那可真是要倾家荡产了,这还要感谢他当初存了贪钱的心,没有报太高的数,可即使这样,估计这一家人都只能回村去种田了,那些仆人,也养不得了。 更让蒋金山痛苦的是,这一切还是由他而起。 他当初要是不想着占这便宜,哪这么多事情呢? 不对……应当说,当初他要是好好管教儿子,这钱肯定会回来的。 “都别说了,这钱我会想办法赔。”蒋金山的身影陡然佝偻起来,他苦笑道,“我得想办法筹钱,你们缠着我们也没用,过几天凑够了钱,我们给你送去。” 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的是因果报应。 蒋金山怀疑,这老天是真能听到冤屈,又或者是死去的宁家夫妻冤魂作祟,所以他们这想要占那几个孤儿便宜,倒是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爹!”蒋富贵勃然大怒,他爹怎么能给钱? 他蒋富贵生平没吃过亏,怎么就在这事上摔了跟头?这他出去卖画被人掉包了,这能怪他吗?换做是谁不都是这样?凭什么让他们一家来承担损失。 “你闹得还不够吗?闭嘴!”蒋金山发起火来,儿子也只能安静。 蒋金山说话还是派得上用场的,大家便也看都不看蒋家人一眼直接离开。 他们当然知道自己肯定吃了亏,这画真卖出去可不止这个钱,但是总是赚了,不管多少,能赚一点是一点,得赶快回家,谈谈分钱的事情。 至于宁初夏,想到这个名字大家便也有些心虚,从她身上赚了钱还这么折腾,他们倒也一时不太好意思见她。 不过人类向来很会安慰自己,他们很快给自己找齐了理由,要不是蒋家,他们也就是打秋风分分宁家的粮食锅碗瓢盆,也不至于把宁家那几个娃娃逼紧了,所以他们没太大问题。 眼见人走了,蒋富贵忍不住开口:“爹,我真没赌。” 蒋金山腰都直不起来了:“你说没赌就没赌吧。” 这句话让蒋富贵怒火中烧:“爹连你都不信我?我真没有赌,这是被人骗了,被掉包了!” 蒋金山回头看了眼儿子:“你说被人骗有用吗?那你倒是说说,你是被谁骗了,你现在去讨讨得回来吗?”他摇了摇头,对儿子大失所望,走正道儿子不行,走小道,他还是不行。 原本,这可应当是他们家打翻身仗的最好时机,现在全毁了。 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宁芍药小心开口:“爹,要不我回宁家,我让初夏他们把钱退给我们?” 她说这话倒是理直气壮,她心里很是埋怨侄女,如果侄女能吃了这亏就好了…… 万一丈夫和公婆怪她怎么办? 她一开口,旁边的蒋富贵看了过来,眼神都带着火,现在和事件相关的当事人,他都满腹怨言。 当然,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些宁家亲戚。 “你还胡闹什么?”蒋金山看了眼儿媳妇,他摇了摇头,他后悔了。 他之前还觉得是儿子太差,不能怪儿媳妇,可现在看来,儿子成了现在这模样,儿媳妇功劳也不小。 她这既傻且毒,一点成算都没。 “我不是胡闹。”宁芍药迫切地想做些事情证明自己,“我能要回来钱的!” 她在宁家,还是很能作威作福的。 蒋金山忍不住停住,转过头看向儿媳妇:“你不会想一想吗?这件事是在县令这挂了号的,按你说的去退钱,行,人家会不同意吗?人家比你还积极,你要钱,那她要什么?她要你把画还给她,你凭什么还?你去哪变画来还?你这侄女别的好糊弄,可人家是会看画的,你拿这些,你骗得过她吗?” 宁芍药不敢吭声了,她低头看着鞋子,满脸涨红。 “今天回去,茶水摊得收了,估计田得卖掉一半,家里的仆人也得遣了。”蒋金山说起这些来,很是沮丧,还东山再起,他这一贪心,东山再起的本钱都没了,“明天开始,你和富贵都给我下田,家里的事情学着做,以后没人帮忙。” “我下不了田。”蒋富贵不满道,他这话却被父亲那锐利的眼神给逼得咽了回去。 低着头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的他,自然没有回头看妻子一眼。 宁芍药跟在后面,心中也满是悔恨。 要是她没有和公公他们说有画的事情就好了……想到她的这双手要去种田,宁芍药就忍不住哆嗦。 “你这段时间,别再去宁家找麻烦了。” 宁芍药乖乖答应,但心里不是这么想的,这等风头过去,她总是还要上门的。 宁家,就是她宁芍药的库房。 “晚上你收收东西,把孩子的衣物搬到我房间里。”蒋金山背着手道,“以后这孩子我来替你们管教。” 一个赌棍,一个傻子,蒋金山是不敢把孙子交给他们俩的。 这一回,宁芍药心中是真的痛了,她渴求地看向丈夫,希望丈夫能替她说话,儿子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可蒋富贵始终没有回头。 一步错,步步错,当初炫耀地汇报消息的时候,她从没想过,居然要面对母子分离的惨痛结果。 …… 宁芍药心中的“等风头过去”却意外地等了许久。 蒋金山雷厉风行,可再着急凑钱也没这么快,蒋家一露出要卖东西的风声,便有不少人打算趁火打劫,让宁芍药看得心凉。 她也顾不上管这些,每天下田都是筋疲力尽,同样一起劳作的丈夫偷工减料,干的还没有她多,每天好不容易回去,却连儿子都看不到多久,现在孩子哭的时候,只会冲到婆婆怀里。 好不容易摆平了债务,宁芍药正琢磨着要回一趟河畔村,却不想镇上开始传起了一个说书本,据说是从县衙里传来的。 这本子叫做《狠心姑父恶逼可怜孤儿》,据说这本子是当日围观了判案的一位书生写的,写得跌宕起伏,让不少人都为之共鸣,破口大骂其中出现的反面人物。 ――尤其是那狠心的姑姑、姑父。 被骂,宁芍药能忍,可她没想到,和这本子一起传来的还有明华先生画作的价格。 得,这就没完了,那些亲戚几乎是红了眼上门,差点没把蒋家的门打破。 这简直是一地鸡毛,回忆起那段时间,宁芍药都想把自己藏起来。 宁芍药拿着空空的包袱,正如很久以前般地出现,她魂不守舍,好不容易到了河畔村门口,便看到了一位熟悉的村妇。 对方看着她,撇了撇嘴:“你要找宁仙姑?” ……? 她在说什么? 宁芍药没听懂。 章节目录 长姐如母(四) 宁仙姑是个什么东西? 宁芍药在注意到眼前妇人愤怒的眼神时, 才意识到自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她讪笑道:“我……我一时失言。” 站在她正对面的妇人冷哼一声,竟是连看都不看宁芍药一眼直接离开,纵然宁芍药在身后喊了好几句, 她也绝不回头。 宁芍药迷茫地往宁家的方向走。 她上回到河畔村,还是闹那场官司的时候, 也就半年没来,这里的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只是宁芍药一边这么想着,心里还是挂念着“宁仙姑”这个称呼。 河畔村的人都认得她, 而她来找的人, 自然也只会是宁初夏。 难道他们说的仙姑是宁初夏? 这么想着,便已然走到了宁家门口, 那门是紧紧关着的,伸手一抹, 都能从门上抹下不少灰尘。 真脏。 宁芍药撇了撇嘴, 这就是家里没个管事人的模样, 这些孩子哪懂得什么洒扫,估计能扫干净房里就不错了, 像是门外这种地方, 他们估计根本注意不到。 她敲门敲了好一阵, 里面均是无声无息,宁芍药绕了一圈, 踩着院墙外的大石头往里面看,神色有些惊疑, 屋中所有的门窗都是封上的, 原先种的不多的蔬果也已经不见, 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居住。 这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有人捷足先登,把宁家的东西给搬走了?这可不行, 这要分钱,那也得是她宁芍药分得多。 “你这是干什么?” 宁芍药一把被人从大石头上拉下来,差点一个踉跄摔伤,她迷茫地看着拉她的人,她认得这位妇人,对方也是河畔村人,住得和宁家很相近。 “是你啊。”妇人神色嘲讽,“我说是谁那么不知进退。” “我是来找初夏的。”宁芍药抿了抿嘴,勉强答道。 这段时间她和整个蒋家一样,都受到了来自外人的冷眼,起初还会又羞又躁,但现在早就习惯了。 不习惯也不行,这都被多少人知道了,她现在偶尔到镇上,若是坐在那茶摊上,都能听到说书人在念到狠心姑父的故事。 人如果能被骂死,她早就被骂死了。 妇人看她的眼神不太满意,语气很是生硬,感觉下一秒就要翻脸走人:“以后叫仙姑才对。” 宁芍药嘴角一抽,她只觉得这个世界怕是疯了吧? 要是宁初夏是仙姑,那她都是仙人了。 这么想着的宁芍药面上不露,她可不敢再气跑人,只想要先套套话再说,她安安分分地跟在那妇人身后,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丢。 所幸这回的妇人倒是挺耐心,甚至打算带她去找那位“仙姑”。 听着妇人说的话,宁芍药越发地觉得云里雾里。 河畔村背靠的这座山海拔很高,最高处接连云海,由于山上草木丰茂,除了最老道的猎人以外大部分并不会进入深山,毕竟山上总有猛兽。 这年代的猎人不似后世,还有可能拿着木仓,他们的工具大多是自制的弓箭,可以砍伐木材的木头,甚至锋利度都很一般,真要和猛兽搏斗,那确实是九死一生。 在河畔村有个传说,山上有仙人,河畔村受仙人庇护,曾有猎户入山,受伤为仙人所救。 “可是……可是这不是传说吗?” 领路的妇人不耐烦地回头,瞪了眼她:“你到底听不听?” “听。”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想要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自然也只能安安静静地听一听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妇人说的,便是又接地气又不可思议的部分了。 按照妇人的说法,宁家的黑心亲戚们,在宁知中和妻子刚入土后,便前来分起了宁家的财产,把宁家家中的存粮都分得七七八八。 家中只剩下陈米干粮,连个咸菜缸子都被搬走,当时的宁初夏,便咬了牙想偷偷到山上去采些果子野菜,如果运气好还能摸两个野鸡蛋。 这宁初夏也是胆大,村里的孩子是被严令禁止进山的,在十几年前荒年的时候,甚至有山上的狼下来叼走孩子的说法,就连半大小子,如果不是有人带着,也是不能进的。 村民大多都是在后山外围绕着,又或是到两侧稍微平缓的山坡那采摘,只是大家去得多,如果不熟悉的人,恐怕只会看到一片被人采摘过地遗迹。 说到这,妇人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同情:“她也确实没有办法,村里的猎人哪个愿意带这么小的孩子进山?她就算问了,也还是只能打道回府,这只能怪她家那些黑心亲戚。” 天无绝人之路,宁初夏这一去,倒是结到了好运。 她不识路,走的也不是山里猎人们定好的路,摸着黑往前越走越远,竟走到了大家未曾到过的地方,在那,她遇到了一个道观。 “道观?”宁芍药听到这,忽然有种模糊的印象,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她怎么感觉,记忆里也有人和她说过道观的事情呢?可能是以前的邻居,约好了去道观还愿吧? “这道观叫灵山观,主供的是保生大帝,里头有个老神仙,是已经快百岁的真人。”妇人的脸色充满了敬仰。 要知道古代的条件,一是大多人需要辛苦劳作,二是缺医少药,河畔村如是富饶,可能活过六十的老人都寥寥无几,更何况那位真人已经九十有六! 老神仙年纪大了,他所在的灵山观是子孙庙,是做了登记的道观,他这几年,一直在等一个有缘分的徒弟。 “什么?”宁芍药听到这,也忍不住发问了,“他就这么等?自己不下来找?” 虽然不懂这灵山观厉害不厉害,但从刚刚见过的那几位村民反应看来,好像那道观确实很有说法。 “你懂什么?”那位妇人丝毫不管自己当初也问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然被科普过得她说得格外理直气壮,“他们修的是顺其自然,无为而治,老神仙说了,他便是这么继承到的灵山观,仙姑同他有缘。” 新晋的宁仙姑吹继续夸奖起了现在在她心里自带柔光效果的宁初夏。 宁初夏和灵山观结缘,原先她和老神仙商量的是,她在家做个居士,平日里往返道观和家中,只是那次那场官司,让宁初夏心有戚戚,她便应了老神仙的请求上了山,老神仙仙去之后,她便会是灵山观新的一任观主。 河畔村的人在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也颇为惊讶,他们一是不知道山上居然藏了这么个道观,二是宁初夏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方忽然成了道士,大家自然想象不来。 可接下来的一切,让大家也都认可了宁初夏确实和灵山观有缘。 宁芍药听得惊诧,她甚至怀疑这位妇人在编。 灵山观所供奉的这位保生大帝便是医道方向的,所以往日那位老神仙也会救助误入山中或是受了伤的猎户。 宁初夏拜入他门下后,那是一日千里,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村里无论有谁生病,那只要找她拿几粒丹药,那便能药到病除。 非但如此,宁初夏还擅长解签,村里人但凡出了什么事情,便会到她那去求签解签,很是准确。 短短这么一段时间,村民便都开始喊她仙姑,不再喊她名讳了。 “那宁居乐和宁居耀呢?他们俩也成了道士?”宁芍药晕乎乎地问,她确实很受冲击。 “没有。”妇人虔诚道,“仙姑出家前的父亲便很心善,她跟着老神仙学经,感于河畔村民对她的关照,便清出了灵山观的偏殿,每日晨间,仙姑会带想上学之人识字学医,到了午后近夜,便会开始讲经。” “宁居乐和宁居耀也在道观内寄住。” 宁芍药是个彻头彻尾的俗人,她的关注点其实根本就不是两个侄子:“那山下的房子,和宁家的财产呢?” “自然是供给道观,否则怎么会让人寄住呢?” ……宁芍药的心中是长长的沉默。 她才多久没来?她这么大的一堆宁家财产,怎么就成灵山观的了? …… 山上的空气极好,只是由于海拔高,平日里稍冷一些。 偏殿里传来阵阵读书声,隔着窗看去,便是宁居乐和宁居耀两个小不点在带着其他村民的孩子诵读课本。 宁初夏看得欣慰,心中也变得平静。 山上有道观这件事,宁初夏很确信,一是早年做过猎户的祖辈曾在入山时收到过救护,二是后来她在富商家的时候,便曾经听闻过灵山观由于没有继承,原先的观主送信让同脉后辈派遣新的观主的事情。 她进山没多久,便遇见了被外人称为老神仙的师傅法传真人,对方须发尽白,腾空而起―― 这可不是修仙,宁初夏在后世曾经探访过不少道观,看过挺多仙风道骨的道士,他们大多多年修行武术,从山门而出,翻跟头腾空滞空片刻,还是可以的。 只看这,宁初夏便确信了自己的猜测没错,这位道士应当修行了很一段时间。 她在看到法传真人的脸时,便看出他心地应当不错。 宁初夏也不卖惨,只说些自己在后世时闲时看过的修道感悟。 这感悟是多年来代代相传的,不断精炼修改,当时一说,边给了法传真人一种触类旁通之感。 而后宁初夏又在和法传真人的聊天时,展现了自己炼丹的天赋。 说是炼丹,其实更应该说是化学。 要知道这些道士可都是能为求长生炼金丹搞出什么□□,点石成金的人。 别的不会,这搞化学宁初夏还不会吗? 法传真人和她一谈,便很受感触,他们这一派本就对性别不讲究,当即就向宁初夏发出了拜师邀请。 在宁初夏说出她此时遇到的难关之后,法传真人更是大方地给了她建议,又解做诱惑战术。 “看见这座灵山观了没有?他又大又宽敞,再装下几个你的弟弟都没有关系。” 宁初夏当时只说考虑考虑,先拜了师,等到把山下官司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便带着两个弟弟进了山。 “最近观里香火多了。”法传真人很是感慨。 他当年从师傅那接手灵山观时,便和当时的师傅说了,他无意将道观发扬光大,恐怕这道观到他手上,香火都会衰弱。 然而他的师傅比他还要洒脱,只说句顺其自然便真的不管不顾。 所以这些年来,法传真人在山上过得那叫一个畅快,作为深山隐士的他快快乐乐地过了几十年,然后忽然在十几年前反应过来,他这年纪渐渐大了,万一有一天人仙逝了,这不得替灵山观培养一名继承人? 可他反应过来得太晚,这灵山观多年不出,当年知道这道观的人早就以为这道观废弃了,偶尔进山的猎户想来也不可能把自家的孩子送进道观,他总不能跑到山下,见谁就说你和我有缘吧? 于是法传真人便也就这么忧虑地继续自我修炼。 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不行,就寄信让同脉来继承灵山观也行。 独自一人那么多年,总算收到了宁初夏这么个独苗苗徒弟,法传真人自然很是爱惜。 他对于徒弟的一切想法,都抱着和当年师傅一样的态度,那就是你尽管做,反正一切都有我在。 徒弟说要把空置的偏殿用来讲经、给孩子讲课?当然可以,反正偏殿也废弃了挺多年的。 徒弟说要替山下村民看病?还要免费送药?那也没事,反正他们都是就地取材无本买卖,保生大帝本就推崇医学。 徒弟说想让灵山观发扬光大?法传真人一心沉迷“炼金术”,对于人多人少其实没什么想法,只要不打扰他炼丹修仙,他完全没有所谓。 “师父满意吗?” 宁初夏看向法传真人,神情颇为亲近。 她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如果非要说信仰,她一信自己、二信科学、三信金钱。 以往对于这些宗教,她的了解都挺表面,局限于看过些入门的经学典籍。 当初来找法传真人,宁初夏是存着私心的,她知道法传真人应当再活个五年十年,人也就不在了,心里多少有种希望拜师,能背靠道观好乘凉的想法,可深入接触后,她便很觉得法传真人可爱可敬,近来已经开始帮他调理身体。 “挺好。”法传真人点点头,他师傅教他的是顺心而为,他教导徒弟的也是如此。 这么多年以来,灵山观顺着他的心门前冷落,而现在有了徒弟后重新开始热闹,也不过是顺其自然。 他回头看向保生大帝神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蓄养的长须,这神像的金身是当年他师傅修的,经过这几十年间,倒是也有些不复当年光彩。 现在看来,没准他的徒弟,也能为保生大帝修上金身呢。 两人正说着话,便都注意到了门边的动静。 宁初夏看向那门口,便同法传真人示意,自己走到了门口,她神情淡然又从容,好似这一切再正常不过,可正对着她的宁芍药已然目瞪口呆。 宁芍药看着那妇人已经进去拜拜。 刚刚那一路,妇人替她科普了太多,包括拜这保生大帝能求阖家身体健康,还可修身养性,此处灵山观可不像那些灵验的庙宇一样,非得要烧香各种供奉。 此处讲究的是一切随缘,门口有卖香处,分两等,一等是稍贵些的香,二等则稍差一些,取了香便在旁边的箱内投入铜币即可,若是不想买香,那也没有关系。 大殿内同样有功德箱,无人监督,依旧是随缘投钱,想投多就投多,想投少就投少。 甚至连其他庙宇都收费的解签,这儿也无需收费,只需你留在这帮会忙,把新出炉的丹药用草叶包好即可,这叫善行换善缘。 反正宁芍药是听得嘴角不断抽动,这就和宁初夏莫名其妙地成了仙姑一样让人惊奇。 “施主。”宁初夏看向宁芍药的眼神满是平和。 她当然平和了,能够再看到姑姑,她实在是太开心了。 宁初夏本就很擅长观察人,就刚刚她走过来的功夫她已然看清了宁芍药身上的打扮。 她的这位好姑姑,最好的便是面子,就算是求人的时候,她也要展现得自己样样比人强。 原身记忆里所记住的几次这位姑姑上门拜访找父亲讨东西,永远都是这么居高临下,反正就是一句我要,可又绝不表现出自己的窘迫和迫切。 而这一次,宁芍药身上的衣服,肉眼可看的要旧了不少。 以前在茶水摊帮忙,她忙里忙外,干的不过也是烧水收钱,上茶擦洗的工作,可现在要下地,自然很不一样,身上早就不再穿那些讲究的衣服,衣服越耐磨损反而越合适。 这应当是宁初夏头一次看到她这位姑姑穿了身上有补丁的衣服。 再看这脸,宁芍药是被富养出来的,她嫁入了蒋家后,蒋家虽然衰败,但也还有些底气,家中更是不会在伙食上俭省,这也使得宁芍药别的不说,那脸颊肉从未少过,在不少瘦弱的村人中,她便显得格外富态,一看便是条件不错的人家出来的。 而且那从未经过暴晒的脸,现下和黑了不少,如果现在把她和以前她看不太起的村民放在一起,那还真是没有什么区别。 宁初夏都不用问,就知道她的这位姑姑这段时间过得肯定不好,她过得不好,宁初夏当然开心。 宁芍药皱眉,她的侄女这还真是大变样了,和身后的那位老神仙如出一辙般的仙风道骨,给人的感觉确实很不一样。 这还真是修炼得道了? 她犹豫道“宁……仙姑。”老神仙在旁边,宁芍药便也不好直呼其名,“你这出家怎么也不同我们商量一下?我这终究是当姑姑的,被瞒在鼓里得有多难受啊!” 她说了两句,便又振作了起来,开始翻来覆去地念叨起了宁家的财产,她说得振振有词,宁初夏只不过是一个女儿,总是要嫁出去的,怎么能自己为宁家财产做主? “施主,还有何事?”宁初夏只当听一场相声,她淡淡回道,“家财之事,乃居乐居耀同意,施主并非男丁,为何总是干涉呢?” 宁芍药的这说法漏洞百出,让宁初夏忍不住想杠。 宁芍药一愣:“居乐、居耀两个只是孩子,哪里懂得这些道理呢?” 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宁初夏淡定地摇头:“施主不过是出嫁女罢了,此时已是蒋宁氏,生不入族谱,死不入祖坟,谈何干涉?” “……”宁芍药看着宁初夏不知道要怎么说。 “再者,这诚心捐钱修道观,那也是善事,难道施主不认可这番善行吗?” 宁初夏摇了摇头:“施主看来还是不懂,不如修修佛法道法,念头迟早通达。” 宁初夏说完这些,也不停留直接离开。 法传真人是在官方挂号的道士,上个月也为宁初夏做了登记,她现在可是官方认证的女道了,自然不虚宁芍药。 当然,宁初夏说的不少话也是哄宁芍药的,她自己也不太了解,这瞎编也能哄人。 宁初夏也是拜了师以后才知道,这灵山观还真不讲究。 虽然说是出家,但实际也没要求她必须和家人不想见,甚至道观里连不吃肉的说法都没,就连想结婚生子都不受束缚。 法传真人没有娶妻生子,那是因为他一心求道,和他的炼金术结婚了,不爱下山的他自然也没想过生子。 不过这些就不必和宁芍药细说了,这一切解释权反正在宁初夏手里,她想这么说难不成宁芍药还能反驳不成? 宁芍药在后面看了一会,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位置贴了张纸,宁芍药识字不多,但也能看出其中的几个字眼,这应当是捐献名单,被放在最上面的,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宁居乐和宁居耀。 宁芍药连忙认真看,脸色一黑,这宁初夏是连田地也捐了,她这打秋风也只能罢了。 愤愤地要离开,宁芍药眼神忽然一亮,庙宇右侧有张桌子,上面放着四个盘子,其中三个是空的,只有一个上还放着两包长条草叶包着的东西,看上去不厚,里面装的东西很少。 盘子前贴着纸,宁芍药看了眼,只认出“顺、丸”两个字,她想到了刚刚那位妇人说的宁初夏免费发的好用药丹,便眼珠子一转,立刻走了过去。 这雁过拔毛,她宁芍药从不走空,来都来了,肯定要带点东西走。 “你别乱拿!” 听到后面有人喊她,宁芍药便知道这肯定是好东西,她二话不说拿了往袖子里一塞,逃难般地跑了出去。 “怎么了?” 见宁初夏出来,妇人无语道:“她把顺畅丸拿走了。” 灵山观的名声目前还没传出去,每日来的还都只有山下的村民,偶尔他们会带一两个外村的亲戚来,但是很少。 来的人少,宁初夏便也是为大家量身定做药丸,除却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人平时的生病、不适都很有季节性。 比如冷暖交替时的感冒、季节交替时可能会引起的咳嗽…… 而这几天,宁初夏做的是顺畅丸,专治便秘,许是饮食结构或者是劳作和护理的问题,河畔村近来有不少人便秘严重,难以启齿,宁初夏便做了顺畅丸,不同的盘子分别放着不同的剂量,像是小儿或者是身体娇弱的人,就吃剂量最轻的;多年便秘、急于解决且能在家待个半天一套≡诓匏的,那才能拿最重的。 一包两颗,常人吃两颗那就是很重的剂量,估计得从白天拉到深夜了。 宁初夏已经事先讲过,所以少有人拿最边上的,这不其他剂量的都空了,只有这最重剂量的顺畅丸还留了两包。 “你和她说过顺畅丸吗?”宁初夏装作不知道,她倒是猜到了为什么宁芍药会拿,“可能是她需要吧,无事。” 至于拿回去当神丹吃了会在厕所呆多久,那就不管她的事情了。 她知道古人看病不容易,自然不可能做出能让人拉到脱水的药,对于药物的剂量,宁初夏是很仔细的。 可是即便如此,这药要是吃了,估计拉到腿软还是很有可能的。 妇人顺着宁初夏点了点头,这看来是便秘不畅很严重了,挂不得这么着急,恐怕是想快些吃药,好解决一下肚中难题了。 她挺感同身受,看向门口时眼神也带着些同情,怪不得刚刚那宁芍药脾气不好呢,这要是她好多天不顺畅,肚子都是硬的,她估计也是火急火燎,只是这样实在没有礼貌,总是要和仙姑道谢的。 不过人家不知礼数,她也管不上了,妇人也听到了隐约的读书声,脸上露出笑容,她的儿子在灵山观这里识字,这几天回去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她和其他几个学生家中商量了,大家平日里忙完农活,便会上来帮灵山观稍作洒扫。 宁初夏的期待没有落空。 童言无忌,不久之后,她便从来念书的一个村中孩童那听说了蒋家人的“臭味”故事。 田地在蒋家隔壁的那户人家是河畔村村民媳妇的娘家人,她听说了这个故事回来便也说得绘声绘色。 据说蒋家人那天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家四口一起下地,结果身上臭气冲天,当时一回身大家都看到了衣服上隐约的颜色,一家四口赶回家,差点为了谁先进厕所打起来。 村里的人倒不至于拿这件事取笑太久,他们只是默契地再次断定,这蒋家人确实不善厨艺,要不就是分不出东西好坏,要不就是东西没煮熟,否则哪会这样呢? 宁初夏本来还指望着她的好姑姑来“算账”,她这不就可以再创作往外送个《姑姑责骂仙姑》的故事吗?只可惜,宁芍药这回没有再来。 她后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这恐怕是家里人没发现,好姑姑也不敢承认,她拿来的仙丹可能是泻药,要不她这可就坑了蒋家人连着两次,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 古有孟母三迁,是为了孩子能有好的教育,后世有学区房,那是为了孩子能去好的学校。 而现在,一个灵山观,竟然让河畔村意外地发展起了“房地产”事业。 几年过去,村长的年纪越发大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很是感慨,这一切的发展谁能想得到呢? “敢问村长,这到山上的山路两侧,可否自己建房呢?” 面对着这个熟悉的疑问,村长格外坚定地摇了摇头:“这段山路,也是为了锻炼体格,哪怕是村中的孩童,平日里也要每日自行上山。” 看着年幼的孙子,李老板比村长还要感慨,他身为生意人,也有着旁人没有的本事,那就是记人。 他还记得他匆匆赶到县衙,看到这位村长牢牢护着宁仙姑的场景,李老板现在只后悔当日没有和宁仙姑结个善缘,否则今日不知会受多少裨益。 李老板趁着村长慢腾腾拿地图的时候,往外面一看,他从未来过河畔村,但是早年为了收粮,也曾去过几个村落,那些村落比起今日的河畔村来,都要落后稀疏不少,河畔村现在显得有些“拥挤”起来,毕竟这儿的房子是与日俱增。 说起河畔村,至今依旧是个传奇一样的故事。 当年宁仙姑拜入灵山观后,便开始将灵山观发扬光大,道观以灵丹妙药和解签之灵闻名。 再有钱的人,也担忧生老病死,这也使得灵山观在不少高门大户、富商心中首先挂了名字。 而其中一直很是低调的,则是灵山观自己搞得“小学堂”,据说是宁仙姑为了照拂两个弟弟和感谢村民照顾所开的。 起初,自然无人问津,村民们将孩子送去,一是觉得便宜,宁仙姑从不收钱,只要求各自带上伙食,学童家人若是有空,则会帮忙洒扫,若是有余力的,也可捐献钱财以供灵山观扩建;二是觉得宁仙姑和其父亲一样因材施教,这位宁仙姑接受了父亲和法传真人真传,学富五车,若不是女子早应闻名,无论是科考之道,还是算账学医,只要想学,她没有不教的。 此后河畔村的几个适龄学童都在童生试里位列前茅,这才引得了众人瞩目,此后,周边村落以至于镇上,越来越多穷苦人家将孩童送来。 当然,一直到这时候,灵山小学堂依旧没有引起富商们的重视,要知道他们的孩子拜的可都是名师,这拜师不只是学科考之道,这也是从老师那继承人脉,能跟着一个优秀的好老师学习,便有了无形的人脉资源,这是在普通地方学习比不上的。 一直到从灵山小学堂出来的两个学生,竟然一路考到举人,这才吸引到了大家注意力。 镇上以至于县上做老师的不过秀才,这能轻易教出举人的地方,谁会不感兴趣呢? 尤其是他们一打听,这几位举人在灵山村小学堂学习的时间甚至不超过六年。 而这之后,在河畔村置办房子的风潮,终于开始兴起,他们家大业大,哪舍得像不少镇上人一样,将孩子直接往村里托付,顶天了帮租一间房间,要去,自然得是把整套房子都置办下来。 而同时闻名的,还有灵山观的长生之道。 没错,这法传真人,人家是真人,会走路的老神仙,活到一百岁大家能理解,可整个河畔村不断下降的死亡率,那就超乎于理解之外了,甚至有年事已高的老人,在宁仙姑的救治下得以延年益寿的故事,这哪能不吸引人? 河畔村因此又得了个长寿村的名字。 除却了想买“学区房”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富商忍不住到此处上了保险,他们买了房子,只等年纪大些就要来这养老,这赚再多钱,可都比不上多活几年。 来到这的人,都是听过宁仙姑故事的人,而他们越是听宁仙姑的故事便越是感慨,这当年如同虎豹般追着宁仙姑一家不放的人,现在不知道后悔不后悔? 李老板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哪怕是他一个路人甲都觉得后悔当年没多帮帮宁初夏,现在自家孙子能不能进灵山小学堂他都忧心忡忡。 “爷爷。”李浩抬头看着爷爷,眼神里是满满的迷茫,他算是被临时转学的学生,他的老师生了病,无力继续教育学生,原本爷爷是想将他送入书院,但在犹豫之后,又和父母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将他送到灵山小学堂。 李老板已经选完了地,他牵着孙子的手便往山上去。 此前他并没有来过灵山观,倒是有些经验,这儿的路看上去已经修缮过,旁边本应该杂乱的山上野草早就不见,取代了他们的是像被仔细整理过的花木。 “宁仙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听着孙子的话,李老板陷入了沉思,他是见过宁仙姑本人的,如果要他描述记忆里的宁仙姑,那大概是个瘦弱的孩子吧? 走着走着,便到了目的地,看着格外广大的山门,李老板心中很是感叹,这可比县上的寺庙还要大些了。 山门是开着的,里头正走出了人,李老板没说话,他听见了旁边孙子情不自禁发出的感叹声音。 这可确确实实是个“仙姑”没错了,他已然对宁仙姑的那些传奇故事毫无怀疑。 章节目录 长姐如母(完) 宁初夏看向多年未曾见过的李老板, 心中略微有些感慨。 短短八年匆匆而过,宁初夏现在已然是十八的年纪,按照后世的法律, 她这也已经是成年的年纪,更遑论在古代。 越是到了这个年纪, 宁初夏便越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拜入灵山观开始修道。 不是她自恋,原身的长相确实出众,否则当初营养不良, 天天干活, 瘦弱的她也不会被富商一下看中,挑中来做独子的妻子。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十年的功夫, 宁初夏对于这古代也有了新的见解。 古代的贫富差异比后世要夸张许多,在村中中, 缺衣少粮, 必须得下地干活才是主流, 但是这工具又不像后世般好用,没有科研意识的时候, 大多人都是凭着经验摸索来的那一套反复琢磨干活, 这也使得下地种田, 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疲惫。 而养在贫家的女儿,从小就没有任性的时候, 必须得早早和父母一起开始干活,每日筋疲力尽才能换得少许粮食, 这粮食还不是后世改良的品种, 收成很少不说, 口感也差,这一走出去, 和在城里足不出户养出来的姑娘差距极大。 以前电视剧里常常播出的皇帝微服私访遇到美人的故事,那基本也是发生在镇上乡下,哪怕在那卖身葬父的,也已经算是不用干农活的“富裕”姑娘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显出自己的原身,一是赖于儿时爹娘的教养和照顾,二就是那张让人可以忽略掉所有瑕疵的脸了。 宁初夏对古代时富商、高官的道德品质没有那么大的信任度,如果当初没有拜入灵山观,那估计这才成年,媒婆上门那都是基本的了。 不过现在有了修道这个挡箭牌,宁初夏倒是不用太过遮遮掩掩,随着灵山观在当地的水涨船高,她很是自在。 “仙姑好。”李老板虽说见过宁初夏狼狈时的样子也不会以此表露出什么,他恭恭敬敬地正要双手合十,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道教的礼,便客气道,“今日我是带孙子来灵山观拜拜,保佑他身体康健,之后也想送他来灵山观学习。” 他在看到宁初夏本人的时候,心中的感慨便变得更多了。 这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宁初夏身着道袍,头上带着道观,五官明丽,极美,但却有一股让人忍不住心生敬仰的气质。 李老板曾经听说书的人说过些仙魔鬼怪故事,现在看来,这位宁仙姑,确实就像故事中的仙人走出来一般。 仙人,自然是不能被侵犯,高高在上的。 怪不得此处会有长寿村的传闻,灵山观的修行人能得道,这丹药自然也是仙丹。 宁初夏自然是注意到了李老板手上的动作,她又看了眼李老板带着的那孩子,心中一声叹息。 天知道,她可没有到古代来搞教育的想法。 这灵山小学堂,之所以会举办,其实当初她就是想教两个弟弟向学,好让两个弟弟能按照爹娘的遗愿走科考之道,最后若是能换得一官半职,也算是圆了宁知中生前的遗憾。 放牛放两只也是放,放一群也是,宁初夏当时想到了宁知中生前在村中办的学堂,原身感恩于河畔村村民对她的照顾,宁初夏自然也愿意回报这份善意,于是便和村民商量,可以把人送到山上,跟着无论是识字或是学点别的什么。 她那时候本以为村民不会信她,但是那场官司倒是机缘巧合佐证了她尽得父亲真传。 村民听回来的村长说了,便也信誓旦旦,认定了宁初夏必然是从小耳濡目染,识字懂画,起码比普通村民要好一些。 人送来了,宁初夏自然也认真教,她在后世还是教过不少学生的,这一教,一切便开始了。 村中的小孩比她想的要上进一些――其实这也正常,后世的念书,更像是“大家都念,你也要念”,可在村里,能被送上来的小孩,都已经接受了爹娘的洗脑教育,他们知道他们是占了便宜,若是在其他地方拜师学艺,那可要花大钱。 宁初夏会的东西很多,宁知中不在了,也没人到地下去问一问他到底教过女儿没有,再加上多年独居,早就点亮了一切技能的法传真人,师徒二人什么课都开。 已经从灵山小学堂“毕业”的孩子,有开始做行医的,挑着些草药,便在周边几个村落打转,挂上师承灵山观的名牌,凡是家中有个头疼肚痛的,都不介意花点铜板找他看看。 也有做起了木匠生意的,法传真人可是能自己建房、自己雕琢装饰的人物,他教的手艺自然精细,现在离开的最有出息的那个“木匠”甚至还被请到佛庙那去帮忙打桌子,法传真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心情好了一天,嘴里念叨了好几遍什么秃驴。 而在一众神奇课程里,外人看来最有吸引力的,便是这科考。 宁初夏得实话实说,她在后世并不学四书五经,上学期间完整看完且学过的只有《论语》,其他的基本都是只学过其中的几篇,而且后世对于这些文章的理解,是经过多次争议,冲突最后归纳得出的,和现在朝中通行的版本不太一致,如果按那版本学,甚至可能会被当做异端学说。 她唯一有的便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她能从记忆中翻出宁知中生前曾在家中念叨过的东西,也能在飞速地阅读中记完宁知中所留下的书本笔记,勉强有个秀才级别的教学学准,再往上就很难说了,不过还好,法传真人是个不差钱的人,在道界地位也高,他一封信寄出便能让后辈们寄来现在流传在市面上的各式书籍,以供宁初夏阅读。 于是…… “李老板,灵山小学堂开设的时间不长……”宁初夏实话实说,“我从未正经进学,家父也只是童生,令孙恐怕另拜名师更为妥当。” 近来来的富商越来越多,宁初夏都有些头疼起来了,这些富商怎么就非奔着灵山小学堂来呢?他们又不是村里请不到老师的普通村民。 李老板认真道:“仙姑谦虚了,您可知您的弟子张三、李四都已经考上举人,且据闻他们展现出的才华众人皆闻。” 李老板调查过,宁知中当年没考上秀才可不是才能不够,而是遭人嫉妒,屡屡被陷害。 如果他不优秀,他的老师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交给他呢?当年宁知中的同门师兄弟,其中现在有不少都是有些名声地位的人物。 而且李老板还真是找不到更好的老师了,以他的眼光看,张三、李四考上进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他们一朝上榜,灵山学堂恐怕会门庭若市,他是一定要趁现在先把自己的孙子塞进来。 宁初夏看出李老板的迫切,便也答应:“不过进了灵山观,便要按灵山观的规矩,观中规矩严谨。” 既然他非要塞孩子来,那就来吧。 李老板来之前自然是打听过了,他听宁初夏松口,便立刻答应。 远远地忽然有铃声响起,李老板顺着声音看去,有妇人正在偏殿门口摇铃,随着铃声,孩童、少年的喧哗声便也随之响起,他们没到正殿这边来,偏殿那边还开了门,能够直接往外出去。 其中掺杂着不少女声,李老板对此也是了解过的,灵山小学堂收徒不禁男女,不少村民也会送女儿到这上面识字,学些诸如接生、看病的本事。 虽说对此李老板不甚苟同,但既然决定要来,他也不会提什么意见。 “妙初。”正好带着孩子们上完课的法传真人出来,六年过去,他依然很精神,甚至比当年的状态看上去还要好些。 “师傅。”宁初夏看向法传真人。 法传真人只稍微和李老板示意,和弟子说起话来开门见山,直接说到了主题:“我还是觉得不妥,这衡中二字取于何意?” 富商们的出现,带来了一大笔钱,灵山观这是扩建又扩建,通过和宁初夏的商量,这灵山学堂应该会被分出,单独做个学院,如果还有剩余的钱,还可以顺便准备个可供弟子学习的厢房。 图纸是宁初夏画的,法传真人当时看到便觉得奇怪,这设计着实有些天马行空,和现在传统的房屋不太一样。 法传真人按照惯例没有提出意见,只是在迎客厅的牌匾那有了疑惑,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初夏想在那挂个“衡中”,是有什么典故吗? 宁初夏听到这话轻咳一声,师傅这就是不懂她了。 衡中这二字含义当然好,代表了学生考试优秀,教育水平出名……嗯,再加上个管理严格,齐活。 没错,宁初夏对于想走科考之道的学生,也给不了太多帮助,除却她能教导一些记忆方法之外,她所教给学生的就是严格的自律学习。 严格制定的时间计划,充足的学习、适当的运动、应试的教育……当然,宁初夏也愿意教他们灵活应对学习,可考八股的年代,你灵活着灵活着就没了。 别的东西不会,这模拟考还不会吗?法传真人的师侄是京都皇家道观的观主,帮忙要来了以前的考卷题目。 宁初夏按图索骥,跟着出了不少题,当然,这题目大多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只能写个无情的“略”,一般是通过学生们的破题,文章,来分别探讨。 只可惜师傅不懂她的梗,否则起个毛坦厂也不错,不过可能这就涉及到侵犯后世学校的权益了。 “师傅,我又想了想,不如就在牌匾上写上校训。”宁初夏迅速地放下了衡中的计划。 她仔细想了想,她一点也不魔鬼。 不过是《五年科考,十年模拟》,两月一次学习考核……这还没有晚自习呢,比起后世好多了。 “也可。”法传真人点了点头,“不过校训要写什么?” 宁初夏沉思片刻,想了想道:“学无止境?” 她其实是想用苦海无边的,咳咳,但这估计要被师傅说的。 “好。”法传真人答应了下来,便转身回去,准备动工。 他往里面走时路过了几个同样从侧殿出来的道士,他们毕恭毕敬地对着法传真人说道:“师叔祖慢走。”几人的声音一起响起,站在门边也能听清。 宁初夏在拜师之前,并不知道法传真人的辈分这么高,现在灵山观里的道士越来越多,都是她的“后辈”,被送来学习或是帮忙的,现在有不少也帮着教导起了学生。 这灵山观,越来越壮大了,宁初夏和师傅呆久了,也伸出手摸了摸下巴,看来她也要把收徒弟提上日程了。 宁初夏告别了李老板,便带着李浩往内殿去。 李老板主动要求,让李浩跟着众人先听一天课,他正好也能到山下去处理一下房子的事情。 跟在仙姑后面,李浩很是觉得新奇,他在来之前,听说过很多关于这位宁仙姑的传说。 阿爹带着他出去买东西的时候,茶水铺请的说书师傅正在讲宁仙姑的系列故事。 他们那天去的晚,被恶毒叔叔欺负的那部分已经说完,接着的是仙姑的传奇故事。 什么宁仙姑向保生大帝借法驱魔,听得李浩很是感叹,现在看到宁仙姑,也觉得她身上笼罩着一股很难明说的神秘气息。 这借法到底是怎么借,着实很让人好奇。 跟着往前走,正好路过不少偏殿,偏殿的门只开了一部分,李浩的角度能看得清楚里面的动静,学生们纷纷开始上课,各自坐在椅子上。 他以后也会在这里念书。 到了目的地,是一间不大的房间,进了屋宁初夏便递给了李浩一张纸。 “识字吗?” 李浩点了点头,家中请老师给他启蒙了,他接过纸张看,这张纸和家中的账本有些相似,很是整齐。 只是他一时不懂,上面的“选课表”三字是什么意思? 宁初夏轻声道:“你把你感兴趣的课勾上,上课第一个礼拜都可以听,最后确定自己想上哪些。” 李浩有些惊讶地瞥了眼宁初夏,果然,宁仙姑会读心。 他低头看着这张选课表,不由地露出了惊叹的神情。 医学、药学、木工、算账……其中甚至还有厨艺。 他感兴趣的有些多,眼神忍不住跟着发亮,不过倒是比家里学的要少了琴艺:“可以都学吗?”他年纪小,喜欢的东西都想要。 “当然,只要你学得过来。” 宁居耀和宁居乐先后进了屋,便看见了这个小萝卜头。 “居乐,你把这孩子带去听课。”宁初夏喊着大弟弟。 这八年的时光,也使得这两个瘦小的孩子变得康健了许多。 宁初夏很注意两个弟弟的身体,八年过后,原先比宁居乐瘦小了许多的宁居耀现在看来已经算是个健康少年了。 二人继承了来自于宁知中的头脑,在学习上一点即通,之前年纪小,宁初夏担心他们出意外,和他们商量了一番便暂时把考试搁置,今年两人都会去考童生。 李浩回头,看到两个少年时心中再度惊叹。 在宁仙姑的故事里,宁居乐和宁居耀也是出场过的,不过并不算多,他现在只觉得宁仙姑和这两位宁哥哥肯定是一家人,都生得极好看,且恍若仙人。 宁居乐带着李浩出去了,宁居耀便也直接坐在了姐姐面前。 “怎么了居耀?” 宁居耀看着姐姐,脸上忍不住地带出点担忧,他们虽然还小,可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但在姐姐面前总是不一样的。 “阿姐,我和居乐走了,你一个人管道观实在太过辛苦。”宁居耀忧心忡忡,从小便被姐姐保护着长大,外人只看到仙姑的天赋,而他们是知道姐姐的辛苦的。 他和兄长都不小了,也知道姐姐费了多少心在给他们帮忙。 “要不我不去考试了吧?让兄长去就好。”宁居耀忍不住说出了心声,他对于出息更多的想法是保护家人,当然也能实现抱负。 可梦想有轻重,他留在道观也能陪伴姐姐,替姐姐分担辛苦。 宁初夏看着弟弟,笑出了声:“我哪里辛苦?” 她这两个弟弟滤镜开得太大,宁初夏自觉自己进了灵山观后,过的日子别提有多舒适了,她看似忙里忙外,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别人在忙,她几乎没自己干过多少活,更多时候是在使嘴皮功夫。 “是我不放心你们,怕你们出去遇到了危险。”宁初夏摇摇头,“你们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在这是什么都遇不到。” 宁居耀沉默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姑姑来找我了。” 姑姑? 宁初夏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位宁芍药还真就和火箭队、灰太狼一样,这么意志顽强。 有这么顽强的意志,好好去上进办点正经生意不行吗?怎么老想要走捷径。 “姑姑说,她找人打听了,听说你是能还俗的,想要给你介绍一门亲事。”宁居耀想了两天,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 姑姑当时的说法,宁居乐和宁居耀都很不赞同,什么叫这辈子不嫁人生子就是没用的人,这当道士不能当一辈子…… 只是他们对姑姑都心有余悸,总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咕咕,一定还留着什么后手。 “你放心,我来解决。”宁初夏淡定道,“你和居乐,就好好地去考试,你们出息了,我也能对得起爹娘。” 说到这,宁初夏从桌上拿了一封准备好的封口的信:“这位是爹生前的师兄,你们到省城后,可以拜访一下他。” 这还得“谢谢”宁芍药呢,否则原身哪会知道还有这么位可以用得上的师叔? 既然宁芍药又出现了,那宁初夏也不介意在给她点回报。 李老板下山的路上,这是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远去的灵山观,他放手放得利索,可这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孙子。 眼看灵山观已经消失,李老板终于将目光放到了下山的路,这才瞧见正上山的几个男人。 李老板有些惊讶地回避着眼神,他如果没认错,为首的那位可是知府。 李老板想到了一些他本以为只是传言的说法,据说这灵山观,像是得了天上神仙点化一般,制造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据说,有什么能够增产的神种、能让土地更肥沃的神药……总之,传闻说得很神,李老板自然是不信的,可知府亲自来灵山观,总不是来拜神的吧? 难道传言是真的? 如果宁初夏听到李老板的这番感叹,只会觉得啼笑皆非。 事实上这些说白了,就是杂交品种的新粮食种子,和根据土法做出的化肥等。 宁初夏自然知道官方背景的重要性,这些所谓的“神仙点化”的发明,她早就经由师傅的途径上达天听,汇报给了朝廷,这知府只是收到旨意来合作帮忙的。 路子要一步一步走,才能走得更稳。 …… 夜深正是归家时,家家户户闭门之后,灯一盏盏亮起。 蜡烛、灯油都不便宜,最富贵的人家也不会点太久。 而在这时候,蒋家之中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哭声。 这声哭声又尖又利,不过戛然而止。 “你打她做什么?”蒋金山已经垂垂老矣,他拉着儿子着急起来,“这要打坏了要出事的。” 蒋富贵气喘吁吁:“我根本没用力,我就打了一下。”他恶狠狠地看向倒地捂着自己脸掉眼泪的妻子,紧咬牙根。 这女人别的不会,惯会卖惨,他刚刚分明是气急败坏忍不住打了一下,也就这么一下,她就嚎得像哭丧一样。 “到底怎么了?别让乖孙听到。”蒋金山工作了一天已然筋疲力竭,现在看他已经和村中的其他老农没什么区别,常年的劳作,使得他落下了不少毛病,现在腰都难以直起,声音有些哑。 蒋富贵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当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宁芍药的身上时,她就地坐着,一蹬腿边哭边说了起来:“我不过是想着帮这个家罢了。” 听着宁芍药的哭声,又看着儿子那写着“你看吧”的眼神,蒋金山越发地头疼起来。 宁芍药讲的是一件她瞒了许多天的事情。 在一个月以前,一位富商找到了宁芍药,对方态度很客气,只说要让宁芍药帮忙做媒说和。 这位富商的独子身上疾病缠身,多年未愈,以前看了几个大夫他们都断言这个孩子恐怕命不久矣。 听闻了灵山观的灵妙还有道观内的神药,富商的妻子便带着独子去了灵山观,他们本意是请那位知名的宁仙姑出手帮忙看病,却不想因此得罪了宁仙姑。 富商这些年来做了无数尝试,家中的小妾不计其数,可都未曾有人再为他生下儿子,这独子自然就成了宝贝,被宠溺着长大的他,不知礼仪进退,很是无法无天。 当日一见宁仙姑,富商的独子便动了心,他也不管合适不合适,直接“调戏”了宁仙姑,倒也没到动手,只是口花花两句,又说宁仙姑跟了他才是正道,做道士辛苦,不如和他回家享受。 他的这一番狂妄发言直接引发了道观众人大怒,那些信徒摩拳擦掌,法传真人和宁仙姑的两个弟弟直接出手,动手把他赶了出去,还顺道打了一顿,只是他们太懂人体,虽然打了,那位富商独子明明痛得咬牙难耐,身上却找不到一处伤,只能和母亲一起离开。 可这一打,反倒让那位富商独子执念上了,他仗着父母的宠爱,非要和这位宁仙姑在一起不可。 没有办法,富商便和妻子找到了宁芍药,他们也听闻宁芍药和宁仙姑的关系不好,不过所求不多,只是希望宁芍药能以长辈身份压一压宁初夏,最好是瞒着宁初夏男方是谁,把她骗着嫁过来就好。 至于好处钱他们非常大方,直接开出了惊人的天价。 面对金钱的诱惑,宁芍药自然从了,她不敢进灵山观,只能跑去找了宁居乐和宁居耀,死缠烂打,说了好些。 “然后呢?”蒋金山急切地问,他想这之后的问题才是关键。 宁芍药低下头越发小声:“宁初夏不知道是怎么认识到的官府的人,官府的人去敲打了富商,他们就来退钱了。” “那钱呢?” 宁芍药没敢答,半晌才气若游丝道:“钱,钱给儿子当束了。” 蒋富贵一直等到宁芍药把这句话说了,才忍无可忍地开始指责,宁芍药统共生了两个儿子,长子是蒋金山和妻子带大的,而次子因为两老年纪渐大,没有能力,便让宁芍药自己带了。 蒋家因为当年的蹉跎,本就经济不宽裕,他们本可以像其他村民一样选择把孩子送到灵山观就读,可谁让他们得罪了宁初夏呢?记仇如她,自然是不会接受的。 没有办法,蒋家人只能咬牙拿了继续,这才凑到了足够的束把蒋富贵的长子送去拜师读书,至今还缓不过劲,至于蒋富贵的小儿子,那自然是轮不到了。 这在蒋家人看来,是无可奈何之举,家中只有这么多钱,总是得取舍的,而且再过几年,没准钱就攒出来了,可在宁芍药看来,这却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小儿子是她亲自照看大的,是她放在手心疼爱的宝贝儿子,大儿子由公婆带大,本就和她不亲近,甚至因为和公婆接触久了,有时还会说些她过于怨天尤人之类的不好听的话,宁芍药听了很不顺耳,觉得大儿子和她彻底离了心。 当做珍宝般疼爱的小儿子不能念书,一看就对她不太客气的大儿子却能够去接受名师教育,宁芍药面对这样的结果心有不甘,可她早就因为当年的那几件事,害得自己和丈夫双双失去了在蒋家说话的地位。 两人不只是曾经惹了祸事,而且还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这么些年下来依旧干活笨拙,甚至比不上蒋金山,再加上没有了能打秋风的娘家,宁芍药觉得自己在蒋家就是个边缘人,她唯一指望的,就是她的宝贝小儿子能够有出息,然后孝顺她这个妈。 这种种的原因作祟,她便做出了这个决定。 “去把钱要回来。”蒋金山看了眼儿媳妇,长叹一口气。 他当年觉得儿媳妇够狠,胳膊肘往蒋家拐,对于自己的娘家侄女都能下手。 他还真没看错,是挺狠,对自己的亲儿子他也一样狠。 “要不回来了。”蒋富贵颓然地坐下,“不只是束,她还提孩子置办了一堆行头,什么长衫、好砚台、好笔好纸,都买了……” 蒋金山的手抖了一下:“所以要还多少?” 蒋富贵报了个数。 蒋金山忽然觉得目眩神离起来,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撅了过去。 一瞬间,他的记忆回到了当年的那个晚上。 儿媳妇眼神发亮,和他满是喜悦地说到:“公公,你放心,都交给我!我肯定把画要来!” 当时他想的是什么呢?孤儿最好欺负,就算占了便宜都只能咽下苦水。 他活得太精明了。 精明到害了自己,养了这么个混蛋儿子,选了这么个恶毒儿媳。 一步错,步步错,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去要那幅画,也不会让儿媳妇去打秋风的…… 蒋富贵和宁芍药均是哀嚎地喊着父亲,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是出现了同一个问题,这看病,又得划掉多少钱? 隔着窗,只能看到屋中人影移动。 会吃人的人,是不会挑剔的。 …… 宁初夏离世时,已经年过九十。 这辈子的她活得格外长久,用这双眼看尽了世界变化。 她看着灵山观举朝闻名,看着自己被封国师,看着原先只是村庄的河畔村已然成为城镇。 宁居乐和宁居耀一路考试,身为同胞兄弟的他们一个是当科状元,一个是当科探花,被人引为美谈。 宁居乐被皇帝留在了朝廷干活,官拜丞相,他在朝堂也同样为灵山观做着贡献,他是桥梁,替姐姐解释她的各项“发明”,也安了帝王的心。 宁居耀则被赐了公主,他本也就无心做官,便回到了家乡,成为了灵山书院院长――他从法传真人一次酒后失言中听到了姐姐的愿望,便也仗着自己院长的身份,在书院中把两间教室名字改为毛中、衡中――虽然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姐姐想做的,总是没有问题。 从灵山书院离开的学生很多,涵盖了各行各业,也因此改变了整个大源朝。 当然,这改变,并没有照拂到原先的宁家亲戚们。 宁初夏对于自己的记仇并不掩饰,她可以功成名就,可这光,是不会照到曾经伤她之人的,当年那些亲戚的子女,就没有能进灵山书院的人。 那位富商的独子由于没有成婚,流连于花柳之间,得了花柳病早早离世,他的父母受到打击,封闭家门不再出来。 至于宁芍药?蒋金山中风之后,她和丈夫掘地三尺,把家中的钱挖了出来,两人为了钱大打出手,最后强行分成了两半,可这钱才分完,讨钱的人就来了,他们只能乖乖地把钱交出,然后再度回到圆点,只是这回再也没有蒋金山这样可以主持全局的人了。 两个儿子倒是比当父母的“更像是个人”,只是因为父母的影响,兄弟阅墙,感情很差,长子稍微出息点,没有继续读书,在当地的一家客栈帮忙,小儿子则是另一家酒庄的跑腿,只是他们赚到的钱,总会被父亲剥削,蒋富贵没有了蒋金山管教,再度成了赌坊常客。 不懂得自食其力,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其他人的人,在失去了可以让他们吸血的人之后,总是会一无所有。 宁初夏先后送走了师傅和两个弟弟,她临终时,心中已然没有遗憾。 临死之前,她想的是后世可能会对她的评价,毕竟她这辈子做事可是真的不受束缚,天马行空。 “她,创建了最大的妇科和接产技术培养中心。”――宁初夏听闻这朝代生产的危险后,便也认真地写了版接生手册,把这些教给了前来学习的学生,其中有不少在后来选择做了稳婆,当地的产妇死亡率也因此减少。 “她开创了答案略的先潮。”这也不怪她,科举的考卷,很多题目没有标准答案。 “她推崇自由选课,培养学生的自主性但同时也重视应试教育,讲究题海战术,是个矛盾的教育学家。” “她是国内道界前辈,曾写出经书解若干部,据书籍记载,她曾封印妖邪……” 宁初夏闭上眼时,轻轻地弯起嘴角。 如果让她为自己写这个故事的话,大概是:“一切要从几幅画说起……” 不知道后人在从她的坟墓中挖出明华的画作时会有什么样的猜测?能不能还原这个故事。 大源朝天九十五年秋,国师妙初真人仙逝于灵山观,举国哀之,后葬于灵山观后。 【主线任务、支线任务均已完成。】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一) 再次醒来时, 宁初夏便又发现自己在另一个新的世界,对此早就习惯的她第一瞬间打量起了四周。 上辈子宁初夏活得长久,事情多, 在神学和科学间反复横跳,可谓是日子过得不能再更充实。 但是这其中也有遗憾, 那就是在古代终究落后了一些,无论是娱乐还是学术的传播都有几分乏味,到了生命的最后二十年, 宁初夏面对着已然是大物般的灵山观和灵山书院便也开始觉得有几分无聊。 她张开眼打量着四周, 心中迅速得到安定,根据顶上的水晶灯, 床对面的电视,床头的插座来看, 这起码是在近现代了。 不过, 这回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宁初夏的眼神落在了床头, 床头柜上放了个不大的相框,相框里装着张彩色照片―― 用张来描述并不准确, 应当说是“被”拼凑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人都穿着初高中样式的校服, 中间似乎剪掉了什么,被拼凑在了一起。 照片的主角是少年和少女, 少女长得很清纯,黑色的长直发披在身后, 脸上的笑容格外温柔;旁边的少年比她高了不少, 带着眼镜, 同样有股温柔的气息。 看到照片的瞬间,宁初夏的心中下意识地有了心情的变化。 心脏砰砰跳了两下, 像是看到喜欢的少年般的悸动,然后便是席卷而来的难过。 正好四处无人打扰,宁初夏直接躺下,选择了接收记忆。 接收完记忆的她,哑然无言。 “初夏。”门外有人在敲门。 见门内半天没有回应,敲门的男人便也直接在门外说话。 已然接收了记忆的宁初夏听得出,说话的这人正是原身的母亲。 宁妈妈在门外幽幽地叹了口气:“初夏,我知道你现在想不明白,但妈妈和爸爸怎么会害你呢?我们都不是不开明的人,不会因为你对未来的选择有什么偏见,可我和你爸看过了你写的计划书,你这计划……” 宁妈妈一时语塞,她心中也挺难过。 她和丈夫一向开明,从小便给予女儿放松的教育,宁初夏也不复他们的期望,一直过得顺遂,成绩优秀。 可没想到他们这一放松,竟没发觉女儿自高中开始,就把自己的心落在了同班的同学容启恒身上。 女儿会喜欢容启恒倒也正常,她从小便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成绩优秀,结果到了高中后,被容启恒稳稳地压了一头,做了千年老二,这因为慕强心理引发的爱慕很正常。 他们还以为这是青春期悸动,却没想到这悸动持续了这么久,从高中到研究生毕业,宁初夏这颗心挂在容启恒身上就没落下过。 可问题就在于容启恒并不喜欢宁初夏,宁爸爸和宁妈妈看着宁初夏这傻乎乎地付出,掏心掏肺地帮忙,天天围着容启恒转,他们的心就咯噔又咯噔,总觉得女儿的这一番付出不会得到什么好。 宁爸爸和宁妈妈是不懂平行世界的流行语,否则他们就会知道,女儿的这一番举动完美符合了那句话:“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夫妻俩便这么天天地忧心忡忡,可又使不上什么力,一直到了今年,本应该要按部就班在毕业后进入研究所的女儿忽然就放弃了“正道”,跑回家不说,还说要创业。 夫妻俩犹豫之下,还是同意了下来,他们想的是,如果女儿能通过在其他事业奋斗放弃容启恒那也挺好,便把两人存到的钱拿给了女儿。 夫妻俩都是科研人员,研究的成果有不少都在商业上有很大用处,每年分红便很惊人,出点钱并不在话下。 宁爸爸留了个心眼,他要女儿做份计划书给他看,虽然他不懂,但他总是可以去问问朋友的,结果就在这份计划书上出了问题。 宁爸爸一看这份计划书,都不用给朋友看,就能用荒唐两个字形容,女儿要去投资这最被大家不看好、看不起的游戏产业不说,这想要做的游戏,还一看就是恰烂钱的那种。 他勃然大怒,在饭桌上直接和女儿摊牌,却不想宁初夏委屈地跑到了房间,已经一天了都没出来也不吃饭。 这不,宁爸爸现在还不敢上楼,只催着妻子上来劝劝女儿。 宁妈妈还在敲着门,想着女儿饿着肚子,她这个当妈的也跟着心疼。 “初夏,你先出来吃饭,我陪你和你爸再谈一谈。”总是要有人让步的,宁妈妈比起丈夫对名声还要不顾,她只想要女儿开开心心的。 门忽然被打开,宁妈妈看着房门内的女儿。 她眼中的女儿此刻是眼下红肿,身体都瘦了许多。 原先还存在的犹豫立刻消失,宁妈妈紧紧地抱住女儿:“初夏,妈去骂你爸,这你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是她太顽固。” 宁初夏顺势靠在母亲的肩头,她也跟着伸出手拍着母亲的背。 宁妈妈当然不会知道,上辈子她也是在这时候选择了妥协,说服了丈夫。 可是这一说服,反而让女儿越陷越深。 宁初夏眼神一黯,哑声道:“妈,我想明白了,爸爸说得没错,是我操之过急。” 她落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上亮了亮,正是有人发来了信息。 发来信息的人正是“容启恒”。 …… 首都第一大学是国内最出名的院校,院内的所有院系都是为了培养科研人才所设立,学校院系也采取淘汰制度,一旦这个专业的研究方向过时落后,便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要求停止招生,随着时间消失于学校之中。 能够上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来自于各地的天之骄子,据调查,该校的毕业生有百分之九十都会往科研方向发展,剩余的人中,也基本都会在相关产业公司入职工作。 当然,能上首都第一大学也只是一个开始,学生们不能松懈也不能落队,毕竟科研的发展一日千里。 学校内除了教室外占地最大的便是研究所了,根据学生级别的不同他们能申请到的研究室也不同,除却对学生开放的研究室之外,便是各位教授的专属研究所,其中还有少数一部分,是学校内的优秀学生在做出了杰出成果后冠名的,对于学校的学生来说,最大的骄傲便是能在学校内拥有一间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研究所。 “启恒,你那什么今天没来给你送饭?”佘游艺看了眼手表,便也忍不住露出了八卦的神情看向舍友。 他们宿舍是两人间,只有他和容启恒住。 说起他的这位舍友,佘游艺很有话说。 他和容启恒很有缘分,大一一进校门便被分在了一起,研究生时在隔壁寝室,到了博士阶段,则又到了同一间寝室,因而他也有幸见证了容启恒身边这朵桃花的发展。 “不清楚,无所谓。”容启恒淡淡道,很是冷漠。 佘游艺故意开好友玩笑,伸出手搓了搓手臂:“你也太冷漠了吧启恒,这宁初夏看到了会哭的。” 嘴巴这么说,佘游艺心里对于这位宁初夏并没有太多的同情,虽说也算是做过几年的同学,可从他的角度看,这位宁初夏可配不上容启恒。 虽然说长相不错,人也优秀,在学校里常年保持仅次容启恒的位置…… 说到这佘游艺一愣,这么一想,宁初夏也没这么差,他为什么一直觉得这人配不上容启恒? “与我无关。”容启恒收好了东西,“去吃饭。” 宁初夏还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每天早中晚,都会风雨无阻地来送饭或是陪吃,容启恒身边的人已经很习惯宁初夏的存在了。 “好。”佘游艺跟了上去,在研究群里发了个解散。 同样是优秀的学生,他之所以愿意跟在容启恒的身后,便是因为容启恒超绝的领导魅力,现下围绕着他已经有个团队初步组建,佘游艺听到不少研究所的同学都说,如果有朝一日容启恒毕业,他们愿意进容启恒的研究所工作。 这是一种非凡的信任,进了他的研究所,便意味着必须要跟随容启恒的步调研究,研究所的领导人可不是空职,要能引导这个所的研究方向,判断正误,并在出现问题的时候及时调整方针。 可想而知,容启恒展露于外的优秀品质有多么让人臣服。 “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宁初夏居然没考博。”佘游艺摸着下巴挺感慨,他也是今天才有了实感,毕竟之前宁初夏虽然没考博,可还是天天从家里过来给容启恒送饭,如果没空来就会给容启恒叫餐,除非临时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这突然两天不来,他总算感觉到了宁初夏的空缺。 以宁初夏的成绩,她想要考博不可能考不上,佘游艺知道,学校里有一位导师特别欣赏宁初夏。 容启恒沉默了一会:“她说累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这话可能不太好理解,容启恒又补充了解释,“她说她不适合做研究,想做些轻松的投资工作。” 听到这话的佘游艺一怔,表情当时就有些不屑。 看来宁初夏便是那种高分低能学生的现实版本了,成绩虽然一骑绝尘,可研究能力太差,最后只能放弃。 他对于此总有些看不起的情绪,毕竟多少人挤破头想加入,宁初夏却赶着想做逃兵。 挂不得容启恒看不上她。 佘游艺想着事情,排队打了饭,在人群中艰难地找到了容启恒。 宁初夏在照顾容启恒的时候,总会顺便照顾他身边的人,研究所外出聚餐,一般都是由她结账,平时叫餐带饭,也一定会多为佘游艺带一份,两人极少到食堂来,昨天宁初夏没来,二人直接吃的自热火锅,这也是之前宁初夏买了寄到两人寝室的,因为容启恒有时夜间看文献会饿。 总算走了过去,佘游艺有些累,他放下餐盘,这才注意到容启恒的对面旁边做了个女生。 这女生长相可爱,头发扎着高高的马尾,发圈是明黄色的,穿着见和发圈同色的裙子。 这女生有点眼熟。 佘游艺想了会,便想起了这女生的名字:“你是龙梦梦?” 他想起来了,这位龙梦梦可是很有名气的学妹,比他们低两级,现在应该还在读研究生,据说她不但成绩好,组织能力也好。 “学长们好。”龙梦梦笑弯了眼,脸上露出可爱的酒窝,“我是来和学长们搭讪的。” 佘游艺下意识地看了眼容启恒,容启恒可是行走的女生驱逐器。 可这一回,容启恒并没有露出排斥的神情,甚至隐约有些……好奇? 龙梦梦落落大方地说道:“我听说学长们现在开始做研究,也听说了学长们的研究团队很强大,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加入?”她先是询问,然后开始展示起了自己。 龙梦梦所展示出来的成就确实出色,绩点、论文、研究……还有她重点强调的组织后勤能力,她在同校的一个老师实验室里帮忙时做了很多后勤工作。 “当然,我更希望能参与学长们的研究,但如果因为我才疏学浅还不到门槛的话,我想能做后勤工作,在旁边偷师学习我就很满意了!” 说话的期间,她的脸上始终带着笑,眼里微微的狡黠并不让人反感,只觉得是可爱的心机。 容启恒组建的研究团队之前的后勤工作是由宁初夏包办的,即便她离开之后,也会定期过来处理。 佘游艺忍不住心声感慨,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了。 龙梦梦虽然是他们的学妹,可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看似是要帮忙,其实剑指研究本身,这种想法并不讨人厌,而宁初夏,在成绩上仅次于容启恒,可却是毫无志气,甘心做后勤,从不想发挥自己的才能。 实在是差距很大,也怪不得实验室的大家对于宁初夏的感官一般了。 他看向容启恒,无论他怎么想,这一切还是要让容启恒来做决定的。 在两人的瞩目中,容启恒忽然一笑,脸上的冰封蓦然解除,倒是难得的生出了几分平易近人。 他向龙梦梦伸出了手:“欢迎加入,学妹。” 看着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佘游艺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他心中有些奇怪,这容启恒什么时候对女生这么温柔了?想进研究所的人难道还少吗?就连宁初夏,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容启恒平时对她有这么温和。 不过也是,他不也是见学妹没多久就心生好感吗?这样大方阳光,上进积极又优秀的学妹谁不喜欢呢? 佘游艺在旁边也露出笑容,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发生改变了。 …… 饭桌上,宁爸爸和宁妈妈看着女儿吃饭,眼神里都带着心疼。 只是宁爸爸稍有不同,每回女儿一抬头夹菜,他便盘着手立刻看向别的方向,然后板着脸一脸不在乎,有时候还要重重地哼上一声。 看着丈夫这么一番作秀表演,宁妈妈也忍不住露出无奈神情,这能怎么办?自己找的老公,自己生的女儿,忍着呗。 “爸,妈,我吃完了。”宁初夏将一整碗的饭吃得干净。 她的饭量其实不用吃这么多,不过想来如果剩下,宁爸爸和宁妈妈肯定会担心,她便还是把这些都给吃了。 “吃完了就好。”宁妈妈心疼地看着女儿,“要是还饿,里面还有,你等等去吃。” “你就宠着她吧!”宁爸爸瞪了眼妻子,然后伸出手从旁边拿出了那份计划书。 计划书是用A4纸打印的,并不算厚,因为没有特地做封皮,被翻看了许多次后,边角都有些上翻起来。 “你妈和我说,你又忽然说不弄这个了,是怎么回事?”宁爸爸看向女儿的眼神中有怀疑,总觉得这是缓兵之计。 宁爸爸心中格外怅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女儿竟然变了这么多。 要知道女儿受他和妻子的影响,从小对研究工作很是向往,一直到高中,都还在说自己未来也想要继承父母的研究所,宁爸爸一直很期待,女儿毕业后进自己和妻子的研究所工作,他们也想过了,如果女儿的研究方向和他们不同,那他们也愿意投资支持女儿做自己的研究所。 可这说变就变,他们甚至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 “我想过了,我不想让爸爸和妈妈丢脸。”宁初夏低下头,声音里装载着满满的愧疚。 宁妈妈没忍住说:“你别听你爸爸说,这哪有什么丢脸的?赚钱是本事,不是错。” “我知道爸爸和妈妈是为我好。”宁初夏仔细道,“我知道我是太急功近利了。” 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宁爸爸忽然警觉,这女儿可别是为了那容启恒才这么干的。 宁爸爸有时着实觉得奇怪,不知道是不是他这当爸爸的偏心眼看人。 他总觉得这位容启恒不像其他人所描述出的那么青年才俊,那么优秀。 “和爸爸、妈妈有关。”宁初夏羞怯地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我只是那时候有点没想明白,爸爸以前教过我,对什么东西都要足够了解才能好好地做研究,我对游戏行业的了解不够,确实需要深入了解。” 宁爸爸盯着女儿的眼睛,看到女儿毫不逃避的眼神,这高高悬起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宁初夏很少说谎,现在看来,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不过到底是什么愿望?让女儿非得要去做游戏才行? 宁初夏郑重其事地说道:“爸,你相信我,我不会做这种只为了赚钱的游戏,你放心!我和您保证!” 看着女儿眼底不容错辨的坚定,宁爸爸的心忽然为之松动:“真的?” “真的!” “不做粗制滥造的游戏,做个有追求的人?” “嗯!” 听着宁初夏的保证,宁爸爸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我明天把钱打到你的账上,计划书我也不看了。” 他站起来,背对着女儿。 再看计划书有什么意义呢?雏鸟总是要离开父母才能飞得更高。 女儿闹绝食,他终究是会妥协的,这所谓的看计划书根本是无谓的门槛。 他和妻子还年轻,还能做不少研究,也还能为女儿铺路。 既然女儿都这么保证了,宁爸爸也愿意相信女儿,让她放手去做,总是失败了还有他们在呢。 “老公。”宁妈妈听着丈夫的话有些感慨,她同样看向女儿,“初夏,想做就去做吧,你这么说,爸爸和妈妈是愿意相信你的。” 宁初夏的心沉甸甸地,这份来自于父母的信任让她心中分外沉重。 上辈子的原身,辜负了这份来自于父母的信任,最后她还是让父母失望了。 不过这辈子不会了。 “那爸,妈,我先上楼做功课了!”宁初夏拿着那份旧的计划书,干劲满满地说道,得到了父母的同意,便一路小跑地上了楼,准备开始紧接着的调研工作。 听着上楼梯的脚步声消失,宁爸爸也回过了身,他的眼角有些酸,不过还不到要哭的程度:“老婆,初夏长大了。” 成年并不意味着长大,宁爸爸始终觉得,之前的女儿总是抱着天真的、不成熟的想法。 “是啊。”宁妈妈挽住了丈夫的手,“如果初夏能不和那容启恒有联系,那就更好了。” 宁爸爸点头:“那孩子也不是不好,但我总是希望初夏找个爱她的丈夫。” 身为男人,宁爸爸知道不喜欢的人追着自己不放是什么感觉。 只会越来越讨厌,而不会忽然像是被惊雷劈中般改变想法。 他不愿拿女儿去赌对方忽然脑子一抽变了想法的几率,宁爸爸一直在等,他在等容启恒能狠心地告诉女儿别妄想了,这样女儿也不能不再沉溺于她的这些自我感动的行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女儿太执着,又或是别的原因,他一直没等到。 …… 宁初夏上了楼,便瞧见手机那的信息。 【容启恒:今天你没来。】 【容启恒:实验室的记录本找不到了,小康找你。】 她看着这两条信息,刚刚还满是干劲的表情现在已然不复存在,只剩下了谁都能看得出的厌恶。 看这两条信息,多么地充满了“距离感”,就像是不给人一点希望一样的绝世好男人。 原身这两天不去,他也绝不会说自己想她或者是需要什么饭菜,只会说“别人”找她。 可如果结合上她每天去是为了给容启恒送饭呢? 实验室的小康如果真要找她,难道不能发条信息吗?恐怕是容启恒遇见了小康在找东西,然后主动地和他说,他会帮忙问吧? 宁初夏将原身的记忆概括成了几个具有代表性的名字,那就是《备胎的自我修养》、《舔狗的职业道德》,没错,原身便是这么个备胎和舔狗。 先说这个架空的世界,虽说是平行世界,但这个世界在某一个时间节点上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世界各国都选择了高度重视科技发展的方针政策,早早地开始了科技竞赛,而这一方针政策的贯彻,导致国内的一切资源向科研倾倒,科研人员的地位不断提高,和科研相关的事业也受到政策扶持,资本往那其上流入。 这个时间节点,科技已经远超宁初夏穿越时的年代,宁初夏预估,这估计得要她所在的那个年代再发展十年才有可能达到。 而在这样的年代,也同时存在了问题,那就是娱乐产业的大幅缩水。 而宁初夏穿越而来的这个时间节点,便是国家意识到了文化产业的不够发达,已经开始鼓励了几年文化产业的发展,无论是影视娱乐、游戏等相关行业,都得到了支持。 只是即便如此,这些行业还是很难发展,因为他们存在于行业鄙视链的下游,是大多人不会选择的工作,科技发达,带来的是人们的生活轻松,不少体力工作已经被机械化取代,人们更推崇脑力工作,且资本没有取得决定性地位,贫富差距不算太大,大家的薪水都能在承担起基本开销后,追求便也更倾向于精神富足追求。 ――用通俗的说法就是,心里喜欢,但表面绝不会承认。 举例子大概就是每天晚上回家看《家有儿女》,白天说自己昨晚看了十篇论文综述。 所以在这样的平行世界,又有着高端研究人员父母的原身居然会放弃她原本有的锦绣前程,跑去开什么游戏公司,实在匪夷所思。 宁初夏看着眼前的这份计划书,这份计划书的水平,大概也就是“屠龙宝刀,点击就送”的水平,原身不过是听说游戏行业赚钱,便匆匆地学了个框架,一切向赚钱看齐,集合了粗制滥造,逼氪多种元素,也不怪宁爸爸看了生气。 像是宁爸爸这样的科研人员都很“高风亮节”,他对于女儿地堕落自然很是失望,这才引发了这一场家庭战争。 当然,此时的宁爸爸应该还不知道,这一切正是因为他记挂着的那位容启恒引起。 宁爸爸和宁妈妈膝下只有原身一个女儿,从小对女儿便很是疼爱,但是因为两人的研究工作繁忙,平日里也少有陪伴女儿的时间。 不过这在这个世界看来并不算什么问题,早有人研究了一整套家庭设备,能够让远离家中的父母放心。 原身便是这么个在家庭设备里被照顾大的孩子,而由于这个世界的娱乐匮乏,原身从小便是在教育中长大的,她就像是海绵,不断吸收着知识,一路到了高中。 高中时期的原身所就读的便是优生班,她在这,也遇到了她一生的牵绊,容启恒。 原身对于容启恒的兴趣,最初是来自于成绩的落后,她第一次遇到比她考得更好的人,而在后来对容启恒的了解中,她对容启恒的感情也一步步地加深。 容启恒的父母同样接受了科研教育,只是两人在研究上没有太大天赋,便在毕业后一同进入了当地的工厂工作――这个世界的工厂不是宁初夏世界的重复体力劳动,在工厂工作也是需要有相应的知识,否则单单要操控、维修机器都要花不少功夫。 容启恒的基础比原身更差,甚至不像原身从小就能接触那么多的文献、先进学说,他却能这么优秀,这让原身生出了佩服。 再然后,这滤镜一戴上就脱不下来了。 她发现容启恒很会交朋友,无论是学长学姐还是学弟学妹,总有不少被他的个人能力所折服的。 她发现容启恒有她没有的组织能力,这么多人在一起,却都会听他的话,不会有冲突。 …… 永远能在容启恒身上发现她所没有的特质的原身,对容启恒的感情与日俱增,在高中时还能憋着没说的她,在两人考上同一个大学后,忍不住对容启恒表达了心意。 很可惜,世事哪有尽如人意的,容启恒并没有对原身心动,他对原身和对其他同学没有太大区别,总是有种微妙的距离感。 可是……大概是原身足够死皮赖脸?她又是唯一一个能够离容启恒很近的人,她能加入容启恒的团队,能和容启恒吃饭,她给的东西,容启恒总会接受,她便这么坚持了下来。 原身就这么成了容启恒身边的女人,她没有怨言地替容启恒做了许多。 这其中甚至包括容启恒“不知道”的部分。 原身在上了大学后,更是如鱼得水,她在科研上很有天赋,一下得到了当时一位大牛老师的欣赏。 而也是这一次,她意识到了她的这些优秀,其实会让容启恒感觉到不舒服,一次酒后,容启恒难得地露出了愤怒,告诉原身,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能达到别人努力都达不到的程度,他在她面前,时常会觉得努力无用,觉得自己被羞辱。 原身震惊地将容启恒送回了寝室,她回到自己寝室后想了很多。 她想“明白”了,从小被父母照看着的她,不就是在作弊吗?她靠作弊比别人优秀,自然会让容启恒伤心。 原身选择了掩藏自己的锋芒,有考第一的能力,自然知道怎么考第二,她在容启恒身边,自然也知道他能考多少。 于是,她便继续地做着她的千年老二额,至于酒后的事情,原身自然不会提,后来容启恒开始组建实验团队后,她同样选择了做后勤工作,只在容启恒偶尔想不通的时候,偷偷地给她一些建议。 而在她准备博士考试的这一年,容启恒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问题问她也挺正常。 容启恒问:“你爸妈有自己的研究所,如果要成立自己的研究所前期投入要多少钱?租呢?设备仪器投入多少?” 原身对这是有了解的,平时又接触后勤工作,她报了个数后便看到容启恒那陡然不太好看的眼神,后来更是无意看到容启恒在研究贷款的问题。 于是原身便决定不再继续学业,去找个赚钱的行业,她在众多行业中选中了游戏行业,一知半解的她,便也做出了这份策划书。 后来的事情,就不必说了。 站在风口,猪也能飞,原身选对了行业,哪怕做的游戏都是这类赚快钱的,财富也不断往上累积。 与之对应的,是公司在网上的声名狼藉,被人称为“一波跑”,也就是只骗一波钱就走,后续运营都不做,后来又有人挖出了她的父母,原身因此带着父母上了社会新闻,被人用来引以为鉴。 原身抱有愧疚,可心里还是开心的,在她的资金投入下,容启恒的研究所没有贷款,顺利成立,原身甚至没像其他投资的企业家一样要求冠名、占股,她只希望看她爱的人越来越好。 在原身的帮助下,容启恒确实成功了,原身一直以为她和容启恒是有默契的。 如果没有默契,为什么他们还时常在一起吃饭。 如果没有默契,为什么每次研究所遇到危机,容启恒都会和她倾诉? 如果没有默契,为什么连研究卡壳出现问题,容启恒都会来找她喝酒? 他们只是没有挑明而已,而且研究所的大家,不都知道她是特殊的那一个吗? 容启恒三十三岁生日那天,他的研究正式宣告成功,这是一项具有极大经济、社会效益的研究,期间宁初夏给予了无数帮助,包括通过父母找来了其他研究所的资料等。 庆功宴上,她穿得华丽,却不想在台上意气风发地容启恒这么说道―― “上天在今天给了我三个宝贵的礼物,一个是我的研究成果。” 原身当时脸是红的,手上也出了汗。 “另一个,便是我的爱人。”原身刚被这惊喜砸晕,就见到同坐一张桌的学妹站了起来,在她的目瞪口呆中走到了容启恒的身边,“还有一个,便是我爱人带给我的,我们的孩子,爱情的结晶。” 原身大为所动,她甚至没来得及动,就见到研究所的核心团队对她虎视眈眈。 他们看着原身,不让她有任何的失态举动。 一直到庆功宴结束,有些崩溃地原身忍不住发问,她得到的却是她从未想过的回答。 “你不觉得你和启恒一点都不般配吗?他和梦梦都是优秀的科学家,夫妻俩是研究所的基石,缺一不可。”那人就差说一句他们神仙眷侣,原身这妖魔鬼怪来破坏什么了。 “是啊,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说话的人丝毫不为瞒了这么多年心虚,“我们哪有瞒着你?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最后是走到她面前的那对神仙眷侣。 龙梦梦倒是有些抱歉,她说:“对不起学姐,之前启恒一直不让我说,说办公室恋情影响工作,但是我知道,学姐和启恒情同兄妹,你们早就是亲人了,你肯定会祝福我们的吧?” ……亲人个屁。 最后开口的是容启恒,他眼神中略微有不耐烦:“能别闹了吗?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吧?我不是早就拒绝过你了?” 说得好,早就拒绝过了,所以后来她的付出,容启恒的索取算是什么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做慈善捐助,容启恒是受捐助人? 原身也总算反应过来了,为什么容启恒一直没有将他和龙梦梦的感情说出。 因为在研究没有彻底成功之前,他还需要工具人原身的付出。 真是物尽其用。 她怎么会爱这么个烂人? 她恍惚地走了出去,竟不知道自己从高中到现在,围着容启恒转活成了什么,她知道是她自作自受,是她自己沉浸于幻想里。 备胎凭什么以为自己能转正呢? 原身恍惚着出门,看见路中有个小孩玩耍,一辆车重来,她什么也没想,冲上去救了那个孩子,而自己则失去了生命。 她看见她走之后,容启恒的研究进度很慢,不过凭借那项研究成果依旧取得了惊人的利益,身边的人虽然偶尔会说他不复从前敏锐,可还是信赖着他。 她看见她留下的巨额财产并没有给父母带来快乐,他们从未责怪过原身让他们的名声受到影响,只是在每一次扫墓时,忍不住掉着眼泪说一句傻孩子。 【主线任务:孝顺父母,不再做粗制滥造的游戏。】 ――原身心有执念,最挂怀的便是父母和事业,她很抱歉,自己迷失在容启恒的愿望里做出了许多糟糕的游戏,掏空了别人钱包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体验。 【支线任务1:不再给予容启恒帮助,让别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支线任务2:成为比容启恒更优秀的人。】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二) 夏初游戏公司的设立并没有花费宁初夏太长的时间, 国家鼓励游戏产业的发展,相应的申请程序都被简化。 至于办公地点,更是不用宁初夏担心, 宁妈妈的名字有从外公那继承来的整栋写字楼,其中正巧有一层空着, 原本那是宁妈妈用来存放一些研究设备的“仓库”,现在女儿既然要用,她便腾了出来, 反正暂时女儿的公司规模不会太大, 只需要一半的空间就绰绰有余。 事实上宁初夏挺意外于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程度,她起初看见手机没反应过来, 还以为这个世界的通讯、上网设备和她所在的世界每一太大变化,后来才得知, 这只不过是大部分人会选择的方便携带的设备造型, 事实上这个世界目前已经发展到了虚拟现实全息时代。 不过目前全息技术才刚开始使用,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项技术推广得虽然很快, 但却一直局限在教育、社交等行业上面。 简单来说, 就是他成了人们可以远距离见面、远距离开会的工具。 宁初夏当时看到最热的虚拟现实工具排行榜时, 人都是懵的。 谁能想象,这个排行榜上除了类似社交软件这样的工具外, 就是“在线会议”、“虚拟图书馆”呢? 要知道,她所在的那个年代, 可是有学生活在某钉软件的邪恶统治中, 愤而打了一星, 甚至视频网站上全是鬼畜视频。 经历了几个世界,向来很会忙里偷闲的宁初夏, 对于这些敬业的人们忍不住生出了发自内心的敬佩,这也难怪这个世界会发展得如此之快,只是与这同时产生的,是日益剧增的心理疾病患病率,尤其是焦虑症,在这个世界是极其高发的疾病。 他们不是不知道该休息了,只是休息了也没什么事情干,便又只能开始忙碌。 在分析完现在整个社会的情况后,宁初夏便制定出了新的游戏设计方案―― 首先,这该死的钱,离我远一点,氪金渠道什么的,能少就少,反正这辈子的原身和父母都不差钱。 其次,就是要包装,要给这游戏包上高大上的外壳。 万事俱备,只欠招人。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达程度,使得要制作一个游戏的时间大大降低,但是,如果要做开创性的游戏,那当然还是最好群策群力。 宁初夏挽起袖子,起草起了“招聘公告”,是时候开始忽悠,不对,说服人了。 …… 供学生租用的办公室门口的电子屏上,会显示租用的学生和到期的时间。 而实验区H楼3层的这一间实验室在学生间很有名气,是由学校里的男神级人物容启恒长期租赁。 学校里有不少学生,都对容启恒的前程很是看好。 要知道人多少有短板,可容启恒却是均衡发展,样样突出。 而此刻实验室里正在休息中。 小康抱着本子看了一圈,而后找到了容启恒:“容哥,记录我补充完了,你签个字呗!” 实验室的后勤工作在宁初夏离开后有片刻的混乱,如果在以前,是少有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事情的。 容启恒正在亲自给龙梦梦讲解刚刚她不明白的内容,听到这话不由地一愣。 他话到嘴边并没有问,从小康那接过了本子,翻看着的时候,眉头下意识蹙。 他皱眉时身上的气息便冷了几分,看上去多少要人畏缩。 小康站在旁边有些尴尬,他只能看着别人转移注意力,瞧见龙梦梦坐在那乖巧地模样,他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的违和。 不过是哪里违和? 小康想了想,反应了过来。 实验室里并不是没有女生,除了宁初夏外,还有两位学姐在,只是她们和容启恒相处时,给人的感觉好像和这次并不相同。 两位学姐和容启恒说话时,像是亲近的“伙伴”,一起工作的同仁,虽然靠得很近,但并不让人觉得暧昧。 宁初夏的话……那又不太一样了,她的眼神总是落在容启恒身上,只是容启恒给她的回应很少。 而龙梦梦和容启恒相处时,便平生出了许多暧昧,两人眼神无意中交汇的时候,总能生出些旖旎的味道。 这难道是…… 容启恒打断了小康的胡思乱想:“这记录做得有点乱。”他不太满意。 每个实验室有每个实验室的习惯,以前在这间实验室里,都是有当天实验室的人在打印的纸张上做好记录,宁初夏便会当天检查核对确认,抄写到记录本上,因为她通常全程跟着实验,记录总是很准确,还能补上不少疏漏的信息。 小康的这记录,则给人一种“潦草”感,不少省略式的语言放在上面感觉在后续检索的时候,有很大的可能会因为这些省略的部分产生的歧义让人想不明白。 而且即便是小康补了的记录,这还是滞后的,这才补到前天。 宁初夏也就一个半礼拜没来,怎么会补得这么慢。 小康没吭声:“容哥,不好意思,我拿回去再看看。” 他心中挺烦恼,这几天他陆陆续续给宁初夏发了好几次询问的信息,虽然宁初夏回得并不快,但还是挨条回复了消息,他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单单这么个记录就讲究成了这样。 他以前进的研究室,连这记录本都是直接批量采购的,不重要的实验甚至有记录不全的情况。 而这里不一样,什么一定要连号记录,翻页做几号,仪表数据记录不精细的还要回溯数据、调监控确认,就连样品编号也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单单补这几天的记录,小康就花了不少功夫,这还是他熬夜做的。 “容哥,不是我说,这初夏做记录太讲究了。”他没憋住气,大声逼逼,他不是对宁初夏有意见,只是觉得这真是麻烦得莫名其妙,“老师实验室里都没有做成这样。” 他有话藏在心里没说出来,容启恒现在组织做的这些实验,级别比老师的还差一些呢,哪用那么精细? 容启恒沉默了会没吭声,他拿着记录本的手动了动。 这套记录方法,是宁初夏自己一点点琢磨出来的,至于这套方法对不对?容启恒想这应该是对的吧?他隐约记得,那段时间宁初夏消失了几天,回来的时候状态很不好。 “你想怎么改。”犹豫了一会他还是问道。 小康一下精神起来,要是继续按照这一套他可就不干了,每天单单折腾这些实验记录就得浪费多少时间:“我去问问研究所的师兄记录本是哪里买的,我们也买,你说呢?” 思索了片刻,容启恒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他看得出小康眼底的烦躁,实验室的这些人都是他未来的班底,小康本就不是来做后勤的,现在帮忙承担了这些工作,倒是让他辛苦了不少。 小康松了口气:“成,那我也不用天天和学姐发信息了。”他叹了口气,“我和学姐是真不熟,每天发消息都挺紧张。” 他对于实验室的这位学姐记忆都是模糊的,对方就像是实验室的影子一般,无处不在,可是从来不会大放光彩,就连在聚会的时候,也通常是沉默着坐在一边的那个。 小康倒是不觉得意外,学校里认真读书不擅长社交的学长学姐多了去的,所以才显得容启恒这样八面玲珑又很有天赋的人格外突出,他以前可听老师说了,这样学术能力和交际能力兼具的,只要有足够的机遇,都很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大佬。 这种金大腿,他可得抱住。 说完这些,小康便转身回去了,他这可还有记录没补完,补完之后还有一堆报销做账的事情。 “学长,要不我也去帮忙吧?”龙梦梦刚刚一直没说话,一直等到人走了才开口,“本来我就和你说好了,我可以来这帮忙的,你放心,这可不是我自夸,我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可是一流的。” 她说话时习惯性地带着动作,整个人都很是生动。 容启恒看着她,再度破冰,脸上露出笑容,他伸出手拍了拍龙梦梦的脑袋:“暂时不用,我也没自夸,实验室里的事情我还是能摆平的。”他声音很有磁性,“否则我怎么做你学长?” 龙梦梦看着容启恒一呆,脸上当即就有些热,她好像这才发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容启恒忽然收回了手:“抱歉,有些逾越。”他说这话时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我看着你的时候,忽然希望家里有个妹妹。” 头上那大手的离开和那句妹妹让龙梦梦的心中生出难言的怅然。 妹妹啊…… “启恒。”佘游艺从外面进来,他并没有关注到里面的暧昧氛围,“你知不知道初夏今天回学校了?” 容启恒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知道?” 佘游艺抓了抓头发:“也是,你也不一样要知道,反正她就是回来了!她是来做校招的。”他赶忙分享着自己的情报,“开的工资很高,说是要做游戏公司。” 他瞥了瞥嘴,宁初夏这还真没追求,要是他有她父母的支持,早就通过父母的关系签下一些能带来良好经济效益的技术并以此投入实业了。 做游戏没什么技术含量不说,前段时间学报上还有文章点名批评这种娱乐方式呢,容易让人分神。 “我知道了。” 这可真是谈话终结者。 佘游艺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接,他想了想又说:“她真的有点疯,怎么会来咱们学校招生?学校里谁会冲着那点薪水去?” 在他看来,这又是一桩目光短浅的罪状,学校里的学生前途广阔,毕业以后出去找份工作,那也工资不菲,是,她开的工资是高了一些,可这在大家的抱负和追求面前哪有什么用呢? 佘游艺没发觉他说话时容启恒的眼神似乎跟着一黯,他报告完消息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成了个很不识相的电灯泡:“好了报告完毕,启恒,我先撤了,你和学妹好好相处。” 说完话,他利落地出门关门一条龙服务。 这位学妹可比宁初夏要好相处许多,虽然提出的意见不少还很稚嫩,但看得出是个有想法的人,不像是宁初夏,在实验室里尽划水,说做后勤就只做后勤,平日里参加大家的活动也毫无参与感。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现在看来,这新的还不错。 这么想着的佘游艺准备回宿舍一趟,他要去图书馆查点资料,线上虚拟图书馆他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氛围,而且本校图书馆的不少老书上还能发现以前前辈、老师留下的批注、读后感,总有种挖宝藏的感觉。 进了图书馆,佘游艺随手拿起手机一扫,这才发现学院交流群里正讨论得厉害。 点进去一看,他不由得一愣―― 群里是有人在报信:“速报!隔壁学院的高岭之花吴百合同意进宁初夏公司工作了/发呆,她到底是怎么把人骗到的?” 这位负责速报的,是学院出了名的小灵通,他今天在群里格外积极,已经速报了好几次,目前看来进宁初夏公司的虽然不是学校里最顶尖的那批,但也绝对是不差的那一类。 下面则是刷了屏的震惊,佘游艺有些懵,想了想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转发给容启恒。 …… 宁初夏找学院借来的办公室并不算大。 何教授看着宁初夏,颇为感叹:“初夏,我这给你推荐人,可是被你一网打尽了。” 何教授是学校里大牛级别的人物,他打从宁初夏入校不久后,便很看好宁初夏。 正因为他对宁初夏的关注很多,便也发觉到了宁初夏不断掩藏着的属于她的锋芒。 何教授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他便和妻子研究了一番,这才想通了。 想通之后,何教授便是愤怒。 这学术的事情,哪有让不让的道理?宁初夏这么让着容启恒,难道未来到社会上的时候,其他从事研究工作的人也会为容启恒让路吗? 他本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想找个机会劝宁初夏的,却发现宁初夏想得比他还远。 她非但自己不出头,还要往下退一步,好让容启恒能踩在她的肩头到达更高的地方。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何教授虽然愤怒,可作为老师,也只能劝劝宁初夏,结果这孩子翅膀还真的硬了,研究生一毕业,直接不再往上考不说,连她最适合的研究工作都不干了。 何教授是勃然大怒,他实在是太过失望,甚至都不想再理这个学生。 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觉得这孩子是自废前程。 结果没想到,前两天宁初夏给他打了个很长的电话。 电话里宁初夏格外诚恳,她说自己在容启恒身边,付出感情不得回应非常痛苦,暂时想任性一些,不想再接触研究工作。 她正好在网上看见了国家的优惠政策,这政策所对应的游戏产业,让她想起了自己一个孩提时的遗憾,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便决定去做,这不,现在只差招些人一起帮忙,就想到了何教授。 何教授起初是生气的,不过在听完了宁初夏的解释后他便也释然。 这儿女情长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宁初夏既然开始想通,那肯定是件好事,而且宁初夏说的那个遗憾,也让何教授感觉到了她的诚恳,虽然不知道她的想法能否成功实现,可他还是愿意给予支持。 于是何教授便帮宁初夏凑齐了这么一群人。 在研究上天赋稍微逊色,但又一直很执着对科研工作很向往的、人品端正但经济并不宽绰的……他这么林林总总地从认识的学生里喊了小二十个,叫这么多人,是因为他担心学生们会因为宁初夏选择的行业回绝这份邀请,却不想这居然被宁初夏全给招走了。 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看着何教授笑笑:“谢谢何教授,到时候游戏内测,让您头一个试试。” 何教授挥挥手,他心中有些纠结,他可也没玩什么游戏的习惯,不过这既然是宁初夏做的,他到时候无论多勉强,还是会上去试试看的。 “不过初夏,你到底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宁初夏看着何教授,笑容带着几分狡黠:“当然是用真心。” 何教授挥着手,瞪人的时候眉毛也跟着上扬:“你就唬我吧!”他看是用钱。 宁初夏笑而不语,她可真没撒谎。 与此同时,刚回到宿舍的吴百合也在接受着来自冯晓梅的逼问。 “百合,你这是想明白了?”冯晓梅忧心忡忡,她当然知道吴百合在研究上不太有天赋,她现在因为实验做不出成果甚至面临着延毕危机。 可即便如此,吴百合还是能够凭借学历和老师的名字在其他研究所或者是公司挂上一个名字,这样的工作经历,以后换工作时也还使。 但是这游戏公司,实在有些…… “想明白了。”吴百合点了点头。 冯晓梅还是担心:“你……你是不是经济紧张?”虽然国家的福利完善,但这如果迟迟不能毕业的话,总是会多少影响家庭收入成为家里的负担,她知道吴百合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便忍不住生出了这个问题。 “紧张,但不是因为紧张才去的。”吴百合冷静地回答,“我觉得宁初夏说的项目让我很感兴趣。” 冯晓梅没吭声,只是悄悄地瞥着她,这位宁初夏可也是学校里的名人,只是有名的地方不太一样,她是靠做人“跟屁虫”出名的,容启恒的单向连体婴,学术成就什么的看上去倒是还好,私下不少人猜测,宁初夏是为了跟着容启恒下了大工夫,她同宿舍的冯晓梅透露,宁初夏每天睡眠时间极少,早上五点多就起床,晚上很少在十二点前休息的。 吴百合自然知道冯晓梅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事实上在没见过宁初夏之前,她也觉得自己不会答应。 吴百合不由自主地下想起了宁初夏的脸。 她看人的眼光满是诚恳,要人不自觉地心生信任。 “……我相信大家和我都一样,都从小怀抱着对研究的向往。”同样是说话,她却给人一种迷一样的感染力,“可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研究人员这个职业,这个社会就像个巨大的机械,拆开后,一定会有无数零件……” “你看过这篇报道吗?国内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研究人员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的压力很大,其中又有长期依赖安定药物入睡……”她说这话的时候,吴百合的心也忍不住攥紧。 她当然知道,她研究做不出来的时候压力大到痛哭,怎么都继续不下去。 “所以,我希望我们的游戏能成为大家心灵的港湾,能够发泄自己,能够放松自己,能够释放自己。”宁初夏身体微微往前倾,那股让人信服的感觉更明显了,“我相信我们做的工作会是有意义的,而现在,正需要你们的加入。” 吴百合还记得当时的她,不复平日里的沉默:“可是……可是我不懂游戏,而且我也试过几款游戏,并不觉得喜欢。” 宁初夏伸出手,握住了同样放在桌上的吴百合的手:“可你懂技术,你懂研究员,这不就够了吗?我们从小到大,不就是在这不懂到懂的路上前进?有这样能感同身受,又拥有超人学习能力的你们在,我相信没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宁初夏的眼神可真亮啊,靠近的时候,连瞳孔中倒映出来的身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呢? 然后她当然是点头答应了。 这也许是洗脑吧? 可她心甘情愿。 冯晓梅看着吴百合沉默了一会没出声。 自打实验开始出问题后,曾经满是自信的吴百合便总是绷着脸,沮丧、颓废,可现在,她的脸上却是久违的放松和释然。 看来……这件事让百合很开心。 她不由自主地,对宁初夏生出了兴趣,对她的既往的糟糕印象也变得模糊起来。 满载而归的宁初夏和何教授寒暄了许久才终于走出了学校,坐上归家的车,她这才看起了手机。 不出她所料,她一回学校,容启恒又给她发消息了。 宁初夏先看了小康发来的信息。 她回复小康的求助可不是无本买卖。 早在宁初夏来的当天,她便通过远程控制把之前公共电脑里储存的她整理的章程、细则全部删除――当然,她的电脑里有备份。 这一番操作宁初夏并不怕被人发现,毕竟一贯有原身忙里忙外的实验室众人根本就没注意过她在背后做的这些工作。 小康回复的时候,宁初夏特地放慢了时间,他问什么回答什么,绝不多答一个字。 随着时间流逝,她便也能清楚地瞧见小康回复时越来越不耐烦、急躁地口气,还有那发送消息时显然就已经很晚的时间。 【实验室小康:不麻烦你了,我问了容哥,他说以后实验室的记录本就直接网上购买,这样记录起来大家也都方便。】 果然,一切完全如她预想的那般发展。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小康接手不久便表现出了着急,当然很是负责的原身,自然是事无巨细地确认回复,更是在注意到那记录本记录的东西不太对的时候便主动地向小康提出,这些事情还是等她回去在做。 ――这也是为什么原身一直只做“随便”的游戏的原因之一。 研究游戏市场、研究受众反应也是需要时间的,原身一边得督促公司工作,另一边还得分出心神远程继续实验室的运营,还要关照容启恒,这得是用上最高级的时间管理都忙不过来。 而那些在小康,甚至实验室的其他人看起来都觉得繁琐的章程规范,都是宁初夏一条条找父母问的。 父母从小告诉宁初夏的就是,这人习惯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所以从一开始,就要学会细心、讲究,否则以后只会将粗心带到工作。 小康虽然跟着他的老师在研究所工作,但是根本接触不到研究所内的核心课题,他们所做的一般是帮一部分博士学长完成他们的论文课题,自然也不用那么讲究――再说教授也没有时间就一个个将学生们的小毛病给改过来。 当年宁初夏为了这些龟毛、这些讲究,和实验室内不少人发生了很小的争执,他们都觉得宁初夏是个“麻烦精”,是在找存在感。 不过正好,现在麻烦精不在了,他们想怎么自由怎么自由。 【宁初夏:啊,这样啊。】 【宁初夏:好的呢,既然启恒这么说了,就按照他说的办吧。】 回复完小康的信息,便到了容启恒的顺序。 她猜想着容启恒会发什么消息来,不过她倒是没猜中容启恒的操作。 【容启恒:……算了,其实……】【容启恒:其实真的不用这样。】 【容启恒:实验室里有你的位置,如果你需要,随时可以回来。】 这两个省略号用得可真妙啊,到底是什么算了,又其实什么呢? 上辈子的宁初夏可没有这番消失过,当然,容启恒肯定是猜得到,为什么宁初夏会忽然跑去做游戏的。 毕竟在临回家之前,宁初夏可是和容启恒这么说过的:“我希望我能帮上你,不管你需要不需要。” 当时的容启恒沉默了半天才回了一句:“不用。” 已经对容启恒的拒绝习以为常的宁初夏自然是不会被这句话给打倒,她坚定道:“你只要按着你的方向往前就好。”她那时候没说出口的是,不管何时,她都会在。 “你真是……”容启恒的声音和叹息声混杂在一起,他看向宁初夏的眼神隐约有些心疼,“其实我不好。” “不,你一直很好。” 接下来便是经典的给希望片段了。 “在我走之前,你能给我一个拥抱吗?就当是鼓励我。”宁初夏在想起原身记忆里的这段时,实在叹为观止,记忆里的容启恒实在太清晰了。 他先是退了一步,颇为无奈地说:“你别这样,我们是朋友。”在他看到宁初夏那坚定又脆弱的眼神时,他的眼神跟着动摇了一下,两人看着彼此沉默了很久,就在原身沮丧地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容启恒忽然向前一步,给了她一个背后拥抱。 那个拥抱很暖,容启恒的那句话,也刻在了原身的心里。 他微微低头,说话时气息在原身的耳边缠绕:“加油。” 品品,品品这操作。 宁初夏要不是只能接收记忆,她都想冲进去给容启恒来个左勾拳。 你心软个毛线呢?给什么希望呢?你对其他没用的追求者不是挺果断吗? 这和女神养备胎,然后再备胎决定放手的时候,脆弱地说一句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吧?我不会失去你吧?到底有什么区别? 当然,原身也确实是傻,人家一没给承诺,二这只不过一抱说了句加油,这就芳心暗许,矢志不渝了,总觉得他们之间有无限的可能。 容启恒如果去放风筝,那肯定是一骑绝尘的第一名,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这风筝永远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实验室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不必,大可不必,这就是又开始钓鱼了。 宁初夏想了一会,才似是而非地给了回复。 【宁初夏:你知道吗?】 发送后,她一秒撤回,吊人胃口她最擅长,最好是让容启恒享受一下当初原身为他的欲言又止一晚上睡不着觉猜出一万个版本的美妙感觉。 【宁初夏:算了,没什么,谢谢你。】 你也来猜一猜,到底什么算了,什么没什么吧。 宁初夏只可惜这时候没有直播功能,好能看一看容启恒的表情。 不过她这可惜还没持续一会,便瞧见容启恒迅速地发来了信息。 宁初夏挑眉惊叹,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快速回复。 【容启恒:你怎么了?】 【容启恒:不管如何,我们是朋友,需要的时候我总是在的。】 啧啧,啧啧。 他急了! 宁初夏想了想,笑吟吟地送去了回复:“嗯。” 你不是很爱让人猜谜语吗?你可得好好猜一猜。 …… 又是休息日,现在不像是从前那么繁忙的宁爸爸和宁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彼此,颇有些面面相觑。 女儿事先和他们预约了很久,说今天是他们的游戏内测,而宁爸爸和宁妈妈则是第一批的内测用户。 宁爸爸和宁妈妈有些惊奇,倒不是惊奇时间,游戏制作流程快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女儿的“内测”玩家。 “这游戏叫什么呢?”宁爸爸没忍住看向妻子,他很爱女儿,可和女儿的交流终究是少了一点。 “我也不知道。”宁妈妈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女儿早出晚归的,她问过写字楼楼下的保安,确认了女儿的进出时间――宁妈妈从来不喜欢管着女儿,也不想侵犯女儿的隐私,可她这个当妈的实在担心,女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又偷偷跑去找容启恒就不好。 想了想,宁妈妈难得的做出了凶恶的表情:“你可给我皮紧一点,不许乱说话,初夏这可是做的第一个游戏,不管好坏,你就说两句好话。” 她可是服了丈夫这张嘴了,得亏女儿是个不记仇的个性。 宁爸爸严肃道:“我们得实事求是,这要是和上回一样的那种游戏,我还是要骂她的……” 宁妈妈看着总算闭嘴的丈夫冷哼一声,他要是乱说,看她怎么处置他! “不过女儿怎么还不下来?”宁妈妈有些疑惑,吃了饭之后女儿让他们在这等等,自己便跑上了楼,这是还有什么准备吗? 她才刚想到女儿,宁初夏便从楼上跑了下来,她手上拿着封信,悄悄地递给了爸妈,然后自己则又迅速地跑回了楼上,认真看便能瞧见女儿正坐在楼梯那躲着。 “这是在干嘛呢?”宁爸爸下意识严肃脸,“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宁妈妈拆开信的声音吸引了宁爸爸的注意力,在教育女儿和看女儿写的信之间,宁爸爸毅然选择了后者。 信的最上方,是宁初夏写的游戏邀请码――只需要登录虚拟平台便可下载测试软件,以这个时代的网速,下载东西是不需要等待的。 再过五分钟,游戏服务器正式启动,宁初夏时间卡得很好,正好看完信便能下载并进入游戏。 看着信,宁爸爸和宁妈妈同时陷入了沉默。 信中,宁初夏先对父母说了抱歉―― 一笔一画之间,尽是恳切。 她很抱歉,自己没有按照父母希望的道路往前走,也很抱歉自己“犯傻”了那么久。 “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我相信,我会走出来的。” 宁妈妈没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傻女儿,她和丈夫哪会真的怪女儿呢? 而且女儿其实没做错什么,只是他们当爹妈的,怎么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拿着真心却被人置之不顾,怎么舍得她怎么不爱自己。 而接下来,便是宁初夏写的做这个游戏的初衷。 “我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和妈妈实验受挫的时候,脸上都会有不太对劲的表情,如果在那个时候我闹了脾气,做了调皮的事情,你们总会有些生气,小小的我,曾经埋怨过你们是不是把我当做出气筒,可我却忘了原来身为成年人的你们,也会有崩溃难过的时候,我可以大哭大闹,逼爸爸妈妈道歉向我妥协,可你们却不能随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宁爸爸沉默了,伸出手握住了妻子的手。 看来那次女儿绝食的时候,女儿也想了很多。 “这个游戏,便是给爸爸和妈妈的礼物,虽然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可我希望它会是你们能够缓解情绪的空间,在压抑的时候,你们也可以在里面把自己藏起来,肆无忌惮地发泄情绪……” 宁爸爸看见了妻子的眼神:“知道了,我不说了。” 当这份礼物承载了女儿的心意的时候,那他怎么还舍得挑刺呢? “好了好了,时间要到了,快点登陆游戏吧!”听着宁妈妈的话,宁爸爸也不再走神,立刻戴上了虚拟眼镜,在沙发上找了安逸的姿势便坐下了。 学校里,冯晓梅也在同一个时间戴上眼镜,她选择了躺在床上。 ――临闭眼时,她想起了吴百合这几天来总是充满了笑意和希望的眼睛:“晓梅,来看看我们一起创造的世界吗?” 当然,一并生出的还有担忧。 她听冯晓梅说了,今天一并参加内测的除了夏初游戏员工每人两个名额可以邀请到的人之外,还有就是学校里的几位和宁初夏交好的教授,这其中自然一定会有何教授的名字。 想到自己拖延症犯了还没写的八千字论文,冯晓梅忧心忡忡。 九点整,《归田园居》内测1.0正式开放。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三) 服务器开放的瞬间, 大家便默契地点了进入,虽说大家对于游戏并未抱有太大的期待,可守时观念还是刻入了几乎每个人的心里。 宁爸爸此前没有玩游戏的经验, 他没想到这进游戏的第一件事,便是调整自己的形象, 旁边有贴心的备注,如果对形象不满意的话,进入游戏后还可再做调整。 看到这, 宁爸爸便也不假思索, 选择了虚拟形象导入,什么调整年轻偷偷调高身高什么的, 他这种正经教授可不会干! ――好吧,其实是因为女儿会看到, 宁爸爸默默地把虚拟形象调高的五公分调了回来, 175cm就是180cm, 四舍五入不懂吗? 形象设置完毕,便也就可以正式地开始游戏了。 “《归田园居》?”宁爸爸品了品这个名字, 大概猜到了游戏的内容。 应当是个田园类型游戏。 难道是欣赏田园美景?或者是在田园打怪? 进入游戏的方式, 是通过“空投”, 宁爸爸疑惑地踩上这朵白云,这就有些瞎胡闹了, 云上哪能载人?不过想了想,这都是游戏了, 当然是要有一定的幻想成分, 这神话小说里不也有类似的描述吗?腾云驾雾什么的。 他在云上盘腿坐下, 这朵云便开始出发了,白云飞得很低, 间或会有鸟类从旁边穿过,微风吹来,宁爸爸闻了闻,忽然发觉闻到了味道。 这能闻到味道和有触觉这些说起来简单,但可是最新的技术,最先被用在了图书馆,现在在虚拟图书馆上阅读的时候,和现实的感觉已经很相似了。 正在想着事情的宁爸爸眼睛没停下过,看着四周,不知为何,在这缓慢的漂浮中,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宁静了下来,向来是拼命三郎的他,竟然忽然生出了想躺平在这柔软的云上晒一下太阳的感觉。 只是这段旅程总有终点,像是展览般地绕了个圈,这朵云便慢慢地落在了地上―― 宁爸爸从云上下来,陡然露出了失神的神色。 他是多久没见过这幅场面了?上一次看到,应该是在电视。 早在很多年前,农田便收归国有了,统一进行机械化的大规模生产,供应上了全国农民的口粮。 现在应该只有几所农业大学那还保有小规模耕作的试验田。 宁爸爸眼前的,是一片并不算大的田地,一半种了东西,另一半则是空着的,周围是草地,里头有花有草,间或有几颗树,上面似乎藏着果子,远远地看去,还能瞧见栅栏外环绕着一条小河,更远的地方似乎是山。 只要深呼吸,便能清楚地闻到泥土和草叶的味道。 阳光照射在地上,人的影子被拉长,偶尔白云飘过,这光便会被挡住片刻。 宁爸爸忽然一愣,他似乎看到远处的草叶里,刚刚有一只灰色的野兔在蹦蹦跳跳。 等他晃过神,便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声音:“叔叔――” 这声音很稚嫩,宁爸爸回过头,便瞧见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头上是红色的绸带,扎了个冲天辫,身上穿着件红色的肚兜,露出像是藕节般的手臂,此刻正在认真地看着宁爸爸。 他有些慌,这应当不是怪物吧?他这几天偷偷趁老婆不注意做了功课的,现在的游戏都是打怪游戏,打了怪以后会爆东西,还有就是…… 哦对,他想起来了,这可能是NPC,现在的NPC智能都很高,可以自动检索关键词回答。 “怎么了小朋友?” 小男孩先开始自我介绍:“叔叔好,我是小参,我想要吃萝卜,您能帮我挖个萝卜吗?” 自称小参的男孩摸了摸脑袋,忽然不知从哪变出了个铲子:“叔叔,你会挖萝卜吗?如果你力气大,也可以拔!” 这就是任务了吧? 宁爸爸乖乖地接过了铲子,走到了农田边,他对于农作物的了解不多,萝卜长什么样的他倒是知道,可是在地里的萝卜,他就不太了解了,毕竟现在超市里卖的萝卜,都已经升级到可以用全自动机器做剥皮切块切丝处理了。 小参跟在他后头走进了田垄,他在旁边各种比划着动作,好让宁爸爸理解如何操作。 宁爸爸乖乖地按着指挥挖掘,研究了好半天,用了不少力气,总算挖出了第一个萝卜。 只可惜他挖的这个萝卜有点小,格外纤细。 挖出来的瞬间,宁爸爸便听到“叮”地一声响,一个金币出现在了眼前的土地上,他呆呆地拿起来,总算反应过来,这应当就是游戏奖励了。 这还…… 宁爸爸细细思索了下,摇了摇头,女儿这游戏着实做得有些奇怪,这谁会跑到游戏上来种地呢? “哇!叔叔好厉害。”小参接过了萝卜满脸惊喜,他抱着萝卜跳了跳,便又从身后掏出了一颗种子,“叔叔,这是我朋友送给我的种子,虽然不知道种出来会是什么,还是希望你会喜欢。” 宁爸爸接过种子,又看着小森那眨巴着眼睛掏出一整套工具的模样便知道这又是要让他种东西了。 他看了那种子半天,没法透过这朴素的长相认出它的内涵,宁爸爸接过工具,便又转身开种了。 等等回去得和女儿说一声,这种地多无聊啊,别人不会喜欢的。 …… 内测的这些人,后台权限都是开放的,宁初夏现在正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在虚拟办公区监测情况。 站在宁初夏身后的员工忍不住道:“我们最担心的一关没出问题真是太好了。” 之前大家都在担心,这新手教程的漫长会不会劝退玩家,不过目前看来,内测的人都能接受这个教程的进度。 当然,这其间也提供了跳过的选项,只要玩家表示他们可以自行处理,那么NPC就会站在旁边围观,只有在玩家解决不了的时候才会发声。 宁初夏笑而不语,她的市场调研可不是白做的。 这个世界的人大多很耐心,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从小看文献学习长大的,没有经历过碎片化信息冲击的他们,自然是能接受这样的新手教程进度。 再说了,这个世界的游戏类型也还很少,他们也不像是宁初夏所在的那个年代,单单教程都看过了N版,平日里一打开游戏恨不得狂按跳过,连动画都不想看。 “我观察了一下,这些操作好像也在大家的接受范围之内。” 宁初夏点了点头,既然是游戏,宁初夏也不会让游戏里的事物直接和现实1:1对应。 无论是植物、动物生长速度的加快、日夜更替的速度还是其他,都有做过调整。 相应的,这些种植、挖掘的动作也简化了许多,也就是新手教程的时候稍微复杂一些,再往后便会开启便捷模式,当然自行选择按照标准模式进行。 “百合,你的朋友速度好快。”说话的这人一句感慨,便吸引走了大家的注意力。 宁初夏顺着对方的话往那一看,赞同地点了点头。 吴百合的朋友,确实在众人中是一骑绝尘的迅速,她已经建了房子,现在开始了钓鱼生活。 吴百合:“她平时挺经常玩游戏的,不过玩的时间不多,可能很有经验。” 她隔着屏幕瞧不见冯晓梅的具体操作,只能大概根据人物的动向确认当前她的进程,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冯晓梅喜不喜欢这个游戏。 正被众人关注着的冯晓梅,简直不能更享受。 她并不太喜欢打打杀杀的游戏――好吧,她承认是她操作不好,自打这有了虚拟游戏之后,原先可以放置挂机的游戏便操作越来越复杂,这对于她一个资深动脑玩家实在太不友好,冯晓梅因而弃游无数。 打又打不过,充钱是绝对不可能的! 而《归田园居》却完全狙中了她的心。 已经钓完鱼,根据提示开始请建筑工人来挖鱼塘的冯晓梅捧着脸蹲在路边,看着正在那辛苦劳作的豆豆工人颇觉津津有味。 她刚刚已经看过一回了,可是再看还是很惊奇。 只要选定了施工地点,支付上一定的金币――这金币不难获得,钓鱼挖地种地都可以获得,除了第一枚要自己捡以外,后面的都可以自动拾取。 然后便会有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乘着彩云出现。 当时冯晓梅本以为,这应当和其他游戏一样,这施工也就是做给你看的,时间一到房子便会自动出现。 这位自称姓郭的道士袖子很长,他从中一掏,便是一整把的豆子,往那地上一丢,便出现了一整群的豆豆工人。 他们顶着个豆豆脑袋,身体很纤细,头上还戴着黄色的安全头盔,形象很是可爱,好几回冯晓梅都想伸出手替他们扶一扶脑袋,省得他们摔倒,而这些豆豆工人很是兢兢业业,他们动作飞快,上蹿下跳,务必把工作做得完美。 看着这些小东西工作着实有趣,冯晓梅看得都有些入了迷。 她刚刚和NPC聊过了,目前她等级不够,还只能建鱼塘收容她钓的鱼,之后等级提升便会陆续开放养殖、收藏系统,他可以自己开养鱼场,也可以开水族馆。 “晓梅。” 听着身后有些年纪的声音,冯晓梅便回过头去,她身后站着的是她的指引NPC老槐,看上去上了年纪,戴了顶草帽,胡须很长。 “怎么了,槐爷爷?” “你既然现在没什么事,不如到朋友家去看看。”老槐的脸上露出些许的狡猾神色,“没准在那,你能收获不少礼物呢。” 这游戏还有好友系统吗? 她呼出了好友列表,这才发觉,原来这和现在最大的通讯软件是互通的,列表上亮着的好友不多,最上面的便是吴百合和何教授,应当是指登陆游戏的人。 切换到游戏列表的话,除却那两位,便只剩下系统提供的共享好友,被命名为小田的那位,很显然,这应当是供给没有好友在玩这个游戏的人使用的。 她要去找何教授还是吴百合呢?冯晓梅刚要决定,便又听老槐说起了话:“不是每个好友那都有礼物的……” 冯晓梅有些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跟着老槐的说法,果然在何教授和吴百合中看出了不同,何教授的名字后有个蒙面人的符号。 这是什么意思?冯晓梅没深思便根据老槐的指引上了云,说来这云也很搞笑,迷之绑了条绳子系在栅栏处。 冯晓梅看着旁边那位吴道士的云便有些嫉妒,这游戏怎么还带这种贵族效果的,吴道士的云是有仙鹤环绕的,现在这些仙鹤正懒洋洋地围着云休憩。 而她,只有可怜的小白云,还比人家小! 白云再度飞起,在云层上过了个环形的门后,便进入了何教授的家。 冯晓梅好奇地往下打量,惊讶地发现,何教授这的布局和她的很不一样,看上去河流都要宽阔不少,还自带了个小瀑布,山比她的要高峻不少,能瞧见山的最顶端有些白,像是有雪。 再接着映入眼中的便是何教授的田地和房子,何教授的房子和冯晓梅的同样简劣,不过风格不太一样,他的房子看上去是竹制的。 白云刚落地,冯晓梅便听到身后的老槐开腔道:“这儿产的东西和我们那里不同,你去拿一些回来吧。” 老槐指点江山地指着那块田地,分别告诉了冯晓梅那是什么蔬菜,尤其认真地指了指那金灿灿的南瓜。 “我帮忙?”冯晓梅指了指自己,在老槐确认的眼神中便和他一起走了过去。 这才刚靠近田地,她便看到了提示―― “您的好友何山海所种植的南瓜已经成熟,再过6:20:45腐烂,是否采摘?” 这时间处是个倒计时,上面的时间在不断流逝。 这当然是得采的,冯晓梅刚和老槐一人抱了一个南瓜,就听见远处女孩跳脚的喊声。 “何爷爷,家里进小偷了!”那小女孩扎着两个包包头,正在往河边跑。 冯晓梅当时有些慌张,不是,这怎么还小偷了?她连忙看向老槐,正想询问什么,就连老槐看向她同样一脸严峻。 “糟糕,被发现了!” 哈? 冯晓梅下意识地张大了嘴,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老槐抓着往白云那跑。 他们两人坐上白云,一人抱着一个南瓜,白云幽幽地往天上升。 而惨丢两颗南瓜的失主终于姗姗来迟,袖子裤子都挽起来的何教授手上还拿着鱼竿,正在下面跳脚:“你是谁?” 糟糕,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不对!她根本没有想偷南瓜啊! 冯晓梅哭笑不得,便听到和刚刚提醒她解锁成就一样的提示音―― “滴!您已解锁偷盗系统。” 她,她这怎么就解锁了?冯晓梅连忙唤出了说明,这才明白,这田园里的所有作物,都是可以在成熟情况下被外人采摘的,当然着采摘也有上限,不会让人被彻底偷光。 而每个田园之间的物价、主要产物都有区别。 不同的土地、天气所适应生产的作物不同,比如说何教授土地里的南瓜,在冯晓梅田园那便能卖出天价。 冯晓梅一敲自己的脑壳,她总算明白了,这系统是让她先去这系统设置的工具人那偷偷看,她自己寻思去探望一下教授,这一探望不就出事了。 看着旁边一脸无辜的老槐冯晓梅是不断抓头,这还好,何教授没认出来是她。 既然知道了这个,冯晓梅便也不耽误,一等到站,便又撇下老槐单独出发。 还真别说,这偷东西怪刺激的,她打算去系统的工具人那试试,真可惜百合的作物没成熟,否则能偷偷看就好了! 工具人那连主人都不在家,冯晓梅很是满足地偷了个遍,还慢腾腾地钓了两条鱼才回来,这游戏的味觉系统设置得不错,冯晓梅直接在那河边洗了洗自己上树摘的水蜜桃,还真别说,比平时买的还甜!这正应了那句话,偷来抢来的更好吃。 吃得很是满足的冯晓梅是空手而去,满载而归。 眼见云要落地,她便想和自家NPC炫耀一番,她和老槐已经是一起种地、一起上山、一起钓鱼、一起偷人家菜的革命伙伴了,冯晓梅看见老槐便会想起自己在老家的爷爷。 说曹操曹操到,停云的地方,老槐正站在那走来走去打转,一见冯晓梅回来,他便连忙扯着嗓子喊:“晓梅,咱们这遭贼了!” 哈? 冯晓梅目瞪口呆地下了云,被老槐拉去了田地。 这NPC只能喊人不能阻止,老槐现在复述就像在冯晓梅伤口上撒盐―― 她种的那么多水灵灵的大白菜呢?怎么少了那么多。 什么?神秘人还偷了西瓜? 还抓了一只兔子? 靠,这是人吗? 冯晓梅一脸愤愤,正想要骂人,身体忽然僵住。 她的好友列表好像没几个人吧? 系统附送的工具人好友、现在应该在监测内测情况的吴百合、还有就是……刚刚的受害人一号,何教授。 她咽了口口水,这,这是百合干的吧? 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般,目击证人老槐补充起了他知道的信息:“我只知道他应该是个男人!” 破案了,冯晓梅拿起工具,这赃物也不收拾了,她得赶快把成熟的作物给收了,否则又要给人偷了。 至于那小偷?风太大,她没听见。 已然回到自己地盘的何教授笑得满足,伸出手拍了拍旁边的白菜,他刚刚可是很有耐心地看了说明。 这些作物除却可以卖给系统外,也可以自行解决。 虽然刚盖起来的房子里没有厨房,但刚刚何教授已经看过了,这系统商城里是有简易灶台组的,他可以资金建一个,等等炒份白菜试试味道。 没想到冯晓梅那还有葡萄,下次他还去! 身为糖尿病病人的何教授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葡萄了,这一想到葡萄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 刚刚被人偷了的不开心也已经少了,他可真不亏。 总算到了目的地,满门心思都是葡萄的何教授忽然瞧见正在从他家升空的云。 起飞和降落时速度最慢,两朵云擦肩而过,何教授便也能看到对方的脸,是宁爸爸。 两人是在一个学术会议上加的好友,平日里关系不错,后来宁初夏进了首都第一大学后,宁爸爸还特地打电话拜托何教授照顾女儿。 “老宁,好巧!”何教授笑着和宁爸爸挥了挥手。 他本想寒暄两句,只是两人都已经错开,目的地也不同,倒是没多少时间说话,便也作罢。 只是有些奇怪,平日里宁爸爸不是这样的,怎么今天一副鬼祟模样,刚刚还很紧张似的。 何教授觉得有些不对,这谜一样的预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得到了肯定。 云刚停下,他便听到了熟悉的喊声:“何爷爷,刚刚又有人来偷东西了!” 又? 等等! 何教授当即反应了过来,生平的素养都差点没控制住要脱口而出的骂人语句。 他打招呼个屁! 怪不得心虚呢!这是刚来家里偷了东西走吧? 气吁吁地何教授抱着收获进了家门,仓鼠癖发作的他必须先把东西藏好然后再去清点损失,走到外面,何教授正边收成边点着果子,忽然忍不住破功笑出。 这初夏做得游戏还真别说,真是让他回到了从前。 这么些年,他也就被别人偷研究成果的时候这么生气过了。 还真别说,这游戏目前看来,怪好玩的。 …… 虚拟办公室内,已经是一片欢声笑语的海洋。 出于对隐私的保护,大家只能看到人物标识的移动,可这越是看不到,便越适合脑补。 他们都是首都第一大学的学生,又是由何教授牵头介绍到夏初游戏公司的,自然对于几个当事人都多少有了解。 先是冯晓梅,“狗胆包天”,竟然太岁头上动土,跑到何教授家偷了东西,这可是死罪。 然后便是好友人数最多的何教授,他居然在一堆人中,奇妙地选中了犯罪嫌疑人冯晓梅,还巧妙地在偷完后没被发现,正巧离开。 更妙的是,他这回家了居然还正好碰到到家光顾他的宁教授。 “初夏,你是对的,这个系统确实能增加互动性。” 吴百合和其他几位同事对这个系统的设定是有疑惑的,毕竟“偷东西”这个说法,听上去总不太好,而且大家也不像会喜欢这个系统的样子。 宁初夏当时对于大家的异议全盘接受,直接让技术员开了个小型的测试工具,然后组织研究员们加入,她自己则扮演神秘的窃贼X,四处偷,最后的测试结果很明显,这个系统的设定,确实让用户粘性大大提高。 就算是虚拟用品,人也是有占有欲和保护欲的,而且在明知这不违法,只是拿些具有不高虚拟价值的东西时,这种不劳而获的快乐,也很能让人满足沉迷。 在宁初夏的那个世界,这个系统是经过多次确认的。 君不见最早的偷菜游戏引无数人沉迷,就算在多年以后,网上还有人因为“分手了前男友居然还来偷我的森林能量!”、“女朋友的鸡来吃我家饲料我能揍鸡一顿吗?”这样的问题屡屡争吵。 当然,这个系统也一定要有明确的数值计算,不能让被偷的玩家亏损,失去兴趣,不喜欢参加此类项目的玩家,哪怕被偷了,也能继续自己的田园生活,只不过是少赚一点,不受太大影响。 同时宁初夏还开放了万恶的“集图鉴”活动,强迫症和收集癖的人,永远会被这一类的活动折服。 未来还会开启的诸如水族馆、博物馆等,又能切合国内对知识的推崇。 没准未来某一天,会流行当爸爸的带儿子进入自己的家园,炫耀地说:“你看,这就是爸爸为你打下的江山。”虽然那江山可能只是满图鉴的博物馆。 现在的内测玩家还没发现游戏的社交系统,之后宁初夏还设计了许多活动,这就得要等更多的玩家登陆才会陆续解锁其中的乐趣了。 “话说他们知道自己田园里的NPC不一样了吗?”说话的人有些急切,这些NPC可是他和宁初夏一起设计的,每个都有不同的个性模板,外观都是按照华夏古代神话传说做的。 比如宁爸爸田园里的小参,那就是个人参精,冯晓梅家的老槐,那是个槐树精。 未来他们申请定居后,便也会解锁不同的模组,比如人参精首先解锁的是药材系统,槐树精则会解锁出一大堆稀有树木。 看起来只是个导引NPC,但其实私下大家下了大工夫,关联了不同的田园发展方向,而且还适配了不同的个性。 “应该知道了。”宁初夏淡定道,她原先也犹豫过要不要设立NPC,但她想起了她所在的世界,有一款一骑绝尘的当红游戏。 那个游戏又名猛男捡树枝,除却本身的系统设置外,最吸引人的元素之一,便是NPC的属性和NPC之间的交互。 这个世界科技高度发展,其实也加剧了人的孤独――虽然可以说书籍是人最好的伙伴,可大多数人总是需要陪伴的。 宁初夏为所有的NPC都加载了“关心”的属性,只是他们关心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会沉默倾听,有的会慌张哄人,有的会帮忙安慰,有的则会拉着伤心的田园主人直接在田园跑圈…… 就像宁初夏写给宁爸爸和宁妈妈的信一样,宁初夏希望《归田园居》能成为大家的港湾,能成为很多年以后还会有人念念不忘在玩的游戏。 原身最遗憾的事情中就有这一点,她所做的游戏,都像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开服的时候一堆人进来玩了,可一旦最吸引人的卖点结束,玩家便也流失得差不多了。 宁初夏当然不能掌握这个世界人的想法,一款游戏从设计到成型,她只能提供无数的idea和努力来完善,至于这款游戏能不能被喜欢,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所幸这个世界的软件都很开放,比如说通讯软件的接入,只要去申请接口就行。 宁初夏已经和虚拟图书馆达成了协议,他们的书也可以在田园中远程借阅。 “你说他们会喜欢这个游戏吗?”宁初夏随口问,她其实心中并不忐忑,在另一个世界常常做实验的她,品尝失败的味道可不止一次,失败了就反思错误,归纳总结,然后下一次好好努力,这样不就好了吗? 吴百合坚定道:“一定会的。” 如果说刚进夏初的时候,她多少还有些担心,宁初夏会不会是哄他们,那么说现在,心里就只剩下安定。 这《归田园居》的第一批测试人员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吴百合全程见证了宁初夏对于游戏的参与。 同样体会过游戏的她虽然不知道别人会有什么感受,但确确实实,她在《归田园居》中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她可以从桥上走过,跑到高山,一圈一圈地奔跑――虽然现在还没有启用疲乏值系统,在现实身体疲惫的时候感觉不到疲倦,但那种风声在耳边,全力冲刺的感觉真的很好。 躺平在草地上,任凭那草比自己更高,晒着阳光大吼大叫。 种一圈地,看着自己的图鉴被慢慢填满。 还有闲着无聊的时候,拉着NPC一句又一句的聊天,不用那么小心翼翼,怕自己的负能量伤害了别人,只用歇斯底里地说,好累、好崩溃、受不了了。 吴百合的初始NPC是只捣药兔,她乖乖地听了,然后递给了吴百合一颗药。 那颗药说是药,更像是糖,很甜很甜。 “吃颗药就不会不舒服了。”其实是,不开心就吃颗糖吧。 现在每次她上线的时候,捣药兔都会蹦蹦跳跳地过来的,问她一句:“今天百合心情好点了吗?” 吴百合游戏里的小屋里,已经藏了六颗来自捣药兔的礼物“药”丸了,今天晚上她还和捣药兔约好了,要上线给她过生日。 几人虽然在说话,但对于各项情况的监测都很严谨。 如果内测没有太大的问题,最迟一个礼拜后,这游戏便会正式上线,只是不知道上线后这游戏玩的人多不多了。 眼看到了吃饭的时间,宁初夏便也退出了后台,果然到了客厅的时候,爸妈还在虚拟世界里,设置的提醒用餐闹钟还有五分钟,宁初夏便也去动手做起了午饭。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方便,真?自动炒菜机现在已经上线,哪怕是最不会煮饭的人也能轻而易举地做出一桌盛宴,设定好的食谱可以随时修改,根据家人的口味轻重也能进行自由调整。 饭点一到,宁初夏便听见外面的动静。 虚拟平台自带的防沉迷系统实在好用,能够监测主人身体,除非有医院的密令,否则一旦身体报警就会自动登出。 饭菜已经上桌,宁初夏走出去便听见爸妈正在讨论。 “这游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请人过来看看。”宁爸爸摇了摇头,“你可得去尝尝我种的萝卜,特别好吃。” 宁妈妈看着丈夫难得的自吹没有打断他,眼神含笑:“那你有发现你家少了什么吗?” 说到这,宁爸爸也生气起来:“说起这就可恶,不知道是谁去偷了我的菜,我那时候正在老何家帮他处理作物呢!” 他说得冠冕堂皇,但是掩盖不了自己也在“偷菜”的事实。 宁妈妈笑而不语,她可不会承认,偷菜的人当然是她,至于那水灵灵的萝卜,宁妈妈可是已经吃了。 “爸,妈,你们觉得这游戏怎么样?”看爸爸似乎不着急吃饭,宁初夏便也坐下看着他们,“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去修改。” 宁爸爸一见女儿坐下,便也立刻正色,不像刚刚那么眉飞色舞:“这游戏嘛,就是无聊了一点,我看可能不会很受欢迎。”他倒是愿意夸女儿,可又怕女儿到时候游戏上线不受欢迎难过,“要不你加点打怪?我看别人都打怪。” 宁初夏摇了摇头:“我说了,这游戏是让大家放松的,打怪的游戏很多,不缺我一个。” “但是你这游戏要怎么赚钱?”宁爸爸忧心忡忡地问,“我帮你想了想,这游戏好难赚钱。” 对此宁初夏也表现出了自己的“高风亮节”:“这游戏上线我不打算赚太多,未来商城里会出售付费道具,送给NPC的衣服、礼物,还有房屋装修的图纸这些……” 宁初夏数了一下,对面的宁爸爸却是越来越担心,这些能有人买吗? 宁妈妈见丈夫这样,便捅了他一下:“对了,你地里的菜还有多久成熟?” 说起这,宁爸爸便不假思索地回答:“还有六个半小时,正好晚饭完成熟。” 宁妈妈指了指她,对着女儿一笑:“你看,他就是这么口是心非,初夏,你这游戏很好,妈妈很喜欢,你做了个好游戏。” 宁爸爸沉默了一会,也拍了拍女儿:“意见有,但是爸爸确实很喜欢这个游戏。” “那就够了。” …… 内测期间的顺利使得游戏很快进展到了上线阶段。 一周之后,《归田园居》正式全平台上架接受众人的考验。 首都第一大学实验室内,佘游艺正在分享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八卦。 “启恒,你看见没有?宁初夏做了款种地游戏!”他很是感叹,“不对,应该说是什么田园模拟经营社交游戏,这谁会玩啊。”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四) “宁学姐做的游戏……”在同样的时间节点, 说出这句话的还有刚和舍友上完课回到宿舍,上午没有安排去实验室行程的龙梦梦。 旁边的舍友阮曲点了点头:“是啊,宁学姐做的, 我昨天去找何教授的时候,何教授向我推荐的。” 何教授是她的研究生老师, 她每天都会到何教授办公室,当然她心里多少对何教授都保有敬畏之心,也就是说面对何教授的时候有些怂, 昨天何教授忽然把她叫住, 属实吓了她一跳。 先是叫住了人,然后何教授便咳了咳:“我的学生, 宁初夏你认识吧?” “认识。”大名鼎鼎的宁学姐谁不认识呢?阮曲倒是很觉得这位宁学姐和容学长相衬,当年她遇到问题, 还是宁学姐帮她解围的。 “她出了款游戏, 叫《归田园居》, 还不错,你有兴趣的话去玩一玩。”何教授有几分尴尬, “不过别沉溺, 对了, 如果你到时候玩了,记得给我发条信息。” 这段对话到这便结束了。 “何教授可真疼宁学姐。”龙梦梦低着头, 刘海稍微挡住了眼睛,看不出眼神。 这段时间在实验室, 龙梦梦切实地感觉到了自己心脏总是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容启恒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是那种到台上演讲, 大家都会不受控制关注的人,和他的外表同样吸引人注意的, 便是他的满腹才华,短短这么一段时间的接触,龙梦梦已经为之折服。 也许是她错觉了吧? 她总觉得容学长对她很“特别”,她情不自禁地越来越关注学长的一言一行。 一旦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对于宁学姐这个横亘于中间的人,她便也很难忽视了。 龙梦梦装作不在意般地问过容启恒一次这个问题。 “学长,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你一句,你和宁学姐,在一起了吗?”龙梦梦当然不知道她那时候多像是在掩耳盗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听不少人说你们是在一起的,所以有点八卦。” 龙梦梦问完问题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着“审判”,和同样变大的心脏跳动声音一起进入耳边的,是来自容启恒的低笑声:“怎么会这样想?” 他伸出手揉了揉龙梦梦的头发,感觉到头顶一沉,她呆呆地抬头看向容启恒:“都是传言罢了,初夏是我很好的朋友和伙伴。” “可是……”可是大家不是这么说的,甚至有人说,初夏学姐是你最死缠烂打的追求者。 “这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种感情,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别人这么说,她听到也会不开心的。”容启恒耐心地解释,“你放心。” 放心什么? 当时那变得凌乱的呼吸,交缠着的自己的手指,至今龙梦梦还记在心里。 她的心里,有什么在那一天破土发芽了。 “那肯定,何教授说了,宁学姐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阮曲对于自己的教授还是很维护的,对于何教授的这点评价,学校论坛里不少人颇有微词,总觉得何教授看走了眼,毕竟怎么看,宁初夏也就是个千年老二。 尤其是在今年宁初夏没选择继续学业,跑去做游戏之后更是如此。 阮曲虽然怕何教授,但她和何教授接触多了之后,也知道他的个性,实事求是,很少说谎,如果在古代,绝对是个君子一样的人物。 龙梦梦没应舍友的这句话,她同样也是何教授乱来派,容学长真的特别好。 “不和你说了,我查了资料这游戏是今天早上十点半全面开放。”阮曲已经爬上床,“我去试试这个游戏。” 龙梦梦看着舍友消失的身影,心里有些纠结。 她对于这位宁学姐,是很有一份危机感在的,玩她做的游戏总觉得心里哪里不太得劲,可是不玩,又也不太对,好像自己在心虚什么似的。 …… 夏初游戏公司里,大家正在摩拳擦掌,等待第一批玩家的上线。 内测规模并不大,收集到的数据不算多,不过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很值得骄傲的反馈,几乎每个进入《归田园居》的人,都对这游戏很是满意。 当然,内测是不可能开放全部功能的,仅仅目前开放的冰山一角便能讨诸位玩家欢心,这让大家很雀跃。 唯一叫人烦恼的,是游戏的盈利能力。 昨晚聚餐之后,在回家的路上,众人忍不住纷纷表示出了自己的担忧。 他们都听过宁初夏所说的她的想法。 宁初夏想做一个,能让科研人员――也包括普通人,可以放松身心的游戏。 他们可以在游戏里,体会到现实中现在已经很难体验到的悠闲生活,正映衬了《归田园居》这首诗中描述的场景。 后续还会开放定期活动“桃花源”,那里的美工设计工作全是宁初夏一手包办的,玩家可以到桃花源中去放松几天,还可以邀请到桃花源限定系列的伙伴NPC,里面也有限定的作物。 这活动大家都没有体验过,只是通过各自手上有的情报拼凑出了大概,其中最让他们眼馋的,是桃花源限定NPC的个性。 宁初夏给予的关键词是:“天真、浪漫、好奇、乐观、天然、平等。” 虽然不知道这些关键词拼凑起来的人物是怎么样的,但一看就很让人向往。 可即便是这打算开放的第一波活动,宁初夏居然都没设计氪金点! 为了能更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大家可是去考察过其他游戏公司的。 有简单粗暴地,下载即收费的类型。 有直接来个礼包的,打个多少折,买了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有设置VIP等级的,最高级会送上一堆浮夸到闪着金光的道具。 再看看他们―― 神秘金色种子,配上的说明是“一颗不知道种下去会变成什么的种子”;神秘金色宠物蛋,配上的说明是“猜猜这是什么?”――这真的会有人买吗?连个预览图都没有! 再有就是一大堆的图纸和材料包。 其中最便宜的是常见材料包,你要是想买,宁初夏还设置了个提示机制,虚拟购物员会走到你的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这些都是您能在您的田园或是其他人的田园收集到的,您确定要购买吗?” 剩下的图纸都是各式各样的什么道路图纸、田地设计图纸、房屋设计、服装设计……他们可都在游戏里体验过了,就算不靠图纸,只要本人学过建筑或者设计,都能靠摸索建出不比图纸糟糕的房子,就连衣服,自己甚至还能设计出不少时尚的款式,也没有非要买的必要。 游戏还提供图纸上传功能,如果玩家觉得他所设计的无论是房屋、工具还是其他和现有的商品部重合,都能把图纸上传销售,他们公司只象征性地扣除一定的手续费。 对了,还有更欠揍的提示,如果买的东西多了,虚拟店员还会忧心忡忡地问你确不确定,说一句充值需谨慎,游戏需适量。 这贴心程度,当时不少员工看了都叹为观止。 不是,这到底是想不想让人充钱? 他们虽然都知道宁初夏经济宽绰,这回做这个游戏也没有花太多钱――宁初夏实在很有能力,带领着团队一路向目标前进,少走了不少弯路,现在公司除了员工的薪水外支出其实并不多。 但她认真的态度,大家也看在了眼里,格外希望宁初夏能得到相应的肯定。 被员工们担心着的宁初夏脸上此刻正带着微妙的笑意,她正在和某人进行激烈的1V1演技battle。 她这一消失一犹豫,容启恒便也有些着急,这段时间可是难得的频繁出现,这频繁得打个引号,容启恒毕竟还是资历深,他可不会一下变成舔狗,牢牢掌握着距离感,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要是从前的原身看到,那估计得在床上滚来滚去烦恼到半夜。 这样的说话模式,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生气,毕竟没人喜欢天天猜谜。 宁初夏都差点没怀疑这位容启恒是斯芬克斯转世,每天认认真真的营业,专业提供谜语一万年,如果猜出来识破他养备胎,他就放你一马,如果猜不出来,你就成了他的裤下之臣。 这不,今天熟悉的谜语大王他又双来了。 【容启恒:《归田园居》上线了,恭喜你。】 【容启恒:你在管理团队上很有天赋,我知道你总能做好。】 【容启恒:大家都想你了,有空回来玩。】 这热情劲也是难得,以前最常出现的场景应该是原身叨逼叨,容启恒波澜不惊地回个“嗯”。 当然,宁初夏是不会这么对待容启恒的。 【宁初夏:你知道了啊?】 【宁初夏:我本来……大家都想我了吗?】 这两句话要合在一起,要不就不回,或者高冷的来个嗯哦啊、我睡了套餐,要不就要意味深长,让人有种自己只看到了冰山一角的感觉。 比如说容启恒的这个“大家都”,很明显,就是要扰乱原身的心,这大家都,到底有没有包括容启恒呢? 而宁初夏自然也是还给了他,这一问,容启恒肯定要觉得鱼又上钩。 【容启恒:当然,你也别太辛苦。】 【容启恒:实验室少了你,大家都很不习惯。】 这种连招就很欠打,他也不明着说,而且就算你追问说“也包括你吗”,他也会来一套连环拳还击“当然,我也是实验室的一份子”,结果最后就又要开始纠结,他到底是作为实验室的一份子想同事,还是作为他想念自己有好感的女生。 不过今天容启恒来找她,实在很是迫切,这说这么多话,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激得当事人忍无可忍地直接进入正题,询问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怕是着急了。 宁初夏估量了一番,还是觉得不对,她点开容启恒的朋友圈。 果然,容启恒在昨天晚上发了条朋友圈,拍的是从实验室所在楼层阳台看出去的夜空,配文是“总有烦恼”。 按照原身的习惯,当然不会错过容启恒的任何一条信息。 【宁初夏:你,最近不开心吗?】 宁初夏漫步进行地发去了信息,她这几天也是忙完了,倒是忘了这实验室的材料什么的都要花钱,容启恒恐怕是缺钱了吧。 果然,她这消息一发,容启恒很快就回复了。 【容启恒:成年人的烦恼吧,我在想我到底适不适合做实验室的领导。】 宁初夏故意晾着他没回复,果然,容启恒自己等了一会,还是继续往下说了。 要是原身,这时候一篇新鲜出炉的小作文已经上桌了。 【容启恒:我很烦恼,要不要接受杨氏集团的赞助。】 果然是缺钱了。 杨氏集团向来有培养青年才俊的习惯,他们会在学生还在读书期间,便给予一定的资金扶持,以供学生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学习做研究。 而他们的投资,是要回报的,接受资助的学生,都会和杨氏达成协议,毕业后为其提供五年服务,这五年服务杨氏管得并不严格,可以兼职也可以全职;而如果是受资助多,比如像容启恒这种需要资金量大,组建了团队的情况的,杨氏甚至会投资资金帮他建立实验室,但前提是,这实验室是挂靠在杨氏名下的,杨氏根据投资的金额和未来的研发成果占有不同比例的股份。 杨氏集团给予的合同其实并不严格,甚至是很宽松的,他们虽然不是做慈善,可也没想得罪人,本身的门槛又高,像是吴百合这样的学生,就够不太上申请杨氏的门槛,因为在杨氏专门成立的基金会看来,她并不属于这一范畴。 学校里和杨氏签了合作约的人不少,可容启恒并不愿意出让自己对实验室的所有权,当初他第一次缺钱的时候,学校的老师就为他介绍了杨氏,彼时容启恒便是这么在宁初夏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沮丧。 这是在饭后的散步――原身记忆里的这一段,都像是打了柔光滤镜一样,容启恒算得很好,在预先知道了佘游艺要去和女朋友约会的情况,忽然在下午说道:“晚饭后我想去学校操场走两圈,你们去吗?” 佘游艺当然摇头,只以为自己是没说:“我忘了和你说了,我晚上要和女朋友去吃饭,我就不陪你了。” 原身则是怯怯道:“那我,我也一起去吧。”当时她的手缩进了稍长的袖子,紧握成拳的紧张感哪怕只是回忆也分外清晰。 明明只是散步,对于原身来说,却是值得纪念的事情,他们一起走了很远。 手插着兜,容启恒的声音里隐约有些迷茫:“我……挺无能为力的。” “怎么了?”原身很是紧张,“你别胡说,你已经很厉害了。” 容启恒苦笑:“我想组建自己的实验室,老师帮忙介绍了杨氏。” 他伸出手朝向天空的方向,像是想抓紧月亮般片刻后又无能为力的松手:“我还是有些天真对吧?想要一个只属于我,属于容启恒的实验室其实没那么简单。” 说完这句话,脆弱的容启恒便消失了,恢复了从前的从容,他低头看向宁初夏:“初夏,你就当没听见就好,没什么的。” 这谈话到此便戛然而止,两人又绕着操场走了两圈,容启恒很知道分寸,暗示说多了就变成了明示,他不过是在一个“同伴”面前,展露自己的那么一丁点脆弱而已。 而这种在别人面前坚强,只在你面前脆弱,会不会让人心生垂怜,会不会让人想入非非,那关他什么事呢? 容启恒预想的没错,对于原身来说,这就又成了个她很特别的铁证。 这个晚上,成为了她心中封存的,有关于她和容启恒两个人的秘密天地。 操场散步一回寝室,原身便翻出了自己的小金库,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让爸妈知道的,所幸她这么些年来的存的钱已经足够这种学生小规模实验室的日常开销。 第二天,原身便拿了钱忽然出现,她只说这是家里给的经费,希望她能在学校里多做实验,她绕了一万个圈,才让容启恒“勉强”收下这笔钱,而这之后,原身变成了容启恒实验室不挂名的出钱人。 之后更是因为容启恒从想要一个实验室升格到了一个研究所,开始了漫漫赚钱路。 这也是为什么原身在后来哪怕是听到法务强烈建议――甚至容启恒本人都答应,也强烈不愿意在研究所挂名的原因。 因为她永远记得,那个晚上在她面前脆弱的容启恒。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一个只属于他的研究所。 当然,这原身自顾自的浪漫,到底在不在容启恒的算计之中,这还用问吗? 而现在嘛…… 【宁初夏:你不是说过你不想接受的吗?】 【宁初夏:实验室里的经费不够了吗?】 先明知顾问两句,宁初夏又忽然发了一句。 【宁初夏:原来是这样……我又想多了。】 当然,这一句就得用上撤回大法了,她秒撤回之后,直接来了个冷酷问句:“实验室需要多少钱?” 这就是要出钱的意思了,如果对方脸皮够厚,名声不要,又把宁初夏这条大鱼的利用价值榨干得差不多了,他肯定会直接应承。 可是这真是成也备胎,败也备胎。 容启恒果然如宁初夏预料,飞速回复:“我不希望你再出钱了,我才是实验室的负责人。” 啧啧,不要脸就该更彻底点,这捡起脸皮往脸上糊就是这个结果。 他又发来了信息:“我会解决,你别担心,我只是习惯了。” 宁初夏当然知道,容启恒家肯定不是穷光蛋,他们在学校借用实验室,里面的设备都是配全的,只是其间的材料之类的东西需要学生自己承担。 以前是原身承担,容启恒便也从来没有管理过实验室的支出,如果他认真管理,省着点钱,其实完全在承担范围之内。 “习惯?”宁初夏也很配合他的演出。 “好像每一次遇到麻烦事的时候,你都在。” 宁初夏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露出嘲讽的神情,这容启恒真是……真是狗够的。 不出她所料,容启恒又补了一句:“真庆幸我能拥有你这样的朋友。” 这天堂地狱来回打转,是最让人痛苦的。 上一秒给你看到名为希望的天光,下一秒将你推进无边的深渊。 最关键是单看聊天记录,你还未必会觉得容启恒过头,就算挂出去,人家也顶多说一句他是没掌握太好和朋友的分寸。 【宁初夏:是啊,朋友……】 【宁初夏:我也很,庆幸。】 宁初夏笑弯了眼看着那发出去的信息,不知道容启恒能不能从聊天记录那感知到这一头的“愁肠百结”,心绪复杂呢? “启恒,你要不要试一试玩《归田园居》?”佘游艺不知为何,很是关注这个项目。 他也不是说多八卦,但就是嘴碎,什么都想说两句,尤其是能高高在上的点评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对他来说,最是舒适。 容启恒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头疼,这钱没要到,这果然是双刃剑。 他需要更多的钱,冤大头得去赚钱,可到了外面的社会,对于宁初夏的操控力也少了不少。 果然,宁初夏开始怀疑纠结了。 万幸今天是哄回来了,只是钱只能他自己出了。 容启恒想了想给父母发去了信息,他很少找父母要钱,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得到的,家里的钱便是他的,想到要自己掏钱,他便很是不舍。 还有…… 好友列表里,排在前列的还有一位龙梦梦。 容启恒曾经无意听人说过,龙梦梦这位学妹的家境很不错。 她的父母从前也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但属于边缘的那种类型,意识到自己本人的能力不够后,便凭借之前在研究所多年经营的关系拿下了研究成果的代理,凭借此发家致富,手上有不少商业资源,家中也很富裕。 这和宁初夏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宁初夏家中的资源主要在研究这边,她能介绍不少业内的大牛人物,有些很少吸纳新人的学术会议,她也自带了敲门砖。 龙梦梦家的资源则主要是在商业那,一旦实验室出了成果想要转回成经济效益,她那里的渠道就能派上用场。 佘游艺看着容启恒的脸陡然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总是平易近人的好友,此刻看上去格外有种让人畏缩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吧? “启恒,你为什么不玩?”佘游艺试图打破此时的宁静。 容启恒没吭声,只淡淡道:“我的空闲时间不多,心意到了就好,我刚刚已经和初夏说了支持。” 原来是这样…… 佘游艺也不敢再呆,便往外去,他现在是隔一段时间刷新一下《归田园居》还看不见的打分评价。 他还真挺好奇,宁初夏的游戏会不会受人喜欢。 …… 《归田园居》这款游戏在上线之前,便在一个小众的游戏爱好者论坛被讨论过。 根据现在的习惯,游戏上线之前,自然是要带上宣传片的,还有就是对主创的采访,所以大家便也有幸在游戏上线之前,先对这个游戏有了解。 同期开放的游戏还有两款,都是标准的格斗游戏,前者是角色模拟式格斗,后者则是回合制战斗――据宣传说,这是最适合手残党的游戏模式,严格按照一来一回的模式进行,同时也适配真实地战斗方式。 而在这其中,主打自己是“田园模拟经营社交”游戏的《归田园居》说是清流高抬了它,大家都觉得这有点奇葩,而这也使得明明预约人数最少的《归田园居》甚至是霸榜般地在论坛里刷爆了存在感。 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对这全新的游戏模式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主创的心是好的,我看了宁初夏的采访,人家是首都第一大学的高材生带着学校里的学生出来创业的,据说是一款不奔着盈利,希望能够让大家放松,偶尔在工作、学习之余社交,缓解现在越来越多的心里疾病的游戏,只是我还是不看好,这就是去种地钓鱼种树,和NPC互动,有什么意思?反正我没兴趣。” “专业人士来了,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宁初夏在采访中说的她发明的交互NPC智能专利,据说这游戏的NPC比以前我们见过的更智能,而且根据环境的不同,和其他NPC的相遇,都会解锁不同的事件,甚至个性还会受到玩家的影响,这也太有趣了吧?希望她快点把专利商业化,我感觉其他游戏更适合这个技术。” “别的不说,风景是好的,我还蛮想进去体验一番风景的,你没看她还说自己载入了新的疲劳值系统,这就是高材生吗,怕了怕了,研究个游戏搞出了一堆技术,只可惜我估计大多数人都和我一样,只是进去体验一番风景就会出来吧,虽然她用心做了,可还是不懂大家喜欢玩什么样的游戏,这现实里不存在的打打杀杀才能释放压抑的心情。” “前面的专业人士先别走,过来分析一下宣传片里提到的社交互动是什么情况?是和其他游戏一样的组队打怪,哦不,人家这是组队种地,哈哈哈哈哈我的天,谁会组队种地啊?想到那个画面我就觉得有点好笑。” “我打听了一下参加内测的朋友说是挺好玩的,这游戏公司还蛮离谱的,我们打兄弟游戏,他们玩兄弟内测,据说内测全都是员工亲友团,我在这对于游戏好玩打一个问号。” “我打算到时候进游戏看看风景,鼓励打分一下,我看采访的时候,主创说了,她的父母都是研究员,曾经因为研究压力很大,她便有了这么个做游戏让他们放松的想法,虽然对这个想法我不置可否,但还是鼓励鼓励,如果游戏不是太烂,就给个四星吧,有没有组团一起的?” 虽然讨论度高,可在投票时还是呈现了一边倒的情况。 【《战神》、《神陨之地》、《归田园居》同时开放,你会选择玩哪一款游戏?】 这投票结果简直是天差地别,《战神》和《神陨之地》各占半边江山,而《归田园居》还不到他们两个的零头。 对这个结果论坛网友都表示在预料之中,没有太大的感慨。 游戏开放当天,十点半一到,论坛里除却空不出时间的上班族和学生党外,连顶帖的人都少了,剩余的留守儿童们正在迫切等待第一波神农回归,好让他们知道这到底是毒草还是仙草。 第一波回来的,是《神陨之地》的试毒玩家,他们破口大骂,这回合游戏在虚拟平台简直是傻子操作。 你能想象对方先砍了你一刀,你就算在那纠结三分钟,他也会绕着你转圈不出手吗? 倒是照顾了手残玩家,可这种照顾法,让玩家更加觉得被侮辱了。 第二波回来的,是《战神》的玩家,他们倒不太生气,只是给了个“平庸”的评语。 这游戏和其他战斗游戏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比有的游戏美工用心。 哦,有个突破,就是充值奖励,这游戏的充值奖励倒是不错,只要花一点钱,就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果然又是枯燥无味的一天。 这么吐槽到一半,忽然有人反应了过来。 “不是,《归田园居》的玩家呢?他们人去哪了?” 这话一问,众人才终于反应过来,这同样是出发去试毒的,有一部分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接下来,便是葫芦娃救爷爷的标准进程。 大多人留下一句“我去看看这游戏到底什么情况”便就和先头部队一番不翼而飞,眼见人越来越少,学生党和上班族情不自禁露出哀怨表情。 还好,这总有下课下班的时候。 好不容易他们有了时间,匆匆吃过了饭摩拳擦掌正准备进入,那消失已久的头一批玩家回来了。 “《归田园居》这游戏也不是说很好玩,也不刺激,但是它就是那种……就是那种很让人着迷的游戏。” “好友列表里玩《归田园居》的不多,有没有加个好友的?放心我守序善良,从不干坑蒙拐骗的坏事/淳朴笑容。” “凸(艹皿艹)楼上那个找好友的是骗子,我玩其他游戏的时候加了他好友,他刚刚把我家给偷了!” “为什么夏初游戏要设计这么胆小的NPC啊?我们家的小含让我好心累,我和她大声说话她就会缩起来,你还不能哄,你要放着她不管她就会重新振作。” “我去,我好友里有个首都第一大学的学生,内测玩家,为什么我们的家差这么多?” “无语了,分享一下这游戏不知道是谁设计的氪金系统,我买的东西太多,还要叫我理性消费,我就不理性了,你能拿我咋的?” 面对着这沸沸扬扬的讨论,还未能进入游戏的玩家越看越是疑惑。 论坛里几位常常发表攻略的玩家,分享出来的攻略居然都不一样! 他们所配上的视频截图里,无论是地形、作物、NPC的形象,居然就没一个重合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翘首以盼的攻略终于出现,来自于论坛知名氪金玩家金色的杨,他的攻略一向以说得直白,不为公司掩饰出名,很舍得钱的他,在不少游戏里都霸榜了。 【《归田园居》实测,初步体验反馈】 “老规矩,先说我本人对《归田园居》的评分,目前来看,是五星游戏,没错,就是五星,虽然我知道有不少不喜欢这种养生类游戏的人会对我的评分有意见,但对于我这种喜欢这种游戏的人来说,这游戏是我从未体验过的类型,完美符合了我的需要。” “很显然,大家应该都知道了,你们会在这个游戏的开始被分配到完全随机的田园,固定的搭配是田地、山、河;而这其中又有区别,水田梯田旱田,高山矮山,小溪清泉瀑布……同样随机分配的还有NPC,我分配到的NPC是个特别调皮的小男孩,叫小虎,微妙的是,他头上还真有个王字纹路。” “我相信大家也明白了,这游戏说白了就是让你种地、种树、养动物,并解锁图鉴,建立建筑,同时在你发展的期间,你可以邀请,偶遇到随机刷新到你家的NPC,比如我就在山上遇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女性NPC,她听说我的田园阳光很多,便直接拒绝了我,具体的条件还要观察,而这其中,还有和好友互动的环节,你可以到你家好友偷盗,也可以经由好友允许,到他家参观,并通过他的赠予收到一定的礼物,不过礼物要交税,偷盗不用。” “至于氪金环节,很不幸,这游戏并不鼓励你氪金,比如商城里售卖的大堆图纸你没有材料,她甚至会劝你别买,其中最让人眼馋的,便是神秘种子和神秘宠物,买了之后,我解锁了这两样东西。” 金色的杨晒出了小段视频。 他所种植的种子目前还没成熟,得要24小时,目前只是个小土包。 而宠物蛋,也需要24小时孵化,目前还看不到是什么,不过蛋的外壳,却围绕着闪电一样的纹路。 “而你要说这款游戏哪里吸引了我?那就看看这段视频吧。” 金色的杨放出的视频里,他正在全力地往前奔跑,所有的一切展现在眼前,跑到了最后,筋疲力竭地躺在了地上,喘着气看着天空。 视频的主视角是他本人,只见那原本明亮地天空忽然被挡住,那个在金色的杨帖子里出现过得小虎蹲在了他的身边,默默地拿了个荷叶替他撑着,安静地陪着他。 “那个刚刚还气得我跳脚,我甚至琢磨起等等要把他赶走的小虎蹲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触动,明明都是跑步,但给我的却是和现实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自由?自在?这里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空间,在这里我的压力确实得到了释放。” “而陪伴着我的,也不是NPC,是个可爱的虎头虎脑的调皮蛋,炫耀一下我给他买的衣服,还不错吧?” “对了,我的菜没有成熟,别以为我下来发帖子就可以偷偷偷我的菜。” 看完了帖子之后,不少人都忍不住为之一动,默默地点开登陆了游戏。 他们实在好奇,金色的杨说的这种自由,到底是什么感觉。 而这份好奇,同时在不少人的心中生根发芽,互相卖安利,成了最近的主流。 《归田园居》火了。 而且让很多人大跌眼镜的事同样发生了,它的氪金数据一骑绝尘,甚至稳稳地有了要在排行榜位居前列的趋势。 这股火,越烧越大。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五) 现在这个时代, 数据格外透明,官方会给予数据方面的支持,以周、日、月为单位所提供的报告是公开的, 能够让人根据数据及时调整方向。 忙碌了一周,每天调适活动, 准备玩家福利和后续活动开放的《战神》、《神陨之地》两位主策划总算忙完,他们期待满满地等着官方会提供的周数据报告,在看到数据报告的瞬间, 他们的心中同时打出了巨大的问号, 情不自禁地怀疑起了人生。 不是,这不合理, 这游戏为什么能有这么多人充钱?为什么能有这么高的用户粘性? 这不应该啊?! 这样的想法同时在不少游戏从业人士心中出现,只是他们不用直面这种碾压, 倒是没有这两位和《归田园居》同期上线的游戏主创受到的冲击大。 天知道正式上线前舆论、媒体、游戏论坛对他们都很是看好, 更别说那数量不低的预约人数了, 虽然他们倒也没有盲目自信到觉得自己的游戏就能成为霸主,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了满满的自信。 “再怎么样也不会是我们垫底, 还有《归田园居》呢!”这样的想法同时出现在了《战神》和《神陨之地》的主创心中, 然而, 现在就像是个从天而降的大巴掌,狠狠地打到了他们的脸上。 “怎么办, 吴主创?” 《战神》的主创姓吴,他此刻正陷入对人生的思索, 一度要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 “什么怎么办?”强打起精神的他试图面对现实, 他本来还以为《战神》能够在新游戏中称霸, 却不想稳稳地被《归田园居》压着。 “今天的宣传稿要怎么办?”说话的是公司里负责宣传的人员,像是他们这样的游戏宣传很是重要, 不管怎么样,先把玩家骗进来再说。 前几天他们都在吹自己的日活、上线人数、人均充值率……毕竟那时候只看他们自家的数据时,看上去还挺光鲜亮丽。 谁能想到会跑出来这么个奇葩? 原先今天定的通稿是“《战神》力压《神陨之地》、《归田园居》勇夺周榜第一”,如果数据报告上能体现他们的游戏赢了其他老牌游戏,他们就会在后面加上一句力压王牌游戏《XX》这样的宣传语。 现在对虚假新闻管得很严,如果有媒体敢刊登假新闻,那是会被口诛笔伐的,人人都能握笔,人人都会说话,一人一句就能骂得你怀疑人生。 吴主创沉思了好久,久到对面的员工都有些无所适从,他本想自暴自弃地放弃挣扎,就直接宣传一下游戏特色算了,却在看到那数据报告的排行榜时灵机一动。 “有了!我想到了!” 不愧是他们主创!员工忙靠近,然后情不自禁地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这也行吗? 好像品着品着,又没什么问题! “好的,吴主创,我这就去!”员工得到了指示便匆忙出门,反正这是吴主创定的,天塌下来有吴主创顶着。 被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的吴主创则选择了将办公室设为免打扰。 他倒是要上线看看,这《归田园居》是什么样的游戏?凭什么就赢了他们。 是他们精彩刺激的剧情不够吸人眼睛吗? 是他们专门请来的武术设计设计出的极具传统魅力的武术动作不够有美感吗? 是他们充值就送的闪光大翅膀不酷炫吗? 小问号有很多朋友。 他非要调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 这个世界的付费、版权意识是游戏得以发展的基石,多年来以格斗、剧情、PVP为主的游戏模式,已经让不少游戏玩家生出了审美疲劳,而这些,正是《归田园居》得以独占鳌头的原因之一。 在设计游戏时,宁初夏最不想见到的就是玩家过度沉迷,虽然这个世界的环境,使得有自制力、自律的人类方是主流,但万一呢? 要知道,上辈子类似这样的游戏,可是能做到让玩家每天定闹钟起床收菜、偷菜;熬夜不睡觉做爆肝玩家,试图一日千里提前完工…… 你见过凌晨五点的天空吗? 很多玩家见过,因为很多游戏五点更新日常。 《归田园居》在防沉迷上下了大工夫,如果你上线时间过长,事先安排好的NPC便会忧心忡忡地看着你,担心你在现实里发生了什么。 在正常休息时间,比如午间和凌晨,作物的生长速度会变慢,就连你想要钓鱼打猎,不好意思,它们也有动物权,是要休息的,做足准备一个小时只能钓上来一条吧。 夜间会随机刷新名为“夜晚游荡者”的可爱怪物,是不同动物形态的毛绒玩具。 如果在夜间行偷窃之事,很有可能被这些夜晚游荡者捕获。 至于被捕获之后嘛……他们就会把你关到名为玩具乐园的世界,在那你可以和其他被逮捕的玩家还有毛绒玩具一起玩耍――不过这也是宁初夏失策,她不想在游戏里设置太过严厉的惩罚,毕竟这本质就是个治愈向游戏,结果这玩具乐园居然还成了游戏彩蛋,有不少夜猫子四处偷盗,不是为了果子,是为了能顺利被捕,去体验一下梦幻的童话世界。 总之,《归田园居》的这一举措大大的改善了原来严重的夜猫子状态,甚至有不少玩家戏称,他们玩了个游戏,倒是把自己的作息给改好了。 游戏论坛里讨论《归田园居》的玩家太多,版主不得不为它设立了专区,可这专区设立之后,外面的帖子数量直线下降,明明是在大家最有空的时间,这首页的帖子居然能做到动也不动,不得已,这专区便又被取消,大家便又混在了一起。 事实上吴主创这也是消息滞后,毕竟这几天工作繁忙,如若他到类似游戏论坛的地方转一圈,便会在那层出不穷的帖子中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 和往常一样,一大早起床,在出发工作、上班前,大家照例上《归田园居》玩了一会,这玩完了游戏,自然便习惯性地到论坛里去逛一逛。 果然,安睡了一夜,这论坛里的帖子又多了起来。 小C是某研究所的核心人员,他近来很是清闲,上个研究项目刚刚结束,研究所例行放假休息。 这研究结束的固定假期也是这几年国家在法律上强行规定的,科技发达的直接影响还有医疗水平的提高,在诸多合成营养品、身体情况监测软件、自动抢救机等的帮助下,过劳死已经成了少见的疾病,当身体变得和钢板一样,哪怕真病了也能治好的时候,大家用起身体来,便也肆无忌惮了。 身体不会累,但人的心灵会累,发现积累的压力和疲惫对心理问题的影响之后,假期便也成了强制性的政策。 只是强调高效率的时代,大多人的传统观念总觉得休息没有必要,所以在工作没有完成之前,大多人还是会阳奉阴违加班加点,等到一项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再相应号召统一休息。 至于明面上说了休息,私下回去会不会继续忙,这就管不来了。 而这次放假,小C正好遇到了《归田园居》的上新,他所在的研究所大boss姓宁,早早大家便听说过,这《归田园居》是大boss女儿研发的游戏,便也都私下约好了,就当支持下boss女儿的事业,进去逛逛。 生出这样想法的小C,却不想自己这一头栽进名为《归田园居》的坑就出不来了。 趁着这几日休息,他可劲玩着游戏,现在他的田园里已经有了四个NPC了,而且房屋也开始升级改建,他还发现了一个限定建筑――是他家的一个名叫小觞的NPC赠予他的礼物,改造河道、修建亭子,还可解锁名叫“曲水流觞”的娱乐活动。 今天早上这亭子已经建好,小C只等着晚些时候邀请研究所的大家来自家参观。 说到这,小C忍不住露出严肃表情,不过在大家来之前,他一定得要把作物收好,就连河水上的鱼他都要清一清!他们的那位宁教授,实在是偷家狂魔,整个研究所被他偷了个遍,要不是正巧被另一位研究员抓了现实,他们都不敢相信,那位每天兢兢业业以偷作物为乐的神秘人居然是他们的大boss! 气倒是不是很气,小C只觉得很好笑,以前总觉得高不可攀,很有距离感的boss现在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这大概就是作物外交?现在小C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怕他,可以鼓起勇气和宁教授交流询问问题了。 犹豫着要不要发个帖子,小C照常看起了帖子。 最顶上的热帖是新鲜出炉的,这才发了没一会,就已经引来了无数回复,还被版主手动设置了精华。 这是什么?好奇地小C点了进去,结果这一看,便忍不住捧腹大笑,直接在虚拟空间笑得打滚。 【《战神》宣传实属鬼才!《归田园居》不请他来帮忙实在亏了。】 这平平无奇的标题所配的帖子也同样平方。 不过是一条宣传新闻的截图和对应的链接。 宣传新闻是指官方自己放出的新闻,在新闻的右下角会备注公司的名称。 而这条新闻的标题也同样很是简单―― “《战神》惜败!稳居新游排行榜第二,同期上线《归田园居》为新游排行榜倒数第五!*” 看这标题,多么地实事求是,一句惜败,表现出了《战神》的可惜。 可问题是这新游排行榜总共就五个位置。 倒数第五的《归田园居》其实是冠军好吗? 下面的评论已然成了哈哈哈的海洋。 “妙啊,宣传方实属鬼才,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归田园居》居然是倒数第五,垃圾游戏无疑了/狗头。” “这么一说,陡然觉得《战神》好厉害啊,疯狂拍桌,亚军怎么看都比倒数第五强多了吧?” “可以可以,看过来,以后参加四强赛的队伍都学会了吗?不要说自己被淘汰出局,第三就是惜败成季军,至于那第一名?倒数第四小垃圾,whocare?” “笑出了眼泪,这就特么硬吹。” 笑完之后,小C也颇为同情《战神》的官方,他虽然以前不太玩游戏,但这次是做了功课的,按照以前的数据,《战神》这次是有大概率得第一的,谁能想杀出了一匹黑马呢? 切出这个帖子,才一刷新,果然金色的杨的帖子又被顶了上来。 小C是看都不想看,这世界上最可恶,最让人想痛殴他一顿的就是欧皇,如果又是土豪又是欧皇,那就是让人气上加气。 金色的杨的帖子早就成了他的炫耀日常,小C每回点进去都能眼馋得不行。 小C只要想到金色的杨在帖子里晒出来的视频,感觉自己就要变成酸柠檬了。 他买的那颗种子,居然是什么仙豆,生出了藤蔓能够直通云端,只要顺着藤蔓爬上去,就能躺在云顶欣赏美景。 而买来的蛋孵出来的居然不是宠物,是闪电云,飞行的时候旁边闪电环绕,在配上一身衣服,别提多酷炫了。 有不少人看到这帖子都去买了这两样神秘商品,可开出来的东西全都不同。 有什么西方玄幻式精灵树屋、能够吸引来夜莺的玫瑰、有天籁般声音的会唱歌的云雀…… 小C也买了,他的种子种出来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蘑菇,他后来查了,这是现在已然被保护起来,普通民众已经接触不到的毒蘑菇,每天可以切一点下来吃,然后就能看到“小人国幻觉”,在虚拟空间不怕中毒,倒是给人一种特别的体验。 虽然他的小人蘑菇挺特别,可想来想去,他还是好酸那能上天的藤蔓,目前为止,还没见第二个人开出来过。 跳过这个帖子,小C便正好看到了个才刚发出来的帖子。 【《归田园居》真的是一款特别适合亲子互动的游戏!真心推荐!】 这标题……如果是水军,应该收不到钱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当做看个笑话般点开的小C却忍不住慢慢地陷入沉默。 发帖人和小C一样,是一所研究所的研究员,他们所研究的项目,是属于研发新材料的项目。 他们的研究,相当于摸石头过河,有时候组合方式都带着点碰运气的成分,运气好的话,成果出得很快,运气不好的话,成果则出得很慢。 很遗憾,他们属于后者。 夫妻俩同为研究所的研究员,夜以继日地投入工作,这使得他们不得不将孩子放在家中,反正家中的智能化很完善,无需他们太过担心。 这也是现在的日常,在大部分人都将全情投入工作作为常态的年代,亲情、友情关系便多少变得淡薄,大多数人的友情、爱情,都是在学生时代或者工作后和同事产生的。 这其实不难理解,想想学生们一毕业,便会根据个人学习情况进入不同的研究机构,这一进去,就很难出来,自然是不可能每天花很长时间和家人互动,且这时代的智能化很完善,无论是养老还是照顾小孩,都完全无需太过担心,只需要信任家用智能即可,久而久之,大家便形成了各干各的习惯。 就像原身那辈子,就算看到女儿犯傻,当父母的也只会劝告,不会做什么强制的措施,因为个体独立。 这自然有好有坏。 发帖人和妻子回家,便发觉女儿似乎变了许多,按照科学的角度解释,这是孩子变得“独立”又“自主”,不哭不闹,不乱发脾气,怎么看都是个乖巧小孩,她懂事得很,能理解父母工作的重要性,可不知为何发帖人和妻子却忍不住哑然。 这几年在心理学和教育学的研究上国家花了大工夫,发帖人正好看见了一篇刚刊登的论文,是在讨论目前人们的心理疾病日趋严重,是否和从小缺少陪伴,被迫提前独立,长期不依赖别人有没有关系,看完论文的他们很受震撼。 正好在这时候,他们研究所的一位领导,在工作的群里提了一嘴《归田园居》这个游戏。 看到这小C深有同感,这研究人员的圈子很大,但其实又很小,比如宁教授这一宣传,愿意卖他面子帮忙宣传两句的人很多,像是他这样的研究员,自然是不会介意花点小时间,就当应付一下。 而接下来的故事,便和小C这的不太一样了,发帖人的妻子刷出的NPC名叫小雀,是个看上去格外温柔的女人,她很喜欢孩子,甚至会主动地和人聊起自己孩子的事情。 当时那位妻子无意地说了一句,她家里也有个孩子,便得到了来自小雀的疑问,小雀询问她为什么不把孩子带上来一起,还主动地说道,如果发帖人没空,她可以帮忙照顾孩子。 按说不该把NPC设定好的对话当做什么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控制不住的当真了,往游戏外一确认,她才发现,原来这游戏和她之前玩的游戏不同,根本没有年龄限制。 带着将信将疑的心,妻子为女儿的系统添加了《归田园居》,虚拟平台本就提供有家庭账户,可以在孩子成年后独立出去,这一登录,他们夫妻俩才发现,这田园忽然出现了个“合并田园”和“田园主人限定登陆”的选项。 一通操作之后,妻子和丈夫的田园合并在了一起,而女儿也成了他们共同田园的小主人。 之后便是一连串的视频。 视频里能看到,女儿蹦蹦哒哒地跟在几个孩子NPC身后玩耍,远处地小雀正看顾着他们,《归田园居》和几个教育软件签了合作,可以通过和自家NPC对话,设定固定时间让女儿进屋学习。 发帖人哭笑不得地说道:“我没想到,这上学的不止我的女儿,我和老婆的几个小孩NPC都一起去上课了,不过他们的个性设定都不太一样,有的比较笨拙的还跟不上学习进度,现在我每天上线都看到女儿愁眉苦脸地看着小伙伴中的后进生,正在逮着他们去补课。” 而这还没结束,发帖人和妻子灵机一动,又问了游戏客服,正如他们所想,他们还可以让父母一起加入,官方之所以没有在明显的位置体现,是担心之后分手后闹出田园分割“惨案”。 视频里那位客服NPC五官活灵活现,愁眉苦脸,托着腮蹲在地上:“万一有一天忽然要分开了,田园的NPC和建筑要跟着谁呢?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总之,目前除了照顾小孩的,《归田园居》官方还是更鼓励田园独立,平时可以使用官方的社交互动功能进入他人田园。 发帖人的田园现在已经是巨无霸级别,他说服在老家的父母没花太多时间,他们虽然对游戏有些抗拒,可听到这不影响现实生活,还可以看看儿子、孙女便欣然同意了。 最后放上的视频里,发帖人的妻子正在一边钓鱼一边看着论文,敞开的房屋里,女儿正在和小伙伴们接受硬核教育,其中一看就很调皮捣蛋想要马上跑路的那位,被女儿用桌子死死封住,一副霸道同桌非要比你读书的模样;外头的田地的,父母两人正在悠然散步,远远地还能看到两个NPC正在聊天。 “其实这个功能,在很多虚拟软件也能实现,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归田园居》里,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在课本里学过的几世同堂,我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可又能在每天结束后见面,我很抱歉不能给予女儿太多的陪伴,但起码在我忙碌时,现在她有玩伴,忙碌间隙,我也能上线看一眼她――对了大家放心,游戏官方比我们还怕我们沉迷,玩得多了能提醒八百遍让我们下线锻炼身体。” “现在想到我家偷菜,已经是地狱级难度了,咳咳,我们一家五口人,大战偷菜小偷,至今未尝败绩,不说了,我去写研究报告了,我们教授绝对不是那种因为偷菜被抓就偷偷让我比别人多写几百字报告的人,他绝对没有这么小气。” 小C看帖子的速度很快,看完以后,喉间的感慨化成了一声叹息,这游戏实在太自由,自由到大家玩出了花,他忽然想起现在在工厂里负责质量监督的父母,或许他也可以邀请父母一起参与。 和他想的一样,下面的回复基本都是刷着感动,这游戏从不催着你赶进度,它从头到尾都贯彻了同一个想法,就是我希望这是你们的心灵安定之处,我希望游戏能带给你们快乐。 他们还真没撒谎。 切了出去,小C看着帖子,嘴角勾起,是从未消散的笑意。 通过这段时间的研究,大家也陆续发现了游戏设置的彩蛋。 每个NPC有不同的故事背景,通过你和他们的接触,他们便会在说话之间陆续地和你展露他们的故事,目前最高的攻略进度,据说是NPC会展现自己的本体――是的,大家已然猜出来了,这些NPC大多不是人,其中是人的几位,都会是传统故事里的特定角色。 “他们有属于他们的人生剧本,而你却也成了他们人生里的主角。” 比如论坛里的经典帖子,被人称为惨哥的那位,他的NPC进度甚至一度超越金色的杨。 他解锁的第一个NPC名叫小青,没错就是大家想的那个小青,在两人好感度提高后,小青便邀请来了自己的姐姐小白。 再然后,田园里便遇到了雨天,惨哥上线正好遇到两个姐妹打着伞出门,于是许仙便来了,这还没完呢,接下来法海他就来了。 惨哥每天只要一上线,就能看到法海“偷偷”拉着许仙去讲佛法;要不就是小青私下和法海对骂;要不则是小青小白联手和法海“讲道理”,至于这道理怎么讲,就不用细说了。 惨哥的帖子记录了他是如何努力的,甚至他一个迷信科学的研究人员还去虚拟图书馆借来了佛经,试图用佛法打败佛法,最后他凭借一张利嘴说服了法海,现在在他的庄园,这四位NPC已经勉强能和谐相处,唯一的缺点是法海觉得他与佛有缘,每天他上线都会同他讲经,甚至还被惨哥撞到过法海在同他种的田讲佛法,不过据说这种出来的蔬菜,确实比没听过经的要好吃点。 大家本以为这是固定流程,后来论坛里有另一位网友惨哥二号也遇到了这组NPC,不过他的顺序是先遇到许仙,不会说话的他自然是没能说服法海,最后他的田园里多了个孩子,小白和小青则在高山上居住,不算做田园的固定NPC。 对了说来也很好玩,把小白和小青赶走的惨哥二号从法海那解锁了建筑雷峰塔,听法海话里话外,这好像是还要教会他如何搭建寺庙的样子。 这年头的人如果真有信仰,那就是信仰科学之神,而且每次进入游戏,游戏官方也都会解释一下这是借鉴于神话,绝非现实。 宁初夏前两天的采访中也提到,之所以设置这么多神话、传统人物,一也是算一种文化传承,没准会有人因此感兴趣,重新记起这些故事,二是这样设置的背景,也能够让大家更加地和现实分开。 而她设置的这些NPC现在已经在论坛中各自有了挺高的人气,甚至还有人发起投票,只是这投票结果是难得的平均,其中勉强算矮子里拔高个的,却也不是大家都公认好看的那几位。 小C仔仔细细地看着帖子,每一个点开却也很是耐心地看着,他看出了《归田园居》这套技术的难关,自由度,才是这游戏致胜的关键,玩家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影响到NPC和整个田园的生态。 【推荐最适合拖延症的NPC小风,当我和他说我的学习deadline之后,我每天上线他都像闹钟一样幽幽地看着我,如果我没完成任务他还会一脸愧疚地说,都怪他耽误我的时间,逼得我加班加点完成了学习,点赞。】 【三十块钱,你在隔壁只能买得到闪光大翅膀,可在《归田园居》却能买得到服装设计图,推荐X1254号设计图,你值得拥有,别再让你家的NPC穿着蓑衣了!你不心疼他们吗?】 【昨天我上游戏的时候哭了,我这三年做的研究被从根基推翻了,今天上线的时候,我的NPC一起给我送了礼物,还给我做了顿大餐,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之后心情变好了。】 【叹气……我今天上线衣服被我们家小织嫌弃了,她看着我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因此我得到了仙女裙X3,对我就是来炫耀的,打我咯。】 【大佬上传的W7895号设计图怎么改建?这位大佬肯定是无敌氪佬,要求的材料都是很值钱的那种,我现在只能每天兢兢业业去另一位氪佬家偷了,愚公移山,希望我孙子能帮我把房子建起来。】 【有没有大佬分析出这游戏的成熟机制?这游戏好多随机事件,什么下雨、生虫……我以为自己算得很准,结果上线还是被偷了,可恶要不是我上课,我一定要把小偷抓起来!】 【球球各位神话、生物界大佬帮我分析一下,我在高山遇到这个在找葡萄的NPC小杜原型是什么?我像要邀请他到我的田园,但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说动他。】 【我我我!博物馆建起来了,气死我了,结果它和我说,我像要展示的东西太少且太平庸,博物馆不能开放,怎么还有这个设定的!我看人家水族馆还能放重复的鱼呢qwq,其实不用这么真实的真的。】 谁能想到,这只是个打着种田为名头宣传的游戏呢? 现在却已经C位出道,成为了万众瞩目的那一个。 …… 第一天看到游戏流水,大家是激动,可现在已经过了那么多天,大家已然变得平和。 游戏内马上要开放限定活动了,大家都在为活动上线做各项测试。 宁初夏在办公室里,正在写着下一个游戏的方案。 她还没考虑好,这个游戏是否要内嵌于《归田园居》之中。 《归田园居》的大火,其实多少有些超出预期,毕竟这类慢游戏,并不是谁都会喜欢,可也许是这类型的游戏足够新奇,又或是正好切中了这个世界人的心理需要,这游戏火得无人能挡。 正好收到了消息,是宁爸爸发来的。 他分享来了两个新闻链接,都是官方媒体自发地报道夸赞《归田园居》这个游戏的。 这游戏的宣传点完全汇合了所有的正面元素。 不劝氪、不劝肝、自带科普系统、发扬传统文化、推动人和人的社交、心理疗愈之旅…… 就连最爱挑剔,以挑刺著称的评测人,也只是说这游戏不和口味,建议加入什么比如偷菜被发现,两方可以打架PK,田园大战突破赛,可以占领他人田园等等,当然,宁初夏是不会采纳的。 那要真采纳了,可就真成大杂烩了。 这两个新闻链接一点开,都是夸得人脸红的言论,什么对于大家心灵压力的缓解,增进人与人的交往,就好像这游戏彻底改变了当前的社交模式一般。 宁爸爸一如既往地克制,只发来了一句:“做得不错。” 宁初夏轻笑一声,她早就知道怎么理解宁爸爸的专属语言。 这做得不错,那就是做得太棒了。 半晌,宁爸爸又发来了信息:“我听人家说,有那个偷菜的时候专门用的寻宝罗盘,那个是怎么得到的?” 他连着发了两条:“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要,就是问问。” 宁初夏差点笑到破功,他们一家里,宁爸爸是最沉迷偷菜的,向来在外人面前一副严肃模样的他早就破了功,格外享受这种偷菜的快乐,宁妈妈偷偷地和宁初夏分享过朋友圈的内容,宁爸爸研究所内,有不少员工都深陷被偷菜迷云,甚至来了一套严密分析,最后全是错的。 宁初夏细细地解释完,便又将目光落在了容启恒那。 容启恒这段时间找她的频率又降低了,不过照例会偶尔出现,刷个存在感。 这大家过招就是如此,宁初夏现在腾出手,倒是不介意在最后一击前逗逗他。 稍微想了想,宁初夏便主动发出了信息:“启恒,《归田园居》取得了很好的成绩/笑” 容启恒看见了信息,便在稍微放置了一会后回复。 “刚刚在做实验,这当然很好,恭喜。” 他目光所及处,是正在收拾东西的龙梦梦,这几天龙梦梦已经取代了宁初夏的位置,日常陪吃送饭。 宁初夏又回复了:“我想和你分享我的成功。” 原先正移开视线想等吃饭后再应付的容启恒忽然一愣,心痒难耐,好不容易读着秒等了一回才回复。 “我在。” 这是要…… 宁初夏分享来了两个新闻链接,链接里是对夏初游戏公司的夸赞,还附上了当前的流水排行,看到上面公示的金额,容启恒的瞳孔都不由得微微一缩。 这钱还真挺多。 所以宁初夏这是要给他转账了吧?容启恒心中笃定。 “你为我感到开心吗?” “当然。”和龙梦梦并肩行走,可容启恒的关注全在手机上,只是越着急,便越觉得时间漫长。 宁初夏的回复姗姗来迟:“真好,有你能和我分享此刻的喜悦,我很开心。” 然后呢? 容启恒一愣,继续等待,可这饭都吃完都没等到回复。 不是,就这???!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六) 今日万里无云, 天气正好,微风拂面之时,总给人轻快之感。 自律的生活是从早起开始的。 虽然设了闹钟, 但容启恒却起在了闹钟之前,他从床上起来时, 眉头依然是紧锁的。 昨天晚上迟迟没能入睡,向来作息健康的他,难得的失眠了。 半坐在床上, 容启恒陷入了沉思。 这段时间以来, 宁初夏总是若即若离,要容启恒每天得花不少时间揣度她的心思。 以容启恒对宁初夏的了解, 她怕是开始纠结两人之间的关系。 宁初夏很好懂,容启恒不需要多想便能琢磨出她这心里纠结的问题, 无非是在考虑容启恒是不是真的在意她, 她怕是接触了外面的社会, 或者是在和旁人的交往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感受到了自己的“没有希望”。 既然她想要希望, 容启恒便给她希望。 只是这么久了, 容启恒都不知道主动释放出了多少信号,宁初夏竟然还是在纠结!对此容启恒只能语塞, 谁能想到这人能纠结那么久呢?不过也是,要不是她这拧性子, 哪能被糊弄着骗那么多年, 予取予求。 容启恒是个很讲究成本和效益的人, 在他看来,这投入的成本一定要远低于未来可以得到的经济收益, 现在以他的角度看来,宁初夏已然有成为赔本买卖的趋势,毕竟她在外面的世界,这变量只会越来越多,控制不了变量的话,怎么能预估到准确的结果? 相较之下,还是身边唾手可得的龙梦梦更能被抓紧一些。 只是…… 想到实验的卡顿,容启恒就有些头大,实验室的其他人都觉得宁初夏的实验能力很差,但容启恒心里再清楚不过,宁初夏的天赋是远胜于他的,只可惜她是个傻乎乎的恋爱脑,被人哄一哄,便能放弃大好前程。 比起拥有一个风云人物般的女朋友,容启恒只想要自己来当这个第一。 第一的光芒之下,谁能看到第二呢?他要靠这第一的位置,得到更多、更多的资源。 可现在,这第一的地位可能要被动摇了。 想到实验室众人看向他的期待目光,容启恒就很难堪,大家都习惯性地依赖他,觉得他能解决一切问题――以前也是如此的,可天知道容启恒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就是天赋了,容启恒下意识用力,手上的筋都随之浮出,格外分明。 他最恨天赋,他平庸的父母不仅给不了他资源,还决定了他智商的上限,而宁初夏呢?不过是有两个天才父母,便有了所谓的天赋,尤其是在研究上,她有着谜一样的直觉,总能在凌乱的选项中一击命中,选到唯一的正确途径。 可有天赋的她,却会因为感情这么点小东西放弃自己的天赋,她配吗? 心中因为烦躁生出的郁气让容启恒恨不能砸墙,可他只能忍住。 思前想后,容启恒便给宁初夏发去了信息,这一早发消息有些迫切,但也没有办法。 【容启恒:烦恼,这几天实验出了问题,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 【容启恒: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他下床准备洗漱,对面的佘游艺还没起床,说起来有些奇怪,佘游艺近来每天都比平时要更早地上、床睡觉,早上却比平时起得还要晚一些,但时间点总卡得很好,从未迟到。 他随意地一瞥,只看见对面床上佘游艺把头都蒙了起来,摇摇头正在换衣服,便见手机那亮了起来。 毋庸置疑,发来信息的正是宁初夏,容启恒迫切地看了过去,都能隔着屏幕瞧见宁初夏的急切。 “怎么没有好好休息?你怎么总是这样不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样多让……多让我们这些朋友担心啊!” “说什么胡话呢?我一直都在。” “遇到了什么问题呢?严重吗?好担心……” 容启恒一见到这消息,就勾起了唇,他就知道,宁初夏这纠结的个性,一边纠结一边担心着他。 【容启恒:你也担心我吗?】 【容启恒:也没有什么,就是原来选定的方向好像有点问题,得出的结果不具有重复性……】 【容启恒:也就在你面前能狼狈一些了,在他们面前,我总是要装作很有信心的,是不是挺丢脸?】 适当的示弱,更能激发保护欲,这一招对于宁初夏来说尤其好用。 当然,按照惯例,这每一次都要强调,这是只对你“一个人”的懦弱。 “启恒,你起来啦?”佘游艺在被窝里OO@@地收拾了下东西,强装无事发生地从床上起来,瞥了眼容启恒,心中松了口气,想来容启恒肯定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 刚刚闷在被窝里,这里头空气不流通,才这么一会功夫,佘游艺额前的头发就有一小撮因为汗水的沾染稍微和额头亲密切出了。 就连本应该清爽的睡衣,现在后背也有些粘。 他肯定不能让容启恒发现,其实他最近也沉迷《归田园居》无法自拔。 咳咳,万幸容启恒没玩这个游戏! 说起《归田园居》这个游戏,佘游艺可是明里暗里说过这游戏几次。 他实话实说,他就是因为容启恒,才对宁初夏有了意见,说意见有点过,应该更倾向于偏见。 宁初夏人好吗?其实也不差,可近距离接触佘游艺便知道她是多死缠烂打,有种以朋友的名义绑架人非得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这哪有女孩子每天死皮赖脸贴着要来一起吃饭的?如果启恒想要和她在一起,这早八百年就在一起了。 再加上宁初夏在平日里实在太过低调,低调到佘游艺觉得刚入学的那个宁初夏就好像是天马流星般一闪而逝,当年入学时,还有自己见解的宁初夏早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剩下的这个,只不过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声响的闷葫芦,甚至有时候佘游艺都会觉得宁初夏“配不上”这个学校。 你看,现在这龙梦梦,不就和宁初夏形成鲜明对比了吗? 佘游艺旁观者清,容启恒对龙梦梦可要亲昵不少,两人甚至就像是亲兄妹一样亲近。 不过这段时间来,龙梦梦好像步上了宁初夏的后尘,也开始天天跟在容启恒前后,绕着她转了,唯一不同的是龙梦梦好歹还有些坚持,努力在实验室里发光发热,虽然有时候观点稚嫩,但是总是敢于发声的。 总之,这些偏见使得佘游艺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归田园居》,更别说这游戏奇奇怪怪,感觉尽是噱头了。 可谁能知道《归田园居》这么火呢?火到佘游艺的女朋友都和他撒娇,要他上线陪她一起玩。 偏见在女朋友面前不值一提。 佘游艺本是打算上游戏哄哄女朋友,却不想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沉迷了,他还把自己的田园改建成了研究所,享受了一下“我是研究所之王”的快乐。 现在他每天晚上都瞒着容启恒说自己累了,便缩在被窝里玩,每天早上也早早起床,上线收作物收拾家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要从名为小伯的NPC那要来图纸,他在论坛看了攻略了,这小伯是伯牙,等他给了图纸后,可以把自家的河流地形改成高山流水,到时候每天上线都可以听伯牙弹琴,还能买一送一吸引来他的好友小钟。 只是这游戏没有固定攻略,佘游艺可没学过什么音乐,他现在每天上线都会找点时间学习乐理,然后再进行攻略,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 佘游艺是绝不会承认他还充了挺多钱的,本就不太差钱的他,对于自家的NPC很是爱护,还为他们修建了各式不同的房屋,虽然女朋友每次来,都嫌弃他家布置得太乱风格不太融合。 和不少沉迷游戏的人一样,佘游艺也因此去了解了夏初游戏,看了宁初夏一个又一个的访谈。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宁初夏不是没有出息自甘堕落,而是她有更想实现的愿望。 《归田园居》这段时间来很受瞩目,时常出现在官媒,甚至听说有教育学家、心理学家在国家的安排下和夏初游戏展开了合作,未来会将《归田园居》发展成能够让人好好休憩的第二世界。 佘游艺必须得承认,宁初夏就目前来说对社会带来的贡献,没准还真比她去做个研究更有意义。 放下偏见之后,佘游艺也隐约觉察出了不对。 他本就嘴巴很碎,也比常人更喜欢观察世界,只是种种因素遮挡在他眼前,就如同一叶障目,让他还发现不了真相。 “嗯,起了。”容启恒看向了佘游艺,手机又探出了提醒,容启恒忙往那一看。 好吧,是龙梦梦,她说她正要出发,问容启恒是要帮忙带饭,还是一起到食堂吃饭。 吸取了宁初夏的教训,容启恒自然不会再这么对龙梦梦,龙梦梦的收益还在后面,可不能让她像宁初夏这么快醒悟。 因此同是带饭、一起吃饭,他们吃饭一般是AA,只要少数时候龙梦梦表示非要请客的时候,才由她出钱。 只是不可避免地,这原本不用花的开销再度出现。 “梦梦问要帮忙带饭还是一起吃?”容启恒心不在上面,“我打算去食堂,你呢?” “就去食堂吧。”佘游艺漱口的时候随意一回,刷牙到一半忽然停住。 说来……以前好像都是宁初夏帮忙打饭的,她都会主动地去刷饭卡。 起初佘游艺是尴尬的,但宁初夏着实主动,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现在有了龙梦梦这么对比,好像…… 他胡思乱想什么呢,他不也没能拒绝宁初夏吗?这怎么能是启恒的问题,人家要追他,他能怎么办? 疑惑的种子种进了心里,现在已经破土。 到了楼下,龙梦梦已经在外面等待,一见到容启恒出现,她便情不自禁地眉眼都是笑意。 见到喜欢的人,这心情是藏不住的,就算能压得住表情,那手上身体不自觉的动作,也会反映出来。 佘游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稍微保持了些距离,假装在和女朋友发信息,果不其然,龙梦梦背着手,身体不自觉地往容启恒那倚靠了过去。 因为距离不远,他能清楚地听到容启恒的声音。 容启恒说话时的语气轻快,对龙梦梦很是亲近,隐约又像是保有一定的距离,龙梦梦倒也不会说什么出格的话,就是问一些问题,但是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仰头,看着容启恒的眼神里都带着粘腻的甜蜜味道。 佘游艺有些懵,这算是暧昧吗?可说暧昧也不太合适吧?明明启恒有在保持距离的。 就这么迷茫着,一行人便到了餐厅,佘游艺按照惯例打了粥,便瞧见稍微落在后面的龙梦梦和容启恒。 同样是有喝粥的习惯,大家会点的配菜都不同,比如佘游艺,就偏爱吃最普通的榨菜一些,现在的食品工艺已经能做到榨菜对身体完全无害,佘游艺吃得也挺不顾忌。 容启恒则点了颗卤蛋,再夹了些凉拌海带;至于龙梦梦,她端的是一小碟的肉酱,那是食堂的厨师自己做的,味道挺好。 一落座,龙梦梦便把碟子往容启恒那推了推:“启恒哥,我想吃点海带,我们一起吃吧?” “好。”容启恒微微点头,将自己的盘子往前推了一些,顺道用筷子把卤蛋分成了两半,直接夹了一半到龙梦梦的碗里,“分你一半。” 眼见龙梦梦那眼睛都跟着亮起的欢快模样,佘游艺又沉默了。 他食不知味便也吃得很快,囫囵吞枣,这一整碗的清粥就下肚了。 稍微擦了擦手,佘游艺便趁着那两人还在聊天,给女朋友发去了信息。 “亲爱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佘游艺思索着,开始打起了人工马赛克,试图将这个故事包装成完全不同的样子。 有了,他可以转换一下性别! “是这样的,我们同一层楼有一个哥们,他在追其他学校一个挺出名的女神级别的女生,这女生学校的人,都知道我哥们在追她,但是呢,这女生不想和我哥们在一起。” 他都还没发完,女朋友气势汹汹地质问就来了:“你哪有什么追人的朋友?你这别是我有一个朋友其实就是我自己吧?呵呵,佘游艺,你胆子肥了啊!” 佘游艺忙不迭地解释:“不不不,其实不是我哥们,那就叫他A吧,那女生叫B,我听说了这个故事想不太通,你还不信我吗?我每天除了去找你就是做实验,这你随时可以来找我的呀!我又不是时间管理大师,和你晚上在游戏里说再见后还能去约女生。” 他这一通操作总算说服了女朋友,女朋友将信将疑地让他继续。 “B把A当做重要的朋友,毕竟不能在一起还能做朋友嘛!两人有很多合作,然后呢这位A每天会买东西请B还有她的舍友吃,风雨无阻,平日里也在B的工作室里帮忙……”佘游艺好不容易讲完,这马赛克都打晕了,“我觉得有点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怪,其实这是A不对对吧?人家不和他在一起,他何必死缠烂打呢?” “放屁!!!!”女友足足发来了四个感叹号,“我总算信了,你们男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是绿茶,这就是个绿茶婊,把人当备胎养的那种。” 佘游艺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和龙梦梦说话的容启恒。 绿茶婊=容启恒? 不可能! “你误会了!”佘游艺试图解释,“B本人非常优秀,追求他的人也很多,他只是不好拒绝A,他们是很多年的同学兼朋友了,而且后来还一起合作。” “呵呵,你要不是我男朋友,我真的想骂你一句傻X。”女友不由自主地出口成章,“你自己用你核桃大的脑子想一想,如果真不想接受别人追求,只想做朋友,那为什么还让别人替自己花钱?这不就是养备胎吗?我虽然看不上你,但我还要吊着你,让你替我出钱。” 佘游艺喉咙干涉,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可是,这不是追求吗?你追一个人,送礼物很正常吧?” “那是互相有好感,或者不反感才叫追求,你不是说了吗?B只想和A做朋友,你哪个朋友天天当冤大头替你出钱?这种朋友给我也介绍几个,那好,你说拒绝不了,那么B还礼了吗?比如偶尔出几次钱之类的,只进不出,还以为自己是貔貅?” “据说B身边的人,都觉得A不太好,可能是我没描述好,A本人虽然也挺优秀,但是表现出来……” 女友回消息的速度真是雷厉风行:“那就更好笑了,如果真把人当朋友,会纵容身边的人大多对A有意见吗?这朋友也太好当了吧?” 佘游艺头脑风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虽然女友骂的是B,但是他总觉得良心很痛,对不起容启恒。 “那你再听我说,还有个C,也是A的追求者,同样是追求者,他就没让那么多人讨厌,而且他每天到B的楼下等B,吃饭大多是AA,他会点B喜欢的菜悄悄给B,你看这示好不就正常很多了吗?他们俩现在就以兄妹相处……” “闭嘴!”女友发了一连串的暴怒表情包,她的愤怒都要跨过屏幕跑出来了,“气死我了,你怎么就说不通呢?这是哪来的好哥哥好妹妹?哟,这是家里爸爸妈妈没给亲情关怀,做朋友不够还要认哥认妹,怎么不直接认爹妈呢?我真是求求你醒醒,连你们局外人都能看得出来C在追求B,B是什么二傻子转世吗?真看不出来?” “大家都二十好几了,又不是没接受过正常生理教育就别这么装纯情了吧……亲爱的,你晃一晃,把你脑袋的水晃出来先,我告诉你这个B,百分之九十是装不知道,还有百分之十,是她是个纯SB,人家都已经特地跑到你宿舍楼下等你,每天陪吃陪喝了,你要说我们只是好兄妹那我是真没办法,是,男女之间也有纯友谊,但这几率有多小?” “我给你总结一下,那就是别人对我好,我们是朋友,别人给我钱,我不好拒绝,外人说坏话,我也没办法,总之,B就是清清白白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生命中只有感天动地的友情亲情,爱情接收能力为零。”女友很是配合地给自己发了个鼓掌的表情,“妙啊,这怕是用了最新的嫁接技术,绿茶味的白莲花,你既然要问我,那我就告诉你我的结论,这位B有且只有可能是个拿人东西不脸红的绿茶。” 佘游艺看着这一通话,已然被彻底说服,他喃喃地做最后挣扎:“可是,追求不是本来就要示好的吗?比如我爱你,我自然会给你送礼物。” 屏幕对面的女友倒也不生男朋友气了,她只摇摇头感叹直男单纯的世界观。 “收礼物当然可以,甚至收天价礼物都可以,但前提是我会考虑把你当做我的对象,我们在接触中,是不是这个道理?你都已经决定和我当永远的好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收礼?你连希望都给人掐了,还要人奔着那希望继续付出,这不是善良,这是残忍,如果换做是你,追了我那么久,我天天收你礼物,结果最后你听我和我朋友说,我们从来都只是好朋友你什么感觉?” 佘游艺说不出话了,他木木地给女友发着可爱的表情包,谢谢她的科普,他的世界观简直像被推土机推平,然后又重新翻了一遍,他呆滞的目光往旁边一放,那两人还在聊天。 “启恒哥,这两天实验出问题你也别太担心。”龙梦梦满脸心疼地看着容启恒,“问题总会解决的,你可别把自己累坏了。” 容启恒只是轻笑:“我还好。” “总之启恒哥是无所不能的。”龙梦梦满心都装着容启恒,“这段时间有启恒哥帮忙,我学习都轻松了不少呢!你上次给我讲解的题目,正好在考试遇到了,遇见了你之后,我每一天都特别好运。” “是吗?”容启恒似笑非笑,“我很开心我能给你带来好运。” 佘游艺忽然起身,发出了好一阵声响:“我去放碗筷。”他顺手帮另外两人收走了碗筷,便往外走,没有注意到自己都成了同手同脚。 容启恒冲着龙梦梦摇了摇头:“没事,他估计和女朋友又吵架了。” “这样啊,那佘学长挺辛苦的,启恒哥,如果我有从事研究工作的男朋友,我一定会处处体谅他,不给他添麻烦的。” “你很好。” 佘游艺走得不快,此刻食堂人空了大半,他隐约听到了几句,女友这么一说之后,他怎么听,都觉得这些话里满是暗示,可容启恒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他那么优秀,那么有领导风范。 在旁边磨蹭了许久,佘游艺才慢悠悠地走了回去,还没落座,便瞧见龙梦梦已然不见。 “她去上课了,我们也走吧。”容启恒起身,佘游艺跟在身后,两人走得不快,他欲言又止。 正想说些什么,佘游艺便从旁边撇到了容启恒正在回信息。 虽说是以手机形式呈现,但已经做了加密,旁人是看不到屏幕的。 佘游艺控制不住地根据容启恒的手部动作模拟出了他要打的词,刚推测出来,他便迅速地移开眼神,盯着容启恒的后背不放。 一定是他看错了吧?怎么会是“初夏”呢? 明明看着的是容启恒的后背,佘游艺却好像看到了女朋友说的那一朵盛开的白莲花,清风吹来,绿茶的香气跟着袭来。 难道他的舍友真的这么过分吗? 宁初夏一直没回复,容启恒实在等不及,他再度后悔起了当年暗示宁初夏给她的研究所投资,他原本还以为宁初夏有本事能从她父母那掏钱呢,宁家父母的研究所在业内都是有名的,根据网上查到的信息,宁爸爸和宁妈妈的名下还有一间小型的研究所,现在是供给研究所的部分研究员开辟新项目用的。 最优解当然是直接能得到研究所,再差的话也能有钱,但估计是宁初夏不敢开口吧,她就自己去创业了。 头疼。 发去的关心信息恍若石沉大海,容启恒越发地急躁。 钱的话无论是父母还是龙梦梦,那都可以安排,可说到实验,那就真找不到什么人了。 学校里天赋横溢的人不少,但他们都不是会屈于人下的人,就算要在别人手下工作,他们的选择也只会是像宁爸爸和宁妈妈这样的知名研究人员,不可能跟着容启恒干。 而且就算真的跟着,他们也会保护自己的权益,如果真能独立想出新的实验思路,他们早就自己独立去干了。 这还真只能靠宁初夏,毕竟就算她解决不了,她也能找到宁爸爸和宁妈妈帮忙。 想到这,容启恒不禁开始犹豫,天平的两端龙梦梦和宁初夏各占一方,时高时低。 宁初夏能带给他的助力肯定是比龙梦梦多的,但宁初夏不好掌控,别看她予取予求,但她的父母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而且,风险和机遇并存。 宁初夏就像个定时炸、弹,如果一旦被她发现,他有多仰赖她,这感情又逝去,那恐怕就要翻身做主人,至于龙梦梦,天赋能力都差他很远,怎么都不可能翻过他的五指山。 心情焦灼时,连回头都没有,容启恒完全没注意到佘游艺的不对劲,或者说就算注意也不会当回事,他自认在这些追随者心里,已经地位稳固,很难被动摇。 只要他能永远表现出“强者”的那一面,那总会有人跟着他的。 刚进实验室,宁初夏便发来了信息,容启恒随手把东西一放,便坐下查看起了回复。 【宁初夏:刚刚我去接受了个采访,才结束,让你等了不好意思。】 采访?看到这,容启恒心里登时又不舒服了,宁初夏的光芒越是被外人看到,他便越觉得很危险,容启恒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宁初夏人轴又纯情,可是一旦接触到了更多优秀的人,这就很难说了。 他不紧不慢地回了个为你感到高兴,便想到了前几天的那事。 想到那被迫一起分享的“快乐”他就来气,家里打来的钱已经花去了一大半,再这么下去,他恐怕只能让实验室的人开源节流了。 只是这话难以开口,一旦说了,之前自己的从容,便会显得有些像打肿脸充胖子。 【宁初夏:我明白了,实验是进入死胡同了吗?那恐怕只能重新开始,换一条路了。】 容启恒一见,便脸上带出了笑:“嗯,只能如此了吧,只是最近没有想法,每夜失眠。” 听懂了我的暗示没有? 此时正在待客的宁初夏自然是听懂了,她脸上的温和表情可和发出去的忧心忡忡完全不同。 “你一定要放轻松,太过紧张,反而会适得其反,其实只要你放松,一下就能想到的!这一点也不难!” “你知道你这样我看了什么感觉吗?你可是容启恒,我和大家一样,都觉得你无所不能,你一点都不丢人!” “离得很远,很难替你分担这份辛苦,但是我相信启恒你一定能解决的,这世界上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对你永远充满信心!毕竟你可是……” 宁初夏在心里补完了这句话,毕竟你可是不靠别人就无法独立行走的废物啊。 习惯了依赖别人,从他人身上汲取养分的你,还懂得怎么去思考,怎么去解决问题吗? 她的这一连串心灵鸡汤和对容启恒的信心,却让容启恒的表情不自觉地扭曲了一下了。 他要的是这个吗? 鼓励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行吗? 容启恒想了很久,又说:“我没你想得那么强大。” “我现在一点思路都没有,可能是你不在吧,你在的时候我好像总有源源不断的灵感。”容启恒只能把话说得更白,他灵机一动,结合上了早上龙梦梦的一份真心剖白,“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幸运女神,没准你就是。” “初夏,你愿意给我一个建议吗?” 要不是他心里还不确定,容启恒还能说得更直白。 都说到这份上了,相信宁初夏一定会…… “我不许你这么说。”明明该是让人恶寒的肉麻话,宁初夏却不知为何打得迷之开心,“你的成就,都是因为你的优秀,怎么会是因为什么虚无缥缈的灵感和幸运呢?如果非要说幸运的话,你才是幸运本身。” “启恒,如果你问我建议的话,那我告诉你,请你相信你的心,心之所向就是方向,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你永远都能找到问题,带领着大家前行,你所要去的方向,正是大家为之努力的目标!” “我永远相信你,难道你怀疑自己,不愿意相信自己吗?这不是我……我信任的那个容启恒。” 收到信息的容启恒一时呆滞无语。 什么心之所向? 以前问题是怎么解决的,这人心里就真没点数吗?自我暗示久了,还真就觉得他什么都能解决了? 容启恒真不知道是要生自己的气还是生宁初夏的气,他现在总不能说他还怀疑自己,解决不了问题需要宁初夏帮忙吧? 他感觉好像看到了标注为容启恒的小人,得意洋洋地把迷宫内所有的出口填上,结果自己在迷宫里打转找不到出口。 信任归信任,给个靠谱、实在的那种建议不行吗? 宁初夏当然不给,她今天真是太有心情和容启恒发信息了。 “启恒你知道吗?以前我还在学校的时候,每次看到你烦恼,我就担心得不行,恨不得越俎代庖,替你解决问题,可每次我们都能想到一起去――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我帮上了你,可后来我慢慢发现,原来就算我没有帮忙,你也能解决问题,甚至解决得更好。” 容启恒呆若木鸡。 他那是……那是自我包装啊。 他总不能表现出自己每一次都需要宁初夏帮忙才能度过难关吧?这样久而久之,万一宁初夏觉得他没什么用呢? 所以有时候他会在听到宁初夏建议后,装作没听清楚,或者是在那上头加工一番,改成自己的观点,这就和论文降重一样,用自己的语言解决一番,再加上点属于自己的观点,不细想就会觉得这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了。 再加上这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有时候就是少了这一点关键,关键解决,基础功扎实的容启恒自然能把它完善。 “我出来开发游戏后,比从前见到了更多的人,现在的我总算发现自己有多么浅薄,以前的你,是怎么容忍我指手画脚,自以为是的帮助的呢?你说你丢脸,我才丢脸呢,班门弄斧罢了。” 容启恒忙回复:“不,不是这样的。”打到这,他迟疑了,他不太想在这种聊天软件上承认自己依靠了宁初夏,他素来很谨慎。 “别安慰我了,谢谢你为了保护我自尊心做的努力,现在的我没以前那么迟钝了,我会是那个一直在你背后为你加油鼓劲的啦啦队。” 不,你太迟钝了。 容启恒哑口无言,他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是,随着宁初夏的一句她要去忙了,两人的对话也终于告一段落,只是容启恒眼前要面对的事情却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暂时忽略。 实验室内,大家看向他的眼光都充满了信任,他们也不催,只等着容启恒给个结果。 可他给得出吗?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这句话不知为什么陡然从脑海一闪而过。 容启恒并不认命,他只和大家点点头,便装作在思索地把自己关起来,他不服输,难不成没了宁初夏他就解决不了问题了? …… “宁总。”杨建一耐心地等待着宁初夏结束对话,他并不好奇宁初夏在聊什么,看向宁初夏的眼神充满惊叹。 身为杨氏集团现任负责人,杨建一的工作压力繁重,平日里并不轻松,他便也养成了在游戏里释放心情的习惯。 身为资深游戏玩家的他,在网络世界里凭借金色的杨这个ID如鱼得水,以往雨露均沾,凡是上线游戏都会去玩两天的他,最近已经一头栽进名为《归田园居》的坑出不来了。 这次他听闻了夏初游戏有想法想要建立基金,为未来研究事业做投资时,他便义不容辞地上了门,打算和夏初游戏合作。 他绝对没有作为粉丝想要见一见游戏主创的迷弟心态。 不过是公事公办罢了。 见吸引到宁初夏的注意力,杨建一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体。 说起来他想问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最近在预告的新活动“山海经”,也不知道这回和上次的“桃花源”一样吗?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七) 《归田园居》已经是现象级别的游戏, 它的热度独占鳌头,游戏单日收入已突破记录,而且这条充值曲线格外稳定, 甚至偶尔还有抬头上升的倾向。 相关游戏从业者自然很是眼馋,他们从不介意跟风, 可问题就在于《归田园居》是跟风不了的那种游戏。 他们可以照猫画虎,做同样的田园模拟经营游戏,若是怕违反版权规定, 那就改个庄园, 里面的国内古代传统神话人物改成外国的就行,可这些能借, 最为关键的交互技术和现在夏初游戏已经牢牢抓住的玩家他们抢不来。 这一类的游戏,最重要的就是玩家数, 一旦被抢占先机, 除非能有什么创新玩法, 否则很难与之匹敌。 现在《归田园居》的玩家,已经个个成了夏初游戏公司的死忠粉, 他们对游戏粘性很大, 根据大数据分析, 几乎有百分之六十的玩家,都维持着每天至少上线两次的频率。 当然, 《归田园居》其实是不鼓励玩家过于肝的,它本身也不是强调竞技性的游戏, 玩家们哪怕几天没有上线, 也不过是少收一些作物, 田园比其他人发展要慢一些,而这所谓的慢, 其实不过就是装饰、材料之类的微小差异。 可是,这游戏又同时具备有极强的社交性,还有各种各样的高智能自由NPC。 很多玩家上线,甚至什么也不干,就同家人朋友聊聊天,或者是找个地方坐着,拉来自家的NPC唠嗑。 不说别的,就说知名游戏论坛那到现在还有个常年被人回复顶上来的飘红精华帖。 发帖人工作繁忙不得不出差,到了外地后又是倒时差又是忙工作,别说上游戏里,就连和人聊天的功夫都少。 然后他收到了一段来自好友的视频,他田地里的作物、树上的果实已经腐烂,不过诸如山上的猎物、鱼塘里的鱼,虽比平时少了一些,可也还有不少发挥着顽强的生命力倔强地活着,那位好友本意是去钓几条鱼,却被发帖人家的NPC拦住了。 当时那位好友别提多紧张了,他还以为这是游戏升级了NPC智能,这是主动出击来捕获小偷,可没想到,那围过来的NPC送了他一份礼物。 “他还好吗?最近很忙吧?如果方便的话,提醒他好好照顾身体。” 好友直接愣住,只庆幸自己的游戏开着自动录制,意外录下了这个彩蛋。 发帖人没法上线,只得托付朋友转告自家的NPC他一切都好,忙完了就回去,在帖子里他是那么描述的:“其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傻,毕竟这可能是设定好的程序,固定会发生的彩蛋,可是……那时候我忽然感觉到了期待,期待忙完之后的再见。” 这个彩蛋到这还没结束,又过了几天――网友推测,这是系统设置的上限时间,田园里又恢复了往常欣欣向荣的模样,作物在田地里生长,果实在树上挂着,鱼塘里的鱼不再饿得看到鱼饵就恨不得打一架抢食…… 照例过去的好友很懵,还以为是发帖人上线,可他问过了发帖人后,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这个未解之谜,在发帖人经过跨国航行回到家后解开。 上线的发帖人碰见了自家的NPC们,哪怕是定居在高山巅,生性怕热的,也在屋子周围等他,他们欢迎着发帖人回家,关心着他这段时间的状态,最后性子不同的NPC说的话各不相同,但都指向了同一个意思。 “我们不太会打理作物,只能勉强的收拾一下,还好你回来了。” 他们和作物都在等待着田园主人的回归。 发帖人去问了客服,也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是的,恭喜你发现了游戏的彩蛋!《归田园居》的初衷,是让大家放松而不是负担,所以如果玩家需要忙碌、或者选择离开的时候,NPC便会帮忙进行一部分的简单工作,只是他们的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向玩家那样打理田园。” “亲亲,我们当然希望玩家们能多多玩这款游戏,可游戏本身,是为了带来快乐的啊!” 最后,发帖人晒出了一段视频,是他氪金给自家NPC买的礼物,根据他们的喜好,这礼物各不相同。 他在帖子的最后写了这么一句话:“向NPC报平安,给NPC买礼物,当游戏公司的韭菜……我都做了,可我觉得值得,这对我来说,不只是个游戏。” 帖子的下面,是如同搭楼一般回复的“值得”。 甚至有人,把当年的口号又捡了起来,游戏不一定是第二人生,但《归田园居》是。 总之,现在《归田园居》的玩家那叫一个掏心掏肺,每天花时间不说,还心甘情愿的献上自己的钱包――虽然夏初游戏十动然拒,甚至在每一个更新公告的第一行,都要劝大家理智充值,以前就已经被玩家诟病,天天劝玩家少花钱的看板娘现在又升级了,一打开商城就会格外客人地说些少充值的顺口溜。 对于种种现状,其他游戏公司这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这位置怎么就反过来了? 他们以前恨不得告诉玩家只要充钱就能在排行榜上称第一,玩家都很是小心谨慎,生怕被坑,现在这夏初游戏就卖点什么材料、图纸,还是可以自制的,他们怎么就此起彼伏,一个个往前冲呢? 还有,居然还有玩家苦口婆心在论坛发帖,说夏初游戏天天说大家不要充钱,如果大家真的不充,游戏万一营运不下去,那他们的家就没了。 呵呵,这倒是看看氪金排行榜啊?先来考虑一下快掉出排行榜的他们是不是要没了吧? 无语泪千行的游戏公司,悄悄地将矛头指向了《归田园居》。 虽然《归田园居》其实并没有抢走他们太多的流量――甚至还开发了不少本不属于游戏玩家群体的玩家。 但是,这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肉眼可见,他们的日流、日活都少了不少。 只是一时之间,他们也做不出能够胜过《归田园居》的游戏,而且现在《归田园居》还得到了官方肯定,宣传资源的倾斜一定会造成的是它们的玩家越来越多,面对这个局面,大家都满是威胁感。 于是有人便想出了一招,那就是在媒体上替《归田园居》宣传,当然,这宣传肯定是负面的。 他们可不是凭空诬陷,这可是他们孜孜不倦辛苦分析才找到的漏洞。 当然,其中牵头组织的人自然不敢声张,毕竟这种事情哪能公开和人说?没有加入的游戏公司,在瞧见这条新闻后,便也心照不宣地推波助澜,帮忙买了热搜。 现在夏初游戏已经是“大魔王”姿态了,可不能让大魔王这么肆无忌惮地发展下去。 …… 宁初夏还没到公司,便已然瞧见了宁爸爸发来的新闻链接。 他如果在宁初夏那辈子,估计也是个网络冲浪达人,每天的新闻从不遗漏,说起发生的事情比宁初夏还要头头是道。 这条新闻链接,从头到尾,都满是阴谋的味道。 “专家分析《归田园居》大火严重影响居民身体素质,已有玩家因此接受治疗。” 这新闻挺有理有据,说的是《归田园居》的大火,使得大家越发地沉溺于虚拟世界,原先日常的运动量也因此降低,进而导致身体素质下降并引发各种亚健康状态。 而其中引用的那个案例,正是个所谓《归田园居》的玩家,他是属于肝派玩家,每天在线时间惊人,差点出现严重身体问题。 虽然现在的医学发达,可也做不到完全取代日常的活动,当年虚拟世界技术岗开发时,便有了关于这个的探讨。 不过此前,这都是局限于科研学习方面的,毕竟大家都自律,大多人都能控制自己每天只玩一定时间的游戏。 可《归田园居》完全改变了之前的局面,它将不少线下活动转为线上,而且如果认真玩,这其中实在有不少事情能够消耗玩家时间。 比如你要是想好好地参观自己田园风景,转悠几圈,再躺下休息,和NPC聊聊天,这什么都不干,就能花掉一两个小时起码。 再说这搭建建筑,自己布置田园,没有图纸的话,这可是得边建边调整,时间一下就过去了。 夏初游戏倒是时常劝玩家下线,但这也不是强制性的,总是会有些自控能力较差,玩心相对重的玩家控制不住自己。 在新闻的最后,这么写道:“《归田园居》身为官方推广的游戏,其中却掩藏着这种可能对人身体造成影响的巨大问题,长此以往,恐怕这一代人的身体素质都会为之下降,届时谁来负责?” 这杀人诛心,这把刀,可是直接往夏初游戏的心脏戳。 现在《归田园居》可是被官方带头表扬的正面游戏,可不能出现大的污点。 按照他们的如意算盘,夏初游戏不得不上线“严苛”的防沉迷系统,必须让玩家强制下线,这一定会大大影响到玩家的游戏体验,届时,这玩家一开始流失,他们便能抓住这机会趁势发展。 正如他们预料的,新闻下面的评论已经开始争吵。 能看出其中有不少都是《归田园居》的玩家,他们各执一词,有死忠玩家认为,这是部分玩家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又不是普天之下接他妈,凭什么让大家一起陪部分玩家被限制? 也有理性分析的,他们认为《归田园居》这游戏很让人上瘾,新闻中提到的状况确实存在,不能因为游戏好玩就忽略这个问题。 还有浑水摸鱼的,自然是对游戏破口大骂,认为夏初游戏是为了赚钱,明面上占着官方宣传的坑,可其实根本没有起到引导作用。 宁爸爸只发了新闻没发消息,宁初夏顺手回了句放心,就瞧见再度出现的容启恒。 直女大法好,她这段时间和容启恒的沟通,始终保持着“你好厉害、你好棒棒”的风格,坚持夸奖一百年不动摇。 然而对方只要一暗示帮助……嗯?风太大,我没听见,容启恒怎么可能需要人帮忙呢,什么,你说是人就需要别人的帮助?胡说,容启恒不一样,他不需要! 这绝对没有暗示容启恒不是人的意思。 而今天容启恒发来的消息是带着关切含义的:“初夏,早上看到新闻,你还好吗?” “如果做游戏不开心,你随时可以回来,你知道的,实验室的门永远向你敞开。” 宁初夏但笑不语,只是随手回了句:“谢谢你总是在……” 才回完,她事先喊的公司人员便纷纷进了屋―― 员工们和宁初夏一样,脸上没有半点担心。 这条新闻提到的问题,很有社会责任感的宁初夏早就发现,甚至解决问题的方案都准备好了。 本来想慢腾腾的上线,却不想还有人帮忙免费造势。 “大家辛苦一下,等等发个公告,今天中午十一点,山海经活动正式上线。” 她一声令下,公司便也随之而动。 …… 理由一点点的用完,窘迫的未来似乎下一秒就会出现。 容启恒看着正在上课的老师,却情不自禁地神游天外。 他被逼到悬崖边,一半的脚掌已经悬空,重心难稳,已然能听到悬崖下的凌冽风声。 最近容启恒参加了学生会组织的培训活动,这活动以前他也参加过,不过那时候只是作为讲师,只需要培训开始时出现,但这回他主动地承担了许多工作,全盘包办,每天都投入于其中。 这当然是笔亏本买卖,这些幕后的组织工作,能获得的利益不多,以前的容启恒是不屑于去做的。 可问题是现在的他,需要能逃避的借口。 加入容启恒团队的大部分人,大多是属于“下属”型研究员类型的学生,也就是说指哪打哪,自主研究能力较差的学生,之前他们在容启恒租来的实验室里,便是围绕着容启恒的课题进行研究,偶尔也会把他们毕业科研的课题拿出来分析一般。 可现在实验却遇到了瓶颈,卡住了之后,大家都有些晕头转向,只能摸索着前进。 身为实验室明灯,导路人的容启恒格外受到期待,他们都指望着容启恒忽然出现给他们指一条明路。 但他们都不知道,容启恒根本没这个能力。 之前的几次错误实验方向都是宁初夏帮忙修正,如果说一开始的实验,容启恒还算了如指掌的话,那么在一次又一次地调整过后,容启恒对这研究项目都已经摸不准了。 他甚至连错误答案都难以排除。 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并不丢人,可问题是容启恒要去哪生出另一个新的、有意义的、有前景的前沿研究项目?他想不到也要不到,毕竟真有这种好项目,人家何苦不自己来做? 他现在是处于真正的死局之中,就算他愿意认怂,也没有办法解决当前的问题。 他只能逃避,寄希望于实验室的人忽然灵机一动,把问题给解决了,又或者宁初夏幡然醒悟,来替他排忧解难。 容启恒甚至不能直接问,他要是直接问了,就是明显着靠别人的思路解决问题,哪怕是最急切的时候,他也只能用建议、灵感之类的词。 而且这拖着拖着,实验室的钱却也没禁住。 原先容启恒是可以和实验室的其他成员光明正大地说一句让他们节约经费的,顶天是让部分成员退缩。 但是现在,在他表现不出来对实验的掌控和支配时,如果再来个经费紧缺,恐怕这靠少许的崇拜和利益集结的团体就会以飞一样的速度分崩离析。 宁初夏啊宁初夏,你怎么就不懂呢? 容启恒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以同样的态度对待龙梦梦,龙梦梦明显动摇,好几次都有要主动拿钱出来的意思了。 这招明明没失效,但为什么宁初夏就不接招了呢? 可他不能放弃,只能多加关心、暗示,先维持住目前的状态再说。 一直到了下课时间,容启恒的肩被佘游艺碰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出神了一节课。 他莫名心虚地看了眼讲台上的教授,也不知道教授发现了没。他最近晚上休息不好,白天总是走神。 佘游艺:“龙梦梦在门外等你呢!对了,中午我就不和你吃了,我去找一下我女朋友。” 容启恒自然是点头答应,拿着书走到了龙梦梦身边。 他主动伸出手帮龙梦梦拿了书,但两人之间又保持似近又远的距离,只见绅士,不见暧昧。 看到这一幕的人只觉得容启恒这位学长很客气、照顾学妹,可落在佘游艺的眼里就不是这样的。 佘游艺神情复杂,自打女朋友那天一顿教育后,他越发地觉得多年舍友兼同学的容启恒不对劲起来。 他和龙梦梦看似保持距离,可却永远在给希望,有时候佘游艺在旁边看着,是真问容启恒一句,他到底是在享受这种被人追逐的感觉,还是真的没有发现龙梦梦对他的心意。 又或是……他不擅长拒绝到宁可让对方芳心暗许,为了他什么都做了,也说不出拒绝。 不止这个,常年在同一个宿舍,每天朝夕相处,佘游艺还发现了更不对劲的事情。 是错觉吧?他怎么觉得,容启恒在逃避实验室呢? 而且还是在实验室出了问题之后……以前的容启恒明明总是会很自信地为大家解决问题,告诉大家不用再担心的。 佘游艺替容启恒找了个借口,这就和瓶颈期一样,可能容启恒正好也没想出来解决方案,所以才不好意思面对大家的吧? 可滥情又懦弱、比起面对更像逃避的容启恒,却让佘游艺生出了无数的失望,这就是他一直信任,认为在他手下做事也会开心的那个容启恒吗? 在容启恒逃避的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的佘游艺作为实验室的元老便打算收拾一番实验室,可这一看,他忽然觉察出了不对。 一是这实验记录,在宁初夏走后,粗糙到了没眼看的程度,没有珠玉在前,还能说一句可以接受,可看到以前那规范、仔细到你挑不出一丝错误的模板,那就真是大失所望。 二是实验室的报销记录,以前的报销流程,都是由容启恒签字后,再去找宁初夏报销的,之前大家都只要签字拿钱,从未注意过其他。 佘游艺看见了实验室的账目,先是咋舌于其中花的钱,而后便看到了锁在保险柜里的账目,密码只有容启恒还有宁初夏知道,最近容启恒没空来实验室,便把这些钥匙、密码包括账户信息,都告诉了佘游艺。 他先是为实验室大家的花钱能力惊叹了一番,然后看见了他从未注意过的实验室钱款来源,细致的账本上唯独在此记录得很简略,只写了收入多少钱,并没有来源,后面也没有相应的单据。 佘游艺想了想,便控制不住好奇地连上虚拟网络查了钱款来往记录,这才发现,这实验室的最大金主竟然是宁初夏。 而且她的出钱,甚至能直接追溯到实验室刚成立的时候,一直到她毕业离开后,才结束出资。 甚至从账目上看,每一笔经费的支出,每一项材料的采办都是宁初夏亲自去做的,佘游艺也跟着这账本想起当时宁初夏还在时整个实验室井井有条,大家毫无后顾之忧,只需要认真做实验的日子,再和宁初夏离开后,混乱了好一阵,即使是现在依旧有些无序的实验室做个对比,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这如果他没理解错,也就是说,这实验室从刚成立开始,从出钱到整个后勤、规章制度的搭建,几乎是宁初夏一手包办的?为什么当时全程在旁边的他一点都没发现? 佘游艺出于对舍友的关怀,再度尝试说服自己。 这有人出钱,有人出人,容启恒很有天赋,而且还带了这么一批学生,这也是投资的一种…… 靠,完全说服不了。 养备胎这件事不在佘游艺的领域之内,可研究在,他没有办法骗自己。 不说学校里,就说学校外,想要自立门户的天才很多,投谁不是投? 没错,容启恒这还有个好同学,甚至是“喜欢的人”的光环,可最起码,投资别人还有个名字,而这么几年来,宁初夏在实验室里是什么样的形象大家心里都清楚。 她分明做了很多,却没人知道,她自己可以不说,可容启恒怎么能也瞒着,把她的功劳全部抹杀?他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分明不是如此。 “做的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活”、“一点追求都没”……想到曾经对宁初夏的评价,佘游艺说不出话。 在学校里明明成绩很好,却不知为何“泯然众人”,被大家视为倒贴容启恒,“高攀”他的人,可一出学校的宁初夏,却大放光彩。 这问题,能出在谁那呢? 佘游艺越是仔细观察,越是仔细回忆,才发现这全是疏漏。 何教授这么个在行业内很有名气的教授,他钦点的天赋学生宁初夏,却被他们当做没天赋只会死读书的人。 明明在入学初还很出彩,甚至在之后,实验室和学习两头兼顾,一直稳居第二的宁初夏,却被当做“平庸”。 这一切,好像都和某个人脱不开关系。 “你怎么在发呆。”女友来了个突然袭击,一把挽住了佘游艺的手,“活动马上要开放了,我们快去准备!” 佘游艺最近已经做不到和容启恒、龙梦梦两个人一桌吃饭了,他总觉得自己很尴尬,在知道宁初夏一无所得,甚至饱受非议还付出了这么多的情况下,他真的很难以平常的目光看待好友。 正好,今天早上《归田园居》临时发了个通告,常驻活动“山海经”提前开放,他便约了女朋友顺便回绝了一起吃饭的日常。 “论坛都讨论疯了了!”女友叽叽喳喳地很是欢乐,“也不知道这个活动好不好玩。” 一大早还在为那篇新闻吵吵闹闹的论坛现在全都是欢呼雀跃的期待声音,间或有几个怀疑,是对这次的游戏模式有些纠结。 通告里对于“山海经”活动的解释简单又完善。 其一,加载游戏今天上线的专属“现实投影”软件,只需要开启,便能看见在现实中出现的“山海经”异兽。 其二,根据每天消耗的卡路里,系统会随机掉落可以引诱异兽的口粮和捕捉他们的捆仙绳,可通过强行捕捉和友好互动两种方式捕捉到异兽。 其三,活动中会随机刷新神话系列的新NPC,其中包括精怪、历史人物,邀请方式在遇到时便会解锁。 其四,后续会开放更多关于异兽和NPC的活动。 说白了,其实这就是个抓怪兽和骗怪兽回自己田园的活动。 根据官方的说法,他们设计了一整本的山海经异兽图鉴,除却原本书中提到的,还有杂交的、修炼成精进化版的,他们同样载入了不同的模板。 亲人型的,可能连吃的都不吃,就跟着你跑;如果图鉴上记载吃人肉的,很好,那么就是无差别攻击,你还是跑得快一些吧。 论坛里有大佬分析,这些异兽的出现,可能会改变田园的现状,毕竟《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有不少会带来异像,现在最受大家关注的,便是长得并不好看的“狡”,据说这只异兽能够带来五谷丰登;还有人关注起了其中被特地说到“味道极好”的异兽,大佬怀疑这异兽带回家怕是会解锁异兽养殖,开启特殊食谱。 佘游艺和女友掐着点立刻载入了软件,然后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惊叹的神色。 这虚拟投影系统估计又是用的夏初的独家技术,平日里大家行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校园,此时竟露出了出人意料地光怪陆离模样。 “真美。”女友不由地惊叹。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先运动。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快步前行,和他们不约而同开始发动的人还有不少,甚至不远处的那位以老古板著称的教授,也忽然加速了起来。 他们之前看论坛还有人说他已经在健身房,等到时间一开始,便要开始健身。 人最缺的就是奖励,平时跑八百米都怨声载道的人们,此刻暴走一万米都不嫌累,要不是《归田园居》根据每个人的情况设计出了上限运动量感觉今天都能有人从开放走到凌晨。 若是不知道山海经活动的人,恐怕会觉得满校园都是疯子,大家四散开来,走得极快,时不时地往四周看,还露出或惊叹或肉痛的表情。 这没有捆仙绳没有口粮,就是看到了喜欢的异兽都没有用。 不过这些异兽都生得不吓人,已然复习过《山海经》原文的人原本最担心的便是这些异兽形状可怖,毕竟其中可还有长着人脸的怪物,不过后期的美化做得很完善,一点都不吓人。 佘游艺兜兜转转没有收获,他只遇到了一头彘,没错,就是据说吃人肉的那种,被追得到处跑,当然,这游戏肯定不会吃人肉,但佘游艺宁可它吃!这彘无情地抢走了他好不容易走到的口粮,临走的时候还略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系统提示让佘游艺无言以对,他不是一无所得,他解锁了名为“异兽说你好欺负”、“彘标记了这个人类很香”两个成就。 这成就还带效果呢,前者正面效果是未来的异兽会更勇猛,因为要“保护主人”,负面效果则是人善被人欺。 后者呢,则是只要身上带着口粮,便会提升百分之三十遇到彘的几率。 佘游艺本是个收集图鉴、成就狂魔,可此刻他只想摆手,要不起。 和他汇合的女友却是神采飞扬,肩膀上挺了只小鸟,看上去并不大。 两人才靠近,那鸟便飞过来啄了佘游艺一下,冲他叫了两声,就像是在喷人,一副祖安出身的姿态。 逗得女友不禁大笑,佘游艺一脸哀怨,认出了那鸟应该是灌灌,虽然没有太多用处,但是总是只好鸟。 然而就连好鸟都欺负他! 同是情侣,一个脸白一个脸黑,佘游艺只得艳羡地看着那灌灌绕着女友飞。 “你说宁初夏怎么这么厉害?”女友已经满心都是这只灌灌了,现在大部分人家都不养宠物,因为工作繁忙,休假时也要丰富自己,大家少有时间能够照顾宠物。 而有这么一只会冲你撒娇,能够长久陪伴你的宠物,实在让不少没能养宠物的人过了把瘾。 一听到宁初夏的名字,佘游艺一愣,半天没回答。 女友见着佘游艺的这反应也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她想了会又说,“我最近才发现,宁初夏其实也挺优秀的……就……”她犹豫了下,还是没往下说,求同存异在男女朋友交往中也很有用。 “没事,我知道你的意思。”佘游艺看向女友,女友对宁初夏的意见多少是受了他的影响。 佘游艺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和你说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 女友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什么秘密?” 这事情憋在心里好几天,佘游艺心里也难受,他又强调了一遍:“我也不确定,你别随便往外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了你。” “那是肯定!” 得到了这么个答复,佘游艺便也释然地说了起来,从头到尾细细地讲了一遍,看着女友目瞪口呆的神情,他心里也得到了些许慰藉。 其实也不怪他的对吧?大家都是这么误解的。 “这,这是真的吗?” “嗯,目前的证据来看,确实是这样的。”佘游艺颇为感叹,“你当时和我说B不好,我还和你反驳呢,你是对的。” 女友没应声,神色有些沉重。 她的舍友兼闺蜜可是容启恒的迷妹,要不是她的研究任务重她也想去容启恒实验室的。 这不能随便说,可和闺蜜说不算随便吧? 她得让闺蜜别往外说,总是告诉闺蜜一声,千万别再被骗了。 …… 做足了全盘准备,甚至都已经开始研发相关游戏的游戏公司看着这变化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在看到官方再度发出的新闻稿时,心中更是难堪。 “和《归田园居》一起运动,捕获属于你的山海异兽!” 看似平平无奇的宣传稿,可结合上早上他们发出去又得到了诸多帮助的新闻,这对比还能更明显吗? 一早才说这游戏让大家缺乏运动,人家十一点就开放了个明显不是粗制滥造的新活动,和运动完美结合。 这都不是人家来打脸了,是他们主动把脸往人家手上碰瓷好吗? 看着论坛和游戏数据的反应,没有人坐得住脚,他们就怕这夏初游戏发现了他们的操作,接下来大力推广对战、战斗,到时候哪里还有他们的生存空间。 机灵的人已经找人牵头去问,剩下的人则惶惶不可终日,开始担心自己这反噬了自己。 宁初夏自然知道其他游戏公司会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她从头到尾,都没打算不给其他游戏公司活路,市场这么大,她一个人占得完吗?再说了,她设计的《归田园居》后续更新、活动还有很多,还真没必要舍本逐末,去搞什么大型战斗。 这“山海经”活动中提到的对战,宁初夏也是坚持慢游戏的原则,绝不让它成为需要很多操作的游戏,事实上这活动更多的是为了给田园增添互动元素,这神学科学互相发展。 在她的计划里,未来的田园还会有不同的发展路线,神学、科技、质朴种田、西方魔法……不过都是后话了。 宁初夏打开论坛,确认下来自玩家的反馈……嗯,这论坛现在首页的帖子数量被强行三等分,分别为日常就有的游戏贴、山海经活动攻略或是炫耀贴还有运动教学贴。 攻略贴和炫耀贴已经能明显地区分出每个人的欧菲程度。 运气好的人,在家里都还没出去,就遇到了亲人的异兽,被强行认主,运气不好的人嘛……被追得满头是包,已经解锁了“你是异兽的口粮”成就,在异兽心中美味值up。 运动教学贴中有人直接贴了新鲜出炉的论文,在分析什么运动消耗卡路里最快,什么运动最不辛苦,还拉了图表辅助分析,引入了医学检测结果。 也有组团运动的,之所以组团,是怕自己一个人坚持不下来,不过宁初夏觉得他们是想太多,这游戏口粮有且只有一个获得渠道,那就是运动,倒是捆仙绳能够氪金购买,不过每周也仅限一条。 没错,已然不差钱的宁初夏就是这么任性,她现在只想说一句,该死的钱离我远一点,我只要名声,钱什么的不重要。 想到什么来什么,宁初夏一刷新,便刷出了金色的杨刚发的帖子。 【对话宁初夏:我希望我创造的游戏世界,是被人喜欢且认同的世界。】 宁初夏看着帖子好几次忍不住破功笑出,这杨建一当日采访时还表现得挺淡定,可在帖子里描述,那基本就是无脑吹了。 反正在他的这篇专访里,宁初夏那是云淡风轻,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高人形象,对游戏和玩家均充满了爱。 “没有游戏能永远留住玩家,我想《归田园居》也是如此,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尽可能地延长它的游戏生命,我希望它会成为大家多年相处的老朋友,未来分开了,可能几年你都不会在回来,但偶尔回想,心中总是美好回忆,然后在悸动中上线,会发现有些东西变了,但更多的东西不会改变,他们依然在那里。” 而夸到了最后,杨建一也是难得的表现了“不满”。 “在关于游戏充值的问题上,宁初夏强硬的表示,大家应该更注重现实生活,之后会考虑每周充值上限或者是商城限购,这是个慢游戏,不必急于求成……” 她强调道:“目前游戏收入很高,我本人也不缺钱,玩家们的关心我收到了,请大家务必理智,不需要的东西不买也可以。” 杨建一用了一个问号表示了他的疑惑,并留下了自己全文中唯一的意见:“对此我仅代表个人,我就充,我还充,怎么还管着不让人充钱了?” 前头的煽情,已经有不少人眼泪汪汪,看到最后,却忍不住破涕而笑。 “宁总:离我远点,你们再充钱我要报警了!我不是吓唬你们的,我说认真的!” “宁总:我有钱!玩家:不!你没有!” “楼上,我这句也很合适啊,玩家:我们超理智!宁总:不,你们都疯了。” 宁初夏看着评论是频频摇头,其实这游戏真没用太多氪金元素,只是大家在游戏里呆的时间长,便觉得花得物有所值。 现在《归田园居》步入正轨,游戏收入屡创新高,她便也能回过头来去关照一下那位焦头烂额的人了。 …… 佘游艺看着陡然打起精神的容启恒心态沉重。 今天学校给了通知,杨氏集团和夏初游戏合作创办的基金会过两天要来学校进行剪彩,届时拿到推荐信的优秀学生可以通过面试得到高额资助。 而且这回和之前杨氏自己对学生的投资不同,是公益性质的投资,只要求学生签订协议,在未来取得成就后,投入自己收益的一部分到基金会,形成良性循环。 消息一出,容启恒便又看着意气风发起来。 佘游艺有些纠结,他是不是该提醒宁初夏一声?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八) 宁初夏要回学校了!这个消息很快在学校里传开, 引发热议。 若是在之前,她要回来的消息可不会有什么大动静,没准不少人都要思考好半天, 才能勉强地想起她曾经跟在容启恒身边当影子的事情。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宁初夏已经算得上学校的杰出校友, 甚至有不少人为之扼腕,叹息自己没能和宁初夏结交,否则就能到夏初游戏去工作了, 谁能想到当初无人问津, 靠何教授抓壮丁的校园面试,却是通向夏初游戏的康庄大道呢? 在《归田园居》大火之后, 官方媒体也对夏初游戏的主创团队进行了采访,这个创造出大热游戏的公司, 也是通过这一次的访谈才正式走入了大众的视野, 在此之前, 大家对这游戏的所有了解,也就是宁初夏平时说的那些, 除了做游戏的初衷外, 他们一无所知。 网上一度有人认为, 《归田园居》是宁初夏请来一整个成熟团队共同努力制作的,不过现在, 一切已然破案。 这团队非但不成熟,还是由宁初夏一手建立的, 所有成员都是首都第一大学的学生, 他们之所以选择进入夏初游戏, 便是为宁初夏描绘出的美好未来所动,他们希望能在不同的领域, 同样为他们曾经热爱的研究事业做贡献。 采访中吴百合这样说道:“科研的成果,能够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和进步,这曾是我希望为之奋斗的事业,可惜我少了点天赋,曾经的遗憾,现在已经消失,我看到有许多玩家在《归田园居》中收获快乐,我想我们正在完成的工作,同样具有意义。” 通过访谈可以看得出,整个团队上下和宁初夏都一样是“理想主义者”,他们也提出了和宁初夏一样的观点,那就是钱够用就行,现在他们收获的已经比他们需要的多很多了。 当爱好变成事业时,这份热爱往往会变得黯淡,并非心中的感情不够强烈,只是如果作为奋斗终生的事业来看,必然面对着不少难以解决的问题。 可夏初游戏公司的员工却不必面对这样的问题―― 他们不必向现实妥协,这钱都不要了还需要妥协什么?他们目前的薪水已经是业内高配,甚至有不少游戏公司还来挖角,可他们完全不为之所动。 他们不必为设想实现不了担忧,宁初夏提出的想法比他们更加天马行空,而她总能带领大家解决,就算此时解决不了,她也能给人以信心,让大家相信未来这技术上的难关迟早会被攻克。 偶尔也会挫败,但总会在宁初夏的鼓舞中重新振作起来。 最理想主义的资本家、最具有领导才能,本身对技术敏锐的领导、优秀的团队、同样的目标……正是这些元素一个个碰撞融合在一起,才创造出了《归田园居》这样的游戏。 看了这篇访谈,有多少人能不酸呢? 要知道,哪怕是在对科研如此推崇的当下,也有不少人在工作之余崩溃过。 能够拥有一个好领导、拥有一份让自己有成就感且快乐的工作,这可实在太难。 首都第一大学的学生既骄傲于这个团队是从他们学校诞生的,又遗憾于自己没有参与的机会,要知道访谈里宁初夏可说了,目前的团队她很满意,现在人手充沛,她暂时也没有再招人的想法。 有些机会,错过了可就不会再来。 且不说《归田园居》为宁初夏带来了多少“粉丝”,就说这一次宁初夏的回归,可是带着基金会一块来的,而且随之公开的基金会帮助细则,也同之前一样,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色彩。 受帮助的学生范围扩大,不再被局限于具有独立研究能力且有天赋的学生。 杨氏集团之前的对学生投资条例――学校里有人戏称那是贷款,接受帮助的学生是提前预支了未来能赚到的钱,而且根据个人的能力,甚至有的人是数倍归还,当然对此大家也能够理解,杨氏集团又不是慈善家,他们自然是想要有所回报的。 有别与此,基金会对于学生的帮助,唯一期待的回报,是未来学生获得成就后,能够向基金会捐入至少和他们所获得的想等的金额,可以看得出,这个基金会的目标是在未来形成良性循环,受到帮助的学生会反哺于基金会,以帮助下一代的学生。 可在前几批受到帮助的学生成长起来之前,这用于帮助学生的资金恐怕就都得由两家公司承担了。 基金会的成立需要通过公示和审核,学校里有学生去确认过公开的基金会申请书,申请书中明确提到,基金会的资金百分之八十由夏初游戏及宁初夏提供,这让不少学生都忍不住为之动容,这可真是贴钱做公益了――然后其中有余力的学生没忍住,往《归田园居》充了钱,也顺利收到了来自官方的“理智充值”温馨提醒信。 目前对于基金会,大家了解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大家也不明确,这基金会第一批打算帮助多少学生,可不管如何,总是要先竞争一番再说,凡是有自信的,都已经在找相熟的老师要推荐信了,他们自然是对宁初夏翘首以盼。 随着时间流逝,眼看明天一早宁初夏就要来,大晚上一个忽然出现在论坛的匿名帖子,引发了学生们的围观。 首都第一大学有架设于学校内的官方论坛,其中平日里流量最大的,其实是取名为“杂谈天地”的匿名灌水区。 杂谈天地只有本校的在读学生可以进入,学校里的老师都没有相关的权限,算是真正属于学生们的天地。 不过也不是所有学生都会泡在杂谈天地,有不少学业、研究工作繁重,平时不关心这些的学生就不知道这个地方,比如说容启恒和宁初夏,他们就属于一进学校就埋头前进的类型,无从知晓学校学生的这个秘密空间。 【遇到无法处理的BUG是什么感受?我知道没什么好怪的,可某大神和我们抢名额我是真的酸了。】 楼主称自己去找教授要推荐信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某位在学校里已经有长期租用的实验室,且有自己团队的大神级别人物,他也要申请这次基金会的名额,而且这位大神和宁初夏关系匪浅,估计他是稳稳地能占掉一个名额。 楼主也稍微解释了下他的心态,他之前看过明细,这具体资助的金额会根据学生的要求调整,大神不用问,肯定是要做研究项目,这估计就能占掉不少资金,他当然知道这是各凭本事,但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难受,甚至隐隐觉得大神的能力根本不必和他们抢。 虽然楼主试图打码,可在大家看来,这就和透明没什么区别,这和宁初夏关系好的大神不是有且只有容启恒一个吗? 虽然匿名,可大家还是很有正义感,帖子的回复大多是反对楼主的,虽然容启恒和他们竞争确实有种降维打击的感觉,可其实这才是公平的体现,如果人家厉害就不允许人家参赛这叫作弊。 风向一致,这帖子其实是该沉的,可这一条回复却忽然打破了平静的水面。 “那我来声援一下楼主好了,免鉴,我的一个朋友是容启恒实践团队的,他在和我吃饭的时候炫耀过非常多次实验室的大方,不是一般的大方哦,只要要求不过分,基本就没有拒绝的,我们还在老师实验室为了报销焦头烂额的时候,人家只要签字领钱就行,楼上一堆说公平的,怎么不去看看人家实验室里自己准备的设备呢?他真的缺钱到要申请补贴吗?反正我不信。” 他的这条回复起初没得到多少人的认同,甚至面对了“你知道个屁”之类的质疑,不过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知情人士出现了,其中还有人分享了容启恒实验团队成员晒在社交网站上的照片,照片里圈出来的设备都不是学校提供的型号,价格很高。 得,到了这,越来越多的声音被发出,大家都表现出了自己的不满意,这容启恒怎么看都不该申请吧? 到了最后,甚至有人把节奏带到了宁初夏身上,甚至有人仗着匿名直接提出质疑,怀疑宁初夏这是光明正大地想给容启恒钱,以此来讨好自己的心上人,不过他们虽然质疑,但也解释不了,宁初夏要给钱,何必还要通过基金会,直接给不就可以? 容启恒多年的根基在,还有不少人上蹿下跳地为他洗白,他们表示容启恒如果真的是贪财的人,什么时候不能和宁初夏要钱呢?他们坚称容启恒性子端方,能力优秀,否则怎么能吸引到宁初夏?甚至宁初夏想要倒贴,人家容启恒都没答应呢! 那帖子越来越高,有人看到了其中的节奏,忍不住另外开了个帖子对线―― 【关于某大神我也说说我知道的情报,请不要再把宁初夏扯进去了。】 这位楼主一上来便直接点了“容启恒”的名,她说这是她从可靠的人那得到的情报,本来是不会和别人说的,但是她是《归田园居》的粉丝,实在看不下去大家带节奏指责宁初夏,便也忍不住说了,并表示自己愿意为自己的话承担一切责任。 ”……这位清清白白,被人倒贴都不上钩的容大神真是厉害,都已经明摆着露出贪钱姿态了,怎么还这么多人帮他洗白?”楼主义愤填膺,打字都带着火气,“帮他洗白的粉丝怎么不谈一谈容启恒让宁初夏请了多少次客?哦对,这可算不出来,因为他几乎每一顿饭可都是宁初夏请的;不如再说说他实验室的资金哪里来的?这里要是有人认识他们实验室团队的人不如去问问,是不是从一开始账目就归宁初夏管。” 楼主说得愤愤,直说自己当初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喜欢容启恒,她给出的证据很多,实锤一个接着一个。 而随着她的描述,另一个大家从未见过的容启恒形象渐渐清晰。 找人要钱不吝啬,不止吞钱还吞功劳,明里暗里抹黑贬低别人,让出力的人在实验室里毫无存在感…… “宁初夏走之后,新的追求者又上位了,哦不对,按照大家公认的说法,人家是清白的学长和学妹,不过是每天一起吃个饭,这算什么?” “有人说,容启恒这是争取自己应得的利益,可在我看来,怎么是宁初夏毕业了之后他没了钱包,新任的钱包小姐还没上线,他这口袋空空支撑不住了,才要再度靠刷脸骗人呢?” “我不觉得宁初夏识人不清,这识人不清的何止是她?我们谁不是被骗得团团转?知名研究人员的女儿,高分入学常年第二的优秀学生,在离开容启恒之后的成就大家都看到了,她有这么差吗?而在宁初夏走后,我只看到他的实验室越变越差,甚至在出现难关后直接停摆,身为团队带头人的容启恒非但帮不上忙,还自称要忙别的事情,这么忙的他刚结束的测验里,成绩一落千丈,控制变量就能得到答案,同样是离开了对方,到底是谁有问题还需要问吗?” “喜欢这个容启恒,你就能成为他的钱包,你就会被剥夺一切功劳,请多多喜欢他吧。” 这个帖子下面全是震惊脸,吃瓜群众们根本没有想到,这天上会降下来这种雷霆巨瓜。 原先的那个容启恒直接龟裂不见,现在的他,身上笼罩着名为无能、心理阴暗的影子。 楼主抛砖引玉,也有不少匿名的同学忍不住说起了自己当年发现的疑点。 “不请自来,有幸和容启恒接触过几次,可能是我能力有限吧,我觉得他没有大家说的那么有天赋。” “细思极恐,我记得我们的何教授也说过,宁初夏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之前论坛里说她本人没能力何教授看走眼的时候,我想的是她天赋不在这上面,可现在想来……不会吧?谁告诉我我想错了。” “哇,换个主角大家还能这么和平讨论吗?我瓜都掉了,这天天让朋友请吃饭都不带脸红的?这都别说之间有追求关系了,就说是真?闺蜜,那也不是这么单面付出的吧?对了,容启恒给过宁初夏什么吗?” “震撼脸,我是新任钱包小姐的同学,有幸了解过她和某大神的兄妹交往,现在越想越不对劲,这大神除了收她进实验室偶尔教她题目外,也没给过她什么,就连请客回来都没请过。” “刚刚去了解了一下,补个阴谋论的锤,众所周知,容大神的追求者很多,论坛里之前为他说话的人也不少,而在诸多向他表示心意或者是主动示好的人里,只有两任钱包小姐成功以朋友、兄妹关系靠近,然后关键来了,前者大家都知道,双亲都是有名的研究员,本人现在看来估计是被埋没了;而后者,龙氏集团了解一下?我不得不想歪了……” 很多事情是禁不起细扒的,以前从没想过的事情越分析就越觉得不对。 有神通广大的学生找到了容启恒入学时填的资料,根据资料上显示,他家境虽不算很富裕,但也绝对不穷。 有厉害的学生把之前宁初夏的成绩拉出了张表,她的分数格外稳定,每一次都差容启恒10分上下,以前大家嘲笑她千年老二,现在看来却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有人找到了实锤,证明容启恒这次参加培训活动组织是临时兴起,原先内部文件里根本没有他的名字。 …… 而到了这时候,容启恒所塑造起来的形象已然崩塌,眼见这吃瓜吃到天亮,大家心里共同浮现的问题是――他们要怎么告诉宁初夏? 现在大家已经想明白了,他们这些局外人都被骗得团团转更别说宁初夏和龙梦梦了,好不容易宁初夏离开容启恒,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这要是又被骗到了那可怎么办? 有个楼主格外认真的分析,宁初夏的理想主义,正是建立于她善良的性格,她不会怀疑别人,总是乐于给予帮助,怕是宁初夏真会又被容启恒哄上。 可是宁初夏以前太过低调,大家都没她的联系方式,这总不能上游戏告诉客服吧?而且明天学校肯定会全程派人跟随,他们这跑出去拦着说人坏话,好像也不对。 越讨论大家便越觉得找不到时机,最后只能勉强地决定,等到明天活动全部结束,再去告诉宁初夏一声,就算晚一些也没有办法,总比什么都不说好吧。 …… 看着正站在台上,和杨建一一左一右,颇有些男才女貌姿态的宁初夏,容启恒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杨建一看着宁初夏的眼神就像掺了糖一样的甜蜜,他这没一会就要瞥宁初夏一眼的姿态实在太过明显。 怪不得夏初游戏会和杨氏集团合作。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过还好,通过他和宁初夏的聊天,他能感觉到宁初夏对他依旧念念不忘。 这段时间对于容启恒来说,那是前所未有的难过。 成绩滑铁卢、实验遇难关、经费快用完,这三连击让他无处适从,多年来努力包裹在自己身外的外壳好像下一秒就要剥落。 就像此刻,容启恒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人看他的微妙眼神。 他的手稍微握紧,情绪有些糟,虽然知道他必定要面临这个局面,可真的遇到时还是难堪。 容启恒别的不说,在考试上还是有些天赋的,只是这天赋也得配上努力的学习,首都第一大学可不缺天才。 这段时间为了逃避实验他不得不参与活动,开始是假装忙碌,后面便是真的忙起来了,再加上之前连续不断地课堂出神,让他第一次失去了第一的宝座,再加上之前的实验危机,容启恒当然知道自己的形象肯定会被动摇。 不过这不要紧,容启恒已经想好了,他先要得到资金,不能让经费问题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否则到时候团队人心散了那他这么久的经营就彻底完了。 而这次参加基金会的名额申请,也是一箭双雕之计,他要在宁初夏面前来个现场示弱,他相信就算宁初夏原先有动摇,再次接触也会让她的心回到正轨。毕竟她太好猜了。 要知道,不少人对于感情的念念不忘是能持续很多年的,大部分忘却上一段感情的方法,那都是找下一段感情、找有兴趣的事情或者是强行戒断。 可这戒断的前提是不再接触,看到本人之后,死灰复燃太简单了。 至于最关键的问题有了宁初夏之后自然也迎刃而解,重新回到他股掌之间的宁初夏自然会予取予求。 完美! 又来了,佘游艺用余光瞥着容启恒忧心忡忡。 佘游艺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他碎嘴爱说人是非,可容启恒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不用问,这肯定是又在算计宁初夏了。 可是如果他背刺容启恒的话,未来的宿舍生活要怎么办? 佘游艺倒是敢说,可就怕宁初夏不信他,或者是她拿着他说的话去和容启恒对峙。 不过佘游艺已经想到了办法,他已经找了人,等今天活动一结束就给宁初夏发信息,到时候容启恒肯定会觉得是和他有竞争关系的人干的,就怀疑不到他身上了,至于龙梦梦那,佘游艺也犹豫地一起找人准备了,总是能拉一个是一个。 他正在想着事情,这才发现女友刚刚给他发了信息。 “亲爱的,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是爱我的对吧?” 女友这是怎么了?他有些奇怪地回了条当然过去,只当女友撒娇没放在心上。 坐在边角收到信息的佘游艺女友松了口气,要知道她一早睡醒看到爆料时有多目瞪口呆,那帖子里的爆料有一半都是她从佘游艺那听到的,而楼里听过这件事的人好像不少,通过好几个人的补充才成了大家看到的“完整版”。 她明明也只告诉了一个人。 她一番询问才知道,她告诉的舍友,也只和她关系最亲近的同校老乡抱怨了一句;而那位老乡,也只和男朋友吐槽了一句…… 于是这无限套娃,就成了帖子里的局面,大家都以为自己知道的是独家机密,见到有人说了,便忍不住开始补充,结果原本只被说出了一部分的爆料在后续被完整补全,甚至还加了新的东西。 不过还好,只看帖子的爆料,总是指不到佘游艺的,她不好意思拖男友下水。 先把这烦心事解决,她也和身边的人一起担心起了宁初夏,帖子里表示自己要等活动结束去和宁初夏私下商谈的那几位不知道会不会去。 …… 学校事先准备好的地方很宽敞,门外有足够大的排队等候空间,屋子里的沙发也很舒适,宁初夏之前来学校招夏初游戏员工的时候,所用来面试的办公室大概只有这间的三分之一大。 “初夏,你这会不会太宽松?”何教授有些担心,他这一说,旁边的那位李教授也一起看了过来。 何教授和李教授都在学校里很有地位,看人的眼光也准,由于两人都有供学生选修的大课,认识的学生也多。 他们两是被请来提供参考意见的专业人士,在来之前,李教授就和何教授表示过担心,他们可是知道这几天学校里的老师给出去多少推荐信的,想到要拒绝学生,他们也有些失落。 当老师的,总是希望每个学生都能成功的。 可没想到,来了之后,他们甚至没有太多替自己学生说话的机会―― 因为根本轮不上他们劝,宁初夏除了那些真?浑水摸鱼的外,基本都同意了。 而旁边的那位杨总……不是两位教授想吐槽,这位杨总是一点自己的意见都没,宁初夏同意就同意,宁初夏反对就反对。 不过也是,这对自己有自信又能要来推荐信的学生本来就不算太多,给推荐信的老师就算手很松,也会多少考虑自己的名义,顶天了是放宽标准,不可能随便谁来都给。 大部分能站在大家面前的学生,都是有自己出彩之处的人。 两位教授的数学都不错,在心里大概算了下金额,便为之咋舌,这可花了太多的钱了吧? 宁初夏看着两位教授便忍不住笑,她没有教授们想的随便。 宁初夏的审核标准就两点,一是看上去,或者起码表现出来人品端方;二有明确可行的计划,且目标合理。 游戏确实是暴利行业,尤其是在开发工具完善的当下,现在夏初游戏名下有很多专利技术,宁初夏已经算过了,哪怕《归田园居》这游戏真倒闭了,只靠着这些专利就能够有源源不断的收入,再说了,这《归田园居》现在可一点都不见颓势。 钱财乃身外之物,无论是她还是宁父和宁母都不缺钱,这回她建立这个基金会,也得到了父母的大力支持。 原身曾经的梦想又大又平凡,她想成为一个对这个世界有意义的人,只是她后来迷失在人生的道路上。 “大家都很优秀,我有能力的时候自然想给大家一点帮助。”宁初夏很诚恳,“教授你们别担心,刚刚不合适的人我也拒绝了他们不是吗?” “对!”一听宁初夏说话,杨建一便立刻点头同意。 李教授插嘴:“可初夏,你拒绝的人太少了,我这是怕你们投入太大。” “李教授,你还不信任我的赚钱能力吗?”宁初夏神情无奈,“这我赚到了钱,自然也想回馈给社会。” 杨建一:“初夏说得对!” 李教授和何教授对视一眼,没说话,他们心照不宣地想到之前的谈话。 初夏这个学生太心软了。 宁初夏认真道:“教授们放心,接下来的人我都会多问几句的,只是如果他们足够好,我想只要在公司和我的承担范围之内,我还是愿意帮一帮的,这点我在来之前也和公司的人说了,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 杨建一:“没错。” 何教授没忍住瞥了杨总一眼,他倒是不觉得这位杨总和宁初夏有什么暧昧,只觉得这位杨总看上去有点像……粉丝?不过可能是他理解错了吧。 “好。” 谈话结束,宁初夏便按了按钮让接下来的人进来,她所拿着的这份名单再往下几个,便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 虽然排在了后面,容启恒却一点都不急躁,他很是从容地坐在那,这不过是走个过场,难不成宁初夏还会拒绝他吗? 坐在这,容启恒便也能听到出来的学生们说的话。 今天进去的学生大多通过了审核,出来的时候脸上便挂着喜悦,满嘴都是对宁初夏夸赞,当然,他们在看到容启恒时,便会立刻正色,表情不对劲起来。 容启恒完全不关心这个,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弱者对强者的仰视罢了,他论公论私都能占一个名额,他们自然嫉妒。 到了容启恒的顺序,他便也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看到杨建一时,他眼神有些微妙,不过也没说什么。 交上去的计划书是之前做实验的项目,虽然出现了一些问题,不过无伤大雅,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宁初夏是绝不会当众让他难堪的。 宁初夏低头看着计划书,果然,容启恒没有任何的创新力,特地安排了有些紧张的时间,他便也只能交得上来这样的东西。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两位教授就先后问了问题,他们问的问题容启恒对答如流,毕竟没人会傻到打没准备的仗,昨晚容启恒已经复习了实验的相关内容。 而杨建一自然是什么都不会问的。 宁初夏刚抬起头还没开口,就瞧见容启恒对她微笑点头,一副大家都有默契的自信姿态。 啧,他等等还笑得出来吗? 宁初夏的神情有些犹豫,好像纠结了一会后她才开口:“据我了解,你们的实验之前出现了问题,现在这个问题解决了吗?或者说有没有新的思路?” 她这问题钢说出来,容启恒脸上的自信就消失了,看着宁初夏他是满脸的被背叛和不可置信。 何教授和李教授翻看了下计划书,忙向宁初夏追问了几句,都露出了不太赞同的表情。 这没有好的思路,有时候甚至可能代表这个研究要被彻底放弃,怎么能让这种计划书来问呢? 尤其是何教授,他知道宁初夏和容启恒之间关系亲近,心中已经猜测容启恒这是打算卖人情了。 容启恒完全没准备这一部分,他皱眉看向宁初夏,却看不出有半点破绽。 心中不同的想法在做着斗争,他分不清宁初夏问这些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 他只能承认:“目前还没有解决的办法,但是这个实验项目我认为是大有可为的……”容启恒认真解释,看着两位板着脸的教授心烦意乱。 宁初夏好生欣赏了一番容启恒的难堪,才再度不好意思的开口:“刚才那些都是场外问题了,问这个不太公平,这样吧,你把实验的思路整体的说一下……”宁初夏指了下计划书里几次实验方向的调整。 这就是送分题了,毕竟每一次的方向调整都让人印象深刻,她这一问,何教授就像开口阻止,可还是犹豫着没说。 容启恒松了口气,宁初夏果然是站在他这边的,他侃侃而谈,这回又重新恢复自信状态的他当然没把两位教授忽然凝重的表情看在眼里。 何教授和李教授本来只是存着想挑刺的心,却越听越觉得不对。 怎么这么听下来,好几次实验思路的转变都有“跳步”的感觉,根本就没有推断分析过程,直接跃了过去? 有了这个疑惑,他们自然也直接问了出来,这一问,就问出了问题。 容启恒在这种场合如鱼得水,可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宁初夏当年给他建议,自然是没有具体分析的给,他怎么可能知道具体过程? 套话说了一堆,可实在的东西却一点都没,容启恒的额头上出了点汗水,他忽然有些心慌。 “我反对。”何教授第一个发言,“我认识容同学对他的实验本身思路不清,我怀疑他能否顺利解决之后的问题,他本人的能力我作为老师没有太多想法,但就这个计划,我不赞同把名额给他。” 李教授也一样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自己的反对,他很坚决,甚至话里话外有怀疑容启恒这计划书是别人代笔的意思。 两位教授的目光炯炯,宁初夏便也一脸抱歉地看向了容启恒,她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容同学,很抱歉这个名额不能给你。” 杨建一适时的插嘴:“我赞同大家的意见。” 容启恒很受打击,晕乎乎地拿着计划书走了出去,他甚至来不及伪装,在这外面找了个位置就坐下。 好不容易回过神,他便开始复盘,这件事不能怪宁初夏,都是两位教授挑刺。 可现在一切都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实验室都要关门大吉了。 容启恒在门外等了很久,一直在思索着等一下要怎么说的他自然是看不到几乎每个人都会放在他身上的眼神。 在杂谈天地里,“直播面试现场”的帖子刚刚更新:“报!容启恒疑似被拒,现在正堵在门外,sos求助,我怀疑他要堵人。” …… “初夏,我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能不能我们单独地说一说。” 忙碌总算结束,宁初夏才刚走出看似已经空了的屋外,便听见了来自容启恒的呼唤。 她和两位教授、杨建一示意让他们先走,才走过去便敏锐地发觉了不远处的景象。 emmm……她没看错吧?她怎么感觉在外面装作散步、背书、聊天甚至谈情说爱的那些人,都在盯着这里呢? 不过有观众,这就更完美了。 宁初夏直接当没看到,等到教授他们离开便开口询问:“怎么了?” 容启恒大致看了眼,这里已经没人,他便也决定开口:“初夏,我需要你的帮助。”他决定开门见山,眼神变得黯淡,“你知道的,实验室最近实验出了问题,现在经费也出了问题……” “只有你能帮我了。”他苦笑道,眼中闪过一丝的坚持,“我也不想像其他人求助。” 宁初夏沉思了一会:“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她有些困惑,“可我帮不上你啊?” 容启恒心中暗骂,宁初夏只是出去开了个公司,怎么能迟钝这么多? 可宁初夏这么直接问,倒是把他难住了,他要怎么说?钱给我、思路给我? 宁初夏很耐心,等着容启恒思考,看来她没看错,这确实有不少人在围观这里。 隔墙有耳,不过她不介意。 章节目录 备胎不想转正只要事业(完) 走在吃瓜第一线的杂谈天地今天一如既往的活跃, 从今天早上开始,版面上的帖子只要一刷新便会改变顺序,大家都在迫切地等待正义时刻的到来。 没想到这“正义时刻”还没到来, 却先被某人截胡了。 三分钟前刚开的帖子现在已经飘红,楼内的回复迅速破了三百, 要知道在杂谈天地大家可没有刷屏的习惯,这三百楼的回复,代表的可是一个个真实的账号, 这还不算围观不回复的潜水员们。 【直击现场:容渣男怒拦小宁总】 楼主表示, 自己原先蓄势待发,正准备一等宁初夏出来便找借口和她对话, 他还拉来了同宿舍的舍友,准备届时大家齐心协力, 把其他的人给支开。 这摩拳擦掌正要出击, 却没想到这一直发呆着的容启恒忽然动了。 说到这容启恒发呆, 今天早上可已经被开了不少帖子群嘲,大家都猜到了他这副作态估计是没过审核, 哪怕没有准数, 大家也已经嘲讽开足,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了再说。 楼主丢下了这么个惊雷, 楼里的回复横看竖看全是问号。 大家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还有脸? 不少回复都在劝LZ一定要注意动向, 实在不行就立刻出击。 楼越搭越高, 大家这才发现LZ已经不见, 正当大家着急地呼唤着他时,这楼主终于姗姗来迟。 “来了来了, 刚刚我以秘传忍术?墙角蹲潜伏在了边角,企图为大家得到更多情报,潜伏很顺利,我成功得到了第一手的消息,但是现在楼主我想要打人,打容启恒这个象拔蚌,不过有一说一,他有点惨的,爆笑,我感觉看到了一场刀光剑影闪过,宁总巍然不动。” 杂谈天地那正讨论得火热,可现场这却隐约充斥着尴尬和疏离。 容启恒看着宁初夏,再度感觉到了宁初夏自带的天赋,只是这一次宁初夏带着的天赋叫做“把天聊死”。 宁初夏的那句帮不上,让容启恒不得不走曲线救国的渠道,试图先拐个弯,再回到正题,可他说一句,宁初夏就接一句,但永远不顺着他的方向走。 “先不说那个,我今天是不是让你不自在了?不好意思。”他这么说的意思当然不是承认错误,是想先退一步找个话题。 而宁初夏却是皱眉说道:“确实有点,作为申请人,你对于实验的掌握实在不够。”她一副我为你好的姿态,“你是实验室团队的核心,你应当要把整个团队带好。” 成,当时容启恒表情就绷不太住了,这根本是直接拆台,以前宁初夏偶尔也会露出这种关切个性,只是大多时候是远距离聊天,容启恒每当这时候就直接不回,当做没有看到,若是在现场,有时候他就会使个脸色,久而久之,宁初夏已经很少在他面前多话了,只是默默付出。 可能是这段时间没有相处的锅,这宁初夏的坏毛病都回来了。 他勉强道:“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以来遇到了很多问题,我根本没有心力去应付这些……” 宁初夏给予的是不赞同的摇头:“启恒,你别怪我多话,我现在自己开了公司,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别人永远不会因为你的难处包容你……” 容启恒当即一怔,宁初夏怎么变得那么好为人师?他需要的可不是这种教育。 情商真低。 他看着宁初夏露出了他那标准的温柔笑容:“可你不是别人,不是吗?” 可没想到都说到了这,宁初夏还是灵活闪避开了攻击,她很认真:“在私下,我们是朋友,可在这种公事上,我就是别人。” 沉默了许久之后,刚刚试图逃避掉的现实砸在了眼前。 容启恒的内心开始挣扎,他到底该不该直接说。 现在眼看让宁初夏徇私给个名额是不可能了,其实如果他和宁初夏之间没这些暧昧,他反而能好好开口,可容启恒现在就怕,他这一开口要付出的代价是两人中间的暧昧清空,培养了多年的钱包兼灵感小姐鸡飞蛋打。 容启恒抬头看向宁初夏,他眼神深邃,看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他的世界里只有你的错觉:“初夏,在你面前,我已经丢脸太多次了,也不怕再丢脸这一次,也只有你,才能让我这么卸下防备了。” “你让我觉得安心,让我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我遇到了问题回头的时候,你都会在。”容启恒深情款款,“初夏,我需要你。” 他见宁初夏似乎很受冲击,便也无奈地把话往下说:“实验室现在是没钱没思路,我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他颓然地叹息,“我只有你了。” 【靠靠靠靠靠!】躲在墙后的几位学生对视一眼,都是露出愤慨表情,他们在论坛里疯狂骂人,受不住容启恒的无耻。 这向心爱的人、向最好的朋友伸手其实不丢脸,大家谁现实里还没遇到过一点难关呢?只要有付出有收获就好。 可问题是容启恒要的东西他们倒是都看到了,可他到底给了宁初夏什么啊?而且怎么到这种时候,还在搞暧昧啊? 论坛里也同样给予了激烈的反应,原先有些抱着“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观点的围观群众都呆了,人家是网上扩大事实,可怎么到了他身上就成了连他的无耻都不能尽数描述出来。 正对着容启恒的眼神,宁初夏心中很是好笑,要不是这世界娱乐圈事业不发达且也不重视,她肯定要推荐容启恒去担当主演的。 不过对飙演技,宁初夏可没有怕过。 她再度抛出了犹豫的眼神:“可你既然又没钱又没思路,为什么还非要组建实验室呢?” 果然这句话一出,容启恒嘴唇微动,半天没说出话来,宁初夏再度发动了苦口婆心攻击:“养实验室团队需要很多钱,而身为实验室的核心,你也要有带领团队的能力,指引团队的方向,现在这个局面……我想劝你放弃,就像我真的帮你了,难道我能帮你一辈子吗?” 当然不用,因为你的利用价值结束后,我就会换人。 容启恒没敢说出心里话,只是难堪地回避了宁初夏的直球,现在他倒是厌烦起了曾经让他喜欢的宁初夏的轴,这性子轴起来说话太不好听。 “可你忘了吗?这是我的梦想。” “每个人都有梦想,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梦想。”宁初夏稍微撇了下墙后,把本不打算说的话也说了出来,“就像我,曾经也对科研道路怀抱梦想,但对我来说,有些事比梦想更重要,所以在你表现出,你不希望我表现出超越你的科研能力时,我也就在思索后,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她这句话说得太直白,容启恒当即一僵:“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没有这个意思。”他看向宁初夏,心中忽然颤动了一下,总觉得眼前这人很陌生,且有些事情,正在往他完全无法预料的道路奔跑。 “是我想太多了吗?我以为每次我得到教授肯定,表现超过你的时候,你对我的冷漠,就是你愤怒的表现。”宁初夏的表情也变得冷淡,“我给了自己一段时间,让自己去思考,到底是我想太多,还是你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在这段时间以来,我努力地想要忽略按照以前我会去想的言外之意,只靠字面去理解你的每一句话。” 之前宁初夏的“直”和“回避”全都得到了解答,可容启恒却只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和恐惧,他正想要说话,可宁初夏却自顾自地往下说了下去。 “可此时此刻的你,让我不得不醒悟并面对真相,我从来都没有想太多,我所猜到的,就是你要表达的意思,你就是这么糟糕的人。” “你说什么呢!一切都是误会。” 面对着容启恒僵硬的解释,宁初夏并没有给他留遮羞布:“如果不是我想多,那这一切要怎么解释呢?为什么我考得比你差,主动不再表现能力的时候,你就不再冷漠?” 真绿茶大概就是如此,容启恒还在苦撑:“初夏,你这样误会我我实在太心寒了,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最信任的朋友,如果知道你会这么想,我真的会后悔当初我们做朋友……” “后悔的人应该是我吧?”宁初夏嘲讽般地指了下自己,“一直到我毕业前,实验室的经费我出的;实验室的思路我想的……真正放弃梦想,出钱又出力的人,其实是我不是你。” 容启恒脸有些白,他可不能认下这个罪名,他头一次在宁初夏身上感觉到了压力:“这经费……是投资、是支持,我也没骗你钱,这思路,怎么又是你想的,你顶多是给了一些灵感,我们之间,难道还会在意这些吗?”他眼神中很快填满了不可置信的叹息,“我一直以为我们不用计较这么多的,你既然在意,你怎么不早点说呢?你说了,我肯定会注意的,这些都是你误解了。” 他的狼狈,反而显得位于对面的宁初夏看上去更轻松了:“你说得没错,是我误会了,每一次实验出问题的时候,你都正好会找我感慨;每一次缺钱的时候,你都会无意地和我叹息。是啊,我们是朋友,和我抱怨当然正常了,可是为什么身为朋友的我,告诉你思路,却被包装成你的想法;为实验室付钱出力,却连名字都留不下来,你说是不小心说的,可收到来自我的东西时,总不能是不好意思收的吧?” 见容启恒还想再争,宁初夏只是做出手势阻止了他:“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了容启恒,是你让我没法在骗自己的,逼我不得不承认,原来你是这样满心算计,步步谨慎的小人。” 容启恒没想到自己会从宁初夏那收到“骂”声。 “钱是我自愿给的,事情是我自愿做的,我就当我是做了一场慈善,捐给了一个可怜人吧。”宁初夏展现出了和身高截然不同的气势,她恍若在睥睨着容启恒,“你真可怜,如果不靠别人,你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刚刚的劝告是真心的,我醒了,你也得醒了,你的面对事实。” “你没有科研天赋,只会死读书,所谓的社交、领导能力,其实是建立在诸多光环之上的,他们对你的敬佩,全都建立于虚假的根基之上。”她的眼神里是容启恒不能接受的同情,“我反而可怜你,用了那么多努力,还是只有虚假的,一戳就破的外壳,崩塌的时候,你会很痛苦吧?” “够了,闭嘴!”此刻的他,连最后的风度都已经不在了,歇斯底里的模样,是彻头彻尾的败犬。 宁初夏这才注意到已经收到挺一段时间,没被主人点开的信息,本是随意一瞥,眼神倒是在上面停留了好一会,她确认了下信息里没有什么不能透露的关键信息,便打开投影向容启恒展示:“你的光环比我想的失去得要快,你太不堪一击了。” “这位龙梦梦同学我不认识,但我希望她不是下一个我,骗人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宁初夏关掉了投影,正要离开,却差点被容启恒抓住。 看到那投影出来的信息时,容启恒再度受到了冲击,本来唯一的底气是就算宁初夏不在,他也还有龙梦梦这个底牌,可现在他被迫□□,庄家收走了他所有的牌。 情绪的上涨让他的眼睛因为充血已然泛红:“她什么也不是,我把她当做我亲妹妹看待,初夏,我知道你喜欢我对不对?以前是我不好,我太重视你了,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我们的感情会被破坏,我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我不想失去你初夏,我们在一起吧?” 宁初夏站定,回过头看向容启恒时颇有些惊奇。 说实话这男人还真是能屈能伸,刚刚还一脸愤怒的他,现在眼神里又无缝切换成了满满的爱恋。 “如果是之前的我,听到这句话可能会犯傻地答应下来,可现在已经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之后,我怎么可能答应?我看上去就这么傻吗?”宁初夏看着他略微不解,“不过也对,不傻怎么会被你骗呢?” 她灿然一笑:“有一句话我想要还给你很久了,你不要这样,我们只是朋友。” “哦不对,现在连朋友也不是了。” 说完话的宁初夏扬长而去,临到墙角和门口的时候停了停脚步,但没做停留直接离开。 容启恒好不容易缓过神,揉了揉额头准备出去――今天散步的人有点多,才走到门口,他便呆在了当场。 人多到,龙梦梦也在其中。 他正要说话,就见龙梦梦冲过来往他身上重重一锤,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你这个渣男,骗子,混蛋!我和你没完!” 容启恒慌了神,关键他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刚刚龙梦梦在门外听到了?不过她看起来是刚赶过来的,那又或许是宁初夏报复他和龙梦梦说了什么? “你误会了,是不是初夏和你说了什么?” 他这句辩解让龙梦梦又用力地锤了他一下,龙梦梦不懂打架,打人也不得章法,可气急了的时候大力出奇迹,这一锤实在疼,力是相互的,容启恒都瞧见了龙梦梦那龇牙咧嘴的吃痛模样,他正想着安慰龙梦梦两句,就听见她歇斯底里的咆哮。 “她什么都没说,你以为自己做那么多事这世界上没人看到是吧?我告诉你,看到的人可太多了,不只是我,大家都知道了。” 这话什么意思? 龙梦梦恶狠狠地看着容启恒:“我可配不上你的安慰,我要不了什么好哥哥。”她骂完便擦着眼泪跑了,只留下一个不知所措的容启恒。 这龙梦梦说的话实在让他心惊,之前的猜测好像得到了证实,这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他甚至觉得自己一瞬间得上了被害妄想症,似乎身边每一个人都在用鄙夷的眼光看他。 容启恒看了一圈,这里面有不少眼熟的,都是之前看到过在外面散步的,虽然他们一直在这一圈打转实在有些闲,可这是个人习惯,也没法说,他暗暗劝自己不要疑邻偷斧,准备回宿舍去研究一下舆论发展到什么程度。 宁初夏离开学校,她一个成功人士,上头还有做研究员的父母,估计得顾忌形象,不敢太过曝光。 只要管住龙梦梦的嘴就行,她闭上嘴,再想些办法,其实目前面对的局面也没有那么糟。 今天心情着实大起大伏,容启恒都感觉心脏再抽疼了,更别说刚刚被龙梦梦打的那两下,估计都要淤青了,容启恒起身准备往宿舍那走,这才看到一堆没查看的信息。 平日里容启恒每天要看的信息很多,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发来信息的大多是实验室的团队,估计又是在汇报什么情况。 容启恒边走边看,可才走没两步,却再也迈不动了。 “容学长,不好意思,我打算到导师的研究所工作,以后我就不来实验室了。” “小容,我这马上要毕业了,也就不耽误你们了,我要去其他研究所实习,祝你一切顺利。” “启恒,我最近论文写不出来,实在是没有空了,你别介意,我啊,就不来了。” …… 一条条信息堆叠在一起,构建出了同一件事,那就是他苦心经营的实验团队在今天分崩离析。 原本的实验室群里此刻只有刷屏的退群消息,上面的人数显示也只剩下了他和佘游艺,容启恒已经无暇去关注龙梦梦什么时候退的了。 他整个人晃了晃,都有些站不稳,想来想去,其中甚至有不少成员在和他告别的时候,顺势把他给删了。 要知道,大家都是马上要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了,这平日里联系还算紧密的人闹到删好友的地步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对于他们来说,“容启恒”已经没有价值了,帮不上忙且又不想往来,所以不必留着。 到底怎么了?容启恒想给佘游艺发信息要他去帮忙打听一番,佘游艺比他的消息要灵通一些,可他又怕佘游艺这一问就不复返了。 不过他的担心很快就结束了,佘游艺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启恒,我女朋友喊我和她一起去校外租房子呢,我刚已经把行李从宿舍搬出去了,还剩下一下杂物,过后来搬,我想了想,我不太适合做科研,我之后打算去业内的一些公司应聘,接下来应该会去找一份实习工作。” 这动作可真快啊。 快到他反应不过来。 全是借口,说什么自己有别的事情,不过是想要离开罢了。 他怎么就闹到了众叛亲离的这一步? 容启恒的绝望影响不了论坛,杂谈天地已经是过年的氛围,大家正在喜气洋洋,为自己发现渣男,做了好人好事感到高兴。 要知道今天整个杂谈天地上下,都几乎是住在那直播贴里,恨不得能刷新N+1次。 中间一度大家提心吊胆,很是悲观,他们就怕宁初夏恋爱脑又被骗了,毕竟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实在单纯得过头,让大家心疼又替她生气。 可没想到他们这还没出手,宁初夏就主动出击,把容启恒的脸皮揭下来在地上踩,把他唾弃得一文不值,最后潇洒离开。 而同样被骗得团团转的龙梦梦也幡然醒悟,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给了容启恒一顿打――当时不少人都想顶替龙梦梦,她那小身板,打起来可不够疼。 杂谈的这番盛况不可避免地也传了出去,不少原先只知道实名论坛的学生也跑过来围观了一番,这消息直接在学校里传开了,甚至听说有不少老师都知道了这事。 若不是顾及两个女孩子的名声,甚至有人想把这件事曝光给外界。 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可一切还是落下了圆满结局。 直播一结束,后续的帖子便如雨后春笋地开了起来。 宁初夏、龙梦梦和容启恒的现场battle,直接坐实了容启恒身上的所有罪名。 学术造假、品行不端、为人卑鄙、感情混乱……每一条都有实锤,容启恒在学校里声名太盛,大家基本都听过他的名字,对于他塑造的形象有着切身感受的他们在看到那形象崩塌时便也能够发表情真意切地感受。 现在论坛里最新更新的一波消息是,通过口耳相传,实验室团队的学生们都知道了这件事,现在已经都决定退出,容启恒的舍友也在今天早上搬离了宿舍,学校的学术委员会关注到了这一状况,打算对容启恒之前发表的研究成果和论文进行复核。 这调查是要记在档案上的,这大概率意味着容启恒未来事业发展的最优道路被截断了。 他现在面临的是众叛亲离,前路未卜的绝望状况,但以往总会出现的“他已经很可怜了,就算了吧”、“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样对他太过分了吗?”党却一个也没出来。 原因并不复杂―― “同情是基于他所做的一切得到了远超于他做的事情的代价,基于不平衡产生所产生的怜弱心理,但这次不一样。” “他目前得到了什么?不就是实验室团队分崩离析,两个备胎醒悟离开,自己众叛亲离,未来前程受到影响而已,看起来很严重对吧?但要知道,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属于他,现在不过是让他把他本来就得不到的东西还回去而已,这几年他还享受得不够吗?” “我们会同情他的,等他哪一天,先去和两个被他骗了感情、时间、金钱的女孩诚挚道歉,等他把从宁初夏手上骗到的钱尽数归还,等他把属于别人的梦想还给别人……什么,你说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他现在也没有能力?哦,那不好意思,我也没有能力对这样的人表示同情。” 认识龙梦梦的人不多,可从传言中大家也能听出,她不是坏人。 宁初夏就更不用说了,她可是大家心中公认的好人,甚至就连对容启恒这样的混蛋,她也没赶尽杀绝,有不少人都替宁初夏心疼她曾经给出的钱和帮助,感叹于容启恒没准导致国家失去了一个科研天才。 平日里类似的事情,那还能往受害者身上挑挑拣拣,找几个毛病,可宁初夏呈现出来的状态,那可就是真正的“完美受害者”了,挑不出刺的人,只能愈发地将矛头指向容启恒,并视之位整个学校的污点。 …… 宁初夏从还是学生的吴百合那看到了这些跟帖,她在公司员工们隐约丢来的担心表情里只是笑笑。 他们估计会觉得她是强装坚强,不过这宁初夏就管不了了。 宁初夏自己清楚,她可没有帖子里说得这么心慈手软。 基金会的第一站选在首都第一大学,可不只是因为母校渊源那么简单。 能在最好的学校念书,拥有的可不只是好的师资和教学水平,身边的同学都会是未来社会生活的资源,可惜,容启恒肯定是享受不到了。 想必之后,容启恒在学校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他痛苦的同时,还要被迫听到来自于别人的对宁初夏的夸赞,而好不容易出了学校之后,夏初游戏也会恍若梦魇般如影随形,让他始终笼罩在“前备胎”的阴影之下。 还有就是……宁初夏眼神落在了桌上的这份计划书里。 每一个可行的实验项目,经常会遇见不同的实验人员在朝着同一个目的地奔跑的状况,跑得快的人获得全部荣誉,而跑得慢的人则辛苦付之东流。 这份计划书是她通过父亲的关系找一间实验室要的,在原身的记忆里,这间实验室因为经费不足,屡屡停顿,虽然开展研究比容启恒早,可还是没能超过容启恒提前得出结论。 宁初夏很是大方地对这间实验室做了投资。 大方如她,对于夏初游戏的第一个科研项目投资那肯定要大力宣传,好让人知道作为公司老板的她是多么地火眼金睛。 想来,容启恒到时候看到自己曾经研究的项目能转化为这么大的收益时,那心中的不甘、痛苦一定很难缠吧。 她要他每日每夜地睡不着觉,在梦里梦见自己凭借这个项目名利双收,可醒来时却依旧是一无所有,此后活的每一个日子,都是漫长的折磨。 至于龙梦梦会怎么报复容启恒,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大家各凭本事,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 “要如何评价夏初游戏、夏初科技创始人宁初夏?” 在宁初夏离世的那一年,这个问题引发了无数网友的热议,“夏初”和“宁初夏”就像伴随着这一代人成长的印记,无论是带着他们公司名字的游戏还是科技技术,都带着改变世界的能力。 夏初游戏的出道作兼代表作《归田园居》,这款游戏营运了多年,至今依旧是占据着大家心中的最高地位,业内人士不知道发出了多少次“看衰”预告。 “根据目前大数据分析,《归田园居》日活不断下降,玩家在线时长降低……根据测算,夏初游戏会在一年后终止一部分游戏服务。” “我以我的专业能力断定,是时候有游戏取代《归田园居》了,大家都腻了!” “《归田园居》的奇迹不会继续,顽强的它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在大家的强行寿命已尽判断下,《归田园居》却始终温柔地说道:“嘿,我还没死。” 而在诸多游戏从业人士都麻木,已经不知道立了多少flag之后,《归田园居》忽然宣布要关服。 这消息一出,业内欢天喜地,他们倒不是多讨厌这游戏,只是被打脸太多实在有些尴尬,心中还有些怅惘;而玩家则是哭天喊地,甚至有土豪挥舞着钞票说如果夏初游戏没钱他们要顶上。 然后第二天,夏初科技便发布了真?全息技术,而结合了这个技术的《归田园居?第二人生》闪亮上线――对,它又回来了,虽然引入了新的配方,但还是一样的味道。 这一天,甚至被记入了历史的课本内,被誉为人类第二人生的正式起航,宣告着人类正式进入了全息年代。 而这,还只是宁初夏成就的一部分。 她通过努力建立了国内规模最大的帮扶基金会,并在第五年就实现了基金会的良性循环。 她投资的两家研究所获得了业内最高的研究奖项,自己本人主持开发的全息技术、时间流速等研究被直接运用在了全息舱中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 她为主策划出品的所有游戏都饱受玩家的热爱,后来有这样的传言,宁初夏之所以减缓做游戏的速度只是为了游戏行业的良好发展。 …… 而这些成就,正铸就了让无数人目不转睛的她,宁初夏不是明星,却像是明星般有着全民粉丝。 粉丝们最经常日常争吵的话题就是――“宁初夏如果全心投入游戏/科技会不会更成功”,这没人和他们吵,他们就自己说自己,最后其乐融融地达成一致,宁初夏就是厉害。 而围绕着她这样的传奇人物,也不免有各种各样的传闻,尤其是在她一生没有结婚,全身心投入游戏和科技行业的情况下。 其中唯一被证实的,就是宁初夏在读书期间的一段被骗的感情。 大家没有拿到台面上说,但私下都达成了一致,后来有人去调查了事件的另一个主人公。 那位骗了宁初夏的男人据说后来回了老家,勉强找了份工作,过得很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郁郁不得志影响,他性子变得阴郁,酗酒得厉害,甚至想过自杀,不过医疗技术发达,他便“幸运”、“健康”地活了下来――反正有了全息技术之后,人就算真瘫了,也能上网遨游,看宁初夏为大家创造的世界。 宁初夏走的那天,已经成为年更产品的《归田园居?第二人生》忽然更新。 每个人的好友列表里都出现了同一个名字:“宁初夏”。 《归田园居》这游戏上线开始便保存了所有玩家的数据――为了这个,夏初游戏还研发出了能够安全储存无数数据的介质,玩家离世之后,他的田园可以被保留,会由NPC进行照料, 大家不可置信地顺着好友列表点了进去,果然这田园是可以被访问的,在田园里,有着NPC形象的宁初夏和父母一起在那过着安然的日子,合并在一起的三个田园显得格外辽阔。 “生命会走到尽头,但科技不会。”NPC宁初夏很喜欢说这句话,“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这世界有无限的可能,请永远抱有期待。”她会对着来人轻笑,年轻的她笑起来格外动人。 【任务完成。】 章节目录 经纪人的自我修养(一) 酣畅淋漓地体验了一辈子未来先进技术, 宁初夏在闭上眼的时候分外满足。 已然是习惯地世界更换,宁初夏从容地睁眼,却不想这回她居然是站着的。 “宁姐, 你人没事吧?” 刚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宁初夏下意识地站定, 摆了摆手:“没事,我刚有点晕。” 她所站着的位置背后正好有堵墙,她半倚在墙上微眯着眼, 总算晃过了神。 来自于原身的不舒适, 如实地反应在了这具身体上,这应该是低血糖没错了。 如果是低血糖的人……宁初夏往口袋里一摸, 果然摸到了糖果和巧克力,可能是因为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原因, 这巧克力稍微有些化, 不过不打紧, 她迅速地依次拆开包装塞进了嘴里。 刚刚和她说话的那个女生回头看到了这个场景,连忙道:“宁姐你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怪我, 我忘了你刚刚一直在忙, 都没有吃饭!”她脸上露出惭愧的表情, 伸出手扶着宁初夏,慌里慌张的模样看上去很没经验。 宁初夏只是又摇了摇头, 还没找到接收记忆的机会,只能先靠眼前的观测来做判断。 她们所身处的环境是略有些嘈杂, 人来人往, 大家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没人关注这个角落。 而就在刚刚,她们俩前头的这条路才刚有人穿过。 那男人, 或者说大男孩更贴切,身高目测大概过了一米八,穿着一身黑色皮衣,下面搭配了一条紧身破洞裤,裤子上做了很多链条设计,而那头上的头发则是染的蓝色,上色均匀,惊鸿一瞥能看到他脸上的妆容,是夸张的大全妆容,粉底涂得很白,眼线画得很重,眼皮上隐约有亮片的样子。 很显然,会做这副打扮的,应该就是艺人了。 再加上偶尔能听到的其他人的议论声,宁初夏便更笃定了,这应当是个什么晚会的后台,刚刚从台上下来的那个男人,是才刚表演完的艺人。 而她现在的这具身体嘛…… “宁姐!宇哥上场了!”旁边激动的女孩蹦Q地跳了跳,满心兴奋,宁初夏都能瞧见她眼底的激动。 在后台这只能看得到背影。 在伴舞团从两侧登场前,宁初夏已然记住了那个身影,身高看上去不算太高,但估计也有个一米七几的样子,身材倒是还可以,挺纤细,穿着一身灰色的收腰西装,头发只做了简单的造型。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宇哥这么有才华的人呢?”那女孩来了个标准的少女的祈祷,任谁看她都是一副迷妹模样。 宁初夏没说话,她基本已经能断定,她这具身体应当是台上那位“宇哥”的经纪人。而身边这个女孩应当是明星助理。 她的艺人,会表现得怎么样呢? 怀揣着这份期待,宁初夏稍微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 对方才一开口,她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位宇哥的声线很好,一开嗓便很让人惊艳,但如果她没听错……这应当是假唱吧?可分明刚刚那气喘吁吁的大男孩表演的时候,她是能听出这其中的气息不稳和喘气声的。 还有这首歌,好听,非常好听,刚刚助理说这位宇哥很有才华,那应当是什么走原创的才子吧?这是他自己写的?那确实挺厉害。 …… 郁寰宇在如雷的掌声中礼貌退场,他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自满,才走到后台,便瞧见一见到他便满眼放光凑过来的助理小吴。 助理小吴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学生,年轻便是资本,即使没有怎么化妆都能看得出那皮肤很好。 小吴长相不差,郁寰宇微不可查地打量了她一下,这又是一个被他彻底征服的人,眼神里那喜欢和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过郁寰宇并没有生出兴致,他对窝边草没有太多想法,再说了…… 他的选择实在太多,小吴在其中也就勉强能排个中等。 “初夏呢?”郁寰宇发觉经纪人不在开口便问,“我上台前她不是在吗?” 郁寰宇不禁有些疑惑,宁初夏的认真负责他是知道的,按说她不该在这等吗? 这才回过神的小吴连忙恢复了状态,急忙向郁寰宇解释:“初夏姐今天一直很忙,没怎么吃饭,刚刚低血糖犯了人很晕,不太舒服就先到后台去休息了,她让我留下了等你。” 听到这话,郁寰宇也没再多问什么,眼里没有太多的情绪。 …… 白云电视台的后台占地面积很大,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可能为每个艺人都安排专门的休息室,根据咖位的大小和人员的数量,工作人员便也给安排了不同的休息室,而能独占一间的郁寰宇地位自然不用多说。 宁初夏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听到那开门的声音她便看了过去,刚刚的背影男这回总算能看到正面,郁寰宇也化的是舞台妆,不过妆容并不算夸张,长得还算俊朗,不过在娱乐圈,也只算是够格进圈的水平,真要说好看英俊,那还是不太够的。 郁寰宇一见宁初夏坐在那,心里倒是挺惊讶。 这拼命三娘居然有休息的时候,他还真没想到,看来是身体挺不舒服了。 瞧着宁初夏那才刚恢复了红润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郁寰宇生不出太多怜惜。 拜托,这怜惜是要冲着好看姑娘去的,就宁初夏那体格,呵呵,怎么怜惜? 郁寰宇表情关切,心里却有几分奚落。 尤其是年轻的小吴凑过去,便更是衬得宁初夏形容“丑陋”。 郁寰宇并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评价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这宁初夏胳膊都快赶上纤细的小吴大腿粗了,脸上的五官自带浮肿效果,略微一低头的时候都能隐约瞧到双下巴,更别说那明显宽了别人一圈的腰围了。 什么叫虎背熊腰,在宁初夏身上那可是再贴切不过,那背厚实的,啧啧,吓人得很。 “初夏,你这以后可千万别不吃东西,你说你这生病了,大家多担心呢?”郁寰宇温柔体贴的关心,宁初夏还没做反应,她旁边的小吴已然有些脸红,艳羡地看向了被偶像这么关心着的经纪人。 小吴原本就是郁寰宇的粉丝,只是她喜欢上郁寰宇的时间还不长,不是那种死忠粉,当初的她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向郁寰宇工作室投递了简历,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选上了。 怀揣着对娱乐圈的好奇,小吴收拾了行囊出发,而在到郁寰宇身边后,她便被郁寰宇彻底圈成了死忠粉,现在她在网上的小号,已经为郁寰宇战斗了很多次。 哥哥有才华、身体里装着有趣的灵魂,怎么能不让人喜欢? 其中得到了郁寰宇最多关心和亲昵的宁初夏得到了不少来自于小吴的嫉妒,人都是贪心的,一开始只想靠近,现在便想要亲近,未来就…… 只是小吴并不知道她那全宇宙最好的偶像此刻心里在想的是什么。 【胖子也会得低血糖吗?我看她是糖太多了吧。】 【就她身体积蓄的能量,一顿不吃可饿不死,少吃几顿还当减肥呢。】 【我看比起这个不如担心一下是不是糖尿病高血压犯了吧,别是装饿偷偷跑进来吃东西。】 【还好没晕倒,否则谁能把她扛起来呢?我可不想闹出什么经纪人晕倒在后台,所有工作人员齐上阵搬不动经纪人的笑话。】 郁寰宇的演技其实挺拙劣,认真观察便能瞧见他眼底那隐藏得挺深的厌恶。 宁初夏只是照例温吞地笑笑:“好,我会注意的。” 今天请来的造型师一直在旁边待命,见几人说完,她便也出动开始为郁寰宇卸妆。 有不少明星都会选择不卸妆离开,现在跟拍的粉丝很多,还有不少自媒体账号为了流量,会在类似地下车库的地方蹲守,如果毫无防备的下去又把妆卸了,稍微没有控制好就很容易被传出所谓的崩图、素颜丑照。 而向来安排很周到的宁初夏叫来的化妆师自然不是只为了卸妆来的,她现在做的是改妆,也就是将原本夸张的妆容卸掉,修饰好脸上的瑕疵,画好所谓的素颜妆。 这素颜妆并不复杂,只要稍微做到“乱中有序”,露出点不影响整体形象的瑕疵,然后将该修饰的角度修饰好就行,再稍微修饰下唇色,让他看上去自然又有气色就结束了,这样被拍到之后,只会被人吹一番素颜厉害。 之所以这么麻烦,那是因为舞台妆其实不太适合在台下被拍到,没有台上夸张的灯光,在不少相机下只会显得像鬼怪显形。 “初夏,场地那些安排好了吗?”郁寰宇闭着眼便问。 已经接收完了记忆的宁初夏自然知道郁寰宇指的是什么:“安排好了,你要的急所以就先插队了,你下午彩排的时候我已经确认过场地的布置,设备也已经租好……” 她事无巨细的报告,郁寰宇也没太认真听,半晌妆面结束,他起身看了眼镜子,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造型师收着东西,无意地说道:“宁姐是我见过的性子最好的经纪人了,我就没见过她这么没脾气的人。” 她说着话的语气是感慨的,这也是实话实说。 她在圈内的口碑不错,被不少明星工作室、公司邀请过去给明星做造型,造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活,一般她被邀请的时候,都是明星要上舞台、杂志或是颁奖典礼,这造型全套做下来最夸张的时候得花掉五六个小时,短的也少说要一个小时打底,再加上中间待命结束卸妆,可以说她是真正地以一个“路人”的身份,了解了明星及其身边工作人员面具下的模样。 她见过的明星、工作人员实在太多,也看过各种各样不同的组合。 其中宁初夏,便是脾气最好的一个。 这整整一天她看下来,宁初夏就没发过脾气,事事亲力亲为,就连那小助理不太专业她也会不会发火。 而且能看得出,作为经纪人的她对自己的艺人很上心。 “那肯定。”郁寰宇开玩笑道,“那句话不都说了很久吗?胖子的性格都好,如果体重决定性格的话,我们初夏肯定是你见过性子最好的人。” 造型师听到这话有些慌张,忙瞥了眼宁初夏。 郁寰宇出名一是靠他的才气,二就是靠他那张犀利的嘴――粉丝管他叫有趣的灵魂,叫做坦诚不做作,之前造型师有所耳闻,可没想到郁寰宇会直接这么说自己的经纪人。 她忍不住咋舌,这工作都要收尾了,可别在最后来个大战,见惯了圈里艺人稍微胖一点都挺歇斯底里的她,实在觉得这话题很危险。 宁初夏照例笑了笑:“是吗?可你们性格也都很好。” 没生气,还好,造型师松了口气,她果然是敏感惯了,其实以前读书的时候,身边体型稍宽的同学也挺大大咧咧呢,真是被娱乐圈影响了。 他们不像其他休息室一样人数众多,离开的时候动静不大,不过人少,要拿的东西依旧很多。 比如郁寰宇的衣服,那是固定用专门不留痕迹的衣架夹着的,外面还得套着防尘套;鞋子同理,还有只有在台上才戴的类似手表、手环这样的饰品,这是从赞助商那借来的,可不能弄丢。 造型师拿着自己的化妆箱,两个手已经占满。 宁初夏一把抱起了衣服,身上挎着个大包,从那包带的拉扯程度来看,已经能看出那其中的沉重。 轮到小吴,留给她的是一些粉丝送的礼物和杂物,今天的粉丝礼物和之前不太一样,有类似保温杯之类的东西,小吴露出了吃力的神情。 “给我吧。”原先只拿着手机的郁寰宇伸出了手,“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可得锻炼锻炼,这点东西都拿不了。” 他指了下宁初夏:“你看看你初夏姐,什么叫力拔山兮气盖世,听说过网上流传的抗台风等级吗?哪天大风刮过来,你一下就飞了,你初夏姐这不但能稳如泰山,还能一边一个把我们救下来,是吧,初夏?” 被东西包围的宁初夏再度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嗯,扛十级的风都没问题。”她想了想还是说,“小吴你得稍微锻炼一下,要不有时候我不在,你连东西都拿不动。” 她瞥了眼自己手上的袋子还有空位,开口便说“小吴,你把你手上的东西分一半过来,别让寰宇拿,他前两天去健身房的时候手上肌肉拉伤了。” 小吴原本已经伸出去的手悻悻然地收了回来,心中有些可惜,她很矛盾,既舍不得郁寰宇辛苦,可心里这隐隐约约的,又有种被郁寰宇刚刚的那股男人味吸引到的感觉。 东西一分还是挺沉,虽然到地下车库的距离不远,但舞会后台他们这个方向只有两台电梯,要排队等好一会,小吴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没选对袋子,里面的东西沉,渐渐在手里勒出了痕迹,吃痛又没力气的换手,让小吴心里对宁初夏隐隐生出了不满。 总算到了地下车库,穿过在那等待的涌动人群便到了保姆车的位置。 宁初夏忙里忙外,她也是最晚一个上车的,因为身材偏胖,她的专座在副驾驶座,确认好车门都关好,东西都放上车后,宁初夏才打开前座的车门上车。 她这有些累,上车的时候一屁股坐下,才坐下就听到后面郁寰宇的调侃声:“别担心,这车可没坏,只是我们初夏姐闪亮登场了。” 他双手往下压,一副“基操勿6”的姿态。 宁初夏抱歉地回头,看向了那造型师,估计是刚刚的动静她在最后一排感觉到了:“不好意思,我这上车动静挺大。” 被cue到的造型师一愣,也忙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 车内重新陷入了宁静,她的眼神不断在前座的这几个人中逡巡。 是她感觉有问题吗?她怎么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怪怪”的味道? 明明人家是其乐融融的经纪人和艺人了,她怎么就觉得那么……那么不对劲呢?有种浑身不适的感觉。 由于郁寰宇明天还有工作安排,今晚工作室的一行人也不打算离开,宁初夏事先已经续了房间,她照例送郁寰宇到房门口,郁寰宇的人气增长得很快,对于私生宁初夏一直很防着,她就怕闹出个粉丝闯空房的事情,到时候就不太好听了。 刚刚已经把不需要带着移动的东西留在了车的后座,此刻宁初夏的手上只拿着赞助商赞助的饰品,这些她等等要锁在自己房间的保险柜,自然是不能留在车里。 到门口她正要离开,就被郁寰宇给喊停了:“初夏,你来一下,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商量。” 宁初夏坐在了酒店的沙发上,她的体型问题,这一坐衬得这沙发有些狭窄。 郁寰宇随手开了瓶可乐,坐在床边的他看着宁初夏眼底有一丝嘲弄。 这可真是……庙小装不下大佛呀,他在心里一语双关,很觉得这个梗有趣,只是没说出来。 宁初夏只是安静地等着郁寰宇先说,她稍微打量了下郁寰宇的房间。 郁寰宇的房间很整洁,可这不是清洁工的功劳,早上郁寰宇洗漱的期间,宁初夏就来收拾过了。 她是小心谨慎的个性,知道在网上成分混乱的爆料。 什么空姐、酒店员工、安检人员……只要一不小心,你表现得不好,一旦爆料热度一高,那就成了实锤,所以宁初夏向来有收酒店的习惯,防止清洁人员来打扫时房间里遗漏了什么。 “初夏,马上就要同学会了,你说我们去不去?”郁寰宇此刻倒是严肃了点,看似随意地询问,可这眼神放在宁初夏身上那是一刻都移不开,看得出,他很重视这个答案。 两人是高中的同班同学――文理分科后分到一起的,现在距离高三毕业已经过了近八年,今年是当时的班主任要退休,和同学们一直关系不错的他便主动在班级群里召唤起了大家,已经定好了这个月月底聚会,中午先到以前的教室,然后晚上一起聚餐。 这件事是由老师和班委一起定的。 郁寰宇在看到这通知时,就知道一切来了。 他不等宁初夏回答,自己就马上回应:“不过想来你会想去的吧?你以前可是班上同学的开心果,和大家关系都很好。” 他沉吟了片刻:“作为老板,我提前给你放假,然后也申请给自己放个假,我们一起回去吧?” 宁初夏欲言又止,她微微低头:“那天可能会有行程……” 郁寰宇早就猜到了宁初夏会有这种反应,否则上个月的时候他怎么会推掉那综艺拍摄呢? “现在不是还没有吗?我相信你能安排好的,到时候别接综艺,我们放假一天,故地重游,回忆校园生活。”他眉飞色舞,“也不知道以前的老同学们都怎么样了。” 他是一定要去的,这混出了成就,怎么能不和以前的老同学们分享一下成功的喜悦呢? 要知道上辈子…… 宁初夏点了点头,她见没有其他的事情,便想要离开,今天实在筋疲力尽,这具身体已经发出了警告信号。 她刚转过身,在她身后的郁寰宇就幽幽地开口了:“初夏,我听说你想签别的艺人?” 他语气并不沉重,也不像生气的样子。 宁初夏点了点头:“你的工作现在步入正轨,其实慢慢地我就不用每天跟着了。”她认真道,“其实现在就是这样了,你要是拍综艺或者进组的时候,我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你以前不也说过吗?想要建一个大的经济公司。” 她不太好意思:“你自己太优秀了,我也没能帮上你太多,我觉得我的能力也需要锻炼。” 听着宁初夏的解释,郁寰宇的眼里情绪交杂,他只是说:“初夏你还记得吗?我们有过共同的约定,有一天我要做天皇巨星,而你就会是我身边的那个经纪人。”他低声道,“我知道有时候很多事情让你亲自去你会累,可我只信任你一个人。” 他叹了口气:“我有点像争宠的小孩,总觉得你签了新的艺人后,就不是我的经纪人了,到时候和其他人有了革命友谊的你,可能就不会再这么重视我了吧?” 郁寰宇也立刻提出了解决方案:“这样吧,你再招一个新的经纪人,到时候让他去带别的艺人,我们成立个经纪人部,你做领导,这样算下来你也一样锻炼了,好吗?” 多卑微啊听起来。 像是在求着自家艺人不要签别的艺人。 宁初夏低低地应了声好,关门离开,她没往屋子里看,想必郁寰宇此刻的笑容一定很志得意满吧? …… 宁初夏给自己定的是双人房,小吴还没休息,正裹在被子里看着手机。 宁初夏轻手轻脚地收拾了一番,一样上了床的她靠在枕头上也开始对着手机操作。 工作和生活混杂在一起之后,就好像没有生活了。 宁初夏登陆的账号是个小号,她悄悄关注的列表里全都是郁寰宇的死忠粉丝。 嗯,其中有不少都是说话难听的那种。 当然,他们的说话难听可不会冲着郁寰宇,只会冲向其他人。 比如说郁寰宇的“废物经纪人”。 郁寰宇是这几年来娱乐圈空降最快的真?紫微星,他为萎靡不振的乐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在音乐学院念书的他在刚入大学不久后,便开始在视频网站上发歌。 在视频网站上,他的代号是宇宙,固定在布置好的窗台前录歌,而脸上永远被后期制作的行星挡着,看不到五官。 起初发歌的他播放量并不算高,一直到有人发现了这个“宝藏博主”,他们惊艳于郁寰宇创作的音乐,然后自发地成为了自来水,他的歌翻唱版本无数,甚至以傲人的姿态超过了榜单上的知名歌手,迟迟不露脸的他把大家的胃口吊到了最高。 音乐人们分析他创作音乐时用的技巧――并感叹于他不像有些音乐人一样,陷入了固有体系的怪圈,哪怕是截然不同风格的音乐,他也驾驭得很轻松,而且他就如同有不会枯竭的灵感源泉一样,源源不断的掏出新的音乐,关键是每一首还都很好听。 粉丝们猜测他是不是本人长得并不好看,早早就表示了就算小宇宙长得丑他们也要支持到底。 大学毕业,郁寰宇发布了第一个视频,预期够低,在看到他的脸时大家也忍不住为之惊叹,而他便直接从网红转成了当□□手。 而当年横空出道的他自然引发了不少人的关心,尤其是很多资本力量,都很愿意签下这个天才,只是郁寰宇谁都没选,向大家介绍了他的经纪人――他的高中同学兼大学校友,宁初夏。 这个选择大家都很不看好,当年甚至有粉丝哀嚎般地说道郁寰宇太傻了,怎么能在人生大事上任性,他们甚至组团去屠了宁初夏的微博,让宁初夏自己识相,如果真的为朋友好,就别耽误他。 当然,他们的努力没有成功,宁初夏一直做郁寰宇的经纪人到现在,而她也确实表现得不错,为郁寰宇争取到了无数好资源,然而她的努力粉丝们没有看到,以粉丝们的角度,郁寰宇的歌是能上春晚的级别,就算随便抓个阿猫阿狗,这些资源也一样是郁寰宇的,要是当初真的签个大公司,没准郁寰宇的歌现在都是好莱坞大片的主题曲了,更别说宁初夏还替郁寰宇接了一堆在他们看来很一般的小角色、普通综艺――是,后来火了,可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 面对这些,宁初夏倒是有个大心脏,她淡然地看着,果不其然,今天又有不少人在骂。 【废物工作室给我死,MV女主角为什么要请吴晓珊?这又开始扶贫了?请某女士不要用寰宇珍贵的音乐事业卖人情ok?】 【今晚穿的是什么衣服?上回就说了西装要有花样,又装死当看不到了,还有今晚的宣传图,明明还有更好的图片怎么不选?】 【今天少骂某人一句,好歹懂得拿东西,不过他旁边的助理开了ok?大摇大摆两手空空怎么回事?我们要男助理!】 骂骂咧咧的言论很多,宁初夏没看完,只是关了手机默默地躺平到了床上,随手关灯的她在黑暗中思索起了自己接收到的记忆。 这个世界,归纳总结起来其实并不复杂,就是“重生之后我凭借偷来的剧本成了天皇巨星”。没错,这句话对应的主角,正是宁初夏现在正为之服务的郁寰宇。 上辈子的郁寰宇是郁郁不得志的艺人,他一心想进入娱乐圈赚大钱但因为长相一般没有资源却始终没能获得成功,而且还因为一次冲动说话得罪了大人物差点被封杀。 和他形成标准对照组的,则是以前班上的同班同学叶星宇,名字里同样戴着宇字的他们,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叶星宇是天才般的音乐创作人,创作的歌首首都红,而陪伴着他的经纪人同样在业内很出名,是同样是郁寰宇同班同学的宁初夏。 老同学强强联合,叶星宇成为了时代的传奇,而他身边的宁初夏也因为培养出了多个知名艺人成为了圈内出名的伯乐。 两人互相陪伴成长的美谈不少人都津津乐道,只是谁都没想到在三十七岁那年的颁奖典礼上,叶星宇向他的经纪人表白示爱了――当时大众的反应都是不可置信,因为两人的形象实在差得太多,一个英俊逼人,另一个则……稍显胖了一些,甚至不是那种标准的胖美人。 后来大家才知道,两人之间从未和外人道的友谊,当年便挺胖的宁初夏在读书期间获得的第一个真心朋友,便是叶星宇,这份善意,让他将叶星宇视为了最好的朋友。 当年考试成绩很优秀的叶星宇有着一个音乐梦想,而宁初夏则是他唯一的听众,他教着宁初夏创作,在叶星宇的音乐里,共同作曲的那个一直很神秘的N便是宁初夏本人。 当然,他的成绩使得身边没有人支持他往娱乐圈发展,只有宁初夏一个人愿意站在他的这边,在好友的支持下,叶星宇虽然没有考入音乐院校,但也在毕业后和好友一起携手进入了娱乐圈。 如果说叶星宇曾经给了宁初夏一份好意,而宁初夏回馈他的则是永远的支持,这份知音之情不知不觉地变质,而叶星宇在功成名就后也终于决定向好友示爱。 当时郁寰宇是在电视外看到这一段的,他颇觉可笑,觉得叶星宇这是疯了,酗酒过度的他不幸猝死,再醒来之后,他便成了高二刚分班,正在和同学聊天的郁寰宇。 拥有这个重生机会的郁寰宇在一阵狂喜后迅速地找到了成功的捷径,那就是复刻叶星宇的道路,他当初在叶星宇的光芒下有多难堪,此刻用着他的经纪人、用着他的歌成就名声就有多骄傲。 于是,这一切便到了现在的这一步,他有着那么多年的曲库,随便掏出一首那都是经典曲目,也知道什么项目能够成功。 而且身边的宁初夏还真的挺好用,她得到了一点好意,便恨不得成倍的回报,好能感激来自于郁寰宇的好。 她拼尽全力、掏心掏肺,事必躬亲……也正是她的努力,郁寰宇的成功才会更加顺利。 郁寰宇成功之后,便也控制不太了自己,他可是天选的主角,和其他人能一样吗?恍若种马般播撒着自己的爱情的他,只需要想做什么做什么,反正经纪人会为他擦屁股。 宁初夏想到这,对原身的疲惫格外能体会。 原身其实也曾经迷茫过,只是她太谢谢郁寰宇了,便这么傻傻的坚持了下来。 她是郁寰宇可以随便拿来开玩笑的“笑话”,她是小丑,她是得比别人付出百万倍努力才能被认可的人。 她永远温吞地笑着,任凭所有人――尤其是郁寰宇开玩笑,因为他们是朋友。 她也甘愿放弃自己的规划,围绕着郁寰宇转,因为曾经的郁寰宇把梦想借给了她一半。 而一切的转折点,就在不久后的那场同学会。 得意洋洋打算去耀武扬威的郁寰宇没想到,叶星宇在另一条道路上依旧是成功人士。 他优秀,有能力――而且好像对宁初夏依旧有些好感。 郁寰宇躲在墙后,隐约听到了叶星宇和宁初夏之间的对话,他的心中陡然生出了恐惧。 他所拥有的这些东西,全都是从其他人那偷来的,而叶星宇,这个像是魔咒一般的名字,再次出现的时候,会不会把一切东西都抢回去? 焦虑的他开始思索着解决方案,而这时候,宁初夏便进了他的眼,他有办法了,叶星宇的软肋不就在他的手上吗? 宁初夏睁开眼,只能瞧见一片黑。 可这黑比人心的黑要淡多了。 章节目录 经纪人的自我修养(二) MV拍摄的场地位于郊外的一个大型厂房, 那是被长期租用来拍摄的场地。 走进厂房,空旷的本该是平地的地方现在已经搭好了预设好的布景。 郁寰宇今天要拍的MV是自己的下一首单曲,走的是华夏风, 布景也很是配合,布置出了古代厢房的场景。 宁初夏一早便带着小吴忙里忙外, 小吴原本是少汗体质的小吴现在衣服都有些粘腻地贴在身上,身边的宁初夏更不用说,亲力亲为的她额头的汗都快流了下来。 好不容易准备工作告一段落, 小吴微靠着墙歇息, 她拿着宁初夏递来的湿纸巾擦着汗,便瞧见宁初夏又跑去和今天的导演对流程了。 说实话, 小吴这心里有点不对味。 打从她打入郁寰宇粉圈内部后,便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粉圈影响。 郁寰宇的资质这在娱乐圈可以一顶一的, 现在乐坛式微, 能创造出美妙音乐的人可太少了!而且郁寰宇的综艺效果也好, 演技虽然稍差一些,可总比有的流量小鲜肉好吧?在粉丝们心里, 郁寰宇早就该登顶, 等着人来追捧他了。 他们想象中的是―― 郁寰宇创作能力在手, 天下我有,但凡只要官宣一个和他合作的消息, 大众便会不由地产生期待,到时候是人人求着要和他合作, 唱他的歌! 可现在呢…… 且不说郁寰宇还没有这样的霸主地位, 就说今天的MV女主角吧, 虽然和自己一个姓,但小吴可完全看不上这位吴晓珊。 吴晓珊长得和国内一位知名影后有八分相似, 当初便是拉踩着影后出道的,通稿里他们公司选的词句和图片都很不客气,几乎是摆明了在说那影后年纪大了,多次打针把脸都给打僵了,这年轻就是力量,吴晓珊说是相似,但其实长相远胜某影后。 之后的骚操作更是数不胜数,把影后的经典角色挨个表演拍了个视频,这其中的司马昭之心,谁能不知? 小吴看过论坛上的爆料,据说这吴晓珊的公司,那是请了大导演来拍的,不知道cut了多少条才有了大家看到的完美效果。 吴晓珊公司的这些操作大大触怒了影后,她人不在江湖可还是有些地位,一发话,这位吴晓珊之后便低调了下去,接到的资源都很糟糕,直到今年年初才转好。 郁寰宇工作室为郁寰宇选了这么个MV女主角粉丝怎么可能不生气?这吴晓珊就是个恶心人的口香糖,黏在脚底甩都甩不脱,不用说,这MV一拍,估计那公司要出不少新闻了! 小吴昨天晚上蒙在被子里看着大家总结的吴晓珊的信息都跟着生气,可看完以后,她便开始疑惑了,这吴晓珊又不是宁初夏的艺人,选了她,宁初夏也得不到什么好,还会被粉丝骂,她图什么呢? 而且她这段时间工作观察下来,不说能力,就说宁初夏对郁寰宇尽心尽力的程度,那是谁都比不上的。 该夸的夸,该骂的也要骂,小吴很是觉得宁初夏有点“傻”,她这没有能力,怎么不找点人来帮忙?郁寰宇赚的钱想要组建一个团队不是很容易吗?负责到把自己累死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宁初夏已然和导演确认好了今天的注意事项,便也稍微退开,不去影响工作人员调适机器。 她才一回头,就瞧见那满身是汗的小吴正在那发着呆。 宁初夏倒是对小吴没什么恶感,原身的记忆里,这个小姑娘可也遭到了挺巨大的打击。 她听不见小吴心里想的,否则一定会好好地回答她心里的疑问。 原身又不是傻子,自然也懂得累懂得苦,懂得专业人士的好,早就想组建一支团队好好帮郁寰宇的忙了,可谁能管得住郁寰宇呢?他可是一直闭口不谈,直到昨天才松口说要再招一个经纪人的,而且很明显,他根本没打算让那个新经纪人插手他的事项。 要不是郁寰宇行程很多,原身□□乏术,就连小吴这样的助理郁寰宇都不想要,这也被郁寰宇的粉丝当做工作室欺压他的证据之一,毕竟自家偶像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说是工作室,就是个草台班子。 当年的原身对此其实是困惑又纠结的,虽然郁寰宇给她的解释很温馨,可说实话客观来看,那说法还真有点傻。 “当初我们说好了,一起实现梦想,我做最出名的明星,你做最厉害的经纪人,而且我也只信任你。” 看着郁寰宇坚持的眼神,不会拒绝的原身只能咽下了自己想要说服他的理由,然后加倍工作,努力补足其他人的空缺。 在宁初夏看来,这郁寰宇整句话里就两句真的,一句是他想要有名,另一句是“他只信任宁初夏”。 郁寰宇可不是像有的龙傲天小说主角一样,穿越到了背景不太相同的平行世界,重生的他看似开开心心的做起了文抄公,可心里何尝不是提心吊胆呢?哪怕是在宁初夏面前,他不也套上了半个属于叶星宇的外壳吗? 而且在郁寰宇并不成功的第一世里,他可是真正的众叛亲离――虽说这是他自找的,可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检讨自己的过错?他只会责怪世人踩高捧低,责怪他人有眼无珠不懂赏识他的才华…… 如果不是这样的心理,换了个世界生活的他怎么会这么自然而然地干起了抄袭的活?恐怕是他心里也知道,凭借他自己的本事,他根本就成功不了。 而那个懦弱无能又怨天尤人的郁寰宇此刻依旧藏在他那张扬的外表之下,他不是信任宁初夏,他是信任“别人的成功”,他曾经在灰暗的房间里艳羡过属于叶星宇的人生,也知道宁初夏对他是如何尽心尽力,两人在叶家的反对之下,初期可以说是摸滚打爬,全靠互相扶持,不离不弃最终共创辉煌。 郁寰宇知道蝴蝶效应,他虽然已经改变了这个世界许多,但宁初夏就恍若一个锚点,定位着天皇巨星的路。 当然,这前提是他觉得宁初夏对他的美好未来有助力,一旦宁初夏造成威胁,他也不介意换条路走,他可是能“预知未来”的人。 时间一到,郁寰宇和吴晓珊便分别从各自的化妆间走了出来,两人今天都有很多套造型要更换,头一套是古装,很早便开始妆造。 郁寰宇身上的是一身文人长袍,他属于看久了顺眼便会觉得还不错的类型。 他矮了点,所以这套长袍也是宁初夏特地去找裁缝按照郁寰宇的身形改过的,能够让他看起来高大,脚上踩着的鞋和头上的束冠也很有讲究。 没错,宁初夏要操心的事情就是得细致到这,哪怕是郁寰宇昨天的那套平平无奇的西装,那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的身材有天然缺陷,比如说大腿粗、肩膀过宽等问题,如果没挑好合适的衣服,那就会把他身上的劣势全都显出。 吴晓珊别的不说,这长相确实好看,她自称自己是纯天然,不过看得出来,那鼻子应该稍微动过,不过动得不多,只是做了稍微的调整,并不夸张,估计大多人都看不出来。 她穿着的是一件渐变的浅蓝色汉服,走起路来聘聘袅袅,在场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往她那看。 不用问,这吴晓珊自然是郁寰宇钦点的,今天的MV剧本虽然不是郁寰宇写的,但他也给了编剧不少暗示,里面有不少诸如亲吻拥抱的场景。 宁初夏没吭声,只是点点头看着两人进场,她事先定好的咖啡还没到,等等到了她得到场外去接,然后派送给今天的工作人员。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是签过了保密协议的,为了调动两个主演的情绪,这郁寰宇“全新创作”的音乐便也被放出。 小吴忍不住看向宁初夏:“初夏姐,这首歌太好听了吧!这回又是寰宇哥自己作词作曲的对不对?” 她居然能提前听到偶像的新歌,小吴听得有些陶醉。 她不懂如何像那些乐评人一样分析曲中用的技巧,传达的情绪,她只知道这首歌特别好听! 宁初夏轻笑点头:“嗯,他自己写的。” 应该说他一个字一个字亲手“抄”的。 宁初夏情绪没入眼,这首歌倒不是叶星宇写的,而是圈内另一个老牌音乐人在三年后出的歌,对方也凭借这首歌成功翻红。 对于郁寰宇来说,叶星宇的曲库可远远不够他的使用,他恨不能把自己听过的歌全盘接收,都记在自己的名下。 其实叶星宇作词作曲的歌里,还有不少能够让郁寰宇挑拣,但想到那些歌,郁寰宇便倒吸一口冷气换了一首抄。 郁寰宇没闯荡出名堂上辈子糊得很快的他后来也就是在一些酒吧、音乐餐厅驻唱。 而那样的环境会点的歌也基本都是差不多的调调,再加上他从不忌烟酒,也不讲究进步,上辈子的他那本就天赋一般的歌喉早早就废了。 这辈子他重生回来,嗓子虽然还好好的,可终究天赋受限,他又自诩音乐才子,哪怕是上学期间也不好意思过于低头学习,再加上那份自满,可以说到今天为止,他的唱功是完全没有进步。 从大学时就开始抄歌发表的他,已经把叶星宇出道前几年发的歌都发干净了,当年对叶星宇看不太起的他,没想到叶星宇后期做的不少专辑里头都混杂着炫技或者是尽情在高低音间切换的音乐,也或许是听出来了,可心里不愿意承认,他便也自动抹掉了这部分记忆,今年年初出的那首名为《宇》的单曲在录制时就不断地出现问题。 郁寰宇是低音下不去,高音上不去,直接在录音室当着录音师表演了一番破音、沙哑、声音消失……可很爱打嘴炮的郁寰宇事先已经在综艺节目中透露过他接下来要出的这首他个人最满意的新歌,他甚至还在直播的时候,故弄玄虚地唱了第一句――也是整首歌里最简单、最波澜不惊的那句。 被逼上梁山,便只能由宁初夏出马。 面对着失落怅惘的好友,宁初夏只得帮郁寰宇找了个理由,说他是声带结节,之前打了针不舒服,最后勉强录了音,通过后期修音放了出来。 这首歌果然红了,随之而来的晚会邀请更是很多,然而郁寰宇哪能真唱?他要是真的敢唱,那估计今年的车祸现场top1就非他莫属。 这也是为什么宁初夏昨天晚上一来就听到郁寰宇假唱的原因。 深知不能再这么下去的郁寰宇暂时放过了叶星宇,他选择了同样红火且广为传唱的歌――他唱得了的那种,这首歌是以八百倍速制作完成的,郁寰宇只希望接下来的晚会可不要再邀请他唱《宇》了。 MV拍摄的速度很快,毕竟他们也没打算在MV里太追求演技,这重点还在歌上。 可即便顺利,这也从白天拍到了晚上,中间的中场休息,大家是直接在拍摄场地内吃的盒饭,这盒饭是特地定好的,价格不低,味道也很不错,没人挑剔。 小吴这是头一次跟MV拍摄,她从一开始的津津有味到后来便也两眼呆滞。 这拍电视剧那好歹一场结束了就下一场,演员多、有群演,总是看着热热闹闹的。 可这MV拍摄却无聊好多,场景不多,演员也就两个,尤其是到了近四点,吴晓珊结束了自己的戏份去卸妆,只留下又换了新造型的郁寰宇在对着摄像头对口型唱歌的时候,连她也有些百无聊赖起来。 无聊的时候,人便会观察身边的事物。 小吴稍微回头看了眼宁初夏,她还在打电话,这一下午宁初夏进进出出,一直在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 原先心如铁,还有些怪宁初夏不懂得把事情分出去的小吴都忍不住有些胆战心惊。 这宁初夏昨天才低血糖人差点晕倒,今天就又和钢铁女战神一样忙了起来,这可真是…… 她有些担心,可也做不了什么,小吴的工作就是全程盯着郁寰宇,他一停拍休息,就带着小风扇和水上去做好后勤。 今天这么一路看下来,除了听到了还未发售的偶像新歌外,小吴最为满意的便是这吴晓珊很懂得保持距离,和郁寰宇之间只是点头问好,镜头之外什么亲密动作都没。 这么看来,其实网上的传言有真有假,这吴晓珊可能也是听公司要求,自己并不喜欢炒作。 在屋外的宁初夏其实在自我放风,手机放在耳边就能假装工作,只留下一个“努力”、“辛勤”的背影。 事先选好、混合好的粉底和粉膏被贴身收着,隔一段时间她就会补上一点,好让自己看上去“苍白”一些。 这世界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不难在郁寰宇对宁初夏毫无戒心,这把柄宁初夏是一抓一大把,随便曝光一些都能让郁寰宇元气大伤。 可难就难在郁寰宇脑袋里装着的上辈子曲库,这句话虽然残酷,但在很多时候都成立,那就是作品决定一切。 郁寰宇哪怕是个法制咖,只要他的歌足够好听,这照样多的是人听,他就算真被逼出了娱乐圈,也能靠卖歌过得滋润。 更别说郁寰宇的头脑里装着的远不只有歌了。 说来就来,宁初夏拿起手机,就在刚刚,郁寰宇给他发了信息。 信息说的东西并不复杂,可传出去绝对会让人惊叹,他让宁初夏帮他开房,很显然,到时候会进这房间的也就是吴晓珊了。 郁寰宇在这方面很放纵,才子人设本就很容易让人倾心,更别说他本人现在还很红了。 他这方面对于宁初夏从不隐瞒,而且还经常让宁初夏帮忙打掩护。 对此郁寰宇很有自己的见解,上辈子的他,那是被女朋友无情抛弃了,对方不就是觉得他没出息才走的吗? 而这辈子的他是有才华有财富有名气,怎么就不能多在感情上取得尝试了? 再说了,他也没有和人恋爱,大家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享受生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然,这可不能让粉丝知道。 郁寰宇虽然复刻也叶星宇的成功道路,可他从没想过要像叶星宇一样泡宁初夏。 反正在他看来,叶星宇那肯定是疯了或者是利益捆绑才不得不示爱的,他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都看不上宁初夏,这辈子就更不用说了。 原身对郁寰宇并没有超乎友情的想法――显然也不可能有,在当年还有可能产生懵懂感情的时候,她便被郁寰宇一次又一次的“玩笑”攻击后放下了这份悸动。 学生时期,同学们很喜欢起哄,当大家发现郁寰宇和宁初夏很是亲近的时候,班上有不少人开起了两人的玩笑,当然,用的词对于原身来都很刺耳,她想过不听,可校园太小,她逃无可逃。 “他这估计是摔倒把眼睛摔瞎了吧,怎么会选这么个人?” “牛逼,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也不怕被泰山压顶压死。” “宁初夏家是不是很有钱?” …… 林林总总,实在太多,当时站出来维护宁初夏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郁寰宇,他直接同这些男生说他和宁初夏是好朋友,不要乱说……他具体怎么说服的宁初夏没听到,之后她只知道班级里多出了两个梗,男女之间不会有纯友谊,除非女生是宁初夏;男朋友有个闺蜜怎么办?你说是宁初夏,哦,那没事了。 大家开玩笑地说,原身便也跟着傻笑,要不就是开不起玩笑,因为大家也是“实话实说”、“没有恶意”。 另一个,则是中途转学来的叶星宇,总是懒洋洋地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他一开始不明状况,听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直接起身,用力地踹了下桌子:“有完没完?说别人之前先照镜子打量一下自己吧。”之后叶星宇因为破坏公物写了一万字的检讨,他的家人也赞助了学校一批新的课桌。 后来碰到的时候,宁初夏向叶星宇道谢,他只是爽朗笑笑,替自己解释了一下,他不喜欢破坏公物,可是那些人太烦,只是说话是说不听的,他当时认真地同宁初夏说:“只要你觉得不舒服,这玩笑就不是玩笑。” 原身记忆里的叶星宇很快变得模糊,宁初夏回想起那段记忆时,便猜到郁寰宇估计是有了危机感,他拉着原身去照模照样地分享梦想,给原身听自己“创作”的歌,畅想美好未来,她也叶星宇便如同偶然交汇地直线般在交叉点后迅速岔开,后来几乎没说过话。 两者的对比在此刻的宁初夏看来很强烈,可在原身的视角里,叶星宇是偶然出现的正义使者,浑身散发着光芒,能够驱逐黑暗,但却很遥远,也不能接近;郁寰宇呢,则是陪在身边的油汀,寒冷的时候会给予温暖,可温暖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灼热。 前者很好,可后者才是她能得到的朋友,只是她不要在意那些玩笑,只要她多多努力,就能够得到的,分享同一个梦想的好朋友。 郁寰宇有不好的地方,可是她自己更不好啊,这样自卑地想着的原身并不知道她这辈子偏离到了另一条轨道。 原身把郁寰宇当做最重要、唯一的朋友,自然会为他着想,她曾经担忧地劝过郁寰宇,可她哪说得过郁寰宇,而且郁寰宇做的这些都是你情我愿,只要不被人拍到,那也没什么可被指责的。 宁初夏一如既往地回了个是,提前打电话定好了房间,便也准备进去把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绵羊小吴带走。 她刚刚可是看到了小吴眼底的庆幸,这傻孩子怎么会懂呢?这真的有什么的人,大多时候才会在面上滴水不漏,吴晓珊何苦和郁寰宇在封闭拍摄现场眉来眼去?两人事先都不知道聊了多久的微信,说了多少暧昧话了,今天的MV拍摄,便是郁寰宇送上的礼物。 …… 郁寰宇在变装上很有经验,他戴上了一头假发,这假发是特地选的,烫卷的摇滚式长发,上面再戴个渔夫帽假发顶上的痕迹便会被遮挡住,再搭配上黑框眼镜和低调的衣服,这换装也就彻底结束了。 虽然很不爽,但郁寰宇得承认,他不是那种在人群中能被第一眼发现的出挑男人,只要低调一些稍微遮挡,一般是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宁初夏帮他定的酒店是另一个区的商务酒店,和原先下榻的酒店一样装修华丽,内部整洁,不过这酒店接待的更多是商务人士,经常成本一些商务会议,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不会引起太多关注。 先到房间的他很是警戒地检查了一番摄像头,他上辈子从来就没这么小心过,可重活了一辈子,他便有了多疑病,这其中也有宁初夏的影响,虽说宁初夏人挺胖,可心不宽,平日里很是细致讲究,郁寰宇便也跟着受到了一些影响。 在他发出信息后不久,吴晓珊也到了。 吴晓珊同样全副武装,两人一进屋便也滚在了一起。 在这之前得先要温存,吴晓珊说话很嗲,手不断在郁寰宇身上轻点,这隐约的触感让郁寰宇的心都跟着酥麻起来。 “亲爱的,要不是你,我可不能有这么好的资源。”嘴巴叫着亲爱的,吴晓珊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说说,“谢谢你。” “不用。”郁寰宇温香软玉在怀很是得意。 上辈子的他哪能有这种待遇? 他想到那时候就有些生气。 他在音乐餐厅驻唱的时候,来的人看上的是他身后那个弹钢琴的钢琴师,说他“优雅”。 他在酒吧声嘶力竭地演唱的时候,看似为他欢呼尖叫的小姑娘最后也只会给在他后面敲鼓的鼓手递小纸条,她们说鼓手很“酷”。 不过现在就不一样了,郁寰宇已经习惯自己总是被其他人满是爱意崇拜的眼神包围。 吴晓珊见郁寰宇这样,悄悄地撇了撇嘴,她一看郁寰宇就觉得这人有种暴发户忽然发家的N瑟感,她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毕竟郁寰宇的成名经历大众都知道,他是靠自己的才华一点点积累人气最后成功的。 可她试过很多次,还是觉得郁寰宇这浪漫才气下包着一种莫名的猥琐和自满,这种人吴晓珊是不想沾的,虽然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得意,但以她对男人的了解,这种男人是禁不起挫折失败,甚至极有可能发展为偏执性格,最后进化结果可能是家暴,或者是过度的掌控欲。 今天打算一次把好处拿起的她又撒娇般地说道:“寰宇,你给我写首歌好不好呀?” 她故作苦恼:“不用很好的歌,就能听就行,公司给我听过几首他们买的歌,我觉得都好难听、好刺耳,那还是出名的作曲家呢,还比不上你的一根指头,这也配出名,估计是吹出来的吧。” 郁寰宇被夸赞得浑身舒坦,可说到要给歌,他就有些苦恼。 向他约歌的人很多,郁寰宇在外界塑造的形象,那是自由自在,给不给歌全凭心情、缘分的随意派才子。 可他心里清楚,他一点都不随意,他目前为止给出去的歌,基本都是物归原主,给了原唱歌手,或者是给了上辈子靠翻唱这首歌出名的翻唱歌手。 其中少数有几首不是做连线题的,那都是为了卖人情,比如说之前的一个女团约歌,郁寰宇上辈子确实不清楚这女团有什么有名气的歌,甚至他印象里国内出名的唱跳女团都屈指可数,她们是人带歌,不是歌带人,不多的流传度广的曲子其实都不好听。 可是那女团背靠的公司有一个郁寰宇极其眼馋的电视剧项目,为了能搭上顺风车在那电视剧演个配角,郁寰宇只能勉强地在他的曲库里找了首男团的歌,然后装作忙碌,让那公司自由编曲。 这首歌出来后,不少网友都发表了失望的观点,他们认为这首歌大失郁寰宇的水准,甚至都算得上是不好听的歌了,还好后来宁初夏帮忙和那公司沟通,把郁寰宇自己录制的,没有做过改编的demo发了出去,这才把这件事给圆了过去,网友们立刻原谅了郁寰宇,反复播放他唱的demo,认为那女团把郁寰宇这么好的歌给毁了。 当时看着这些评论,郁寰宇那是又庆幸又心虚,就差一点,他这从不翻车的称号就要没了。 自那以后,郁寰宇便有意识地提醒自己不要再任性,他会写歌,可这是怎么写的,他心里是有B数的。 改编一首歌听起来很简单,可要把这首歌改的好听那就很难了,郁寰宇甚至连降调升调都不敢乱调,只能勉强又立了个坚持维护自己作品原样的顽固作者形象。 郁寰宇迅速地进行起了头脑风暴,他重生之后就得了个金手指,那就是上辈子听过的好听的歌,他只要认真回想,就能在脑海里想起那首歌的旋律――天知道他创作得有多难,郁寰宇觉得自己活得像是个听歌识曲的工具,他还不敢暴露只会用简单和弦写歌不会编曲的事实,每次写歌都得按照脑海里的旋律一个个尝试,最后模拟出原本的版本。 想了好一会,郁寰宇也没想出来吴晓珊唱过什么歌,这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对方上辈子想要演而优则唱的计划搁置了,最后没有发歌;二是她说得没错,公司给她买的歌都很难听,郁寰宇并没有听过。 “你怎么不说话嘛!”吴晓珊撅起嘴撒娇起来,这往别人身上磨蹭的功夫她很擅长,这说起话来让人骨子里都酥了。 “我……” “你连一首歌都不想给我啊!”吴晓珊不开心地坐起来,“我都说了嘛!不用好听的,就一般的歌给我一首就行,你是不知道公司给我的歌有多难听。” 这不是他不想给,是他的金手指不支持啊! 郁寰宇无言以对,他这金手指仅限于好听的,他反复听过的歌,少数几首不好听的他能记住的歌,全都是上辈子的郁寰宇写的。 可那些歌能拿出来给别人唱吗?郁寰宇对此还是很有数的,这怕是要把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名声给毁了。 “你唱两句给我听听。”郁寰宇实在抵抗不了美女撒娇,毕竟吴晓珊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里都属于长相极好的那种。 他上辈子哪有这种福利?小吴那种清汤挂面他看不上,可吴晓珊这种,他可是做梦都会想到。 吴晓珊的歌声很软,郁寰宇听了以后也松了口气,勉强地在记忆里挑了一首烂大街但传唱度不错的歌,这首歌的原唱声线和吴晓珊差不多。 答应完吴晓珊,便进入了关键环节。 美人在前,饿狼扑羊。 可完全不识相的酒店座机居然在此刻响了起来。 郁寰宇很是警戒,他上辈子是看过新闻的,有粉丝为了看偶像在不在酒店房间里,就打了大堂转接到楼上,挨个房间尝试。 他勉强挺下动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吴晓珊光滑的背,这种时候被喊了刹车,他差点没萎了。 接起电话,郁寰宇便变了声:“谁?” 电话那头传来了郁寰宇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宁初夏,他正想生气,宁初夏明知道他今晚要享受什么,却这么打扰他,有什么事情那么着急? 可接下来,他便没有办法发火了。 “寰宇,你和吴晓珊换好衣服快点走,我刚刚听一个业内的朋友说,有狗仔最近在跟你,他们刚刚在业内群里说可能要拍到你的大新闻了,不知道现在拍到了没有,你和吴晓珊从不一样的地方走,一个走安全通道,一个走电梯,最好是分别从地下车库、酒店后门走,自己叫个滴滴,我就不去接你了,我们的车估计被盯上了,我去的话目标太大。” 听到这,郁寰宇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虽然歌红,可现在多少还靠粉丝吃饭。 这要是被拍到了肯定不好,再说了,他可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段恋情传闻留给吴晓珊,郁寰宇早就想过了,他真要找老婆,那也要找圈里漂亮又单纯的女声。 挂断电话郁寰宇的表情便很是凝重:“有狗仔跟我,先走,之后再说。”他迅速地穿着衣服,这回是真提不起劲了,他动作飞快,生怕自己耽搁一点时间。 这怂男人。 吴晓珊心中冷笑,可还是很配合,满口答应,只说放心她如果被拍到绝对不会和他炒作。 两人迅速地撤离,只留下房间里凌乱的被子。 …… 次日一大早,才刚六点,郁寰宇便被迫醒了,看着床头疯狂震动的手机,他只能勉强起来。 打来电话的又是宁初夏,她还发了好些条消息:“寰宇,你快开门,我在你房间门口。” 昨天筋疲力尽坐着出租绕着这座城跑了两圈,花了近三个小时才回酒店的郁寰宇是一躺上床就睡着了,现在头还疼得厉害。 他情绪崩溃地开门,就看到宁初夏紧锁的眉头,宁初夏的身体不客气地挤进来,迅速地把门关上。 “你被拍到了,他们把照片发给我了,要找你要钱。” 清醒了,他可不能更清醒了。 章节目录 经纪人的自我修养(三) 门铃声和电话铃声一起响起, 惊扰了此刻躺在沙发上,正在休憩的男人。 宿醉过后的头疼一时难以缓解,郁寰宇勉强地从沙发上坐起, 打了个嗝后一阵酒气冒出。 几天没有外出的他自然不会去特地做什么造型,原先在打扮之后才会有的“精致”外貌现在看起来格外邋遢, 下巴处胡茬已经冒出,黑眼圈也很重。 打电话来的人是宁初夏,郁寰宇勉强起身去开门。 宁初夏这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进来。 房间里的灯没开, 完全拉起来的窗帘彻底地遮挡住了外界照射进来的光线, 屋内显得格外黑,郁寰宇这门一打开, 来自于楼道的温暖的灯光便照了进来。 开了门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耐烦地抱怨:“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开?” 话说完之后, 郁寰宇才注意到了被宁初夏身体挡住, 刚刚走出来的助理小吴。 她怎么来了?要知道他的这房子之前可没有其他人来过。 “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宁初夏颇为紧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瞪总算唤醒了酒鬼的记忆。 郁寰宇迷迷糊糊想起,昨天傍晚他还没开始喝酒前, 宁初夏特地打了电话和他交代, 最近郁寰宇周围的事情很多, 她之后帮忙谈合同时可能会出差,她会在今天带小吴来公寓熟悉一下。 怪不得刚刚没直接开门, 这应当是怕他在屋里没做好准备。 只是……最近心烦意乱,喝了太多酒的他直接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现在屋里的场景恐怕…… 被打开的灯驱逐掉了房间的黑暗。 关着窗并不通风的屋内散发着令人不适的烟味和酒味。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原本装修很好的客厅此刻的凌乱。 特地搭配的地毯上散乱地倒着几个酒瓶, 出自于名设计师的桌子上, 则是一堆已经空了的易拉罐。 被打开的外卖盒到现在没有合上,里面是被吃了的一部分食物, 其中有一盒喝了几口的汤里现在飘着的是至少四个的烟头,原本应该是干净整洁的桌上现在则被随意地吐了骨头和壳,甚至懒得拿张纸垫着,认真看的话,还有一些被散落在了地毯上。 而这一切同郁寰宇本人着实相配,虽然穿着的睡衣价值不菲,可他整个人站在那,和平日里在街头和人划拳喝酒,甩着酒疯甚至会动手打人的人气场完全想和。 “不好意思,小吴。”在宁初夏的眼神示意中,郁寰宇便也勉强地挤出一个标准的应对粉丝的假笑和小吴道歉,“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家里也没好好收拾,有点乱了。” 他习惯性地靠近以表示亲近,却忘了宿醉刚睡醒时口腔中的味道,尤其是被他这么“摧残”了一晚的腹部并不舒适,又是一个嗝,让小吴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应当没有比这更尴尬的场面了,两人正面面相觑的时候,忽然出场的宁初夏打破了此刻的场景。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喝成这样!”宁初夏有些头大,不过她看过的比这糟心的场面多了去了,“你看你在公卫吐的。” 被这么一说,郁寰宇也想起来昨晚大概也许他又抱着马桶吐了。 这喝得烂醉的人不都是这样吗? 想要喝醉的人规规矩矩,这才是强人所难吧。 宁初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迅速地打了个电话,她用的是双卡手机,一个是对外公开的工作号码,另一个则是私人号码,顺便处理郁寰宇的这些事情。 “……对,8栋2301,你直接上来,家里有点乱……”她打起电话来雷厉风行,一挂断便抱歉地朝向小吴,“我和寰宇还有事要谈,今天我没工夫帮他收拾了,你可能干不太来,这种时候喊阿姨来就行,你等等稍微转一圈,把房间里摆的寰宇照片、专辑都先收起来。” 宁初夏交代得很细:“主卧应该不会很乱,但厨房、客厅和公卫现在状况都很麻烦,你看下如果阿姨挑剔的话就加钱,让她尽快收拾。” 忽然被点到,小吴愣愣地点头:“好。”这一连串的心灵攻击,让她情绪有一丝的恍惚。 “麻烦你了小吴。”这么打了声招呼,郁寰宇便跟着宁初夏进了主卧,门被反锁,很显然两人要谈事情。 这种被隔开,被防备的感觉小吴并不介意,毕竟她才是个刚入职的小助理,什么都和她说才奇怪吧?而且在此时,宁初夏带走郁寰宇反而要她觉得轻松。 小吴当然知道偶像也要吃喝拉撒,没人是喝露水长大的,可之前事事被宁初夏包办的时候,只需要负担后勤,陪伴郁寰宇,帮他处理些小杂事的时候,她所看到的郁寰宇其实和她隔着屏幕看到的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可现在,现实版的,下凡了的偶像,一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不只是下凡,应当是掉到水沟里了…… 在小吴和大多粉丝的幻想里,郁寰宇就算喝酒,那也是高脚杯配上冰块洋酒,好看的手轻轻地晃荡杯子,喝一口细细品味。 如果抽烟的话,那就是眼神微垂,点烟一抽,任烟雾轻轻往上飘荡。 总之,那就是酷、炫。 可此刻,面对着眼前的一地狼藉,小吴脑海里能想出的画面没有一副是符合平日里幻想的醉酒美男的。、 她只能联想到邋遢的酒鬼。 对了,刚刚宁姐说的卫生间是什么情况? 小吴犹豫了一会,还是说服了自己去面对,她一步一停地走了过去,在看到卫生间的惨况时胃里翻江倒海,即刻转身。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喝醉酒吐了,小吴的父亲酒量不好很少喝酒,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这个场面,此刻对她来说,脆弱的神经已然摇摇欲断。 门外有声音,刚刚一阵恶心让小吴的眼周泛红,眼里都含着眼泪,进来的阿姨果然如初夏姐预料的满是不满。 宁初夏喊来的是小区的阿姨,他们是受物业雇佣的,平日里负责处理每日的垃圾和小区内的卫生,也会接来自业主的兼职,对他们来说这只是外快,便时常斤斤计较这劳动量想要多拿点钱,反正他们少了这点兼职也不会如何。 她自然是请得到专业,进门一句不发只会安静打扫的阿姨,可这不是“时间急”吗? 小吴不明所以,有些难堪的看着那阿姨摇头晃脑,一副这主人一点都不讲究卫生的姿态,明明不是她做的,她却不由自主地难堪地低下头,拳头紧握,只是说着交钱。 好不容易阿姨总算开始忙碌,她稍微松了口气。 看了眼关紧了门的主卧,宁姐还没有出来的想法。 她稍微找了一小块能够立足的地方,勉强靠在那,呆久了嗅觉也变得麻痹,好赖不觉得那么恶心了。 小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海里一瞬间飘过之前看过的一位大粉发的话。 “有人问我为什么会喜欢寰宇,因为他和现在圈里不少喊着自己爱音乐,但其实写出来的歌乱七八糟,根本是污染观众耳朵的所谓歌手不一样,他从出道到现在都坚持创作,高产高质……因为爱音乐,他也做出了很多牺牲和妥协,包括饮食……” 这小论文吹得郁寰宇天上地下只有他一个,当时小吴看了好几遍还点赞评论转发收藏,其中粉丝最强调的一点,便是郁寰宇在参加综艺节目的时候是滴酒不沾,就连有人建议只喝点啤酒他都没有同意。 当时大粉说的是郁寰宇珍惜自己的嗓子,不少天才横溢的音乐家都是毁于自己的不自律。 可现在小吴甚至生出了疑惑。 她跟着郁寰宇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郁寰宇什么早起开嗓,平日里虽然不抽烟不喝酒,但是什么咖啡、可乐、奶茶都是喝的,而现在看来,他也没有忌过抽烟喝酒。 小吴只能逼着自己合理化,寰宇哥不是说了吗?他这几天心情不好,他可能平时都不喝,心情不好才喝一次。 这么一想,小吴把前因后果都顺道补齐,又恢复了开始的宁静,这估计是平时喝得少,寰宇哥不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吧?所以才会醉成这样,也不知道现在心情好一点了没有。 不过到底为什么心情不好呢?明明她每天跟在旁边,从来没有听说发生过什么啊? 不该问的事情别问,这句话小吴从第一天入职就铭记在心里,她重复了这句话几遍,心情才又变得平和。 …… 屋外的小吴心情转好,可在屋内,郁寰宇几乎是疯了一样在床边来回地走。 他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不好看到了极致。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说的就是他了。 他最近怎么能倒霉成这个样子,而且一切全都凑在一起了。 “寰宇,你也别走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局面不能再这么持续下去了。”宁初夏忧心忡忡。 “什么叫不能再这么下去?”郁寰宇气到音量提高,要不是宁初夏伸出手往下压示意他屋外还有人他都想破口大骂了,“你现在的意思是我不该再出去工作了咯?” 他也不知道是熬夜还是此刻气的,眼睛里的红血丝看着渗人得很。 双手捏紧拳头,再配合上他这一身状态,感觉下一秒就要打人。 宁初夏自然是看得出郁寰宇的崩溃,她表面上只露出担心神情:“你先别着急,要不我们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 “什么叫想下有没有什么办法?”郁寰宇气到想摔东西,“我看就是你又认怂了,我们怕人家做什么!你自己天天被别人欺负都不知道吱一声,可我不是这样,他们敢来,我们就硬碰硬,谁怕谁?” 他生气时脸涨红,脖子处的青筋暴起,可这愤怒的眼睛在对上宁初夏时便迅速地清醒下来。 糟糕,他刚刚那句话好像有点过头,宁初夏看着伤心又失望。 郁寰宇已然回过神,理智回笼之后,他连忙道歉:“初夏,你知道的我脾气不好,你和我又亲近,我最近心情不好就下意识和你发泄了。”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尤其是在有用的人面前,这面子根本不重要。 郁寰宇太清楚了,宁初夏是最值得他信任的人,没有之一,而且她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没人能解决得了。 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宁初夏给赶跑! 而且郁寰宇心底也隐约有些心虚,毕竟这些事情可都不是凭空来的,基本都是他自己招惹出来的。 宁初夏只是装作神伤:“我知道。” 她缓了缓才让郁寰宇坐好,重新细细地和他分析利弊:“我们再说说最近的几件事,第一件,就是狗仔拍到了你和吴晓珊开房,并且通过非法渠道得知了你们开的房是用的我的名字,从而找到了你之前可能多次开房的证据。” 郁寰宇心虚地点头:“说这个做什么呢?我不是把钱给他了吗?” 说到这郁寰宇就来气。 那狗仔没有把拍到的东西马上发出去,看似对他挺好,可实际上那狗仔是为了能获得更多的利益,这不,前脚拍完,后脚就联系宁初夏,要他们工作室出钱买断。 狗仔叫价不低,郁寰宇本来不想答应,他就受不了这种被人勒索的气,这有本事就发。 可宁初夏一说事情利弊,他便也跟着急了起来,最后只能出了一大笔钱把那照片给买了回来。 “我看你其实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要买。”宁初夏觉得挺好笑。 身为老千层饼,她向来走一步想十步。 就像这自导自演找狗仔拍照,她也是断定了郁寰宇会给钱――可没想到郁寰宇脑袋空空,不想利益,宁初夏在第五层俯视,以为他最少在第三层,可其实他还在第一层。 郁寰宇当时舍不得钱,甚至拍桌直接喊我不给,让他发! 还好,他身边最能说动他的经纪人,就是勒索犯本人,这当然道理一讲,就说通了。 当时宁初夏说得很简单,就是吴晓珊背后还有金主,而且郁寰宇之前约的对象其中有几个刚公开恋情或者是正要结婚,这一但被牵扯出来,郁寰宇能直接得罪一圈人,这以后在圈里怕是要被人使绊子。 郁寰宇一听这话便立刻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约过的漂亮姑娘12345,毕竟他是真开了天眼的人物,他找的那几位不止是长得好看,事业也很有成就,他比宁初夏更知道未来的严重性。 行,那就买,买完之后,郁寰宇的心都在滴血。 郁寰宇现在如日中天,可是说白了,他也就才刚红三年,当年大学期间做音乐up主的时候为了未来考虑,他也没敢做什么广告,要不是还有些点击量、播放收入,那总体亏损得绝对厉害。 毕业之后正式进入娱乐圈,他的收益才开始好看起来,可这才有收益,郁寰宇就立刻花了出去。 以前享受不了的高级公寓,豪华跑车全都买齐,身上的东西也全是奢侈品。 当时宁初夏劝了他好几次,说要让他去做点投资,总是要为未来考虑。 郁寰宇听到这种话只觉得好笑,宁初夏根本就不知道,她身边的人是多么牛逼的人物。 那种急着去投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项目的人肯定是自己知道得不多的那种,郁寰宇的脑袋里可有之后会红的每一个项目,他想要钱,随时投资就行,根本不着急。 这么乱花了一段时间,郁寰宇总算填补上了内心的空洞,他也是近来才开始储蓄,郁寰宇瞄准的是半年后会启动的一个电影项目,那是圈里后来被引为传奇的电影,当年募集资金募集了很久,最后还是靠导演和主演人情才勉强凑齐,可上映之后,电影一飞冲天,小成本掀动了大世界。 郁寰宇算过了,他再凑凑能把电影投资包圆,到时上映能赚多少钱想想都美。 所以对于宁初夏这么轻而易举地说想要花钱买断照片他很是反对,因为这些钱最多只要两年不到,就一定能成倍地赚回来。 看起来损失的只有这么点,可实际上是掉了一整座的金山! 宁初夏瞥了眼在私下场合表情都写脸上的郁寰宇,她当然知道郁寰宇为什么会有这个表情,所以她才这么急切的出手。 她可不想让郁寰宇靠着这所谓的预知发大财,到时候手握财富的他,可就更难得到惩罚了。 而现在郁寰宇心里的憋屈连利息都算不上呢。 宁初夏循循善诱:“我上次只和你讲了得罪人,但其实不止,你要知道,你犯的可是道德问题。” “我?”郁寰宇嗤之以鼻,“我这你情我愿的,怎么大众还要管正常交往?” “是,你是你情我愿,可你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吗?国内的观点保守,而你一旦被曝光,就会被贴上滥交、随便的概念。”宁初夏淡淡道,“当然,这些我们都会帮忙公关,可是你有想过你现在接的节目和身上的代言吗?” “你的形象是什么?是热爱学习,坚持梦想的追梦人,是爱创作,单纯爽直的艺术家,你是正能量艺人。”宁初夏点到了这,郁寰宇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郁寰宇这科班出身的创作才子形象很正面,之前接到了不少来自官方的资源,无论是什么大使、代言人还是晚会表演,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形象,他才能很快在歌坛站稳脚跟,否则在论资排辈的地方,他可还算不上位置,毕竟圈里不少已经成名的老前辈手里也都捏着传唱度极广的金曲,和郁寰宇刚起来可完全不怕。 “所以你之前完全想错了,什么只是曝光,公关就好了,大众会忘记,但需要时间,可在这段时间内,很多对这方面敏感的资源你就都轮不上了。”宁初夏又补充,“而且你别忘了,你的人设崩塌,会让你的粉丝很受打击,你这不是适当的转变,他们很难接受,你脚跟没站稳,到时候正面形象没了、粉丝跑了,你还能抢到资源呢?” “歌红人不红的人太多了。”宁初夏语重心长,“听你歌的人这么多,可他们并不会转化为支持你的粉丝。” 郁寰宇眼神里隐约透出了感激。 怪不得,怪不得上辈子的宁初夏被这么多人夸赞,也怪不得这叶星宇就是对着宁初夏的这模样也能表达爱意,他说宁初夏帮着他成功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郁寰宇本来想的是圈内传出桃色新闻的艺人很多,他这又没出轨没恋爱,能怎么样呢?当时宁初夏一说,他就说服自己,却没想到这之后还有这么多的连锁影响。 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复刻的是叶星宇的道路,这宁初夏平时很听话,可在为他好的事情上每次都会坚持观点寸步不让。 “不过初夏,这一次我没想明白。”郁寰宇声音闷闷,“你为什么让我推掉一切工作,暂时在家闭门不出休息至少三个月。” 当然是想让你没储蓄又没收入,也没有时机去经营人脉,心里是这么想的,表面上宁初夏只是沉重地说道:“树大招风,寰宇,你得罪了很多人,影响了很多人的利益。” 她今天和郁寰宇说的,便是她“提前”从网上收到信息,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了营销,打算要把郁寰宇这几次假唱的视频拼接起来进行炒作,以表明郁寰宇在成绩好了之后整个人都飘了。 不过是假唱而已,看起来这也没什么,可问题是郁寰宇是什么人?他是歌手,很有音乐理念的歌手,以前郁寰宇还在接受采访时嘴快抨击了假唱的人。 ――“别人花钱、花时间看你唱歌是为了听你本人唱歌的,可不是为了听早就录制好的音乐,如果要听那个,他们只要打开音乐软件就行了。” ――“那些临时被抓壮丁,本业不是歌手的人除外,如果一个歌手对自己的舞台都没有自信不如回家当网络歌手呢,对自己的舞台都没有敬畏配叫歌手吗?” 他当时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丝毫不惧怕得罪人的大放厥词,让他的微博一度被骂了不知道多少条,甚至有人给郁寰宇P了遗照――因为当时被媒体点名假唱抨击的几位都在当年人气很高,那时还有人买了通稿指责郁寰宇这是越级碰瓷,一个小新人指手画脚,根本是想蹭热度红。 那几天宁初夏就没睡过,她没敢让郁寰宇看,自己笨拙的摸索了公关,最后绝地反击,成功为郁寰宇的事业搭上了有一节稳固的楼梯,自那之后,郁寰宇敢说真话,不畏强权,在音乐面前坚持自我的形象就彻底立起来了。 当年几天几夜没睡觉的宁初夏并不知道,郁寰宇可不是“冲动”,他还真是冲着蹭热度去的,有人替他说话,说郁寰宇在这种事情上说话得不到一点好处,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坚持犯傻,可还真不是,他哪有什么坚持?郁寰宇是清楚的知道上辈子也有这么场假唱风波,闹得沸沸扬扬,事后是官方出来表态,称艺人应当认真对待工作这才把风波压下去,之后几位在事件里多次被提起的艺人都被请去参加了晚会,并且得到了不少资源。 至于宁初夏要犯傻熬夜去帮他公关?那本来就是宁初夏作为经纪人该做的,他自己好睡好起就行。 所以一旦郁寰宇被人揭露假唱,那就头一个要被啪啪打脸,当年因为这假唱风波至今对他还颇为记恨的明星和粉丝一定会出来踩他一脚。 “我知道假唱这事很严重,可怎么就扯到得罪人了?”郁寰宇很不满,他心里怒骂了叶星宇两句,这叶星宇写歌一点都不考虑传唱度,搞那么难唱做什么。 “你不觉得这风波来得很奇怪吗?先是一向低调的你忽然被拍到,然后就到了这假唱视频。”宁初夏摊手,“据我了解到的信息,这假唱视频还是第一波,他们还去翻了你的车祸现场,我估计再下一步就是要攻击你的现场实力和唱功……” 当然奇怪,照片是她拍的。 而假唱视频、车祸现场这些……全都是宁初夏亲自给几个和郁寰宇有竞争关系的公司“投稿”的,她处理视频的技术很专业,绝对不会像有的消音视频出现刺耳或者把声音消没的情况,郁寰宇的声音在视频里彻底暴露,唱功一览无遗。 还有谁比宁初夏更知道郁寰宇得罪了多少人的呢?毕竟这些人可都是她当初公关的对象。 “是挺奇怪。”郁寰宇陷入了思索,这超出了他本人的能力,他上辈子经历过最复杂的斗争也就是在公司里和同期进公司的人抢个资源。 他进圈以来得罪了多少人嘛?郁寰宇一想就有些心虚。 郁寰宇其实没那么不谨慎,但明知道自己会成功,他怎么能不膨胀呢?未来的他可会是天王巨星,难道连得罪几个小喽都不行吗?再说了,他得罪的人里,有百分之九十都会在未来糊掉或者是隐退、被强退娱乐圈,他估量过了,他得罪得起。 不过那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的他们确实还是有点能力的。 “我知道你的梦想,但是一个歌手创作再好,如果本人不能唱好的话……”宁初夏意味深长地停了停,“我不希望你也成为那样。” 郁寰宇也跟着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他可不想做幕后,他要做就要做众人崇拜的天皇巨星。 “可这和我暂时退圈有什么关系?”郁寰宇犯愁,“你要让我闷在家里几个月,那我得推掉多少工作,而且我记得我之后还有个电视剧配角和一档综艺节目吧?这推掉肯定也要得罪人。” 他现在心情已经变缓,只觉得自己倒霉,对于宁初夏的迁怒已然不见。 早知道他就先低调点了……以后只对两年内会糊会出事的人不客气。 标准答案是,她不想给郁寰宇翻身的机会,且等她让郁寰宇无处可去后,也能让这些电视剧和综艺节目及时止损,省得这节目还没拍,就得赶后期马赛克换人。 “我想了一个方案。”宁初夏认真道,“我们先发制人,在他们视频发出来之前,我们直接发公告,公告里我们就直接表明,你其实这几年因为沉浸于创作之中用嗓过度,声带出了一些问题,医生要求休养,否则再恶化下去得进行手术。” “我们没有就医记录和诊断记录,但是当时录制《宇》的时候录音师也听到了我们的理由。”宁初夏仔细道,“到时候就说你创作的时候没有考虑自己的音域,盲目追求音乐的完成度,进而导致自己超负荷用嗓,结果到了这次《宇》的时候,你发现你的嗓子已经完全负担不住,而且因为强烈的心理因素,你甚至出现了舞台失声的症状,不得已,只能选择假唱,本以为调整一段时间可以调整好,但目前看来毫无好转,为了对观众和自己的音乐负责,你决定暂时休息。” 郁寰宇恍然大悟:“这样就说得通了,之前的车祸现场是因为那时候我的嗓子就出了问题,之后假唱是因为恶化,他们如果看到这个公告还要炒我的热度,那肯定路人都会觉得这是抹黑,我的爱音乐人设就更完善了。” 宁初夏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这要是全从她嘴里说出来,那没准郁寰宇还会越想越不对,可要是他自己“悟”出来的嘛,只会越来越深信不疑。 “可是,万一有人说我这是提前收到消息才危机公关呢?”郁寰宇先是皱眉,然后握拳击掌,舒展眉头自问自答,“所以你才说至少三个月,而且要把综艺节目和电视剧给推了,这样在外人看来,我连节目和电视剧都不要了,就为了一个可能会来的抹黑,这根本不可能。” 他现在已经签约本应该去的综艺节目和电视剧前者是公认的好资源,第一季便成了国民节目,虽然大家有些担心第二季能不能维持辉煌但还是总体呈看好态度;而电视剧的导演是名导,他的剧口碑很好,但在上一次的新尝试中取得了大失败的结果,收视率口碑全盘下跌,对于这一次的电视剧大家也一样是担忧和期盼掺半。 推掉这样的资源,这诚意自然就出来了。 尤其是郁寰宇知道这两个资源之后能取得多么好的成绩。 他太心痛了,可这心痛的同时却也感慨于宁初夏这想法的精妙绝伦,他说呢,为什么叶星宇的口碑这么好,宁初夏虽然长得不行,可也在其他地方补上了! “初夏,要是没有你,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了。”郁寰宇难得的真心实意,可即使再真心,他也不会把宁初夏业内最低的分成比例调高的。 他找宁初夏还有一点,那就是因为宁初夏不舍得赚他的钱,她的分成比例可是业内倒一。 “也不能这么说。”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可太喜欢自己跳进陷阱还顺道从旁边挖土把自己埋起来的猎物了。 “我等会帮你写好微博,你就直接发,然后接下来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别出门。”宁初夏像是管孩子一样嘱咐着,“我之后会去帮你和电视台还有导演道歉,然后我想想能不能给你约到心理医生,但我得先了解一下遇到心理医生要怎么做……” 听宁初夏念叨着她要做的事情郁寰宇就觉得头大,这听着就烦人。 “放心,不就是待在家里吗?”郁寰宇对此很有自信,他当年除却每天去表演赚钱之外,回到家便是烂醉如麻的待着。 “我会让小吴来帮你。”宁初夏刚刚已经注意到了小吴的冲击。 宁初夏把郁寰宇包装得很好,外人可不知道郁寰宇这私下是什么个性,邋遢、随便、脏乱……所有不好的形容词都能放在他的身上。 还有那从上辈子带回来的嘴巴不把门,随便开黄色笑话,把没礼貌当有趣,当然郁寰宇也懂看人下菜碟,他在电视台上也只会开他自觉可以的玩笑,可是私下和小吴在一起嘛,这嘴巴说话恐怕就不会好听了吧。 宁初夏板着脸严肃强调:“寰宇,小吴不一样,你绝对、绝对不能和小吴有什么问题,否则你的事业只会彻底毁了。”宁初夏知道郁寰宇最在意什么,便也拿这个来作为警戒,“你是看过新闻的,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动作稍微暧昧被骂的也不少……” 虽说想让小吴近距离体验一下自己偶像的伟大美好,可宁初夏没打算让小姑娘出什么问题,就算两人真的有可能你情我愿,但不该是在她影响下发生的。 她话还没说完,郁寰宇就立刻举起双手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做什么的。” 小吴还不够格让他冒险,就那长相,他可还没有疯呢! 对他来说,事业可比什么都重要。 谢天谢地,他有宁初夏在身边。 章节目录 经纪人的自我修养(四) 事先约定好的地点对于当年的同班同学而言都是难以忘怀的地方, 只是故地重游凭着模糊记忆找到位置时,也大多会因为时过境迁所发生的巨大改变而感慨。 组织这场同学会的老师和班长初衷挺好,可也许是因为工作忙碌, 或是觉得和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长时间相处有些尴尬,中午安排的班级“班会”来的人并不多。 不过万幸的是, 到了晚上约好的聚餐时间,同学们便都陆陆续续来了,当年班级内部虽然小有波澜, 但总体还算团结, 再加上对不少人而言颇为友善的老师要退休时间方便的同学基本都没有拒绝。 当年高考完的时候,学生们在这家酒店聚餐过一回, 当时是用了班级剩余的班费,再加上学生们每个人支出的费用还有班主任本人掏腰包的赞助支付的费用, 可想而知, 这点的菜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高档食材。 而这次则不同, 虽然毕业才三年,可已经不难看出学生们走向了不同的人生旅程, 有的人尚在读书, 有的人依旧迷茫, 可以有人事业已经小有所成。 坐在那聊着天的同学眼神时不时地往门口那瞥,期待于主人公的出现。 至于主人公是谁?这肯定没有第二个答案, 必然是他们都没想过真的能在乐坛里闯出一番事业的郁寰宇了!要知道,身边能出一个这么有名的明星, 那概率简直是低得可怜。 不过已经忍不住有人在嘀咕:“你说郁寰宇今天还来吗?他不是生病了吗?” 他们有这样的疑惑也很正常, 就在半个月前, 郁寰宇的一条微博直接空降到了热搜第一。 在那条长微博中,郁寰宇格外情真意切地表达了自己的情感, 那股伤感失落填满了每一个字的空隙。 他为了自己创作的音乐的完整性,选择了勉力去演唱――这做法自然有点傻,事实上降调之类的操作他不说也没人知道,结果居然还闹得自己最后又是声带问题又是舞台恐惧,实在笨得可以。 可和这份感慨同时出现在心中的还有敬佩,在普通人的人生里,迁就才是主流,这股坚持很傻,傻得可爱。 当天微博直接爆了,从前不少听歌不记人名或者从不看作曲、作词人的人才发现,原来他们平日里爱听或者觉得好听的歌居然都是郁寰宇自己创作的!他的知名度也因此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起码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郁寰宇是谁这样的询问。 在那天之后,郁寰宇之前的车祸舞台和假唱现场陆陆续续地被放出曝光。 营销号只放视频没做引导就像是单纯地想要探口风一样,而下面的网友反应都很一致,那就是同情,少数有几个不明所以的路人混入,可也在被科普后表明了歉意。 现在郁寰宇的风评是前所未有的好,可以说只要他宣布重新开工一定会工作接到手软――当然,如果他过早开工也可能被反噬,目前为止,郁寰宇的所有工作都是停摆状态,经纪人抱歉地拒绝了所有的邀请。 “也不知道他好点了没有。” 刚感慨完这句话便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移―― 推开门的人正是郁寰宇,他戴着口罩,正在边往里面走边摘,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看向了多年未见的同学们。 他一进门,便得到了大家热情似火的欢迎。 “寰宇,你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大明星一到蓬荜生辉,寰宇你这一来我回去可以和我爸妈吹牛呢!他们都很喜欢你!” 郁寰宇一下被拉到了空着的主座,他很习惯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坐在大家中间是如鱼得水,含笑应对着每个人的问好。 真正熟悉他的人便能看出郁寰宇眼底藏着的得意,这样的场合对他来说简直不能更完美。 和郁寰宇一起出现的宁初夏则显得无人问津,稍落在后面停了个车的她正在慢悠悠地往里走。 今天从小吴那接走郁寰宇的时候,她都能看出小吴眼底的如释重负,只是身为对方负担来源的郁寰宇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肆意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多大的压力。 网上的舆论安抚了郁寰宇没错,可在家里的无所事事,却会让他情绪变糟。 郁寰宇显而易见并没有太深刻的内涵,之前网络上不少人点评他的有趣,那都是来自于上辈子的经典段子,几次在微博上广受赞叹的言论,那也是他曾经记下的经典句子。 上辈子的郁寰宇很沉浸于酒精和热闹,他喜欢被人群簇拥,在舞台上唱歌,在台下受到关注,虽然后者并没有他想象的顺利,但总有人会多少觉得他很“酷”,回到家之后,通常是在睡醒后点根烟,稍微看会电视就去玩游戏,这玩游戏也是有目的性的,郁寰宇只玩受欢迎的游戏,在现实里得不到关注,在游戏里能得到也不错,至于什么阅读,他看的都是什么震惊体新闻,就连很多人会尝试的看电影、综艺在他这也是不存在的,他根本就不想坐在那一两个小时不动认真看什么东西。 所以,在这次彻底闲下来之后,郁寰宇再度回到了上辈子最后的悠闲,当年还会偶尔烦恼经济和未来,现在无需烦恼自然玩得更加自在。 于是小吴每次进家门,要面对的就是永恒的一片狼藉,桌上点来的外卖基本都是摊开的,哪怕任凭上头的油凝固都不会得到主人关注,分明扔垃圾只需要出门直走不到五米扔进安全通道也改变不了什么,而造就一切脏乱的主人公本人则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灯也不开正在热情地打着游戏,打累了便直接躺下睡醒了继续,形象也尤其邋遢。 郁寰宇本人对此振振有词,他觉得反正早中晚都要吃饭,那为什么不把一天三顿的外卖盒收集齐再一起扔?分三次扔难道会有特别的意义吗?桌子又不是摆不下,再说了,他本人都不嫌脏为什么旁人要嫌? 这想法事实上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只要不打扰别人谁会管呢?可问题就在于身为助理的小吴有义务帮忙收拾,对她来说,郁寰宇已经逼近她能够接受的极限了。 而且这些脏乱和本人的自我放纵还不是全部。 正在想着事情的宁初夏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叶星宇笑了笑,看着久违的同学。 叶星宇当年高中时还有些中二发作的装酷,可实际上本人是个很热心肠的人,这份开朗反而在毕业后得到舒展,现在身上穿着西装的他看上去格外笔挺。 站在门口正在打招呼的两人似乎要开始寒暄,在大多数同学都没注意到此处场面的时候郁寰宇便敏锐的发觉。 看着最不该亲近的两人亲近郁寰宇的眼神立即一黯:“初夏,你怎么不过来坐?”他装作才发现一样,“你,你是叶星宇吧!” 郁寰宇审视地看着叶星宇的打扮,对方穿着的是纯黑色的西装,郁寰宇是绝对不会夸的,他只是在心底吐槽,这装扮就像是个销售,那种在店里一进门就鞠躬问好很是热情的工作人员,这么一想他又乐了起来,也不知道叶星宇现在是做什么工作,他完全不介意照顾一下对方。 说起来,这辈子都没什么交集还对宁初夏这么热情,郁寰宇揣度了一下叶星宇的想法,便有了决断,这人要不就是觉得宁初夏是他经纪人,想要套近乎赚钱或是做音乐梦,要不就是……审丑吧?他也听说过有人就是审美非同一般的。 宁初夏很是淡定地坐下,她坐的是无酒精的女客桌,至于郁寰宇,在来之前她已经提醒过了,让对方不要喝酒。 才刚坐下,宁初夏便得到了来自同学的欢迎,当年身为班级开心果的她事实上“表面人缘”很不错,班上实际上从未对她进行过排挤,只是也不会有人和她交心。 同样是走过过道,同样是碰到别人的桌子,其他人得到的就是类似你小心点、下次注意之类的正常恢复,而原身得到的回应则丰富得多。 “不怪你不怪你,是过道太窄,下次你来的时候我们会主动开路!” 然后下一次,对方主动地把桌子往旁边一收:“请,给大姐头开路。” 回想起来明明是挺有趣的互动,可当时大家挤眉弄眼的眼神和微妙的语气,并不会让人觉得愉悦。 很多人不明白,每一个笑话里,都需要一个“小丑”,她扮演滑稽的角色,做出滑稽的举动引发大家的大笑,就像那个被用烂了的吃饭睡觉打豆豆一样,豆豆本人会开心吗?这只是个笑话。 她坐下之后,便瞧见面前的几个女生在交换着眼神,宁初夏大概看了眼,今天来的女生大多是目前有一定成绩的,其他没来的可能是没时间也可能是觉得尴尬吧? 忽然有个女生起身给她倒了杯果汁,其他女生便也跟着举杯要跟宁初夏碰杯。 “其实……”为首的女生看着宁初夏眼神有些犹豫,但还是认真地开了口,“初夏,我们想和你道歉。” 对方这次其实是听说宁初夏来了才来的,这一桌坐着的十个人里,有六个是当年的闺蜜。 班级里关于宁初夏当年有很多版本的玩笑话和传言。 “你知道宁初夏吗?她前后左右的人说她身上很臭,不过也是,听说胖的人容易流汗,她很臭也是正常的,听说她每天要用掉一瓶花露水,那又香又臭的,可怕。” 事实上胖的人多汗是事实,汗多了多少有味道也是事实,原身担心让大家不舒服,于是每天她是早中午三次的洗澡,他们那周围有味道的人其实是后座每天沉迷打篮球但是中午直接在教室脱鞋午睡的男生。 “你就不好奇宁初夏的体重吗?你说她有没有两个我那么重?”每一次体检,就是公开处刑,宁初夏的体检单常常在私下被人传阅数据,他们颇为惊叹仿佛看到人类奇迹,震惊于居然有人能有其他人两倍重。 林林总总多不胜数。 原身偶尔会鼓起勇气邀约一起去厕所或者是接热水,但和她一起去的人回来有不少都会窃窃私语,感慨于刚刚两人差点占了一半的过道,以及分析宁初夏到底身上有没有味道。 当年在群体的氛围下,没人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他们又没有带着恶意,也没有排挤打人,怎么就做错了呢? 后来到了更广阔的的世界,看到更多的人和事,也有不少人开始反思,只是这反思很快又被自我说服:“如果她不想被嘲笑,她可以说也可以去减肥不是吗?连自己的身材都管理不好的人,怎么可能管得好自己的生活?” 可这种狼狈的说服越来越没有办法说服理性的自己。 且不说他们的同学里后来有人从老师那得知,宁初夏这是家族遗传性肥胖,再加上她初中时生病,吃了很多激素药物,在成长期时迅速发胖,减肥很难。 就算她是真的控制不好自己吧,难道大家就都能管好自己吗? 规范作息、自律上进,就连这些都很难坚持的人,到底凭什么去指责一个人不够自律?如果单用成就来评价谁管好了自己的生活的话,那么宁初夏目前来看比在座的人都要成功。 在宁初夏来之前,坐在这一桌的人已经达成了一致,她们也想过私下道歉,但总觉得没有诚意。 宁初夏安静地看着她们,事实上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一幕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虽然改变不了过去,但这份歉意多少能抚慰那份持久的痛苦。 “初夏,真的很抱歉,我们当年太蠢,不明白自己的话会给别人造成伤害。”她们同时露出抱歉的神情,“不管如何,也不要求你原谅,真的对不起。” 宁初夏只是笑着摇头,接过果汁一饮而下:“好,我听到了。”如果是原身在这,她一定又会和每一次一样,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她其实也不介意。 你如果不习惯于别人戳你的痛处并把它当做日常,就会很痛苦。 不过现在在这的宁初夏并不愿意替原身原谅,所以只是收到了。 她说了这句话后,其他的女生便稍微放松了下来,她们正想要继续和宁初夏说话,就听见了从另一张桌子那传来的郁寰宇的话语。 “哈哈哈,老师,你还说我没变呢?”他指了下宁初夏,“我看啊,大家里面最没变的就是初夏了,十年如一日。” 挤眉弄眼的他意有所指,言外之意大家都明白,主桌的男生不少跟着大笑,坐在宁初夏这桌的人寂静无声,甚至有不少眉头紧锁。 时过境迁,在意识到这些话伤人时,听到便格外难受,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宁初夏,对方的神情尴尬,笑容也很勉强。 ――其实初夏很难过吧?这个共识的取得改变不了这个局面,她们忍不住往郁寰宇那看。 身为宁初夏唯一的朋友,是真的觉得宁初夏不在意这种“玩笑”吗? 郁寰宇还在继续:“初夏是我的经纪人,有她我可放心了她站在我前面,一点风都吹不到我,平时一个人能拿好几个人都拿不动的东西……” 郁寰宇看着叶星宇那一下板起的脸表情心中也变得愉快。 刚刚从同学那得知,当年以班级第一考到知名大学的叶星宇在读书时便开始创业,据说他的公司马上要上市。 听到那公司主营业务,郁寰宇眼神里都要着火,他印象里没有这家公司,可这项技术确实大有前景,他很难接受这个现实。 凭什么上辈子叶星宇成功了,他得在同学会时像阴沟的老鼠,灰溜溜地看着他得意洋洋地炫耀。 而这辈子他偷了叶星宇的成功,叶星宇却也能走出另外的一条路。 难道这是天注定的吗?注定叶星宇就是个成功的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想着的他,便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了宁初夏。 “看见了吗?你上辈子事业的伙伴,求婚的对象现在可是我随意差遣挥之即去的经纪人哦!” 这么炫耀着的郁寰宇并没有及时发觉宁初夏的离席还有来自于不少同学的微妙眼神,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得意。 “我去接个电话。”已经听不下去的叶星宇皱眉握着手机离席,走出门外郁寰宇总算消停了下来。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老师忍不住开口:“寰宇,其实你这样说初夏也不太好吧?”虽然现在他已经不是这些孩子们的老师,但还是忍不住给予教诲,“这种场合这么说会伤人自尊心的……” 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孩子,怎么还这么说话。 “不会。”郁寰宇随意地摆手,“我平时都是这么和初夏相处的,她本来就胖,怎么会不让人说。”他正想喊宁初夏替他作证,这才发现宁初夏也出去了,包厢内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而此刻一起离席的还有叶星宇。 “老师,我出去一下。”这么匆匆说着话的郁寰宇立刻离席,只要想到叶星宇和宁初夏会单独相处,他就有种浓浓的危机感。 叶星宇这种人……如果还是选择唱歌一定也还会成功的吧?虽然郁寰宇想象不到叶星宇没有了那些经典音乐要如何取得成绩。 他走后的包厢气氛尴尬,大家看着彼此只是低头继续吃饭。 他们的这个大明星同学,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因为成功变得越来越得意了。 可正是这没变化才最是问题,以前做错事,还可以说大家那时候三观不健全不懂事,可现在呢? …… 宁初夏是出来付钱的,郁寰宇在来之前就说了自己想要付钱,反正是叶星宇的钱,宁初夏没打算替他省着。 才交出了卡,宁初夏便再度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或许你没事吧?” 她抬头看着比她高许多的青年,点开了手机的既定程序,按照记忆里的时间,应该再有个几分钟某人就要来了。 “我没事,不都习惯了吗?” 叶星宇露出不太赞同的表情,他刚刚之所以没有发言直接驳斥是因为他知道郁寰宇是宁初夏最重要的朋友,不像是当年那么幼稚的他已经明白自以为是的出头不一定能帮人的道理。 他换了个话题:“恭喜你,你的梦想快要实现了。” 叶星宇有些感慨,他同样喜欢音乐,不过后来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便愈发繁忙起来,再也没时间钻研当年只靠自己摸索的东西。 他更没想到的是,能击中他心灵的音乐居然来自于当年他的同学郁寰宇,听着那些歌的时候叶星宇有些迷茫。 只能说他不该把个人性格品行和作品挂钩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郁寰宇不该是这些音乐的主人,可这份想法一下被他压进了心里,这作品和人品无关这个道理还需要重复吗? “你现在也挺成功。”宁初夏看着身边的男人,思考了一会她才郑重地开口,“或许,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创作或者演唱音乐呢?” 看着叶星宇意外的眼神,宁初夏只是坚定地看他。 戏马上要演完,到了该收场的时候,原先的主人公如果还想登场,她便也一定会站在他的那边。 已经站在拐角处的郁寰宇自然是目击到了两个人聊天的场景,只是还来不及凑近,他便手脚冰寒地站在了原地。 郁寰宇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墙,以避免被人捕捉到手机屏幕里的信息,发来信息的是一个他从未看过的号码。 “偷别人的作品好玩吗?重生来的,上辈子连名字都不为人知的失败者。” 郁寰宇慌不择路地问了服务员公共卫生间在哪,他勉强看了眼宁初夏和郁寰宇,两人好似要聊完了一样已经要散开。 这条短信不是他们发的。 想来也不可能,如果是他们两个之一的人重生,第一件事就是要和他拼命吧? 所以是谁? 他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有且只有一个的幸运儿吗?为什么还有人和他有同样的幸运。 迅速地跑到了卫生间,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郁寰宇哆嗦着手打开了短信,他不知道祈祷了多少次,可这根本不是幻觉,就算再看一百遍都是如此。 或许是骗子吧?这种就是故意吓唬人的伎俩。 这么想着的郁寰宇迎来了第二条消息。 “我在网上搜了信息,你和叶星宇是同班同学,所以就把同班同学的东西抢了是吗?你说他会不会好奇这件事?对了,你的经纪人也是叶星宇的经纪人是吧?” 疯子!这种事情说了怎么会有人信呢? “为什么没人信?郁寰宇,你以为我说不出接下来一个月会发生的大事吗?随便挑两条大新闻验证了之后就会有人信了吧?” 郁寰宇瞳孔微张,是了,他居然忘了这点!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对方随便预测两件肯定能说服别人。 他崩溃地盯着手机,想了很久才回复了信息:“你既然找我就是要谈条件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努力想让自己的信息看上去冷静,可现在底牌全都被人看见,他根本无法掩藏。 郁寰宇试着搜索这个很长的号码,可搜不出结果,连定位都没有。 在卫生间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就连外面有人进来他都为之一震。 “你说我想要什么?你猜呢?我只知道我这辈子一睁眼,就发觉有人靠别人的作品成名了呢,大才子,别人这么叫你的时候心虚不心虚呀?本想着过平凡生活的我,都差点忘了还能像你这么精明地活着,真不甘心啊,凭什么都是重生你就能大获成功呢?” 郁寰宇一下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你想要钱对吧?你说个数目!我给你钱!” 不就是钱吗?他有的是。 关键是这个人是谁?郁寰宇舔了舔嘴唇,只等那个人回复。 手机忽然响起,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宁初夏郁寰宇一瞬间有些精神崩溃,难道是宁初夏?那根本没得谈了。 犹豫地接起电话,郁寰宇便听到电话那头宁初夏带着无奈的声音:“你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了晚上要回去吗?十一点的飞机我们得走了。” 刚刚高高被挂起来的自己终于被放下。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还以为是宁初夏呢! “知道了,我这就来,我刚刚在卫生间。”郁寰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太对,他在这卫生间呆了有一会了,“我刚好收到以前大学同学的信息,他要找我借钱,我就和他联系了……” 不知道这个借口能不能糊弄过宁初夏,这么勉强回答完郁寰宇便挂断了电话,就在刚刚通话的期间,那个神秘人又发来了信息。 短信上是一个跨国的账号,根本没有办法判断账号所有人是谁。 很显然,这人来威胁郁寰宇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了。 他可能抓不到人了。 “你要多少钱?”郁寰宇深呼吸发过去了这条信息。 钱没了可以再赚,而且这个人要钱就没什么可怕的,他如果想要源源不断的金钱赞助,那就得和郁寰宇成为共犯,否则如果郁寰宇被揭露,他不也没有收入吗? 郁寰宇同时还在思考的是另外一面,看来他得要做二手准备了,这个人估计只知道面上的收入,他完全可以私下做些投资。 不过像是之前那些电影电视剧之类的投资怕是不一定行了,到时候成绩好肯定会上新闻。 “让我想想,看你的诚意吧?你赚了那么多黑心钱,自然也是该还给我的吧?” 这条信息成功发送,不过却静静地躺在郁寰宇的口袋之中,他暂时并不想再看到那条信息。 …… 小吴沉默地握拳站在客厅,看着郁寰宇再度堆满了一桌子的酒她的情绪有些失控。 这段时间一次又一次的违和,终于让她忍不住怀疑起了郁寰宇。 热爱音乐的他,为什么在这段休息时间中从未进行创作,家里摆着的吉他和电脑上都快要有灰尘了。 说要保养嗓子的他,也就前几天戒了烟酒,可每天外卖从不忌口,什么酸辣冷该点就点,去了一趟同学会回来以后更是连烟酒都继续上了。 如果说用心理疾病这四个字可以解释一切问题的话,可是她一次也没有看过郁寰宇去看病,无论是去普通医院看声带还是去看心理医生,一次都没有。 他……他是真的嗓子出了问题吗? 原本的怀疑越来越大,而在这几天,因为意外因素的刺激便彻底爆发。 “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小吴非常愤怒地伸手指着郁寰宇,从未做过的不礼貌的举措这一次做了,在此刻,郁寰宇不是她曾经喜爱的偶像,只是个糟糕到极点的烂人。 “我怎么过分了?”郁寰宇懒洋洋地开口,喉咙沙哑,眼睛发疼,手紧紧握着手机。 对他来说,手机现在可已经真的是他的命了,哪怕是一分一秒也绝对不能松开。 “初夏姐她因为你病了,你不觉得你应该去看她吗?”小吴怒火中烧,“她身为你的经纪人,为你付出了这么多,难道连一次探病都得不到吗?好,就算初夏姐身为经纪人没做好,她不还是你的朋友吗?” 最初来到这个工作室,小吴是怀着对工作室的质疑来的。 甚至宁初夏这个直系领导,她心里也有隐约的排斥,总觉得自家偶像像是那些知名足坛巨星、NBA明星一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明明知道亲近的人不专业但因为信任和想让身边的人赚钱还是选择了他们。 可在实际接触后,她越来越发现,之前网上流传的指责有多荒唐。 事实上初夏姐早就累得不行了,平日里补充身体营养素的药片一吃一大把,因为作息不规律所引起的胃病让她总是捂着肚子,可每次只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她便会振作精神装作什么都没有。 可忽略了宁初夏做的这些,还任性地要求她做更多的不是别人,是他们以为的没被照顾好的郁寰宇。 小吴不明白为什么郁寰宇最近越来越歇斯底里,她虽然试图用心理疾病来解释,可却觉得怎么都说不通。 初夏姐这么尽心,如果寰宇哥真的是因为这个问题出了毛病一定会被拉去检查吃药的吧? 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小吴,这次是真正的用了第一视角看完了全部事情的发生经过,她再大的滤镜也做不到站在郁寰宇那边了。 尤其是前两天,初夏姐正在为寰宇哥准备复工后的工作,报了一堆材料来的她脸色已经很苍白,可还是努力振作。 在此期间明明应该取得很好休息的郁寰宇却反而是精神疲乏很不耐烦地说他还要继续休息,不想工作。 面对初夏姐不可置信的神情,郁寰宇直接站起来指责初夏姐指手画脚管得太多,他自己能做主自己会考虑。 在初夏姐伤心地想要离开的时候,寰宇哥伸手找她要钱。 这句话在小吴听起来都觉得荒唐,寰宇哥要的不只是他还在工作室没有结算的工作款项,还有初夏姐本就该得到的分红。 “我说了,你也从我身上赚太多了吧?宁初夏,你要搞明白,如果不是我,你根本就赚不了那么多钱。”郁寰宇说话时的平静就像暴风雨的前奏,“是我,让你能够做一个有名气的经纪人,否则就你这样谁会选你呢?” 宁初夏嗫嚅着嘴唇,看着他很是伤感:“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们一起实现梦想……” “什么梦想?那是对你的同情,我可怜你没朋友而已,还有,梦想是两个人都付出同样的努力,我的成就你出去问问,不都是我自己创造的吗?你是帮我写歌了还是帮我作词了?不就是做了点其他经纪人都会的事情而已。” “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赚钱,我的分成……” “你的分成不高是因为你只值那么多,而我现在觉得你连这些都不值。” 当时小吴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郁寰宇就像……穷途末路的野兽,好像拿不到钱下一秒就要攻击。 宁初夏冷静了点:“寰宇,你那里应该不缺钱的,你能好好和我说吗?你是不是被人骗了?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小吴没想到到了这程度宁初夏还在为郁寰宇考虑,可郁寰宇给予这份好意的却是更多的愤怒:“你想吞我的钱?” 接下来的场景她不太想回忆了,面对着暴风雨般骂人的郁寰宇宁初夏点头同意,并说如果郁寰宇坚持连她劳动的基本回报都不给她会离开。 然后……他们解约了。 拿着解约合同出去的宁初夏便差点晕倒,小吴带她去了医院,医生说这是休息严重不足,需要休养,在宁初夏的劝告下,小吴才勉强回来照顾着郁寰宇。 可现在,她照顾不下去了。 小吴说不出话,甩了门扬长离开,只留下重重的关门声音。 章节目录 经纪人的自我修养(五) 当人都离开, 原本便宽阔的公寓里就只剩下了郁寰宇一个人。 郁寰宇死死盯着这段时间恍如恶魔存在般的手机心寒胆战。 每一次消息铃声响起的时候,他都会立刻大脑空白,下意识的慌乱, 在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之后才能勉强自己打开手机阅读信息。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从同学聚会那天开始发来的信息。 那个至今没有名字的神秘人, 就像是躲在哪个角落,窥探着他的生活,随时随刻地发来信息。 郁寰宇宁神秘人一次性地把钱要走, 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让他非常崩溃。 同学聚会才刚刚结束,郁寰宇就立刻转了一笔对他来说都很肉痛的钱给对方, 他只想封口。 郁寰宇不傻,他当然知道这是无底洞, 永远都没有办法彻底填满, 对方只要缺钱就来找他要钱的话, 简直是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死循环。 可他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 比如被人敲诈勒索时的最优选择报警――他敢报警吗?他要怎么和警察说明自己所遇到的威胁。 “这个人知道我是重生的还抄袭了上辈子的曲子要凭借这个威胁我?” 这太荒唐了吧?且不说这种事情能不能公之于众,传出去估计不是被人当做研究材料就是当做疯子吧? 郁寰宇也曾经逼自己冷静思考, 试着和那个神秘人沟通。 “你再这么逼我, 我们鱼死网破对你也不好吧?”郁寰宇当时用尽了自己两辈子都没用过的大脑思考能力,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可以自首,到时候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然后对方是怎么回复的呢? “不哦, 郁寰宇先生,你真天真呢, 我所给你的账户和电话号码, 都是无法溯源查到本人的信息,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试试去鱼死网破,恐怕死的只有你一个人。” 郁寰宇自然不会信……所以他又花钱了, 还是一笔大钱。 他在网上找了个黑客,是艰难地用钱打通的渠道,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通过虚拟币进行的交易,拜托对方一定要追查到这个电话和账户的主人。 至于找到人之后会怎么做,郁寰宇还不愿意去想,他并看不到自己对着电脑时眼神都带着疯狂的味道。 这“黑客”没有骗他,帮忙做了追查,可结果和神秘人说的一模一样,那账户的钱最后流入了网上,通过几次的虚拟币转手到了最后已经根本不知道流向何方,甚至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不清楚。 再然后―― “所以你现在相信我了吧?”在他收到结果后五分钟,那神秘人就发来了信息,“虽然可以理解,但你这么调查我还是让我很不满意,作为精神补偿,再打一千万过来吧。” 又一次来要钱了,郁寰宇当时看到这条信息,便立刻把房间的窗帘全都拉上,用网上找来的信息搜着现场,把电脑配上的摄像头拆了下来。 “不用这么紧张,我对窥探你的邋遢生活没有兴趣,我只想要钱。” 郁寰宇几乎要发疯。 金钱的压力,一重接一重,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被一点点从口袋掏出。 精神上的压迫更为可怕,他觉得自己好像活在了别人的监视之中,明明是该安心的房子,却像是有人永远在背地里偷偷看他,每一次的稍微放松,便会迎来下一次的逼迫。 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事业和人生,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把柄握在别人的手中,对方只要轻轻一戳,郁寰宇的人生便会崩塌。 而且,他就像是对方掌心的玩物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就算是把脑袋想破都没有解决的方法。 为什么一切会发展成这样?他的重生难道不是奇迹吗?注定了他能够在第二次的人生发展出伟业。 在郁寰宇的畅想中,原本出身平凡的他会凭借来自于叶星宇人生轨迹的复刻还有经典作品的复制获得成功,攒够了第一桶金之后,他便会开始投资他最熟悉的娱乐圈行业,在事业高速发展的时候,他也不介意稍微拓展一番自己的事业,比如说写个电影、电视剧之类的,从歌王到全能天王。 然后呢,之后他便也可以考虑从商,虽然记得的股票不多,但郁寰宇还是记得几个后来忽然发展起来的公司和技术的,他到时候钱多了可以直接占股,并以此赚得盆满钵满,没准还能混个首富。 至于未来的妻子他还没想好,还在他从前喜欢过的女明星和找个家世不错的大小姐结婚之间犹豫,不过不着急,他本人优秀,只要想找随时可以,如果不合适就直接离婚分手反正也不差钱――对了一定要做好婚前财产保全,他可不会在这上面吃亏。 他甚至已然想到了未来七老八十时要在哪里买房定居,可没想到他这成功的时光还没享受多久就已经要戛然而止。 不过没事的,郁寰宇不自觉地咬着指甲,他从前没有这个习惯,可最近的焦虑和崩溃却让他不自觉地对自己下了狠手,咬得太厉害,指尖通红发疼,可他完全没有察觉。 前两天和宁初夏处理完工作室的事情,郁寰宇就去找中介加价把目前住的公寓卖了,他狠狠刀了价格,便也有人看中便宜立刻签约,合同已经订好定金已经交付,现在只等去办手续了。 到时候搬走了最起码那莫名其妙的监视不会再有了。 至于为了要钱和宁初夏解约?郁寰宇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了,他记忆里厉害的经纪人可不少,比起来还是要钱更重要。 什么长远目光之类的,那得是有长远才行,手机那头的讨债鬼逼债逼得狠,如果不把钱掏出来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再加上宁初夏和郁寰宇相处的模式和普通的明星和经纪人不太一样,她向来事无巨细,就连郁寰宇卡上的流水她也偶尔会做确认,之前郁寰宇是嫌麻烦外加信任,可现在这一切反而成了枷锁。 比如说他想要提前拿钱,其他经纪人会多问吗?估计点头就把钱转了,可宁初夏绝对会问个没完一直追问,生怕他走入歧途。 这种背景下,万一,他是说万一,被宁初夏发现了重生这件事,恐怕神秘人还没出手宁初夏就能先和他拼命了吧? 至于为什么不肯复工? 靠!说起这件事郁寰宇就来气,那个神秘人真的是红眼病,居然还以“今天我刷微博刷到你的视频了,看到你在舞台上唱着别人的歌光鲜亮丽我很羡慕,这么羡慕的我需要一笔精神补偿费,否则可能管不住自己的嘴”为理由又敲了一笔,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复工上几个热搜,那位神秘人一定没完没了。 他就是神经病一个! 手机铃声又响了,亮起的屏幕照亮了暗色的房间。 郁寰宇把手伸了过去,将手掌盖于手机屏幕之上,然后一点点地往下挪动,在那熟悉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他心如死灰。 又是神秘人,这不是前几天才给了钱吗?他又要干嘛? “真羡慕呢,可以随便换房子的人生该有多滋润呀?我也想要分享你的快乐,既然卖了房子,不如也资助我一些买房吧?” 一堆粗话接连而出,郁寰宇没舍得摔手机,只是在桌上用力一扫,东西落了满地。 他卖房的事情到底怎么传出去的?分明他根本没有在房间里谈论过这件事吧? 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郁寰宇崩溃完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他看了手机很久:“你要多少?” 不知道何时脖子上被套住了绳索,任由那个人轻轻一拉便会收紧。 这张深渊巨口能被满足吗?郁寰宇并不知道。 而此刻眼前只有和神秘人战斗的他,并不知道接下来马上要发生的一切。 …… 宁初夏悠闲地坐在家中,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今天小吴来探望她时送的花篮。 她随意在床上架开了小桌子,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已经被转为长图的声明。 郁寰宇现在应该差不多搬家结束了,没想到像个生活废物的他没人帮忙都能在几天内搬出――这有可能就是被逼债而生出的动力吧? 郁寰宇所以为的监控其实只不过是手机窃听罢了,上个世界在信息安全维护上的技术很发达,相对的对于系统侵入的研究也一样进展飞速,宁初夏从一开始就只在郁寰宇的手机上放了监控,可惜郁寰宇现在敢卖房砸电脑砸摄像头就是不敢弄丢这根掌握了他秘密的手机。 嗯,当然宁初夏也没有想到郁寰宇居然能做出直接上搜索网站搜索如何联系黑客如何调查别人这样的信息,这不是上赶着被骗吗? 既然都要被骗,那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宁初夏就自己送上门了――看,她多心慈手软,好歹免去了郁寰宇的一次精神打击,要不她可会直接吞钱就跑让这家伙明白一下什么叫网络骗局。 至于郁寰宇非要搬家这件事,宁初夏反正是喜闻乐见的,她本来还想着这房子可以用来抵债,等事情全部曝光之后,郁寰宇仅有的几个代言恐怕会来索赔吧?不过既然他这么主动,她也不会拒绝。 自己曾经好好经营关照的艺人要搬家了,她这个前经纪人,自然也该送上一份乔迁礼物来庆祝自家艺人的搬迁。 她慢腾腾地算准时间,礼物当然要在当事人看得到的时候发,郁寰宇的作息混乱,白天是不可能清醒的,所以选在下午的上班时间尤其重要。 定好的闹钟响起,宁初夏便点了发送,下面的评论她完全不关心,这就和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来,她很耐心,而且不会掩藏的郁寰宇得罪的人恐怕不止她一个。 关掉页面,宁初夏便继续同叶星宇远程聊天。 叶星宇对音乐仍然保有一份关注和热爱,可他旗下的公司现在业务正在开展,如果轻易离开的话可能会影响公司的其他员工。 基于他的想法,宁初夏便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郁寰宇刚刚进入大学时采用的网络匿名发布,她设计了个虚拟形象“星”,是个细看能看出和叶星宇有几分相似,但如果不细看看不出来的虚拟形象,如果叶星宇一直到未来都不打算承认,那么她就会把程序发布,将对方当做虚拟歌姬一样延续下去。 这个想法叶星宇在听了之后便跃跃欲试,他已经开始在工作之余开始复健,将曾经了解过但不够深入的创作知识捡起,拥有原身关于创作记忆的宁初夏则会给予回应,从旁帮忙。 聊着天的宁初夏岁月静好,而她刚刚丢到网络上的声明此刻正在引发轩然大波。 这段时间以来,她之所以做了那么多努力让郁寰宇提高名气为的就是此刻,否则到时候真面目曝光还没人关心那可就太没劲了。 宁初夏发布的声明很简单,文字单刀直入,宣布她本人已经和郁寰宇结束合作,而在长图里,她对这一切做出了详细的解释。 这长图也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职业吃瓜的网友已经开始热烈讨论,而郁寰宇的粉丝群正一片混乱。 【郁寰宇经纪人声明的信息量会不会有点太大?啧啧,这是因爱生恨吗?】 楼主认认真真地做了个总结分析。 “郁寰宇的经纪人从几方面说明了她决定和郁寰宇结束合作关系的原因,都有图片证据不清楚的建议看长图,不过我总觉得其中有好些地方意味深长意有所指的样子。” “她说明了自己和郁寰宇签约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当年在高中时期还未展露出惊人音乐天赋的郁寰宇成为了她的第一个交往亲近的朋友,她也为了这份友谊决定和朋友一起进军娱乐圈(题外话宁初夏附上了自己的高考分数,说实话她的分数去郁寰宇学校真的有点亏),从高中到现在一直围着郁寰宇转,并签下了全娱乐圈分成最低的经纪约,从开始到现在从未违背郁寰宇的意志做过哪怕任何一次决定,包括粉丝们质疑的不找助理这些,都是郁寰宇本人强烈要求,说只对她信任,她便答应了。” “做完基本情况说明后,宁初夏表明了自己和郁寰宇的分歧,在事业上,她本就认同于郁寰宇对音乐的热爱,也愿意给予支持,但她慢慢发现郁寰宇所谓的音乐的坚持,让她产生了怀疑,并失望痛苦(此处信息量很大啊,她好像认为郁寰宇没有那么的坚持初心,为了维护郁寰宇她做出了不少违背她本心的行为,不过具体她没有细说到底是为什么怀疑),而且这段时间的郁寰宇也让她的失望不断加剧,甚至在几天前的会谈,郁寰宇找她要钱,甚至要求宁初夏把本应属于她的分红也一并交出,并声称宁初夏在她的事业中毫无作用。” “在个人感情上,宁初夏觉得郁寰宇没有把她当做朋友,之所以是朋友,她可以做无用功,可以付出关心,可以被粉丝指责,然后接下来是一串有点让人不适的截图(话说郁寰宇真的嘴好贱啊,我不敢想在能公开的聊天记录都天天说人家胖,开玩笑平时会怎么说),宁初夏承认她自己是个敏感的人,每次遇到这种玩笑都会难过,这些难过累积到了最后,她也就摇摇欲坠,在郁寰宇的不信任面前直接崩塌,她认为郁寰宇从未肯定过她的能力,对他来说,她只是个有用且廉价的劳动力。” “宁初夏补了自己去医院做了检查的截图,能看得出她确实因为休息不够之类的问题去过很多次医院,甚至在前几天又住院了,对此郁寰宇是一次都没去探病过且从未表示过关心,最后她表明她问心无愧从未做过对不起郁寰宇的事情,然后说了下(重点来了)她未来会努力去找个为人正直、尊重合作伙伴、热爱生活、上进自爱、诚实待人、真心爱音乐的人合作,如果找不到,她会回到普通人的生活。” 楼主抛砖引玉,下面的讨论便也热烈开始。 “简单说就是以朋友为借口让对方做廉价劳动力且本人是个烂人从来没把朋友当朋友……这么一概括还是好渣啊,所以果然作品和人品并不相等对吗?有没有知情人来说下具体情况,好奇。” “郁寰宇前粉丝来了,我脱粉是因为他休息和现场唱得烂(我知道他声带不好但就是烂别骂我),骂经纪人是粉丝的基本操作,现在冷静下来对应这个声明确实如此,好奇的人可以去郁寰宇站姐那搜图透,每一次在后面推行李搬东西的都是经纪人本人。” “围观回来了,酸了,郁寰宇粉丝到底在挑剔什么啊?我看了下粉丝之前挂经济人的N宗罪,什么不多接综艺展现艺人,不多接影视资源……靠,郁寰宇的资源已经够好了好吗?他才成名几年,这还不够稳扎稳打吗?而且之前一句丑闻都没有过。” “本人胖子觉得有被冒犯,没想到郁寰宇是这种人,说实话我也一直没和朋友说,我最讨厌被开关于身材的玩笑了!不要把自己的没素质当做有趣行吗?为什么要把别人当做有趣的笑话?我们是做错什么一定要被嘲笑是吗?” “瓜农来也,丢出一个找业内朋友问出来的瓜,朋友是业内以的一个挺有名气的工作人员(负责做一些辅助工作)曾经和郁寰宇合作过,她告诉我郁寰宇经纪人应该说的是实话,她本人对于郁寰宇确实很上心,而且一个人做了别人一整个团队都未必能做好的事情,至于开玩笑,我朋友也在现场听过好几次。” …… 讨论越来越烈,在冲击之下一时有些怔忪的郁寰宇粉丝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试图为自家偶像澄清,控评、开贴样样都来。 他们高举着郁寰宇的作品和最近的休息试图说明这世界没有比郁寰宇更爱音乐的人,经纪人说的初心不在根本就是谎话。 至于什么对经纪人不好,他们再三强调,宁初夏这是一毕业就成了郁寰宇的经纪人,只不过有些实习经验的她能做经纪人那是郁寰宇照顾朋友,少分成难道不正常吗?至于郁寰宇要钱……那也合理!就是锻炼,很多实习生不也没工资吗? 还有郁寰宇的言论,他们则说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不过是朋友间开玩笑,有的人生来就喜欢嘴贱,这个只能说朋友交往的方式,而且宁初夏不也承认了吗?她自己敏感。 在一片混战之中,终于收到消息或者是才反应过来的郁寰宇姗姗来迟。 这也不怪郁寰宇,这段时间郁寰宇都快戒了手机,他是用的平板玩游戏,要不是游戏里有人在聊天频道里说到“郁寰宇”的瓜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看完宁初夏的声明,郁寰宇当时便很紧张,他试图联系宁初夏,但电话没被接通,宁初夏只回复了短信,天知道看到短信时他再度一身冷汗。 “不必再联系了吧?我已经明白了,从我们认识开始,对你来说我就不算是朋友。” 郁寰宇解释的话编了又删,改了好几遍:“我们当然是,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成功不是吗?” “是你先说的放弃,我很失望,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热爱音乐的人真的是你吗?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所谓的朋友……我已经清醒了,这世界上应该没有这么当朋友的吧?一起成功到此为止,你继续加油,就像那天你说的,你的成功和我没有关系,未来也一样。” 郁寰宇还想再发,可宁初夏已经把他拉黑了,他不得不面对已经是混战般的舆论。 郁寰宇在这方面的经验约等于零,上辈子他就没红过,微博的粉丝还都是公司给买的僵尸粉,每天发布的微博下面的评论甚至还有卖小黄片的,如果广告不来甚至偶尔能评论为零,更别说发声明什么的了。 他别说长微博了,就是让他正正经经地写一长段话都难。 郁寰宇思前想后,便只能在备忘录上勉强打了一串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文字然后截图发送。 声明里他稍微解释了下这些事情,对于宁初夏说的把她当笑话,那是因为两人相处的时候宁初夏从未提出过她会介意;不给予相应工资的原因是因为他的事业还在发展,他是要钱来“做音乐”,未来等他事业进一步发展他也会调整宁初夏的合同提高薪资;至于对音乐,他始终热爱,从未变过,希望粉丝和网友能够相信他支持他,他未来会带给大家更多的好音乐。 发布完声明之后,郁寰宇便焦急地盯着微博,他对这方面的操作有些笨拙,不过很快放松了下来。 看了十几条微博,全都是支持他的,郁寰宇看着什么“郁寰宇加油,我们都相信你!不会被经纪人骗的!”、“你好好休息就好,这些舆论不要管,真心爱音乐的人不该被伤害”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还好,他还以为要出事了。 并不知道什么叫粉丝控评的郁寰宇也根本没有点开大家头像去看主页的想法,总之网友没有被宁初夏诱导那就太好了! 放松下来的郁寰宇便也没有继续拿着手机,反而隐隐有些得意,神秘人和他一样是重生的就算了,宁初夏一个被骗得团团转的人还以为能掀翻他,真是想得美。 只是就他放松躺下的这一会,他微博下面显示的评论顺序又已经更改。 现在占据热评第一的已然不是粉丝发布的微博,而是一条来自真吃瓜路人的无语感叹:“还控评?无语,他这声明的意思难道不是我确实嘲讽了我的经纪人,不给钱是因为我像创业公司一样画饼,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爱音乐,哪怕没证据也爱,这也能说服人?” 他的这份毫无说服力并不给任何证据的声明反而给了人一种他默认的感觉,原先在犹豫等进一步证据的吃瓜路人开始陆续战队,就连原本站在他那边说一定会相信他的粉丝也有不少开始纠结。 紧接着便是瓜田收获现场。 爆料一个又一个的出现。 自称是郁寰宇同学的,复述了郁寰宇在读书期间就喜欢拿宁初夏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在前段时间同学会吃饭时他依旧如此,那位前来爆料的同学向自己曾经对宁初夏开的玩笑表示抱歉,并在爆料的最后留下了一句话:“我不太懂什么叫朋友间互相开玩笑互相揭伤疤,我只懂得你如果珍惜一个朋友,是做不到让她为你做那么多,你却连关心和尊重都不会给的,资本家为了压榨劳动力还会给予适当报酬,可朋友却连那微博的报酬都要收走。” 自称是各方工作人员的,尤其是近来和郁寰宇合作过的,称他们在合作期间便遇到了不止一次宁初夏表示身体不适,在旁边自己吃药喝水,而郁寰宇从未表示过哪怕一次的关心,甚至在自己好友已经脸色苍白,嘴唇都白得不行的时候,还说少吃一顿饭正好减肥。 自称是医院人员的也出来了,反正这也不是病人隐私,他们只说宁初夏住院期间,来看望她的只有一个年轻女生和另一个怎么看都不是郁寰宇的英俊男人,郁寰宇本人一次都没有来过。 最后居然还有忽然跑出来的中介的朋友,他们晒出了中介之前秀在朋友圈的图片,就在这段时间,郁寰宇像是恨不得马上出手一样把自己才入手没多久的豪华公寓给卖了――这条爆料引发了尤其多的讨论,毕竟前有宁初夏说郁寰宇要钱,后有他着急买房,这做哪门子音乐要花这么多钱?甚至有人怀疑郁寰宇是染上了赌瘾。 …… 面对着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爆料,粉丝们越来越茫然,而这时候唯一的支撑便只剩下了大粉,而在郁寰宇的几位大粉中,忽然有一位最近几天以“现充”为理由消失的大粉出现发了篇长微博。 这位大粉名叫@小吴喜欢郁寰宇唱歌啊,算是郁寰宇粉丝里关注前几的一个。 而这个粉丝头一次揭露了自己的身份:“我很抱歉一直没有告诉大家,当初对郁寰宇怀抱有好感的我,往郁寰宇工作室投了简历,也因此成为了郁寰宇的助理,没错,大家最近注意到偶尔也会被骂的那个助理就是我本人。” 这一石惊起千层浪,小吴能跳出来大家真的全都是震惊脸,毕竟小吴和宁初夏的照片那是网上随便都能找得到的,这出来如果反转了恐怕会被粉丝人肉。 小吴在微博里细细地写下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她在和郁寰宇接触期间发生的情感转变。 从一开始的喜欢、崇拜,到越来越深的痴迷,再到渐渐觉得不对,还有最后的厌恶。 小吴的微博比宁初夏的微博生活化很多,而她写下的细节,让大家都叹为观止。 虽然大家都知道助理是服务明星的,可没想到小吴做了那么多保姆的活。 而且……郁寰宇平时表现出来的,也不是这么的邋遢嚣张。 “他说他爱音乐,可是我和他相处那么久,从未见过他看哪怕一篇关于音乐的文章,排行榜上的音乐他从未点开,家中工作室的桌上已经落灰,如果非要说爱,他可能最喜欢的是游戏的背景音乐吧?这个我倒是有幸天天听到。” “他说他要好好修养,痊愈以后就会回来,可是我看到的只有一个从不忌口每天熬夜,烟酒不离的男人,这些对嗓子有没有坏处我不知道,但我很难说服自己,他这是在疗养自己。” “他说他是个好人,可他却习惯于使唤身边的每一个人,起初我收到了来自于他的关心,可这份关心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习惯了我出现之后,他越来越直接使唤,丝毫不觉得让我做这些超乎正常工作之外的活有什么奇怪。” “而大家埋怨的初夏姐,才是真正尽心尽力的那一个,从来不抱怨,永远为郁寰宇考虑,生活重心全都放在郁寰宇的身上,起码就在我和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内,我并没有感觉到大家所想象的被压迫的艺人,反而是作为经纪人的初夏姐被压迫得更多。” 小吴说了很多,言语之间的伤感也很多,在这篇长微博的最后,她写下了这么一句话:“我衷心地想把我的心情传递给各位粉丝,也许他确实能创作出很优秀的作品,但我认为他的创作不是来源于努力也不是来源于热爱,只能说天赋有时候真的会砸到烂人身上,你可以喜欢他的作品,但是我想要真心的告诉你,他不配得到别人的喜欢,他身上从来没有大家幻想的优良品行。” 小吴展示了无数生活化的细节,而这些细节也让郁寰宇变得完整起来。 一个休息之后每天作息颠倒只有游戏的男人,他在家两个月可以长达一个月不洗澡,每天酗酒抽烟,外卖点个不停,从不做卫生,只要能收拾出一片落脚地就能安然过日子,他不尊重女性,甚至能干出快到凌晨一个电话叫小吴去帮她买烟,不买就发火的事情,也从来不会考虑小吴怎么搬动东西,随意点单,一点就是整箱整箱的啤酒…… 当然,即便如此,也有粉丝试图继续为他辩解:“其实也没那么糟,我爸在家里也是这样的,现在大家回家不都躺在那玩手机玩一天吗?脱粉是不可能脱的,我反而觉得寰宇哥很真实呢!” 这样的言论并不多,甚至楼中楼里只有满满的问号。 只占据其中几条,那还勉强能说是正常人,可如果这些全部占齐了,你要说他正常,真的侮辱正常人了。 “是,是很正常,可要这么生活的话你家里人不会指责吗?我想问一下这世界上人是死绝了吗?就偏偏要喜欢这么一个垃圾?” 郁寰宇玩了两把游戏,才再度点开了微博,他还想着宁初夏找他低头要怎么办――到时候就商量一下下次经纪约再降一些分成吧?毕竟宁初夏还是好用。 郁寰宇扫了下周围的环境,才刚搬家没多久,这里就乱得不行了,小吴不来,宁初夏不来,垃圾越堆越多,不过反正沙发总是能坐的。 他打开下午自己发的微博,正打算截图评论发给宁初夏――他刚刚想起来了,两人当年读书的时候有加过□□,等等可以发消息。 可这一看,他直接愣住了。 不是……之前那些支持他的呢?怎么现在全不见了?难道是有人公关操作?宁初夏做得这么狠? 郁寰宇不可置信地搜索了自己的名字,果然,没有一条好话,全是骂声。 这到底又怎么了? 而在他最为惶恐的时候,那个总是掐准时间出现的神秘人又来了。 “啧啧啧,看来你现在也没有利用价值了呢?失败者,欢迎你又回到失败世界,既然如此,那就更失败一点不是更有趣吗?” 什么意思? 郁寰宇没看懂,不过没过多久他就得到了答案。 “郁寰宇多年作品均为抄袭!” 章节目录 经纪人的自我修养(完) 抄袭这两个字在此之前没人想过会和郁寰宇的名字连在一起。 要知道郁寰宇的创作最早可以追溯到七年前他第一次在视频网站上发布视频的时候, 他创作的歌常年霸占各大音乐排行榜前列,最夸张的一次无论是热歌、新歌、飙升排行榜的前三全都是郁寰宇的歌,就连翻唱的版本都能稳居前列。 甚至一度有人这么说, “一个郁寰宇养活整个华语乐坛”这话是挺夸张,不过确实几年间唱了从他那买的歌翻红、翻唱他的歌的明星实在是数不胜数。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 郁寰宇的每一首歌播放次数都很惊人,其中有不少甚至是“烂大街”级别的传播度,属于在哪都能听到的那种, 至今为止也就出过四次抄袭风波。 四次抄袭风波里有三次都是和国外的音乐听起来类似, 但是专业人员在仔细扒谱做了对比之后也得出了结论,不认为两首歌之间具有抄袭借鉴关系, 再加上曲子发布的时间差异大多只在几个月,事情便也无声无息地结束。 而剩下的那一次, 则是和圈内一位音乐人还没做完的曲子撞了旋律, 对方的唯一证据只有之前分享给朋友的不到十五秒试听片段, 且没做编曲后期,和成品还是有一定相差, 若不是两人正好那一年正好前后脚租过同一个录音室那位音乐人估计都不会拿出来说, 不过这事件到了最后还是私下和解, 以灵感正好相同画上了句号。 相较于他创作曲目的数量这些争议少之又少且又圆满解决,所以至今为止, 你甚至不能在郁寰宇的名字后面或者是他音乐后面看到关联着的类似抄袭、借鉴的词条。 但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网友们已经激情吃瓜了好一阵,郁寰宇才发现了推送到自己屏幕中的通知。 他的大脑登时就陷入一片黑暗, 仿若深渊般的, 看不见底的黑暗。 郁寰宇的手机恐惧症再度发作, 他甚至连解锁屏幕的力气都没,之前过度恐惧怕误解被人看到时, 郁寰宇便已经将手机的面容解锁、指纹解锁全部关了,眼看屏幕终于暗了下去,他轻轻一碰,那行让他惊恐的文字便再度出现。 不可能。 郁寰宇表情很僵硬,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抄袭的事情怎么可能曝光。 不对,他这也不叫抄袭,这个世界上这些歌曲的主人不是都没把歌写出来吗?他才是货真价实的原创。 所以,不存在的事情,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创造出证据? 除非那个神秘人自爆他是重生的,可如果真的自爆那也太疯狂了吧?这根本就是同归于尽了。 怀揣着这份浓浓的不解,郁寰宇终于鼓起勇气点开微博,他看着屏幕瞳孔微张,这话题现在居然已经是热搜第一后面还跟了爆字,点开一度白屏,不过又刷了几回便刷了出来。 发布了这条微博的人账号ID为@偷来的人生立刻还回去,对方直接来了个九宫格,文字部分则直接把郁寰宇圈了出来:“关于@郁寰宇多年使用我个人作品并以此牟利的事情,我有话要说。”后面还带了话题#郁寰宇抄袭#。 该快的时候不快,不该快的时候倒是很快,这个微博账号已经被认证为“郁寰宇抄袭事件当事人”。 他点开长图按照顺序一张一张看了下去,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这个微博账号声称自己和郁寰宇是认识了多年的网友,在郁寰宇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两人就相识于一个音乐同好者论坛。 他称自己热爱音乐创作,但从小五音不全,唱歌跑调,屡屡自我训练但怎么都纠正不回来,因此很是烦恼痛苦,在他的苦闷中,郁寰宇如同天神般出现了,郁寰宇分享了自己清唱的片段,并说出了一段熟悉的话:“以后你写歌,我来唱,你做最厉害的创作人,而我做被你捧红的歌手,我们一起实现梦想。” 博主很受感动,并开始将自己创作的音乐分享给郁寰宇,在郁寰宇读大一开始,这位博主便因为生病长期住院,每日精力不济,只被家人允许上一小段时间的网,他很珍惜这为数不多的上网时间,通常都用在了偷偷创作和同好友分享上,他看到郁寰宇和他分享的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便想着就算死了,也能靠好友留下来一些作品。 之后博主过得格外混沌,病情恶化,屡屡抢救,家中经济宽裕把他送到了国外,时差再加上糟糕的身体,他能和好友取得联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一直到今年,手术后身体好转的他终于被允许拥有更长的上网时间,他迫不及待地上网搜索,然后发现自己创作的所有音乐都被记在了郁寰宇的名字,不是一首,是每一首。 到这开始,这位博主便开始展示起了自己的证据。 其中最为有力的,便是两人的短信聊天记录,只被马赛克掉了手机尾号――博主表示如果郁寰宇质疑,他可以提供全程录屏。 在聊天记录里,两人一问一答。 “你凭什么都登记你的名字,你不觉得羞愧吗?” “你要多少钱?” “你凭什么把《夏日》给女团唱,这首歌明明是写给男团的歌。” “……因为刚好有人约,我没有其他的曲子可以给。” “你明知道《宇》的高低音你唱不了为什么要勉强唱,你毁了这首歌你知道吗?” “录音的版本是没问题的,如果你介意以后我不会在现场演唱。” 甚至其中有几条,郁寰宇是直接承认了自己在抄袭,甚至说出了在局外人看来极其不要脸的言语。 “我抄了又怎么样?没有证据吧?没有证据说什么抄袭,不会有人信的。” “是啊,我就是说我热爱音乐了,我很爱音乐不代表我必须要自己写歌吧?” “你说得没错,我是没有能力改歌,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是原唱,大不了就让他们翻唱得比我更好,最终大家还是都知道我才是那个音乐才子。” 其中关于证据的这条博主也说了说明,他很悔恨自己当初向郁寰宇承认,由于曾经有偷偷进行音乐创作熬夜导致身体恶化的前科,父母甚至直接把笔记本电脑砸了,后来他便也养成了一写完歌就发给郁寰宇自己从不留档的习惯。 博主很诚恳:“我知道没有证据很难指正别人,我也确实拿不出大家想要的实锤,我能给的只要以下这些。” 第一张是博主发的郁寰宇答应给钱并索要账号的截图,证明郁寰宇想要用钱把他的嘴堵住。 后面连着的几张,则是他自己做的记录,他在创作时想的曲子更适合谁,并分享了网盘链接,链接里是他自己创作的编曲版本,其中他也提到,郁寰宇的几首屡屡车祸、远远超出他能力的歌都是在博主无力回复时发布的,博主不在,郁寰宇自然不能继续调整。 而最后的截图,对于大众来说,已经能是实锤―― “当初觉得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我,偷偷在我的音乐里留下了彩蛋,虽然我觉得不会有人发现,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要靠他们来证明这些是我的创作,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这张截图,是博主截了郁寰宇创作的九首歌的歌词页面,并在旁边标注了他创作的时间。 前四首歌首行歌词第一个字的连线是:“谢谢世界”。 后五个首歌末行歌词的第一个字连线是:“好想活下去”。 而在这篇文章的最后,他写了这么一段话:“在我和郁寰宇沟通的这段时间,我看到了宁小姐的声明,也在认真看过和搜索过后了解到了他们之间有个很类似的约定,就是一起分享梦想。” “真巧,我们三个居然分享了同一个梦想,可我想宁小姐应该和我一样,都是到最后才发现,这个梦想从来都不属于、不包括我们吧?郁寰宇你不配谈梦想,不配谈音乐。” ?? 郁寰宇感觉自己眼前都自带了问号效果。 他要不是确定肯定自己没忽悠一个重病的写歌人他自己都要信了,这神秘人怎么能毒成这样?把自己塑造成躺在病床上下一秒就不久于人世拼命维护自己音乐的小可怜形象,这根本是道德绑架吧?这故事也编得太有头有尾了,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再往下看他还来不及为神秘人的那句“没有证据”狂喜,接下来就被他一通乱打给打懵了。 聊天记录是没造假,可是这不是没有主语吗?主语明明是抄(别人/上辈子)的歌,怎么就能被理解成抄神秘人的?他怎么能这么大义凌然地编瞎话? 还有这转账记录,分明是敲诈勒索好吗?怎么就成了封口、买歌?靠,他威胁的那些话不作数了? 最夸张的是,他不过就是乱给歌,怎么就成了违背神秘人意思,在神秘人重病期间偷偷把歌给了不适合的人? 车祸现场不过是他在决定唱这首歌前没想过这首歌那么难唱,录音的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好意思撤回硬着头皮唱导致的,这怎么又和神秘人有关了? 最夸张的是那个歌词连线,郁寰宇是看得目瞪口呆,他确定肯定,上辈子绝对没有这一出,毕竟这里头的歌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人。 先开开头“斜阳难留住”、“写下这一笔故事”…… 再看最后“好友会重逢”、“想念你的心道不完”…… 这还真对得上,这五首歌发布时间刚好差不多按顺序,神秘人还做了备注,说他控制不了郁寰宇发歌的时间,有些歌很早就给了郁寰宇他一直没发,所以他只能凭借记忆勉强写下顺序,这理由很能说服人,反正郁寰宇看着一时找不出回击的方法,再加上这曲风完全不同,这根本就能被当做实锤了好吗? 可问题是,这些歌就根本不是神秘人给的,全都是郁寰宇随机从曲库里挑的啊,和点兵点将一模一样。 他说是巧合,会有人信吗? 郁寰宇毛骨悚然,难道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他? 还有最后,还强调了一下分享梦想,他就没有和神秘人分享过梦想好吗? 情绪上涌,郁寰宇大脑混沌,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短信,习惯性地哆嗦后,他定睛一看,这信息不是神秘人发来的,不过也一样让他情绪更糟,因为发来信息的是在声明中被点名到的宁初夏。 “原来是这样,所谓的梦想是你的工具啊,用一句分享梦想骗了一个经纪人骗了一个曲库,你就负责出你的嗓子?还是不怎么样的嗓子,我现在一点都不遗憾了,他说得没错,你根本不配说梦想。” 郁寰宇气冲冲地要回信息替自己解释,可是要怎么说?不能说这是假的吧?想了想,他才勉强发了句能占据上风的回复:“难道你不相信我?” 果不其然,这消息又发送失败了,这种单向拉黑,自己还发信息来骂人根本是作弊吧? 也无所谓,反正他不差这么个经纪人,郁寰宇想着这些的时候不自觉地身体发冷,其实他心里知道,就他现在面对的这个情况,怎么可能再像之前一样想找什么经纪人就能有什么经纪人? 他情绪惶惶的时候,神秘人又出现了。 “收到我送的礼物了吗?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你这样胡编乱造有意思吗?”郁寰宇感觉自己用力到手机屏幕都快要被戳出洞,“你难道不想要钱了吗?” 他果然理解不了精神病的脑回路,现在还要加上一个撒谎精。 “很有意思,我忘了告诉你吧?我呢就算又活了一次,也没有什么金手指,只能按照上辈子的人生再来一次,好好努力积极上进,该倒霉还是倒霉,可没想到居然看见了你这样靠上辈子记忆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其实我根本对钱无所谓呢,我只想要看你也一样回到上辈子的生活。” “你有病吧?”郁寰宇真的是只有一肚子的粗话,可出于对这人的畏惧还是憋住了,他脑子有坑吗?就不能互利共赢吗? 神秘人像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我确实有病,我自己作弊不了,大家也都别作,这次就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会继续看着你的,如果你再一次地倚靠上辈子的记忆作弊,那么我一定会再出现,到时候会给你别的礼物。” “加油跑,你猜猜我抓不抓得到你?现在穿着黑色上衣灰色裤子的郁寰宇你果然是一副失败者的样子。” 郁寰宇直接跳起,目光不断地在房间内扫着,他到底是怎么看到的?难道他以后的人生,就要这么彻底沉沦永远失败下去吗?还有,那双眼睛,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一辈子吗? “你不怕我告你吗!我会报警的,我可以让你坐牢的!我有上辈子的记忆,我能带你一起成功,我这么失败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他失败了不知道多少次却还是必须得尝试,他不能服输,否则一切都完了。 “那你就去吧,果然你的人生里就没有靠自己成功这个选项,就算让你重来一万次,不靠作弊能力的你,依旧是当年的那个失败者,真可悲,你放心,我觉得这很有趣,我会继续看着你的,按照上辈子我死亡的时间,我在这个世界还有六十年的时间,你可以加油活过我,然后开始赚钱,我相信你可以的,再会了。” 相信个屁! 六十年以后他八十多岁了,而且他根本就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好吗? 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手机被丢在一边这一点点的光也跟着消失,重新待在黑暗里的郁寰宇满脑子都是神秘人的那句话,还有前段时间,出现在他面前,明明该生活一团糟却依旧是成功人士姿态的叶星宇。 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是失败者吗?凭什么?这是命吗? …… 宁初夏已经关掉了摄像头,她完全没兴趣多看郁寰宇哪怕一眼,伤眼睛。 她乐意和郁寰宇多说几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人的思维里就不存在反思。 否则上辈子以他一开始的积蓄,他好好存钱,后来都能开个自己的酒吧了――当然能不能管好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重来了一次,郁寰宇有比别人多那么多的时间,却从来没想过努力,他唯一努力去学的,就是如何编曲,可也是按图索骥,根据脑海里的音乐还原,根本捕捉不到所谓修改的灵感。 他的思维里永远只有抄近道,他能看得到别人的成功,却也只能看到成功,期间那人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被归于幸运。 “运气真好啊,长了那张好看的吸引粉丝的脸。” “他也太走狗屎运了吧?如果那首歌是我写出来的我也能红。” “灵感妙手偶得之,怎么我能得到的灵感就比别人差呢,幸运女神真是不眷顾我。” 永远将他人的成功归于幸运天生条件的他,根本看不到别人的努力,现在一切的成绩被剥离后,装载那空壳里的男人,和上辈子酗酒而死的失败者如出一辙。 所以可以想骂几句就骂几句,他只会被刺激,而不会觉悟,接下来的人生,估计就是继续怨天尤人,指责这个对他不公平又不幸运的世界吧? 宁初夏悠然喝了口茶,她刚刚用@偷来的人生立刻还回去这个账号发布了一条微博,声称自己身体不好遭受打击接下来估计不能再继续创作,他也不想留下自己的姓名,只希望大家可以记住原创者这三个字,他把从郁寰宇那要来的赔偿委托给了一个支付机构,之后原创音乐人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创作成果定期申领资金。 “我曾经以为某个人能够替我实现梦想,可现在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么我把我的梦想留给更多的人,希望未来有一天你们无论成功失败,都始终记住,偷来的东西不会变成自己的。” 而宁初夏也在下面主动地和这位博主做了互动,毕竟宁初夏可不想替郁寰宇背锅,她早在刚刚事发之后就立刻说明,自己从来不知道郁寰宇的歌是从别人那拿来的,并表示可以把自己和郁寰宇之间所有的聊天记录进行公证,顺道附上了一张截图,截图里是她在聊天记录里搜“写歌”这几个字,能看得到最早从大学开始,郁寰宇便都是说自己写好了。 而这位博主给她的回应也很礼貌:“加油,希望我们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当然,这回都和他无关了。” 自己回复完自己后,宁初夏也就将这个工具人账号和虚拟号码暂时搁置,开始欣赏起了今天下午爆料后的成果。 她都想拿一盆瓜子来做搭配了,今天她的这一通操作,彻底把郁寰宇锤死在了墙上。 坦荡的聊天记录截图是宁初夏特地筛选过的,没有藏头露尾,是整屏截图,再搭配上转账信息收款记录,这就已经很够了。 她上传到网上的几个编曲版本是上辈子原身和叶星宇在演唱会前一起改的,他本就喜欢在不同演唱会上给予不同风格的展示,其他的歌则是宁初夏自己改的,这具身体的基础不错,长期耳濡目染,不能说改得极为高超,但不违和且好听那是基本操作。 而最后那被大家奉为金刚锤的,则是这歌词连线,宁初夏至今还能想起郁寰宇当时的崩溃表情,其实郁寰宇还真没想错,这就是巧合。 第一句歌词的首个字、末个字;歌名、最后一首歌……宁初夏事先设置好了筛选条件,而后直接做了个程序开始筛选组合。 她设置的版本很多,比如“好想要多活几年”、“让我再看看这个世界”、“朋友我相信你会替我实现梦想”……这就和连连看一样,凑上哪对是哪对,至于歌曲什么时间给的,郁寰宇不也一样给不出来证据吗? 郁寰宇还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可其实根本就是宁初夏的强行拼凑――当然,粉丝们肯定会质疑,觉得这也许还能拼其他的语句,所以最后的招数来了,那就是捐款,而且是全部捐出。 看看这位博主的形象吧,一个信赖着自己重要的知己的绝症青年,那么多年来毫无防备地把自己所有的作品给予好友,躺在病床时最大的希望就是好友能带着他一起实现梦想,这样死也足惜,结果一朝好转,本以为可以开心和朋友分享,却没有想到所谓的真心朋友把自己的作品全都归为己有,而他要的不是钱,不是名,只是正义,只是那个结果。 古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都是这个情况了,还要怎么怀疑。 而更伤人的是要结合上宁初夏的经历,才刚过去的宁初夏声明解约事件中围观网友已经推断出了结论,这郁寰宇是如何用一句“我的梦想分你一半”把朋友套成经纪人,期间连尊重都吝啬,呼来喝去,就连朋友为他住院都舍不得抬脚去看一眼。 而在这两件事里,郁寰宇居然用的还是同一个套路,同一句话,他就连编两句谎话的功夫都舍不得。 这岂能用一个渣字来概括,那简直是侮辱了渣字,人品从头到尾都有问题。 而现在你只要搜郁寰宇的名字或者是打开论坛,都不用认真看,这上面全都是对他本人的□□。 【成功的人不拘小节,郁寰宇真的牛,人家创业公司老板画饼还要发基本工资起码还得要租个地方,郁寰宇这是让朋友倒贴,自己则收入所有收益,真会赚钱。】 【之前论坛里对宁初夏的怀疑全都被解释上了,为什么会被骗?因为郁寰宇太能骗;为什么诽谤郁寰宇不爱音乐?郁寰宇还真就不爱;为什么郁寰宇为了钱直接和她闹翻?因为郁寰宇急着封口,我笑了,我们想象里的不合理原来是我们根本没想过郁寰宇能极品到这样】 【郁寰宇还毁别人歌的,什么爱音乐不愿意破坏作品完整性,是他根本就不会改,我之前就想说了,他自己上综艺的时候有时候不也改吗?现在看来不过是取决于某人有没有给他改编版本了吧?】 【助理的爆料现在看来也没有疑问了,当时论坛还有人说她是被经纪人买通,郁寰宇能写这么多好歌怎么可能完全不锻炼,结果现在一看,哈,他的歌全都是从别人那偷的,他当然不会研究音乐也不会爱护喉咙了。】 【速报,郁寰宇的粉丝都脱得差不多了,这应该是史上在黑料冲击前留存率最低的粉丝群体了吧?不对,人家这都不能叫黑料了,叫实锤,而且还不是塌房,从头到尾他们是被指鹿为马骗着把别人的房当做自己的。】 宁初夏淡然地看着滚动刷屏的帖子,她清楚地知道,郁寰宇肯定完了。 瞥了眼时间,这该反应过来的也该回过神了,身为负责任的经纪人,在结束工作之前,宁初夏可是特地仔细地把郁寰宇的电话、微信挨个推送给所有对接人,还热情地帮忙拉了群。 郁寰宇盘腿坐在地上,他拿了张纸正在咬着笔头思考,要如何突破神秘人的监视赚一笔钱,现在蹲在阳台上的他,任凭风狂吹也绝不进屋,扬天是他唯一的安全空间了。 幸运的是这神秘人大概还是说话算话的,走了之后应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只要他不刺激人。 郁寰宇思考着自己现在名下的财产,存款已经没多少了,不过车库里还有车,现在住的房子价格也挺高,老家那还帮父母装修了房子虽然那里的房子卖不太出价格…… 这么一想好像资产还真不少,他可以试试小额的投资,比如回去开个店铺之类的,这应该在神秘人的要求之外吧? 这神秘人看来还是留了一手的,这么想着的他美滋滋地拿起手机准备计算总和,这才注意到刚刚被他倒扣完全没有得到关心的手机收到了无数微信。 这样的状况之前已经遇到过,那是媒体想要采访,今天估计也是如此吧? 郁寰宇自认自己心态已经变得平和,他打开微信便打算回复,而后刚刚才上扬起来的嘴角便僵硬在了当场。 不是,他……他还要赔钱? 看着对方发来的合同图片还有具体的数字,郁寰宇微弱的计算能力此刻在发挥作用,可越是这么算下去,他就越笑不起来。 他还能剩下钱吗? …… 网友们再度听到宁初夏这个名字是在一则财经新闻,当时不少人还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的人以为自己看错,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后便挺是感慨。 根据新闻上写的,宁初夏现在成为了一家上市公司的高官。 这行业跨度简直了好吗? 只是心中多少唏嘘难以说出,看来这宁初夏还是放弃了音乐梦想,这也不怪她,谁遇到郁寰宇那种人会开心呢? 说到郁寰宇,他并没有完全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时常通过各种爆料出现。 他的造假问题严重,不少合作方直接起诉要求赔偿,根据合同上的条款,他要赔偿的是个不小的数字,不过对于圈内动辄千万的收入来说听起来并不多,可惜,郁寰宇没有存款,不久之后他的名字便能被人在失信执行上查到。 根据网友的爆料,郁寰宇起初还能接到一些站台活动,当然和以前的档次是比不上的,以前他去的都是大城市大商场或者是什么品牌活动,现在则是以低价在一些三四线城市站台唱歌――那的人有不少还不太了解他的事宜。 只是这热度并没有持续太久,后来又有人爆料他辗转在不同的酒吧唱歌,而且每次上台都需要变装,因为他的名声着实不好,酒吧甚至不能打出他的名号宣传。 再后来,他也就无人问津了,只是大家在提起圈内经典吃瓜狂欢日、经典渣男的时候总是会提到他,毕竟他的所作所为实在精彩。 也许是郁寰宇的刺激,还有那位博主留下的钱,国内的原创音乐百花齐放,大家的创作欲是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在这期间,也出现了不少知名人物,其中最有意思的一位,便是从不露脸的歌手YX先生,同样是自己创作的他,还有天籁般地好嗓子,和他一起从事创作工作的搭档则同样用字母作为代称,CX。 很多人试图花钱挖出他们俩的真面目,但始终不得而知,只知道两人热爱音乐但不愿意在大众面前露脸。 他们的音乐曲风多变,创作状态稳定,始终保持着更新,偶尔间隔期长了事后还会补上,后来还推出了以“YX”为原型的虚拟歌手,举办了多场线上虚拟演唱会。 一直到多年之后,宁初夏离世的那年。 彼时她和叶星宇已经是业内的王牌搭档,两人共同将公司带到了别人难以达成的高度,曾经是同学的他们更是传出佳谈,不少人觉得他们会走到一起,但他们却始终以知己相处。 她离世的葬礼很低调,虽然名下有巨额财富的她过世后留下的遗产很让人眼馋。 也正是这遗产的归属,给了歌坛的未解之谜一个答案。 根据宁初夏公开的遗嘱,她的所有财产会捐献给当年@偷来的人生立刻还回去先生成立的音乐创作支持基金。 而和她一起公开遗嘱的,还有同样年事已高的搭档叶星宇,他也一样将自己的财产捐出。 和遗嘱同时公开的采访中,身体还算能支持的叶星宇回答了记者的问题,大家才知道原来那从未露脸,但凭借音乐屡屡屠榜获得大众关注的“YX”和“CX”正是叶星宇和宁初夏。 对于为什么隐藏,叶星宇给了两个理由,一是他本人重视公司的事业,二也是宁初夏不想影响到他,怕之前郁寰宇的事情会波及到叶星宇的身上。 这篇新闻一出,大家全都非常震惊,毕竟这两位经常在财经新闻刷脸,丝毫看不出私下是尽情创作的人,要知道两人在这几年还发过各种各样紧跟时髦的音乐。 也因为叶星宇说的这一番话,不少已经忘却了当年事情的人重新回忆起了当年的乐坛最大抄袭事件,有网友特地翻到了@偷来的人生立刻还回去的账号,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没人发现,在一个月前,也就是宁初夏身体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她在下面回复了一条。 “我们的梦想现在都实现了。” 看到那条回复的当时,不少网友都陷入了沉默。 是的,都实现了,那曾经被同一个人破坏的梦想,现在真的实现了。 虽然已经不能做“经济人”,但一直负责对外工作辅助创作的宁初夏依旧和叶星宇一起在乐坛留下了自己的记号。 而@偷来的人生立刻还回去想要看到的大家坚持原创百花齐放的未来,也在之后实现。 宁初夏合上眼时很是平和,她这辈子和叶星宇始终是知己相伴,两人之所以都没有找对象原因并不复杂,那就是忙。 人能够拼命做成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他们还要做两件,能够好好实现梦想已经拼尽全力,时间根本都是挤出来的。 至于郁寰宇,他并不长寿,酗酒成性的他早早离开了人世。 在脱下光环的他,再度走上了上辈子辗转唱歌、无人问津、自怨自怜的道路,甚至因为那糟糕的名声,比上辈子还要差一些,可以说对他来说,重生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没有发生。 宁初夏看过一条爆料,是关于郁寰宇的,他在喝酒后就像是疯子一样,哆嗦着说有人再看他,然后又变得慷慨激昂,说他本应该成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成功。 当然,他不会有再一次的机会了。 章节目录 替身她太难了(一) “到了。” 听到陌生男人说话的声音, 刚刚正靠在车窗打盹的宁初夏睁开了眼,她稍微打量了下四周,来不及接收记忆, 便对前面的男人笑笑:“谢谢。” “下车的时候记得检查随身物品,别落下什么。” 驾驶座上的男人目测有四十多岁, 这陌生的态度显然不像熟人,宁初夏下车时看了眼手机,不出意料看到了上头叫车软件刚发来的目的地到达提示。 这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穿着制服的迎宾正在对她客气示意, 宁初夏自然地拿起手机,确认了下聊天记录, 这会来不及接收记忆,所以只能先把能掌握的信息收集。 手机列表被置顶的人只有两个, 根据头像和备注也能区分出身份, 一个应当是这具身体的男朋友或者丈夫, 另一个则应当是好友。 点进去一看,和男朋友的聊天记录停在两个小时前, 是原身发送的:“晚上不要加班太久知道吗?别累坏了自己。” 而好朋友的对话框里, 还有未读消息, 是刚刚发来的:“我先到宴会厅了,占了位置等你上来, 我估计今天云云能和你唠叨好一会,你做好准备。” 宴会厅?宁初夏迅速地将目光放在了门边摆开的几个红色牌子上, 按照惯例, 一般今天有婚宴、周岁宴等宴席的人都会在上面写出来。 找到了, 吴府吴云云,婚宴, 三楼牡丹厅。 确认完一切信息,宁初夏便格外淡定地从门口走了进去,今天估计是个好日子,同时有三家在办婚宴,同样在门口迎宾的新郎新娘不得不面对着这一尴尬的场面。 宁初夏不紧不慢地打算看一看新人背后的展板,还没等她确认,站在左侧占据了好位置的那位新娘便冲她招手起来。 “初夏,你怎么现在才来?”吴云云瞧见宁初夏来到眉眼都是笑意,“我们快过来合照一张。” “来了。”宁初夏走了过去,伸出手挽住吴云云的胳膊,“你今天很漂亮。” 吴云云看着好友,心中的情绪很复杂,可此刻只化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也一样。” 两个曾经住在同一个宿舍四年的舍友紧紧贴在一起,同时露出灿烂笑容,好让对面的摄影师能好好拍照。 吴云云趁着别人还没来,压低了声音同好友说话:“今天晚上我已经想好了,丢捧花的时候我往你那边丢,你记得一定把捧花拿走,知道没有?”她很是认真,“这份好运气传达给你,你也快点和英光结婚,这样我们宿舍就齐全了,我们以后的孩子还能做儿女亲家。” 宁初夏没回话只是笑得恬淡。 吴云云看着她好半天才叹气:“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们家许英光那可是潜力股,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现在事业是越来越成功了,那可不是一般的上坡,眼看就要涨停板了,而你呢?你们这都已经恋爱长跑多少年了,快点结婚生个孩子才是正道。” 吴云云见宁初夏还是没应声,她这口气是悬在心上放不下来。 当初面对宁初夏的时候,她这颗心是满满的焦虑,毕竟想到宿舍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在人生进程上落后一步,她就恨不得连滚带爬――虽说实际上已婚的只有两位,可宁初夏那是有恋爱长跑的对象的,两人都已经同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结婚了。 而现在她通过相亲火速闪婚之后,心中便放松又释然,一方面她得承认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里,她是庆幸自己赢了好友一步的,可另一方面,更多的则是为宁初夏担心。 这一年一年又一年,怎么她就不着急呢?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开开心心的就好。”宁初夏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伸出手拍了拍吴云云的手,“我先上楼,你别担心。” 宁初夏预备找个卫生间把记忆接收一下,毕竟等等到了宴席那要应付的可不止一个。 见宁初夏走了,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吴云云丈夫也开口了:“你这朋友家里不催?” “怎么可能不催?只是催不动她。” 因为是相亲后闪婚的原因,吴云云的丈夫事实上至今还没有和这几位好友见过面,只是曾经被吴云云拉在在一起玩了一两把游戏,大概了解他这几个朋友情况的他忍不住道:“不过你这朋友,看上去反而像是会头一个嫁出去的那种。” 吴云云点头:“可不是?当年我们都以为她会拿着结婚证领毕业证呢,谁知道呢?” …… 吴云云和丈夫都在私企工作,两人在宴席上没有太大忌讳,两家亲友统共请了六十六桌,现在里头已经有一半的位置有人坐着,场地内颇有些喧闹。 宁初夏走进牡丹厅,稍微一打量便找到了目标人物,她看过去正好对上对方回头,两人互相招了招手。 “初夏,怎么样,今天云云是不是挺好看?”一等宁初夏落座邵念真就忍不住开口,“新娘子果然有美貌加成。” “安琪没来?” 邵念真摇了摇头:“我刚刚问了下,她这二胎反而反应厉害得要命,今天吐了一天了,都打算请长假在家里休息了,所以估计是不来了。” 宁初夏点了点头,和桌上现在已经坐下的人点了点头,这一桌目前还坐了两个人,都是当年的同伴同学,住在同一栋宿舍楼,只是后来往来不算太多,现在也有些生疏。 C城这座城市经济发达的同时本地也有不少国内的知名大学,为了照顾本地、本省生源,对于本省报考的学生也有优待,而在其中,C城大学便是最出名的综合性大学。 这些前提条件使得本地学生对于留在本地的意愿相对强烈,基本上入学之后一个班都能有一半的本省学生。 而在宁初夏大学四年没有搬过的那间四人寝室里,便住了她、邵念真、王安琪和吴云云四人。 其中她和邵念真都是C城本地了,王安琪则来自同省的另一座城市,只有吴云云是从外地来的。 C城在国内属于一二线城市,发展前景很好,毕业生留在本地的意愿强烈,吴云云毕业后便没再回去,前两年父母退休后直接把他们在当地的房子卖了,举家搬了过来。 也正因为这些原因,毕业后的大家虽然各自的方向不同,但因为距离的相近始终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哪怕,至今为止,他们已经毕业有七年了。 “许英光今天没来吗?”坐在同桌的女生好奇地朝向宁初夏的方向询问,“我还以为今天你们会一起出场呢。” “他今天加班。”宁初夏淡淡地回答。 坐在对面的两个女生满脸笑地互相撞了一下:“也是,这你们家出一个人做代表来就行,可不用全家都来。” 上一个问题结束,下一个问题又来了:“不过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我可等着看你们婚纱照好和身边的朋友炫耀了,炫耀当初我们全班当了四年CP粉的神仙眷侣。” 这句话一说,她身边的那个女生也激动起来:“我那时候老觉得你们就是校园剧主角呢!要是你们把你们的故事写下来,那估计比现在播的校园剧还甜。” “还没想过呢。”宁初夏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神情,“不着急。” 她这句不着急刚说完,便迎来了满桌的反对目光。 “怎么就不着急了呢?初夏,这我可就不同意了,你看我们这都马上三十了,从优生优育的角度来看,再拖两年这都要高龄产妇了,我之前看研究说,这年纪再往上,怀孕生孩子恢复也不好。” “是啊,你可别总觉得不着急,两个人早点结婚,那才有个家不是?” 邵念真不太想在众人面前说好友不好,可也是摇了摇头:“你催催你们家老许,这天天忙事业,你说什么时候是头呢?” 宁初夏喝了口刚刚服务员倒的茶:“好,我会考虑的。” 她这番淡定,其他人却淡定不下来,各自露出着急神情,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宁初夏就这么一直拖了下去呢? 宁初夏的目光落在前面的显示屏上,那里正在播放的是由摄影工作室剪辑的影片。 在影片上,今天的两位主人公从孩童时期到现在的照片被拼接在了一起,配上煽情的音乐和旁白,很是让人感慨。 这其中还穿插着两边亲友对他们的祝福,还有他们本人想要对彼此说的话,甜蜜是最核心的主题。 如果只是看影片,大概谁都想不到这两人在四个月前才第一次相亲,两个月前正式确认了关系开始准备见家长,而今天就是结婚的日子。 而现在坐在这恍如对照组般看着显示屏的宁初夏,则有着一段恍若对照组一样的感情。 从大一入学时相识,到大二时走到一起,至今已经恋爱长跑了近十年,眼看两人都要迈过三十大关,已经像是老夫老妻般相处,互相见彼此的家长照顾彼此,所谓七年之痒、同居磨合、一起旅行难关到创业,几乎所有不能过的能过的关卡都走过去了,可按说应该没什么难度的结婚关,却反而成为了横亘于两人之间的难关。 …… 装修以白灰色调为主的房子看上去格外简洁,宁初夏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她正朝着门的方向,能够看到有人开门进来。 这套房子是许家父母毕业后为许英光置办的房子,并不算大,统共只有两个房间,对于两人来说刚好。 许英光是从其他省份考过来的,父母原本在当地开厂,主营的产品是些小商品,早几年这东西利益很高,许家便积累了巨大的财富,现在市场竞争渐渐大了,许家父母便也考虑等儿子公司发展起来关了厂子一起到C城养老。 宁家父母也为宁初夏置办了一套房子,那套房子是奔着学区买的,相对要小些,现在正在外租中。 客厅的茶几上添了个瓶子,上头插着花,今天晚上吴云云不只是遵守了约定还超额完成,她直接把捧花硬塞到了宁初夏的手里,刚刚回家宁初夏便把这花拆开放了进去。 和花对应放着的是茶几边上的相框,统共两幅,一张是宁初夏和许英光大学毕业时穿着黑色学士服拍的合照,另一张则是许英光公司搬迁时宁初夏和他拍的,两张照片摆在一起,正好能看到时光在两人身上发挥的作用。 今天临离开前,宁初夏又遇到了来自好友们的催促,就连已经很熟悉她的吴云云父母也在一边唠叨,夫妻俩把女儿嫁了出去这是满心喜悦,喝了点酒都沾着酒气,看着也像是自家孩子一样的宁初夏自然也不顾忌地开口。 “初夏,你可早点结婚吧,别让你父母继续等下去了。” “是啊,你看云云现在有了个小家庭我们多放心?你爸妈肯定也着急。” 面对着这些唠叨,宁初夏习以为常的照搬全收,毕竟这可不是第一天听到了。 宁初夏随手按亮了手机,已经快要十点了,按照习惯许英光也该回来了。 说到原身的记忆,许英光的部分占据的份额最多。 原身的父亲是C城大学的教授,母亲则是C城高中的语文老师,从小被管得很严的她一向循规蹈矩。 原身的长相算是出挑的,在班级合照里如果要人选一个好看的,便会一下指中她,不过这个好看大概也就是个班花校花水平,真要和网红、明星摆在一起的话,则又稍差一些。 在父母的要求下,原身在正确的年龄干正确的事情,初高中时虽然时常收到别人的示好但她从未给予回应,一直到大学入学为止。 许英光和原身报考了同一个专业,也分在了同一个班级,他在同班同学中长相属于前几,那一米八五的个子为他加了不少分,让他在整个学院里都算是比较显眼的类型。 根据许英光的说法,在刚入学时他便注意到了宁初夏,彼时只是稍有好感,在接触中这份好感与日俱增,他便决定对宁初夏展开追求,两人共同语言很多,不久后便也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许英光和原身便是同学们眼中的完美校园情侣,长相适配,高矮正好,又同样学习优秀,相关能力都很出众,走在一起时,画面看上去都很好看。 尤其是在之后,两人一起在学生会社团工作,一起组织活动,一个是学生会主席,另一个则是学生会副会长,一个在台上致辞,另一个则在台下组织……一直到了现在,由于原身和宁父的存在,学校里他们的故事还有不少人津津乐道。 原身和许英光在读书期间都常常使用微博,当年用微博的同学也多,两人偶尔会在微博上分享照片和事情,当时还有半夜来吃瓜的学妹一不小心点赞忘了取消被原身看到。 在毕业之后,许英光没有选择继续升学,直接开始创业,而原身则是在本校保研,她和学校签了协议,现在已经是学校的辅导员了,也在学院里担任行政工作。 原身原本是会继续读博的,只是本校的博士师资稍差一些,可若是想要得到真正的提升,那就得出国或是在国内其他学校就读,在商议之后,她便没再读博。 自大学毕业后两人便住在了一起,C城大学和两人居住的家间有地铁,每天上下班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原身现在在学校的工作稳定且不算负担,许英光稍微忙些,不过公司也已经走上正轨。 而这结婚的事情,从大学刚毕业到现在,一直就没被落实过。 原身和吴云云已经为先结婚的两位舍友担任过了伴娘,这一次吴云云没让原身参加便是因为当地的一种迷信说法,连当三次伴娘,本人出嫁的概率就会大大下降,虽然原身表示自己不在意,可吴云云死活不肯答应,哪怕凑不够人,也只是从亲戚那抓壮丁。 面对着朋友的种种好意,其实原身的心中也多少有些开始着急,毕竟谁也不想每次吃饭都要被人问到什么时候结婚这种话题。 门那传来了响动,宁初夏将书合上放在一边,进门的正是许英光。 他身上穿着的是西装,虽然创业后应酬很多,但始终保持健身的他依旧维持着当年的好身材,此时脸上略微有些疲惫,正在解着领带。 “今晚婚宴怎么样?”许英光看了眼宁初夏,“虽然道歉了,可没能去还是不太好意思。” “都挺好。”宁初夏打量着眼前的男人,毕业到现在,许英光因为成功底气越来越足,确实比当年看上去更英俊了,“今天我收到了捧花。” “嗯。”许英光随口应,他直接走到冰箱那随手拿了瓶铁罐可乐,好消除此刻的闷热。 宁初夏看着他又问:“今天不少人都在问我,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她直直地看了过去,“你说呢?” 正因为看得认真,便能看到许英光在那的动作停顿,这沉默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却很让人尴尬。 许英光一会才开口:“不着急吧,现在也没时间想结婚的事情,公司接下来的事情还很多,哪那么着急。” 宁初夏心里清楚会从许英光那听到什么,她接着说:“现在身边的人都在催,听着很烦。” 话已经说得明白,可对面的许英光还是给予了漫长的沉默。 “我觉得还不是时候,再等等,等公司稳定了再说。” 宁初夏往许英光那看,对方极力回避着她的眼神,而后她也笑笑:“你先休息,我今晚查点资料,估计很晚才会回房间休息。” 许英光听到宁初夏这么说,几乎是如释重负地点着头,他临要进门的时候又重复了一遍:“再等等,而且我们之间也无所谓这本证。”他的声音低沉,“迟早都是要领的。” 门被关上,许英光靠在门背处沉默,他从口袋里拿出了随身携带的钱包,内格的拉链拉开,里面有一张被对折了的合照,看着这合照他沉默了许久,又慢慢地把它收进了口袋里,眼底的光似乎也跟着黯淡。 宁初夏拿着手机和书走进了卧室隔壁的书房,书房里摆了张床,两人的工作和学习偶尔会有需要熬夜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彼此,这张床便时常能派上用场。 当然在两人吵架的时候,这张床也经常会使用,许英光和原身都不是坏脾气的人,他们如果对彼此有情绪,就会选择暂时隔开彼此,冷静下来再谈。 进了屋的宁初夏关上了灯,闭着眼想起了今晚接收的记忆,对于原身来说,大概就是从今天开始,她的人生就走向了拐点。 而这拐点,正是来自于许英光。 大学同学们说的没错,许英光确实是校园剧的男主演,只是这女主演可从来不是宁初夏,她只不过是这场旷日持久的闹剧里,被牵连进去见证他们不离不弃感情的一员罢了。 那句总被拿来使用的句子不是都说了吗?人家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容得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来掺和。 宁初夏倒是想说,这些天造地设的佳偶,何必把其他人牵扯进来造就怨侣呢? …… 早上起来,宁初夏便简单地泡了酸奶麦片,配上之前就放在家里的吐司。 吃到一半,许英光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眼下的黑眼圈比平时重了点,看上去昨晚上没睡好。 一瞧见宁初夏,许英光便也挂上了笑:“辛苦你了,每天早起,我还以为今天周六你会在家休息。”他将昨晚的尴尬暂时抛在脑后,“晚上你早点回家,我们一起吃饭?” 昨晚许英光回房间以后也反省了下自己,确确实实他的那番话挺伤人。 许英光虽然心中情绪复杂,可也知道自己迟早该下个决断了,他不能对不起宁初夏。 宁初夏看许英光的动态是要过来给她一个拥抱,便恍若不知地开了口:“嗯,今天学院请来了一位美国的教授,我们要去招待。” 听到美国,许英光果然一怔,而后笑了笑:“是哪位业内大牛,你说出来我没准认识。”他不知不觉便坐了下去,不再继续刚刚的动作。 他创业以后对学术方向的了解变得少了,不过如果是业内的大牛他还是认识的。 “俞致珩。”宁初夏吃完了最后一口,如她所预料,当这个名字一出,许英光整个人的身体便僵硬了起来。 宁初夏知道,让许英光敏感的从来不是美国,也不是某个大牛,而是他们可能会关联到的某个人。 “我听过。”许英光很快恢复了正常,“这位确实很厉害,我听过他的名字,之前听人说有不少国内大学向他发出邀请,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本人有没有想回来了。” “可能会回来吧。”宁初夏淡定道,“不过想来也不会到我们学校来,毕竟你也知道,学校的引进名额都快满了,放不下了。” 又随口说了几句,比如俞致珩这次来还带了一个助手,听说这助手是他的学生,宁初夏见许英光那越来越绷不住的姿态也就不再刺激,而是擦擦嘴轻松地起身选择了出发。 至于被留下的许英光今天会不会魂不守舍,那就和她无关了。 …… 宁初夏当年考虑过要出国留学,只是出于对异地恋的考量和对家人的关心便放下了这个想法。 不过即便放弃了,她也依旧保持着学习的状态,常年阅读文献,之前学院里请教授来她也常常在旁边帮忙翻译,虽然今天来的教授是国人,可以前学院也遇到过有出国镀金的教授回来一句话十个词能说八个英文单词的情况,为了以防万一,宁初夏便也站在了教授的旁边。 站在学院门口没等多久便等到了去完成接人任务的车。 门被打开,备受瞩目的俞致珩和他的助手便下了车。 先下车的是俞致珩,他走在前面,正在礼貌地和几位教授打招呼,而后下车的则是他的那个学生兼助手。 宁初夏看向那稍微落在后头显得有几分局促的女生,对方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看上去有些害羞,能看得出这样的场合对她来说不算特别适应。 事实上都不用等这位助手自我介绍,宁初夏就能报出她的名字,这位苏浅浅,和她的人生那可是打了死结难以解开的那种。 对此宁初夏倒是忍不住陷入沉思……这么说来,其实她和这位长得并不相似吧? 有时候她可也真奇怪,男人的白月光替身标准到底是什么? 不过现下有更重要的正事,宁初夏丝毫不怯场,她出席过类似的场合很多次,要不是她没有考博的医院现在应该已经是学院里的老师。 “俞教授你好。”宁初夏坦然地伸出手,“我看过您还在国内时在《ActaMathematics》、《AnnalsofMathematics》等期刊上发过的文章,一直很仰慕您的学术成就,如果这次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和您多多交谈。” 俞致珩本科阶段学的数学,他不少论文都是在临近毕业前后发的,当年引起了一番讨论。 俞致珩自然地做了回应,他向来对和别人交流学术很有兴致,但前提是对方能接得上他的话。 宁初夏都已经看到苏浅浅盯着两人交握的手那目不转睛的眼神了,说实话,这眼神只要稍微注意,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在一阵官方的寒暄后,便到了学校安排的第一个讲座,这次俞致珩的访问行程持续一周,期间安排的活动很多。 一如既往,学校抽调了不少本科阶段的学生“强制”旁听,虽然大家心里有数,这样级别的讲座别说是本科生了,如果是平日里不用功的研究生都可能跟不上,但这毕竟好不容易请一次大人物来,总不能让这不大的梯形教室空空荡荡,到时候连拍照宣传都不方便。 宁初夏和苏浅浅同坐在第一排靠右侧的位置,两人靠得挺近,便也不可避免地需要客套几句,毕竟讲座还没正式开始。 先是自我介绍,不太擅长和人聊天的苏浅浅便谈到了她曾经在国内的学习:“……我高中在H城十三中学读的……”她紧张时便下意识地多话,竹筒倒豆子般背起了个人简历。 宁初夏忽然做出惊喜的神情:“H城十三中学?” “你也是那个学校的?”苏浅浅有些意外,宁初夏的长相如果是同校的学生她按说是该记得的,难道不是同一届的?可看上去对方也没有比自己大或者小多少。 “不是,我的男朋友也是在那所学校读书的,没准你们认识呢!” “不一定,我读书的时候认识的人就不多,只有同班或者出名的人才知道。” 宁初夏笑着报出了许英光的名字。 这名字一出,苏浅浅整个人都僵住了,那魂不守舍的模样,让人瞧着担心。 “我……我认识。”苏浅浅尴尬地回答,“以前我们同班,不过不算熟,只是说过话而已。” 她撒谎时有些心虚,便低头看起了其实她根本无需看的材料,脑海中被压抑着的回忆翻涌而上,一个个画面出现,拦都拦不住。 她怎么可能在许英光的女朋友面前说自己是他的前女友呢?还是甩了男朋友的那种。 想到这,苏浅浅也想起了宁初夏这号人,当年她和许英光分手过后不久,便辗转从认识的朋友那听说,许英光找了个新的女朋友,两人很登对,在学校里很出名,所以,当时说的那个新的女朋友,就是这位宁初夏吧? 这是什么孽缘? 主持人已经开始介绍嘉宾,苏浅浅也得以暂时用这段时间消化情绪。 看过苏浅浅巨大反应的宁初夏笑容淡淡,他们只不过是反应大而已,可对于原身来说,那可才是黑色记忆。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便是从这一次婚礼之后开始纠结结婚的问题,可是当她抛出问题时,许英光永远都在逃避。 原身当然是想不明白了,如果说当年可以用刚毕业没有积蓄或者事业未成的理由来拖延的话,那么现在,这些理由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在逃避? 她怎么也想不到,和她神仙眷侣长跑了十年的许英光心里,还藏着个白月光,而她这所谓的女朋友最开始也就是个紧急用替身罢了。 苏浅浅是许英光的初恋,两人在高中时期,有这么一段短又刻骨铭心的恋情,只可惜两人的成绩相差很多,不得不报了不同的学校,年轻的情侣是禁不起分离的,刚开学不久,苏浅浅便因为水土不服等原因不断生病,再加上两人学校之间的差别,她心中的自卑作祟,最后她毅然选择了分手,不愿意再拖累许英光。 许英光挽回无效,为了走出这段泥潭般的感情,便选择了和苏浅浅同样清纯,尤其有着相似眼神的宁初夏,当然,当年的他是有几分冲动的,也希望以此让苏浅浅觉得后悔。 他这头一谈恋爱,很受刺激的苏浅浅奋力学习,毕业后便出了国,后来在国外学习虽然不是很顺利,但也还算有点成绩。 而这一次苏浅浅回国的事情,许英光其实并不知道,上辈子的原身不清楚其中内情也没和许英光提起,一直到之后,苏浅浅成功毕业,通过这次的渊源同样进入C城大学工作,这才和许英光重新有了联系。 他们有了联系之后,三人之间的局面便越发的混沌。 苏浅浅在读书期间,仰慕的是这一次来做客的俞教授,只是俞教授不解风情,她在告白失败后才失意回国,再别许英光时,其实她心中的执念并不太多。 可谁让许英光念念不忘多年呢?他记忆里始终将苏浅浅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恰巧遇到宁初夏准备留学,他便能够一次又一次地和苏浅浅接触。 原身并不知道她身边的暗流涌动,在预备留学前,她希望能和许英光安定下来,这也好让家人放心,否则她这没结婚,身边的亲人朋友对于她要跑出去念几年书这件事都很反对。 她这一逼婚,却发现许英光越退越远,一个想抓紧绳索,另一个则拼命地想把绳索解开。 痛苦的纠结后,两人不欢而散,最后是许英光提出的分手。 被分手之后,原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十几年的感情被放弃对她来说心如刀割,同时她开始责怪起了自己,是不是自己逼得太紧,可又忍不住生起困惑,分明两人从谈恋爱到现在从未说过不婚主义,为什么谈到结婚许英光却这么抗拒。 许英光分手分得决绝,没有给一丝一毫的机会,原身除却自身糟糕的情绪外,不得不面对的是因为混乱感情而终止的留学计划和来自家人的责备担心。 被逼着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原身感觉自己都熬成了相亲专业户,以往一直觉得人生目标坚定的她,慢慢地陷入了茫然。 相亲遇到的人有好人有坏人,有的人对她挑挑拣拣指手画脚,有的人则还算客气,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人,可在这个时候,许英光又来了,喝醉酒的他待在宁初夏家楼下,声音低落的他让宁初夏选择了拒绝相亲对象。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好几次,看着宁初夏这么在相亲上受挫,不少认识的人话里话外都已经不太好听,认为她是眼高手低,要求太多,这才留来留去把自己留成了剩女。 原先自信从容的她已经不在,在宁初夏最纠结的时候,她收到了许英光和苏浅浅的结婚请帖,事实上倒不是他们特地想发给宁初夏的,而是苏浅浅群发给了学校的老师。 鬼使神差之下,原身参加了他们的婚礼,婚礼上的苏浅浅和许英光看上去很登对,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在司仪的要求下,许英光深情地做了致辞。 “我们在一起很不容易,分开又相逢,兜兜转转,我们才是彼此对的那个人。” 坐在边角的宁初夏听到了身边的人在谈论这两位的浪漫情史。 “他们是彼此的初恋情人,后来因为异地分开,又各自留学,重新相逢在C城,这才走到了一起,多有缘?多浪漫?” 是啊,如果这个兜兜转转和错的人指的不是原身的话,那确实是挺浪漫。 这一错,就错了十几年谁能想得到呢? 故事的最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而错误却变得越来越错。 家里人是又气又为她担心,集全家之力催着她结婚,之前原先同意的留学或读博这回已经被彻底搁置,按照父亲说的:“你也争争气,你看人那许英光,到时候人家孩子都抱出来了,你那还没毕业,多尴尬?” 前三十几年的她,有人生理想有目标有爱情……可以说一切顺遂,可在那两位的浪漫爱情故事正式开场后,她那原本顺风顺水的人生便彻底崩塌。 一切只因为她成了别人的替身。 章节目录 替身她太难了(二) 坐在车中, 烟一根接着一根,许英光半开着窗,眼神颇为惆怅地看向窗外。 原本回家应该是件放松的事情, 可却从那一天开始彻底转了个弯。 想到等等进家门要面对的场景,许英光就觉得负担又烦恼。 不知不觉, 又是一声叹息。 许英光转移注意力般地拿起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屏幕中出现了他和某人的聊天记录。 这个“某人”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对方留在了老家, 而他选择到C城发展,虽然两人之间横亘了距离, 可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 屏幕上显示的这段聊天记录,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是若干天前, 他刚从宁初夏口中得知苏浅浅回国这一消息主动发去的询问。 想到苏浅浅这个名字, 许英光心中就如同被无数只小虫攀附噬咬,时隔多年再度听到初恋的名字, 那种悸动感还是无法抹去。 聊天记录里, 在他发问后没多久, 兄弟就回了信息,对方的语气有点不客气,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了,彼此之间哪有那么多的顾忌:“你这是怎么了, 忽然又提她?你别是来念念不忘那一套, 兄弟, 你现在女朋友真不错,你和初夏都谈多少年了, 这两家都成一家人了还闹呢。” 这样的回复,其实也在许英光的预料之中,他承认宁初夏确实优秀,他带宁初夏回过老家几回,当然,在带宁初夏回去之前,许英光事先嘱咐过了朋友们,谁都不能提起苏浅浅的事情,他的坚持,朋友们自然尊重。 宁初夏很快征服了他的朋友们,虽然来往并不多,但大多朋友都认同于她的优秀,毕竟无论是学历、长相还是在面对朋友时的大方,宁初夏都很优越,少数几个还有些纠结的,也在这几年间化纠结于无形,加入了催婚大军,每年许英光和父母回家祭祖的时候,朋友们都会催促他早些办婚礼。 许英光当时并没有直面朋友的疑问,只是继续追问,朋友才吞吞吐吐地给了他要的情报。 “苏浅浅现在在国外留学,朋友圈发的信息不多,我给你截图了[图片],目前是单身没错……靠,你别搞我啊兄弟,我和你说这些我觉得很负担,你别乱来啊?” 之后许英光便转移了话题,再度避开了直接回答。 这几天包括好兄弟在内的几个朋友一直拐弯抹角地问他和宁初夏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而这些疑问则在上个礼拜时达到了顶点彻底爆发。 许英光回忆到这,也只能沉默苦笑。 当他和宁初夏发生争吵时,宁初夏会在朋友圈分享他的糟糕心情这点他清楚,可他没想到,宁初夏会在朋友圈发了这么多她和苏浅浅的合照,要不是确认宁初夏什么都不清楚,许英光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 每一次刷到照片的时候,许英光的视线都忍不住随之停留,一方面是罪恶感,看着照片上一无所知的宁初夏大方又开朗的笑容,他自然也会愧疚;另一方面则是心动,多年不见的苏浅浅成熟了很多,可眉宇间依旧有年少时的那一抹单纯。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把这些照片存了下来。 这些让他心神动荡的照片,在朋友、家人中引起了巨大的影响,天知道那天他总共收到了多少信息,身边几乎每个人都在追问他,为什么苏浅浅会和宁初夏在一起拍照,而后便是向他身上施加的压力,让他冷静下来,不要任性,尤其是他的父母和被他事先问过信息的好兄弟,在消息中言论尤其激烈,说得好像许英光如果动摇了就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能有什么罪?”许英光关掉了亮起了手机屏幕,脸色阴沉地下了车,只不过是对初恋难以忘怀而已,这难道是做错了什么吗? 这绝对不是什么自我安慰,而是道理本是如此,人的心哪有这么容易被轻易控制?再说了,他不是一直都在努力控制了吗?而且直到今天,他不也没有联系过苏浅浅吗? 这份理直气壮,一直到打开房门时还持续着,紧盯着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望向他的宁初夏,许英光再度撇开了眼神。 只要不和宁初夏对视,这份理智气壮就还能持续下去。 “回家了?”宁初夏坐直看向许英光,她当然知道许英光已经下班回家,估计又在车库呆了很久这件事了。 她在家里吹着空调悠闲自在,许英光乐意在闷热的车库里呆多久,那也不管她的事情,反正被热着的也不会是宁初夏。 “嗯。”许英光眉头紧锁,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熟读全文倒背如流了。 许英光真想问一句,他那个懂事的女朋友跑到哪里去了。 宁初夏幽幽开口:“所以,今天你想好了吗?” 在许英光进门之前,宁初夏已经喝水备战。 吵架事实上是一项非常能消耗别人心神的活动,尤其是吵架如果没发挥好,有的人回去能翻来覆去整晚都睡不着觉,反复模拟再现场景,后悔自己当时没有撂下狠话。 对于宁初夏来说,这样的烦恼可从来不在,毕竟每一次吵架她可都是有备而来。 至于许英光嘛…… 就看每次吵架完,他那糟糕的脸色,最近每天看起来整个人越来越差的状态,就知道吵架对他来说多烦恼了。 工作本就忙碌,回家还要应付接连不断的出招,这可不是一般的精力能做到的。 许英光没回答,他揉着额头:“我们今天能不能不吵这个了?” “什么叫吵?”开始了开始了,宁初夏心中的小人摩拳擦掌。 熟练掌握气死人技巧的她,深知道如何让被吵架的另一方痛苦。 阴阳怪气的话最让人烦躁,宁初夏语气很微妙:“你觉得和你谈什么时候结婚就叫吵吗?” 成年人的崩溃只需要一瞬间,许英光面对再度展开攻击的宁初夏恨不得逃出去躲起来,可是他又不能逃避:“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给我点时间,让我做心理准备,你就非得要在我工作这么辛苦的时候这样折磨我吗?” 催婚、催婚、催婚,这就是两人之间最近聊天永恒的主题了。 这种话要是原身听到了肯定会觉得心碎,不过宁初夏又不在乎,她只是冷静地回复:“让你做个决定很难吗?结或者不结,一句话就结束了,我已经等了你很多年了,身边所有人都在催我,你会体谅我工作辛苦还要面对催婚吗?” “我从来没有不结婚的意思。”许英光头很痛,他不知道为什么永远最后话题都会扯到结婚或者不结婚的选择上。 他当然重视自己的女朋友了!只是对他来说,结婚这个决定没这么好做,他心里还放着一个人,如果这么进入婚姻,他觉得对不起自己。 “那就是要结婚的意思了?”宁初夏反问道,“周末你休息吧?我们准备上门,然后下周找一天去领证……” 她开始掰着指头数决定结婚后要办的事情,可这些话听在许英光的耳朵里却只剩下不顺耳。 “你能不能别这样,我也没同意马上结婚!”许英光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宁初夏会忽然听不懂人话?他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吧,“你不要擅自做决定,我说了让我想一想……” 他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复,绞尽脑汁地开始提供这几天已经提供过的理由。 每天都在车轱辘吵架的结果是,他总觉得这个话题前一天刚吵完,可要具体去想,却又觉得其中吵的不太一样,他时常觉得吵着吵着自己都要过呼吸了。 “我现在公司工作很忙……” “婚礼可以过后办,你不会说领证的半天和休息日见家长都做不到吧?” 许英光语塞:“可是,婚礼不办不是不好吗?还有婚纱摄影之类的,事情很多。” “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也可以办,绝大多数事情都可以我自己来处理,只需要你在拍摄当天和婚礼当天出席。”宁初夏冷笑,“就怕你连两天都挪不出来,虽然以前你忙归忙,但周休年假从没少过,不像是完全没时间的样子。” “你怎么说话这么阴阳怪气?”许英光实在不明白宁初夏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怪,“不只是这么简单,我们这结婚,不是还涉及到什么公司之类的事情吗?” “哦?怕我图你钱?以前需要我还有爸爸帮忙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呢?”宁初夏冷漠道,“说吃亏不如说我吃亏吧?” “你一定要把话说成这样吗?” 许英光不可置信地看着如此“功利”的宁初夏,以前的她可不会这么把事情摊在台面上。 是,没错,这公司的发展确实从宁初夏还有宁爸爸那得到了一些帮助。 远的不说,就说公司现在的员工,很多都是C城大学的毕业生,背靠着在C城大学当教授的岳父和在学校任职的妻子,在招生上他们确实一直走在前面。 再加上通过宁爸爸和宁初夏,许英光也得以和不少业内大牛保持联系,公司之前吸纳第一笔资金时打出去作为招牌的,就有宁爸爸的名字。 可这不也是互帮互助吗?许英光自认那些毕业生到他手下可没少拿钱,再说了,公司不也给了宁爸爸分红吗?钱虽然不算太多,可那也是一份心意了。 “没怎么样啊,只是你要谈时间,我就和你谈时间,你要谈钱,我就和你谈钱。”宁初夏看着自己干净的指甲,在她看来,宁家人都挺单纯。 虽然宁初夏和许英光没谈婚论嫁,可早就搬到一起的两人在身边的家人朋友看来也和结婚没什么区别,就和一家人一样,虽然也会催婚,可这催婚的力度不算特别猛烈。 也正因为这份信任,在宁初夏和许英光分手后,尤其是宁爸爸,格外觉得被“羞辱”。 用羞辱这个词不太恰当,却很能体现他的心情,一方面他自责自己识人不清,没替女儿把好关,可另一方面,也有对女儿的责怪,认为女儿如果早早和许英光结婚,之后的事情也不会有。 再联想到许英光把女儿骗了这么久,两人分开后,一个还正处于上坡路,想找合适的相亲对象轻而易举,而女儿却卡在最尴尬的年龄不上不下,宁爸爸心中的郁结就难以解开。 也正基于这些原因,他更是火急火燎地催起了女儿结婚,无论是出于之前的事情留下的难堪心理,还是担心女儿嫁不出去的想法,他都不希望女儿再被拖延下去了,也因此忽略了女儿作为“个人”的一切想法。 许英光看着宁初夏,眼神里写满了失望和叹息,还搭配上摇头的动作:“我没想到你这么斤斤计较,这几天翻旧账就算了,还开始算这些。”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在遭受来自宁初夏狂风暴雨的旧账攻击。 什么因为他没有如何没有如何,被他怎么耽误了,对此许英光只觉得不屑一顾,这能怪他吗?这些难道不是宁初夏自愿的吗?两人在一起互相退让牺牲一些,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不也举家搬迁到了C城生活,背井离乡吗? ――许英光并没有说出过自己的论点,毕竟他心里还是有数的,知道自己这所谓的背井离乡,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如果要强行说有为了宁初夏的成分,那也是因为在C城比在家乡能更方便的得到宁爸爸和宁初夏的帮助,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感情在内,他自己明白。 “旧账?”宁初夏笑得嘲讽,“账目没有问题的人怕查账吗?已经平了的账目就算再被翻起也无所谓吧?所谓的翻旧账,正是因为那些旧账从来没有解决过,而这些讨厌翻旧账的人,到底是讨厌这个行为本身,还是讨厌被指出自己做错了事情呢?” “还有斤斤计较也用得很好,为什么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总是做得少的人在劝别人不要斤斤计较?我愿意抹零愿意不计算那是我的事情,怎么还就成了算账有错了?” 许英光生出了怒意,身为一个男人,在被自己女朋友指责自己占了便宜的时候尤其丢脸:“你现在住的难道不是我名下的房子吗?这么些年我收你房租了吗?”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和宁初夏这么算下去,可感情上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深陷其中,“平时的花费呢?” “我只是从来不算这些而已,你这样不觉得特别没意思吗?”许英光痛心疾首,“初夏,我觉得你钻牛角尖了。” 宁初夏看着许英光那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心中叹息。 要不是许英光身体一直很好,她又不愿意和许英光多相处下去,宁初夏可真想每天大鱼大肉高级海鲜地“伺候”着许英光,然后等到多年后许英光三高痛风的时候,再送他一个中风大礼包。 真可惜。 “可先谈钱的不是你吗?是你在担心公司的事情不是吗?我倒也想问一问,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难道你还在意区区一个公司?” 那不是区区一个公司,许英光已经不想再吵下去,他正打算进房间,却被宁初夏挡在了面前。 “我累了,给我一个答案吧。”宁初夏郑重道,“马上结婚或者立刻分手,你选一个吧。” 许英光没想到宁初夏会给出这么个单选题,他认真地看向宁初夏,她的眼底是满满的真挚和认真,丝毫没有作假成分在内。 “我……”许英光大脑一时混沌。 面对这个选择,他分明应该很容易做出决定的不是吗?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宁初夏分开不说,现在的他也还不能完全和宁家的关系做切割。 可是…… 苏浅浅她出现了,她还“单身”,这单身会是在等他吗? 宁初夏提到过的,她和苏浅浅时常聊天,所以如果他和宁初夏决定结婚,苏浅浅一定会发现的吧?那么,他和苏浅浅就再也没有可能了,想到苏浅浅可能会有的决绝,他的心情就难以按捺。 再加上这段时间宁初夏的无理取闹让他面对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宁初夏,许英光一点点地说服了自己。 “马上结婚这件事我做不到。”许英光声音低沉,“我需要时间。” 可他也没有办法和宁初夏分手,这哪能那么容易做选择呢?万一苏浅浅心里没有他呢? “那就分手吧,你今晚到书房去睡,我要收拾行李,明天下午之前,我会搬走。” 许英光伸出手抓住了宁初夏:“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他真的越来越觉得宁初夏庸俗起来。 这和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人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宁初夏给他的回复很简单,那就是立刻甩开了他的手,然后把门关上。 听着门上锁的声音,许英光表情复杂。 能够不用再陷入无穷无尽的争吵,许英光很洒脱,可是,想到接下来要应付的种种问题,他就头疼。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要一个答案。 许英光立刻拿起手机给兄弟发了个信息:“把苏浅浅的号码推给我,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和她联系。” …… 回到房间,宁初夏第一时间拿起手机,慢腾腾地发了条朋友圈以展示自己的单身状态,再然后,便是和苏浅浅发起了信息。 “浅浅,我分手啦。” 上辈子的原身同样招待过苏浅浅,且之后还和苏浅浅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同事,自然对她的个人情况了如指掌。 掌握着苏浅浅的信息,再加上用上了“想出国留学”这个借口,宁初夏很快便和苏浅浅保持了密切的联系,即使是在苏浅浅已经回国的现在,两人依旧会每天聊天。 而在聊天中,宁初夏自然也会向这个新交往的好友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宁初夏也给出了合理的理由:“我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和我男朋友谈了很久的恋爱很恩爱,和他们说这些,我也怕传出去,觉得挺尴尬的……” 无论苏浅浅起初是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对许英光这个前男友近况的好奇,她都选择了听下去,而这倾诉持续很久,每天宁初夏和许英光吵架完,都会和苏浅浅抱怨。 当然,这抱怨可不是直播现场,自然要总结归纳,宁初夏很懂怎么提取问题的关键,身为女生,还不知道女生都在乎什么吗? “今天我们又吵了,你能想象吗?在吵架的时候,他居然和我算账,说我这些年住在他家买的房子里,他一次都没有和我算过房租……我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觉得我好难堪,甚至怀疑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为什么我谈个恋爱好像是为了白住别人的房子一样?” “我甚至很丢人的说了结婚的事情全由我来负责,什么婚纱摄影之类的我一个人来做,他只需要出人就行,这样他都不答应,那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喜欢这个人什么呢?” 发送信息的宁初夏眼中带着笑意,在这段时间里,她反正是尽情地往许英光甚至许家人身上泼着脏水。 事实上也不是脏水,这些都是许家人和许英光身上切实存在的问题,只不过以前恋爱眼的时候看不清楚罢了。 宁初夏很清楚,校园时期美好的初恋最怕的是什么。 在学校时,对对方的爱意,那是忽略掉大多外在条件的,无论是家庭、财富还是其他,当初原身和许英光同居时可都磨合了好一段时间,而这些所谓“现实”会发生的事情,在展现于苏浅浅面前,她的滤镜和美好回忆会支离破碎成什么样子,那可就…… 总之,宁初夏很期待。 现在国外的时间是早上,宁初夏知道苏浅浅很快就会看到消息,她随手又发了几条:“接下来搬家回去的我估计像败家之犬一样吧?也不知道爸妈会怎么说,只希望一切顺利吧。” 正如宁初夏所想,远在海外的苏浅浅此时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几条信息。 她想要回复,却又不知道回复什么才好。 苏浅浅忍不住叹气,对于她来说,许英光早就是记忆中模糊又深刻的影子,对于这个初恋,她印象深刻,留存着美好的记忆,可也只是这样了。 在她的记忆里,高中阶段的许英光是优秀又闪闪发光的人,当年的分手,也是因为她自认两人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主动提出来的。 比起等到哪一天发现两人天差地别再被分手,苏浅浅选择的是先离开。 所以在后来从朋友那听说许英光又找了个优秀的女朋友后,她的心虽然有失落,但更多的是理所当然,虽然兜兜转转,通过努力现在苏浅浅已经也能说自己一句优秀,可她从未后悔过当年的决定。 这次和宁初夏相遇后,苏浅浅先是震惊于对方的身份,这巧合程度实在让人错愕,谁能想到好不容易回国一次,招待她的居然是初恋男友的现任呢?然后便是佩服,宁初夏表现出来的优秀让苏浅浅叹为观止。 苏浅浅对俞致珩芳心暗许的同时,对他也存有对老师的畏惧,两人为数不多的单独相处的机会里,每次俞致珩展开的话题,都会让苏浅浅浑身冷汗,感觉回到了读书期间,被老师点名喊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刻。 而宁初夏却丝毫不怯场,和俞致珩对答如流不说,提出的很多观点和俞致珩殊途同归,即便在俞致珩的权威性面前,她也不会一边倒地给予信服,有理有据的提出自己的观点,好几回甚至反说服了俞致珩。 看着他们的讨论,苏浅浅当时心中生出的最大感慨就优秀的人总是会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同时还有些纠结,不太明白为什么宁初夏没有在学术上进一步发展,她看上去不像是对研究苦手的类型。 不过很快,她的疑问便被解答了,只是在解答的过程中,苏浅浅心里的那个许英光的形象越发地糟糕了起来。 想到这,苏浅浅的手指便也顺着滑动,翻到了之前的聊天记录,神情很是微妙。 人都会变的,可许英光也变得太多了吧? 甚至显得讨人厌起来。 和很多女生一样,苏浅浅幻想的丈夫,那一定是深情,支持着妻子的决定,尊重对方的人,可宁初夏描述出的许英光,却完全不是如此。 以工作繁忙为借口,许英光一件家务也没做,这倒不是宁初夏主动说的,而是苏浅浅分析出来的,毕竟每次吵完架,宁初夏都还会说一句自己要去洗衣服之类的话,有时候两人聊天的时候正好遇到宁初夏有空,她还会提到自己去买菜之类的,苏浅浅问过一次,宁初夏还替许英光圆了圆,说家里每周钟点工会来,许英光比较忙,平时也累,干得很少。 对此苏浅浅没多发表评论,她是绝对不赞同这种行为的,再忙有俞致珩忙吗?起码随手收拾自己的衣服铺被子这些总是能干的吧? 瞧宁初夏偶尔在话间抱怨的那几句,什么衣服袜子脱了直接放在椅子上,皮鞋表面脏了还要人刷鞋,哈?这是什么邋遢鬼?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还有什么家里人遇到红事白事,居然也要宁初夏去应对,宁初夏说得轻松,说什么现在他们搬到C城,需要应付的已经算少,可只是听宁初夏数的那些,苏浅浅都觉得头疼,她回忆起从前,好像确实小时候身边不少朋友家里都是如此,但苏浅浅家人口少,从未遇到过这些。 有好几次,苏浅浅都差点要脱口而出,宁初夏这样的被俞致珩认证过的“人才”被留在家里照顾丈夫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当然,这话苏浅浅说不出来,她只是婉转地暗示,而这一深入聊,关于许英光的恶行,她就知道的更多了。 恋爱十年,同居七年,一次也没有和女友提出过结婚,就让女友事事操持,明知道自己的支持能让宁初夏继续深造,却也没有主动表明过支持。 尤其是最近,面对着宁初夏的催婚,他更是淋漓尽致的展现出了自己的不负责任和渣。 苏浅浅虽然久不在国内,可和以前的朋友还有在来往,她是很知道国内催婚的压力的,她有不少朋友,那是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家里人要求着去相亲,一毕业就结婚的都有不少,可想而知,身边的人都结婚了,家里人有守旧,宁初夏自然也很尴尬,宁初夏还给苏浅浅发过一些截图,那都是身边的朋友和家人催她结婚时说的话。 隔着屏幕,苏浅浅都感觉到了这语言中的压力,如果她是许英光,那是绝对舍不得女友承受这种压力的。 可许英光偏偏就不答应,而且还为了拒绝,说出了那么多伤人的话。 苏浅浅看到一部分宁初夏发给她的抱怨时,都只想要迅速地略过,看到那些言论,她都要仇男了好吗? 恋爱久了想结婚,叫“逼”他结婚;追问为什么不结婚就说自己没做好心理准备,哈,快三十的人了,可能四十才能做好心理准备吧? 如果念叨起两人现在的状态和结婚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不能领证,他就能立刻反将一军,说既然没什么区别那为什么非要结婚? 反驳还不止,许英光甚至主动发出攻击,居高临下地叫宁初夏不能“随波逐流”,这是被别人影响才想要结婚,说什么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现在还没到时机,看到这种屁话苏浅浅白眼都要翻上天了,他上辈子是算命出身的?天机不可泄露,时间到了自然就知道? 最近就越来越夸张了,找借口说不结婚是为了宁初夏考虑,什么结婚后她要负担更多,拜托宁初夏自己都没说负担,他怎么还替人负担上了?今天还开始算账起来了,真还就AA到底?绝不吃亏了? 苏浅浅心中隐藏的那一份对许英光的情感现在已经无影无踪,把自己代入宁初夏的情况,她就觉得毛骨悚然,差一点,她就成了这个和许英光恋爱长跑十年想结婚还成了罪人的人了。 苏浅浅努力地想着法子安慰宁初夏,看起来宁初夏这回已经下了决心分开以后绝不回头了。 苏浅浅是真为宁初夏觉得不值,心里还有点想不通,这许英光是哪里出了问题吗?宁初夏到底有哪点不好? 好不容易编辑完信息,苏浅浅没想到自己收到的是宁初夏元气满满的回复:“没事的浅浅,我也该往前看了,我想了很久,也许是我和他不适合吧?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有的男人还没长大,不愿意进入家庭,我只是没想到,自己找了个永远长不大的男人/苦笑。” 她暗骂了一句,这哪有什么长不大,真就男人至死方是孩子了吗?快三十的人了,装什么小朋友,可面上苏浅浅也只是回复着可爱的表情。 宁初夏:“就是不知道回家怎么说服爸妈,我已经决定好了要出国,刚刚和学校那边联系好了,如果顺利的话没准很快就能和你见面哦!如果不顺利的话,我就在国内找一所大学学习~人总是要往前看,我已经为一个男人耽误了很长时间了。” 对此苏浅浅当然是给予了鼓励,她相信以宁初夏的实力,这绝对不会有问题。 回完了信息,苏浅浅正准备看看今天的新闻,就发现了一条新出炉的好友申请。 奇怪,她出国以后很少有国内的朋友了,怀着这份疑惑点开,苏浅浅在看到那人的名字和头像时目瞪口呆。 这头像她可看过太多次了,都是在宁初夏随手发来的截图里,更别说这发来的申请里还有备注了:“浅浅,我是许英光。” 不会吧?苏浅浅忽然有些惶恐,一种可能性出现在了她的心中,让她急剧地觉得恶心。 思前想后,她还是选择了通过,并开始祈祷,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否则她会吐的。 ――“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了。” 不,你千万别说,苏浅浅看着一上一下连在一起的两个对话框,心神恍惚,这到底是什么事? …… 宁家的装修是很多年装的,家中最多的装饰便是书。 宁爸爸早上没课,此刻正戴着眼镜看着手机,可只要认真看,便能看出他根本没看进去。 看着出来的妻子,宁爸爸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还在睡?” 这女儿和谈了那么多年的男朋友分手搬回家已经够让他烦了,没想到回到家以后女儿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恍恍惚惚,这从来没乱过的作息也乱了。 这都快十点了,还不起床,要知道这么多年女儿就算再赖床那也不会在九点后起床。 “你怎么不说话?”他回过头看从屋里出来的妻子,很是疑惑。 宁妈妈的手上拿着一整个红色的塑料袋,隔着袋子能看出里面纸盒的形状。 “那是什么?” “初夏藏在抽屉的药,抽屉没关好,我就拿了出来,老宁你快看看,这些药是吃什么的。” 章节目录 替身她太难了(三) 宁家和不少家庭一样, 把餐厅当做了家庭交流的常态场所,在以往,只要开始吃饭, 这餐桌上话总停不下来,食物配话成了日常。 可今天, 餐桌上却尤其安静。 宁初夏正低头吃着饭,今天早上宁妈妈进了她房间的事情,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怎么让自己看上去状态糟糕, 这其实并不难。 原身一直以来都是生活规律的人, 只要稍微打破作息,逼着熬夜, 第二天便会因为困倦精神恍惚,而这熬夜带来的后果可不只是精神不好, 还有脸色跟着变差。 再然后, 就是走路“漂浮”, 具体的技巧在于走走停停,时不时扶墙, 轻一步重一步等。 在听人说话的时候, 则配合地露出失神的神情, 只需要让目光失去焦点,或者是随便在空中缓慢移动视线, 然后像是反应过来的“惊醒”,这一整个神不守舍的状态就出来了。 还有什么食欲下降之类的就更简单了, 吃饭的时候放慢速度, 表情勉强, 最好是看上去就像是把饭硬塞到嘴里勉强咀嚼后咽下去那样。 这么演上几天,宁爸爸和宁妈妈心里女儿“不争气”的形象就立起来了, 他们这时候只会觉得女儿想不明白,一方面来气,一方面又担心,生怕女儿出点什么问题。 而到了这时候,就该送上一剂重药了,不过这可不能是宁初夏主动送出线索,而得让父母“无意”发现。 宁家的家庭模式很传统,除了宁爸爸在女儿长大后稍微谨慎不会随便进宁初夏房间外,宁妈妈对于女儿的房间还是一样说进就进,有时候女儿还在睡觉,她已经进去收拾东西了。 今天宁妈妈看到的是抽屉里露出来的袋子,如果她没瞧见,宁初夏明天就会在桌上“掉”下散落的药片,把证据送到他们手上。 宁初夏已经吃完,她原本一直僵着的脸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爸,妈,我吃完了,我先去休息了。”她说过话有些恍惚的起身,也不多说什么,就直接进了房间。 宁初夏不是甩手掌柜的类型,这回回家,她起初也常常帮忙干家务,只是整个人魂不守舍,好几回差点做家务把自己弄伤,宁妈妈便严令禁止不让她再做家务,只让她干些类似洗晒衣服,拖地的安全工作。 按照平常的惯例,宁爸爸这时候就要开腔指责不懂事的女儿了,可今天,他这话却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眼看女儿总算进了屋,宁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和妻子对视一眼,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 宁妈妈本装模作样地拿着个桌布假意擦桌子,现在也把桌布撇在了一边,女儿最近睡得沉,进了屋就不会出来,声音小些倒也能直接在这说。 “老宁,你说这可怎么办呢?”宁妈妈忧心忡忡,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腿,这倒霉事情怎么就摊在他们家呢? 她和丈夫都是C城大学的职工,夫妻俩存款不少,还能替女儿置办房子,孩子也争气,自己挺有出息,成绩很好,工作稳定。 这横看竖看,都是好开局,早几年女儿还没毕业的时候,吃饭时就有不少亲戚说要给女儿介绍个合适对象。 结果初夏这孩子读个大学带回来了个男朋友,她和丈夫稍微考察了一下,虽然多少有些不满意于对方的不够稳定,可也在女儿的坚持下答应了下来。 宁爸爸和宁妈妈自认他们都是不图钱的人,这许英光当年刚毕业可是靠着父母积蓄打算白手起家的人,这有钱没错,但人脉资源都不行,宁爸爸二话不说给了不少帮助,更别说未来亲家举家搬迁到C城时,忙里忙外这么多事他们都帮忙搭把手了。 他们掏心掏肺,是图什么?那就是图女儿未来过得好,可这等啊等,就怎么都等不到女儿结婚的消息。 宁爸爸和宁妈妈都算是文化人,身边的高知分子也多,认识的朋友里也有不少孩子晚婚的,虽然女儿看着恋爱长跑是久了点,可大概这也正常?他们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谁能想到等到最后,等了个分手的消息回来呢? 那天女儿搬着行李回家,宁爸爸和宁妈妈都傻了,追问之下才知道女儿想结婚,许英光怎么都不肯答应。 当时听到这话,宁爸爸和宁妈妈就气得不行,索性身体健康,没有什么高血压之类的常见病,否则准保要气出个问题。 他们就想不通了,这他们家要嫁个女儿,怎么倒贴了那么多,上赶着人家都不娶呢? 宁爸爸气得尤其厉害,他和宁妈妈商量着就想给女儿介绍相亲对象――还真别说,这留来留去,女儿现在可真就不好嫁了,宁初夏年纪大了,再加上之前那一段,身边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想到之后消息传出去别人会有的风言风语,他们俩就觉得郁卒。 前几天的餐桌上,这数落就没停过,可说了两天,夫妻二人就越来越觉得奇怪,女儿是逆来顺受,就活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点头道歉连句反抗都没,这状态要熟悉女儿的夫妻俩越想越不对。 而这一切,现在总算水落石出,虽然夫妻二人并不希望看到这个答案。 宁爸爸看着妻子,半天才生硬地说:“你问我我问谁?这孩子自己这么想不开,你说能怎么办?” 宁妈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伸出手擦了擦眼角:“我现在是担心得不行,你说我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我这日子可过不下去了。” 那几盒药一拿出来,她和丈夫就开始研究了,药盒上都有适应症这一点,一看到上面的抑郁焦虑,两人就着急了,药盒上写了用量吃法,再一看盒子里,药都空了。 同一个袋子里还放着个塑料七天药盒,按照天数放着药,宁爸爸和宁妈妈稍微算了下,这些药还够吃几天的。 最后宁爸爸想来想去还是把药盒拍照发去问了认识的精神科医生,只说是一个认识的朋友家里的小孩瞒着家里人吃的药。 没多久,这回复就来了,对方不知道吃药的人是宁初夏,说话间也没太顾忌。 他说这些药都挺强效,应当是针对重度抑郁和焦虑的药物,看了下标注的用量也挺标准,唯一幸运的是,这些药在众多药里还不算是副作用大的那一批,可能性有两种,一是耐药性和效果的问题,二是吃药的人刚开始吃药没多久,所以不会一下上猛药,不过如果到了必须药物介入的阶段,那一定是表现挺不好了,如果是刚开始吃药,建议家人多帮忙观察,才不会出了意外后后悔。 宁爸爸是憋了又憋,才装作帮朋友继续追问,越问他这心越悬,药物的副作用和这病的症状,和女儿居然全对上了。 对于抑郁症,说实话宁爸爸还不是很能理解,在这点上他有些分裂,一方面知道是病,另一方面又觉得这是自己想不开。 但是别的不说,这病会造成什么后果宁爸爸还是清楚的,在大学里工作,这学校里每几年都一定会有几个出问题的学生,休学退学还算好的,严重的甚至有直接从高楼一跃而下的。 和他在同个单位的宁妈妈自然也是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些例子,几年前学校里就有个男生,和女朋友分手了想不开,偷偷摸到图书馆顶楼趁着半夜跳下来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学校现在所有的高层窗户都加了防护网,且不少闲置大楼通向高层的楼梯都是封住的。 “这许英光,真不是人。”宁爸爸神色愠怒。 他们家的人性子都挺温和,比起攻击别人,更习惯于自讨。 说实话女儿回家这事,他对许英光不是没有意见,但更多的是觉得女儿不争气。 可现在女儿都病了,得了这种据说难以根治,甚至可能要出事的病,宁爸爸的矛头就彻底转向了别人。 这许英光但凡是个男人,怎么能把女儿给害成这样?他们家是哪对不起他了? “这混账东西。”宁妈妈也发火闷闷坐着,许英光姐姐的孩子要来C城读书前段时间才来托她帮忙呢! 宁爸爸忙交代妻子:“之前叫你找的那几个相亲对象,你先缓缓,我去问几个人,看看现在这状况怎么处理比较好。” 原本是想快些给女儿介绍个对象好让她想通的,可现在问题和之前可不一样了。 宁妈妈一听到这话也连忙发起了信息,只让朋友们先别忙活问人,所幸是女儿的年纪大,学历也高,能和她年龄条件相衬的人不算多,拜托的人都还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聊到这,两人也都说不下去了,宁妈妈开始忙活厨房的事情,宁爸爸则是在客厅里绕来绕去,反反复复地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 他们俩每收拾一会,这目光都得往宁初夏房间瞥上一眼,眼神里全是担心。 …… 宁初夏躺在床上,正在回复苏浅浅和俞致珩的信息。 事实上深陷于家庭风波的人心中也清楚,他们只要往外走一步,就能走出这个将他们包围的围城。 可这一步,对于这些人来说,却比什么都难。 不过能争取的力量,宁初夏还是想要争取的,上辈子宁爸爸和宁妈妈那拧巴心态,宁初夏只要一回想就很无奈,这估计也是国人的通病的,做什么事都反省一下自己,可有时候你遇到不和你讲理的人,你要反省个什么呢? 之所以装病,宁初夏也是为了之后的相亲和留学做铺垫。 这方法能奏效,有个很重要的先决条件,是宁爸爸和宁妈妈对抑郁症有基本认知,他们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不会像有的人觉得这只是一时想不开,缓一缓就好。 宁爸爸和宁妈妈还是有自己坚持的,在女儿生病的时候,他们对于劝女儿相亲的积极性一定会大大降低,毕竟他们是宁可坑自己也不肯坑别人的人。 再说留学,抑郁症严重时对人的精神和记忆多少有影响,更别说还有药物作用了,所以宁初夏如果搬出“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能力”之类的说法和让父母可以想到,能让女儿远离这个环境,她自然也就没什么阻力。 这几天宁初夏的微信消息几乎就没停过,她和许英光的恋情太久了,久到身边就没人不知道他们在一起过,甚至不少人早就把他们默认当做夫妻对待。 而他们的分开,自然是朋友圈里的震撼消息,宁初夏都能猜得到,其中有好几个是被当做代表怂恿着来问的。 原身人品好,绝对不会在分手后说前男友的坏话。 宁初夏就不一样了,分手后不说前男友坏话,那时基于前男友做人,如果他都不做人,那还替他维护什么? 对此宁初夏已经总结出了一套标准回复。 ――“谢谢你的关心,我已经好多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也没什么好怪他的,是我的错,我还以为我们谈了十年的恋爱结婚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总觉得还不到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这个时候,所以也等不了了。” ――“见笑了,不公开也没办法,这么多年恋爱下去,除了财产没混杂在一起外,其他什么都缠在一起了,要不有时候他的朋友家人要是找我,我也挺尴尬不是?” 嗯,当然,对此还有一系列的展开,比如当人追问什么房子细节的时候,随意地说道想过要不要付许英光房租之类的事情,至于别人怎么解读,那就是大家的事情了。 找她的人里,自然也有许英光的家人。 别的不说,原身和她家对于许英光的家人那是一等一的好,许英光的好几个表弟堂妹这报考高考志愿的时候可都是宁初夏帮忙参谋。 结婚有时候就是社会资源的融合,宁爸爸身为知名大学教授确实属于混得很有成就的那一类,他所掌握的资源自然不少,而许家父母是经商的,人脉在他们老家,能给的帮助宁家不太需要,长此已久便成了单方面的支援,要是宁家人想借钱,那倒是借得到,不过宁爸爸没有什么劣习,一直也没缺过钱。 这辈子分得比上辈子早不少,许英光的公司还没彻底上正轨,许家人也还有不少能找上宁家的事情。 宁初夏很好奇,她这只小蝴蝶扇扇翅膀,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想到这,又是一条消息,宁初夏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是许爸爸和许妈妈发来的,他们对宁初夏态度亲切,说要带儿子上门来宁家拜访。 许家父母的亲切动摇不了宁初夏的心,他们的亲切就像纸张一样薄,宁初夏从前做节目时,看到过不少来求助的嘉宾感叹:“她/他爸妈对我很好的,只是她/他不听爸妈的话。”可基本节目做到最后,这些嘉宾中至少有一半会幡然醒悟,意识到这些好,只是对于未来媳妇/女婿的,他们嘴上骂着自己的孩子,可还是站在自家孩子那一边。 不用说,这肯定是要负荆请罪了,许英光本人早就被拉黑,消息肯定发不过来,这自然得靠父母。 这许英光还真挺能屈能伸,只是这到底是为感情还是为利益就不得而知了。 …… 许爸爸和许妈妈要敲门前忍不住停住,他们回过头看向跟在后面的儿子那叫一个头疼。 向来懂事听话的孩子突然给他们送了这么个大礼包,那叫一个当头棒喝,他们真是想不明白,这未来儿媳妇条件这么好,样样不差的,这孩子怎么还挑呢? 好吧,他们其实是清楚的,什么不想结婚这都是借口,怕是这孩子还记挂着苏浅浅呢。 这几天夫妻俩那是天天给孩子打电话,倒不是说他们非得要宁初夏这个儿媳妇,可怎么想和苏浅浅相比,那肯定还是宁初夏好不是? 还好,这孩子总算被说动了! 许英光感受到了来自父母的殷切眼神,他并没有回看,只是低着头在想自己的事情。 苏浅浅比他想的绝情很多,当天他给苏浅浅发去了很多信息,甚至直接表了白。 是,许英光知道自己很冲动,可男人这辈子不为自己爱的人冲动一次算什么呢? 苏浅浅是单身,而现在他也单身了,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许英光始终相信,苏浅浅的心里是有他的,大不了就重新再追一次,他都做好准备远赴重洋去追人了。 可是苏浅浅是怎么回答的? “听说你有个交往了十年的女朋友?” “是,但是已经分手了,我永远不会让你做第三者。”许英光在发这条消息的时候忍不住自嘲,也许有的人天生就点满了说谎的天赋,事实上许英光心里是清楚的,如果不是宁初夏这回逼得太紧到最后甚至主动提出分手,他会不会和宁初夏分开那可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你对我的记挂和念念不忘,就是和别人在一起十年吗?” “那不一样,她只是合适的对象,而你是我唯一爱的人。” 在和苏浅浅表白的时候,许英光感觉自己好像再度成为了当年的那个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表白心意。 ――这样的心情在宁初夏面前也出现过,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再提。 “你真恶心,滚远点吧你。” 没错,这就是苏浅浅发来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苏浅浅把他给删了。 许英光当时是懵逼的,他立刻找了好兄弟去问,这其中还花费了不少口舌。 好兄弟很有负罪感,总觉得是他转告了苏浅浅的情况才让许英光重燃爱火,闹到了分手。 可再负罪,那也得为兄弟插人两刀,对方帮忙问了,得到的回复更让许英光沉默。 “你是帮许英光来问我的吧?你能不能别再助纣为虐了?你也替我想想行吗大哥?我和他分开那么多年面都没见过,他期间有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谈得你侬我侬,然后现在把人家甩了跑过来说对我是真心绝对,糊弄谁呢?我是个没脾气的人,可这也太把我当傻子了吧?说不让我当小三,是,我不是小三,可你要我和他在一起,不好意思,我真做不到。” “分开再久,经历再多人,我的心里还是只有你,这句话并不浪漫好吗?这个再多人,不是简单的三个字,是活着的有感情的人,人家凭什么用自己的感情来做别人的经历?还有,我有喜欢的人了,比他优秀很多。” 发完截图后,好兄弟便开始循循善诱,劝着许英光迷途知返,早日回到宁初夏身边,和他抱有同样观点的人还有很多,包括许英光的父母,大家轮流来劝。 许英光起初是逆反的,他来气起来就是不想答应,可冷静下来,他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也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总会在家里等他的人。 那个本该有人的位置,现在人已经不见,原本满满的衣柜,现在也只剩下了自己那点占不了多少空间的衣服。 偶尔想要和人抱怨说话,开口时却发现再也不会有人回应自己。 当然,真正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的是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下一轮招标同样要人背书,之前宁爸爸说会帮忙联系一个业内的教授,现在马上要做宣传册准备参加展会了,可这名字还不知道。 许英光是个利益至上的人,无论从什么角度,他都知道,挽回宁初夏,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他本想直接去堵宁初夏,可是又怕她跑了,虽说他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可真要把宁初夏拦住,那肯定是要发生点什么激烈冲突的,思前想后,许英光决定喊上父母,宁初夏很尊重长辈,而宁爸爸和宁妈妈也是观点传统的人,就算她本人不答应,长辈施压的时候,她也得答应。 …… 客厅里的气氛很是尴尬,分明沙发的位置够做,可宁爸爸却另外搬来了几张餐厅的椅子,好让他们能和许家人面对面且拉开距离。 宁初夏同样坐在旁边,她被父母包围在中间,刚刚在许家人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打量过了许家人的状况。 比起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憔悴,许家人的状态那是横看竖看都要好得多。 也是,他们哪有什么值得不开心的呢? 许爸爸咳了咳,用胳膊肘撞了儿子一下,示意他先开口,这可不是什么躲躲闪闪的场合,该说话就得说话。 许英光对于这种三堂会审的场合其实是厌恶的,估计也没人会喜欢。 刚刚进门时,他已经看到了宁初夏那憔悴的模样,心中多少有对于前女友的心疼,还有同时涌上的自信感。 宁初夏越是憔悴,就证明她越在意这件事,挽回这一切的可能性就大了!只是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敌意超乎他的想象,这倒是不太应该,宁爸爸的老好人作风是出名的,以前学院里有学生无理取闹,可最后还是得到了公平的评分,想了想许英光觉得这应该是被宁初夏的憔悴刺激的吧?也是,父母心疼女儿,正常。 不过这些想法他不会表现出来。 许英光神情诚恳:“伯父、伯母,初夏,我今天来,是来道歉的,我和初夏吵架这件事,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的不对,我知道我们俩已经恋爱很久了,我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模式,就把我的想法套在了初夏的身上。” 他在来之前就打了草稿找了借口,脸上的神情也随着说话的进度越发真挚:“我是有些婚前恐惧症的,我总觉得结婚以后,我和初夏的小家庭就建立了,到时候我们就已经是脱离于父母,完全独立以家庭单位应对社会冲击的状况,再加上我认为,男人结婚后是要负担起对家庭的责任的……” 道歉可是有技巧的,那就是先自己打自己,甭管是对是错,反正是我的错。 认错结束后呢,一定要来个诚恳说明,说一下自己遇到的情况,越压抑越沉重越好,最好是能让人感同身受的那种,哪怕是听上去有些孩子气的理由也行,当然这理由绝对不能是什么和宁初夏感情不够,不觉得两人到了适合结婚的时机这种,等到诚恳说明完,再表示诚意,不管原不原谅都没有关系,会一直等待。 这么一套认错招出手,哪怕这一次对方没原谅,之后只要持续不断地表示出自己的矢志不移,原谅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许英光刚说完话,许爸爸也帮腔起来:“是啊,宁哥,这一回确实是英光不好,我和他妈妈都说他了!这一个男人,不能逃避自己的责任,他这样逃避,初夏听了会有多难过呢?你放心,我和我老婆心里就认定了初夏这么个女儿。” 许英光心里对父亲的表现打了分,这态度不错,这叫立刻站边,人是有怜弱心里的,只有父母全都站在宁初夏那边同仇敌忾,才能引起宁家人对他的同情。 这方法套用在生活里就是自家孩子做错先出手打自家孩子,这一打下去,不少本来怒气冲冲的家长就会不好意思,甚至主动表示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打得狠了,甚至还有忍不住补偿的。 许妈妈也出马:“我和他爸爸商量过了,这孩子就是没给初夏安全感,我们是这么想的,我们家名下不是在C城有两套房子吗?都把初夏的名字给记上,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他不会表达自己,初夏,英光让你不开心,你尽管和我说,我一定站在你那边,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一分钱也不给他!” 坐在对面的宁初夏表情平静,许家人这还真是太懂得道歉了。 许妈妈最后直接许出了利益保障,这以退为进看起来付出了很多,可问题宁家人就不会接受这些,如果真接受了,以后他们也能理直气壮,把这件事彻底遮掩下去,要是不接受,那可是宁家人自己不接受的,怎么能怪他们呢? 而且这看上去诚恳,可实际上也存在着自己的心思,加上宁初夏的名字,可这房子加上名字就算打官司又能分多少钱呢?更别说到时候去登记的时候还涉及到加名费用等问题,随便找个理由说婚后再加或者拖一拖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人家负荆请罪,还带着荆条来,可这许家人道歉,只用带嘴皮。 许英光皱着眉觉察出不对,他明明看出宁爸爸和宁妈妈眼神的动摇,他们都不知道交换了几次眼神了,可这两人,却是一句话没说。 正常来说,宁爸爸和宁妈妈不该开始劝说宁初夏吗?难道宁初夏任性的时候他们也要听之任之吗? 他不知道宁爸爸和宁妈妈那是真不敢说,他们倒是觉得许家人挺有诚意,可是现在女儿精神情绪不好,他们怎么敢刺激女儿? 宁爸爸问过医生了,医生也建议他们不要刺激女儿,尤其是知道诱因是许英光的情况下,万一硬把女儿和许英光凑对,两人这一吵架,女儿直接跳楼了他们去哪哭? “初夏,你怎么想?”宁爸爸犹豫地问了下女儿,他思前想后,只能之后再和未来亲家道歉了,女儿这实在是受不了刺激。 “我?”宁初夏幽幽道,“我觉得有人把我当做垃圾桶了,可就连垃圾桶,也不是什么都装的,有的人是不可回收的垃圾,怎么还非要别人接受呢?” 她这句话一落,宁爸爸的眉头便一跳,他还不至于听不出女儿的言外之意,可这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是垃圾,这太不礼貌了吧? 尤其是许爸爸和许妈妈还在,这让他们心有芥蒂了,未来女儿万一还打算和许英光走下去,那日子可不好过。 果不其然,许爸爸和许妈妈的脸色已经尤其糟糕。 他们之所以带着儿子来道歉,那是诚心诚意的觉得这儿媳妇不错。 可这指桑骂槐算是什么回事?他们家许英光又不是找不着对象。 许英光倒是能控制住,他身边的情侣吵架时骂得更难听的也有,不就是一句垃圾吗?他再度挤出那个标准的诚恳笑容:“初夏,我知道你生我的气,生气伤身……” 眼见许英光还要长篇大论,宁初夏抬头看向他眼神凌然:“你还要演吗?” “演什么?”许英光不解,“你怎么了?” 宁初夏看向许爸爸和许妈妈,她笑着问道:“伯父、伯母,你们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之前发在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你们会来特地和我打听一起合照的人是谁?” 许妈妈看了丈夫一眼,笑得勉强,其实她早该忘了苏浅浅的脸的,可儿子在老家的房间里,那些珍藏着的照片她是看过了好几次,每次儿子回家之前,她都得提前把照片收起来:“我,我就是关心你。” “关心?伯母你可能不知道,那天特别巧,不只是您,许英光以前高中的同学,他一起长大的兄弟,至少还有五个人都来问了我类似的话,当然,大家都不直接问,有的事说我难得发合照,这个合照的对象没见过,有的是说自己需要介绍对象……” 许爸爸眼看宁初夏开始数,连忙尬笑两声:“是这样的,那女生是许英光的高中同学,我们看着眼熟,我以前给英光开家长会的时候看过,想说这么巧呢。” 他心中暗暗气恼,当时就和妻子说了别去问别去问,可妻子心里就是急,看,这不就问出了问题。 完全不明所以的宁爸爸和宁妈妈也看出不对了:“什么女的?” 宁初夏意味深长地说:“许英光的一个高中同学,之前和俞教授来学校的那位助手,我发了和她的合照之后,就有很多的人来和我打听了她的情况,而且很巧的是,英光也问了我不少,不过那位助手最开始告诉我的是,她和许英光不熟,不太认识。” “这什么情况?”宁爸爸盯着许英光眼神里隐约有杀气,他又不傻,这话的意思他是听懂了。 许英光立刻承认:“……我承认,初夏你也别生气,这个苏浅浅,就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不过我们刚进大学就分手了,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她,看到你们合照就被吓到了,我之所以问,也是怕她的出现让你不开心,毕竟就算分手了也是前女友对不对?” “只是前女友?我还以为你之所以对结婚这么抗拒,是因为你发现她出现了。” “绝对不是这样。”许妈妈有些紧张地抢了话,“初夏,你相信我,他们这么多年就没联系过,你想想,英光每天在你身边从来没有过花花心思对不对?” “恐怕未必吧?”宁初夏笑容嘲讽,眼睛里已经蒙起水雾,“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怎么都记得她的脸?还有许英光的所有密码,我以前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密码里会有0514,他那时候和我说是他喜欢的动漫人物的生日,我没追问,可怎么这么巧,这个女生的生日也是0514呢?” 这点倒是有点凭空赖在许英光身上了,事实上他只是习惯了这个密码,当年他申请第一张银行卡,申请第一个微信账号的时候,那就是和苏浅浅在一起的时候,后来也成了习惯,就再也没改过,不过现在,面对这些质问,他就有些难以抵挡了。 “我只是懒得改……”他冷汗淋漓,宁初夏和他闹分手不是因为结婚的事情吗? 宁初夏伸出了手:“把你的钱包给我。” 许英光没给。 宁初夏笑容惨淡:“早在之前,我就注意到你的钱包里好像藏着什么,在你洗澡的时候,我确认过了,那里面是一张照片,我没敢拿出来看,因为那时候我只是有所怀疑,结婚不结婚重要吗?也许重要,可更重要的是,你让我觉得不安心,没法信任了,我告诉自己,只要你答应结婚,我就相信你会和过去告别,可你连答应都做不到。” “初夏我和你保证,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些照片密码,我是真的懒得换,我现在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许英光动作神态都很自然,那股颓然的样子像是真的被栽赃陷害一样,“不改是我不对,我马上改,这些东西我也丢了,这样,明天周一,我们就去领证好吗?” 许英光今天都没打算答应结婚的事情,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答应了,反正和宁初夏结婚也不亏。 宁妈妈看着许家人的眼神已经带着火,她倒是不能很肯定许英光到底是不是忘了删,可现在最起码证明了一点,女儿生病确实是许英光害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分手了,这是把他们家宝贝女儿当什么? “为什么人能这么撒谎都不脸红的呢?”宁初夏轻轻眨了眨眼,泪水落下,“你说这些谎话的时候,不怕被拆穿吗?不觉得羞愧吗?” 许英光稍有些忐忑,可还是坚定地回答:“初夏,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撒谎,我说的这些都是认真的,我现在是真没办法和你解释,可这些我都只是忘了删懒得改而已,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手机,你可以翻我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随便什么都行,我我们之间就没什么。” 他坦荡地将手机往宁初夏的方向递去,他的反侦察意识可是很强的,在来之前,他就连和好兄弟谈到苏浅浅的部分都删掉了,就连搜索栏里的搜索记录,他都重置过了。 只要宁初夏检查,就一定能放心,毕竟这手机里不可能有秘密。 唯一可能泄露的,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苏浅浅,但许英光有信心,这两人都不会透露。 且不说他和好兄弟之间的情谊,苏浅浅以前就是个善良的人,她肯定不会破坏别人的感情,看她这感情洁癖到都不肯答应就知道了。 “我不用检查你的手机,不如来看看我手机的东西。”宁初夏拿起手机,便转发了记录,“我发在群里了,你们自己看。” 她将苏浅浅发给他的截图发在了一家三口的群里和许家大家族的群里,之所以没退许家大家族的群就是为了今天。 发照片的事□□先征求过了苏浅浅的同意,苏浅浅甚至表示可以当场直播,她对此无所畏惧,反正她来一个拉黑一个,她暂时不想回国,就算回国,那也不会和许英光打交道。 屋内一时安静,几人同时低头看群,看完照片,大家的脸色便是一样的复杂。 “这,这是……”许英光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苏浅浅居然会把照片发出去。 她怎么就成了这样? 难道她这是嫉妒?吃醋他这些年给了宁初夏爱情?所以就算不答应也要破坏了他的幸福? “你要说这是P的是吗?”宁初夏声音有些哑地补充,“我还有录屏,这是不是造假我知道,许英光啊许英光,我才刚提分手,人还没出门呢,你就急不可耐地开始追求,在聊天里把我贬得一文不值。” “为什么说你是垃圾,因为你确实是,别人丢掉了才要找我,我也不要。” 同样看完聊天记录的宁爸爸是勃然大怒,他左右看了眼,只恨家里没有什么东西,他起身用力地推送着许英光,对许爸爸和许妈妈脸色都变得难看:“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许踏入我家一步!” 宁爸爸愤怒地把人生生推走,以往的礼貌全不在了,重重地甩上门之后,就瞧见女儿正靠在妻子的肩头哭。 这孩子,这几天得是有多难过啊,想到自己还责怪女儿,宁爸爸就跟着难受。 “爸妈,我想出国,我想离开这一段时间。”宁初夏含泪道。 “好,爸妈支持你,想出去就出去,散散心读读书都好。” “我不甘心,我不想让许英光好过,他占了我们家那么多便宜,那天我还以为他是在说气话,他居然说结婚怕我占了他的公司……我又不图他钱,而且为什么还没结婚就想到离婚的事情……” 宁爸爸拍着女儿的背,另一只空闲的手已经紧握。 他哪怕是刚刚最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开口说过许家人得了他们家多少帮忙,这许英光怎么会是这种人。 “你想怎么做,爸妈都会帮你的。” 章节目录 替身她太难了(四) 夜深人静时分, 躺在床上,宁爸爸像是烙煎饼般翻来又翻去,好一阵折腾。 他和妻子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 虽然手头宽绰,可也格外俭省, 就说身下这张床垫置办的时间,那可得追溯到当年女儿出生的时候,睡了这么些年, 这张床垫也有不少地方悄悄塌陷, 失去了当初的弹性,宁初夏好几回试过要强行换床垫, 都被两口子坚决拒绝了,那买回来的床垫, 现在还在客房里放着就连塑封膜都不见拆。 虽然女儿一直理解不了两人宁可把买回来的床垫放着生灰尘也要把旧的床垫睡坏的理论, 可宁爸爸和宁妈妈一直认为, 这是他们懂得过日子的标志之一。 不过现在看来,这用老化的床垫也有好处, 他这翻来覆去的总算没吵醒妻子, 妻子打从更年期后就多少落下点神经衰落的毛病, 睡眠一直不好,若不是宁爸爸睡觉规矩没什么打呼磨牙的坏习惯, 夫妻俩早就分床睡了。 “老宁,你还不睡?” 听到妻子的问话, 刚刚还颇为自得没吵醒妻子的宁爸爸身体一僵:“我把你吵醒了?” 宁妈妈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 是我没睡着, 不赖你。” 这心里头挂着事情,自然睡不好。 宁妈妈:“你说, 初夏这一去这么远,万一在外头遇到什么不开心的该怎么办呢?” 宁爸爸:“我在想我这些事情是不是做得不厚道,这也不能太顺着女儿了。” 夫妻俩多年培养的默契此时倒是凑成了不约而同,可听到彼此完全不同的关注点时,刚刚还温情脉脉替彼此考虑的两人就立刻坐起,气氛有些箭弩拔张了。 当天宁初夏那一顿哭,彻底哭软了宁爸爸和宁妈妈的心。 要知道女儿这可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宁爸爸和宁妈妈时常在外炫耀女儿打小就懂事,可这懂事在大人的眼里,那就是不哭不闹又听话,宁爸爸和宁妈妈的印象里,除却家里老人过世时看见女儿掉过眼泪,已经很多年没瞧见女儿哭成这样了。 他们心疼女儿得厉害,当时自然是什么都答应了下来。 现在时过境迁,眼见女儿把当日所说的每一件事都付诸实践,他们这也就不复那时的果决开始纠结了。 宁妈妈抢先向丈夫输出了攻击,多年的经验告诉她先出手的人稳居上风:“你瞧瞧你说的这什么话?咱们女儿这又没做什么?你怎么老胳膊肘往外拐?我就最生气你这温吞脾气!女儿被人欺负了,你这当爹的不说主动帮忙,女儿想做点事情还反对了?” 她这一通输出,宁爸爸立刻语塞,看着妻子好一会才吞吞吐吐道:“我这不是觉得做事不能太绝吗?你说这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怎么能行呢?至刚易折这道理你不是不懂。” 宁爸爸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他这当爸爸的看女儿被人这么欺负能不来气吗? 可这来气归来气,宁爸爸自认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不再帮忙,未来冷漠以对,断绝往来,可要真让他主动出击报复,他还真做不到。 宁爸爸也确实是没想到,这点打击,怎么就让女儿变了这么多呢?他陪妻子看过一些肥皂剧,在学校里也见过同事出轨,妻子上门打小三,可从来没把这些和女儿联系上。 当天许家人前脚刚走,后脚宁初夏便精神起来,做起了什么计划书,起初宁爸爸想着的是这有点事情能让女儿转移注意力,等一切尘埃落定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女儿居然还真就有头有尾的把事情办完,一点半途而废的意思都没。 现在那家宁爸爸、宁妈妈和宁初夏各自占有股份的公司已经注册,前几天已经招好了人正式开业,宁爸爸去过一回,那公司有模有样的,看得出女儿应该是用了心的。 可这问题吧……倒也不是说用不用心,花不花钱的事情,宁爸爸这些年还是有些副业收入的,虽说这公司有点投入,可就算亏了也不会对宁家造成这么影响。 但是这公司的主营行业吧,却偏偏和许英光的那家公司是一模一样,活像复制黏贴。 这还不止,宁初夏所租的办公场所,不偏不倚,正正好就在许英光的公司对面。 宁爸爸之前只去过许英光的公司一次,当时到那时只是觉得有些眼熟,然后在临出门时蓦然回首,就看见那熟悉的招牌正在对面,他当时就一阵头疼,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打擂台了。 宁初夏和许英光已经分开,宁爸爸自然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替许英光撑门面,以前有的照拂也肯定会收回,他又不是行走的人间圣父,现在女儿开了这么家公司,当初怎么帮扶许英光的他自然得加倍帮扶女儿,可要在许英光眼皮底下做这些,他这老中庸心肠就又发作了,总觉得哪哪不得劲。 这也太得罪人了吧?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宁爸爸越想越忍不住念叨,“我也没寻思要和许家人保持关系,可初夏这么干,是不是有点……” 他脸色讪讪,知道自己的话可能不太中听,可宁爸爸这想法确实是发自内心,这私下使绊子和当面结仇,程度可是不一样的,他这辈子最过不去的人都没这么干过。 没开灯,宁爸爸自然是看不见宁妈妈脸色的,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宁妈妈那糟糕到极点的脸色。 宁妈妈能和宁爸爸在一起那么多年,两人自然是能走到一路的,可再怎么一路,也有不少事忍不住。 宁妈妈伸出手指就往丈夫身上用力戳,痛就对了:“就你会扯那两句俗语大道理?我看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你的女儿你就不懂心疼?我看她这就做得对,什么都憋在心里想做好人才会憋出毛病呢!” “你自己站在初夏的角度考虑考虑,她和许英光在一起多少年了?现在有的小年轻结婚都未必能结这么久,然后许英光和别人怎么说的她?那话有多难听你自己又不是没瞧见!人家许英光的爹妈看了都不好意思,你怎么就没点火气。” “我,我也生气。” “那生气不就得了,我之前还看人分享的文章呢,为什么现在这么多人心理出现问题,那就是因为憋着慌,什么事情都往心里憋,天天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结果退着退着就到悬崖边上,这一脚踩空人摔下去就没了。”宁妈妈这就又有了点哭声,“我心里一直寻思,初夏估计这事都出了好一阵了,她肯定是被你带坏,天天憋着想着退一步,结果憋到最后人就病了,你看她那天说的是什么话?许英光愿意结婚她愿意当没发生,这孩子心里得有多难过啊!” 宁爸爸沉默,他伸出手想拍拍妻子的背却被躲开。 “你自己以前做学术的时候被人欺负,你是不和人计较,可我就躺在你身边,我是知道你怎么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的,老宁,你不能让女儿受这个委屈啊!”宁妈妈在这档子事后也反思了不少,总觉得这一切发展成这样也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这当爹妈的是女儿的后盾,他们怎么就闹到女儿回家那么多天,连发生了什么委屈都不和他们说。 要是那天许英光这不要脸的没有厚着脸皮装模作样的上门道歉,是不是女儿还要瞒着许英光做的那些事情? “再说了,老宁,你这当爸的也得让人看看你能为女儿做什么,当初许家得了你多少帮忙,咱们也不说收回,可也要让人家看看,咱们没占人家便宜!”宁妈妈说着也来气,“再说了,这不是正常的商业行为吗?你怎么还搞倒退呢?他能开公司,怎么咱们家初夏就不能开,这写字楼对外招租,他们能租咱们就不能租?” 宁爸爸被妻子说得低下了头,他整天说自己读书育人,可有时候人一轴那就绕不出来。 想想也是,妻子这话说得也没错,他这也没做什么,是公平竞争,许英光不是未来女婿候选人了,他这不帮忙帮女儿很理所当然,而且现在还有什么比让女儿开心更重要吗? 想开了之后宁爸爸也想起了妻子刚刚念叨的烦恼:“不过你也是,虽然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但你要想初夏都多大的人了,这孩子听话,当初留在本市读大学考研,你现在就当她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这是去外地读个大学,哪有那么多担心的?” 刚刚还很有气势的宁妈妈现在多少有些耷拉下来:“我这……我这不是担心吗?打小到大,除了出去旅游,初夏就没离开这么远过,以前再怎么样,我想她了就去他们学院大楼看她……” 这有时候说独立独立,还真不是孩子不独立,是大人独立不起来。 宁妈妈说到这表情都舒展不开了,宁初夏这打从哇哇落地到现在,愣是没真正离开过C城,平日里永远在父母的辐射范围内生活,后来看似独立,和许英光同居生活了,可问题是这还和父母在同一个单位,和宁爸爸的办公室,那是楼上楼下的距离,而距离宁妈妈工作的图书馆,那倒是“远”了点,得步行七八分钟,更别说两家的房子了,这还是为了许英光方便,否则原先宁爸爸和宁妈妈替女儿置办的未来婚房,那离家里的旧房子距离也就是两站公交车。 当然,对此两口子一直挺振振有词,初夏从小受父亲的耳濡目染,这想要读的专业C城大学确实有优势,毕业后留在学校工作,那也是不少人争着想要的工作,这可绝不是他们的私心作祟。 可现在面对着女儿真要出国留学这事,两夫妻便也只能承认,不是女儿离不开他们,是他们离不开女儿。 “我这心里也担心。”宁爸爸比妻子在这方面要冷静些,“可初夏既然对学术感兴趣,我们也不能拖她后腿,而且换个环境,也能够让她放松。” 宁爸爸压低了声音:“我为什么不太支持初夏把公司开在许英光公司对面?那就是怕太近了天天听到许英光的消息,现在两人分开,初夏已经受到那么大的打击,你说万一许英光忽然找个对象什么的,初夏要怎么想?而且你也知道,咱们这地方才多大,初夏留在这,消息传开被人说闲话,她能不难受吗?” 宁妈妈知道丈夫说的有道理,可也还是叹气不停:“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舍不得,而且初夏这生了病,你说万一受了什么刺激,也没人照顾。” “那你就去看她。”宁爸爸义正言辞,好似关心女儿的只有妻子,“这不可以请年假吗?还有平时的小长假,都可以去,现在网络发达,我们可以视频聊天。” 宁爸爸暗自在心底思量,他这以前拒绝了不少出国参加学术会议的邀请,总觉得要把机会让给年轻人,现在也可以少少地答应几个距离女儿大学近的嘛! “也是。”烦恼解决,宁妈妈终于感觉到了疲乏,她拉了丈夫一把,躺在了床上,“我现在就希望初夏顺顺利利的,快些好起来。” 宁爸爸也跟着躺下,缓缓地闭上了眼,该睡了,明天睡醒又是新的一天。 夫妻俩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初夏和许英光分手的消息传开后,不少亲朋好友都在话里话外地追问,还有不少替他们着急给女儿找对象的事情。 其实夫妻俩早些时候也是着急的,这眼看女儿就要过三十,他们知道自己观点传统,可现实就是如此,再拖下去女儿的选择空间那是只会越来越小。 身为大学老师的他们认识的人多,以前宁妈妈也干过不少帮人保媒拉纤的事情,正是因为干过,她比谁都门清,这结婚这事,还真不是说你优秀就会有人来这么简单,说个最简单的道理,那就是真出挑的人,至少能有一半老早就被人挑走了,这道理无论在男女那都适用,国内环境在这,成功男人找个年轻女人没什么隔阂,可成功的女人想找年轻男人,那难度就直线上升。 宁妈妈甚至遇到过她自认挺不错的女生,那是条件样样都好,就是年纪大了些,结果到了最后相亲的时候,能和她条件的除了学历高多年相亲没成功的外,那就是离异人士,当时回来,她不知道和丈夫唏嘘了多少回,这可不是自己想坚持不婚主义,只是错过了某个阶段,着实很难再遇到合适的人。 可现在,这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他们看女儿那受到了巨大创伤的模样,也实在不忍心逼,再说这不是女儿要出国了吗?总不能找个对象先来个几年的跨国恋爱吧? 正在隔壁房间休息的宁初夏自然是不清楚父母来了套自我攻略大法,不过知道了她也只会说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现在正看着自己写给公司的计划书并进行调整,她很快要出国,公司就要委托给猎头公司挖来的管理人员管,对方的专业水平和人品都很经得起考验,再加上宁爸爸在这,也不用太担心。 宁初夏的社交软件里,有不少许英光找来的“关系人”再替他求饶。 一开始来的那些呢,是替许英光打包票表忠心的。 有时候宁初夏是真觉得人类复杂,很多人对自己的人生都不能负责,却能替别人打包票。 “嫂子,我认识我哥二十几年了,这次的事情是他做不对,但他真不是混蛋,我和你保证,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改好的。” “初夏,当年我是见着许英光追求你的,他就是脑子一时糊涂,这男人那点初恋情结大家都懂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还少吗?你不信他也要信我,他真是个好男人,这么些年来我就没见他出轨过。” 当时宁初夏真是一头问号,她这每□□夕相处的枕边人都质疑许英光人品呢,那些一周都未必能在一起相处两个小时的人到底是怎么开的天眼? 还替他保证,这保证能顶什么用?真要信了这种话是疯了吧? 宁初夏挨条怼了回去,半点没客气:“我也和你们保证,我和他在一起十年了,他就是个混账,不掺水不造假的,你们不信他总得信我吧?” 当然她怼归她怼,这些人可没打算轻易结束,他们继续着他们的热情表演。 苦口婆心派,那是站在宁初夏的角度替她分析利弊,告诉她就算现在她再去找一个好男人慢慢调、教那也管不成许英光那样;并分析许英光至今为止的成就和大好前景,最后意味深长地反问宁初夏,如果许英光以后和别人享受这些成就,难道她不会后悔吗? 认真卖惨派,那倒是图文并茂,还发来了现场图,以展示最近许英光的憔悴失落,甚至还有买醉图片的,一般这还得配上自己的经验词,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许英光的这副姿态,最后再来一句“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还好的是,这一切在宁初夏的公司正式搬迁打出招牌后不久就结束了,接下来出现的人,基本也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物,他们看似婉转地打听着宁初夏的各项情报,询问宁初夏这所做到底为了什么。 宁初夏对此可没有半点隐瞒,只要有人来问,她就回答得坦坦荡荡:“他看到了会不开心吗?那可就太好了,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图什么?不图什么啊,图个痛快,图个自在,难不成许英光这还搞垄断?这公司他能开,我一样能开,至于谁能长长久久的待下去,那就各凭本事了。” “得理不饶人?这就得先问问你我做了什么了?你是说不能开公司呢,还是说要求我和我爸妈得像以前一样对许家掏心掏肺?不好意思啊,你这是按头要求我做慈善,我还真做不了。” 她怼人不客气,自然也有人说了回来,甚至还有莫名其妙挑刺认为她也得从自己身上找问题的,宁初夏打发够时间,最后就都以拉黑解决,吵架吵到一半对方跑路总能让人不爽,不过只要她心情好,那就万事大吉。 临要离开,宁初夏还没送完许英光礼物,她没有打听都知道最近许英光一定挺焦头烂额。 C城不是许家的大本营,许英光这几年来建立的人脉,那也大多是和宁家绑定在一起的。 如果再等个几年,他这前途一片光明,公司站稳脚跟的时候,那些曾经看在宁爸爸的面上才会和许英光往来的关系也就会渐渐成了属于他本人的助力,只可惜没人会等。 他所谓的优秀,那也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万丈高楼平地起,可如果这建到一半材料没了,那也是无法顺利竣工的。 许英光目前的本事可还做不到辐射全国,C城这一亩三分地的市场就这么大,在争抢中,一定会有人淘汰出局,目前来看,踩在许英光肩膀上躲掉创业期一切问题的宁初夏前景可要光明得多,未来要是宁初夏建的这公司成功了,那可还得谢谢行业先驱许英光最开始的努力碰壁。 而这种动荡时候,就最适合挖墙角了。 宁初夏看着刚收到的图片稍加预览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国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眼看着许英光的公司不断走下坡了,不过能够完成上辈子原身没能实现的理想就好。 …… C城机场的业务量很大,每天都带着形形色色的人冲上云霄,链接两地之间。 虽然机场位于市郊,可每天只要多关注天空,总能在不经意时看见从天空飞行而过的飞机。 许英光注意到了天上飞机飞过留下的痕迹,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木然,一年多以前,宁初夏便是在这么个晴朗日子乘上飞机离开的。 后视镜上挂着的是个已经有了些痕迹的平安符,这平安符是宁初夏陪着宁妈妈去旅游时从外地一间出了名的寺庙里求来的,上面出入平安四个字还能看得清楚。 可当年那个带着挂上这平安符的宁初夏,早就不在了。 许英光觉得这一年多来简直过得恍惚,原先一直在往上坡前进的自己人生好像忽然拐了个巨大的弯,直线往下俯冲。 最可怕的是,在走下坡的时候,他是知道自己在往下冲的,可却改变不了目前的情况。 甭管再烦心,许英光也得回到公司,搭乘上电梯顺着写字楼往上,许英光只感觉自己的心变得沉重。 出了电梯之后,往前直走再右拐,然后便是“目光锁定”,许英光知道自己这略微偏着头的姿态在外人看来可能有些傻,可人是要成长的,这如果不学会眼不见心为静,那只能是不断地给自己添堵。 视线能够自己控制,耳朵却不能,终于走到公司门口,许英光便听到对门公司的“喧哗”,说喧哗带着点情绪性,应当是热闹才对,隐约听到的几个关键词,是对面公司目前的管理人员在送客。 许英光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听,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司,才在办公室坐下,就瞧见和他前后脚进屋的下属。 这每天上班和排查地雷一样也是没谁了。 “怎么了?”许英光接过文件,开口便问,他打开笔正准备签字呢,就被那完全不给他回避机会的辞职申请表给占据了视线。 公司制定的辞职申请表要提前一个月交出,为了采集人员的流动情况,这辞职表上还有一项用于统计员工离职后去处的空格,这次填表的员工,是公司的一位老员工,许英光都打算给他升职的那种,这回他非但提出辞职,还格外实诚地在去处那端正地写下了对门公司的名字,让许英光是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个月又有两个员工提出离职,之前校招时收到的简历虽然不少,可实际沟通的时候他们大多有单位了……” 下属说的这些,许英光的心里早就清楚了,他没有在员工面前示弱,只是依旧淡定签字强装无所谓。 “还有之前几个合作厂商的合同都要到期了,目前他们的续约动向都不明朗……” 听到这,许英光终于绷不太住了,他伸出手抵住额头,半晌才说:“我会好好想一想怎么处理,你先出去吧。” 眼看下属走了出去,靠在老板椅上的许英光终于能无防备的露出颓废神情。 这都是宁初夏的错。 宁初夏在他公司对面开公司时,许英光就隐隐觉察到了不对,只是当时他多少心里还抱着点自傲,觉得宁初夏这是对他念念不忘。 这只不过是把分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程序转化为实际操作而已,越是报复就越显得宁初夏在意。 可越往后看……许英光只能说,他真看错宁初夏了,对方是一点回头的想法都没有。 想到那每两个月就会更换的,放在对方公司门口的巨大招聘启示,许英光就觉得脸疼,待遇从优,有同行业公司工作经验者优先,这句话是写给谁看的他还不懂吗? 也就是对面公司刚起步时大家还在观望去的人不多,现在那稳定下来,公司里的人员流动也变得厉害起来。 钱很重要,可未来的前景也很重要,许英光给了不少加薪承诺,可最后还是没能留住大多数人,身在公司的他们尤其清楚公司的日薄西山,很难被这点加薪留住。 人才走了,那就需要新的人员补充,许英光创业的前些年从未操心过,毕竟他这可是有宁爸爸和宁初夏双保险在的,不少优秀学生的名单他这也一早有了底,通过两人介绍,他也能抢占先机。 可现在,这待遇不只是不存在了,还成了宁初夏公司的了,许英光只能通过正常渠道参加校招,可他的公司在一众国企、外企之间,就显得毫不突出,尤其是最近发展不好,学校里的学生一打听就知道,更是无人问津。 这还不止,以前许英光的公司能够获得资金投入和人合作除了他本人努力,公司人才储备惊人,专业人干专业事外,那最重要的就是科研水平,这看起来有些虚,毕竟不是什么科研成果都能成功转化,可大家都有尊重权威的心理,能够有权威人士保驾护航,自然能让他人更有信心。 不用问,这些也都没有了。 现在有时候好不容易联系到的资源,人家一打听,或者是上门一看,前脚刚从许英光公司出去,后脚就进了宁初夏公司那,最后的结果自然不用说。 许英光最气的是,他从来没有防备过宁初夏,甚至经常和她分享自己的烦恼,有了这种完整版的新手入门经验,宁初夏这公司的组建根本就没遇到什么问题,这才多久,就已经反超过了许英光。 她的成功不至于让许英光破产,可想到以后也许只能靠吃“剩饭”过日子,许英光就觉得愤怒,这分明是他先来的,为什么被人抢了先,而且那人还是宁初夏? 事业上已经够糟心了,家庭上也一样不顺利。 许爸爸和许妈妈在C城举目无亲,以前最经常联系的对象就是宁家父母,他们在这寂寞也就劝了不少老家的亲戚来C城发展。 老家发展得早,可也许是城市小的原因,这几年经济发展已经趋于平缓甚至开始下降,城市失去了活力,亲戚们看出这些问题又有能力的,便也欣然应许,先后在C城置办了房产准备搬迁。 可这就又绕回去了,国人安土重迁,可不只是因为思乡,还有长久居住于这土地之上所拥有的附加价值,无论是搬迁来的亲戚还是许家父母其实都还不了解C城,融入不了当地社会不说,在不少问题上也先后碰壁。 比如同样是看病,在老家他们无论是要找老中医还是要做手术,都能一下问出个所以然,现在在C城,他们能够分清XX系医院和正规医院就已经不错,什么风评之类的东西根本不得而知。 以前有宁家人帮忙,谁都没感觉出毛病,可现在宁家人一撒手不管,问题就出来了,大家过得不开心,便也多少有了些埋怨,原先在亲戚间地位颇高的许爸爸和许妈妈面对这一情况那是心中压抑,情绪也跟着差到了极点,现在许英光每次回家,父母都要念叨好几遍指责他当初任性。 而这,居然还不是全部。 许英光沉默着拿起手机,翻到了昨天好兄弟发来的截图,眼神更是黯淡。 好兄弟被他牵连,也被宁初夏和苏浅浅删了,这是对方找以前的同学要来的苏浅浅朋友圈的截图。 之所以不要宁初夏朋友圈的截图,那是因为许英光根本要不到,凡是当时替他说话的人尽数都被拉黑删除,少数留着宁初夏微信的,那都是站在宁初夏那边的朋友,许英光在他们面前那早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连个正眼都得不到,更别说截图了。 和截图一起发来的,还有好兄弟的求饶:“你是我亲哥,你就放过我吧,真别再叫我截图了,我现在也做不了人了。” 许英光自觉惭愧,只是回复着之后请客喝酒便打哈哈略过这一话题,他怎么能回答呢?这事情也不知道怎么传的,最后他就成了千夫所指。 宁初夏那边的朋友,说他是玩弄人感情,心有白月光,看上了宁初夏家给的帮助――他们还有理有据这是最扯的,可许英光现在就是辩解他真没这么想也没人信。 苏浅浅那边的朋友,则是说许英光无耻不要脸,拉她下水,她都出国十年了,还差点害她莫名其妙成了破坏人感情的小三,许英光嘴巴说爱自己跑去找了个女朋友,然后被甩了又去和苏浅浅表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什么都要。 两边都义愤填膺,对许英光口诛笔伐,甚至有人说许英光这是唯利是图,当初进大学看中了宁初夏身上附加的家庭条件和个人能力,就去追求对方,听说苏浅浅在国外留学认识知名教授,那就又回来舔苏浅浅,这说法还活见鬼的很有说服力,毕竟这么多年许英光没找过苏浅浅一次,和宁初夏你侬我侬的,结果一知道苏浅浅也有成就了,就立刻变心。 他们对许英光的精明极尽奚落话语,说他这是骑驴找马,先在读书的时候绑定个优秀的女生,然后用着对方的资源不断发展自己,咬死不结婚,等到自己有了成绩了,那就把上一个踹了去找更好的。 对这些说法,许英光是真的头疼,他哪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啊?不就是多年以后再度听到初恋的消息春心荡漾,心里犹豫吗?至于在两人之间犹豫,这不是很正常吗?他总不能两个都失去吧,好歹得有个保底。 从原先大家敬佩的同学到了这地步,许英光连同学会都没敢回去参加,当然,他没回去还有个原因―― 苏浅浅被截图的朋友圈,在几天前发的一条,是她在家里和好朋友一起做饭。 和她一起笑颜如花面对镜头的,则是宁初夏。 这已经不是苏浅浅第一次在朋友圈晒出宁初夏的照片了,有人问,她都会直接回复,说他们这是在同一个渣男身上瞎了眼,是“失明阵线联盟”。 没错,许英光之所以面对不了知道这些内情的朋友的重要原因就是这个。 他的白月光和前女友在一起留学,一起租房,还成了天杀的好朋友,许英光都不敢想,知道这件事的人到底会如何嘲笑他了,嘲笑他自讨苦吃,机关算尽反而全都反噬,现在是事业不顺、生活一塌糊涂,感情友情齐出毛病。 许英光伸出手捂住了脸。 他怎么就成了她们俩友情故事里的炮灰配角呢? 、 章节目录 替身她太难了(完) 什么叫没有最惨只有更惨?这个道理大概没有人比许英光更懂。 感慨自己成为别人友情故事配角的时候他可没想到, 那两位突然开始演友情剧本的主人公,居然还各自拿了颇为精彩的爽文剧本,这直接结果是, 在两人人生中都刷够了存在感的他,不得不面对自己被变得有名这件事。 至于是怎么个“被”有名法, 许英光都不想回想。 许家的饭桌氛围一直很好,许爸爸和许妈妈书读得不多早早开始闯荡事业,对于他们来说, 擅长读书又独立创业的儿子一向是他们的骄傲, 许英光从小到大事事顺他们的心,就连找对象也找了个书香门第, 有宁爸爸这样的大学教授做未来亲家,许家父母还住在老家时, 便时常拿这件事和亲戚们炫耀。 而自从几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过后, 这饭桌上其乐融融的交谈氛围就已经不在。 实话实说, 许爸爸和许妈妈对于儿子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多愧疚之意,反正他们家儿子不吃亏, 这换个女朋友是很正常的。 可千不该万不该西瓜没捡到, 芝麻也丢了, 还留下了证据。 上门被人当场打脸质问,宁初夏还不留情面的把聊天记录发到家族大群那事, 直到现在许爸爸和许妈妈想起来都尴尬得厉害。 那时宁初夏截图一发,人就干净利落地退了群, 她发完信息之后, 原先每天都挺活跃的家族群里就像被人按了静音键一样忽然无人说话, 生生被“禁言”了三天,直到许爸爸分享了别的新闻到群里大家才当做之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地继续聊了下去。 如果他们去问, 亲戚们肯定会打哈哈说什么没注意到之类的话,可实际上这肯定是给人看了笑话。 宁初夏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身份早就根深蒂固,家里的亲戚基本都和宁初夏加了好友,许爸爸和许妈妈好几次夜深人静睡不着都在想,这宁初夏会不会在朋友圈里说他们什么坏话,可这又没发问,只能在每次和家人见面时打量着对方的脸色,大致猜猜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他们风凉话。 这恋爱十年,不是十天,大家就和这地底下的树根一样交错,一直到事发后一年多都还有人在拜年打电话的时候问许爸爸和许妈妈宁初夏什么时候结婚。 其实这问题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可他们这心里有鬼,总觉得人家是来看笑话,这日子真是过得没滋味得很。 许妈妈吃了一大口饭,看着眼前正在低头吃饭想事情的儿子,心里只有满满地埋怨。 他们俩口子在C城没事情做,因为许英光的事情和亲戚往来现在也少了,本来偶尔还能去许英光的公司稍微帮点忙,看个账什么的,可许英光的事业也在和宁初夏分手后走下坡,原先夫妻俩提早退休,那是想着给儿子做后勤工作,可现在就是两个大闲人。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回老家,可老家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们这是准备出来陪儿子,未来带孙子的,你说这怎么回去? “英光,你这个人大事总不能再耽误了吧?”许妈妈忍不住发表意见。 儿子怎么就能这么不懂事呢?如果许英光早早找个人结婚,她把请帖往外一发,那事情不就都解决了吗?人家看到请帖,自然也就懂事,自己私下聊一聊绝对不会当面来问,而且许妈妈这心里自己和宁家做的竞争也能宣告获胜。 许英光吃完了这口饭才看了眼母亲:“没遇到合适的。”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着丧气,不见当年的意气风发。 作为一个长相不赖,个人条件还行的男性找对象其实并不难,虽然说吧,他现在事业不顺,可这有房有车,比普通的工薪族要好上不少。 但问题是,这得看想找什么样的对象。 当代人找对象的几种路子,在许英光这全部都行不通。 家人介绍?他本就不是C城人,老家不多的可以介绍的亲戚那介绍来的也都是不愿意离开老家的对象。 工作人脉关系、朋友介绍?前者呢,基本都和宁家有关,在他和宁初夏分开后都叛逃到宁初夏开的公司那去了,后者呢,大学同学和朋友是知道他和宁初夏之间情况的,他们大多不会讨这个没趣,一是觉得许英光这人靠不住,怕坑了被介绍的姑娘,二是没法在许英光和宁初夏两人之间选一个人站边。 那么到了最后,就只剩下依靠自己偶遇或者是通过什么红娘中介了。 但问题又来了,这许英光在找对象这件事上那叫一个心比天高。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前有白月光,那可是自带初恋滤镜,长相清秀,本人是留学的研究生;后又有长跑十年的前女友,本地户口自带学区房,父母养老无忧,个人条件优越。 这吃过了肉的人,哪能那么容易改吃草?尤其是他这心里隐隐还和两个前女友别着苗头,两人对他弃之敝履,他这心里总想要找个更优秀的人压过她们俩。 可这越看下去,许英光就越是沮丧。 学历够的,长相不比宁初夏;长相够的,学历个人条件都不行;家庭背景适应的,本人个性又不好……总之永远都能挑出来毛病。 完全不觉得自己要求高的许英光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 读书的时候,长相好、性格好、成绩好就足够让他在班级甚至学校里显眼;可到了社会,大家关注的东西就更多,许英光要求的妹子,人家也一样挑剔着他―― “房子不是学区房”、“父母没有养老保险”、“经济环境不好,本人工作不稳定扣分”……好不容易有个不在意这些的本地姑娘家里一托熟人打听,嚯,这脸色就立刻难看了,这别是个想吃绝户占人便宜的糟心男人! 于是直到今天,许英光还是在相亲的路上永不停息,当然,期间为了排解欲望,他也有交往过这么两三个女性,但因为自己的“面子”不愿意把她们晒在朋友圈介绍给朋友,最后都以分手告终。 许妈妈黑着脸:“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就你挑剔,哪那么多要求。” 嘴上这么说,其实许妈妈心里也和儿子一样,她不知道长吁短叹过多少回了,她那时候从宁家出来的时候,还能硬气地说一句他们家英光不差对象,是,确实不差,可真要这么好的,那就差了。 许妈妈只能不断地在脑海里复习着宁初夏的缺点并以此宽慰自己,这姑娘锱铢必较,年纪又大,还跑去读书,肯定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对象! 在旁边的许爸爸也放下了筷子:“我看你倒是早点想想那公司要不就关了,干点别的。” 身为生意人的许爸爸看东西比妻子要简单多了,儿子现在被人挑剔或者是找不到合心意的人,那和个人条件是有很大关系的,这一切都得算在那开得并不顺利的公司上头。 当年许英光开这公司的时候,许爸爸就特地去找人了解过,这行业前景广阔,未来大有可为,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做儿子坚实后盾的原因。 可儿子这一冲动,把身上的“金手指”都给丢了,还招来了心腹大患在旁边虎视眈眈,这才几年的功夫,两家公司的规模已经完全不能比。 许爸爸现在已经是再也不去儿子公司了,毕竟对方来了个农村包围成为,从租下对面的位置开始,现在就连许英光公司左右两边都被租走了。 这宁可把自己的公司分割成三部分那也得租在许英光旁边,这做法简直不能更小心眼。 许爸爸和妻子骂过这事好几次了,他就觉得这宁初夏是一点教养都没有,分手了然后天天这样气前男友的是什么心态? 可骂归骂,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许爸爸是有生意人眼光的,儿子这公司被宁初夏围追堵截,无论是招人、技术还是招商样样受宁初夏公司限制,这再开下去也绝对混不出什么名堂,甚至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淘汰。 他现在只可惜自己没有早早投身赚钱的行业,之前厂子临要关门的时候还赶上效益不好,资产都稍微缩水,现在名下的资产也就剩下老家和C城的几套房子,许爸爸很后悔,当年来C城的时候他没狠下心买套学区房,当时听说宁家买了,且这学区房价格实在惊人,他便替儿子买的大地产商开发的新楼盘,虽然这房价整体上涨,可就是把他们C城的两套房子都给卖了那也才能勉强买一套学区房。 许爸爸是越算越头疼,他和妻子现在是全靠理财收益和老家房子收益储蓄,虽然重疾险什么的都给买全了,可如果年纪大了又是一笔钱,这钱是不禁细算的,他是不太能忍儿子这么和宁初夏不认输下去了。 许英光沉默了许久,眼前的饭菜已经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我,我再想想吧。” 即使早就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真要下决定的时候依旧没那么容易。 这公司一关,宁初夏肯定很得意吧? 因为“没了她,他什么都不是”这句话彻底被认证了。 …… 广场上白色、灰色的鸽子落地,旅客从旁边的小贩那买来可以吸引鸽子的饲料,满怀喜悦地找人准备好相机,正打算在这蓝天白云教堂之前,优雅地打开袋子谱写一曲人与鸽子美妙乐曲,就见群鸽来袭,如同乌云压城般地扑了过去,各凭本事地抢了食物―― “噗。”苏浅浅被眼前的局面逗笑,“这估计是第一次来参加学术会的学生吧?不知道此有恶鸽,请勿打扰。” 她笑吟吟地看向宁初夏,在瞧见对方放松释然的神情时,心里完全放松了下来。 也是,她不用太担心初夏,这初夏比她有经验多了,哪会紧张呢? 宁初夏知道苏浅浅这是替她转移注意力,否则也不会拉着她到这几年几乎每年都会走的街上散步。 “谢谢你,我不紧张了。” 苏浅浅知道好友这是怕她尴尬,心里只觉得熨帖,这朋友之间互相体谅才是朋友的长久之道。 每次在这种时候,她都会情不自禁地感谢起了某个人。 呸呸呸,感谢个毛线球! 苏浅浅立刻把脑海中出现的某人头像画圈涂黑抹掉,要不是这个人耽误初夏,没准她和初夏会在某一个学术会议上认识,那也一样会成朋友,还没有开始的尴尬呢! “说来,我也有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宁初夏眨了眨眼,把手机递了过去,那是她留在公司的管理人员今天拍给她的照片。 有时候人和人的默契就是这么玄妙,看着刚刚才被自己在心里打叉删除的某人照片,这回苏浅浅笑得不是一般的幸灾乐祸:“这确实值得开心,得好好庆祝一番!等晚上晚宴结束我们在房间里庆祝你的双喜临门如何?我问过酒店了,可以借厨房,喊上俞教授!” 此地每年都会举办学术会议,宁初夏第一次来是旁听,第二次来是获奖,而这一次则直接受邀在学术会议上分享自己的新研究,已经和她的导师俞致珩是一个待遇了。 “还喊俞教授呢?”宁初夏故意说得慢腾腾地,“那就喊上你的俞教授。” 留学之后,宁初夏也发现了上辈子苏浅浅和俞致珩的问题出在哪。 俞致珩本人醉心学术,苏浅浅虽然一直芳心暗许,可每次为了和俞致珩找话题那都会努力地找些学术问题提问――说来宁初夏刚来时,苏浅浅还因为她能和俞致珩随心交流黯然神伤呢,只是苏浅浅倒完全没有想做恶毒女配的觉悟,自己躲在宿舍里喝了酒,然后就打算来个断舍离忘却感情了,这份面对感情的温吞姿态让宁初夏也多少明了为什么上辈子的苏浅浅会在感情受挫回国后被许英光给追到手了。 同是分手――一个是苦追无效,一个是多年不和;又有当年的情感滤镜;再加上许英光的热烈追逐,苏浅浅自然是一点点地举了白旗。 宁初夏对于俞致珩这类型的人没有太多兴趣,她能从俞致珩身上看到不少当年认识的科学家的影子――对于对象,说是爱,但更多的是互相尊重和陪伴,他们的热忱和专注给了科学,能给身边人的是不变的细水长流和尊重。 看出苏浅浅用情挺深的宁初夏自然是不客气地为他们感情做了助攻,在她的帮助下,两人的话题也终于跳出了提出问题解答问题的怪圈,最后也不知是谁先表白,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目前来看,宁初夏觉得苏浅浅和俞致珩过得可比上辈子原身印象里遇到的苏浅浅快乐得多。 俞致珩投入学术,而苏浅浅的个性本就温和喜欢陪伴――再加上说实话,先天对俞致珩“老师提问”、“老师布置作业”的恐惧感也让她更喜欢和宁初夏待在一起。 偶尔宁初夏也会萌生出些许愧疚,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占山为王抢了别人女朋友,不过这份愧疚通常不会留太久,很快便很坦荡。 女生和女生天天在一起的事情,能说是抢女朋友吗?显然不是,这是为俞教授创造认真工作的环境。 苏浅浅登时红了脸瞪她:“那你的史蒂芬呢?” 宁初夏一摊手,理直气壮:“不管是史蒂芬还是谁,是他们想成为我的,我可没打算要呢。” 她原先及腰的长发早在出国前就剪短,一直维持在肩膀之上的长度,看上去很是清爽利落。 听着好友的“渣女式”发言,苏浅浅却只觉得很对,这绝对不是她帮亲不帮理。 她是越看越觉得好友魅力四射,也如她所想,宁初夏的追求者从来没少过,还在学校的时候就时常有人等着初夏工作结束大献殷勤。 其中稍微领先其他追求者一些的是俞致珩的朋友史蒂芬,对方是介入科的专家,现在在世界有名的诊所工作,不过也只是得到了个优先邀请吃饭的机会。 苏浅浅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宁初夏那段时间正好对医疗感兴趣的事情……这么说来,她当初听俞致珩说过,他之所以会和史蒂芬做朋友,就是因为他在研究成果医疗应用上有些好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工具人? “别操心,我这错过了那么多年的单身快乐生活可还没享受够呢!” “也是。”苏浅浅赞同地点头,虽然暗恋痛苦,可这些年来她的单身生活其实过得挺自在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没打算搬去和俞致珩住的原因之一,当然,这也绝对有她还希望能和宁初夏多做几年舍友的心愿影响。 猜得到自己会被人当做笑话欣赏的许英光现在正沉默地站在了公司的门口,玻璃门是关上的,上面已经落了锁,房东正在数着钥匙,满意地冲他点了点头。 一个月前,他就提前和房东说了要退租的事情,现在公司注销手续已经办完,员工遣散安置也已经结束,就连公司里该清空的东西也清空了。 人去楼空,就是如此,虽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可他还是得面对这个事实。 他被自己的前女友打败了,彻底打败。 现在许英光唯一的倔强就是不去承认自己的成功有前女友家的因素。 这一层楼现在只有公司原先租的这间是关了灯的,其他的办公室都灯火通明,许英光目不斜视地低头往前走,最开始的偏头作战早就失败,他只能靠这样自欺欺人。 事实上在今天刚上楼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宁初夏公司又双在庆祝。 没错,许英光是真没见过比宁初夏还要欠揍的人。 他们公司是每次业绩提升、逢年过节、宁初夏获奖、宁爸爸获奖……反正凡是能庆祝的事情,他们都要庆祝,能过的节日也都要过。 你有见过公司过植树节、学雷锋日、读书日……的吗?他们还真就过! 他们起初还像模像样的布置,后来直接搞了几个LED屏循环播放,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红红火火日子好过。 有时候许英光稍微没控制好自己的视线,就会被迫关注到这一场景,最后只能愤愤不平骂人太装。 之所以会气会骂,就是因为他在意,许英光已经很久找不到由头能光明正大庆祝什么了。 临要拐弯的时候,许英光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隔着玻璃能看到宁初夏公司里正在办公的场景,其中有太多许英光的熟面孔了,创业开始就和他一起的朋友,现在也已经是宁初夏公司的员工了。 虽然许英光知道,他这也没签什么竞业协议,人本来就会往高处走,可这心里还是不是滋味,总觉得这是树倒猢狲散。 走进电梯,正等着电梯门关闭,许英光就瞧见电梯门又被打开,走近来的是宁初夏公司的高管。 许英光完全不想给对方一丝关心,只抬头看着上方的显示屏,这电梯下楼的速度是该死的慢,让他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对方抢先走了出去,许英光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落荒而逃,故意放慢了走路的速度,然后―― “这就辛苦你们了,我还想着晚点我让大堂经理来换呢。”房东笑眯眯地抬头和那高管说着什么,这房东也是个富二代,当初一口气买下了这栋写字楼三层楼。 “没事,这种事情我们自己干就好了,等等我还要上去组织搬东西呢。”高管同样热情回答,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他连梯子都不用踩,伸出手就把贴在大楼指引牌上的贴纸哗地撕了下来。 嗯,这贴纸质量不错,这么久了都不会残留一撕就下来。 感慨完的许英光反应了过来,靠,这撕的应该是他公司的名字吧? 看久了,不用靠近也能大概猜到被替换的是什么,像是生怕他看不到一样,那高管又说了:“今天双喜临门,我们公司实现阶段突破,承包下了整层楼不说老板在国外的新成果又得到了认证……我可得拍张照给她看,她一定很开心。” 不用问了,看来他们公司前脚刚确认完搬走,后脚宁初夏就把房子租了。 许英光回过头自嘲地笑笑。 幼稚。 可这幼稚行为怎么就这么戳人心呢?他见鬼地来气。 她不但要打败他,还要在他以前的领地上肆意N瑟,耀武扬威,可他还反抗不了。 黑着脸回到了车,许英光无处发泄,只能咬紧牙关,他随手拿起手机点开微博,就更觉得自己可悲了。 早在当年,他就取关了宁初夏和苏浅浅还有和她们俩相关的那一堆人,然后呢?他每天搜索对方的名字去看对方的近况,现在最近访问列表里的微博账号排在头两个的就是宁初夏和苏浅浅。 自取其辱莫过于此,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虐般地想看,哪怕明知道宁初夏和苏浅浅现在过得比谁都好,他这心里还是恶意作祟,希望哪一天能看到他们失败。 苏浅浅算是彻底被宁初夏带坏了,原先出国后很少用社交软件的她在宁初夏出国后开始和宁初夏一起活跃在几个社交软件上,两人对于专业问题的解读以及对国外科研、留学情况的深入了解,还有平日里分享的个人生活碎片为她们俩吸引到了挺多粉丝,现在发微博每次都能有不少回复,其中甚至还能看到好些专业人士。 这炫耀自己的成就许英光没有意见,可这去回答什么两□□往问题,分享自己感情经历就过了吧? [交往多年的男朋友不肯结婚一定要让我等怎么办?] [谢邀,我个人选择了分手快乐,不知题主情况,但就我来说,让我等?等你下葬在你墓碑上刻上妻子泣立吗?免了免了,生不能一本结婚证,死了我都不想替你烧纸。] [同学聚会和初恋相遇心情复杂,有种旧爱重燃的感觉,可回家看到妻子非常愧疚。] [谢邀,你这还比不上我前男友呢,他只是听说我回国就直接和女朋友分手了,这年头渣男怎么一个比一个爱给自己镀金?别侮辱爱情行吗?有的人和朋友分开两年都要说一句和老朋友没有共同语言,这分开十年就同学会一见就亲密如间了?色域熏心道德败坏毫无家庭责任感别给自己洗了,圆润点承认自己就是想出轨没勇气我还能夸你渣得明明白白。] [前女友现女友都很好,我很难在她们中间做选择,我该和现女友分手吗?可是我也没想好要不要和前女友在一起。] [@苏浅浅一起来答题,本人先说,我前男友也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单身了,题主可能和我前男友一样,上辈子是学杂技的,主要表演端水,请你大胆直接的问,我看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能吃锅里的最好,可吃不到碗里的也不能丢,这才是你要问的。当然我前男友比你更厉害的地方在他不懂来这种地方提问,如果要我给你建议?我希望你的女朋友和前女友把你甩了,为你点一首《算什么男人》。] [我觉得这推荐体制有问题,不该邀请@宁初夏回答的,这种问题只适合我们前男友那种类型的男人回答,因为正常人类是回答不了渣男出的题的:)] …… 这些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题目,更别说平日里什么微博转发的辛辣评论了,她们两人还常常在专业领域上奋勇答题,关注他们的人形色各异,上次还有一个许英光都听过名字的教授忍不住问了两句。 什么渣男盘点、翻车现场……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热搜上看到过自己几次了,要不是匿名许英光都要窒息了,甚至问答网站上还有问题是[@宁初夏@苏浅浅两位大佬提到的前男友到底是谁?],至今为止,许英光都还猜不出,那几个匿名回答把当年的事情说得明明白白,关键还打了个莫名其妙马赛克的人到底是谁。 这马赛克是怎么打的呢?赞数排行前三的匿名回答分别以不同的形式呈现了许英光的名字【许YG】【X英G】【XY光】,当时许英光看完就想问,这缩写有什么用呢?这马赛克有什么用呢?然后被他举报删除后,对方卷土重来,这回倒是更认真地打了马【许姓男子】、【我们就叫他小英吧!】、【同学常常称呼他阿光】,呵呵,之后许英光便放弃,再也没举报了,只是自暴自弃地假装别人都不知道而已。 和他出名一样让他觉得糟心的,还有苏浅浅和宁初夏顺畅得惊人的感情经历。 苏浅浅和那位俞致珩教授的事情许英光早有预料,可看到她发微博那句“初夏帮我们牵线搭桥”的时候,许英光差点没把手机捏坏。 和这位俞致珩教授比,许英光自然是自愧弗如,他只能宽慰自己这位俞教授本人未必有钱,而且也不懂体贴,可无论是平时偶尔苏浅浅晒出两人出去吃饭餐厅的布置还是分享在微博的感情片段,都让他只能接受现实,他输了。 而宁初夏呢?对方更是桃花缘不断,宁初夏倒是不会晒出什么被人追求,可许英光会看评论,男人也是有第六感的,他自然是看得出其中有几位总是在认真评论的人别有心思,当然,他是和自己说不要想多,可这实在太难做到。 就说上次,国内首都的一家医院特地请来国外的医疗团队专科的医生还特地发了微博谢谢宁初夏,当时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医生的微博,那位医生回复了几位朋友,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如果喊不来人可以找宁初夏试试,包括要送人去国外也一样,那位受邀的医生宁初夏和他关系很好。 前两天宁初夏例行地回答了几个微博的问题,其中有一条就是宁初夏的感情,问她着不着急结婚,是不是因为之前的感情问题恐惧进入新的感情。 许英光直到现在都能复述出宁初夏的回答:“不着急,正在享受快乐的被追求生活,我不畏惧进入新的感情,只是遇到过渣后更明白幸福的可贵,结婚对我的人生来说并不必要。”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可能看起来像是强撑,可她说这话却让人信服。 他多年来搭建起的所有自信,在这些事情前一点点地崩塌龟裂。 他没自己想的那么不可或缺,当年曾经在脑内幻想过的,宁初夏会因为和他分开痛苦绝望,甚至苦苦哀求;苏浅浅只要被他追求就会回头全都不存在。 许英光没有再看,只是沉默地发动了车,漫无目的地开始前行。 …… “你居然拍照?”苏浅浅举着手机有些意外的看向男友,俞致珩拍照的技术她是知道的,对方怎么会拍宁初夏的照片。 “别人托我拍的。”俞致珩轻咳一声收起了手机。 宁初夏刚刚上台,调整好话筒的位置正要开讲,她这两年发的论文都很有分量,台下的人都打起精神正襟危坐。 苏浅浅点了点头,猜到了是发给谁,又拍了好几张才满意地收回了手机,托着腮准备开始认真听讲,她在学术上的天赋确实要差一些,所以现在也就以助手身份工作,虽然不能全听懂,但她只是这么看着好友吸引所有人注意就觉得开心。 看到这一幕的俞致珩心里一声叹息,默默地向朋友发去了信息:“初夏很受欢迎,你加油。” 朋友靠得住,母猪能上树,可也只能靠朋友了,俞致珩是知道宁初夏和苏浅浅的渊源的,两人能做朋友让他挺意外,当时还是导师的他,对于两人这种一起甩掉许英光的行为拍手称快,可当可能被齐心协力甩掉的人可能是他的时候,这就不太妙了。 俞致珩生出了背叛朋友的想法,史蒂芬虽然优秀,可他认识的优秀同仁还有不少,不如…… “初夏可真帅!”苏浅浅没忍住拍了俞致珩一下,眼神里是满满地向往,果然,男人没有那么重要,有时候反而会遮挡宝石的光芒。 果然还是多介绍几个朋友吧?俞致珩已然决定为爱情插朋友两刀,听话地点头。 礼堂里的窗很高,阳光顺着那窗折入,照得宁初夏身上也像笼罩着光。 宁初夏这辈子后来的阶段一直活得潇洒极了,在她的影响之下,苏浅浅也没有上辈子这么温吞好欺负。 这辈子的她是出了名的学术喷子和网络斗士,别人键盘侠是现实唯唯诺诺网络重拳出击,她则是现实网络双管齐下,哪都不服软。 这其中她骂得最凶也最狠的就是渣男,宁初夏是个善于吸收别人优点好好学习的人,在她的世界里有一位老师很喜欢举“张三”的例子,并让张三这个名字留在了大家的心中。 宁初夏也不甘示弱,她和苏浅浅合作在网络上开了个【失明阵线联盟】科普账号,每周一期科学科普视频准时上线。 在科普视频里,宁初夏和苏浅浅两人总是一唱一和,活像是在说相声般配合,最经常举的例子,那就是“我和浅浅有一个前男友……” 这个前男友在她们的科普频道里,已经成功被毒打后穿越、被不同溶剂混合、被分解重构、被丢到不同宇宙,每次只要两人对视一眼,弹幕就会疯狂刷屏。 她们的科普视频里,同前男友梗一样引大家关注的还有时常被邀请出现的大佬嘉宾,这嘉宾包括苏浅浅的丈夫俞致珩、宁初夏的父亲、宁初夏的追求者和两人的若干朋友同事,因为出场人物咖位太大,这视频一度被称为“圣地巡礼”,向大佬朝圣,还被不少学校引为教学材料。 其中凡是出现了俞致珩和宁初夏追求者的集数都会被人笑称为“视力康复系列”。 当然,在她们视频的推广过程中,也一定会有争议的声音,其中就有关于前男友的疑问。 有不少心善的观众觉得宁初夏这样太过小气,前男友很是难堪。 对此宁初夏并不闪躲,直接回复:“不好意思,我生性如此,你要是欺负了我,我不只是要发火,我还要记住你的名字报复。”她思考了片刻又说,“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他骗了我十年,我两倍奉还,那么我用他的例子二十年就好,二十年以后换个例子。” 她说到做到,真把这个例子用了二十年,时间一到,她再也不用这个例子了――因为能科普的东西都科普完了,栏目已经结束,她本人早就快快乐乐地投入新的研究。 在感情上,俞致珩虽然无情地背刺了好友,可依旧没能改变自己在苏浅浅的心中地位和宁初夏不相上下的事实,即便是两人结婚也是如此。 婚后,每次在苏浅浅和宁初夏去采风拍摄视频或是旅游的时候,他都会化悲愤为动力,认真做实验,后世有人甚至在俞致珩的实验草稿本中找到了《宁初夏结婚助力计划》。 不过很可惜,俞致珩的计划始终没有实现,宁初夏在三十六岁那年就直接告诉了亲朋好友包括追求者自己不想结婚的事实。 虽然她这么说,史蒂芬依旧没有放弃,一直陪在宁初夏的身边,并在发现自己工具人的身份后不断提升自身医学水平并进行医学科研,使得自己进化为超级工具人。 后来有人根据两人身边朋友的说法得出了结论,史蒂芬在后期成为了宁初夏的稳定伴侣,他尊重了宁初夏不想结婚的想法,两人互相陪伴,从未争吵。 和在科研上很有成就的女友一样,史蒂芬所研究出的手数术式、指南同样具有改变时代的力量,在年纪渐长后,他也在女友的建议下深入了对科研的研究,并创新性地提出了不少手术想法,后由他的几位徒弟实现。 宁初夏的优秀无可挑剔,她的不婚想法便也得到了大众的尊重,不过有极少数史蒂芬的崇拜者曾经表示遗憾,认为他这样一个救了无数生命的医生本可以找到愿意和他结婚的优秀对象,毕竟在认识宁初夏前,史蒂芬从未表示出不婚的想法。 这些极少数的言论本就不被认同,在史蒂芬和朋友的邮件被公布后更是彻底绝迹。 邮件是早年史蒂芬发给一位朋友的,当年发出这条信息后,那位朋友忍不住嘲讽了陷入爱情的史蒂芬―― [如果抓不住光/就让我被照亮吧/如果抓不住风/就让我成为风吧] [她是我“更光明的光明,更自由的自由”(注),她是我心上的银柳。] 没有什么被迫妥协,有的只是心甘情愿。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一) 位于H城老城区的这栋写字楼是当年一位富商看中此处商机购置下地皮自己建起的, 统共十二层的高度,修建至今过了有十五年左右。 岁月也在这写字楼上留下了痕迹,当年刚修建时算是时髦的外墙涂装此刻已经斑驳, 沿着道路这边的窗户常年被租户贴上窗户广告贴字,可因为这反复的撕贴, 只是在楼下也能瞧见那玻璃上隐约的痕迹。 这栋楼的物业是房东本人名下注册的公司在管理,公司里除却保安、清洁人员、会计和负责人以外就没有其他员工,因此对于楼栋的管理不免差了一些, 几乎每隔个几天都能发现新的问题, 上到电梯、电路,下到下水道, 就没有没出过问题的地方。 即便如此,这栋写字楼也常年处于满租的状态, 一是因为这写字楼位于老城区近核心的商圈, 虽然堵车, 但总是四通八达,二呢, 则是因为这栋写字楼租金、物业费都很便宜。 宁初夏再度醒来的时候, 自己便位于停车场处。 说是停车场, 其实也不过是空挂了一个名字,实际就是个能够停电动车和自行承的停车坪, 旁边有能容纳五辆车的车位,不过一般都是房东和物业停着, 租了此处房子的人只能将车停在路边车位或者在前面小区那长租一个停车位。 而被她放停的“座驾”则是一辆自行车, 这车是最简单的款式, 看得出已经骑了挺多年,上面漆都掉了不少, 车篮的位置放了件被塑料袋包着的雨衣,还有一个白色的帆布袋,这应当就是原身的包了。 宁初夏稍微打量了下自己此刻的着装,脚下踩着的是一双黑白配色的帆布鞋,看得出主人并不邋遢,鞋子上并不脏,不过应该是穿了挺久的样子;再上面则是一件泛白的牛仔裤,款式简单,没什么花样;而最上面的则是一件白色的T,同样没有花纹,只在右胸口的位置有个口袋。 这基本可以说是朴素到了极点了。 她伸出手往头上一摸,不出意料,这具身体头发不长不短,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发圈看不到颜色,不过也是最普通的那种。 “初夏。” 身后传来颇爽朗的声音,宁初夏回头便瞧见正在停车的女人。 对方骑着一辆电动车,此刻正在停车,而身上则是穿着件碎花连衣裙,长度大概到膝盖处,配了双一字凉鞋,从车里拿出来的包则是简单的雾霾蓝手提包,正笑吟吟地看着宁初夏。 “早上好。”还没接受记忆,宁初夏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那女人看着她微微一愣:“你今天心情看上去不错?”她已然把车停好,走到了宁初夏的身边,伸出手挽着宁初夏的手臂,动作看上去挺亲近,“你这样就对了,也没什么不开心的,我也一样经常被说呢。” 她左右看了眼,这个点还早,车棚的车都没停满,便也压低了声音:“我偷偷和你说,我之前也经常被她骂哭呢!” 宁初夏在心底暗暗记下了两笔,这原身平日里应该总是垂头丧气,而且在工作单位估计时常被领导指责。 那女人见宁初夏似乎情绪不差,也就和她一起往楼上走,说话间还在嘱咐:“其实你就换个角度看问题,她这也是重视你、培养你,是不是这个道理?而且你不还有你舅舅在吗?别担心。” 舅舅?新出场的人物让宁初夏再度记了一笔。 这次的世界,大概是职场挑战……?不过这挑战什么呢? 说起来宁初夏其实一直没怎么经历过传统的职场挑战,在被系统带走后,她娱乐圈、科研、开公司样样都做过,可老板的职场和员工的职场显然不是一回事。 她还在自己世界的时候在这方面也没遇到过问题,当年她进入电视台的时候,正好遇到电视台更新换代的大事,老一辈的主持人退休,前一哥一姐跳槽,原本电视台大力培养的两个女主持也因为继续深造和结婚离职了,这青黄不接使得他们这一批的主持人入职后很受重视,尤其是宁初夏,更是得到了电视台的大力培养,很快就从未来一姐候选人成为一姐的她更是不可能遇到什么欺凌了。 身边有同事陪着,宁初夏也不用找个地方先接受记忆。 公司位于六楼,一出电梯就对着门,她们两人到的时候公司门还没开,里面的灯都是暗着的,同事拿出了钥匙开门,宁初夏也趁机稍微打量了一下。 这公司是餐饮管理公司,单从占地面积和装修来看,规模应该不算小。 进了门,宁初夏便也找了个要上厕所的借口到卫生间,趁着这时候人还没来把记忆给接收完毕。 接收完记忆,宁初夏的表情便越来越复杂,还真不是她夸张,这回原身可真是拿了个地狱级别副本。 说是“地狱级别”,但其实原身的人生经历在不少人看来都不算惨。 这地狱就地狱在,当你身处其中时,你很难轻易地做出改变,即使你明知道这样的日子糟透了让你无法呼吸。 …… 到了上班的时间,公司的员工便也到齐,不过这到齐是不包含老板和领导人员的,几间办公室虽然已经开灯开窗,可里头还是空的。 宁初夏所在的位置背靠着几间办公室又正对着门口处,正好能将整个公司收入眼底。 这间盛海餐饮管理有限公司是宁初夏的舅舅开的,现在公司旗下已经管理有火锅店、西餐厅、奶茶店等总计近五十家门店,前台的公司招牌下,便是特地定制的LED全国地图,虽然现在被点亮的只有省内,可也看得出公司的老板是有把这店铺开向全国的志向的。 和公司规模不同的是,租住在写字楼的公司总部格局看上去其实挺混乱,除却被单独辟出的采购部门、商务部门、财务部门外,其他行政人员全部混杂在一起,管理的混乱已经可见一番。 而且这人员也比宁初夏想的要少很多,这其中有不少工位都是空着的,据说是留给餐厅店长的位置,很难想象,就此刻的这些工作人员就得盘活那么多事情。 正在想着事情,宁初夏就瞧见前台的位置出现了人。 进来的女人身材高挑,身高估计过了一米七一的样子,可依旧踩着双恨天高,身上穿着的裙子是拼接撞色设计,金黄色、宝蓝色、白色、绿色的色块搭配在一起,却因为恰到好处的设计不显得凌乱,手上挎着的包同样是宝蓝色系,上面的金属logo很有存在感,相比之下,她戴着的那副墨镜倒是浑身上下最简约的搭配了,虽然在室内戴墨镜很夸张,可起码是中规中矩的款式。 对方的肤色偏黑,这应当是天生的,露出的下巴线条很有棱角,选的口红色号是张扬的红色,耳朵上还挂着有些夸张的圆环耳环。 她还没开口,那股大开大合的自信气息便已经被传递了出来,这位正是行政部门的总负责人宫萍萍, 本应该是飒爽模样,可也许是原身的记忆加成,在看到这人时,宁初夏便下意识地生出了抗拒和不喜。 坐在宁初夏旁边工位的是早上和她一起上楼的王碧双,她比宁初夏早进公司五年,现在已经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之前就有传言说公司行政部门做划分之后,她也会小小地升个职。 王碧双对宁初夏的亲切态度并不是凭空生出的,其中既有宁初夏的舅舅是公司的领导的因素,也有是宫萍萍嫡系的她,对于同样遭受宫萍萍“教育”的宁初夏抱有感同身受的同情。 打开的桌面上微信的颜色变了,宁初夏将眼神移了过去,正是在隔壁的王碧双发来的信息。 【王碧双:今天也要加油鸭!.gif】 事实上以原身的记忆来看,王碧双用的这表情包其实有些过时,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代沟?不过看得出,她在努力地释放着好意。 消息确认完毕,宫萍萍也发来了恶魔的邀请。 “初夏,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路过宁初夏工位时,宫萍萍漫不经心地摘下了墨镜,伸出手在宁初夏桌子点了一下。 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还是挺强烈,先是身体绷直,然后便是点头:“好,我马上去。” 宁初夏叹了口气,拿好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这些都是宁初夏目前手头的工作,原身昨天下班前已经分开用文件夹夹着,上面贴着便签,倒是省去了宁初夏分类的功夫。 她才起身,便注意到了不少同仁向她投来的复杂眼神,这眼神里大致还是同情居多。 之所以会这么同情……自然是有原因的。 …… 宫萍萍的办公室在一众公司领导里也算是大的,贴墙放着的书柜里除却大小不一的文件盒外就是各种各样的奖状、奖杯。 说实话,这些奖状、奖杯的名头听起来还挺唬人的,动辄就是全省、全国级奖项,但是实际上大多是些私人举办的评奖活动。 一进门便能瞧见已经全部拉起的窗帘,窗外的阳光照入,靠墙的小冰柜旁的养生壶已经结束加热工作进入保温状态,养生壶内是花茶,隔着玻璃的外壳能瞧见里面被泡开了的玫瑰花,垃圾桶也已经清空换上了新的塑料袋,桌子整洁干净,看得出是特地收拾过的,按照了主人的规矩将文件摆放在了不同的位置。 而刚刚才进屋的宫萍萍才刚坐下没多久,正在用她特地买的玻璃茶杯喝着茶,神情放松又优雅。 很显然,这一切并不是刚进屋的她做的。 真正的功臣,则是每天前两位到达的宁初夏和王碧双。 泡茶、扔垃圾、分类文件……这些琐碎的事项早就成了日常。 宁初夏站在办公桌前,将文件放在了宫萍萍的桌上,虽然宫萍萍对面的三张椅子此刻都是空着的,可她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 “怎么不坐?”宫萍萍茶喝进去,格外亲切地向座位上指了指,“坐下吧,站着多累。” “谢谢宫主任。”宁初夏稍一点头便拉开椅子坐下。 没错,这流程看起来略有些傻,可却是原身通过惨痛实践收获的教训。 当初刚入职的她,还是个对工作一知半解的笨蛋,虽然事先在网上搜索了不少工作补丁,可她并没有了解到超乎她想象复杂的“人情世故”指南。 入职的前几天,她就像来打卡一样,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不迟到不早退,规规矩矩。 原身本就不是学习这个专业的,刚入职的时候基本都在熟悉公司的员工、情况,手头根本没有多余的工作,自然也不存在有需要加班才能完成的事情。 然后她就被暗示了。 宫萍萍在行政部门的工作小群里发了这样的一段话,像是在闲聊一样。 “大家来工作呢,要抱着你们是来学习的态度,我之所以能在这间公司站稳脚跟,取得一点小成就,就是因为我当年就懂得积极上进,努力学习,而不是永远坐着等别人分配工作给你,刚工作的前三年我就没有一次准时的下过班,为什么呢?因为我告诉自己,我是要为领导分忧的,如果领导自己都得加班,那就证明你没有替他分担好工作。当然,有的人是想着来应付,只是赚个基本工资的,可这样的人,迟早是会被社会淘汰的。” 后头她还零零散散地发了些感慨,大致意思就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没有眼色,又说那天副总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快走光了。 原身记忆里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非常惶恐,她犹豫地问了公司里唯一可以仰仗的同事,宫主任这说的是不是她。 王碧双犹豫了一会还是认真嘱咐:“你要不最近就晚点下班吧。” 自那以后,宁初夏便成了给公司锁门关灯的那一个人。 同样的,这收拾办公室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宫萍萍当时拍了张从窗户外看王碧双在收拾垃圾桶的照片,而后同样是在群里发出了感慨:“碧双是老员工了,当年刚入职她就开始帮忙收拾我的办公室,现在五年过去了,她还是如此,大家要向她学习!说起碧双,公司的几位领导都很看好……” 这回倒也没有直接批评了,而是不断地赞扬王碧双的好,然后原身就又悟了。 相同的情况发生了一次又一次,朋友圈暗示法、小群批评表扬法……原身曾经在办公室哭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和自己说,可也只得到了王碧双的纸张安慰。 “她就是这样的……忍忍吧,磨合了就好。” 宁初夏坐下便把文件按照类别放在了宫萍萍的面前:“主任,这是今天要发在公众号的文章,总共五篇,我已经打印出来了;这是今年企业文化活动策划案,现在是初稿;这一份是打算发给记者的宣传稿件,对方说这样就可以,您看看行吗?还有您上回说的员工优劣年度评分方案我写了个草案,但是有很多地方还不明白……” 这一说,就是一连串的话,从宣传到预算再到人事,这些全都是宁初夏的活。 虽说这有公司部门没有规划明确的原因,可更多的,应该是宫萍萍主任直接和领导打的包票说自己能行,然后便把工作摊到了自己的几个嫡系手上。 宁初夏翻看了原身的记忆,在行政部门的这些员工里,除了她和王碧双还有另外两个入职不久的同事外,其他的老油条都很擅长推卸工作,凡是在他们工作职责之外的工作他们一概不会接受。 “行,我明白了,你辛苦了。”宫萍萍先是夸了一句,然后又像是不经意地感叹,“昨天帮你改文章改到凌晨,也让你没能好好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的,是我麻烦了主任。”宁初夏按照原身的语气回复。 宁初夏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在没到原身身体之前,她是真不知道有人这么干活的。 这位宫主任,是整个公司都有名的“劳模”,她凌晨一两点有时候都在发公司公众号的文章,或者是分享个人的工作心得,每天加班开会更是日常。 在入职之前,宁初夏的那位舅舅就和她说过要好好向这位宫主任学习。 原身在这位领导的带领下那是过上了天天加班,日日少眠的日子,非但如此,她还要自我质疑,觉得自己拖累了领导没干好自己的工作,可实际上翻了原身的记忆,宁初夏只觉得很可笑。 所谓的帮忙改文章,是原身在上班期间发过去的文章,这位领导等吃完饭忙完自己的事情,十点多才开始发表修改意见。 而这修改意见她也绝对不会一口气发完,而是隔一会发一条。 宁初夏没吃过猪肉见过猪跑,公众号甚至公文她都看过不少,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位领导的修改意见对于文章本身的增色其实并不多,更像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强行提出一些新的观点。 原身按照她改的版本原样修改润色发过去之后该结束了吧?不,不会,她还能在这基础上改出第三、第四版来。 就比如昨天,原身不得不从十点开始坐在电脑前等到凌晨一点,可实际修改文章和对方阅读文章的时间估计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这种加班,真的有意义吗? 前头夸完,宫主任立刻语气一转:“不过初夏,有些话呢,我也是觉得该和你说一说。” “您说。” 宫主任随手翻开了草案,随意看了眼:“你看这份草案,就做得很简劣嘛!你没有去查以前的记录吗?看看以前的活动方案是怎么做的。” ――当然查了,只是以前的资料收纳不全,已经很有经验的宁初夏并不反驳,所谓的反驳,是要能堵住对方嘴的时候才有用,可如果会让对方去找更多理由的话,那还是算了。 宫主任皱眉,伸出手揉着额头:“其实我也觉得挺累的,你说老让我这样批评人,但是吧,有时候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这做的方案还是最老那一套的东西,甚至连当年的那一套都比不上,一点都没有进步。” 她将文件半甩在桌上,没用太大力气,可那一声也足够大:“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到现在还在做当年刚入职时候的工作,你说说,这像什么话?这有哪家的主任像我这样,什么事都得自己操心,文章一字一句帮忙改,一个草案格式都要帮忙想办法?” 宁初夏低头,神情淡然,不过声音已经低落:“您别生气,是我不够认真。” 原身在这一关已经阵亡了不下五次,她常常在宫主任行云流水的批评下节节败退,然后绝望地承认:“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 只是这句话就像是什么开关一样,永远会触及更强烈的教育。 宫主任会用她的伶牙俐齿来让原身明白,她这种用自己能力不足为借口为自己开脱的行为多不负责任,多喜欢逃避,这一切是她本人的态度问题而不是其他,既然不会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不是说什么自己没有能力。 ――要不是宁初夏知道原身熬夜研究,电脑桌面上全都是下载的格式,还找了不少朋友询问的话,她还真要被这心灵鸡汤给说服了。 这努力有时候不是全靠自己埋头苦干就行的。 原身接任务的时候基本都是得不到什么帮助的,其中有不少活还都是从她本人开始,且不说人有上限,就说这种连标准评分细则都没有的东西,原身怎么可能有能力去评判自己做得是好是坏? 当然,这些宫主任是不会理解的,毕竟她每次给任务的时候都会说“这种事情如果是我十几分钟就能搞定,交给你们是为了锻炼你们”。 于是进退两难,已经很努力了,可努力不够,承认自己不行,这也不对,原身每天都在情绪崩溃的边缘。 宫主任叹了口气,很是为人着想的姿态:“初夏,我这也不是和你生气,我是觉得呢,你这好赖是个本科生,有文化,这肯定要比我做得好对不对?你只是还没挖掘自己的潜力,这做事情啊,你要想在领导的前面,而不是让领导推着你跑,否则这样你永远都不能成长。” 听到这种话的原身会怎么想呢?宁初夏若有所思,大概是浓浓的羞愧吧,羞愧于自己其实并没有因为学历比别人干得好,甚至连一点方向都找不到。 “这份草案你再去改一改,如果还不行呢……”宫主任看了眼手机,“这样,这两天我找个时间好好教你,别担心,这不是有我在吗?” 多体贴,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对草案本身给出任何的意见,只有两个字“不行”,这是最可怕的,就和参考答案的答案略一个逻辑,你错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谢谢主任。” 这么一来一往,已经小二十分钟过去了,宫主任便也打算放宁初夏出去,她才站起来,宫主任又出声了:“初夏,我这再给你提点意见。” 她托着腮看向宁初夏,稍微打量了她一番:“这不是我说,你都工作那么久了,怎么穿衣服还这么孩子气?就像个刚毕业的学生一样,家里人没有告诉你要在不同的场合穿不同的衣服吗?你说你总不打扮自己,要是哪一天有什么场合需要你出席,你总不能穿这身衣服去吧?” 宫主任喝了口半温的茶:“你别怪我多嘴啊,我这就是看不得好好的女孩子不会打扮自己,好几回我都想说了呢,不要觉得自己现在做办公室没人看见。” “谢谢宫主任。”一次对话,不知道要说几次谢谢,事实上原身是有裙子之类的,但是骑自行车不太方便,再加上她手头有不少工作是需要到处跑的,所以还是穿了轻便的衣服。 宁初夏走出去的时候,正对上进门的王碧双,她轻轻点了点头,感觉走出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坐回工位上,宁初夏便看见刚刚又有人给她发了微信。 发微信的是同公司采购部的吴涵铭,对方先是发了两个表情包,然后开始表示慰问:“听说你又被传召了,不要不开心,摸摸头。” 亲昵的对话之后又隔了一阵,是吴涵铭的询问:“对了,我们部门这个月走了三个员工,悄悄告诉我你们打不打算补给我们?快累瘫了都。” 看见关键的信息,宁初夏挑了挑眉。 这吴涵铭和宁初夏是同期进的公司,两人一起接受的入职员工培训,并以此为契机相识,起初只是点头之交,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越来越熟悉,现在已经是偶尔会出去约会的暧昧对象了。 不过这暧昧关系并不会持续太久,毕竟一个月后,在原身决定表白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个关键人物出场。 一早上单单叫员工进去谈话就花掉了宫萍萍近两个小时,本就是九点上班的她,实际上每天完成的工作根本不多。 眼看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五十,宁初夏心中便有了预感,正如她预料,亮起的微信是宫主任发来的信息:“你通知一下,叫碧双他们几个到办公室来开会,五十五开始。” 没错,这又是宫主任的一个常见操作了,离下班还有不到十分钟临时通知开始开会,说是五十五开始,有时她还得接个电话或是和员工寒暄几句日常,基本都得到下班之后正式开始。 中午只是影响午休时间,可如果是在晚上的话―― 宁初夏稍微回忆了下原身的黑暗时间表,五点半下班开始开会,因为主任电话等原因七点多才能开完,叫餐吃饭近八点结束,然后开始加班最早九点才能结束工作,之后送走主任,开始收拾她的办公室,收拾完了正好能给主任的朋友圈点赞。 宫主任向来不做无用的活,她如果加班了,一定会故意在公司总群里不回心虚,拖到九点后才姗姗来迟:“不好意思,刚加班结束,才看到,收到。”或者是发个朋友圈,“很开心有这样一群一起努力的小伙伴,就算加班到现在也很有动力”。 宁初夏面无表情,之前对于可怕的职场生活还没有足够感觉的她现在感觉已经分外鲜明。 人不少996给开高薪,这原身的工资一个月扣掉三险一金才两千八也太惨了吧。 …… 纵然是宁初夏,这一天的经历也足够糟心,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母亲和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很是投入。 瞧见宁初夏进屋,宁妈妈便看了过去:“你这工作效率实在是差,工作做到这么晚都做不完。” 正好是广告时间,宁爸爸也稍微分了点注意力给女儿,他摇了摇头:“你这还想辞职呢?你在你舅舅公司都应付不来,你到外面能应付什么工作?”想起昨天晚上女儿哭着说想辞职的事情他还是挺生气,再度敲打女儿,“现在的孩子就是吃不了苦,你要提升工作效率,把工作在工作时间内完成,你要知道,加班是你能力不足的表现,这就和读书一样,人家会读书的孩子回家都可以好好休息的,你当年读书就不行,每天熬夜读那么晚都差点没考上本科。” 宁妈妈对这件事很重视,她就怕女儿自己跑去和弟弟说什么:“我和你说,你这份工作可是你妈不要面子去找你舅舅讨的,你这工作完成不好就已经够丢脸了还要辞职,到时候你辞职出去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想要回去我可没脸替你求你舅舅。” “就是,也就是你这么顺风顺水,一毕业你妈就帮你安排到了你舅舅那,你还以为找工作那么容易钱这么好赚?”宁爸爸板着脸,“你这就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才什么都不懂。” 眼看这对话还要继续,宁初夏只是温顺地站着,驳斥是没用的,哭也没用,安安静静听着等广告结束就是。 电视剧再度开始播放,宁爸爸和宁妈妈总算翻了过去,不过临回头前还是强调:“你领导这是重视你培养你!要是不管你的话你就废了!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宁初夏点了点头,安静地进去了房间。 原身的惨,并不是那种家境贫困或者是家破人亡的惨,她的惨是很多普通人都可能会遇到的那种。 事实上宁家并不算很穷,宁妈妈在小区里开了间裁缝铺,宁爸爸则在门口设了个帮忙打钥匙的点,这些年来也算是积攒了一些财富,不过由于店铺面向小区,而这老小区随着时间流逝住户越来越少,这几年收入已经大不如前,基本算是靠着老本吃饭,但也已经是有房、有店面、有固定收入的家庭。 这样的家庭在这座城市里有许多,宁家唯一不同的呢,是宁妈妈的弟弟是个经商的人才,他自己琢磨创业,在餐饮经营上很有能力,不过由于公司发展快和他本人的眼界等问题,公司存在的问题一直没能解决。 而出生在这样家庭的宁初夏也就循着父母的脚步平凡的长大,和普通的生活一样的是她并不算高的智商,本就在普通高中念书的她,虽然用尽全力下尽苦功,可还是考不过其他同学,最后勉强搭上了本科的顺风车。 虽然说她念的也是本科,但别人念的是XX大学,她念的是XX大学XX学院,那种民办,花钱挂靠在某大学名下的学院,虽说最后也能拿个学位证,但是含金量可见一番,再加上她上的还是民办,一年就要交两万出头的学费,四年下来比别人多花了一倍的钱在,说实话这件事让父母很受打击,尤其是宁初夏的表姐珠玉在前,高中三年轻轻松松最后还考了个top5的大学。 他们自己比不过宁舅舅本身心里就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女儿还比别人笨,这就更是憋屈,这件事也成了宁家饭桌上时常出现的话题。 在确信女儿并没有他们期盼的天资聪明之后宁爸爸和宁妈妈便找上了宁舅舅,直接拜托对方等女儿毕业将女儿收入公司。 他们可不希望女儿成了电视上常见的那种一两年都找不到工作天天家里蹲的人。 于是原身便托了宁舅舅的帮助越过了面试环节进入了公司的行政部门。 可这一切,就是原身痛苦的开始。 一周六天单休,加班没有加班费,时常因为活动连着两三个礼拜不上班,节假日需要值班,没有年休假,这些听起来已经足够恐怖,原身还摊上了宫萍萍这么个领导。 宫萍萍起初对原身并不算差,不过她很快看出了宁舅舅并没有这么在意这个外甥女,便也开始随意使唤――说起这件事,宁初夏必须说,宫萍萍倒不是特地针对原身,只是她本人确实如此,在原身记忆里的统计表里,行政部门的离职率是整个公司最高的,在招入宁初夏之前,行政部门跑的那几位离职原因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宫萍萍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看来可以用“锻炼”两个字来概括,可共享了原身经历的宁初夏却只想用虐待来评价。 她所给予原身的工作,不少根本就是个人难以完成的工作,而且她本人的随心所欲,时常让原本就忙碌的原身又忽然被迫介入新的事项。 工作量本身就已经需要大量加班这已经够糟心了,原身还有个时常让她不得已延长加班时间的领导,原先加班到凌晨可能能结束的事项在宫萍萍介入后连休息日都用上还做不完。 这就像恶性循环一样,做不完、熬夜加班赶工、工作完成质量差、被批评被指责、本人自责……她陷入了这个永无止尽的怪圈。 而宫萍萍本人骂起来的时候也很不客气,“你毁了这件事”、“你知道你给公司带来多大损失”、“如果不是你无能大家不用都陪你加班”、“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能都做不好”……她不骂脏字,可每一个字都砸在了原身的身上。 于是原身陷入了崩溃、强行自我修复、再崩溃、再修复的重置过程,疲惫的精神状态不断累积,在宁初夏来的这时候,她已经崩溃过好几回,每天上班前都要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原身终于鼓起勇气向家人提起离职,但很显然,她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反而又增加了新的压力,来自家人的“你无能”指责、“你会让你舅舅丢人”批评更是成为了笼罩在原身身上的阴影,让她痛苦又不敢动弹。 且不说她本人的个性很软,就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很难有自信不顾家人反对提出辞职。 “如果我提辞职了爸妈一定会怪我的,舅舅也会生气,宫主任他们肯定会觉得我是逃避吧?爸妈说得也没错,我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就算真的能找到,待遇和环境也不一定比这里好,万一比这还差,他们一定会更恼火吧?” 她只能不断自责――“一定是我哪里没做好吧?”、“我怎么又犯这种简单错误”、“我不能逃避,是我逃避的问题”。 而在这痛苦之中,她试着考虑寻找心灵的安慰,也就是向暧昧对象发出信号,不过很遗憾,她被“甩”了。 原身自然是看不出吴涵铭和她暧昧的重要原因是她的好舅舅,对方想和宁舅舅结个姻亲,只是他对原身本人的观感一般所以还在纠结,而在一个多月后,原身的表姐则会正式进入公司,她从基层员工做起,先去的公司采购部,从原身那得知那是宁舅舅亲生女儿的吴涵铭当然立刻头也不回的换了目标,对于原身的告白直接拒绝。 宁初夏幽幽叹了口气,这大概是普通人能面临的绝境了。 想要从这个环境跳出来,自己本人又没有能力――原身的专业是万金油专业,文凭一般,在就业市场上没竞争力,而且她的工资全都交给了父母,手头甚至没有存款。 想要向权威发出挑战,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她也同样做不到这个,她就连反抗宫主任都不敢――事实上在和原身共情后,宁初夏能明白她的为难,人是社会动物,原身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长大一样,父母长辈外人的眼光对她来说就是天空,如果抗击,她的天就塌了,笼子外的人会说天空很大,可笼子里的人,根本连那部分都看不到。 说夸张点是“唯一的光”的对象,又和别人家的孩子表姐在一起了。 然后身为普通人的她,则日复一日地继续着“普通人”的生活。 这可真是……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二) 工作之后, 只要忙碌起来反而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好像一晃眼,一周就又结束了。 王碧双总算处理完了手头的工作, 稍微伸了下懒腰便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宁初夏还在那处理着文件。 她桌上的文件挺多, 王碧双看了都忍不住要感叹一番。 事实上王碧双手头的工作也没有少过,但是她的大多工作都是平日里干习惯了的,熟能生巧的类型, 如果是做宁初夏分配到的那些任务, 她恐怕是干不太来。 说起来王碧双也挺感慨,她之前还以为宁初夏挺不太过去, 毕竟那段时间王碧双都撞到了好几回宁初夏在办公室里掉眼泪,不过现在看来, 她好像是终于上了手, 越干越顺手, 不再有之前的那种勉强感。 王碧双想到这也不耽搁,立刻给宁初夏发了两条信息。 公司的管理没那么严格, 大家在工作之余也时常会站起来走两步伸个懒腰, 可这是在领导不在的情况下, 宫萍萍现在还在办公室里,王碧双很是了解这个上司的性格, 便也没打算起来乱动。 否则这要是被看到了,准保又要被宫萍萍抓一番典型, 饶是王碧双这样的老员工, 面对宫萍萍的批评也是受不太住的。 …… ――“你闺蜜身体好些了吗?” ――“也别太辛苦了。” 看到发来的消息, 宁初夏格外淡定地给了回复,完全没有自己在撒谎骗人的心虚感。 这段时间以来, 除却中午逃脱不了的加班外,每天晚上宁初夏都会尽可能准时准点的下班离开,这请假的理由她也事先和领导报备过了,那就是“闺蜜的母亲做手术,闺蜜人在外地出差,她要去帮忙照看”。 事实上原身根本就没有什么闺蜜,当年她大学住的六人寝室划分成了不同的小团体,和原身交好的也就一个,那位朋友毕业后便回了老家,两人现在关系已经生疏了不少。 而原身在单位里,平日里会交心多谈点事情的也就是王碧双一个了――原身是愿意把同事当朋友的,不过在这上面她是吃过亏的,当时和朋友关系亲近的她,无意透露了一个小型的人事任命调动情况,结果当时的那位朋友“无意”泄露了出去,消息满天飞之后原身被宫萍萍在部门会议上骂过好几回,自觉理亏的她后来便也没再和那个朋友来往了。 原身是不敢也不会利用舅舅这层关系的“老实人”,可宁初夏不是,这工具人该用的时候就要用上,舅舅帮不了升官帮不了轻松,但请个假还是容易的。 当时宁初夏便用着原身那用惯了的诚惶诚恐的表情去找了宫萍萍,只说自己很是为难,接下来一个月左右都要准时下班,不过工作一定会带回家做。 宫萍萍对此自然是不太满意的,可她也不能明着说不好听的话,勉强保有耐心的她做出体贴领导的姿态,不过这几天这份耐心也差不多要用完了,宁初夏在昨天中午的例行加班会就已经听宫萍萍暗示了有人长期缺席工作,导致其他人承担过多工作的不负责任行为。 原身当初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批评,宁初夏在翻阅原身记忆时好几回都气得不行。 这世界上什么人最无敌?那就是厚脸皮的人。 这宫萍萍仗着的是什么?不就是自己的地位“高”,身为领导说一不二,在部门里骂人下属们不敢顶嘴吗? 她这所谓的暗示、阴阳怪气之所以戳人心,那可绝对不是单纯因为事情没做好,还有人先天性地对于“权威”的畏惧。 原身每次一听到这种话,那都是立刻做出敏感反应,恨不得下一秒就改成错误好不要被这么点名批评。 可对这点,宁初夏熟练掌握了自我洗脑大法。 没指名道姓的阴阳怪气绝不对号入座――你又没说是说我,我何必自讨苦吃。 指名道姓说到了头上的指责――那就骂吧,合理安排下属工作那是上司的职责,身为领导,在下属不能好好完成工作的时候,不如先反思一下自己,这可绝不是宁初夏太替原身说话,而是她概念里的领导就该是如此。 身为领导,你就得明白你自己手下人的本事,如果你不能把工作分配好,那是你自己没能力。 什么?你要说这是下属能力差?不好意思,先反思一下公司的水平和薪资待遇,这充分说明公司的水平和给出的薪资就能招到这种水平的人,不给牛吃草还想要牛跑? 你要说员工明明有能力还不愿意好好工作?那还是领导的错啊!你怎么不开除呢?你怎么不教育呢?你手下的员工你管不住让他们划水,反而是逮着一两个好使唤的使劲用,那还是领导无能的体验。 总之,千错万错,这都是领导的错。 招人的条件、面试,那是领导拍板决定的――就算没拍板,这人事负责人总是领导任命;工作的分派、安排组织,这还是领导决定的,这自己选的人,自己安排的事,怎么出了问题以后就撇得一干二净了呢? 宁初夏是没能和原身见面,否则她也一定会把自己的这一套理论用于对原身的说服。 她横看竖看,反正是没看出原身的毛病,原身身为一个关系户存在合情合理――她就拿这小三千的工资,要是身为公司老板的舅舅连个关系户侄女都养不起,那当初也就没必要答应了。 所以现在每次宫萍萍说些不好听的话时,宁初夏总是格外淡定,她越是着急,越证明她无能,她管不来自己手下的人,只能迁怒地朝下属发火。 “初夏,我这里有两份文件,你帮忙整理下格式。” 出现在宁初夏身后的,是同部门的一位前辈,对方神情自若地把文件往宁初夏这递,完全没有这是在推脱工作的感觉。 这就是每个人在职场都要遭遇的“老油条”怪物,他们在公司工作往往已经有些时日,从新人变成旧人。 他们不求“上进”,没打算升职,所以也无所谓工作完成得好坏,说混吃等死有些太难听,不过这么描述也没什么问题,比起好好完成工作得到表扬,他们更想要悠闲地过日子。 在领导分发任务时,他们熟练掌握着卖惨、我不行、做不来等拒绝技巧,就算勉强把任务给了,他们也有后招。 其一,就是万能的“灾难转移”大法,这也是原身以前最常吃的闷亏。 他们就像是自带雷达,明明也在工作或者闲聊,却能准确地找到合适的时机和准确的人,然后以不同的理由开始转交同坐。 比如说宁初夏遇到的情况就有两种,有像是今天这样自然而然直接把工作转交的,能用帮忙两个字都算是不错的,之前更像是直接“吩咐”。 原身并不是傻子,她当然意识到了这些行为的不恰当性,只是她的个性,拒绝两个字都很难说出,下意识地心中便会生出想法“如果拒绝的话会被讨厌吧?”、“总不能直接开口说这不是我的工作吧?”,这大概就是人善被人欺的现实体现,哪怕每次接受完心里都对自己生气,并预演了一万次下回发生时要如何拒绝,可在再次发生时她还是会答应。 另一种,则是求助式的帮忙,这倒是稍微迂回一些,会先以“软件操作不熟练”、小细节不会调整为借口申请来自于原身的帮忙,然后等原身一接手,好的完蛋,“既然你都做了这么多了,那你把它做完吧”、“我看你做了一遍我还是不会,果然是你们年轻热厉害,还是辛苦一下你”总之最后又成了原身身上的活。 “什么时候要啊?”宁初夏回头看向前辈,目光里看不出半点推脱。 “今天下午下班前。” 宁初夏皱紧眉头:“我这里可能来不及。”她颓然地伸出手抓了抓头发,“我昨天给的几份文件宫主任都说不行,我可能得一直忙到明天中午才能忙完,或者明天下午下班后给你行吗?我明天挤点时间。” 时间……当然是有的,可帮别人干活,那就免了。 她这话一说,果然对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像是吃了什么难吃的东西一样:“你这有这么忙?” 宁初夏心中冷笑,这就是原身最怕的了。 帮人按说是情分,可落在原身头上,不帮反而成了大错,甚至帮人干活如果没干好,那还得负责任被骂。 宫萍萍可不是什么崇尚真善美的好领导,对于别人把活推到原身身上的行为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归她只看最后活是谁干的,干得如何,原身自己不会拒绝不关他事。 “是啊……”宁初夏颓然道,“我昨天从医院出来,回家一直忙到两点多才睡着,可能是太晚了人太困,很多活都出了问题……” 对方情绪依旧不大高,抿着嘴又打量了下宁初夏才悻悻然离开:“行吧行吧,你们活多,我活少,我加班做,不会就自己摸索。” 这就是道德绑架了,单纯如原身可能会羞愧地抓住对方,然后把活接过来进一步压榨自己。 宁初夏只是继续对着电脑,劈里啪啦地一阵打字,做出很忙的姿态。 这也别道德绑架了,实际上这公司到底是谁忙大家心里都有数。 眼见人走了,宁初夏便也稍微看向手机,刚到这宁初夏就网购了防窥膜,公司有不少人“毫无边界感”,时常会窥探他人的隐私,宁初夏很注意这个,每次离开工位的时候连微信都会退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另一个微信账号,此刻正有不少的消息还没处理。 ――“老板今天晚上什么时候开张?” ――“提供外送服务吗?” ――“今天晚上有什么?” 宁初夏迅速地回复了消息,又重新回到了工作状态。 没错,这段时间来她借由“请假”这个借口,开始了自己的副业之旅。 宁初夏确认过原身的个人情况,很遗憾的是,原身确实是个“无特长”型的普通人。 她的父母并没有什么培养孩子特长的想法,当然这也很正常,而原身唯一上过的兴趣班,则是在小学报的书法,那是小学组织的每周六上午的兴趣活动,由学校的老师教学,原身虽然勉强坚持上过了三年,可也只是维持着每周去打卡,上课跟着老师练习的频率,现在要让她再拿毛笔写字,那就连笔画笔顿都有些混乱。 虽然和很多人一样,她的成绩也有长短腿,可这哪怕是长腿也不是突出的那种,只是比短腿的那一项稍微好些。 宁初夏倒是手握不少技能,可要是这么忽然使用出来,那恐怕都不是ooc的问题的,那是彻底换了个人。 原身的生长环境,使得最简单的“学习借口”都很难被成立。 如果宁初夏表示出自己想要去考研或者是学习什么技能,那估计只会面对父母的质疑和否定。 且不说考研学习技能是要花钱的事情,原身的父母根本就不会觉得学习技能增长见识对于原身是有意义且必要的行为。 如果说兴趣,不好意思,这兴趣是小孩子的事情,年纪这么大了要现实,花个万把块去学东西那是疯了。 如果说是提升自己?那就更不合理了,宁家父母肯定会说,她在大伯那工作得好好的,学习无用,然后再举例说明不少人考了研究生都未必能比宁初夏现在获得的工作稳定。 所以宁初夏能够运用的,便是普通人通过自己努力也能掌握的技能,这其中还牵涉到技能和金钱的转化率。 为了能够迅速且合理的积累第一桶金,宁初夏很快在考察后做出了选择,那就是在夜市支个摊子,这也是基于原身大多数工资上交给父母,手头并没有存款的情况做出的判断。 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着她预料的发展,等到攒够第一桶金,也就到了适合开口的时候,毕竟有时候钱才是立身之道。 “初夏,宫主任喊你。”刚从宫萍萍办公室出来的员工背对着办公室便不由自主地露出疲惫神情。 宫萍萍的办公室在公司不少人看来,那早就已经算得上是地狱级别的场景,每次进去之前,都要做好准备在那呆上至少半个小时。 “好的,我这就去。”宁初夏抱着文件就出发,事实上有不少员工意识不到,这折磨是双向的,尤其是在你注定不会被辞退的前提下。 脸上的笑容一闪而过,宁初夏已然进了宫萍萍的办公室。 不出意料,宫萍萍果然又双在接电话。 领导的时间值钱,下属的时间不值钱这件事在宫萍萍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宫萍萍并不是公私完全分明的领导,她在工作之余,也干过在公司招待朋友的事情,当时宁初夏隔着窗稍微看了几眼,那时候的宫萍萍可不见这么“忙碌”,电话短信接个不停,手机不能离身哪怕一分钟。 可只要是在开会,或者是叫下属来谈话的时候,她就会忽然开始忙碌起来,时不时地回个信息接个电话,最后还要带上几句感慨:“这事情真是忙都忙不完,今天估计又得忙到很晚。”一般情况下,只要她这么一表态,大家就会默契地开始感慨宫主任的认真负责,为公司死而后已,好像那个在上班时间处理私事的人不是她本人一样。 宫萍萍像宁初夏比了比,稍微捂住了话筒做了口型让她坐着等待。 宁初夏自然是安分坐下,原身在这种办公室的场所通常是不习惯的,她一般情况下都会选择继续翻看文件,以防等等宫萍萍提问的时候自己回答不出来,要不就是低头发呆,偶尔会和小心的和同事抱怨两句还没开始。 不过宁初夏没打算浪费这样的时间,她光明正大地打开微信,回复着来自顾客的信息,也不忘和进货商聊天,确保自己的食材不断供。 现在手机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眼看宫萍萍一时半会聊不完,宁初夏甚至已经打开excel开始整理账目,这摸鱼,就要摸得光明正大才刺激,反正防窥膜在,她坐的这个位置也不可能被人看见自己在做什么。 宫萍萍总算打完了电话,她伸出手整理了下头发,露出了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电话打得稍微有些久,是和活动公司那边的电话。” 她道歉的态度倒是看上去挺诚恳,只是这认真道歉屡教不改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稍微有点久,也不是一般的久。 “没事的宫主任。” 宫萍萍客气结束便也准备进入正题,她看向宁初夏,眉宇之间难得的有些疲惫。 这当领导的,最需要的就是好用的工具人,只是不是每个工具人都能用得长久,而且在使用的初期,那还需要耐心的磨合。 这么些年来,宫萍萍稳定用下来的也就是王碧双了,之前老总和她大概提过,有想要提拔新人、重新做部门划分之类的想法,而这就涉及到了分权。 宫萍萍至今还为自己当年没能竞争到油水多的部门耿耿于怀,这行政部门说是统筹,说是管理,可本质上那就是干杂活的,而且还是不出彩的活,时不时地还得得罪人,比起随便一伸手就能赚不少的采购、商务,卡着公司经费分配,手握实权的财务,那还是差上不少。 宫萍萍和丈夫分析过,按照公司现在的发展情况来看,只要不凭空出现什么强势的竞争对手,公司未来的发展前景一定非常可观,那么他们这一批老员工将是开国功臣、创始人级别的人物,这万一公司能有上市的一天,什么股权激励之类的也大有可为,就算没有这些,就以目前公司的规模来看,当个副总之类的也能赚上不少。 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尽可能地被领导看到。 这也是为什么宫萍萍从其他人那里抢了不少原来按分配未必甚至绝对不会属于行政部门的活的原因,她必须得在领导面前塑造出自己什么都能干好的形象。 可这些行为,却恰恰和行政部门的那些老油条们的追求南辕北辙,他们脸皮很厚,是怎么都骂不动,宫萍萍自己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可能专心于此,自然是需要人来帮忙的。 先不说王碧双一个人忙活不来,就说领导们注意到了王碧双的能力这点,也让宫萍萍不太乐意再让对方出彩。 在这些预设前提之下,宁初夏的出现便尤为可贵,不仅好使唤,还不用怕她上位威胁到自己,毕竟早先老总就说过,他不太乐意搞什么家族企业,亲戚就算来公司了,也只会受到更严格的要求的对待。 原先是这样的没错…… “初夏,不是我说,你这写的真是越来越不行了。”宫萍萍脸色很糟糕,“你看看,你这怎么到处挑都是毛病?” 宁初夏漫不经心地往那瞥了一眼,宫萍萍手上拿的是她昨天晚上凌晨一点半定时发给对方的文件,统共五页的word文档被打印了出来,宫萍萍用红笔在上面标注了不少地方。 “你看,这里面错字就不少。”宫萍萍一阵无语,以前宁初夏交过来的材料错字也就一个两个,现在则直接倍增,就连格式分段都有出错的时候。 文件本身看得出是写得挺认真,可是实在是太格式化了,还套的是最旧的格式,这一改就是要大改。 “我这给你改,基本就等于我自己自己来做了。”宫萍萍声音变得严厉,“说实话,我自己来当然很轻松,可你总不想自己是在公司白拿工资的人吧?” 她情绪还没起来时说话最为渗人,话里话外的嘲讽味道总让人觉得难堪:“作为员工,就要给公司创造价值,你的舅舅是这么优秀的人,我相信你也是很优秀的人,这些简单的活你怎么会做不好呢?” 她再度强调:“你要知道,我现在交给你的活,都是非常简单,入门级的重复性工作,说实话现在随便招个实习生来都能做,你这样实在是……”她摇了摇头,又重新振作,“不过没关系,这万事开头难。” 无论看了多少次,宁初夏都觉得宫萍萍的表演实在厉害,让她时常想喊再来一次。 这世界上有人花钱去学PUA,有人却无师自通,掌握一切PUA的技巧。 确实,宫萍萍交给原身的活不是那种不可替代的技术性活,可能干和干得好那完全是两回事,起码就目前宁初夏看来,宫萍萍并没有她说的“随随便便”就能把活干完的本事。 宁初夏微低下了头:“实在不好意思主任,我最近每天去医院回家都有点完,在医院的时候病房很吵不方便工作,回家做完都两三点,人比较困,就连错字都检查不出来。” 事实上当然不是如此,每天晚上宁初夏都是在把东西卖完后“风尘仆仆”地回家,然后再洗漱后开始工作。 以前原身那是手握各大文库会员,每次写一份文件,都能开七八份文件作为参考,写完了又是确认格式又是检查错字,这五页的word她就至少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的才能整理完毕。 现在的宁初夏,干起活来干净利落,找一份旧的文档,对应着网络格式稍作修订,内容大概一填充,粗略版整理完毕后还要加上几个错字,然后干净利落地设置个定时半夜发送,自己则爬上床安安心心的睡觉,一切工序便告一段落。 通过之前多次的经验,宁初夏已经悟了,身为一个领导,要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就在于“替属下纠正错误”这一点上,所以除非这工作不重要、时间紧急,这宫萍萍是一定会吹毛求疵地挑出毛病的,要不她也干不出自己改的几版都有冲突的事情。 对此宁初夏只想表示,既然这么爱改,那就多改改。 宫萍萍往宁初夏那看,她稍微化了妆,上了底妆之后看不太出脸色:“行吧,所以你那闺蜜那什么情况?”这点她也搞不懂宁初夏是什么毛病,这还有照顾闺蜜家人的? 宫萍萍不太满意:“当年我家叔叔过世的时候,本来是该去守夜三天的,但那段时间正好遇到禽流感,公司遭遇危机,我每天一边首领一边往公司这跑,就怕耽搁了我手上的活,后来怀孕的时候,一直到预产期的前一天我都在工作,我明白你需要请假,可这有时候也该明白,你现在可不是学生,是要赚钱生活的人,哪能老那么任性?” 她教诲晚辈般:“初夏,我这也是看重你才和你说真心话,你现在多年轻啊,风华正茂的,不趁着年轻多打拼以后年纪大了你想拼也拼不动了,这人多少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可也要懂得轻重,职场别人可不会等你,你这松懈下来,很快就没有你的机会了。” 这就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了,原身常年都处于领导到底是真萨比,真欺负人和领导其实是好人,她在培养我,只是比较严格上反复横跳。 “我知道的,可是那边如果我不去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宫萍萍点到为止,只是露出个朽木不可雕的遗憾表情,“这个你拿回去改一改……你懂得怎么改吧?” 这睡眠不足,人的思考能力都跟着下降,宫萍萍总隐隐觉得宁初夏现在变得“迟钝”了不少,她也不是不认真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改的就老差点什么,总要她一个一个教。 “我……”宁初夏欲言又止。 “行吧,你坐下。”宫萍萍有些头大,“首先你这个导语就不行,还有这个领导排序,我和你说几次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培养人才的必须流程,开始一边喝水一边强行往宁初夏脑海里灌输,不知不觉,这纸张上的红字越来越多。 “……明白了吗?”总算说完,宫萍萍喝了一口水,稍微缓解了下口渴,看着那纸张上满满的红字和明显已经超出的时间情绪更糟了,原先她是打算提前一点下班去买东西接儿子的,现在时间全耽误了。 “还有一点不明白。”宁初夏谦虚地伸出手迅速地在纸张上指了几个地方,“您说的这几点当时说得比较简略,我没听太懂。” 好像一瞬间血液涌到大脑般又热又涨,宫萍萍深呼吸:“我都讲到这样了还不懂?我和你这么讲基本就等于我自己写一遍了,如果你连这个都不明白的话那以后工作也不用布置给你了,我自己解决就是了。” “实在不好意思。”宁初夏声线有点抖,可依旧没有改变话里意思的想法,“宫主任,我实在是搞不太明白。” “……行吧。”宫萍萍头大地重新开始讲。 事实上她讲这些东西根本就是随缘讲的,又不是照本宣科,谁能每次都念一样的?写字快的时候,字迹也跟着潦草,语句基本都是主语缺失,她自己看着都搞不太明白当时自己想写的是什么,只能连蒙带猜顺便改上一些。 “宫主任,您刚刚说要把人员情况放在这,那原本流程的这个地方和之后主持人介绍的顺序是不是要改。”宁初夏做出谦虚学生状态,“我看了下,这前后重复是不是不太好。” 宫萍萍沉默了,这种一不小心冲突的事情有必要说出来吗?自己在整理的时候改一改不就行了吗? 可既然问了也只好回答:“是不太好,我想了想就删掉前面的这个吧。” “还有这个呢……”宁初夏乖巧状地一个个指出了冲突或者描述不明的地方。 宫萍萍再一次觉得宁初夏的情商属实有些问题,好不容易回答完见她还要再问,立刻伸出手表示暂停:“好了就这样了,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你去整理一下,等你整理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你怎么改。” 她收拾着东西看着分明没人喊她出去的手机急匆匆地离开,她这绝不是不耐烦应付下属,只是到了该正常下班离开的时间。 宁初夏慢腾腾地走了出去,临要离开之前还贴心地帮领导关上了窗户。 所以说下属折腾领导也很简单,如果无所谓被辞退,或者干脆已经决定要辞职的话。 只需要装作认真的磨洋工,在领导已经努力耐心地讲解时装成牛头不对马嘴般地听不懂……总之,只要脸皮够厚不怕被骂,这都是让对方难受,谁怕谁呢? 宁初夏坐回了工位上回复着大家的关心信息,照例地按照原身的习惯回应以哭哭、叹气生活不易之类的表情包。 刚刚被打开的word文档里,是基本已经成型的文件,就在刚刚宫萍萍讲解的时候,她就直接用手机把文件给改了。 然而磨洋工的技巧,就在于就算工作五分钟就能做完,那也要卡点完成。 对得起工资,那是在正常的工作时间内完成正常量、范围内的工作。 现在的情况,那可是正在被压榨中。 她开着文档放着文件,状似在对着改,可实际上却是在认真地看着租房软件,努力工作是不可能努力工作的,只有摸鱼才能满足生活。 …… 王碧双挽着朋友的手往前走。 她和朋友经常在下班后约出来玩,而夜市也是他们经常来的一站。 夜市位于老街区的路上,以当年的老百货广场为中心延展开的道路一到晚上便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手上都拿着吃的。 在这里经营并非无本买卖,得上交一定的摊位管理费用,费用根据地段的不同价格也略有差异。 她们今天的目标是一个流动小摊,开了有两个月的样子,在朋友圈里很受好评。 按照朋友推荐时的说法,这家小摊卫生过关,用量实在,价格划算,按照本地的口味做了改良,每天虽然准备挺多,可在开了外卖服务后卖得也很快,如果太晚来可能会错过。 想着一定要来一次的原因其实不只是因为朋友推荐,还因为朋友说了,小摊老板本人想开个固定的店面,现在已经在租店,好像这一两个月之内就会歇业,不过由于转实体店铺,未来可能会更换品类或是提高价格。 身为餐饮业从业人员的王碧双其实并不觉得开店就一定比小摊赚得多,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在老板倒闭之前试一试才不会觉得可惜。 夜市的小摊是根据沿街的店面定位的,现在的导航软件都挺准确,王碧双跟着指示很快看到了要找的地方――那儿也实在好找,人头涌动,已经排了不少人了,任谁看都是很受欢迎的店面。 王碧双和朋友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又怕要等太久,又怕轮到了自己已经卖完,可纠结归纠结,她们还是默契地站在了队列的后面。 受欢迎的店铺,一般都不会太难吃。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三) 排队这种事情向来让人烦恼, 不过直至今日,依旧有不少人以“需要排队”作为线下评判一样东西好坏的标准。 这也使得不少店铺在开业之际甚至会高价请托前来排队,或者是在开业初期营销时以刻意减少出货量等方式来强行打造供不应求的热闹局面。 王碧双在排队前便听朋友念叨了好半天。 她的朋友在一家私立初中做美术老师, 工作挺清闲,有钱有闲的她自然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 而对她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爱好比品尝美食更重要,在周遭的朋友圈中, 她早早有了美食评鉴家的称号, 不少认识的人都会在想出门吃饭的时候找她推荐店铺。 像是她这样的民间美食评鉴家就像是神农尝百草一样,虽然试得多, 但也时常惨烈踩雷。 “我之前就怕这又是炒作的什么网红美食。”朋友一脸沉痛,“我这个月已经被好吃在H城骗了五次了!你知道五次是什么概念吗?代表我五个晚上被浪费了。” “要不是这家店价格不贵, 看着速度又快, 我是真不想排的。”她一脸郁气, 感慨得真心实意,“不过还好, 这家店确实挺靠谱。” 王碧双被她说得好奇, 踮起脚尖就往里头看, 只是排在前面的不少人比她高,即便是有了高跟鞋加成也瞧不清楚。 不过朋友说的有一点她已经看出来了, 就是这老板动作确实很麻利,这队伍前进的速度很快, 刚刚还让她挺忧心的排队人数现在已经少了不少。 今天是周日, 王碧双想到明天又要上班就有些恹恹。 读书的时候, 她别提有多期待工作了,总觉得工作代表自己独立自主, 能够承担自己的生活,可现在嘛……她只想回到过去,再读个一万年的书。 按说王碧双是该已经习惯这种日复一日的社畜生活了,毕竟她这出来工作都快六年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越来越觉得这工作很没意思。 不对,其实她心里是知道为什么的。 王碧双失落地叹气,身边的朋友揽住她便问:“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王碧双勉强笑笑看了眼好友:“其实就是有点感慨,我忽然觉得我们公司的工作环境好像不是特别友好……” 明天就要上班了, 听到她这话,朋友一愣,狐疑地看向她:“你认真的?” “认真的,不过这想法确实很奇怪对吧?”王碧双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自己忽然生出这种想法是有点不对劲。 其实在之前,她一直觉得公司挺好的,除了这么些年工资不怎么涨以外,可最近越看宁初夏,她好像越觉得不对。 宁初夏把她当朋友看,总是和她倾诉自己心里的烦恼,王碧双是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 人说996是福报的大老板都要被群起而攻之,引起众愤,可他们公司也和996差不多了。 还有她以为正常的工作,需要磨合的环境,怎么现在看来也不对劲呢? “不不不!”朋友猛地摆手,“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我比较震惊的是你居然现在才意识到你们公司的工作环境不友好吗?” “哈?” 看见王碧双的错愕,朋友几乎是无奈地扶额:“很早的时候,我们不都和你说过了吗?只是你自己没感觉我们也不好多说……说实话哈,我真的觉得你是那种,历代级的华夏好员工了,自我攻略天赋点满的那种。” “就是……你有时候真的太、太把公司当你家了,就是见不得说一句不好的感觉,我其实很能理解这种归属感,就像母校情节一样,自己能骂十句,可别人说一句不好心里都不对劲,只是有时候吧,我们是真觉得你自己也看不出来公司不好。” “我是这样的吗?”王碧双思索了一会,“好像是有点。” 她确实不太喜欢别人说公司的不好,有时候朋友问起还会下意识地替公司找借口。 可是在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挺实事求是的…… “那可不是有点。”朋友说得很认真,“我都不用多给你举例,这一周上六天班是不少公司都这么干,这我也能接受,但你们上了六天还得加班,法定节假日都是只按照最低放,加班费没有,假期多倍工资没有,就连月工资都低。” 对方像是攒了不少吐槽的欲望,这下滔滔不绝地感慨起来:“再说你当年,甚至到现在,你们公司给了你多少工作?最扯的是,怎么连你们公司旗下餐厅的宣传折扣活动、打折券都要你来设计?” 这件事王碧双还记得,她当年刚开始工作不久,公司里的员工也少,公司打算要做打折券,不知道为什么就把设计的任务交给了她,当时她哪会什么PS,只能用word做。 “其实……” “没有其实,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要解释了。”对方冷笑,双手盘放在胸前,一副我看看你到底能找多少借口的模样,“你肯定要说这是锻炼你,那时候公司人少,节约成本了吧?拜托,你们公司凭什么不舍得钱去找外面的广告公司?就差这几百顶天几千的设计费?最后折腾得你差点自己出钱找人,凭什么啊?你们公司招人的时候可只和你说要做文员、人事工作。” “挺多公司不都这样吗?”王碧双喃喃道,她一个大专毕业的,当初能找到工作就已经挺满足了。 “常见不等于正确好吗?是,大家既然选择工作,那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完成工作,为公司多少做些贡献,可这也得看合理不合理吧?如果我和你说学校校长现在叫我必须去兼任物理老师呢?我读书的时候物理多差你是知道的,我这要是答应了不是误人子弟吗?” 王碧双没说话,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 朋友见她沮丧便也不再多说:“不过既然你打算在公司长久的工作下去也就不要想太多了,现在总是比以前轻松的。” 这排队总算排到了两人,朋友也不多说,拉着王碧双便上前点餐。 宁初夏戴着帽子和口罩正在准备食物,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她便抬起头看了一眼,虽然是熟人,可宁初夏并不慌张,她这帽子、口罩、眼睛全套戴着,隔着口罩声音还变得闷了不少,除非站在那特别认真的看,那估计是认不出来人的。 流动餐车的外部贴着菜单,宁初夏等到对方点餐结束后便开始按照两人点的单低头准备。 宁初夏开的这流动餐车,做的就是最简单的寿司。 华夏美食博大精深,过了几辈子的宁初夏什么好吃的都尝试过,可打从一开始,她就把国内的美食排除在外,她甚至从来就没考虑同样能赚不少钱的烘焙类产品。 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时间不够。 宁初夏日常工作占据了她太多时间,且长期住在家中的这一前提使得她不可能像不少专门从事餐饮生意的人一样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市场采购。 像是传统夜市出售也很好打出名声的什么烧烤、海鲜,单单处理食材那就要太多功夫,比如说看上去最简单的碳烤生蚝,这买生蚝、挑生蚝就得用上不少功夫,当然也可以全仰赖市场的长期送货、订货,但这类生鲜产品的质量很不稳定,如果不是亲自去看,很容易翻车。 那么在一番排除之后,改良的寿司就成了最方便、最适宜的产品。 宁初夏在没找到合伙人之前,也只需要每天早上或者中午抽出十几分钟到店铺先把米饭备上,至于其他的材料,都可以推着餐车到夜市再处理。 采购方面也很简单,除却相对高价的生鱼片以外,像是什么蟹籽、海草等都只需要在网上采购,临出门前把大袋子的产品分装到小袋即可,很多人估计会以为,这其中有不少食材都需要提前准备,可殊不知这就连玉子寿司的玉子、鳗鱼寿司的鳗鱼都一样可以在网上一条龙购物,顶多是花个解冻分割的功夫。 而这寿司看似品种很多,琳琅满目,可实际上的成本并不算高,之所以卖的贵,那是还添上了人工的费用,相应的这餐车也只需要足够的收纳空间,连加热炉都不必准备,总体成本也跟着降低了不少。 既不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工作,也不需要大额的初期投资,哪怕利润严格来说确实要低上不少,可综合来算,这确实是极适合宁初夏目前状况的答案。 再加上这东西入乡随俗已久,虽然并不新奇,可也能让大多人接受,宁初夏对于美食的审美不用说,她在米饭、国内口味寿司沙拉酱等的调制上也有自己的方法,能确保这寿司做出来的味道能够满足大部分人的喜好。 宁初夏这流动餐车开了没多久后,便也招入了第一个员工,准确点来说,宁初夏应当是收了第一笔加盟费,没错,她这招来的员工非但不要她给钱,还要倒贴钱给宁初夏。 这也赖于宁初夏对加盟宣传的重视,她一开始就在餐车上印了加盟热线,还不忘注册了个网店,提供开店一条龙服务。 不少人之所以对自己的配方秘而不宣,那是因为能赚更多的钱,宁初夏知道自己不可能开一辈子的小摊,再加上这其实也没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保密。 有了对方的金钱、人力资源帮助,宁初夏也火速拓展业务开展了刺身外卖,开始了第二轮的金钱积累。 现下从她这学会杀鱼切片的大徒弟正在租来的房间负责刺身外送服务,而她的二徒弟则在和她一起准备晚上的餐车工作。 宁初夏边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手下的动作不停,没一会王碧双点的东西便准备好了。 她客气地将准备好的餐点递送给同事,低头准备招待下一个客人。 如果不是还不太想泄露自己在这帮忙的情况,宁初夏是绝对会多多为王碧双准备上一点的,毕竟很快两人就不再是同事,之后也未必能再见面了。 不明所以的王碧双已经和朋友打开了盒子边走边吃了起来,夜市的趣味之一就在于此,大家大多不大顾忌形象,没有非要坐着才能吃的习惯。 “……挺好吃!”放了个玉子寿司到嘴里,王碧双满足地眯了眯眼。 说来她也吃过不少寿司,最便宜的是读书时学校门口的小店,最贵的是和朋友吃的人均大几百的日本料理,她吃得出,这寿司并不是正宗的风味,可却正中红心,完美狙击王碧双的喜好。 米饭的湿度正适宜,不塞牙也不过粘,外围的海苔还没受到米饭和上面辅料的影响,能吃出其中的脆度,混杂在一起的酱汁、米饭,软嫩香甜的玉子共同在舌尖淌出了甜度,一整个囫囵吞下肚却丝毫不觉得腻味。 她伸出手又拿了一个炙烤蟹肉寿司,刚刚她们是看着老板操作的,不算太厚的一层酱汁在喷枪喷出的火焰炙烤中翻滚,最上面的一层略微变了颜色,呈现出好看的棕,蟹肉的长度大概有米饭的两倍,分两次放入口中,还保持着微微发热的状态,不知是来自酱汁还是蟹肉本身的微咸和下面食材的甜度混杂,再配上米饭本身的香甜,给人一种满足感。 “那肯定,不好吃我肯定不会带你来。”朋友最喜欢看到自己推荐的美食被认可的样子,“你要说它天上地下的好吃,多惊艳那就太夸张,但我确实觉得这是好吃的,值得吃的类型。” 说不出老板到底在哪用了自己的“小机关”,可在品味中总能品出其中的用心。 也许正是这份用心,才使得看似平凡大家都能做的东西呈现出与众不同的丰富层次和鲜美风味。 才离开那小摊没多远,两人便动作利索地将放在最上面的寿司整盒消灭,看着彼此,均是忍俊不禁。 美食永远都能抚平人心中的忧郁,王碧双吃着东西便也暂时将刚刚的烦恼放在脑后。 …… 平日里总是只有一个人声音的办公室此刻气氛很是奇怪。 宫萍萍看着眼前的宁初夏头有些晕,她是真想问一句:“哭什么哭?”可是现在绝不是说这种话的时机。 宫萍萍很头疼,天知道她这段时间花了多少功夫在宁初夏的身上,要不是对方看上去是可教之才且她也找不到别人帮忙,宫萍萍早就撂担子不干了好吗? 回想起这两个月的惨痛经历宫萍萍就想要吐血,她自认自己是挺有事业心的,可这不等于她是工作狂吧? 她前几天照镜子,自己的脸色都变黄了不少,这可是花再多的钱都救不回来的。 再说以前,虽然宫萍萍常常在下属面前自诩自己多卖命工作,可最近的卖命程度实在是让她头大。 人为什么要做领导?除了事业的进步、更高的薪水、能够随意使唤下属之外,那追求的不就是一个自由吗? 朋友来了直接在办公室招待,想要早退了,就随便找个出去办事的借口离开,家里临时有事需要人跑腿,那就随便使唤一个下属…… 可最近,这一切全都没了。 宫萍萍都要怀疑自己要得ptsd了……每天只有把宁初夏文件打回去的那段时间是安静的,其他时候真的是不间断地来消息,打开两人的聊天框,宁初夏发来的消息那是论十几条一次地来的,虽然说说的都是工作,可怎么就这么惹人烦呢。 当然,宫萍萍也可以不接受宁初夏的汇报,起初她便这么暗示过宁初夏,让她学会独立自主,不要什么事情都来问人。 然而,之前交给宁初夏的活有不少都是日常需要汇报的,比如说正在运营的公司公众号,每天的五篇文章还有定期会调整的功能,这些不过目是绝对不行的。 宫萍萍也想过要把这些工作交给别人,可这放眼看去,还真是无人可给。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不少公司是把宣传工工作外包或者请专人负责,但这样她揽下来的不就成了别人的功劳吗? 再说要是真点醒了老总,专门又划分出新的宣传部门,那她手下原先可以无限扩张的行政权力不就被迫缩小了吗? 宫萍萍现在在公司里如鱼得水,很大一定程度就仰赖于目前混乱的公司状况,手中的权力没有边界,所有和行政沾得上边的工作她都能插手,她也能赖于此时常在老总面前刷存在感,展现自己的能力。 至于她招揽来的工作会不会太多,会不会超出底下员工的能力?这显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她只需要布置工作,真正要忙的可不是她。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真正干活的人好像就成了她? 宁初夏不知道是手头的工作忙不过来还是什么毛病,每次都卡着deadline送文件,宫萍萍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随便给几个修改意见再让她慢慢改,可只要她一插手,宁初夏就像是赖上了她一样,问题一个接一个,问个没完。 好吧,身为领导,这发挥指导作用是她该做的,可这有时候宁初夏实在是听不太懂话,稍微简略矛盾就会立刻追问,非要得到一个准确答案才能甘心,而且这发问还是不间断的,从白天到半夜,现在每次微信提示和办公室门被敲响,宫萍萍都要ptsd了。 关键这人还是关系户,宫萍萍没敢骂得太重,可这忍着忍着到今天就憋不住了。 可没想到,这才骂完,宁初夏就在她面前掉起了眼泪,她真是无语凝噎,这段时间真的忙得不可开交,每天睡眠不足的人不也有她本人一个吗? 宁初夏低垂着头擦着眼泪,她当然能感觉到宫萍萍最近越来越糟糕的状态。 deadline这东西的可怕,大概所有经历过论文期的学生都能体验。 当然,以前这种压力是属于原身的,她总是焦头烂额地努力提前完成工作,面对宫萍萍一次又一次的修改意见压力山大,生怕自己不能在时间截止前完工,要知道在曾经出现类似情况的时候,宫萍萍可是不假思索地将责任推脱给了原身。 她看似维护下属,并不点名批评,可实际上每一个字都是戳在原身心里的刀子。 “这出现的问题我得占一半的责任,是我没能做好督促工作,没有及时跟进,确实这些对于他们来说还是超乎能力之外了,我本来想着多锻炼一下,培养人才,看来还是我拔苗助长,操之过急了。” 这是在外人面前的,等回到办公室,则是另一套说法,先是把整个部门的人召集到办公室,然后就直接来了个当面指责套餐,先是感叹自己这段时间操了多少心,然后又点名自己在大家面前出了丑,其中一定要强调的是她一直以来就没丢过这样的脸,一向亲力亲为的她从不会出这种低级错误,这回倒是被牵连。 这其间还要强调自己是多看重原身,着力培养原身却不得其法,最后指责够了就绕回来鼓励两句,说自己还是相信原身能力的。 原身记忆里那种被当众指责批评的羞辱感至今让宁初夏印象深刻,不过这反过来也同样成立。 宫萍萍之所以把工作交给原身,那肯定是希望这功能做好好完成,好为她脸上添光的,做不好的都是属下的,做得好的都是她的。 所以宁初夏算准了时间,故意拖延,让宫萍萍不得不主动介入帮忙修改,既然要熬夜,那就一起熬夜,要少休息就一起休息,除此之外,宁初夏还卡着一部分工作,每次瞅准了宫萍萍想要忙别的事情就闪亮登场,让她也好好分享一下忙碌的工作。 这也是公司里不少老员工惯用了的套路,代表着新出炉的菜鸟转向老油条的标志。 这就像打扫卫生一样,在没有明确规定的时候,谁先忍不住,谁就负责打扫,老油条们脸皮够厚,仗着资历敢于推卸责任,每次拖到最后总有觉得不能再拖下去的人出手干活,原身之前因为这种莫名的责任感不知道做了多少的事情,而现在宁初夏则把这些原样奉还。 宫萍萍要不就选择看着事情一塌糊涂,要不就自己出手干活,当然她也可以使唤别人,但可惜公司里除了王碧双和宁初夏她也压榨不了几个,这也使得她的情绪越来越焦躁。 当然,再这么拖下去,宁初夏估计宫萍萍也要反应过来了,她估计会开始减少宁初夏身上的工作量。 只可惜,宁初夏现在要的可不是降低的工作量,她要的是自由。 “主任,我真的很抱歉,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做好目前的工作。”宁初夏哽咽地说,“我知道您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可是就我个人而言,我的能力有限,我本来以为我努力一切就会好的,但现在看来我的努力并没有作用。” 宫萍萍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看着宁初夏那决堤的泪水烦恼起来:“我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 宁初夏没等对方说话,二话不说接过话头,深深地鞠了个躬:“宫主任,我想好了,我不希望自己继续拖您的后腿,白拿公司的工资,明明是交给我的工作我却根本做不好,我决定我要辞职了,先和您说一声,我等等就会去和舅舅说的。” ……? 宫萍萍有些懵了,这按照她的经验,宁初夏这都干了那么久了,也应该习惯,以前辞职的,那是另谋高就,可宁初夏这不是有个舅舅在这吗? “初夏,我呢批评你是想要你进步,这个辞职的事情呢……” “我明白的,宫主任您人太好了,总是体谅我的无能,但是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放心,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就算以后不在公司,我也会感谢您的。”宁初夏用力地抹了把眼泪,“宫主任我先出去了,等等我会把辞职报告交上来。” 她二话不说,夺门而出,宫萍萍来不及阻拦,隔着玻璃便瞧见宁初夏坐在工位上趴下肩头耸动的模样。 宫萍萍一时之间有些混乱,这发展并不在她的预料之内,想要阻拦原身辞职的想法和要和老总说明这一切与她无关中反复横跳,她不假思索发了信息给老总,无论如何,她得先和老总把事情说清楚。 正在外面处理外勤工作的吴涵铭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看手机就瞧见这么个大消息。 前面的几条,都是宁初夏的抱怨和丧气,这也是平时吴涵铭经常要应付的消息,这应付并不难,一般就发个什么加油、摸摸、抱抱之类的表情包就可以糊弄过去,关键是最后的这几条。 【宁初夏:我想了下,还是决定辞职了,辞职之后我想要试着去创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呢?】 【宁初夏:我想过的,我在公司工作了这么久,对于餐饮行业也有了不少理解,如果创业我打算去开个餐饮公司,就是钱要从哪里凑我还没想好,如果有你的帮助一定会更顺利的,你愿意帮助我的吧?】 他低头看了眼前方正在谈生意,落落大方的方青青,再看了眼手机的聊天记录,眼神中是一闪而过的鄙夷。 这宁初夏也真是活在梦里,他好好的一份工作在这,是多想不开和她去创业?再说了,吴涵铭已经通过各方渠道了解到宁初夏的家庭情况,她父母也就是个普通家庭,这开家店可要花不少钱,而且开个餐厅哪那么简单,这几年来倒闭的也不少,他可不觉得宁初夏有这样靠得住的能力。 吴涵铭心中冷笑,装的是满满的嘲讽,他可不觉得宁初夏的这妄想能持续多久,且不说这店铺估计根本开不起来,就算真开起来了,也十有□□要倒闭。 虽说花了不少功夫才和宁初夏保持了亲近的距离,可吴涵铭并不会因为投入的时间对宁初夏多出什么感情,他深知阶级跨越的困难程度,而结婚是吴涵铭能想到的最快捷径。 之前不知道老总女儿会来公司的他一早把目标放在了宁初夏的身上,只要能和宁初夏结婚,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很快在方总面前刷够好感,届时方总肯定不会让他的外甥女婿做一个小小的员工,好说也得给个什么部门副部、部长之类的职位吧? 万一未来老总年纪大了,这公司要交给别人,那肯定要交给信得过的人,到时候还有比外甥女婿更亲近的吗?就算他真信不过吴涵铭,那背靠大树好乘凉,吴涵铭大不了自己去创业,最起码借个创业基金总是借得到的。 不过大概是天都在帮他,在吴涵铭打算要进一步攻破宁初夏心扉的时候方青青出现了,有了老总的亲生女儿,这外甥女算是什么? 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吴涵铭感觉自己和方青青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了不少,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的信心,可他觉得方青青已经多少对自己动了心。 还好的是宁初夏一直没有挑明的想法,吴涵铭也可以继续这么浑水摸鱼保持暧昧关系下去,有个后备选项总是要更稳妥的,不过现在,确实就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 也没什么不得不,吴涵铭迅速地回了信息,虽然婉转,可意思还是表达到了。 那就是免了不必。 吴涵铭有过一瞬间的犹豫要不要劝一劝宁初夏,作为一个普通人,这人生可想而知是一眼看得到底,他很明白宁初夏的这创业梦十有□□会破灭,接下来要不就是去了另一家公司,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要不就是勉强求了方总重新回到公司,这种没有必要存在的挣扎毫无意义,反倒是浪费时间和金钱。 但是在认真思考后,吴涵铭很快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宁初夏还是辞职了好,否则要是等他和方青青在一起后多嘴多舌就惹人烦了,而且公司里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之前和宁初夏关系不错,万一有不必要的传闻就没趣了。 “涵铭,这份文件是什么情况?” 听到方青青喊他,吴涵铭立刻凑了过去,同样是普通人,大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他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去改变人生,而像宁初夏这样的,只会做不切实际的想法,嘴巴说两个字创业,还以为自己是下一个方总了?现在的吴涵铭只庆幸他之前保持着钓鱼的状态,没有和宁初夏进一步发展,否则恐怕尾大不掉。 …… 安静的家中,风暴正在凝聚。 宁初夏面对的是令人压抑的四堂会审的局面,正对着的长沙发处,父母和方舅舅都坐在那,一脸严肃。 旁边的短沙发处,方青青坐得相对放松一些,她是被父亲喊过来陪同的,事实上她对今天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兴趣。 宁初夏安分地低着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很轻易地便能想象如果是原身坐在这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立刻举手投降,表示自己再也不想辞职了吧? 宁妈妈先开的口,按说她这个当姐姐的在弟弟面前应该很有权威,不过这所谓的权威性打从弟弟发家致富,两家财富状况天差地别后便有所逆转,虽说除却女儿的事情,宁妈妈没有拜托过弟弟做什么事情,可她依旧有种要对待弟弟好些,迟早有一天有用得上弟弟的地方的想法。 “宁初夏,你看你舅舅表姐多关心你,一听到你任性闹脾气说要辞职,他们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你自己想想你这闹脾气让多少人跟你一起麻烦。” “辛苦舅舅了,但我是真的确定要辞职了。”宁初夏冷静地坚持,宁爸爸和宁妈妈甚至没打算私下和女儿交流,直接就把舅舅喊来这态度很明显了。 他们肯定坚定地觉得这是“为女儿好”,哪怕这工作再辛苦,这工资再低,女儿再不开心,只要他们觉得这对女儿好,那就是好。 方总倒是比姐姐要冷静一些:“初夏,你想好了吗?” 一听到他这话,宁爸爸有些着急,二话不说抢过话头:“你别听这孩子任性,她这是年纪太小,还想不清事情,这才做的冲动决定。” 宁爸爸是越想越生气:“宁初夏,你辞职了以后你能做什么?” 他老一套的言论又搬了出来,要不是当着妻弟的面,更难听的话都能骂出来。 他就没见过这么死脑筋的,这好好的坐办公室稳定悠闲的工作不去,做什么春秋大梦,谁不想工作轻松又钱多,可这是想就有的吗? 宁妈妈和丈夫双簧唱得好,夫妻俩一唱一和地说着女儿:“你看我和你爸,这开了个店那么多年,现在说不景气就不景气了,你能在公司里找个稳定工作不好吗?我就说你这孩子整天看七七八八的,不懂得多看看正经新闻,现在就业有多难啊!人家新闻都报了,真以为工作好找。” 她不忘捧一下弟弟和方青青:“你要不是运气好有这么个好舅舅,毕业以后估计连个工作也找不到,你看你表姐这么优秀,不也到你舅舅公司去了吗?以后你们姐妹俩一起工作,互相照应,多好啊?”她就差没说女儿癞□□想吃天鹅肉了。 对于宁爸爸和宁妈妈来说,哪怕是在外人面前,也不必替女儿保留什么脸面,更别说这都是亲戚了。 是,他们也知道自己说话难听,这不是忠言逆耳吗? 他们越说越多,再度翻起了各种旧账。 从女儿当年中考擦线过,差点上不了好高中说起,再说女儿补习花的钱,高考的失利……这其中还间或插着让女儿去学个特长半途而废等等,延伸到了现在,就是女儿在家里家务做得都不多,独立生存的能力都没――他们强行忽略了原身长期加班以至于不能帮家里干活的事情。 而这对标的,则是在旁边的方青青。 “你要是你表姐那样,我和你说你求我我都不帮你找你舅舅,可你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难道我们这做爸妈的会害你吗?”宁父和宁母恨不得把观念直接灌输到女儿脑海里,“你自己说,如果辞职了你要做什么?” 宁初夏充耳不闻,她认真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创业,我和我朋友之前聊过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开个餐厅……” “哈。”不等女儿说完,宁妈妈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了,“你这孩子懂开一个店要什么吗?你懂得算成本吗?你真当这是玩过家家游戏?” 她听都不听直接“预言”了结局:“你开店要能行,母猪都能上树。” “您怎么知道我不懂呢?”宁初夏疑惑道,“妈,你什么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一无所知呢?事实上我已经和朋友在准备工商注册的事情,店面也已经看了,初期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我不知道为什么您能这么判断。” 她看着宁爸爸和宁妈妈眼神里满是失望:“我不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你们就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废物呢?如果你是了解了,觉得我不切实际,或者觉得我好高骛远我都可以接受,可为什么我就什么都做不到呢?” 宁爸爸见女儿似乎起了脾气,更是不满意,总觉得女儿让自己丢了脸:“因为你什么都不懂!你会什么?” “那就试试看吧。”宁初夏淡定地站了起来,她看着父母。 原身的父母希望女儿过得好吗?是希望的。 可在他们心里,过得好和女儿是个废物不冲突,而废物的女儿,勉强配得上他们安排的普通人生,是无权去拥有什么梦想自我主见的。 “爸,妈,我呆在公司并不开心,压力很大,可能是我不适合公司的环境,我不想在公司混吃等死,那样更不尊敬舅舅,我只知道,我过的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想要往前走试试,而不是永远走在你们规定好的道路。” “我吃的米可能确实没有你们吃过的盐多,也许你们说得对,我没用到做什么都不行,可没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呢?”宁初夏朝向方总,“舅舅,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麻烦您让我尽快办完辞职手续,我很感谢您给我的帮助,但是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 好意有时候会变成牢笼,困住别人一辈子。 当然,宁初夏说这些话的底气,都是基于她做好了充分的前期准备,手里也存够了钱,她认为自己摔倒了能够再爬起来。 方总倒是没让姐姐和姐夫抢先,他点了点头:“姐,你就让初夏去试试嘛!大不了到时候失败了再到公司里来,这一个职位我还是安排得起的。”他实在不想应付这样的家庭纷争,再说了,这和他也没有太多的利益关系,外甥女想辞职就辞职,最多就是亏点钱的事情,“你明天和你们宫主任说,就说我同意了,你尽快把工作交接,该走就走。” 宁爸爸被妻弟抢了先,脸上脸色很差,可也不好驳斥妻弟的面子:“你看你舅舅对你多好,你这孩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就是,你真是上辈子积福才能遇到这么个好舅舅。”宁妈妈只想等弟弟走后再说女儿,这创业她是一分钱都不会给的!真是气死她了。 这孩子出去外面吃了亏以后才会懂他们对她有多好! 宁初夏猜得到宁妈妈在想什么,不过她无所谓,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搬出去的准备。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辞职,辞职后她就自由了。 宁初夏笑得狡黠,而这个离职的时间点想必会让宫主任很崩溃。 这能给予领导最痛背刺的,就是在你手里的活重要且无可替代的时候,毅然选择离开。 要知道这辞职交接,能交接的东西可不多,她实在很期待,宫主任接下来要压榨谁来接过这些工作呢? 宁初夏跟着父母送走了方总和方青青,眼看门要关上时,她也把编辑了的信息发出。 她可没忘记要让表姐好好地关照一下吴涵铭,至于那亲昵的语气会不会让表姐误会,并和未来妹夫拉开距离,那可不怪她不是吗? 暧昧是双向的。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四) 电视剧诚不欺我, 房门一关上,面对着满脸阴郁的宁家父母,宁初夏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台词。 “刚刚你舅舅在, 我是给你面子才不把话说得太难听,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还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我等等和你爸准备点礼物, 你明天上班的时候拿去给你舅舅,好好道歉,和他解释清楚是你不懂事,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来教了吧?”宁妈妈双手叉腰, 音量加满,情绪起来说话那赶时髦烫的卷都跟着一颤一颤。 宁爸爸愠怒道:“你舅舅是看在我和你妈的人情才给你安排工作, 刚刚人家没说你你还以为自己做得对是吧?人家是懂得做人,给我们俩面子呢!人家私下里, 估计早就对你这个没良心没脑子的外甥女失望透了。” 宁家父母的共同战线一组成, 便像是兼顾的大坝般牢牢地将现实和梦想间隔开来。 他们的理论基于他们的人生经验, 生活的柴米油盐醋,上面写满了现实主义。 他们自诩自己的人生是为孩子铺设的道路, 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不肯走已经铺好了, 且没有分叉的稳固道路, 偏生要去闯那他们未曾进去过的深山老林。 有人说,这深山老林后面是桃花源地, 可桃花源地和他们女儿有什么干系?他们只觉得女儿进了那注定会遇到恶熊出没。 宁初夏抬头看着父母,他们俩脸上的情绪复杂, 很难解读, 有因为女儿丢脸的难堪, 也有对女儿“无知野望”的失落,反而是那对女儿的爱意被埋到了深处去。 宁初夏静静等他们俩宣泄完情绪, 才轻声开口:“爸妈,你们就不关心我为什么想要辞职吗?” 她音量很低,可却让宁爸爸和宁妈妈同时停下。 宁爸爸看了她一眼,眼睛一左一右分别写了“幼”、“稚”:“不就是嫌苦嫌累吗?你以为自己开店创业就轻松了?”他冷笑,“你别是看人家说日入多少赚多少钱就觉得赚钱简单,你知道就咱们小区门口那个卤料摊子,人家每天看似只从晚上五六点卖到十一二点,可实际上要忙活多久吗?” 他自己并不知这话里有多少高高在上的味道,他只觉得自己这是在打碎女儿不切实际的幻想。 什么叫经验所得?这就是经验,人家菜市场卖菜,门口开水果摊的一个月还能赚不少钱呢!可人家刚起步要多辛苦有谁知道?这《致富经》天天播呢,可为什么实际去干的人还是少?那就是因为辛苦! 宁爸爸辛苦了半辈子,就懂一个道理,这能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干点文件活,那就是轻松!工作能够稳定,那就是福分!再辛苦能辛苦过风吹日晒?能辛苦过天天冒风险?他妻弟当年店铺刚开的时候,遇到的糟心事难道就少? “我知道。”宁初夏冷静道:“他每周会去批发市场一次性采购一批荤菜,素菜的话一般是隔一天到两天采购一次,如果要出去买菜,他就会下午处理买回来的菜品,如果不出去,就早上处理,根据量一般要处理两到三个小时不等……事实上他属于做得比较轻松的类型,他的卤料味道属于中等,调料的比例倒是特地去学的,之所以不用那么累,是因为比较难处理的类似鸡爪这些,他都是找另一个卤味店批发进货的……” 宁初夏来到这个世界后吃过这个卤味摊的菜品几次,都是宁爸爸去打包回来的,根据味道分析和原身的记忆,她大概推测得出店铺老板的工作量。 那卤味摊的老板挺年轻,怕辛苦,所以宁肯少赚点,从固定的卤味店进货,他们摊上利润最高的其实是几样素菜,土豆、海带、花菜、腐竹等,都不需要太麻烦的处理。 宁爸爸原先准备好的台词被憋了回去,他看着女儿忽然哑巴了。 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女儿不应该是一无所知,被他问得越来越羞愧,然后最后投降表示自己不再这么妄想了吗? 她,她怎么会懂? “不只是卤味摊,对市面上不少的食品我都做了了解。”宁初夏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份在线编辑文档,“这段时间来我早出晚归,其实是和我朋友一起支了个小摊,爸,妈,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现实。” 宁爸爸接过手机,他还没老花眼,不用眼镜就能看见手机上的数字,旁边的妻子也靠了过来。 宁爸爸越看越震惊,这份文档宁初夏整理得很认真,表格、图片、文字、标题、效果全都是弄好了的。 单从他粗略看了的这部分,就能看到女儿去几个市场做了调查,挨个把食材的价格做了标记,旁边还附上了进货量不同老板会给的不同价格。 其中海鲜部分,还特地标注了大概的时价和每年最适宜的时期。 冷冻类的产品,她还专门打去供货厂那询价,当然,这也只是作为参考,一般来说都是找代理购买。 宁爸爸的手机越滑越快,完全顾不得旁边妻子不满的眼神。 价格只是宁初夏这份文档中的很小一块,下面还分别有店面商圈位置分布价格参考、商用水电价格表、装修底价等,除却这些外,甚至还有案例分析,是宁初夏根据点评网站和优惠券网站上的高销量实体店情况以及外卖网站上外卖销量高的外卖店铺情况进行的综合分析。 看到了最后,宁爸爸已经说不出话了,他虽然不懂餐饮,可起码知道这不是抄来的作业,毕竟上头市场的部分宁初夏甚至还货比三家分析出了哪家店铺的性价比合适,一看就是根据当地情况研究出来的。 这……这是他女儿做的吗? 宁妈妈由于之前从事裁缝行业,视力早就不太好,刚刚丈夫动作太快她只大概地看了一些,此刻说话也干巴巴起来:“你上班的时间不好好上班,跑去开小摊?这种事情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下意识地指出了疏漏后,宁妈妈干巴巴地道:“这分析就只是分析,我自己开店也没那么多分析,不也开得好好的吗?有不少人比我读书多,这店铺还不是倒闭了,你舅舅不也没什么文化?”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你现在就是仗着自己一时成功,心就野了,这做生意要是做分析那么简单,那也不会有人失败了!” 宁爸爸听了妻子的话,像是被点醒般地眼神一亮:“你妈说得对,你现在就是太着急了,没考虑以后,这一时赚钱不代表一辈子赚钱,你有没有想过,这要是未来倒闭了呢?你这赔钱了呢?你怎么不看新闻,有人创业赔了几十上百万的?” 宁初夏拿回了手机,宁爸爸和宁妈妈的反应其实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让她坚定了心中的决定:“为什么你们看到这些,第一件事是质疑呢?” “爸,妈,为什么你们所有的想法都是我不行呢?有一万个失败的,可为什么我不能是那个成功的?在你们的心里,我就这么差吗?” 被女儿这么一问,夫妻俩对视一眼便默契地选出了回答代表,宁妈妈清了清嗓子:“这个不是你说就有用的……” “可你们不是不让我去做吗?说没用,也不让去做,那要怎么证明自己有用?”宁初夏忍不住了,她是实在想不通,“我不知道成功需要什么标准,可我起码证明了我已经去尝试且尝试也不太失败,你们说我什么都不了解,可我也证明了我去了解了,那到底我还要做什么才行?” 就今天这一天都不知道被女儿问得卡住了几回,宁爸爸和宁妈妈看着彼此,不断用眼神示意对方来回答。 在使眼色上稍逊一筹的宁爸爸不得不面对女儿的质疑,他看着女儿:“我和你妈妈……比你懂得多多了,这公司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去创业什么的呢?我和你妈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平稳稳……”既然没法直接回答,那就绕开话题。 他们想绕开,宁初夏却丝毫不让:“那又绕回去了,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会觉得我在公司里工作得开心呢?我要说几次你们才能明白,我一点都不开心。” “工作不开心不是正常的吗?”宁爸爸倒是没退让,“这哪有工作开心的?你问你妈和我,这开店开心吗?我们也会告诉你不开心,只是你现在还不懂得这赚钱不容易,遇到事情就想逃避,其实外面处处都是辛苦。” 宁初夏摇了摇头:“你们怎么知道我不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们为什么总觉得我是不懂事才忍不了,而不是这工作确实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呢?” 她目光直直地看着父母,分明该是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的心便彻底地拉开了距离:“你们是真的看不到我的崩溃,看不到我的压力吗?难道我自己毫无判断能力,连确定自己撑不撑的住都做不到吗?爸妈,你们说我不懂,我确实不懂,我不懂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我的崩溃,都掌握在了你们的手中,你们觉得我应该承受得了,你们觉得我不应该难过,所以我就要撑下去是吗?” “你这话说的……” “我知道我还是说服不了你们,我也知道我做的决定你们不会认可,但我愿意承担一切代价,可你们会有哪一天愿意认真看看我吗?不是你们觉得、你们的经验判断,而是站在我的角度,感受我的感受。” 宁妈妈和宁爸爸不自觉地靠近了彼此,他们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就看见宁初夏进了屋,拉出来了一个行李箱。 “你要做什么?”宁妈妈伸出手忙拉住女儿。 “创业期间比较忙,我打算在外面住一段时间。”宁初夏稍微用力,把宁妈妈的手拉了下来,“一直以来,在你们的眼里我都活得很失败,哪怕是按部就班地走,也不值得你们骄傲,这一回我想要试试,我做好了准备,谁拉我我也不打算回头了,我没打算找你们要钱,我会向你们证明,你们的女儿没那么差劲。” 宁爸爸脑子一热,冲过去抓住了女儿的行李箱:“你这是要离家出走?我告诉你,你要是走出这个家门……” “以后就不认我了吗?”宁初夏失笑,这句台词怎么这么好用,从古代电视剧用到现代电视剧,没准再过一百年都还有人会用,“不是离家出走,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有权搬出去住吧?还是我连能不能搬出去的权利都没有了?”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宁爸爸才缓缓地松开了手,看着女儿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眼看就要出门,他刚放下的手忍不住抬了抬却没有举起:“你,你就是欠了一堆债,我和你妈也不会替你还的,你不在,我们过得好得很!” 明明是在说狠话,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痛快。 比起伤人,他更希望女儿能够―― “你们好好照顾身体,就算搬出去住了,我也还是你们的女儿,债务的事情,我作为成年人我会自己处理,而且……我也不一定会欠债不是吗?如果我赚钱了,会孝敬你们的,不过你们果然还是一样,只会设想我失败的状况。” 门被关上了,老式的小区隔音不好,站在靠近门的位置能听到外头拉行李箱的动静。 “叮。”这是电梯到了。 拖动行李的声音,这是进电梯了。 安静了。 宁爸爸回到了沙发,他木木地坐下打开了电视。 这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女儿平时加班这个点也不在,也就是少一双筷子的事情。 对了,刚刚还没骂她呢,在妻弟那工作居然不认真投入,还跑去外面创业。 也不知道她创业做的是什么?合作伙伴是谁,靠不靠得住。 辛不辛苦……? “你说……”宁妈妈坐下,眼神落在那开了的房门处,“这孩子真不懂事对吧?” 她没有感知到自己声线的颤抖,还有话语间的不确定。 宁爸爸没吭声,他不回答,这客厅便又重新沉寂了下去。 电视里的战争戏场面很大,明明该是振作人心的场面,可夫妻俩却都面无表情。 女儿说的那些话他们就算捂上耳朵,心里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我就这么差吗?” …… 正常运转的公司,是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前进的,某个人心中的大事放在整个公司,也不过是一件小事。 “你确定要辞职了?”王碧双惊讶道,她还以为宁初夏会被她家人拦住呢! 之前宁初夏也不是没有和她发泄式地说过想辞职,可一般都是说说而已,这回……是要成真了? “是啊,待着不开心,还要天天面对我不想面对的领导。”宁初夏昨晚是在快捷酒店睡的,她虽然存了点钱,可这不是得遵循能省就省的原则吗?她已经想好了,事业刚起步的时候,她就在租好的店铺休息,买张折叠床的事情。 店铺她已经选好,原先那位老板是开炸鸡店的,转租的时候带了全套的家具和装修,宁初夏除却添置家具外不打算做太大的改动,她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继续做炸鸡,然后兼做奶茶。 她满脑子都是网红饮品的做法,她喝过的奶茶,连起来虽然饶不了地球,但是还是能绕H城的吧? “我辞职以后打算创业开店。”宁初夏笑了笑,“你要是哪天过不下去了,不怕吃苦可以来和我一起,不过估计一开始是没什么行政工作的。” 王碧双没当回事,只是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宁初夏性格很好,再加上两人共同的经历和抱怨对象,早就已经算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了。 她正打算继续追问,就见刚从宫萍萍办公室出来的同事喊了宁初夏的名字,那是宫主任召唤她的标志,宁初夏不假思索,稍微收拾了下文就准备进去,王碧双便也没再问,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按说她是该继续工作的,可王碧双却忍不住走了神。 她以前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是,公司里留下来工作的人还有那么多,证明大多数人还是能接受这份工作的。 可她现在好像忽然被拉回了现实,她不得不面对的是,起码在他们部门里,能留下来的人里除了她,基本都进化成了任骂只干手头活的老油条,其他被指使的新人,最短的不到一个月,最长的也就是宁初夏这干了一年多,全都走了。 她好像没有办法永远骗自己。 走进办公室的宁初夏将重新写好的离职申请书交给了宫萍萍。 这申请书是她重新填的,申请的离职时间是一个礼拜内,既然舅舅都答应了,她也没打算继续配合出演,多去卖几天寿司刺身不香吗? “你这离职时间?”宫萍萍昨晚就收到了方总的信息,也已经应承了方总要让宁初夏尽快离职。 方总的原话是:“初夏她估计手头也没有什么工作吧?我看她挺着急的,她想走的话尽快让她走吧。” 宫萍萍自然不可能在那时候泼冷水,说明宁初夏手头有一堆的工作,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要找谁来接宁初夏的这些工作。 她心里自然是吐槽了的,这宁初夏又不是才来几个月,她可是来了整整一年多,怎么可能手头没什么工作。 只是这话用来辩解肯定没用,方总怎么可能接受离职一个普通员工,整个部门都要受到巨大影响的事情呢? “是的宫主任,我是这么想的,我这里想要尽快离职,所以我已经整理了一份交接文件,里面把该写的部分和我完成的进度都写清楚了,之后的话,对接的人可以加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可以线上沟通,正常的上班时间我都会回复。” 这去意已决的模样让宫萍萍有些哑然,她试图打感情牌:“初夏,你手头的不少工作,这目前也不太好找人接,你也知道,就算现在挂招聘通知也没有那么快招得到人,这正常的离职流程,可是得要提前一个月告知的,你这样我实在是……” 宁初夏可不管她怎么欲言又止,只是淡然道:“我和舅舅已经说过这个问题了,他说我只要能把工作交接好就行。宫主任,我手头的活基本都是我一个人在做的,这行政这么多人,怎么会连我一个人的活都摊不开呢?您这也太抬高我了,我这平时干活多差劲我是知道的。” 她笑着说:“您不也说过了吗?我的活是个人就能做,当然,其他人比不过您,可我想您十五分钟就能完成的工作换做他们一个小时也能做完吧?肯定不会像我这样改来改去花了一两天都搞不定。” 这是在讽刺吧?宫萍萍看着宁初夏有些讶然,可又不太确定:“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日常工作……” “宫主任您不经常说吗?要为公司发光发热,不能斤斤计较,宫主任您都带头表率天天加班了,我想大家也不会介意多干一点活吧?更别说这些活真不多了,我一个没能力的新人都能干完的活大家肯定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好。” 宫萍萍确信宁初夏这有抬杠的意味,她有些不安……这宁初夏不会和方总说她的坏话了吧? 虽然昨天宁初夏是在和她相处时忽然痛哭起来的,可宫萍萍本来还是很有自信自己能完美脱身的,一是她觉得宁初夏根本就不敢找方总告状,二嘛……是就算宁初夏真告状了,她也不觉得自己会被牵扯进去。 毕竟这宁初夏哭,管她一个小领导什么事?这年轻人承受力不够,这还得领导道歉了吗? “初夏,你这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这说出来咱们都能解决的嘛!”宫萍萍说话时完全没有心虚的意思,“我相信你肯定知道,我这始终都是同一个目的,希望你能尽可能地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就算以后你到别的地方,我们也是朋友的。” 这同事可以做朋友,领导就免了吧?毕竟好领导太难求了,智障领导倒是满地都是。 宁初夏看向宫萍萍,笑弯了眉眼:“宫主任,您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会责怪您呢?我和您之间从来就没有误解,我反倒要感谢您。” “那就好。”宫萍萍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松得有点早。 “如果不是宫主任我怎么会明白这996真的是福报,身为下属,就应该摒弃对个人生活,对物质,对休息的一切欲望,公司不仅是我家,还是我的命根子,身为员工必须得为公司抛头颅洒热血,不能有一句怨言,还不能有多余的需求。” 她说这些话是笑着的,可宫萍萍却坐不太住了。 “宫主任您教会我的实在太多了,我怎么数都数不完呢!如果不是您的帮助,我也不能下辞职的决心,毕竟公司是我的全部,当我拖了公司的后腿时,我自然要痛下杀手,毫不客气地把自己舍弃掉。” 宁初夏一击掌,清脆地一声响吸引到了宫萍萍的注意力:“宫主任,您让我明白了做领导的权威性,一个完美的公司,就应该有像您这样说一不二的领导,说要什么时候开会,什么时候加班,那就是什么时候,哪怕大家饿着肚子也是如此,这领导还没说饿,下属怎么能说饿呢?还有工作,这身为下属,自然要和领导对齐,领导能做到,下属做不到的,那就是下属无能,而领导做不到的,下属做不到,那还是下属无能。” “宁初夏!”宫萍萍脸颊红了,这可不是羞怯,而是装载了满满的弹药,随时就要往宁初夏那开火。 宁初夏深深鞠躬:“不好意思主任,我冒犯您了,希望您尽快能安排人接手,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打算在后天办离职手续,如果您有意见的话,那我就再去问问我舅舅,对了,想到以后不能再替您跑腿,替您接送您的孩子,我就觉得很遗憾,希望下一个接手我工作的人,不要像我一样没有能力,能够按照您的要求为公司用爱发电。” 她鞠躬完转身就走。 宫萍萍没有拦宁初夏,也不可能拦,这拦来做什么呢?讲道理有用吗?这宁初夏怎么看也不像是听得进道理的样子。 宫萍萍最气的是宁初夏马上就要离职,她连给宁初夏使绊子的能力都没有,毕竟离开了公司之后,他们俩之间可就没有半点关系了。 越想越生气的她紧紧握住了笔,她能做到的就是以后见方总的时候明里暗里挤兑宁初夏两句,还不能挤兑得太过分。 不过现在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情,刚刚那个气氛,宫萍萍也不好阻拦,现在看来宁初夏后天离职已经是定局,那么她手头那一大堆工作到底要谁来接手?而且宁初夏手头还有个下个礼拜周末要举办的活动,那活动规模挺大,还和市工会、餐饮协会合作了,到时候那边的领导会来,省电视台的记者也会到位,她说走就走,可活动还没准备完呢。 头大,实在头大。 宁初夏走出办公室,脚步格外轻快,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宫萍萍会多不爽,她只可惜自己离职了看不到宫萍萍焦头烂额的模样。 以前她是装模作样加班,这回就是真加班了。 如果宫萍萍要是情绪上来管不住嘴找方总吐槽让宁初夏知道了,那也不是什么坏人的宁初夏绝对不会介意在朋友圈发个公开的长文感谢自己的前领导的。 其实按照会做人的做法,宁初夏是该什么都不做的,礼貌地鞠躬,感谢领导的照顾,然后在离职后畅快地大喊,挥别煞笔领导。 可这会做人有时候是和憋屈划等号的,上辈子原身会做人了一辈子,谁都不得罪,可那会做人除了别人的几句这个人性格好的夸赞外并没有让原身得到什么。 不会做人,起码在这一刻痛快了。 反正宁初夏是没打算对这家公司真香的。 …… 离职的手续办理得比想象的快,宁初夏悠然地搬着一纸箱东西离开。 小时候看电视剧总不明白,为什么离职的人要抱着一箱子的东西,但工作后就会明白,只要你开始工作,总会多多少少为了自己的便利在办公室放上一些东西,久而久之,东西越攒越多,在离职的时候收拾起来才会知道有多少。 宁初夏搭乘着车到了H城最繁华的商圈,这商圈是围绕着广场形成的。 而宁初夏租的店面并不在广场内,而在广场正对面,靠着银行的小路一拐就能到达。 租在商圈里天然地就占了人流量的便宜,可是那租金,也是惊人的高。 而位于商圈对面,被天桥连接的马路这一侧,租金却能足足砍掉至少一半。 宁初夏打算做的炸鸡和奶茶,主营方向是外送,店面里统共就八张桌子,再加上外面遮阳帘下面的两张桌子,就算坐满了也招待不了太多人,再加上之前开寿司摊子的老客,宁初夏想好了,等那两个徒弟出师,她就把这流动餐车改造一下加两个炸锅,每天晚上还能多做个夜市生意,顺便派一下名片,先把名声打出去。 对于自己琢磨出来的炸鸡口味宁初夏还是很有自信,酒香也怕巷子深,只要能在本城美食圈里传开,这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当然,她也留了钱做广告,同城的美食广告号要价不菲,不过效果不错,这该花的营销费用还是得花。 这么思索着宁初夏已经到了店面,这店面着实好找,毕竟银行的招牌实在很大,叫车也好定位,宁初夏开门进去,刚放下箱子才有心思看手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发来了信息。 王碧双和几个同事发来的是拥抱和对未来的祝福,还说之后要支持宁初夏的生意。 而这之下嘛,则是来自吴涵铭的消息,他的消息中是满满的愤怒和质问。 【吴涵铭:你和你表姐说我什么了?无语,我和你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吧?】 【吴涵铭:有些话我早就想讲了,我们是朋友吧?你是不是自作多情了?又是让我和你一起辞职,又是和你表姐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发了这两条之后,吴涵铭像是稍微缓过了劲,语气好了不少。 【吴涵铭:如果之前我给你什么错觉了我道歉,我只是因为我们是同期才和你比较亲近的。】 宁初夏看到这话倒是被逗笑了。 这天天有人骂绿茶婊,殊不知男人中绿茶的也不少,而且他们还能以“大大咧咧”、“没想太多”为想法推脱。 不过面对这种事情,已经很有经验的宁初夏非常淡定。 她茶农转世,专业鉴定绿茶水平。 【宁初夏:啊……天啊,抱歉,我姐和你说什么了吗?我只是和她说我们是好朋友,她遇到什么可以找你帮忙,她可能误会了,我立刻去解释!】 宁初夏二话不说打开了和方青青的聊天框,截图发给了方青青。 【宁初夏:表姐,实在不好意思orz,我这来和你谢罪了,好丢脸啊我,这辞职失恋双重打击,你千万别让他知道啊,我是真误会了。】 【宁初夏:天啊,我怎么会这么丢人?我真以为他喜欢我呢……我们之前天天聊天,有段时间晚上我一边加班一边和他打电话,打到凌晨一两点,还经常约我出门单独吃饭看电影,我就想入非非了orz,还好我没有表白过,要不我真是公开处刑了。】 有了原身的记忆,宁初夏自然知道方青青是什么样的人。 吴涵铭很擅长走细水长流的陪伴路线,上辈子在同部门的人都还不知道方青青身份的时候,他便通过宁初夏知道了方青青的情况主动接近,以部门前辈的姿态向方青青展现了自己体贴、对每个新人都照顾且颇有能力的一面,这才慢慢地打动了方青青的心。 宁初夏知道,以方青青的习惯估计是调侃了吴涵铭两句,肯定不可能说什么“我表妹”怎么说。 所以在那张截图里,吴涵铭自己跳狼,喊着方青青“你表姐”的言论,估计就会立刻成了方青青心里的一根刺。 这对每个新人都一样温柔和对“老总女儿”温柔,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君不见古早霸总剧里的霸总喜欢的都是“和那些妖艳jian货”不一样的小天使吗? 更别说宁初夏添油加醋说的这些了。 【宁初夏:表姐你千万别误会!害,都怪我!我现在羞愧得像是鸵鸟。】 这要是吴涵铭还能挖得动方青青的墙角,那宁初夏也无话可说,只能抱拳夸一句他的能力出神入化。 方青青和吴涵铭的回复先后到了。 【方青青:不好意思初夏,其实我只是和他开了个玩笑,我没直接说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明白啦!】 【吴涵铭:行吧,解释了就好,以后别乱说我的事情了。】 宁初夏回完了信息便打开了店面的灯。 再见了狗领导!再见了狗男人!事业从这一刻开始起航――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五) 宁初夏搬离宁家这件事在宁爸爸和宁妈妈周边的朋友圈里引发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 这也难怪, 无论在什么年纪,大家的话题里永远少不了儿女。 读书时,聊的是成绩学校未来。 工作后, 聊的是工作薪水发展,再加上原本不会谈的婚恋生育话题。 谁家的孩子出息, 谁家的孩子靠得住,这都是在大家心里挂得上号的,别看大家平时遇见都在互相吹彼此的儿女, 可实际上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一本账。 而说到宁初夏, 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朋友们心里便会生出同一个关键词,那就是“老实”。 说起来, 这父母辈们的社交中,是有一整套惯用的社交黑话的, 没有开班授课, 但却人人掌握并熟练应用。 看起来有福气, 那就是体型略胖;脑袋瓜机灵,那就是读书不错或者是为人狡黠灵活;个子不矮, 这就是不高勉强过平均线的意思……而老实这两个字, 一般就是用在各项平平, 没什么可夸,也没太大毛病的孩子身上。 他们对于宁初夏的认识其实也就是基于平日里的几次见面和宁爸爸、宁妈妈口中的描述, 可单从这些,他们就能还原出一整个的孩子形象。 读书成绩一般, 学历平平;长相清秀普通, 挺“朴素”;身高一般, 一米六上下,其实是勉强一米六;工作上也没有太大出息, 是在家里安排的公司,工资估计也就那样,但还算稳定……父母呢,也一样,赚的钱不算多,保险也不齐全,养老得靠储蓄,不过估计能资助孩子买房,最少也能付个首付,但总体来说也是平平。 总而言之,就是听话、人老实,但也没什么大出息,指望她飞黄腾达不太可能,不过肯定是个孝顺听话的女儿。 可偏偏是有着这样固定形象的宁初夏,竟然忽然离经叛道地做出了辞职创业搬离父母家中的决定,谁能不震惊呢? 震惊归震惊,大家也没敢直接问,生怕戳了宁爸爸和宁妈妈的痛处,可好奇心还是有的,再婉转,这该问的还是得问,就是不问,这不是也得关心关心吗? “老宁啊,你们家初夏这任性你咋不拦着点?这年头经济不景气,创业可不容易哦!” “初夏这还搬出去了?搬出去做什么,这住在外面能有住在自己家里舒坦?我家那小子也天天想着搬出去,真是不惜福,他待在家里过的可是神仙日子,什么都不用干,出去了还得给人交钱呢!” “说来我还真没想到,你们家初夏胆子这么大,不过她这辞了职以后还回得去吗?现在的孩子和我们以前太不一样咯,我们以前谁不想天天去办公室坐着,他们现在一个赛一个想出来。” 而面对众人的关怀和打着关怀旗号的追问,宁家父母还是勉强撑了下来,虽然以前他们在外面也没说太多女儿好话,可也不可能真说什么不好。 “她想试试,就让她去试试,这种事情我们可管不了,这搬出去也是她体贴我们,创业的时候辛苦,她说总是晚回家会吵着我们。” 这说法别人信不信宁家父母并不知道,不过每回面对这些询问他们回家都是忍不住地生气。 看!他们说的没错吧?女儿的这行为,说出去都没人会赞同的!好好一个孩子,做什么梦跑出去创业呢!人人都想当自己老板,可当成了的有几个? 女儿还觉得是他们不支持她,可她怎么不出去问问,这谁会支持? 宁初夏刚走,宁爸爸和宁妈妈就讨论了好几轮,他们对于女儿面对的问题,已经达成了共同的结论。 这女儿说工作辛苦,加班多?怎么不看看人家老吕的女儿,名牌大学本科毕业,还不是进了银行做柜员?虽说那银行是轻松一点,做四休二,可不也每天加班吗?他们都听老吕说了,他女儿得每天提前去上班,要清点什么钱,下班后还得对账,每回回家那也是七点多了,时不时地还要参加什么培训,考核更是从来没停过,而且也一样要值班,工资还低,也就公积金那些要高些。 好,不说老吕女儿,就说老杜那儿子,是摄影工作室的员工,基础工资就那么一丁点,全靠奖金,奖金和工作量成正比,每年工作量最多的时候,就是毕业季,这跑出去拍好几天照,回来的时候那衣服都湿了,身上全是味道,当初刚毕业还挺白嫩的脸现在早就是黑上加黑,听说工作紧张的时候连吃午饭的功夫都没有,胃病都折腾出来了。 这么一比较,女儿是辛苦,可真就到忍不了的程度吗?他们越想越觉得女儿是只懂得和好的比,不懂得和坏的比! 心中的想法让宁爸爸和宁妈妈都觉得好过了不少,可这一边生气,这一边还得替女儿操心,宁家父母说好了不问就是不问,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女儿开了家什么店铺,每天晚上提心吊胆,就怕女儿这店铺生意做得不好。 这要是女儿创业失败,这亏钱不说,他们可是看了新闻了,现在开放二胎,年纪越大越不好找工作,虽然妻弟说了可以给女儿留岗位,可这未来发展不就成了问题吗? 再加上这跑出去创业太不稳定,找对象一样成了问题,这耽误下去就变成了高龄产妇,女儿本来条件就一般,这耽搁到三十还能找到合适对象吗? 愁!他们实在是愁。 可他们的烦恼完全传递不到天真的女儿那。 宁初夏倒是说到做到,她时不时地回打电话、发信息关心父母的身体,也为自己创业初期忙碌不能回家而道歉,可从未提过哪怕一个字关于自己生意的事情,完全没有要向父母求助的意思。 宁爸爸和宁妈妈这憋着气,同样也不肯做那个先开口的人。 …… 事实上自打女儿念书之后,这家里平常也就都是空着的,宁家父母也有各自的生活,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在家,更别说女儿工作后,那也就是回家睡个觉,周末的时候多吃个午饭,她常年加班,连晚饭都没有在家里吃。 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女儿离开了之后,宁爸爸和宁妈妈都觉得这个家空旷了许多,两人好几次都撞到对方偷偷地摸进了女儿房间,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们默契地没有指出彼此这一行为的怪异,全当对方不存在。 裁缝店的顾客都是老客,宁爸爸和宁妈妈排了班,轮流下去看店,两人一起开店这么久,对于彼此的工作也很熟悉,宁爸爸也能缝补个衣服,宁妈妈也能配个钥匙,今天正轮到宁妈妈看店,宁爸爸则留在了家中做家务。 只有夫妻俩的时候,做饭都成了简单的事情,他们以前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对于吃饭其实还真不讲究,一般来说,除了一定会有的蔬菜外,鱼肉都未必要有,汤也是最简单的丸子汤、鸡蛋汤这类,做起来很快。 宁爸爸随手点开的电视频道是个地方卫视,现在正在放广告。 这广告长得很,是个加盟广告,卖的是个什么一体机,看似是卖冰淇淋的,可实际上又能做可丽饼,又能做土耳其冰淇淋……总之吹得天花乱坠的,还有成功的加盟商接受采访,对着镜头说自己曾经过得如何糟糕,在一次意外加盟后在当地如鱼得水,很快回本且坐着数钱如何如何。 他原先坐得很稳,现在却忍不住动来动去,最后气冲冲地把电视给关掉了。 他就是偏见!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些广告骗钱!真要这么牛,他在他们当地怎么就没看到这个机器呢?赚钱的生意别人难道还不做? 电视看不成了,宁爸爸便摸出了手机,这一刷就瞧见朋友圈有人在转发什么“今年做这十件事一定发财!”、“经济学家告诉你未来暴富的八大产业”、“金山就在眼前,错过的人一定会后悔”。 这怎么连朋友圈都在和他对着干? 宁爸爸不开心地关掉手机,发呆了起来,他的所有纠结,其实正是来自于自己思维的冲击和分裂。 按照他的老一套经验,还有对女儿所谓的“了解”,他觉得自己目前所说所做的都没有错,甚至这段时间来的种种分析、自我安慰,朋友们和他一样的观点也成了佐证。 但在内心最深处,他其实是挣扎的,那天的女儿,是超出了他认知的女儿,他忽然意识到,作为父亲,他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了解自己的女儿,对于女儿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另一方面,他其实也意识到,这创业虽然风险高,但还真不是完全该被否定到的事情。 而且这赚钱的事情谁不想呢?就像刚刚那广告,还有朋友圈,这世界上想发财的人可多了,他的女儿是其中的一个,不也很正常吗? “你在发什么呆呢?”宁妈妈提前关了店,小区的人都是熟客,大家也都知道店铺平时开着的时间,这几年一般晚上店铺都是不开的,大家如果着急,就会直接把衣服送到宁家来。 “没,我没想什么。” 宁妈妈已经掀开了桌上的饭斗:“昨天的菜怎么不热热?” 昨天是中秋节,宁初夏回家吃了顿饭,宁爸爸和宁妈妈一起做菜做得有点多,没能吃完便剩下了。 “我给忘了。”宁爸爸才反应过来,他有意识地回避掉和女儿有关的事情,结果居然忘了冰箱了还有不少剩菜。 “没事,明天再热。”当久了夫妻,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多,能聊的话题都少了,宁爸爸和宁妈妈同坐在饭桌上,却完美地遵循了食不言的规定,一言不发。 一直到放下筷子,宁妈妈才忍不住开口:“你说,初夏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 对于女儿表示中秋节要回家的事情,宁爸爸和宁妈妈给的回应是“你非要来我们也没办法”,可实际却准备了不少饭菜。 原本他们还以为会看到个狼狈瘦弱,妥协退让的女儿,这创业辛苦,估计都不知道要瘦多少,别折腾出病就好,甚至夫妻俩还商量了,如果女儿说撑不下去了,他们要如何应对。 最后俩人决定表现得强硬一些,熬一熬女儿,要她知道痛了,再帮忙还钱。 可这前期准备全都做好,他们却见到了个容光焕发的女儿。 回家的宁初夏手上提着三个袋子,一袋是月饼,另外两袋则是给父母的礼物,她给父母准备的是电动牙刷和水牙线,还有一人一个一千元的红包。 而她本人,则是穿了件背带裤,上面搭着紧身条纹T,整个人看上去年轻又有活力。 原先女儿的打扮风格,便一直是这么的“学生气”,可这回似乎不太一样,那股油然而生的自信感不像作伪。 宁爸爸和宁妈妈互相使着眼色,轮流问了女儿事业进展状况。 宁初夏轻笑地回答:“一切顺利,我这分店都选好地址了,马上就开。” 按说是该为女儿开心的,这女儿事业顺利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可宁爸爸和宁妈妈鬼使神差地,便先后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么快就开了分店?你这别是急着向我们证明自己,打肿脸冲胖子,这店开得越多,以后亏损那是吓人的,别到时候自己兜不住了。” “你这还是多和你舅舅学学,你都不知道,你舅舅当年那是怎么稳扎稳打的,他足足开了五年的店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培养好人才才去开的分店,我就说你这孩子不切实际,你看,这不就体现出来了,这才刚起步,就想要飞了。” 再然后,便是不欢而散。 宁初夏勉强吃完了饭,看着他们笑容勉强:“中秋快乐,我不想说不开心的事情,可是爸,妈,你们怎么还是不肯想我好呢?替我开心一下不好吗?就说一句我很棒很难吧?” “我们这是替你紧张,替你操心,这要是别人,那肯定就只说好话不说坏话,别人怎么会替你操心呢?” “你这就又犯了老毛病了,只想听好话不想听坏话,行吧,我和你妈反正说什么话你都不爱听,我们早就管不住你了。” 面对父母的辩解,宁初夏只是站起了身,她只庆幸此刻在这的不是原身,否则一定会很挫败吧? 不过宁初夏只把这些当做激励,她会用一次又一次地表现,证明宁爸爸和宁妈妈的认知和想法都是错的。 “你们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虽然宁爸爸和宁妈妈露出想要拦的意思,但宁初夏没停步,毅然起身离开,没有回头。 虽说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例,可每年的节庆日,政府都会审批通过在市标广场开晚会,而晚会的压轴项目,一般都是烟花。 宁家的房子离市标广场很近,烟花声就在耳边,甚至能听到广场那人群集聚的欢呼声音。 外面越热闹,屋内越冷清。 夫妻俩低头拿出了女儿给的礼物,这礼物宁初夏在送出的时候就讲解过用处,夫妻俩虽然都不爱用这种科技产品,可既然是女儿给的,总是会用的。 而在拿出那夹层里的一千元时,两人的表情便同时生出了复杂。 他们不愿意女儿明明兜里没钱还非要拿钱给他们,即使这是所谓的孝顺,可在刚刚的那一番交锋后,他们又怕自己万一打电话去说了这件事又造成什么误会。 宁爸爸木讷地看向妻子:“我怎么知道?” 昨晚的事情对于宁爸爸来说依旧很难被忘记,他不明白女儿怎么脾气这么大,他和妻子只是关心而已,就能生这么大的火,饭才吃完就走。 这种权威被挑衅不被尊重的感觉,让他很不是滋味。 他这说的哪里有问题?一步一个脚印才是对的,稳健才能可持续发展,这有的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长辈帮忙拉着缰绳还生气、 宁妈妈像是听到他心里的话一样:“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你说她怎么就不开心了呢?以前她舅舅不就是这样慢慢来的吗?你看那些老字号,都开了多少年了,连个分店都不敢开的那么多呢!” 宁妈妈念念叨叨,能找出无数个例子。 可她忘了,她所说的这些例子,大多有时代的局限性在,比如她说的那几家老字号,秘方都是不传外人的,永远都是老板本人在准备,家庭式作坊,怎么可能跑去开分店?更别说当年城市还没像现在这么大,一家店铺已经能覆盖很大的范围。 至于她的弟弟,那也是一样的情况,再加上弟弟当年发家致富先做的事情是买房买车,这就把开分店的事情往后推了不少。 大人,时代不一样了,人也不是一样的人,可这句话宁爸爸和宁妈妈是不会懂,也不想懂的。 “是啊。”宁爸爸赞同着妻子的观点,可眼神却不知落在哪儿。 他们宁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说服自己,也不愿意低头承认一次自己错了,这也怪不得他们,在他们成长的环境里,当父母做长辈的,就是不会错的。 至于他们是不是不懂女儿?这个问题也是不该存在的,这怎么会不懂呢?孩子是他们生,他们养的,和他们流着同样的血,他们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所以只能是,孩子不懂孩子自己。 …… 盛海餐饮管理公司最近让员工们都关注到的大新闻有两条。 一是原先很受领导看中,时常伴方总左右,在公司员工面前刷足了脸的宫萍萍频频出错,现在疑似有被“打入冷宫”的倾向。 说起这宫萍萍,其实在员工里的口碑并不好。 员工看员工和领导看员工,那是绝对不同的角度,领导们对于员工的看法,很大一定程度都取决于自己能看到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果,还有平日里相处所感知到的性格,这点,宫萍萍是完全站在了上风。 宫萍萍最常做的那就是在领导面前展现自己,凡是有任务了,她一定接,凡是能出彩的场合,她一定出现,越是能面上光的事情,她越爱做,从来不叫苦也不叫累,她很有服务领导的意识,最经常强调的便是要走在领导的前面,方总已经在公司内部的会议上夸了她不止一次,大家私下都在传,这宫萍萍肯定是下一个副总。 可在员工的眼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全靠自己的感知和平日里员工互相的传闻来判定领导的好坏,而宫萍萍几乎把所有员工厌恶的雷点都踩了个遍。 踩高捧低,对待领导客气前辈对待下属颐指气使;不把员工的时间当时间,说拖下班就拖下班;不为员工的利益考虑;爱抢功劳也爱推卸责任……几乎就没有宫萍萍沾不上的。 可无论员工怎么不满意她,这都影响不了方总的想法,一直到半年前,宫萍萍忽然开始不断地在工作上频繁犯错,而且是在她最喜欢的刷脸场合上都会出错。 最先出问题的是一个大型活动,当天工会副会长、餐饮协会会长、商会会长等人全都到齐,原先定好的工会秘书演讲,对方见场面太大,临阵脱逃,方总准备接棒,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演讲稿。 这其实说起来不能怪宫萍萍,其实是工会秘书的问题,可这能往他身上推卸责任吗?不能,所以就成了宫萍萍的问题。 然后便是几位会长的发言没有存档,方总事后要稿件的时候给不出来,这就真要怪宫萍萍了,以往的这种会议,宫萍萍都会要求属下必须把稿件打出来,不少领导都有脱稿演讲的习惯,不能脱稿的也很少会把稿件留给公司,原身几乎每次会议,都得拿手机录音,然后当天就开始一遍一遍地播放,来个语音转文字,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项工作习惯,宫萍萍临时忘了交代,这就出了问题,虽然活动请了摄影团队来录像,可以事后补上,可她还是当场出了洋相。 这之后的问题就更多了,什么公众号更新时间不稳定,出现文不对题状况等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听到宫萍萍的名字,那总是在被方总点名批评时听到的。 有人私下去打听了才知道,这一切居然要追究到公司里一个小员工的离职。 原身被骂久了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垃圾”,可实际上她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不说别的,就说公司公众号的运营,每天五篇原创文章的更新,那就得要了人老命,像是他们这样的公司,一般就连图片都是原创,以前宁初夏和底下几个餐厅店长的关系一直保持得很好,会拜托他们定期拍摄餐厅图片,有时候自己外出办事路过,也会拿着自费购买的微单进去拍照,文章的题材可以借鉴,可主题必须围绕着公司旗下的产品,还有每周定时的优惠券活动,和商务部门、餐厅沟通好的类似霸王餐、点赞打折、新店宣传的活动也都是要随时更新的。 这些在一开始,原身是被折腾惨了,她根本就不懂这些,全靠自己搜索琢磨,休息日也对着电脑,还自己申请了个个人账号,一遍一遍地调整模板,插音乐插视频插图片。 还有什么PPT、演讲稿、活动方案,她也全是摸索着做的,原身知道自己无能,就格外懂得笨鸟先飞,再加上她那浸透到骨子里的自卑,让她做再多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断地压榨时间去努力。 是,别人努力十个小时的事情,她得努力二十个小时,可问题是公司里不少比她聪明的人,根本不可能傻乎乎花十个小时去研究琢磨,他们会拒绝,原身不会,再加上她刚毕业不久,学习能力还算不错。 她走之后,宫萍萍强强把这些工作分给别人,虽然分出去了,可这是强行分的,接收到工作的人不情不愿,根本不可能像是宫萍萍幻想的那样卖力工作,反正没有加班费,他们只愿意在工作时间内勉强地糊弄出一个答案,想要更好的效果?那得加钱!老油条们可不像小年轻这么好糊弄,宫萍萍的那套梦想,为公司燃烧论他们可不会听进去。 而且机灵如他们,也不会去替宫萍萍查漏补缺,严格遵循宫萍萍只要不说,他们就不做的原则,这出了问题的话,那自然是领导兜着,谁让领导不吩咐呢?如果要强行辞退?那也行,劳动仲裁了解一下,补偿给够了再说,他们又没犯错?还以为他们是随便被骂两句就心态崩的年轻人吗? 其实这其中,也多少有宫萍萍自己害自己的元素在,她在公司里的风评不好,大家都知道替她做事卖命也没用,功劳轮不到自己,这要是替她查漏补缺出了问题,她只会一股脑地怪你怎么会办事出错,她的风评,反倒成了插进她身体最深的一把刀,让其他员工根本不愿意为她“卖命”。 也就王碧双,稍微靠谱一些,可王碧双也不能用得过头,她手头的工作本来就够多了,宫萍萍急着招新人,但越急越招不来,好不容易有这么几个入职的,也基本在入职几天后就被传闻吓跑了。 宫萍萍和下属距离太远,也没人会告诉她这一切,她就像一个顶着“快逃”纸条的活招牌,看了她,大家都跑,结果这恶性循环循环上之后,就没完没了了,出错、筋疲力尽指责员工、员工更不愿意努力工作、再出错,可她依旧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只是委屈地觉得员工不听她使唤,一门心思憋着气想要培养自己的嫡系员工。 她这只小蝴蝶,扇扇翅膀就引发了巨大的风暴。 而公司的另一条大新闻,那就是老板的女儿居然进了公司。 方青青在这半年的期间体验够了生活,原先想着让女儿在每个部门都轮转一次的方总看到了女儿的成长后也不打算继续让女儿锻炼,直接在半个月前的例会上把女儿介绍给了大家,安排了个行政部门副主任的职位。 这事情一出,大家都震惊了,方青青在公司工作期间时常和大家聊天,虽然方这个姓氏不太常见,可有人偷偷看过方青青的入职简历,那上面的资质和籍贯和方总不同,便也只以为是巧合。 其实真相是方青青的户籍是落在母亲那的,后来也随着母亲将户口迁到了另一座城市,现在还没迁回来,肯定不同。 她的出现,意味着公司更新换代可能很快进行,大家揣摩着方总的心思,不知道方总是不是真的想要退休,只后悔自己当时没有好好地讨好方青青,否则这时候不就能跟着飞黄腾达。 而她的上位,还给了宫萍萍重重一击,在几个部门之间,方总把方青青放在了行政部门做副主任,被害妄想的宫萍萍总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表现不好,让方总太过失望,这态度分明是敲山震虎,要让方青青来培养嫡系,之后便要取而代之。 这也加剧了宫萍萍的焦虑情况,原先总是意气风发的她憔悴了不少,如果她认真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和半年前的宁初夏状态很是相似,一向很在意自己外貌的她此时却对这一切无暇顾及,她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正在四处努力,想重新回到自己的光明大道,可是却怎么都找不到路。 …… “涵铭,你怎么一直在看手机?” 听到耳边传来的温柔的女声吴涵铭忙抬头送去了一个笑脸:“我在看隔壁部门发的朋友圈,他们今天晚上去聚会了。” “这样啊。”武依依点了点头没多怀疑。 她眉眼都是笑意,总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才入职就遇到了吴涵铭这样的好前辈。 说来也巧,两人的姓氏读音一样,吴涵铭以这个理由主动和她说了话,两人也越走越近,现在正是最让人心动的暧昧期。 吴涵铭就这么看着武依依挽上了自己的手,眼神中是一闪而过的遗憾。 他没骗武依依,刚刚他看的确实是隔壁部门的聚会照片,不过那照片上有一个他很在意的人,方青青。 想到方青青,吴涵铭就很是失落,在方青青身上,他是受尽了挫败感,无论怎么讨好靠近,感觉两个人都已经暧昧得不行了,对方都还是表示两人只是同事。 只是同事他会这么体贴吗?这句话吴涵铭憋在心里问不出,毕竟方青青不太一样,她可是未来的老总,就算不能骗到手,那也不能得罪。 吴涵铭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对自己的魅力很有信心的他将一切归咎于方青青嫌贫爱富。 他没想到方青青这么势利眼,估计是觉得他家境不好,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 这么想着吴涵铭也就不太遗憾了,这种女人不是什么好女人,这有没有钱重要吗?重要的是上进心,他这么有才华这么上进,还比不上那点钱吗?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宁初夏从中作祟,不过吴涵铭再三确认过了,方青青没有误会,他也只能放下这个念头。 原先还不愿意放弃的他,依旧在努力讨好方青青的路上,不过这一切也已经结束了,谁让半个月前方青青的身份已经公布,他再讨好下去,就像是为了钱去的,吴涵铭对于这类女生的心理很了解,她们不喜欢别人为了钱靠近他们。 没办法,这只能转移目标,吴涵铭便将目标放到了刚进公司的那批新人那。 那天他以电脑坏了为借口去行政部门借用了电脑,趁着对方忙,偷偷用内网看了人事部的资料。 他不看别的,就看家庭住址,这一批新人里,就数武依依家里住的房子最好,那小区吴涵铭知道,是高价精装修小区,户型基本都过两百平方,物业费一年都要一万上下呢! 虽然他心里知道武依依肯定比不过方青青的家庭条件,可这不是退而求其次吗?也不能要求太高。 接近的借口吴涵铭只是稍微一琢磨便已经想到,两人的姓氏发音类似,他是温柔的公司前辈,这一靠近就能得手。 一切正如他的预料,他现在和武依依那是越来越靠近,他都怀疑武依依要表白了。 可就在前两天,方青青又忽然和他聊了半天,吴涵铭疑心这是方青青吃醋,原先对于武依依的进攻步伐便慢了些。 这抉择实在不好做,一方是若即若离的真大小姐,另一方则是唾手可得的小富家庭,吴涵铭有些头疼。 “我朋友和我说这家餐厅特别好吃,今天是第一天开业有活动,我们一起去吃吧?我朋友认识老板,帮我留了一个位置。”武依依格外兴奋,毕竟和喜欢的男生出来,心里总是开心的。 “嗯,你喜欢吃什么我们就吃。”吴涵铭在这点上很是客气,他只是温和地笑笑,随口答应。 可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放松心情会在踏入餐厅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六) 位于H城新市中心的这座广场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周围的商圈, 从开业到现在,无论是人流量还是日收入都在几个商圈中遥遥领先,现下四周的房价已经被带得飞起, 门口足够宽阔的马路也时常因为过多的人流而显得堵塞。 而位于商场内部和商场步行街上的店面,自然也是寸土寸金, 可并非所有店铺都能在这立足,高昂的租金使得此处的店铺流转率同样很大,如果收益不如预期, 便会很快关门歇业, 否则只会面对日益扩大的亏损。 所以在这开店,其实是风险和机遇并存的选项, 当然,前提条件是要有充足的预算, 否则单单租金和前期的装修投入就能像个吞金兽一样能够将看似足够的资金吞噬完毕。 吴涵铭心中是有个创业梦的, 俗话说得好, 这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自然是不想一辈子当个采购部的科员的, 不过在H城, 盛海餐饮也算是一家挺大型的公司, 采购部又有额外的绩效收入,整体的薪资水平不算高也不算太低, 再加上每年发的那些什么年货优惠券,福利待遇还行, 他一直也没考虑过辞职的问题。 再说了, 他这就算辞职, 那也得是确保了能更进一步才会辞,他又不是宁初夏那样的大梦想家。 没错, 吴涵铭也承认,他的确是对宁初夏心有芥蒂,可这又怎么了?这难道不该是宁初夏的错吗? 想到宁初夏,吴涵铭就会想起自己浪费的时间精力。 天知道宁初夏这人多难靠近,他不那时候不知道花掉了多少时间,还是白做功夫。 说起那段时间,吴涵铭就是一把辛酸泪。 盛海餐饮除却行政部门职能划分不太明确外,另外几个涉及到金钱的部门都已经走在了规范化的道路上,这也意味着他们平时的加班并没有那么多,当然,由于公司不太讲究劳动法,再加上H城当地不算发达,大家心中也没有相关意识,又有畏难情绪,这其间诸如没有加班费,月末、年末加班这类的问题还是一直没能被解决。 可这工作量比起宁初夏身上的,那可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 但那时候,为了能够接近宁初夏,吴涵铭是无所不用其极,自己没工作也不休息,挂着个电话陪她聊天到睡觉,风雨无阻,关心备至。 宁初夏的性格偏软,看似好接近,可要打开她心扉并不容易,吴涵铭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投入了进去,这才一点点地走进了宁初夏的心房。 其中最让吴涵铭不爽的,就是宁初夏性子的拖泥带水,他要是宁初夏,背靠舅舅这么个大树,早就升职了,还能让领导欺负?再说了,这换个部门不香吗?居然还这么笨呼呼地被人使唤。 他每次试着怂恿宁初夏去找方总,对方总是怯弱拒绝,说什么不能麻烦别人。 切,吴涵铭只觉得这行为傻透了,这世界上的东西难道不就是分成有用和没用的吗?她需要的东西,对于方总来说轻而易举就能达成,也就一个电话一条信息的事情,谈什么麻烦?如果非要说浪费人情,拜托,这人情是可以培养的,精明点自然又能讨好。 他看宁初夏像鸵鸟想躲就着急上火,可越逼,宁初夏却越往后退,甚至还生出了疏离感,几次这么冲突下来,吴涵铭也就不继续了,只是认清了宁初夏的废物蠢蛋本质。 不过废物蠢蛋多好?好掌控,也好利用。 可谁知道后来会生出拦路虎呢? 吴涵铭自然不会把这当成自己的问题,他只是一昧地把责任推卸给宁初夏,这要怪就得怪宁初夏不够实诚,家里不争气,派不上用场,不过这人倒是真“出息”了一回,这出息两个字是带贬义的,吴涵铭想到对方跑出去辞职创业这件事至今都觉得好笑,她与其自己出去,不如找方总要一两家餐厅去做店长。 吴涵铭可不觉得自己这是瞧不起人,他这是实事求是,再说了,这开餐厅前期得投入多少钱啊!他这双利眼,可已经算出了宁家的财产,宁家父母的那点钱,放在市场上都填不了什么窟窿。 看看人方青青,聪明又优秀,这才半年的功夫,就已经是副主任,估计再过个一年半载,也就要从方总那接过公司,同样都是留着方家的血,这人和人怎么能查这么多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意思了,吴涵铭习惯性地用商业地眼光打量着周围,他很喜欢观察周围店铺的流转情况,这叫做时刻为未来创业准备着。 才走进步行街,他就发现了两家改头换面的店铺。 最前面的那家,是奶茶店,之前是个英文名的店铺,他也记不太得名字了,不过这个店面他倒是印象深刻。 大概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家“被诅咒的店面”,说被诅咒倒是有点迷信,不过确实也有点这个味道。 如果吴涵铭没记错,就开业到现在两年的功夫,这个门店已经换个至少五个主人了,再加上换店面偶尔会有的重新装修时间,基本可以说开在这位置的店面开不过半年,这就有些玄学味道了。 而这一次开的是名叫“夏时茶”的店面,还是做奶茶的,装修走的是薄荷绿的风格,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从外面往里头看,里面的位置基本坐满,能看到好几个顾客正在拍照。 武依依注意到吴涵铭的视线:“这个夏时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火的,现在在好几个地方都有分店了,他们这一季主打的桃子风味饮品都很好喝,对了前几天我叫到办公室过,你那时候也说好喝呢。” 吴涵铭想起了前几天喝过的下午茶,公司里的几个女生很喜欢叫奶茶,他一般都是点的“随便”。 武依依这么一说他倒是想了起来,那天他喝的是个什么水蜜桃奶茶,味道还可以。 他不太懂奶茶,不过也知道最出名的几家网红奶茶店,但大多奶茶店在H城都没有分店,当地流行的是本省才有的牌子,他倒是不知道这家夏时茶成了新的流行。 “这个现在很火?”吴涵铭暗暗在心里记下,下回叫下午茶请人就能叫这家。 武依依点头:“挺火的,刚开业的时候排了好几天队呢!我们公司都能叫到两家门店的奶茶,现在开了好多家。” 想到这个,吴涵铭心里多少有点酸,奶茶这门生意这些年来正火,就单单说这商业街里,饮品店就不下十家,偏偏绝大多数还能存活下来!据他了解,现在不少奶茶店都走的加盟路线,坐收十万打底的加盟费,一座城市里动辄就开个十几家,利润显然很可观。 可这大家也都是会看商机的,有这么一句投资行业的万金油金句大概是这样的:“当绝大多数人都发现这个行业大有利润并决意投入的时候,这个行业往往就已经饱和甚至过饱和了。” 现在的饮品店多如牛毛,一条街往前走能看到好几家,要是想不出什么特色来,那还真站不住脚,吴涵铭想过要赚这个钱,却没有这个本事,他甚至去咨询过国内最有名的一家奶茶店的加盟热线,然后他便惊住了。 这家奶茶店在官网说的是免费培训,听起来是挺香对吧?可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这培训免费,加盟可不免费,加盟费一般根据品牌的好坏不等,像是吴涵铭咨询的这一家,那就是四十万。 他要求你必须和其他店铺统一装修,使用同样的产品,原材料也要统一从总部进――这点是最气人的,这就意味着每次的收入无形中都要分给总部一部分,而且没有终止,因为一旦被官方查出你这口味出了问题,损害了品牌形象没准还要被告。 而在这些之前,那还有个区域审核问题在等着你,一般来说,他们会考量同城的消费能力,在同一个城市里不会同时安排过多的店铺,而且每家店铺的覆盖范围也有讲究,这也就意味着你要是去得晚了,可能你就选不到好的商圈。 考虑完这些问题,就得要开始前期投入,除却加盟费用,单单店面租金人工,那又是二三十万。 他得要准备六七十万,才能开一家奶茶店,吴涵铭没疯,也没这个本事,所以他才更觉得宁初夏是疯了,这开店能容易吗? 再往前走,吴涵铭便看到不同店铺门口的排队人数,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下意识地看着门口的招牌酸水咕咚咕咚往外溢。 长期呆在采购部门,接触最多的就是各个供应厂给出的价格表,现在大多什么餐厅饮料店,他只要看一眼价格表,在品尝一番品质好坏,就能分析出利润有多少。 这些人流量多的店铺,是真的日入斗金不带夸张的! 而看到那几家门可罗雀的,吴涵铭眼底就忍不住有些不屑闪过,这要是他来管,肯定能把这家店给做起来,只可惜他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投入。 “今天要吃的是哪一家?”吴涵铭随口问来转移注意力,他心中的感慨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可悲可叹。 有能力的人无处发挥能力,无能力的人倒是能凭借家境凭借外在环境飞黄腾达。 没错他说得就是他遇到的这几位。 宁初夏白日做梦,明明背靠大树不懂乘凉;方青青比宁初夏好上不少,可吴涵铭自觉自己不比她差,而且方青青这人没有一点眼光,如果找了他做对象,这公司一定能在他的帮助下蒸蒸日上;武依依呢,就更别说了,虽然住在豪宅,却连父母做什么生意都一知半解,平日里就知道贪图享乐。 可偏偏这些人的基础条件还都比他好,何其可恨? “夏岛。”武依依拿起手机点开点评,“这家餐厅的老板特别厉害,开了好几家店铺呢!这家餐厅也装修得很好看,我朋友圈不少人都在晒图呢。” 听到好看,吴涵铭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又是一家网红餐厅,估计是分量少,摆盘精致的那种,味道也就那样吧?要是他的店…… “到了!”武依依看着手机,“我朋友是老板最早的那家炸鸡店的顾客,这才能帮我留位置呢!”她话里有些得意,不过她这得意也挺正常,门口这排队阵势实在惊人,虽然是开业加成,可也令人咋舌,毕竟今天又不是什么大的节假日,只是普通的工作日晚上。 吴涵铭一见门口排队的人就撇嘴,这可别是托吧,再稍微打量一眼门面,哟,这门面的装修倒是不错,挺讲究,用的是亮色调的浅蓝搭配白色,是挺“好看”就不知道中用不中用了。 跟着女朋友往里走,吴涵铭随意看着别人桌上的残品,他看到有人在拍照,也瞧见有人吃得津津有味。 这看上去像真的挺好吃?就怕是托。 “老板!”武依依略有些激动地抬高音量,加快步子往前走了两步,吴涵铭被迫跟着加速,皱着眉情绪不是很振作。 这武依依就是太稚嫩天真,总做出这种孩子气的行为,他要是她…… 吴涵铭的所有想法在此刻被按了暂停,大脑一片空白。 站在他前方很近位置的人正是半年不见的宁初夏。 宁初夏和半年前相比变了很多,今天穿的是件利落的工装裤,搭配着件简单略谨慎的T,图案被前面的黑色围裙挡住了。 原先维持着黑长直状态的头发剪短了不少,染了个浅棕色,此时被扎成个丸子头,旁边则散落着一点碎发。 依旧是年轻气十足的打扮,这也是以前吴涵铭最看不上的一点,在他的概念里,宁初夏就该穿正装、衬衫、裹裙或者是连衣裙这才正式,对方连高跟鞋都不太会穿,一点都不成熟,实属幼稚,当然对方就算穿上了正装那也是不伦不类,有种小孩穿大人的衣服,畏畏缩缩的,一点都没有什么知性优雅。 可现在的她虽然还是穿着和以前类似的衣服,但却满是洒脱,那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自信谁都能看出。 是化妆了吗?吴涵铭看了眼对方的唇色,好像不太深,这应该是没化。 可宁初夏怎么好像好看了不少?而且那股学生气,那股稚嫩,总是畏缩的气质是怎么不见的? 先是被对方的长相所震惊,然后便是武依依的那句话。 老板?什么老板?这家店是宁初夏开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久不见。”宁初夏先和武依依打了个招呼便向吴涵铭大方挥手。 伏笔回收,再次重逢是在这个时候也不错。 她向武依依解释:“我以前也是盛海的,半年前辞职出来创业,那时候你还没来公司,以前我和老吴关系还可以,不过辞职后就没联系了。” 武依依听到宁初夏的解释刚刚的提心吊胆现在已经不复存在,她松了口气:“这么巧啊!我还想着你们怎么会认识了。” 餐厅的服务员足够招待客人,不过宁初夏还是带着两人到了座位:“没想到和你一起来的是他,我也挺震惊。” 吴涵铭终于反应过来,他眼神里的震惊至今没有散去。 这能不震惊吗?半年前在他眼里是落荒而逃的败犬宁初夏现在居然成了这么一家店铺的老板。 吴涵铭看了眼,这家夏岛统共租了两层的空间,这店面的空间也大,再加上后厨,租金就很惊人,更别说这装修要花不少钱了,在他的概念里,宁初夏开的店铺,应该是在阴暗的小巷――好吧没这么夸张,但也应该是开在那种无人问津的大路两边,混杂在什么宠物店、文具店之类的中间,店面大概也就二三十平方,和普通的小炒店铺差不多大,一个人负责整个店铺的事物,然后忙活到累死都没能赚多少钱,最后只能关门,还欠了一堆原料钱。 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心理阴暗,这不过是现实如此罢了! 吴涵铭很快找到了理由,这一定是方总支持的!对,肯定是方总帮的忙,否则宁初夏怎么可能开这么大的店。 宁初夏已然坐下,她坐在了武依依的旁边,两人闲聊般地聊起了她的创业经历,这其实是宁初夏开的头,她故意忆往昔般地感慨着当年,在引起了武依依的好奇心后主动开始。 “其实我那时候辞职大家都不看好,我还想过挖公司的墙角把老吴请来呢,不过没成功,现在想来也幸好没成功,这坏人姻缘天打雷劈,我要是真挖角成功了,你说现在老吴没你这么个好看的女朋友我可要愧疚死了。” 武依依听到这话脸登时涨红,她不好意思极了:“我们,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呢!”她扯了扯宁初夏,眼神里满是好奇,“初夏姐,你继续说说你创业的事情呗!” 听到这话的吴涵铭脸色一黑,宁初夏点醒了他,当初宁初夏是挖角过他的!他强行压制着袭来的心痛,心里的天平已经飞速倾斜,这要是当初他和宁初夏一起走,现在这家店不就是他的了吗? 不对,不能这么想,宁初夏是靠她舅舅帮忙的! 吴涵铭装作不经意道:“方总肯定看好你的吧?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们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准你会成为下一个方总呢!说起来我也挺羡慕你,有方总这么个舅舅。” “方总是你舅舅!”武依依先是惊叹而后又疑惑,“初夏姐,那你一开始怎么还去夜市呢?”她从朋友那听说过宁初夏最早是在夜市创业,现在她的那套家伙已经转让给了她的徒弟,不过刺身生意还有在做,她也开了一家居酒屋在老城区,生意一直不错。 宁初夏抬眼看了眼吴涵铭,她当然知道吴涵铭是什么意思,这男人自己做不到靠自己,便认定了所有人都要靠人才能成功。 所以要真正地羞辱他,就是要让他知道,是他本人无能,而不是他本人没有足够的支持。 宁初夏笑出声:“老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麻烦我舅舅,那时候我要辞职,是被全家反对的,我爸妈甚至说我走出家门一分钱都别拿,当年我还在公司的时候,就去夜市摆摊了,每天晚上卖吃的卖到凌晨,存够了第一家店面的钱才辞职的。” 她反正已经辞职,那时候的谎言也无所谓隐瞒不隐瞒了。 吴涵铭想了好一会才想起了那两个月宁初夏说请假去陪闺蜜母亲,连和他联系都变少了,不过那时候他正在攻克方青青,反倒松了口气。 其实那时候她是在创业? “那时候……” 宁初夏挥了挥手:“你可别揭穿我,我那时候是真的太不想加班了,一开始是真的去陪朋友,后来朋友劝我和她一起做副业,我才发现我可能在其他地方有才能,要不我怎么敢挖角你呢?我像是那种会坑自己朋友的人吗?” 你怎么不早说啊?吴涵铭心中大骂,他要是知道……好吧,要是知道他也会留在吴青青身边的。 宁初夏看着吴涵铭眼底的动摇,心中大块,她继续带着笑叙说自己的创业故事。 从夜市卖吃的开始,炸鸡店发家,然后居酒屋,奶茶店再到现在的餐厅分店,接下来还有一家连锁的酸菜鱼餐厅要开门,她投了钱去研究酸萝卜,她有一辈子肠胃不太好,每到夏天就苦夏吃不下饭,这才琢磨出了用酸萝卜和酸菜做酸汤的办法,那味道清爽开胃,让人食指大动。 武依依完全没有感觉到吴涵铭的错愕,她充分地发挥了自己的捧哏作用,不断地惊叹。 “初夏姐你也太厉害了吧!那家居酒屋上次我和朋友去吃,那烤鸡皮真是绝了!一开始我还觉得鸡皮这东西怪吓人的,可是等开吃以后忍不住又点了四五串,还有那炸鸡块,越想越馋,不行,我周末一定要去吃。” “哇,夏时茶也是初夏姐你开的店铺吗?我刚刚路过还和涵铭说呢!前几天公司就叫了这个,我可喜欢喝了!” “主打酸菜鱼的店铺?说来我比较喜欢吃水煮鱼,不过酸菜鱼应该也不错?到时候我肯定捧场!毕竟我最喜欢吃酸辣口的东西了!” 而吴涵铭的身体早就僵硬,武依依的夸赞就像捅进他心里的刀子。 武依依要是夸什么装修、地理位置、餐具,他还能说一句虚有其表,可基本每一次武依依感叹的都是味道,这其中提到的店铺,吴涵铭也去过,只是当时没碰到老板本人。 还有那刚刚碰到的夏时茶,居然也是宁初夏名下的店铺。 宁初夏说得细致,吴涵铭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锯子反复拉来拉去。 她这都说了多少家店了?单单这些,每天就能赚多少钱?刚刚的质疑现在有了答案,这宁初夏能不自信吗?要是他能赚那么多钱,他也自信! 吴涵铭最气的是他越听宁初夏的创业经历越觉得这一切无可挑剔,对方一步一个脚印,不断往前发展,甚至比公司人人都能背诵的方总发家致富之路还要顺畅。 不对,其实也有可以挑剔的,比如跨度太大,这一会是炸鸡一会又搞奶茶,一会又说要去做酸菜鱼,可问题是对方目前做的都成功了,在成功的现实面前,你要再说什么太着急太冲动,那就像嫉妒别人的酸话了。 宁初夏怎么能成功呢? 她怎么就能不靠方总成功?她怎么就能脱离了他吴涵铭成功? “你们先吃,我这还有客人,我先去招待了。”宁初夏慢条斯理地分享完自己名下的财富便站了起来,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感叹两句,“其实我当年辞职最怕的就是我创业失败,到时候灰溜溜回去多丢脸,估计我家里人肯定要说什么他们早知道我会失败我还非要辞职了。” 她耸了耸肩:“不过现在就好了,他们要是再说这个,我就能说我现在一年赚的是以前十年的工资都赚不到的钱,我宁可辛苦一两年赚点钱,也不愿意在公司这么辛苦。”宁初夏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我这不是怂恿你们离职啊,当年我真的被我们宫主任折腾得怕了,再工作下去都要抑郁了。” 这临要走肯定还得踩上宫主任一脚。 宁初夏翩然离去,武依依眼神里都是羡慕:“涵铭,初夏姐太厉害了!”她小声道,“你说她现在一年能赚多少钱啊!” 吴涵铭不想算,可他的大脑已经自动开始计算,这越算,他感觉自己的眼神都要红得滴血了。 他怎么就拒绝了呢?要是他和宁初夏结婚,这就是夫妻共同财产,这所有的店铺都有他一份,而且这不就是他的创业梦吗?吴涵铭想起自己无数次做梦时梦到的自己站在大会现场分享成功经验,面对众人崇拜眼神的场景,然后下一秒,梦碎了。 武依依刚刚和宁初夏说话的功夫已经点好了菜,这家夏岛做的是私厨风格,如果非要用时兴的观念说就是什么融合菜――也就是把传统的中餐味道改良,摆盘更倾向于西式的精致风格,但又不按照西式高级餐厅的那种严格的上菜方式走。 首先上来的是招牌的黑椒牛小排,酱料是店铺自己调制的,有一种椒麻风味在其中。 吴涵铭抱着挑刺的想法夹了一块,他一定要找出这家店的缺点,否则他今晚肯定要气得睡不着觉。 可这菜才放入口中,他便说不出话了。 上菜时用的是石锅,里面的酱汁还在沸腾,夹起的时候都能看见上面的热气,牛小排切的大小很讲究,炖煮的时间掌握得正好,完全没有难以嚼烂或者塞牙的困扰,最让人惊叹的是这酱料,充分地渗入了牛小排中,上面还裹着的那一层为其增添了风味。 黑椒和花椒风味融合得正好,不呛人,辣度适宜,细细品味时,又能品出腌渍牛小排时额外放的别的调味品,可只能抓到一闪而逝的味道,说不出是什么。 再下一道,则是选用的上好的青蟹,搭配上了传统的咖喱,其中又放了椰奶调味,蟹壳里藏着黑米,而蟹本身是被事先炸过的,外表上裹着的面包糠和面糊将咖喱酱包裹在其中,又使得蟹肉并没有被煮得过老,黑米并没有喧宾夺主,也不会取代白米饭的风头,反而别有自己的风味,混着蟹膏蟹黄一起,单吃都足够让人满足。 “好吃吧!”看不懂情况的武依依兴奋极了,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当然开心。 “……好吃。”吴涵铭低头吃饭,不想泄露自己糟糕的心情,不过他也是想当然了,武依依此刻只会觉得吴涵铭是在欣赏美食,不爱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他实在是生气,宁初夏这家店在他看来,是挑不出太大问题的。 店铺的价格适宜,分量正好,适合家庭聚餐也适合情侣、朋友吃饭。 这店面地理位置好,商业街人流量大。 菜品本身质量过关,好吃不说,又不会太过老式,有自己的特色和创新,结合了不同的风味,外观又精致好看,是平时聚餐会被选中的类型。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倒闭的样子,再想一想之前喝的夏时茶的风味。 他好像不得不承认,他看漏了一个人才,那个在他心里一无是处,不会善用自己人脉的废物宁初夏还真的挺有本事。 他还不只是看漏,这是错过了一个送到他眼前的金山,想到半年前自己说的狠话,他这心里就后悔,他那时候怎么就不想着做人留一线呢?当时婉转点保持着暧昧不是很好吗? 可甭管心里怎么想,胃是拒绝不了美食的,他一口一口地将胃填满,这心却越来越空空荡荡。 宁初夏的经历,给了他好大一个巴掌,原来一无所有白手起家,也有成功的可能吗? 一直到离开时,吴涵铭都保持着沉默,他背着武依依不知道看了宁初夏多少眼,现在的宁初夏,让他格外被吸引。 武依依吃得太饱,慢腾腾地往外走,今天听了宁初夏的一番话,她实在是太佩服对方了,临离开前她往回看了一眼。 是她看错了吧?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同公司的王碧双。 …… 方青青瞥了眼手机,便收回了眼神。 今天是小型的家庭聚会,开在了方家,宁爸爸和宁妈妈正在和她的父母喝酒,方青青承担了聚会结束后送姑姑和姑丈回家的职责,便也就没有喝酒。 这场聚会主要是两家父母想聚在一起说说话,方青青也是在外面应酬完回来才知道的。 酒喝多了,人晕乎乎也就说起了七七八八的话。 宁爸爸的脸涨红,他一直都有喝酒上脸的毛病:“我可真羡慕你!”他伸出手搂着妻弟,“你看青青,多有本事啊,不像是我们家初夏,我这和她妈妈每天都在操心,就怕这孩子在外面受苦。” 他这喝了酒有些大舌头,可并不妨碍他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你说养儿防老,我这哪能防老?这孩子天天报喜不报忧,出去外面一趟,就学会了吹牛,你说说,这每次一打电话回来,厉害了,那就是又开了家新店,什么赚了多少钱,你说她连说谎都不会说谎,我这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宁爸爸刚说完,宁妈妈就接了茬,她的角度不太一样,说的是女儿的穿衣打扮,还是老样子的X衣裤、H&X。简简单单,这怎么都不像是成功企业家的样子,她这和丈夫是日日犯愁,每天点钱,看着银行卡上的钱就郁闷,甚至两人都开始在中介那问卖房的钱了。 “这老实孩子犯起毛病才最吓人,我这就怕她突然把天捅了个窟窿。” 方总听到这些也只能安抚和宁爸爸和宁妈妈,他这也给不出什么意见,只说有事情他多少能帮着。 本是坐在旁边陪同的方青青实在听不下去,刚刚看到信息时生出的愤怒被另外一种情绪给取代了。 宁初夏创业后,她反而和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妹妹关系好了起来,以前她视野里的妹妹总是很畏缩,估计是因为父母影响,对她的态度总带着点讨好的感觉,方青青也很难和她亲近,再加上长期在外求学,关系一直挺远。 现在不一样了,她离职后越来越自信从容,平日里和方青青交流提出的观点也很犀利直接,偶尔分享心事或者心酸的事情,方青青也乐意倾听,这关系也就亲近起来了。 刚刚宁初夏是在和她吐槽吴涵铭。 信息里宁初夏说道吴涵铭今天到她的餐厅吃饭,带的是另外一个女生。 “我还以为他在追你呢。”宁初夏先是吐槽了这个,然后发来了好几张截图,截图里吴涵铭莫名又开始和他亲近,表现出关怀,天知道他们这半年根本就没联系过,“我觉得好尴尬啊,当初他话都说成这样了,现在为什么忽然找我聊天。” 方青青一看就看出吴涵铭的用心,不过她也没有直接拆穿,只是想着之后要折腾一番吴涵铭,对方靠近武依依的那套操作方青青实在是太眼熟了,她现在在行政部门,一看武依依的简历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至于今天吴涵铭怎么会忽然变了个人,呵呵,那还用说吗?这就不必说出来脏人耳朵了。 可现在这个倒不用操心,有更让她在意的事情。 方青青看着愁眉苦脸的姑姑和姑丈,难得的主动开口“顶撞”。 “姑姑,姑丈,我想问你们一下,你们知道初夏开的店铺在哪叫什么名字吗?为什么你们会觉得她在撒谎骗人?” 这情绪是什么方青青说不明白,也许是疑惑,但好像不只是疑惑。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七) 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但对于不少人来说,这早上都是最为犯困的时间,不少人坐在工位上时都还有些昏昏欲睡, 打不太起精神。 不过这没有精气神的状态并未持续太久,谁让这一大清早, 就有个震撼级别的消息犹如惊雷般出现,让他们想继续犯困也不成。 宫萍萍的办公室相较从前改变了不少,以前她这间办公室, 算是几位领导里生活气息最浓的一间, 内侧老板椅旁有拖鞋,柜子里有可供更换的衣服, 零嘴也装了一整个透明塑料收纳柜,旁边还有一整箱少了就补的纸盒装牛奶。 这些东西也是稍微收敛了放的, 都放在木柜子或者办公桌后, 被大概遮挡着, 毕竟这些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生活化的布置,那也是因为宫萍萍时常宣扬自己以公司为家的作风, 她吃不太了苦, 在公司久了, 便也为了个人舒适添上了不少东西。 再加上以往领导找她那都是到领导办公室去,她这间办公室招待的通常是自己的朋友或者下属, 也不必讲究太多。 可现在这些东西已经被她全部带回了家,办公室现在也被收拾得中规中矩, 就连之前放在书柜里不多的两本儿子的辅导书和奖状都被一并收起。 宫萍萍会这么做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谁让她的隔壁空降了个真?大佬呢? 想到方青青, 宫萍萍这心里一口郁气就吐不出来。 她还真不知道方青青是方总的女儿,谁让方总公私分明, 很少在公司提及自己的家人,而且方青青长期在外求学,大家也只是听说过方总的女儿在外地,读书不错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 这方总想让自己的女儿到公司来很正常,可怎么偏偏就定在她行政部了呢?之前方青青不是在采购部做得好好的吗? 宫萍萍联想着自己最近工作出的问题,越想越觉得这是在敲打夺权,自己也就情不自禁地小心起来,甚至已经联想到方青青在找她的问题,有了这样的想法,她自然是谨小慎微,原先什么偷懒,请朋友到公司泡茶的行为全部终止,七七八八的东西也全都带回了家。 这也不怪宫萍萍多心,方青青表现出的那一份犀利,确实挺让她心惊。 方总顾念旧情,公司的行政部门随着时间推移早就成了养老中心,这里算是公司“老臣”最多的地方。 方青青有了宁初夏这个作弊器,早早地了解清了行政部门的全貌,她不像父亲这么重感情,只觉得这行政部门疏漏百出。 领导不像领导、下属的工作量和报酬不相等、权责划分混乱……这一团乱局使得每一个加入的员工,都不得不被搅和进去。 要不就离开,要不就同流合污,要不就像宁初夏一样,当个差点被工作量压垮的“工作奴隶”,方青青大学时在一家上市餐饮公司实习了很久,她明白行政部门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怪圈,而这其中,一直为了自己的权力地位不愿意提出改革想法的宫萍萍正是公司行政部门规划的最大阻力之一。 方青青一被任命,就喊来了不少员工聊天,摸底部门工作量,隐隐有要架空宫萍萍的意思,这让宫萍萍怎么能不忧心? 之前的所有焦灼,终于在今日到达了顶端。 宫萍萍看着眼前方青青那张年轻,充满了胶原蛋白的脸,还有那即将要大展拳脚的神采飞扬模样,握紧了拳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方副主任。”宫萍萍强调了下方青青的职位,起码在此刻,她还是宫萍萍的领导。 这当领导久了,她话语里也有些想要倚老卖老的味道,她自信满满,总觉得自己陪着公司发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方青青未来想要掌握公司,那不也得靠他们这些老人,否则这么大一个盛海她怎么管得了。 这样的自信到底有没有依据姑且不论,宫萍萍自己这么想着,整个人便也抖擞起来。 “宫主任,您说。”方青青客气地回应,可眼神挺冷淡。 她很佩服父亲当年没有读书,全靠自己打拼白手起家,也知道现在公司的这些大小领导,都算是他们同龄人中较为优秀的一批。 可承认这些,和她讨厌这些人身上具备的特质并不冲突。 方青青从没想过卸磨杀驴,即使到现在,她也没想过要把方青青赶离公司,可有句话说得好,德不配位,有些人的能力既然已经不足以完成目前的工作,自然也该退位让贤,否则这公司才是真的一辈子都前进不了。 她知道宫萍萍现在心情很差,甚至应该马上要发火,可是她还是不自觉地走神。 她想起那句话,长大了我们便成为当年我们讨厌的那种人。 方青青想,当年和父亲一起创业的伙伴,也一定是斗志昂扬,靠的是团结一心,有福共享才能成功――不说别的,就看父亲身边的这些老人都跟着发了财就能证明这个了。 可是,为什么年纪大了的他们,却会在自己物质条件富裕的时候,反过来要求新入职的下属们像蜡烛般自我燃烧?会在下属面前踩高捧低,肆意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甚至各种贬低自己的下属。 想来,如果当年他们创业的时候,父亲是这样的人,他们也不会跟着他吧?可怎么现在,他们却要求别人要做齐他们做不到的事情呢? 作为隔壁部门的员工能了解的只是一小部分,可从宁初夏那听到的则是全部,方青青不相信宫萍萍不知道被她“看重”的得力干将过得有多辛苦,也不相信她不清楚行政部门对于工资怨言已久……可她都装作没看到。 宫萍萍举起了手里的那张表格,被拿起了很多次,这表格上也已经全都是皱褶:“王碧双要辞职的这件事是你做的吧?” 是了,这就是□□。 一大早宫萍萍才到办公室,就看见了这张放在桌上的离职申请,注意到她坐下的王碧双也很快进来解释。 解释的时候王碧双很客气,只说自己还有很多不足,想要换个环境工作。 哈,宫萍萍当下就觉得滑稽透了,拜托,王碧双这都多少岁了?快三十的人,就读个大专,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哦是,现在有不少工作既不要求学历工资还高,但人那是体力活,什么快递外卖,王碧双做得来吗? 她难得耐心地和王碧双说了好久,毕竟她在部门里的心腹也就剩下王碧双一个,王碧双没什么眼色,可在公司呆久了消息也灵通,宫萍萍不少消息都是从王碧双那听到的,而且现在王碧双也是部门里仅存的能让她随意使唤的人了。 向来很敬重她也很听话的王碧双这回完全没被她说动,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坚持,甚至还强硬地说出劳动合同只要求提前一个月提出辞职,严格来说不管宫萍萍允不允许,她都会离开。 宫萍萍当下就被王碧双的这模样给惊住,她真觉得王碧双是疯了,否则怎么会说这种无厘头的话,甚至还敢开口得罪她? 王碧双离开后方青青便进来了,在问好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关于王碧双的事情:“宫主任,王碧双辞职的事情您知道了吧?她辞职以后会去我妹妹那边工作,我和我爸说了,他也知道了,这不是挖公司墙角,我们也没什么竞业协议,就麻烦您了。” 宫萍萍又说:“如果不是你,就是宁初夏了?”提到这个名字,她依旧如鲠在怀。 这两姐妹是生来克她的吗?前者离职前骂了她一顿,害她工作频频出错,现在还要挖角她的心腹,后者更是像达摩克利斯之剑般高悬于头顶,时刻威胁着她。 方青青看着宫萍萍,有些无言,可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这只是正常的离职再就职,盛海从来不和员工签卖身契,如果员工有更适合发展的地方,公司也是支持的。” 宫萍萍冷笑,她是听不得这种官话套话的,这些话她更会说:“正常吗?宁初夏那能有什么事情?”她甚至头脑风暴般地将一切串联,觉得这是一个局中局,从宁初夏的辞职,再到进到,这就是方青青要把她赶跑。 方青青板着脸,她真的挺受不了最近遇到的这些人,吴涵铭、宁爸爸和宁妈妈、宫萍萍,一个赛一个奇怪,怎么就不能成事了?读书的时候,平时考不好的同学高考还有超常发挥的,每个人生阶段大家的表现都不相同,就算宁初夏在公司真表现得稀巴烂吧,那也不代表她创业一定会失败,更别说她本来就表现得不差了。 “为什么不正常?”方青青看了眼时间,她中午约了人,便也加快了谈话的进度,“初夏辞职后自力更生,白手起家,不知道你听过夏岛和夏时茶吗?还有夏叶屿居酒屋,这些都是初夏开的店,我爸知道她能靠自己闯出这么一片事业也很惊叹,还经常说我在开拓上比不上这个妹妹。” “如果宫主任你没听过,不妨打开点评网站、外卖网站了解一下,或者我也可以给你分享地址,就当我请你吃一顿,古人都知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惜宫主任您好像不懂这个道理,今时不同往日,初夏现在事业做大,需要人才,而王碧双愿意去,这就是事情的全部。” 看着宫萍萍眼底的震撼和质疑方青青觉得好笑:“宫主任,这样说有些冒犯,但我真觉得您有些被害妄想,我大概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被调动,只会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足,而不是为了什么让步权力,比起去想别人花什么心思,不如想一想自己是不是个好的领导,以至于下属都想要辞职。” “你说什么?”宫萍萍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般难受。 感情上,她很难接受宁初夏成功的现实,她希望从她这辞职的每个人都混得不好,最后灰溜溜地想要回来,可方青青不像是骗人的样子,而且这种事情也很好查证。 更让她难受的,其实是方青青的当面质疑,让她回到了那个被宁初夏当面指责的日子。 什么叫她被害妄想?什么叫她不是个好下属?她分明很有能力。 “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方青青看着对方,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甚至有些可怜宁初夏,她刚毕业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在宫萍萍手下忍耐这么久的? “我爸确实能力有限,没法面面俱到,可公司不缺钱,我爸对大家放权得也挺厉害,你所要来的很多工作,分明可以另外成立部门或者是专门分人完成工作,你为什么不分?公司的员工偶尔被要求加班几次,就像其他部门,大家没有怨言,可行政部门的部分员工,被要求加班的次数是不是多得有些过分?你有没有意识到同在一个办公室,员工的工作量极不均衡?他们的工作和工资挂钩了吗?”方青青一口气丢出了好几个问题,“宫主任,这些问题,如果你注意到了却不说,那你的私心实在太重,也不是个会为员工考虑的领导,如果你没注意到,那不就证明了你很无能吗?” 宫萍萍阴着脸:“你明白什么?我为公司节约了多少钱?你说得到轻巧,又是分部门,又是招人,又是加工资,钱不是钱?”她回避开方青青最后的问题。 方青青都不太想和宫萍萍继续说这些了,这人真是死不认错,和宁初夏同她说的一点差别也没有。 她格外感谢宁初夏对她的提醒,否则她都不能发现公司有这么大的隐患――如果当时宁初夏没说,她估计会按父亲的安排直接担任副总,到时候都是和几个主任接触,根本就不知道底下员工的情况,这规范才会是正确的未来。 “宫主任,我确认了,您也许是个有能力的人,但您现在的想法已经落后于公司,甚至成为公司难以甩掉的尾巴了。”方青青倒是不生气了,眼神都变得平静,“十几二十年前,我爸工作的时候,是没有劳动合同的,人家说要开除他就直接开除,现在呢?就连餐厅的保洁我们都是签合同的,扣税社保,样样要保证,时代在前进,可您却活在了过去。” “我爸都没有把来公司的员工当奴隶,您为什么要替他做这个地主呢?已经解放很多年了,宫主任,您不会到现在还觉得初夏是吃不了苦才走的吧?”方青青看到宫萍萍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说她和您说过了,我也在这再和您说一次,其实她之所以会走,不是因为薪水,也不是为了发展,甚至她一开始也对创业没太大想法,可她说,您这样的领导,让她完全待不下去,她觉得自己的劳动付出得不到肯定,所有的时间都被压迫,没有个人生活,没有快乐,现在她的事业刚起步,王碧双愿意辞职去她那,我想也未必是我妹妹人格魅力多大,宫主任,您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您经常说,要想在领导的前面,可我爸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公司要以人为本,他如果真是这么个要靠员工薪水来增加公司利润的人,为什么除了行政部门其他部门都改了工资体系了呢?为什么你们会每年得到公司分红呢?您要真想在了他前面,您就会知道他希望公司是良性成长的,员工能在这完成适当量的工作,获得和工作相匹配的薪水,提升自己的同时为公司创造价值。”方青青看着宫萍萍眼神里有几分嘲讽,“您的想在领导前面,到底是真的想在了他前面,还是想到了怎么在他前面为自己争取利益?” 说完话,方青青便也将宫萍萍手上的那张申请表拿过来签了字,事实上这表格她作为副主任也有签字的资格,只是出于尊重,她一向会让人送来给宫萍萍签。 她拿着签名表就要出门,便听见宫萍萍幽幽地开了口:“你们的那一套我不懂,但我知道我的这一套,一直把部门管理得很好。” 她不知道是此刻故作强硬还是真的这么想,语气很生硬:“宁初夏对我有怨气,这很正常,年轻人不懂事,你也一样,着急着接你爸爸的班,想做出一番成绩,可你怎么知道你改的就一定好一定对?我的就一定是错的?你如果非要改这些,我是绝不会插手帮忙的,反正现在你一个老板女儿在这,又把我的得力干将给撬走了,我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任你安排,当然,到时候你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为了公司好,我该帮忙还是会帮忙的。” 方青青是真气笑了,她站在门口看了宫萍萍一眼,今天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感谢宁初夏。 怪不得同样是公司的老员工,其他人没有宫萍萍揽活多,也不像她这么处处为领导考虑,却个个比她受重用,就单这点死鸭子嘴硬和为了面子死活不改,就足够毁掉她的所有优点。 “那就拭目以待吧宫主任,你放心,这点我和您不一样,如果这事情做好了,一定是整个部门的功劳,如果做砸了,那我会自己承担,这就是做领导该做的。” 宫萍萍着实没想到方青青临要出去还这么刺她一下,半年之前宁初夏怼她时的模样和方青青重合在了一起,让她倍感焦灼。 当时的宁初夏着实打了她的脸,那这回方青青不会也…… 她坐回位置黑着脸色,方青青虽然是老板的女儿,可是这之前在采购部门看着也不是很出彩,对公司的情况她也了解不清楚,只要她不配合,方青青准保处处碰钉,毕竟公司的事情,可不是单靠一句我爸是老板就能解决的。 ……她怎么觉得类似的言论自己好像说过? 宫萍萍拿起手机,她在查询网站上输了宁初夏的名字,对方的名字并不常见,这一搜索,果然搜出了刚刚方青青提到的店铺。 这方青青还真没骗她,没想到宁初夏居然还真本事了,宫萍萍心里膈应得厉害,这就是养虎为患吧?当时临走反咬她一口,也不知道在方青青面前搬弄了她多少是非,现在居然把王碧双也挖走了,这王碧双也是白眼狼一个! 可这一切怎么就这么不顺利了,她不自觉地露出了刚才没有的颓废模样,这半年的不顺心日子看上去还只是开头,她有种很糟糕的预感,总觉得一切只会按着她不期待的方向发展。 一早上就被王碧双这个宫萍萍心腹、部门元老要离职的消息给震惊的行政部门员工早就将目光放在了宫萍萍办公室门口,这方青青一走出来,大家便也立刻开始了默契地目光交换。 早上紧急成立的八卦小分队群里,坐得和王碧双最近的人发了信息。 【来了,方副主任来了,给了碧双一张纸,我认真听听。】 【!!是离职申请,我刚刚认真听了一下,方副主任说她已经签好字也和宫主任沟通好了,让碧双不要有负担!】 【天啊,碧双真要走了……这怕是我们部门要变天了。】 这条确认了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来,而最后的那句话,也是大家的共识。 先是宁初夏,后是王碧双,更有个方青青压着,这看来行政部门是要大动荡了。 可意外的是,除了部门老好人王碧双要离职的伤感外,大家居然没有什么不安,与其说是对方青青的信任,不如说大家是很难想到有人会比宫萍萍更讨人嫌了,这么想来也没什么意外。 不过这些心声传递不到宫萍萍那,否则她也就会知道,从头到尾,她的自信一直都是空中楼阁。 …… 正午时分的广场步行街不算特别热闹,不过这人流量在H城中已经算得上多,门口的大路上一如既往地开始略显拥堵。 比起晚上,其实在中午更能显示出餐厅的流量区别,毕竟有时候晚上排队的人多了,总会有些不爱排队的人退而求其次到周围的餐厅用餐。 宁爸爸和宁妈妈跟在方青青的旁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两口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不太缺钱,但他们奉行钱是省出来的观点,平日里根本不会到这样的商业街吃饭,他们就算是过年时过来买衣服,也一定会回家去吃,再说他们也搞不太懂现在年轻人流行的口味,什么日料西餐,他们都吃不太来。 方青青站定在夏时茶的门口:“这就是初夏开的饮品店了,现在很火……”她犹豫地看了眼姑姑和姑父,“我不知道和不和你们的胃口。” 她还是很了解姑姑他们这一辈人的,如果买了他们一定会强强喝掉,可是这东西他们又不一定喝得来。 “不了不了。”宁妈妈头一个拒绝,她很多年在奶茶店刚开门的时候喝过一次,那时候还是一块钱一杯呢,现在的这些店铺价格看上去就很吓人。 宁妈妈瞥了眼菜单,就立刻有些惊叹,她有些搞不明白,这怎么一杯能卖个二十三十块?难不成用的是什么碧螺春铁观音普洱茶? 宁爸爸的关注点不太一样,他看的是忙碌的店员,还有坐在里面正在玩手机等奶茶的骑手,前面来的几个,基本刚到就直接从柜台把做好的奶茶拿走了,现在留着的这两位好像是要得多的,还没做完。 想什么来什么,只见店员将做好的奶茶放在了桌上,正在和骑手交代,宁爸爸稍微数了下,那分开的两个袋子里装了最少有十杯,对方前脚刚走,就有几个路人开始排队点单了。 看上去生意好像不错?宁爸爸的开店经验在这上面用不太上,他只能大概感知,这能卖这些数应该是做得还行? 方青青耐心地等着宁爸爸和宁妈妈打量完,才引着他们继续往前,顺道像是个导游一样地认真介绍:“现在这种饮品店一般品牌好口味好的话生意都不错,夏时茶是初夏自己开的品牌,现在算是H城里挺有名的牌子,我前几天听初夏说,有人来谈加盟的事情,接下来在省里的其他城市都要开。” 宁爸爸登时有些警戒,他想起自己看的那些个漫长的“加盟广告”:“这加盟人家能赚钱吗?别……”他想了想把话憋了回去,虽说这方青青算是挺近的亲戚,可在她面前直说女儿可能骗钱好像不好。 可他不说全,方青青也听明白了:“姑父,初夏是这样的人吗?” 宁爸爸摇了摇头:“她没这个胆子。” 其实这回答也挺符合逻辑,可却让方青青再度替宁初夏难受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坚定的,初夏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呢?难道她胆大就会骗人钱了吗?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方青青也意识到宁初夏的正派,她和宫萍萍算是结了仇了,可也从来不会在言语间抹黑,只是实话实说,这次要劝王碧双跳槽之前,也特地和她说明过情况了,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就连她爸,也在昨天她说完之后,感叹于宁初夏的成就,说自己没看出宁初夏内秀其中,可这姑姑和姑父难道是灯下黑吗? “这加盟都是别人拜托她开放的,初夏想着一步一个脚印,否则开放加盟早就赚很多钱了,她现在也才同意了几家而已,姑父,初夏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宁爸爸尴尬地笑了笑,被方青青这么说,他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宁妈妈倒是没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她一直在打量着四周,说实话,她心里是挺震撼的。 虽然没研究过这方面的事情,可单从这周围的店面布置,宁妈妈就知道在这里开一家店绝对要花不少钱,天知道当初宁初夏连存在她和丈夫这的钱都没拿走。 她有些分裂,一方面心疼起了女儿半年来的辛苦,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这孩子别是跑去借了什么高利贷吧?她之前和丈夫看法制新闻,有人借网贷借了可多钱,结果利滚利出问题的。 宁妈妈知道方青青不爱听这些,可还是得问:“青青,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担心,初夏这创业不会借了很多钱吧?”经过昨天晚上方青青的指责,她下意识地不想表现出对女儿的质疑,“我是担心她为了开店,资金流转困难,结果跑去借钱。” 这个问题方青青正好可以回答,她反而庆幸这些问题能在她这结束,否则宁初夏听了恐怕会难过吧? “初夏平时和我聊得很多,她刚开始创业的时候,自己在外面日子过得挺苦的,那段时间很焦虑,每天都睡不好吃不下的。”方青青下意识地夸大了宁初夏当时的描述,事实上宁初夏最开始是因为没租房睡在餐厅里,有时候省钱不想开空调太热睡不好,又天天对着炸炉炸鸡,自然胃口不好。 方青青总想替宁初夏卖惨,她觉得对方不该这么报喜不报忧。 可她这又是自己的经验主义了,这话能从她嘴里说,却绝对不能从宁初夏那说,否则宁初夏一说,宁家父母只会觉得“看,她就是不行,那还创业什么,回家吧”。 “……我说得有点多了,你问的这个借钱的部分,我了解到的是基本没借,她没有什么抵押物,也借不来钱,不过还好她很有生意头脑,又肯吃苦,把自己掰成几个人用,她刚创业的时候,每天早上还推着车去卖早餐肠粉,然后卖到九点回来补眠,十点多又开始店铺营业,我当时可担心了,不过她说她之前在公司工作的时候也基本是这样没休息的,她撑得住,不过也就是因为这么卖力,她才能很快存出来钱开店,到了后来,几家店每天的营业额都挺高,又有人愿意投资,就更宽松了。” 夫妻俩看了眼彼此,都能看出眼神里的心疼。 下意识地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好地按照安排的日子多好,何必这么辛苦。 再然后便是失落。 女儿大了,这辛苦也不和他们说了。 紧接着就是一重接一重地后悔,他们总觉得方青青瞒着他们什么,只听方青青说的这些,他们都觉得吓人,女儿这么连轴转该有多累啊?这别是中间累病了都没和他们说。 不过这点就是他们多虑了,宁初夏会吃苦,但也不会逼着自己吃苦。 她很擅长时间管理,也很习惯于一心多用,早期一边忙碌着店铺的工作一边准备材料,一般每天店休后都能留出完整的休息时间,后来店铺开起来之后,她便也越来越轻松,她现在只等着王碧双和招来的人就位,这未来她可以休息的时间还多着呢,可以好好休息。 就这么点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夏岛,宁爸爸和宁妈妈顺着方青青的目光往前看,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要知道,刚刚的那家奶茶店从外面看也就三十平方的样子,不算太大,可现在的这家,是上下两层,单单一楼,估计就能有刚刚那奶茶店好几家的大小。 这么间店面租金得要多少?而且这还是步行街的热门地段。 隔着落地窗,两人都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坐着的客人数量。 单单靠窗的那一排位置,人都是坐满了的人,再往里看,虽然坐得零散,可也看得出坐了不少人。 宁爸爸和宁妈妈别的不懂,那还是懂得对比的,他们左右看了眼,其他店铺看上去并没有这一家客人多。 他们站在门口观望的时候,就进去了一组客人,旁边还有一对情侣正在拍照,像是拍完了照打算进去。 宁爸爸是真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可思议。 他也不怕尴尬,他和妻子经营了那么多年的那家裁缝店其实比奶茶店还要小,装修也走的是最简单的白墙地砖装修,里面的装饰更是简单。 就单单目前看到的这两家店面,虽然是租的,可他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经营经验在女儿面前好像没有那么高大。 昨天晚上方青青的话再度出现在了脑海里,而这一切终于有了实感。 女儿开的餐厅不只有这么两家――当时他想象出来的,是以门口黄焖鸡米饭店作为参考形成的影像,而最夸张的想象里,那也就是间大排档。 宁妈妈忍不住凑到丈夫身边:“这,这都是初夏开的店?”她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弟弟旗下的店铺比这大的都有好些。 可这完全不一样。 她从未想过,那个在她的心里总是得她和丈夫牵着走才不会摔倒的女儿,居然也能有这样能和她舅舅比拟的成就。 “嗯。”宁爸爸只是木木地点头,他也说不出话来,半年前,女儿离家前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旋。 ――“为什么就觉得我不行?” 他忽然觉得,这口腔里尽是苦涩的味道。 “我没和初夏说会带你们来,不知道她会不会在店里,我发个消息问她。”方青青拉着宁爸爸和宁妈妈就往里头走,不忘给宁初夏发着信息。 比起宁初夏给她的帮助,她能帮上忙的好像只有这些,而这也是当姐姐为数不多的能做的事情。 章节目录 被嫌弃的普通人的一生(完) 正是吃饭的时间, 餐厅内自然也人来人往,不少人有吃饭时社交聊天的习惯,因此这餐厅里说话的声音便也同样没有消停过。 今天中午的菜是方青青点的, 她在餐厅试营业的时候就来过,服务员也认得她, 也不必靠什么推荐点评网站,轻而易举就点满了一桌子菜。 按照这点菜法,其实是有些浪费的, 不过方青青存着让宁爸爸和宁妈妈见识一下的想法, 便宁可稍微浪费一些,也要多点几道。 宁爸爸这一顿饭吃得尤其认真, 每一道菜那都是抱着美食家点评的态度品尝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超出了他的认知,按说他是震惊过了头吃不太下的, 可这美食当前, 又有莫名的使命感加成, 就是逼宁爸爸也会逼自己吃完。 方青青虽然是个考虑周道的人,可也不能真做到样样周全。 她点的这些菜, 都是她吃过, 个人觉得味道绝美的餐厅招牌菜, 可其中有不少不太合宁家父母的口味。 这倒不是两人挑剔,只是人都有偏好, 如果胃都有国属,那宁家父母的胃肯定是一心向红星的类型, 这么些人流行的各色外国餐厅, 他们就没喜欢过, 所以这不少中西合璧的风味,他们就品尝不出实际的味道到底好坏。 所幸今天点得多, 这几道不行还有另外几道。 宁爸爸吃饭讲究的是快,可今天却吃出了细嚼慢咽的功夫。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什么心态,好像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该要给女儿提一些意见,可越是认真吃,这脸上的神情就透出些苦涩来。 宁爸爸必须得承认,在吃这一道上,他是没什么天赋的,和大多数人一样,他能分辨的也就是好吃(和他口味)、难吃(不和他口味),再有也就是咸了甜了这种同样基于个人口味的指标,他心里反复想着要给女儿提些意见,可却怎么都找不出可以提意见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他只想说这菜的分量少了一些,价格贵了一些,可之前被人请去吃宴席的时候,酒店里的菜也不比这个便宜,他觉得这意见提了好像也派不太上用场。 可是总不能什么意见都不提吧? 宁爸爸登时就有些迷茫,打从这女儿出生之后,他和妻子的生活重心就有一半在女儿身上,对他们来说,给女儿提意见早就成了本能。 多玩了玩具,得说一句不能贪玩。 多吃了东西,得念一句太贪吃不好。 考试考不好了,就得说一说学习态度不够端正,不知道努力。 难得考好一次,得批评不能骄傲,凡不是满分的,肯定要看看题目错在哪里,粗心该说,知识点掌握不完全该说。 工作了女儿偶尔地抱怨,他们也一样能提意见,这加班怎么了?是女儿不懂得化辛苦为优势,这加班看起来是辛苦,可却能在领导面前展现自己的积极性,做领导的想要个咸鱼下属还是个上进下属这还用说吗?至于领导脾气大?哎,哪有领导脾气不大的?倒是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做事情不合领导口味,真正本事的人,那是能把领导哄得乖巧,与其抱怨,倒不如反思自己怎么就没能成为领导离不开的下属。 女儿跑出来创业本就不是他们的本意,可却偏偏成功了,宁爸爸自诩自己这是帮女儿查漏补缺,可这回偏偏因为自己的不了解找不出什么漏来。 他是如此,旁边的宁妈妈更是如此。 宁妈妈和丈夫的关注点不太一样,她一直在悄悄打量四周的环境,以她的视线来看,这每一桌的人都吃得挺大快朵颐,虽说没有光盘要求,可基本也不会出现动几筷子就不乐意动的情况。 单从这看,这菜品应当是符合顾客口味的。 宁妈妈心里犯嘀咕,看到这店面的时候,她头一个想到的是租金,不过说到底,宁家也没有富裕到能在这种地方置办店面的程度,宁妈妈哪里知道这里的房租一个月多少。 她只是大致地在心里做着简单的计算题。 他们旁边统共坐了十几桌,更远的看不到,一桌赚一百……她越算越觉得这是一笔糊涂账,毕竟她不懂成本,也不知道这里的翻台率,更不知道每日的客流。 最后好不容易算完,心里还是个问号,这店面到底会不会亏。 她转头看向丈夫,便从丈夫脸上看到了同一号的忧心忡忡。 这能不愁吗?女儿忽然本事大了,可还是他们的女儿,这当爹妈的不得替女儿拉着缰绳吗? 夫妻俩心里的小九九方青青并不知道,她只是不断看着手机,今天没提前和方青青说要来的事情原因挺简单,就是她看出了姑姑和姑父的性格。 这要是让宁初夏早早在这等着,估计姑姑和姑父又要猜这是初夏请人来演了,他们这年纪的人,一旦顽固起来,那可不是什么摆事实讲道理能说服的。 不过她这搞突然袭击,却正好撞到了宁初夏去看新的店面,她之前说的酸菜鱼要开了,不过打算开在另一个新开的广场,那儿店面现在价格还没起来,方青青听说宁初夏在那买了一个门店。 两个广场在选地的时候便为了减少竞争拉开了距离,宁初夏收到了信息,也没打算紧赶慢赶回来,所以直到现在才到。 “姑姑,姑父,初夏马上到了。” 方青青这话一出,宁爸爸和宁妈妈倒是有些坐不住了。 女儿这段时间也不是没回家,说近的两个礼拜前才回去了一次,他们怎么忽然就觉得不太一样了呢? 说曹操曹操到,宁爸爸和宁妈妈心理准备还没做完,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瞧见女儿出现在视野里。 宁初夏向来不喜欢让人等,她曾经有一个同事,每每问到哪里了,一定会说一句要到了,结果这句要到了说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人的影子都不带出现的,而她则和这位同事完全相反,凡是说自己要到了,就是只差两步路了。 给方青青发信息的时候,宁初夏便已经进了步行街,她刚刚问过方青青坐在哪,对于餐厅熟门熟路的她一下找到了位置。 “姐,今天麻烦你了。”宁初夏凑过去,头一个和方青青打了招呼。 方青青在原身的记忆里,其实是个很模糊的形象,准确点来说,原身在她面前是自卑的。 她羡慕方青青能得到父母的夸赞,羡慕她总能从容地处理好一切事情,羡慕她能够轻而易举地被人喜欢……也许是个人性格不同的原因,饶是原身在方青青面前显得“一无所有”她也没真正地怨过方青青,只是心里格外向往想要成为方青青这样的人。 起初宁初夏和方青青交往,便是存着善念,原身当年没有选择离职,便一直待在了公司里,虽然没有升职,可她对于公司的事情也了解不少。 按照原身的记忆,方青青和吴涵铭婚后过得并不算好,吴涵铭颇有些眼高手低管了公司旗下一个餐厅品牌但是却没管好,后来被收权在公司作妖了好一阵,他倒是真的父凭子贵,估计是为了孩子和财产问题,方青青一直没和吴涵铭分开,还给了他公司的闲职,不过对方一直很不满意就是。 这是宁初夏从原身记忆里推断出的结论,在原身记忆里的版本,其实是吴涵铭这个姐夫虽然婚前和她有些暧昧,但是婚后对方青青很体贴,想要替她分忧,夫妻俩偶尔吵吵闹闹,但还是很恩爱,生了个孩子也很出息,她倒没有加了滤镜,只是方青青不可能在人前和丈夫大吵,平日里回家父母又时常在她耳边念叨方青青夫妻过得多好,夫妻生活需要经营,孩子需要培养如何如何。 起初宁初夏主动和方青青打交道,便是想让她看一看吴涵铭的真面目,不管方青青承情与否,也要让她知道这是个什么人后做决定,接触后,她便越来越发觉对方和她投缘,两人一聊如故,现在平时也时常说交心的话。 宁初夏自然地坐在了方青青的旁边,看向从她出现开始就一直一愣一愣地父母一挑眉:“爸,妈,你们吃饱了吗?我让后厨上几个正在研究的菜谱给你们尝尝?” 她这句话好像触发了宁妈妈的某个反应机制,她当时就摆手表示反对:“青青点了够多了,你再点这不是浪费吗?” 宁妈妈皱眉看向女儿:“你这可不能因为现在有点钱就浪费,要知道这存钱是要省出来的。”她回到了熟悉的节奏,也就没有刚刚那瞬间的震撼。 说实话,刚刚女儿走进来的时候,宁妈妈差一点就没认出女儿来。 脸还是那张脸,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但整个人,那变化实在是惊人。 也许是所处的环境不同?分明上次女儿回家时还没这种感觉。 旁边正好有服务员路过,见着宁初夏便靠了过来:“老板,中午饭您吃了吗?”她脖子上系的领巾和其他人不是一个颜色,是餐厅里的大堂经理,和宁初夏的交往也要随意一些。 “不了,吃过了。”宁初夏淡定地点了点头,稍微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爸我妈。”方青青就跳过不介绍了,她来过餐厅好几次,也是熟面孔了。 宁初夏看出对方在踌躇要怎么称呼宁爸爸和宁妈妈,便笑着挥挥手要她先去忙了,她还不至于为了招待父母兴师动众。 宁爸爸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他看着女儿久久,竟看不出一点熟悉的影子。 这时候他甚至觉得,女儿反倒是和他那个当老板的舅舅有些相似了,让他反倒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宁初夏也看到了宁爸爸和宁妈妈浑身不自在的模样,她有时候也觉得这就是当代亲子关系的反应,在国内不少人,一日做子女终身是子女,对于父母来说,她这时候越是显得从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们便会越茫然,因为这和他们概念里的女儿完全不重叠。 所以说有时候爱这东西很好,可也会成为束缚,君不见有的人四五十岁了,父母维护起来还会说一句“他/她不懂事”,但其实谁又能真不懂事一辈子呢? 方青青安安静静地在旁边围观,她插手到这已经有些手长了,她没打算过度干涉。 沉默久了,便也就成了尴尬,宁初夏不着急,只是慢慢地坐着,看着周围的店,她多的是耐心。 “初夏,你这怎么开这么多店都不告诉我们呢?”宁爸爸忍不住问,女儿这版图开展得越来越快,他被遥遥甩开,一切失去掌控的感觉很难受。 宁初夏:“我不希望你们担心,而且这些事情是我的事业,我能处理得来,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每件事都和长辈汇报的道理呢?” 她注意到宁妈妈和宁爸爸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就知道两人心中的纠结和畏缩。 虽然这世上处处喊着平等,但无论是人和人相处还是其他的事情上,总是要有一个在上风一个在下风。 之前原身和父母相处时,她便是永恒的下位,低头又低头,妥协再妥协。 宁初夏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是在一点点脱离父母的掌控――这点看起来很容易,但其实很难,最简单的,就是电视剧里常出现的“我们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但这一是不符合原身的需求,原身从来没想过抛弃父母,她怪的是自己不争气;二是这粗暴的行为,也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一般来说离家出走多年,又其乐融融起来的实在少见,那都是又有人妥协的结果。 她先是先斩后奏,提出辞职,在父母面前初次展现出她开始为自己人生做决定的想法,当然这一步是最痛的,所幸宁初夏毕竟不是原身,虽然受到内心情感影响,但也不至于太伤心。 再然后,便是事事走在父母面前,在父母逼迫她回归“正轨”之前,率先提出她已经想好的另一条路,并在父母的质疑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不天真,和做好准备,并适当地表明不满。 这感情上不难,但很多人都不明白。 很多人在想脱离父母掌控且又不希望和父母断绝关系时,时常会来一招道德绑架,父母绑孩子用的是“失望”、“经济不支持”、“关系决裂”,孩子呢也一样会绑架,他们只说梦想,只说“自己要被逼死”,只说自己窒息。 这也没大错,但父母本就把你当孩子了,你越是过于歇斯底里,越是显得没有章法对未来毫无规划,他们就越觉得你是在失望,在任性,在孩子气,你所谓的成长,他们只看做是孩子去外面摔一跤就知道痛回来。 宁初夏之后做的便更简单了。 分开居住,这无论在世界何处,那都是有独立的含义的,如果能好好经营好自己的生活,这还意味着你拥有掌控自己生活的能力,当然,这也得仰仗宁爸爸和宁妈妈身体健朗,否则宁初夏都怕把他们俩气出个毛病。 距离产生美的同时,宁初夏从未停止过对父母的关怀,但这关怀是不包含控制的,每次父母只要想追问她的生意,她都会闭口不谈,在这期间,宁初夏更是牟足了劲发展事业,好让父母看到,她的计划是会变成现实的。 而现在,就到了收割成果的时候。 “这能是小事吗?” “这当然是小事。”宁初夏笑得轻松又洒脱,“妈,你知道我现在开了多少家店吗?” “多少?”宁妈妈喃喃问。 宁初夏掰着指头数给母亲看:“居酒屋一家、融合菜餐厅两家、奶茶店三家,还有加盟的部分和我转让出去的,我总不能每次打电话问问你吧?舅舅也一样不会什么事情都问过你和外婆啊。” 宁妈妈脱口而出就想说那哪能一样,可又咽了回去。 其实这些刚刚方青青也和她说过,只是女儿再这么一讲,她更加惊讶。 宁初夏拿起手机,在群里转发了一整套她早就准备好的聊天记录:“这是几家店面的定位还有餐厅照片。”多选后选择逐条转发,简单又轻松。 宁爸爸和宁妈妈同时做起了低头族,两人在看的时候,还戳到了女儿说的点评网站链接。 他们不太懂这评价的排列机制,毕竟平时从没使用过类似的网站,只知道一点开,这里面全都是好长的评论,而且都是夸的。 宁爸爸认真看向女儿:“你现在这几家店面的流水怎么样,都能盈利吗?你又开新店,资金会不会有压力?我看你招了很多人,管得来吗?” 面对宁爸爸的疑问,宁初夏耐心地挨个回复:“现在店面都是盈利中,之所以会开新店,我是根据目前的流量做过评估的,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公司的前景很好,想投资的人也有很多,管理人员的话我这里也招了不少。” 她连父亲没问的部门也一起回答:“现在我正在打造品牌,像是夏时茶这个品牌,目前在省内的营销就花了不少,在我计划里,三年内应该就能在全省铺开,到时候根据口碑和竞争压力,我会考虑在省外开,我主要的倾向是和其他奶茶店一样去做原料,做上游企业……” 她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宁爸爸和宁妈妈眼神里的迷茫,讲得从浅到深,随着话题的深入,渐渐地到宁爸爸听不懂的领域。 什么品牌化战略,什么渠道……他们听得越来越迷糊,女儿甚至还说了什么开网店,线下超市铺货,这些都是什么? 只是看女儿侃侃而谈,他们也不好阻拦让女儿停下为他们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根本没听懂吧? 宁初夏在两老眼睛都绕成蚊香圈之前打住了:“我之前和几个业内人士研究了这个计划,他们都很看好,我现在还年轻,正好能趁着发展的机遇好好发展。” 他能说什么呢?宁爸爸又只能回答一个干巴巴的“好”,如果说之前他还能玩大家来找茬挑问题,这回他连女儿的战略都听不懂了。 宁妈妈这才想到了能说的话:“你要谦虚,不要骄傲,你多向你舅舅,你青青姐学习,你看你舅舅开了那么多的店呢!而且我还是觉得你太着急了,你舅舅花了这么多年呢,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基础不打好,其他还说什么呢?” 宁初夏心中叹气,宁爸爸和宁妈妈至今为止的所有行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每每发生时她还是很感慨,看来还是只能那样做了。 才发完言的宁妈妈一瞬间僵硬了起来,正坐在对面的女儿和方青青交换了个极为微妙的眼神。 “妈,你们不懂……”宁初夏伸出手揉了揉额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吧,这时代不太一样,我和舅舅也不一样,我有我的成算,您就放心吧。” 分明只是“你们不懂”这四个字,却让宁妈妈忽然大受挫败。 方青青也适时的帮腔:“姑姑,我爸都说了,初夏比他年轻的时候强多了,我也和爸爸说过一点初夏的方案,爸爸都很赞同。” “是,是这样啊……”宁妈妈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曾经在女儿面前天然地优越不知道何时打了折扣,“我只是觉得我该给你些建议。” 宁初夏身体微微前倾,她故意直直地看向母亲,好让宁妈妈不能回避她的眼神:“妈,你难道希望我生意失败吗?” “不,我没这么想过!” “那你和爸怎么到现在还在说这个?”宁初夏没忘了关心一下旁边的父亲,“以前你们说我不行,因为我读书不好;辞职的时候说我不行,因为我无知;我告诉你们我准备好了你们说我不行,因为没有原因,我就是不行;现在我也算是事业有成了,又怎么还是不行呢?” “我们也不是说你不行的意思,就是怕你……” 宁爸爸的话被宁初夏打断:“怕我什么呢?爸妈,我这话不好听,但是你们会成天担心舅舅管理不好公司吗?说到底,你们还是不相信我。” 宁初夏平静道:“如果我真的没能力,那就算你们提醒我再多,帮我再多,这公司一样会倒闭,不是吗?难道以前我不会读书,你们给我找了辅导老师,我就能考上首都大学了?” “但,但……” 宁初夏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辩白有些诡辩的味道,所以迅速地进入到了下一个话题:“爸妈,目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做出来的,这成就可能比不过舅舅,比不过别人,但我是满意的,你们很不满意吗?” 他们能劝女儿要钱需,可在女儿认真地问是不是有不满的时候,他们肯定不能这么回答吧? “没有,真没有。” “爸,妈,你知道我以前多不喜欢你们替我找问题吗?在你们的嘴里我好像永远有问题。” 今天的问题,全都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们换位思考过吗?如果妈你回家的时候抱怨有个顾客小气,我和你说你要反思自己和顾客沟通问题;有个顾客自己把衣服扯破了,叫你维修,我让你思考一下是不是你的衣服本身有问题;你辛辛苦苦回家为我们煮饭,我先挑刺你的搭配不符合营养要求。” “爸你也一样,你爱看报纸,我可以说你只爱空谈,不懂得现实;你打钥匙,我说你胸无大志不知道努力赚钱;你洗衣服,我嫌弃你洗完没有熨烫,衣服不够平整。” “你们会开心吗?”宁初夏说的这些,都是在地位稍微平等的时候才能说的话,否则如果敢这么说,只会被指责不懂得体会父母辛苦,和父母抬杠顶嘴。 “所以我也一样,你们一直以来,都在不断地告诉我行,即使到了今天,我开的餐厅刚开业,我开开心心的,你们也不愿意先说一句我做得很好。”她看着父母,“这段时间我过得多辛苦,我的辛苦多有意义,在你们这却永远得不到肯定,你们看出来了吗?现在的我,比以前在公司的我开心多少?” 宁初夏借用了方青青出场:“青青姐都知道,以前我在公司工作辛苦,她也清楚,我以前的领导是真的很不好相处,哪怕我现在随便抓一个人来抱怨,他们也会和我说,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辛苦,甚至还会劝我如果经济没问题可以考虑辞职,可在你们这,我永远听不到这些。” “我们这是,这是关心你。”宁妈妈勉强说道。 “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也没想让你们改,上次我离家的时候说过了,你们听进去了吗?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需要靠你们的认可来获得自信了,因为我知道,就算你们说一万句我不行,我一样可以做到最好,之所以非要说这些没趣的话题,是我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一天被这些语言彻底破坏,没人希望天天被人否定的,我也一样。” 宁初夏说到这也就停了,之后便是段各说各话的寒暄,快到方青青要上班的点,便由她主动地提出要回公司,带走了宁家父母。 临出步行街之前,宁爸爸和宁妈妈回头看了好几眼,他们不知不觉地和方青青都拉开了点距离,夫妻俩凑在一起,脸上的神色都很迷茫。 “我们错了吗?”宁妈妈抿着唇看向丈夫,企图从丈夫这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们错了。”宁爸爸低声道,“她,长大了。” 他们将翅膀羽毛已经长整齐的小鸟紧紧地握在手中,反复不断地告诉它振翅高飞的危险,在他们的口中,概率性问题成了必然性问题,久而久之,小鸟都已经忘了自己可能会飞。 可一旦小鸟醒悟,趁他们不注意振翅高飞,哪怕开始跌跌撞撞,不久后也会意识到,它生来就有翱翔的能力――只是鸟儿生长程度不同,能翱翔的高度不同。 “以后,以后少说女儿不好吧,她也是大人了。”宁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控制不住的脸红。 这句话她太熟悉了,当年带着三四岁的女儿出去玩,见她又哭又闹,她当面骂孩子,回家后和丈夫复盘这件事的时候就说过一次。 “孩子都大了,就不要当外人面说她了。” 后来确实不在外人面说了,可在私下里,却越说越多。 宁爸爸点了点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笑容,估计今天回去他还要想很久很久。 …… 进入新媒体时代之后,官V们一方面得要完成好宣传工作,另一方面还得要增加关注度。 如果自带梗或者热度的官V那都能引起不少人皮下工作人员羡慕,毕竟这不知道省却多少工作量。 而在其中,有一对网络CP尤其吸睛,那就是方海鸥X夏天鹿。 这一对CP只看名字,估计会有不少人以为是真人CP,然而这两位,却是现下最火热的两家餐饮公司的动画logo。 这两家公司分别是盛海餐饮管理公司和夏初餐饮管理公司,它们默契地在几年前一起推出了官方动漫形象,并以这形象为题,投拍了一部动漫。 方海鸥,顾名思义,是一只方脸海鸥;夏天鹿则是一只出生在夏天的,喜欢太阳怕热的小鹿。 方海鸥的梦想,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每天吃鱼,睡觉,好好休息,夏天鹿的梦想,则是远行旅游,它想去一个没有太阳的地方的,两只小动物愉快地开始想要旅行和不想旅行一百回合大战,这部动漫画风可爱,剧情轻松有趣,原本是被投资于两家公司宣传,后来却被删减掉了部分广告元素,直接搬上了少儿频道,成为了不少孩子的童年启蒙动画,甚至在今年,还拍了一部大电影。 它们俩被称为最强荧屏CP,揽金无数,甚至时常被粉丝戏称去赚“外快”,毕竟谁能想到这两家公司的老板居然能干出让自己家的logo去给别人家的什么牙膏之类的快消产品打广告的事情呢? 当然,这对CP能火热起来的重要原因之一,那也是因为两家餐饮公司旗下的餐厅现在已经遍布全国,按说两者本应该是竞争关系,不过由于发展方向的不同,倒是回避开了直接的竞争。 方总见女儿很有成见,也没打算让女儿多年媳妇熬成婆,他功成身退,上位的方青青将公司掌握得很好,她一门心思钻进了火锅生意,根据口味的不同,开设出了不同的线路,旗下也有专门的自热火锅、火锅底料品牌。 宁初夏则稍微做了取舍,着重在了线上销售,除却名下的两个饮品品牌和最开始的夏渔、夏岛外,她主要做的还是速食、即食产品,并在这两年也拓展做了诸如冷泡茶之类的冲泡饮品。 夏初开在后头,却隐隐有后来居上的感觉,但目前为止,两家公司的营业额依旧并驾齐驱。 和两家公司、公司logo同样出名的,还有公司的老板本人。 早有人扒出了这对餐饮行业最强姐妹花。 一个是受父亲器重,多年培养,空降后一举掌握公司,推进公司改革,并带领公司走向成功的太子终成女皇方青青。 另一个则是在舅舅公司积累经验,厚积薄发,一朝创业,埋头苦干,白手起家的草根女皇宁初夏。 她们姐妹之间从未有过什么竞争,反而是互相扶持。 在盛海遇到原材料危机的时候,宁初夏伸手相助,宁可少赚也要保证盛海的供应。 在夏初遇到光棍节活动爆仓的时候,盛海一口气腾空了四分之一的仓库,还让出了半条生产线。 她们姐妹俩亲密无间,不少场合都是携手出场,外人所有的性别标签,在她们身上都会失效。 虽然两姐妹都不是长相出挑艳光四射的类型,可只消拍下她们的照片,就会被她们的气质折服。 期间有人爆料过这两姐妹当初先后进公司,曾经同时和公司的一个男同事暧昧,对方出示了当年在盛海餐饮管理公司工作的证据,隐隐有将爆料指向姐妹争夫上头。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实上这爆料人还真没撒谎,当年在公司最爱八卦的她,悄悄地注意到了这个八卦,后来他跳槽工作不如从前,便想着靠爆料赚钱。 只可惜他多此一举地放出了吴涵铭的照片,还真别说,吴涵铭长得实在不算太差,毕竟他当初是认真想过靠脸吃饭的人。 可是这照片一发,就立刻有人大显神通,搜出了吴涵铭现在的情况。 根据这人打马分享的信息,吴涵铭在多年前便从盛海离职,然后举债创业,失败后又借了不少钱,现在正在一家小型公司打工。 这信息是怎么来的?是根据网上的判决书,公开的庭审记录还有失信人执行名单里来的,当年方青青没有手软,故意像吴涵铭释放了点好感,而后让武依依看穿了吴涵铭的真面目,她倒不是什么打渣男的圣人,可自己公司的人总不能被吴涵铭骗了。 被拆穿之后的吴涵铭很是难堪,虽然方青青没有明着捅开,他也觉得在公司已经很难立足,再加上他认定了方青青和宁初夏是在“玩弄”他的少男感情,愤而辞职离去,决心闯出名堂给两人看看。 嗯……这其中多少有宁初夏的“责任”,被吴涵铭瞧不起的她轻而易举创业成功,给了吴涵铭一种他也同样能创下一番事业的错觉。 预期过高的吴涵铭,从一开始就奔着大餐厅去,他一口气借了一大笔钱,然后就真成了他曾经说的那种“不切实际、只会做梦、不懂现实情况”的人,原先就不算特别多的存款一扫而空,还背负上了巨债,虽然他也想过再实行傍大款计划4.0,但是曾经好歹没有欠债的他,和现在背了一堆债,还有创业惨痛失败经历的他已经不一样了,后来他还谈过了几个女朋友,但都没成。 网友们看到创业大失败,欠债被催,还欠网贷,又成老赖这一连串的□□时便同时陷入了沉默,然后缓缓打出了问号。 “就这????” 别说他们不相信这两位成功女士会找这样一个草包了,就是真找了,谁年轻时没遇到几个渣呢? 因此,这条消息没有砸出多少波澜便又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当一个人成功了之后,你做的不少没那么正确的事情,都会被人赋予深意。 宁初夏上了公司的官博,发了最新的联动广告,说来有些好笑,这除了请他们俩公司动漫形象去做广告的,居然还有请她们俩本人去代言的。 “好了,我已经占了沙发了。”方青青满足地眯了眯眼,今天她和宁初夏是打着试新菜谱的名义出来的,其实是两个大佬的放风摸鱼。 两人安心地享受起了美食,暂且把烦恼抛到后头。 方青青没忍住,对着妹妹露出羡慕的眼神:“以前我老觉得我过得不错,现在倒是羡慕你了。” 当年曾经让妹妹很负担的姑姑和姑父,这几年越来越事事以妹妹为中心,反倒是她,倒因为和父母的关系有了甜蜜的烦恼。 宁初夏只笑着瞥了方青青一眼,事实上这烦恼哪那么复杂,不就是找对象吗? 方青青不像上辈子那样英年早婚,在宁初夏的良性刺激下,她也一门心思地投入于盛海餐饮的发展。 盛海餐饮虽然比夏初起步高,但是积重难返,还好这辈子没有吴涵铭拖后腿,又有宁初夏帮忙,一切也顺利解决。 等到事业终于忙完,方青青已经和宁初夏一起成为同行业的佼佼者了,她的择偶观点也和当年又有了不同。 她可不想找个盯着公司起主意的中山狼,而且方青青多年和宁初夏相处下来,倒是更想找一个能够谈得来,思想有共鸣的对象,顺风顺水的她,可不想要妥协于人,目前为止,虽然男朋友交了几个,可她从未有过结婚的想法。 这点其实也是方青青自己纠结,方总并没有催得过头,他只是看这公司像是装了助推器一样发展,怕女儿接下来不断扩张,奔着上市,最后就直接事业为伴不打算结婚了。 至于方青青羡慕的宁家父母,宁初夏倒是真觉得比当年好了不少。 和父母的沟通也是要技巧的,宁初夏承认她多少利用了父母对她的依赖和不舍。 在那次摊开讲之后,每回只要父母这么讲,宁初夏便会明确地表现出不满,并以忙碌为借口把例行的家庭聚餐推后一个到两个礼拜,这么几次之后,宁爸爸和宁妈妈便也知道女儿在意这个,会在说话后谨慎一点了。 这其中也有宁初夏事业顺遂稳定的功劳,当年他们总觉得女儿迟早要跌到,可这看着看着,女儿越来越稳,甚至方总都跑去向他们夸赞了不少次女儿,他们既是明确地知道自己管不了,也是发现,女儿确实不用他们来担心,这么两相作用,他们哪还有能挑刺的? 找对象的事情,宁家父母哪会不急?可他们周边认识的人就没有适合女儿的,唯一认识个方总可以帮忙介绍,可方青青自己都还没结婚呢,偶尔宁初夏看他们着急,就无中生有编个人回去,说追求她的人居然是敌方公司派来的间谍――没错,宁爸爸和宁妈妈精明了一辈子,偏偏在这种电视剧情节上一栽一个跟头,登时就吓出一身冷汗,好久都不敢再催。 所以在方青青看来,宁初夏自然逍遥自在。 方青青也看着宁初夏,外界不少人夸奖她们姐妹一样优秀,可在方青青心里,一直觉得宁初夏要比自己优秀得多。 她是见过宁初夏当年遇到的是什么情况的,也知道妹妹是什么样的个性。 宁初夏曾说过,佩服她敢改掉父亲留下的传统,和那么多员工小领导站对立面。 但方青青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佩服的,她和父亲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对于这些所谓的长辈领导也没有什么感情,对于她来说,改革要有的只有面对风险的勇气。 而妹妹当年,面对的是她心中的“权威”,面对的是她心灵中折射出的牢笼,过五关斩六将,否定掉对领导的恐惧、否定掉被父母的否认、否定掉自己的不信任,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如果不是看到宁初夏能这么走出一条路来,她还真不会这么着急。 “说来好久没看过公司的投诉箱了。”宁初夏轻笑。 她当年开公司的时候,便把原身的经历刻在了骨子里,打从公司一成立,她就强调一个原则“公平”,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 宁初夏不能接受当年原身的经历在公司重演,可她也知道自己很难看住公司所有的人,因此宁初夏把她这辈子离职的那天设为“投诉日”,专指公司内部的投诉。 她在每一个员工入职的时候,都要求人事向他们强调这一天的重要性,在这一天,公司会统一发放对领导的问卷,然后按规定折成同样的形状,投进只有宁初夏办公室有钥匙的投诉箱,这几年无纸化办公后就更简单了,公司内部研发了专门的调研软件,可以选择不公开投票,还有可以匿名发信件的内部交流邮箱。 这也是琢磨摸索出来的,目前为止,宁初夏很开心的是公司没有出现过严重的职场欺凌问题,大家也知道,如果公司内部出了问题,第一个会出手解决的人就是她。 “我也是。”方青青也想起了这件事,“我明天回公司也看看。” 她坦诚说,她当年更在意的是改革后之前领导留下的影响,为了把控公司设立的投诉渠道后来也在宁初夏的影响下更改成了替员工解决问题的渠道。 现在看投诉信反而是方青青闲暇时为数不多的娱乐,有时候看看有员工吐槽都觉得逗乐。 说起投诉箱,方青青也想起了宫萍萍。 当年宫萍萍估计是等着她低头,她自己却没意料到,她自以为是地撒手不管,反而让方青青之后的架空变得轻而易举。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方青青雷厉风行地改完行政部门的制度,甚至在她眼皮底下,生生划出了好几个部门。 方青青不知道当时宫萍萍打击有多大,她只知道对方萎靡了许久,好不容易想要重新振作的时候,方青青就成了新的方总。 后来被边缘化的宫萍萍几次想要重回权力中心却始终不得其法,现在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养老部门的副部长――嗯,那个部门有八个副部长和三个部长,没有员工,是个人人都有官当的和谐部门,在那宫萍萍的手段使不上用场,最近方青青听说她也开始不摸鱼地好好上班了。 不知道宫萍萍看到现在已经是夏初集团分公司总经理的王碧双和身为老板的宁初夏会是什么感觉,想必应该不太好吧? “你怎么笑得这么幸灾乐祸?”宁初夏懒洋洋地举杯,她也就是这种时候悠闲悠闲,奋斗实在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能看到你所做的事情一点点地让你的生活发生改变,“敬一个?” “敬什么?” 杯子里的是宁初夏公司打算推出的新品果酒,度数不高,酒液清澈。 宁初夏举起杯子凑了过去,两个杯子碰撞时,酒液晃荡,在玻璃杯壁碰撞又滑落。 “敬每一个普通人都可以实现不普通的人生。”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一)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浅蓝色的天空已经看不见了,隔着窗已经能看到窗外是一片黑。 房间里的立式风扇看上去用了挺久,风扇罩上的喷漆都脱落了一些, 不用侧耳倾听就能听到风扇转动时不那么好听的声音。 宁初夏从床上坐起来时便能感觉到浑身像是散架一样的疼痛,她下意识地往下一看, 直接愣住。 正值夏季,天气热得厉害,身体的主人穿的是一套藕粉色的睡衣, 洗得有些泛白, 棉质布料上起了些球,短裤和短袖露出了纤细得有些过头的四肢, 露出来的肌肤部位皮肤有种久未晒太阳的病态白皙,上面已经散开, 颜色可怖的淤青处处可见。 稍微一移动, 身体和床上的竹席轻轻摩擦, 便能叫人吃痛地皱眉。 在上个世界,宁初夏将夏初餐饮公司发展得很好, 后来随着发展, 餐厅也开遍了世界各地。 人生的最后二十年, 宁初夏没有过多的执着于发展――毕竟公司也已经没太多可以发展的事情,她开始沉溺于欣赏美食, 联合姐姐一起搞出了一套华夏龙美食评鉴,这美食图鉴超越了原本的餐厅认证体系, 每年更新的图鉴评级甚至带动了当地的旅游发展, 形成了特色的华夏龙美食地图。 玩完了评级, 宁初夏便大力投资了美食协会,身为元老成员的她年年列席, 作为评委对优秀厨师的菜品进行点评,能够得到她一句夸赞的厨师,之后一定会门庭若市,成为不少大餐厅、餐饮集团招揽的对象。 可以说在上个世界,她是真正的吃到心满意足,享受了一番人生。 宁初夏原先属于很能忍耐疼痛的类型,但毫无防备的她,对于这种忽然袭来的疼痛不够警戒,倒是好一阵没缓过来。 她镇定地打量了下四周的环境,她此刻住的地方应当是卧房,房间收整得挺整齐,只有垃圾桶那一堆碎裂开的东西证明着之前的狼藉,床头没有类似照片的东西,可是旁边衣架上挂着的男人大衣,却又像是在证明此处有个男主人。 这房间应当是主卧的样子,可即使是主卧,也还有着采光不好,偏潮湿等大大小小的毛病,这装修看得出来也是最老式样的,只是最简单地白漆上墙,家具入屋,再看那头顶都有些灰尘的圆灯,便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 已经习惯了这份疼痛的宁初夏从床上往下走,摸索着找到了外面灯的按钮,一出门便更是皱紧了眉头,这个家的空旷程度着实有些惊人,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太多的东西,宁初夏看着这些,忽然生出了几分违和感。 她怎么觉得,这里本来应该放了不少东西的呢?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陆陆续续不得不丢掉? 老式的小区非但隔音不好,这通风功能也很差,宁初夏稍微一呼吸便能闻到来自隔壁房子里传来的阵阵的香气。 她的脑海里迅速报起了菜名,酱排骨、麻油鸡、炒菜心……随着一个个意象在脑海中形成,她的肚子也响动了起来,饿得过头甚至有些抽疼。 不过这可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宁初夏进了房间随手把房门锁上,虽然不确定这锁顶用,可她总觉得这样更放心,闭上眼睛,她便选择了接收记忆。 这回接收的记忆和从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太一样,澎湃涌来的记忆让她一瞬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半捂着额头,她反胃了起来,好不容易缓过劲,看向前方的目光都变得很冷。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个惨字可以概括了,原身的经历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 富丽堂皇的客厅就连天花板上都做了金边的装饰,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灯,此刻正在发挥着照亮家中的功能。 “乖乖,你再多吃一口。”吴梅霞仔细地拿着手帕小心翼翼地为女儿擦拭掉喂食时嘴边掉出的一小点米粒,眼中尽是绵绵的爱意。 女儿陈宝琼今年三岁半,按说是可以自己吃的年纪了,可身为未来吴氏集团继承人的她,自然是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再怎么宠溺都不过头,凡是和吴梅霞一起吃饭的时候,只要吴梅霞有空,都一定会亲自喂女儿。 旁边的男人同样端坐在椅子上头,他眉宇间有些岁月留下的纹路,此刻看着年轻的妻子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宝贝女儿,眼里也都是温柔缱绻。 如果常看本市早晚报或经济报的市民估计就能一眼认出眼前这人的身份,对方正是现任吴氏集团的总裁陈振海,而他身边那位年轻的女人,则是吴氏集团原先那位老总的宝贝女儿。 说起两人的爱情故事,至今公司里还有不少人颇为感慨,这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大多主人公是女的,可在吴氏集团,却有个男主人公。 虽说这其中有几分入赘的嫌疑,可是男主人公本人能力非凡,当初又是雪中送炭,吃软饭的传言早就已经消失了,毕竟当年要是没有男主人公的出现,这吴氏集团,估计早就被虎视眈眈地其他公司给吞进肚子了,哪能像现在这么稳定发展。 事情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这吴氏集团,乃是老吴总白手起家一手创立的公司,他高瞻远瞩,对于公司的规划很是完善,年轻气盛的他唯一没考虑的就是未来继承人的问题,毕竟他一向认真健身,平日里保养得当,自认以他的身体和工作激情,工作到六七十岁绝不是问题。 而女儿吴梅霞从小就不太爱管理公司,老吴总就这么个宝贝女儿,疼爱得厉害,便也不逼着女儿,只想着等女儿玩够了再慢慢教她。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虽然大家都将吴氏集团称为公司,可说到底也就是个发展了十几年的公司,真要和那些上市公司,动辄有几千员工,分公司无数的公司比那还是相差甚远。 老吴总平日里最注重的就是亲力亲为――就算他不想亲力亲为,这也没人嘱托。 那一天,他和往常一样,去巡视工地,那工地是吴氏集团高价拍卖到的土地,准备修建未来的吴氏集团大楼,根据图纸设计,预计要在那兴建前后共三栋,每栋25层的大楼,这在当地的规划中,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惊人的高楼了,为了这个,集团的流动资金都用得差不多,还以土地和原先的大楼从银行贷款了不少,是当下最重要的项目。 在工地,按说是要戴上头盔的,可也许是因为很少发生意外,又或者是因为头盔太闷,老吴总只是松松地将头盔罩上,连下面的搭扣都没有扣上。 他们进装修中的楼转了一圈,便出来站在门口。 和老吴总一起来的人还有工地的工人以老吴总为中心排开,听着老吴总例行的指示,旁边跟随着的员工,正拿起胶卷相机拍照,准备将这些场面留在公司的档案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基本搭起外框的高楼那,不知是因为风大还是什么原因,一把小钢锤从天而降,正正砸在了老吴总的身上,当场人就没了。 这意外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他们急忙喊警察喊救护车,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神仙也没有办法救活一个死人。 根据调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场意外,当时的工人正在忙碌,老吴总要训话,工头急匆匆通过对讲机将大家从楼上叫下来,来不及好好收拾,这才发生的这桩惨案,当然,这也警戒了对于建这样高楼毫无经验的施工方以后要多加注意,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老吴总走得突然,甚至没有多留下一句话,正在准备深造的吴梅霞被一个电话召唤回了家,面对的便是因为刺激晕倒,身体无力支撑的母亲和有些惨不忍睹的父亲尸体。 走马上任的她面对的局面不是一般的糟糕,工地那死人的消息已经传出,不少工人甚至有些不太敢继续做活,而所有的流动资金都堵在工地建设的公司,每个月要还的利息数目和即将到期的贷款都可能会立刻把人压垮,趁他病要他命这句话无论何时都很好使用,不少公司都看上了吴家名下的地和大楼,还有目前经营的业务,他们恨不得吴家马上倒闭,被迫拍卖。 吴梅霞哪有能力经营好这些事情?以前老吴总的亲力亲为,这时候反倒成了公司的危机,这公司的几个领导,且不说吴梅霞能不能信,就说领导们也根本不了解公司的全貌。 而在这时候,陈振海走到了吴梅霞的视线里,对方是老吴总生前招聘到的助理,老吴总曾在家里夸过陈振海两次,对于这个名字很是熟悉的吴梅霞越来越倚重对方,甚至到后来发展成了全身心的依赖,而陈振海也不负所望,替吴梅霞排忧解难,解决了不少问题。 同舟共济的时候,感情发展得最快,吴梅霞和陈振海便走到了一起。 陈振海的个人条件其实并不好――可以说是很糟糕,他原先曾经创业,但创业失败,这还不止,他曾有过另一段婚姻,夫妻二人离异后女儿陈海星则留给了陈振海,这种离异带娃的配置,可以说根本配不上吴梅霞,自然得到了吴妈妈的反对,这报恩可以,给钱可以,可要把女儿都给上,她觉得还是得考虑考虑。 陈振海给予吴梅霞的离婚理由,是他的妻子看不起他创业失败,后来看上了别的男人红杏出墙,在出轨后抛家弃女,他这才不得不离婚,这样的理由自然是得到了吴梅霞满满的爱怜,可听在吴妈妈的耳朵里却难免起疑。 吴妈妈的拒绝引发了吴梅霞的剧烈反抗,她早就对陈振海一往情深,再加上对方的能力卓绝,公司根本离不开陈振海,吴梅霞只觉得母亲任性。 在母女俩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先是吴梅霞先上车后补票,怀孕气晕了吴妈妈,然后便是吴妈妈由于长期身体不好,在病床上溘然长逝,在母亲离世后,吴梅霞便和陈振海正式结婚,也将公司交给了陈振海。 于是陈振海便这么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佳人的青睐,从离异带娃的男人逆袭成为了本市知名公司的董事长,且和吴梅霞一起生下了可爱的女儿陈宝琼。 正当这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旁边也传来了怯生生的女孩声音。 说话的女孩正是陈振海的另一个女儿陈海星。 她身上穿着的公主裙是牌子货,设计一看就和普通的小店不一样,可即便穿着价格挺高的裙子,也掩盖不了她那骨子里畏畏缩缩的模样。 陈海星今年已经八岁半了,虽然已经是上小学的年纪,可论起身高和体重,她都差同龄人一截。 她不太懂怎么处理头发,认真看便能瞧见她头发略微的卷曲凌乱,发尾处甚至还有打结的地方。 和正在被吴梅霞喂饭的陈宝琼放在一起对比,这生生有了个天地之差。 “爸,妈,我来晚了。” “来晚了就来晚了,自己上桌吃饭,还要人请不成?”一瞧见这个令他嫌恶的女儿,陈振海的眼神里登时生出了浓浓的厌恶,原先变得柔和的眉眼也有了些凶恶的味道。 他这一出声音,陈海星的身体便抖了又抖,嘴唇都变得苍白。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怕你?”吴梅霞只是轻轻地看了陈海星一眼,客套道,“你也快上桌吃饭吧,别饿着。” 她这也只是客气客气罢了。 吴梅霞骨子里可是那个被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大小姐,她生平遇到的所有困难,都有人来帮她解决,父亲在的时候是父亲,父亲不在了则是丈夫。 而解决不了的事情除了注定的生离死别之外,那就是丈夫的这个女儿了。 她骨子里就是这么小气,只要看到陈海星,就会想到丈夫曾经有过另一个妻子,虽然每回丈夫提到前一个妻子时那都是嫌恶愤怒的,可他越是这么能被调动起情绪,吴梅霞就越忍不住想,当初丈夫得是多在乎那个女人? 尤其是在有了宝贝女儿之后,吴梅霞更是懒得应付这个继女了,这继女本就不太好相处,整天低着头说话小声得不行,一点出息本事的样子都没有,那张脸上上下下就没有一点地方像丈夫,一股没意思的怯弱味道,她起初讨好继女,那是为了让丈夫安心,让丈夫知道她不是那种故事里的坏后妈。 可是既然丈夫对继女也不在意,那她还不如把时间花在宝贝女儿身上,反正给吃给喝就是,难道还要逼她真把继女当亲生女儿? “还不上桌吃饭?”陈振海又是一眼过去,他只是一个眼神,陈海星就立刻低下头,细小的脖颈就差没直接折断,她迅速地手脚并用爬上了桌子,就她的身高来说,这桌子距离有些远,可经过几次教训之后,她已经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出任何问题了。 旁边的保姆见到陈海星出现,就立刻送上了一小碗饭,她下来吃饭有些晚了,陈振海和吴梅霞早就用完了饭,只是在陪小女儿而已,这桌上的菜半温不凉,可也没人打算再去热热。 谁也不是什么大坏人,可这大多人都会踩高捧低,保姆自打被请来到现在,早就看出了这家人的地位差别。 她对陈海星不好,陈振海和吴梅霞反而是开心的,再说了,能少干点活不行吗?保姆心里并不愧疚,她只是不怎么把陈海星当主人看而已,又没虐待怎么是坏人呢? 陈海星的胳膊还很短,能够到的最近的菜就是那一盘虾,正好吴梅霞和陈振海都不太爱吃虾,没吃掉太多,可再馋嘴,她也绝对不会往那碰一下。 原因很简单,这虾不太好夹,虽然陈海星会用筷子挺久了,可她一向很少有夹菜的机会,水平自然一般,她万一没夹好,肯定又要被骂被打,比起这个,她宁可只吃白饭。 勉强从宝贝女儿那分了点注意给小女儿的吴梅霞看到这就皱了皱眉。 她最来气的就是继女这副受气包的模样。 这继女来到这个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好几年了,她骂过她吗?吃的喝的穿的,什么时候省过?这姿态好像是她虐待了人一样,做给谁看呢? 还是她的女儿大气,想要什么就说,吴梅霞心底暗暗地想着,她可得好好地隔开宝贝女儿和陈海星,否则女儿被带坏了她哭都来不及。 这也许就是圈子不同何必强融吧? 陈振海顺着妻子的视线注意到了这个场景,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他的这个女儿,就是他人生最糟糕的污点,每次看到女儿,就在提醒他曾经找了个多烂的人,还留下了这么个纪念品。 陈振海现在出入时,耳边都只有陈总的呼声,而他原先心底的那些自卑烦恼也一点点地被洗净,只剩下无尽的得意。 那些灰暗的,糟糕的记忆,早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现在可是人人崇拜,不少人讨好,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的吴总。 偶尔看到吴梅霞略有些嫌弃陈海星的眼神,陈振海就会生出无法休止的愤怒,在他努力和过去做切割的时候,陈海星却偏偏要用她那些改不掉的破毛病差习惯去提醒妻子,他曾经过得多不好,多高攀。 要不是最近忙得厉害,前阵子又碰到宝琼身体不好,陈振海早就去教训人了。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陈海星迅速地吃着饭,经受过“教育”的她自然知道吃饭不能发出声音,即便是进食速度惊人,她也始终保持着几乎无声的动静。 吸引到注意力,就会遇到糟糕的事情,这种恐惧感已经快成为刻在骨子里的印记。 陈海星低垂着眼,努力不去看那边的天伦之乐,可还是会听到不受控制进入耳中的笑声。 “亲爱的,你看宝琼笑得多开心啊,宝琼这眼睛像你,生得大,睫毛也长。” “像你比较好,女大十八变,这只要长得像你,以后一定是个大美人,前天你不是和我说吗?家长群里不少老师和同学都夸宝琼可爱呢。” “爸爸,妈妈,吃不下了!” 这就是结束了,陈振海一把从专用的座椅上把女儿抱起,举高时陈宝琼发出兴奋地叫声,旁边的吴梅霞忙拍着丈夫,嗔道:“这才刚吃完,等等宝琼吐了看你着不着急。” “好,我知道错了。”陈振海笑着把女儿重新抱回怀里,他掂量着女儿的重量,“宝琼最近又胖了一点。” 这栋房子是别墅,主人的房间都在楼上,于是随着这一家三口上楼梯,这热闹的声音便也渐渐消失。 陈海星的碗里只剩下最后一口饭,迅速地往后一瞥,确定楼梯上已经没人的她便将最后一口饭塞到嘴里,小心翼翼地准备上楼,生存的经验最能教人,她的房间位于最内侧,她不希望上楼的时候碰到陈振海,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一旦被陈振海看到,他一时不开心,恐怕陈海星是要受一顿苦的。 陈海星一离开座位,保姆便也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今晚又剩下不少菜,她都忍不住咋舌,不过有钱人可能就是这样浪费,反正又不是她的钱,她管不着。 保姆忍不住想,要是她是陈海星,肯定要多多吃点,以她来看,这太太又不是个坏人,老爷看着人也挺好的。 说来…… 视线顺着楼梯往上,保姆摇了摇头,应该是看错了吧?她刚刚好像看到,陈海星的头发末端有些湿,这是在下来吃饭前洗了澡吗? 陈海星回家确实换了一套衣服,原先穿的不是这身裙子,而且回家很早的她按说不该这么晚下来,但是洗澡也花不了这么长时间吧?搞不明白。 已经进屋的陈海星终于躺在了床上,没有安全感的她习惯性地找了个靠边的角落。 家里的门是不能锁的,这是吴家的传统,陈海星曾经偷偷锁过一两回,可是那一两回引起的是陈振海的勃然大怒,后来她便不敢锁了。 顺手把灯关上,陈海星喜欢黑暗又恐惧黑暗。 下午的时候在学校遇到了点不开心的事情,可是她也不知道要和谁诉说,这个家里没有人想听她说话。 陈海星将手伸进书包,拉开隔断的拉链便能摸到里面的照片,她的手在照片上摩挲,脸上的神情却是冷漠。 当年说会来接她的妈妈,始终没有来接她,爸爸说妈妈和别的男人跑了,不会来找她。 以前的陈海星听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可现在她已经能懂了。 她看着窗外,这别墅的设计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阳台,透明玻璃装饰着的推拉门遮不住外面的夜景。 今夜有月亮,是圆的,很久远的记忆里她曾听过,圆圆的月亮代表团圆,可是这团圆从来都没有她。 陈海星还不懂什么叫做“孤独”,否则她就会知道,她此刻的这种感觉,就叫做孤独。 …… 灯光全都已经打开,平日里略有些昏暗的房间里,此刻给人一种亮堂的感觉。 沙发这除了宁初夏外,坐满了人。 桌上的茶水已经续了两轮,现在已经不太热了。 “初夏,你是真的确认要离婚?”旁边的李婶吞吞吐吐地问,又喝了一口茶,今晚的这些茶水,她的贡献最多。 宁初夏看了眼李婶,对方恐怕不是真的害怕吧?否则怎么会一口气借了这么多人来。 宁初夏通过接收记忆已经明白了这具身体所遭受的一切,如果要概括这个世界,应该是能拍个五六十集的家族狗血电视剧。 这个世界的女主人公,正是陈振海的女儿陈宝琼,是陈家的宝贝女儿。 而她的女儿陈海星,则是故事里被陈家忽略,企图和女主抢男人的病态偏执女配,这偏执女配自己创业,后因对女主作恶多端,被男主惩罚,毁掉了事业。 她的戏份很多,自己的事业失败后,她凭借自己多年知道的消息对吴氏集团展开了一场报复,当然,在男女主的齐心协力下,她的这一番操作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成了男女主感情的助推器,使得二人对彼此的爱意不断加深。 即便如此,这个恶毒女配也没有放弃,也是在这个时候,男女主才发现,她的目标其实是陈振海,而不是女主,她想要通过和女主争抢东西毁掉吴氏,来让陈振海痛苦,在这些计划都失败后,陈海星自己开车,直接将陈振海撞成了半身不遂,自己也在截肢后入狱。 她入狱后不久,陈振海在外面养的私生子便上了门,众人这才知道,陈振海一直念念不忘想要一个儿子,也因此知道,对方曾经对陈海星母女做的一切,女主在男主的帮助下对陈振海展开了一场报复,最后随着私生子和陈振海的退场,男女主正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他们也一起去为陈海星探监,在和解中走向大团圆结局。 然而现实能在继续,多年后陈海星出狱,她告别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去亲生母亲的坟前送了束花,漂洋过海,从此再也没有消息。 而这一切的悲剧,就要从原身的经历说起。 原身出身普通,当年是和陈振海自由恋爱走到一起的,而她的前夫陈振海,就属于很被人赏识,人人都要夸他是一句人才的那种男人。 对方在赞誉中膨胀,当年刚攒够钱就去创业,他这一创业还真就成功了,一下成了众人心里的红人。 可这日子还没享受两年,陈振海就摔了一次大的,直接破产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讨债的人都上了家门泼油漆,这年头的混黑的管理不严,催债的人那是花招百出,什么送花圈,拉白布条,天天吹丧乐是全都干全了,没有办法,陈振海只能带着原身跑到了外地重新再来。 可这重新再来哪有这么容易,他当初临要离开家之前,又以“自己一定会发财”为名义借了不少钱,可这些钱基本都让他给创业没了,他倒是能选择工作,可当年离家的时候他是逃难出来的,连个文凭都没拿,而且能找到的工作,那都是从基础开始,工资低不说,还要干不少他看不上的活,陈振海哪能接受?然后他便迷上了酗酒。 这之后便是原身漫长的痛苦记忆,原身带着还小的女儿每天出去打工,赚钱养家,好不容易赚回来的钱则会被丈夫拿走,她试图阻拦,却怎么都拦不住丈夫。 陈振海酗酒时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他们在喝酒时各种吹牛,有一个人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竟是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言:“我说老陈,你别是遇到了个克夫的女人。” 这句话一下点醒了陈振海,他第二天就拿钱去当地一个厉害的半仙那算了命,对方掐指一算,就说陈振海是命犯克夫女人,又说他这妻子生来水性杨花,迟早会出轨,凡是娶了败家精的男人,很难发财。 当然,这之后就是要钱的套路了,破解之法是有的,可得加钱。 陈振海出不起钱,他回到家看着妻子越看越气,直接对妻子大打出手,甚至开始怀疑起了帮妻子搬水、搬煤气上门的人。 自那之后,这家中每到晚上,便能听到清晰的女人哀嚎声音,原身晚上被打,白天还得老实地去工作赚钱。 她没有马上选择离婚的原因很多,一是她性子确实传统,在他们当地这离婚的女人都很少见,二是被打了几次之后,她对陈振海也有了生理性恐惧,陈振海威胁她说,如果她敢跑,一定把陈海星给打死……当然,还有很多原身并不懂的心理原因,没有受过这种虐待的人,是很难明白这种下意识的恐惧的。 疼痛带来的生理记忆和心理记忆双重作用,会让你变得迟钝,让你慢慢地失去了“反抗的概念”,你知道反抗会带来更可怕的惩罚,你知道没有人会救你,你就会选择沉默,忍耐,降低自己的疼痛阙值,告诉自己忍忍就能过去。 凌虐弱者是不需要学习的,陈振海好像能一眼看穿妻子最恐惧的东西,每次只要原身想反抗,他就会直接从房间里把女儿给拖出来,当着妻子的面对女儿动手,又或者是在原身想要呼救的时候威胁原身,问她是不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女儿天天被打。 “你最好是跑得快一点,最好你要有本事能带着女儿一辈子让我都发现不了,否则只要我发现,我就把你和你女儿从楼上丢下去,看到时候是你跑得快,还是我丢得快。” 事情一直到女儿四岁那年,原身直接被打出了问题,她实在无法忍受了,又在丈夫酒醉后听说过了那一场“算命”。 登时,原身就发现了自己逃脱的机会,她以自己命不好不能拖累丈夫为理由求丈夫和她离婚,她说她可以写字据,一定会每个月给丈夫钱。 陈振海同意了,他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把女儿押在他这,什么时候原身给够了二十万,他就把女儿还给原身。 这之后的故事,也就和吴家的故事重叠在了一起,宁初夏离开后,陈振海还真的时来运转,他在大街上醉倒,意外救了吴氏集团的一个小领导,并通过他的介绍进入了吴氏,开始了自己的辉煌岁月。 而原身呢,则正在拼命的打工,打工过程中,她遇到了当地的一个离异男人,对方看上去性格挺好,对方在了解了原身的情况之后,告诉原身,他可以帮忙解决这一切,不过前提是原身和他结婚,结婚之后,他自然会把彩礼给原身。 原身同意了对方的建议,却没想到遇到的是另一个家暴男,对方上一个妻子,就是因为家暴和他离婚的,再度被控制的原身工资全成了对方的,而这男人估计是因为上个妻子,对于原身的逃跑一直防着一手,他将户口本身份证全都藏在原身不知道的地方。 他甚至还不需要找理由,我想打就打了,就这么简单。 “你可以跑,不过跑了之后你要怎么找工作?你能走吗?” “你说你想要去接你的女儿,你能给她什么?你能给她上户口吗?” 他甚至直白地告诉了原身他能用的手段。 “你只要敢跑,我就报警,登报去找你,我就说你丢了。”对方脸上尽是笑意,“对了,你上回不是给我说了你女儿吗?在L城是吧?陈海星,估计还挺好找的。” 给个巴掌给个甜枣:“不过你要是好好的待着,等孩子生了,工作努力,我还是可以考虑你把女儿接过来的。” 宁初夏知道,在原身的记忆里,对方到这时已经被彻底控制住了,经历过这两个男人,她甚至没有勇气再离开了,她麻木地过着日子,在几年之后,因为一次被打得厉害,过马路时恍惚出车祸没了,男人在把她火化后送进了殡仪馆寄存骨灰,甚至没交过寄存费,后来是陈海星终于存够了钱,托人找到了母亲的消息,这才艰难又绝望地找到了母亲的骨灰罐,把她搬了出来。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二) 天色已晚, 小区里为数不多的路灯亮起,如果抬头看,偶尔还能看见汇聚在灯周围的不知是虫子还是灰尘的东西。 丁浩宇慢腾腾地往家里走, 嘴上还叼着半根烟,时不时地吐一口, 烟雾缭绕。 走路的时候没认真看路,他被忽然从前面蹿开的黑影吓了一跳,这才加速的心跳又马上平稳了下来。 “嘁。”丁浩宇烦躁地看了眼那只已经蹲在树后面的猫, 他还以为是什么呢, 不过是只猫。 小区虽然没有严令禁止,但其实是没有太多人养宠物的, 毕竟这小区很老,最大的户型也就一百平方, 都住着一大家子的人, 哪有什么空间养宠物的, 顶天了有人养个猫狗绑在楼下,也不知道这么多野猫野狗是哪来的。 丁浩宇愤愤地看了眼猫狗, 心里就觉得很是不悦, 他听说最近不少地方流行起养猫狗做宠物, 还不是养以前最流行的什么京巴、狼狗、土猫,都是劳什子品牌猫狗, 一只就得要大几千,就连什么笼子吃的, 那也是样样讲究。 这些有钱人, 就只知道乱花钱, 有这个钱怎么不知道分点? 一肚子的不满意很快便转为了越发高涨的愤怒,丁浩宇这熊熊燃烧起的恨意, 只能朝着一个地方宣泄。 捏紧手里的翻盖手机,丁浩宇便想起刚刚接的那个电话,打来电话的是家里的懒婆娘宁初夏,叫他早点回家,说是有事情,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不是今晚正好没人约他喝酒打牌,他是绝不会听这婆娘的话早回家的。 说到家里的婆娘,丁浩宇的眼神里就只有冷漠,就像是想起了什么物件一样。 不,或许说物件还要更让他有情绪一些,毕竟这物件有价值,他还懂得舍不得,可人就不一样了。 丁浩宇结过两次婚,第一次结婚,妻子是他自己找的,同一个工厂干活的女工,别的不说,这丁浩宇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当年这英俊的模样一下折服了妻子,而后便把妻子讨回了家。 说到第一个妻子,他每回都能气到眼红脖子粗。 对方在结婚前淳朴得很,从来不舍得他多花一分钱,可婚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市侩,就知道冲着钱看,天天催着丁浩宇努力升职。 丁浩宇依旧能回想起对方眼底的那股失望、不满,以至于不屑,他就搞不懂了,女人就这么在乎钱吗?再说了,这世界上这么多比他还没钱的,怎么就只知道和有钱人比?整天就知道逼人、赶人,根本不是当年的那个贤惠女人。 再之后,就是一次酒后的暴力,丁浩宇至今回想起来,都能想起次日酒醒看到一地狼藉,还有浑身是伤的妻子时的那股心情。 惶恐、愧疚……还有隐藏在最深处的恣意,他看着妻子身上的红肿,头脑中生出的无法被磨灭的想法是:“他都忘了,原来妻子也不过是个脆弱的女人,这不听话,打到怕就是了。”当然,表面上他还是下跪求饶,流着泪请求妻子的原谅。 这之后便是情绪的起伏,每次在情绪糟糕到极限的时候,便有了可供发泄的人,丁浩宇平日里在外面的唯唯诺诺,在妻子面前只剩下昂首挺胸。 那滋味,没有享受过的人是不会懂的。 一个女人,就算再壮实,再胖,大多时候力气都是小的,丁浩宇心里清楚,自己可不是永远都“醉酒”,有时候是清醒地看着“醉了”的自己发狂。 这么一推,女人就会整个甩在桌子上,平日里喋喋不休的嘴,只能发出痛哭的哀嚎,那双总是带着怨气的眼睛,没一会就只剩下恐惧和绝望,那丢碗丢勺让他很不满意的手,只能无力地挡在脑袋面前,彻底地掌控,随意的破坏,那股支配欲和凌虐欲可以被发泄的感觉天知道有多幸福。 在那瞬间,他拥有这个世界,他能决定这个女人的生死。 然后……那女人跑了,丁浩宇犹然记得,那天那女人的兄长和父母气势汹汹地上了门,尤其是对方的父亲,明明都上了年纪了,可那股想和人拼命的模样还是让丁浩宇退缩了,他的命是值钱的,可不能被这么浪费――他不会承认那是胆小在作祟。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丁浩宇便只能继续这么无聊地过着日子,一直到宁初夏进入他的视线。 对方是个比前妻还要纤细的女人,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压得很低,猎人天生具有捕猎的能力,丁浩宇一眼就看出那女人一定好欺负,可他没想到,那女人好欺负到那程度。 了解了对方经历的丁浩宇很快打开了宁初夏的心扉,心中的猛兽蛰伏着看人,当宁初夏犹豫着向他伸出手的时候,丁浩宇笑了,这一回的他和上一回可不一样了,他不会再跪地求饶,也不必流泪道歉。 他知道,只有彻底地恐惧,才能完全地征服另一个人。 已经到了楼下,烟正好抽完,丁浩宇随手将烟头丢在地上,用力地用脚碾了碾,看着那点光完全消失。 …… 宁初夏依旧坐在沙发上,茶已经喝完,只等着人来,趁着这点工夫,她再度整理了下原身和丁浩宇之间的问题。 丁浩宇和陈振海骨子里其实是一类人,但他更像是陈振海的进化版,在长久的□□里,他心里对于道德,对于正义的底线已经一点点地被抹掉。 很多被家暴的女人总是抱有期待,尤其是在丈夫打完人后会悔恨,会道歉的情况下。 可他们并不知道,家暴也是能上瘾的。 就像是吸、毒一样,人对于快感的需求,是会不断递进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解国家要禁止大、麻的原因之一。 所谓的入门毒、品,几乎无瘾只是个骗局,现实里连戒掉饮料、戒烟都做不到的人,怎么会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自制力。 而家暴和这些不同的是,只要你能瞒天过海,它不会让你付出任何的代价,于是便会控制不住地索取、再索取。 宁初夏有了原身一辈子的经历,饶是她这样自认胆子大,无所畏惧的人,想起那些被家暴的灰色经历都会不寒而栗。 被精神、身体□□过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不会求救和反抗的,事实上他们也基本没有反抗的能力,因为施暴的人懂得去挑选猎物。 人天生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反抗,会带来更加可怕的暴力,而顺从,则会减少受到的伤害,这怎么选,谁都会有答案。 不少人,包括宁初夏自己,曾经都是困惑的,饱受暴力的人,都有自杀的勇气了,为什么没勇气在自杀前反抗一次,伤害别人一次? 可现在她明白了。 自杀的人,不是有了自杀的勇气,而是他们害怕接下来要遭受的一切,害怕到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们根本不是怀揣着大家所想象的那份勇气,迎接着死亡的到来。 而是“幸福”又绝望地,等待着自己唯一能抓住的解脱。 所谓的反抗,才需要勇气,他们大多是没有勇气的,被逼着放弃一切的“胆小鬼”,而这也是他们能做的唯一事情。 宁初夏当时就想起当年出现在自己节目调解室的几个人,天知道那时候的她有多恨铁不成钢,她甚至都想要出钱帮这些人离开痛苦的环境了,可是这些人居然还做出了她那时候看起来“不争气”的决定――“你们帮忙说说他/她吧,改了就好。” 这哪是不争气呢?只是他们被迫过惯了这样的日子,已经不懂什么叫做“正常的幸福”了,痛苦地和对方缠绕在一起生长,每一根枝条深陷在血肉里,分开以后会有美好的未来的,可分开可能会很痛,也可能会死,他们茫然地只懂得说“松开一点”。 丁浩宇的上一个妻子,便一直对丁浩宇抱有期待,如果不是她回家被父母发现身上的痕迹的话,她估计都不能离开。 像是这样深陷在泥潭里的人,你必须得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死,再让他们看看外面的阳光,外面的坦途,然后坚定地伸出一根长长的木棍,等他们抓住后将他们拉上来。 丁浩宇的前妻,是被家里人点醒的,最亲近的亲人的帮助,让她醒悟过来。 而原身,则是用了生命的代价才明白。 铁门哐当地传来了被敲打的声音,房子的门铃坏了,每次丁浩宇要进家门便是这么敲门,如果原身开得晚了,这还会被打一顿。 坐在旁边的李婶有些紧张地看着宁初夏,她就住在丁家隔壁楼,小区的隔音这么差,要说没听见肯定是假的,可这不是别人家的家事吗?她也不好管不是,谁知道今天宁初夏会在他们家吃饭的时候上了他们家的门。 李婶咽了口口水,这宁初夏着实有些大方,居然出了整整一千五百块,这一千五百块什么也不要求,就求了三件事。 一是今晚陪着她,让她能和丈夫把离婚谈好。 二是如果她和丈夫谈好了,就派人在丁家陪着丁浩宇过夜,监督他明早陪她去把离婚给办了。 三是离婚一办好送她离开。 李婶家统共有四个的儿子,最大的孙子今年都十三了,最小的儿子还没讨老婆,事实上熟悉她家情况的人都知道,李婶还送了两个儿子给别人,否则根本就养不起。 他们家的人也算是勤劳肯干,可这不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吗?再加上之前丈夫生病,住院就花了不少,这给儿子讨媳妇也要钱,大家只消一问,就知道李婶家情况一般,根本没法给儿子买房,已经结婚的三个儿子婆家一知道这个情况,都要了不少钱给女儿傍身,所以至今为止,李家人还都是住在对门的两套房子里,一套是李家自己有的,另一套则是租来的。 李婶一听宁初夏的请求,当即就有些犹豫,她当然缺钱,这一千都能付对面那套房子的房租了,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宁初夏当机立断又加了五百。 “李婶,你比我还了解丁浩宇,他除了对老婆发火以外,他敢对外人发火吗?”宁初夏当时特地穿了原身不穿的短袖,露出来的胳膊上的伤痕能让李婶为之头皮发麻。 她微低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散落在两周,声音幽幽:“李婶,我撑不下去了,你要是不帮我,我也只能去死了,到时候您要是还记得我,就给我烧张纸吧。” 宁初夏微垂着眉眼看着李婶,眼神里是绝望后的决然,那股不惜一切的模样谁都能看出来:“我就是死,我也不想做他老婆了,你要是能救我一命,这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说实话,李婶是被吓着了,她总觉得宁初夏那状态不对,在她看来,这宁初夏说想死不是开玩笑的,她这都想死了,万一做点什么呢? 她怎么就觉得这话里有点威胁的味道呢?李婶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宁初夏和丁浩宇上个老婆被打的时候,那都是求救过的,被打得厉害的时候,周边的邻居都被叫过名字,不过谁都没有出现过。 犹豫中的李婶等来了大儿子的支持,大儿子走到了李婶身边:“妈,我们就去帮帮他吧。”他压低了声音靠到李婶耳边,“几个孩子上幼儿园都要钱呢,过阵子也交房租了,这一千五不少。” 于是宁初夏便这么用一千五请来了人,别小看一千五,这时候年代还早,原身这样的熟练工一个月也只能赚两千五,像是李婶家对面那套房,房租都只要八百五,这要不是原身刚发工资,还真就出不起。 宁初夏低着头站起来便准备去开门,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在选人的时候,着实考虑了一圈,还真被她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缺钱,家里又有壮劳力,还是认识的,不怕引狼入室,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了。 如果他们拒绝了,宁初夏就只能去找别人了,只是相对风险要大些,毕竟这具身体纤弱,真要请来的人有什么不轨之心,那肯定是自己吃亏。 不过宁初夏在这方面也考虑过,如果要请人,她就会到周边几个小区转一圈,或是去学校,就专找他们请的保安,这一两百两天,总是请得到人的。 如果再请不到,那就是她倒霉,宁初夏想过了,那就只能生生地挨一顿打,这如果丁浩宇死不答应,那就只能诉讼离婚,离婚是得要证据的,被打以后马上报警,有出警记录,申请验伤,这才能解决问题,为了防止自己被打得太厉害,宁初夏是想过了的,事先花钱请个能做证人的人,然后估量着丁浩宇会回家的时间,要那人提前点报警,如果动静不对,就敲门来找,把事情坐实了,还可以闹一闹。 不过她还是运气挺好,省了这顿打,而且也省得浪费时间。 宁初夏不打算牵连别人,事实上也不会牵连别人。 像是丁浩宇这种人,就是窝里横,越是亲近的人他越是下得了手,像是李婶这样的,除非李婶等她离婚成功了之后还多次去挑衅,否则丁浩宇是绝不会做什么的。 这其实不难理解,他们的逻辑其实很简单,人被划分为绝对不能欺负、欺负了要付出一定代价和可以随便欺负的人,原身和丁浩宇的前妻属于最后一种,李婶属于中间那种,而丁浩宇的领导,他平日里捧着的那些人,就是前者,那些人是怎么踩他,丁浩宇都不会反抗的。 宁初夏才刚开门,丁浩宇便一副要冲进来的态度。 他才要进门,就被门里的情况给弄得一懵,丁浩宇在外人面前下意识地伪装着自己,虽然他心里也门清,这邻里肯定都知道他打老婆的事情,可只要不说破,大家也都能维持面上的平和。 “什么情况,初夏?”丁浩宇笑着看向李婶他们,“坐,大家都坐,怎么突然来这?” 丁浩宇咽了口唾沫,这片小区的住户大都是在周围工厂工作的,可大家工作的地方,工种都不太一样。 李婶家的这几个儿子都是干的力气活,壮实得很,刚从家里出来,应该是稍显宽松的白色背心紧紧地贴在身上,露出来的胳膊上肌肉青筋明显。 他注意到了宁初夏今天穿着的不同,看到那露出来的伤痕丁浩宇眼神立刻一凛,这宁初夏是跑去告状了? 这么一想,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情绪立刻愤怒起来,这妻子是他的所有物,外人别想管七管八。 李老大率先发言,刚刚已经和宁初夏对好台词的他开口便说:“事情是这样的,她……有点事情想和你说,我们是来做个见证的。” 这就说到宁初夏的技巧了,她当时一上门,先是摆出了李家很难抗拒的诱惑,而后又展示了身上的伤痕,开展了“道德绑架”,她笃定大多人不是生性暴虐,只是眼不见心为静,假装宁初夏没受到什么伤害便能心安理得。 钱,是李家最需要的东西,可他们又被自扫门前雪、别人家里事少管,不乱惹麻烦的观念束缚,而这时候,他们需要的就是一个理由。 那么宁初夏就给他们理由――“看,他把我打成这样,我快被打死了”、“你们不救我,我就可能要死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看似道德绑架,可其实就是给李家一个能说服他们自己的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是在救人,不是管人闲事。 宁初夏带着他们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家里的所有利器和轻便的可以用来砸人打人的东西收起来,而且她给了李家人一个承诺,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宁初夏会自己和丁浩宇谈,但如果丁浩宇要对宁初夏动手,希望他们帮忙拉开人,再度降低风险,才会让李家人面对丁浩宇不退缩。 “什么事?”丁浩宇皱紧眉头看向妻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到屋里谈吧,李婶麻烦你们等一等我。” 宁初夏率先往屋里走――没错,她把原本就要坏的门锁也给拆了,这要能锁门那还了得? 丁浩宇觉得有什么完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他黑着脸跟着宁初夏进了屋,然后看着宁初夏只把门半掩。 “你这是想做什么?”丁浩宇感觉手痒痒的,可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动手。 “我没想做什么,我要离婚。”宁初夏坐在床上,和丁浩宇拉开了点距离,她没在身上放任何的利器,只装了一小瓶辣椒水,以原身的力气,这带武器进屋才是给自己找麻烦。 “我不同意。”丁浩宇冷笑,他还以为这女人本事了呢,“你能怎么办?” 宁初夏看着丁浩宇就知道,丁浩宇心里现在有些慌了,他下意识地手部动作,就是想要再次用暴力控制自己,可是因为外面有一看就是宁初夏请来的人,他又不敢动手,这就是为什么宁初夏非要花钱的原因了。 宁初夏看向丁浩宇,她比原身有优势的地方就在于她能够克服这具身体的本能,对丁浩宇毫不畏惧:“你不想离婚,我也能离成,不就是起诉离婚吗?你以为这婚理不掉吗?这是法制社会了。” 她反倒是铤而走险地稍微靠近了丁浩宇:“你猜猜不离婚我能做多少事情?” 她冷笑着,知道自己的眼神此刻一定也是疯狂的,这要用魔法打败魔法,想要最快速度离婚,就要让丁浩宇觉得自己是没办法轻易掌控的疯子。 这个年代还比较早,有太多事情可以操作了,再加上丁浩宇这样的人,愚昧又愚蠢,对什么都不了解。 “你有本事就打我一顿,我会报警,然后住院。”宁初夏定定地看着丁浩宇,眼神绝不错开一瞬,“你是不是觉得报警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也抓不了你,进不去几天?” 丁浩宇没回答,可他的眼神已然给出了答案,他又没把宁初夏打出什么问题,大不了就去拘留咯,拘留了还不是一样出来。 “可我可以花钱。”宁初夏笑了,“你不想离婚正好,你知道当你老婆可以做多少事情吗?” 宁初夏背出了丁浩宇的身份证号码:“你把我的身份证户口本藏起来了,却不知道藏自己的,我已经复印好了,到时候我就去借高利贷,房子也抵押了,想借多少借多少,你说,催债的人打人比较疼,还是你?我反正是不害怕的,大不了就被打死得了,可你要替我还债的不是?” “你发什么疯?”丁浩宇有些慌,他知道宁初夏说的这些……好像还真能操作!“这钱又不是我借的,是你借的找我做什么?” 宁初夏冷笑:“他们会信吗?我还真得谢谢我前夫,他可是教会了我怎么去找人借钱,他可以跑,你可以吗?” 丁浩宇头上冒了点冷汗,他想说宁初夏这是威胁,只是威胁而已,可宁初夏看上去真不像是在威胁,反而像是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丁浩宇听说过宁初夏和原来那个丈夫的事情,也知道对方是欠了一屁股债,害得老家人都被一起催债,无路可逃才跑路的。 “借来的钱也挺好花。”宁初夏笑了,“你说我能不能找人杀了你呢?找不到人杀你,可能找得到人打你吧?” 她伸出手摸了摸旁边的床:“这房子抵押出去能抵押多少钱?三十万?四十万?你说我出四十万,让人把你杀了,有人干吗?或者打断你的手,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不能打我。”她一击掌,“干脆我直接把房子送他好了,你死了,我不就继承你的遗产了。” 丁浩宇有些毛骨悚然,这女人不是真疯了吧?她怎么能张口闭口就是杀人断腿的? “那你以为我不能动手吗?”丁浩宇陡然振作起来,他想明白了,“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跑吗?装什么呢?”他一下轻松了下来,看向宁初夏的眼神有些气急败坏,他居然被这女人给吓住了。 “你以为我请李婶他们来做什么呢?”宁初夏看向丁浩宇,脸上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你猜,他们会看着你把我打死吗?你可以报警抓我,可我也能在你报警前送你去死,你猜,警察会相信我一个天天被人打的人,还是会相信你?我只要说我是太怕你打我了,编个理由你猜他们会不会抓我进去?还是你觉得你把我打成这样都没事,我嘴巴说两句就要坐牢?” “我是想走,可是如果你不让我走也没事,那就一起死吧,没准你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毕竟我可是天天被丧心病狂的丈夫打,不得不反抗的女人啊。” 丁浩宇愣愣地张嘴,目瞪口呆,他发现宁初夏真豁出去之后,他居然还真就想不到办法制止他了。 “对了,还有你女儿!”丁浩宇忽然又兴奋起来,“你就不怕……” “我不怕。”宁初夏露出期待的神情,“你不知道吧?我今天打电话去问了,我前夫入赘到别人家去了,现在可是大集团的女婿,你可以自己搜去问问,吴氏集团现在的老板是不是我前夫,他现在有钱有势,可不会打我女儿了,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去啊,不过你得先能从保镖那过去,我已经把你的身份证发给他了。” 这当然是糊弄人的,宁初夏可不想打草惊蛇,不过原身也是没想明白,这丁浩宇对前妻的家人都不敢下手,哪里敢对跨市去偷陈海星呢?这不过是欺负原身不敢赌罢了,宁初夏已经决定要将女儿接出来,自然也无所谓把这些加工一下告诉丁浩宇。 这是陷阱! 丁浩宇忽然警觉,宁初夏这姿态绝不是骗人,如果他真去确认了,对方那个现在是大集团女婿的前夫估计会为了保护女儿对他下手。 刚刚的困惑现在也得到了部分解答,丁浩宇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宁初夏忽然这么“疯”,他知道这女人一门心思想接女儿出来,这估计是发现前夫离开他以后飞黄腾达,知道女儿接不回来了就发神经了吧?再加上没了女儿做人质,他也就不怕自己了。 所以…… “如果不想离婚,那你明天可以跟着我,最好能天天跟着,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找人和你拼了。” 丁浩宇看着眼前的宁初夏,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出了一堆的冷汗。 正常人是没法和疯子沟通的,他估计再和这女人呆下去,就算对方没能去借钱,也会哪天半夜被这女人捅死吧? …… 太阳晒人得厉害,李老大在小区门口等着弟弟和母亲出来。 他习惯性地沉默,眼神略微有些直,他没想到宁初夏还真能说服丁浩宇,昨天丁浩宇和宁初夏从房间里出来,这事情就谈成了。 今天早上这离婚已经办好,他以前和宁初夏接触得不多,倒是不知道对方这么雷厉风行,忙了一天,基本把所有该办的东西都给办了,今天下午是来收行李。 宁初夏怕遇到丁浩宇,就拜托李家弟弟和李婶陪着,这两天基本没做什么事情就能赚一千五,李婶便也热情地陪了宁初夏回去收拾。 李老大挺唏嘘,他一方面觉得宁初夏这婚离得再正确不过,毕竟这不离婚命都没了,还能有错吗?可另一方面,他又总觉得自家插手到了别人家的家事那去。 没必要想了,反正这都收了钱了,没必要再假惺惺。 不过有些奇怪,打从今天去了居委会开始,母亲和弟弟的脸色就挺微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李老大正想着事情,便注意到远处出来的宁初夏,对方没带多少行李,就背了一个包,李婶则陪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还是那副奇怪表情。 等着这两人一上自己的电动小三轮,李老大便开起了车,这把人送到车站,一千五就到手了。 小三轮发动起来速度可绝对不满,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刮着,李老大隐约能听到后面母亲在和宁初夏说些什么。 “……你……真的假的?”这是母亲在说话,以李老大对母亲的了解,这声音里多少有些兴奋和好奇。 宁初夏的声音则很苦:“这哪有假的?我还能骗您不成……我这要不是离了婚我哪敢说?以后……以后您要是有认识的人,可一定别让他入火坑,这男人……不行……精神有毛病。” 嗯? 什么不行?李老大有些迷茫。 坐在车里的宁初夏不厌其烦地和李婶说完了第N+1遍丁浩宇打她的原因,而这原因,今天她已经分别在居委会、小区物业、门口保安亭、派出所等地讲过了,而李婶还是不可置信地一问再问。 这都是结了婚的女人,又是李婶这年纪的人,当然不忌讳听。 宁初夏看着李婶惊诧、若有所思的表情心中微微一笑,现在她要紧的是去把女儿给接了,可在此之前不介意给丁浩宇一些教训。 这城市很小,消息传得可快了。 宁初夏是知道自己讲得有多“细节”有多让人想八卦的。 她相信应该很快,就连和丁浩宇一起喝酒吹牛的那些人都会听说丁浩宇的英雄事迹了。 一个一分钟不到,小拇指粗细的阳、萎男。 为了能便于传播,宁初夏可是吸纳了几个世界听八卦的经验,增加不少戏剧色彩,如果不夸张,怎么好传播呢? 什么新婚之夜,某人自称不想这么快有小孩,结果最小号的套子都套不上去,最后不得不拿保鲜膜裹了好几圈。 再比如某人不到一分钟――宁初夏说的是当时正是播新闻联播的点,外面的歌刚开始唱,还没唱完呢,就完事了。 最关键的是,这保鲜膜摘下来,无事发生。 然后家里还有什么印X神油,蓝色神秘小药片等神奇东西,然而没用就是没用,废物怎么能救得起来呢?而且宁初夏还在家里看到了治疗X病的药物,当然对最后这点,宁初夏是自称“不确定”。 至于丁浩宇为什么打她还用问么?就是丁浩宇自己不行,天天她一和别的男人说话,就以为她出轨,对前妻也是如此,当然是恨不得折腾死了。 这说法着实有理有据,毕竟丁浩宇还有个没孩子的问题放在那,再加上宁初夏特地露出的身体部分那伤痕吓人的厉害,听见宁初夏讲故事的每个人都露出了微妙的神情,眼底尽是打算等宁初夏离开就要好好讨论的想法。 宁初夏对自己的编造能力还是很满意的,她可不是无中生有,丁浩宇确实也就不太行,她这是避免其他女人在她一离开后就踩进苦海。 下了车之后,宁初夏挥挥手和李婶、李老大告别,她在家里还给丁浩宇准备了礼物,也不知道丁浩宇收到什么心情。 她现在恨不得能马上到女儿面前,不过在接女儿之前,她可还得做点准备工作,否则就陈振海那种变态,才不会那么容易放女儿离开。 宁初夏手里抓着的是L城的地图,以她的经验,到老城区的这个天桥,应该能找到她想要找的人。 天终于黑了,丁浩宇今天喝了不少酒,不过由于今天开始得早,现在还不太晚。 他踉踉跄跄地往家里走,手不断扇着风,实在热得厉害。 想到自己居然被哪个女疯子给吓住了同意离婚,他就来气。 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那女人够疯? 丁浩宇正路过健身器材,那儿每天晚上都有些大婶大妈在那聊天,远远地他就听到那热闹得厉害,往那一看。 嚯,今天人可真不少,能有十几个人吧?丁浩宇眯了眯眼,不过由于重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数错。 醉了之后,这听得也不清不楚的。 “……就这么一点点哩。” “这种……还不如自己……真是银样J枪头,光看不中用。” “看都不能看呢……半卷保鲜膜……这也真花钱……” 那头还大笑起来,丁浩宇不屑极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自己一靠近,那些人就不说话了。 丁浩宇没管,继续往前,又走出了一段,就听见后头又热闹起来了。 “看不出来!这么高……” “我听人说……少年的时候很胖,后来才瘦下来的……” 真不知道又在说什么,丁浩宇没管,直接回了家,习惯性地敲了半天门敲得手都疼了他才反应过来这家里没门,带着气的拿起钥匙研究了半天丁浩宇终于打开了门。 一进屋,便是一屋子黑,他摸了半天―― 嗯?灯怎么开不了?是没电吗?丁浩宇立刻往窗外看,奇了怪了,这对面明明都是亮着的,难道是跳闸?丁浩宇立刻摸到了玄关处的电闸,可怎么摸,这都是好好的。 莫非是灯坏了?可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 头实在又晕又疼,丁浩宇便摸到卫生间准备洗把脸回房间睡觉,他懒得用淋浴头,直接打开洗水台的水龙头,然后―― 靠!为什么他裤子湿了?丁浩宇迷茫地往洗手台下一摸,这才反应过来水管裂了。 他挣扎了半天,险些划到,终于反应过来把水龙头给关了,可这时候,整个厕所已经都淹起了一层水。 丁浩宇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哆嗦着抖了抖准备回房间,却没想到回房间的路上还横亘着风扇的电线,喝得太醉的他根本无从反应,直接摔了下去,重重地一声,虽然没摔出大问题,可这手脚的疼痛已经足够让他崩溃。 可也许是太困了,他完全没有爬起来的动力,竟是直接躺在地上,蜷缩起来睡着了。 窗外的云像是忽然被吹开,屋内稍微提高了亮度,隐约能瞧见那正躺在地上鼾声大作的男人。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自己要面对怎么样的考验。 “我要保护自己”――所以丢了家里所有的刀具、锋利的东西也很正常,之前丁浩宇这么暴力,碗盆被摔得差不多了,不少电器电线都被扯断也很合理,至于剩下的人怎么煮饭生活,这怎么能怪宁初夏呢? “这房子是老房子了”――所以灯坏了,水管坏了,地漏坏了,水龙头坏了、柜子生锈了……全都很正常对吧?衣柜里面发霉长虫,也很理所当然呢!毕竟房子也需要保养,以前丁浩宇不交生活费,宁初夏只是勉强维持房子正常运转也很合情合理吧! 其实也不过是修修、买新东西的功夫。 可惜宁初夏太了解丁浩宇了,他肯定不懂什么叫做挨个检查,他只会什么叫做发现一个修一个。 …… 忙碌了一天回家,陈振海并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小区里遇到“生人”。 好吧,这不是生人,这应当是…… “先生,你可知你印堂发黑!” 陈振海黑了脸,这是江湖骗子吧?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三) 天色已然有些晚, 远处的天空晚霞正是最好看的时候。 陈振海现在住的房子是吴父生前买下的,位于L城市郊的别墅区,这别墅区是本省地产集团牵头兴建的, 依山环江,配套齐全, 统共五期的房子现在已经全部售空,价格一路看涨,每次一有人转让都能在挺短的时间内售出。 陈振海当年也拿过不少地产商所给予的宣传册, 艳羡过别人住的好房子, 不过在他最夸张的幻想里,也没想过别墅, 住进了这之后,他每天的心情都好得很。 毕竟不是哪儿的房子都这么有“档次”, 就连住在附近的邻居, 也个个有本事, 可不像当年他住过的那种出租给被人的自建房。 不过住在这也有缺点,别墅当年设计得早, 吴父买的一期房里车库位置只有一个, 哪怕扩建也只能放下两辆车, 现下家里的车库已经占满,两辆车一辆是吴梅霞平日里自己开出去代步的小型车, 一辆是平时可以载着女儿出门的SUV,已经没有空间让陈振海放车。 陈振海通常会将车停在小区专门划分出的公用停车场, 而后步行归家, 这其中他也有些小心思作祟。 陈振海算是“半路出家”, 他说白了上位得有点晚,又没什么底蕴, 在L城的人脉很不足,吴父去得急,吴梅霞又不是喜欢陪父亲社交的个性,就连原先能从父亲那认识结交的叔伯都没能认识,这方面也一样帮不上陈振海。 因此,这每日早晚的散步,便成了陈振海的固定功课,三不五时地他还会到小区的网球场打球,目前为止,虽然进度缓慢,可也已经认识了不少人。 但陈振海没想到的是,今天他想遇到的人没有遇到,居然遇到了个江湖骗子。 这小区的安保是什么情况?居然什么人都放进来,陈振海皱着眉头打量着说话的那人,可又慢慢觉出点不对。 眼前的男人身材清瘦,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很有书生气质,看起来还真不像是一个骗子。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可能是装出来的,虽说陈振海挺迷信,可现在有钱了,去找厉害的和尚道士、去颇有名声的庙宇道观他不香吗?何苦在路边等人。 陈振海正打算绕过去,却听见那男人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我和你确实有缘。”那男人跟在了陈振海的身后,走得不紧不慢,“我对你的钱没兴趣,只是见你命犯血光之灾才多说两句,你停步随便听我说几句,要是不准,也就当个笑话听。” 陈振海本应该加速前行,可这步子却不由自主地慢了起来。 “我看你面相,夫妻宫生得不算太好,这命里应该至少有两段婚姻,看走势,上一段婚姻不利你,虽然对方挺吃苦耐劳,但八字不合,估计你们俩都过得很不愉快,而这一段对你而言大有裨益,不过这段婚姻也有不利之处,还是夫妻宫的问题,这应当是空中楼阁,按民间的说法,就是娶高了的意思,你和现在的妻子结婚,在家境上是有高攀,不过两人相合,你应当对她有很大的帮助。” 他语速不急不快,倒是原本往前走的步子慢慢地停了下,而陈振海也随他停步,站定侧耳倾听了起来,背对着“江湖骗子”的他,眼神中似有惊涛骇浪。 这能不惊讶吗?对方说得还真挺准。 陈振海知道,有不少江湖骗子会提前踩点,可问题是对方知道的这些信息是几乎没有人知道的,陈振海和宁初夏的那一段婚姻,他甚至都没和吴梅霞说得太清楚,吴梅霞更是不会往外说。 不过他又陡然警戒起来,这对方说的还是有些假大空,他都二婚了,这和前妻大概率就是感情不和分开的,而且他以前没钱这件事也很好猜。 然而身后的男人完全不用他反馈,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属于父母亲缘淡薄的类型,如果没看错,双亲应该都走得很早,而且你的父母亲缘也影响到了你妻子那边,要是我没算错,你两任妻子的父母估计都不在了,就算在也一定是疾病缠身。” “嗯……看面相的话,你的事业运其实并不差,但是有一个大的坎,大概就在七到十年前,那你当年流年不利,又恰遇一些问题,十有□□是没能过去,至此之后财运一泻千里,后来遇到了转运的年份,命遇贵人,这才又走了大运。” “身体上的话问题倒是不多,不过肝上是有些毛病的,肠胃应当也一般,小时候应当有因为伤筋动骨卧床过,落下了毛病……” 全都对上了! 他当初生意失败的时间节点、父母岳父岳母的情况……就连小时候他在帮家人干活时从高处摔下来那事情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江湖骗子,这是高人! 陈振海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个改变了他命运的高人,对方当年一下算出了自己有个克夫的妻子――不过当年的他也是太傻,居然不懂及时止损,继续和那带给他霉运的前妻纠纠缠缠,想到自己离婚后的运道,陈振海就觉得可恨,他被那女人耽误了多少好时光。 陈振海和吴梅霞结婚前曾经去找过那位高人,不过可能是时间过得有些久,那位高人已经不在,他虽然挺可惜,但也没有办法。 错过了那一位,这一位可绝对不能错过,陈振海清了清嗓子,回过头看着对方,这时候可没刚刚绕过对方眼底隐约的不屑,有的只有兴奋和期待:“先生怎么称呼?这样,到家里不方便,我请你到外面的会所坐坐。” 他倒是可以把对方请回家,不过陈振海一是不想在妻子面前展现出自己迷信的一面,二是怕这位高人提到前妻的事情让妻子想多,三嘛,他也有些不方便让妻子在旁边听的话题,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带他回家。 反正也就是发个消息的功夫,他只消告诉妻子临时有事情要在会所那招待人就行。 那男人笑笑:“鄙人赖正一。”他脸上的神情依旧是满满地淡定从容,完全没有因为陈振海陡然变动的态度做出改变。 果然是高人,陈振海不禁又赞叹了一句,他也在朋友的介绍下去过不少庙宇道观求签,因为是朋友牵线,对方也知道他不缺钱的状况,每次只要陈振海稍微表示出想要捐钱的态度,对方都会或多或少的有所动容。 他引着赖正一往前,心中是止不住的思索,他已经想好了,他等等可要用钱好好地试探一下对方,也就是花一顿饭的功夫,万一对方有真才实学,他赚大了,万一对方没什么本事,那也亏得不多。 …… 过了九点,店铺便开始了第一轮的更替,不少店铺已经关上了店中的灯,开始了结束营业的收工工作,而不少店铺则这才开始准备营业。 宁初夏淡定地坐在店铺中靠门的位置,桌上摆着空了的铁碗,已经冰凉的温度证明主人已经吃完了挺一会。 而位于她正前方,最靠近厨房那的桌子,老板的女儿正趴着写作业,而在她对面,老板娘正在对着一盘子肉馅和饺子皮忙碌,手指动作间一个饺子便成型被放在一边。 他们这种店铺很少有爆满的时候,接待客人时也很随意,除非店铺里没有位置或是影响生意了,他们很少会驱赶客人,毕竟只要有人坐在里面,甭管吃不吃,总能营造出一种还算受欢迎的氛围。 宁初夏的左手边,是一整个的蛇皮袋。 蛇皮袋的格子是最传统的红白蓝格纹,现在被装得满满当当。 她是昨天到的L城,两天的功夫她已经把L城转了一圈,采购了一整批的原材料,只等一会就要开工。 平行世界的发展轨迹和之前世界大致相同,而现在宁初夏所呆的这座城市,正是高速发展起飞年代的一个缩影,根据现在流露出的种种迹象,这座城市已经马上要起飞,城市的物价虽然还低,可那不断流动的人口和逐渐建起的高楼已经说明了什么。 而在这样的风口年代,顺势而飞便能积攒巨大的财富,然而一切有前提,那就是钱。 在这个世界宁初夏遇到的情况比上个世界还要糟糕。 丁浩宇每回讨钱走的时候,都会留给原身一部分生活费――这可不是他大发慈悲,而是他每天中午还要回家吃饭,偶尔朋友忙碌的时候,也一样要归家休息,总是得花钱买菜,然而这给钱的标准极其苛刻,原身的个人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基本上可以说是只够勉强地花用,万幸的是,宁初夏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发薪日。 原身是个爱面子的人,她怯弱又不敢示弱,工厂里的人隐约知道她过得不好,但也不清楚到底情况如何。 宁初夏完全没有替丁浩宇遮掩的意思,她当天当机立断地就去找了老板,直接挽起袖子和手臂展示了伤口。 在这伤口展示会之后,宁初夏成功得到了老板同意辞职的回复,并取出了上个月的工资和押在老板那的当月工资。 ――这也算是时代的一个遗留产物了,虽说这年头的人挺吃苦耐劳,可转向私有制的工厂工作量极大,经常有工人来了后吃不了苦就想要辞职跑路的情况,所以在工厂这一般会有诸如押身份证和工资的习惯,不过像是丁浩宇和宁初夏这样的熟练工,一般也就只需要压一个月到半个月的工资。 当然,这工资也一般是实付的现金,宁初夏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估计是没交税也没纳三险一金的收入,这年头的小工厂就是这样,工资能走现金就走现金,什么规矩法条,都派不太上用场。 才拿到五千块的工资,宁初夏就花掉了近一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支出,谁让她急着甩开丁浩宇呢? 作为补偿,宁初夏把家里不少小电器、锅碗瓢盆给低价卖了,就连丁浩宇的衣服,她也拿了一半低价给卖了。 这事她做得光明正大,丁浩宇结婚这几年花了宁初夏太多钱,这些还补不上呢,至于丁浩宇面对一屋子狼藉损害和少了的东西要怎么解决,那就是丁浩宇的事情了。 剩下的近三千块,便是宁初夏要在这城市安身立命和发家的本钱了,当然,宁初夏也可以选择找个工作,比如像是之前那样进个工厂,可这进厂工作后,照顾女儿就又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就宁初夏现在手头的钱,需得能构成她和女儿下个月的生活费、房租,还得让她能够发挥起来,开始赚钱。 之所以非要留在L城不选择去其他城市其实根本没有别的原因,那就是女儿的读书问题。 原身的户口在离婚后只能迁回老家,老家的房子在农村,且那里的学校也不太好,L城的教育条件要好很多,而且女儿目前户口对应的学区很好。 宁初夏猜想陈海星现在上学应该不太开心,可即便要转学到其他的公立小学,这户口还是个问题。 想到这些,宁初夏都有些想苦笑,原身这还不是家庭妇女呢,是个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的人,可她还是必须面对深渊模式的难度。 她所要面对的一切情况,都是绝望级别的。 ――想要赚钱,按照她的个人情况,最好的方法是继续去工厂工作,可进工厂之后,她根本没有办法陪女儿,就连接女儿上下学都不太行。 ――想要为女儿转学,不好意思,老家的教育环境就那样,而且老家那陈振海还遗留了一大堆的麻烦,两母女孤孤单单回去,遇到什么都有可能。 “宁姐,我来了!” 正在想事情的宁初夏稍微回头,便瞧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男人,对方满头是汗,手上提着一袋印有会所logo的外卖盒。 来的人正是陈振海心里现在晋升的头一号高人赖正一。 然而陈振海并不了解,这赖正一从头到尾都是个宁初夏建立的虚假人设,这人本名赖海东,其实就是个在城市天桥戴个墨镜算命的骗子。 赖海东一脸敬佩:“宁姐我和你说,绝了,他非得让我又打包了好一些菜,还硬要给我钱。”赖海东隐晦地用手比了个数目,有些怕人听到,他之前给人算命可做不到一晚上赚一千块。 宁初夏冷静地点头,确认起了今天的情况。 赖海东和陈振海沟通的所有台词都是宁初夏一字一句想出来的。 说来宁初夏还真没做过神棍。 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她这么多个世界以来,遇到的骗子那可谓囊括各种类别,曾经还有一个世界,她接受过正统的古代道家教育,对这方面自然信手拈来。 宁初夏也不是个没有敬畏之心的人,她当然相信这个世界上永远有未经探索的地方,毕竟这世界上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法一言蔽之,谁也不能肯定,这世界上一定没有灵异鬼怪之事,但是在现实里,终究还是骗子更多。 且不说宁初夏所掌握的这些话术,就说宁初夏对于陈振海的了解,都足够把他骗个底朝天。 陈振海不是傻子,所以宁初夏在制定这计划时也掌握着分寸,对于陈振海来说陈海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女儿,所以涉及到她的部分,并不会提高陈振海的警惕性。 赖海东见宁初夏的淡定模样就有些感慨。 他昨天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在天桥上摆起了自己的算命摊,一根拐棍,一副墨镜,写在纸张上的招牌,便是他的全副身家。 这片天桥是他打下的江山,和他一起的同行也有一个,对方是遍地撒网式人人搭话,而赖海东走的则是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路线。 当时宁初夏刚上天桥,赖海东便把她从自己的受骗名单上划去了,对方看起来憔悴脆弱,赖海东很有自信能骗到她,可是打量了下她的穿着打扮,赖海东便知道这是个挤不出油水的客人,他虽然靠这个吃饭,可也有点人性。 可他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他。 赖海东没想到,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居然是来找他合伙骗人的!他正想要扭身就走,却被这女人提出的诱惑说服。 他不想答应的,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宁初夏答应他,中间如果有任何的收益,全归赖海东所有,如果陈振海没有上当受骗,她也会支付给赖海东一定的报酬,这种稳赚不亏的买卖,他何必拒绝呢?至于骗人不骗人的,拜托,他之前一直在骗啊,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宁初夏看到赖海东眼底的情绪变幻心态一如往常的平稳,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振海绝对不会轻易把女儿给她,这并不是对方多看重陈海星,而是他骨子里那股大男子主义作祟,再加上那想要报复,让原身不痛快的想法,而在这样的人面前,哪怕宁初夏真有钱有势了,除非能给对方带来好处,他也会故意不答应膈应人。 而这时候,他的迷信,原身和他之间的渊源,便成了最好用的东西。 可这种事情,肯定不能让宁初夏亲自出场,她可没有大变活人的金手指,陈振海只要不瞎,肯定能认出来她是谁,那么要请什么样的人帮忙,就成了最大的问题。 这回的事情和之前请李家人帮忙撑场子不一样,说白了就是要骗人的,宁初夏虽然知道找赖海东这样的骗子有风险,可也不可能拖好人下水。 再说了,一般人也不是天生自带演技,这赖海东好歹还有基础呢。 宁初夏当天其实稍微在几个地方转了两圈才定下了赖海东,她看得出,对方应当不是什么老江湖,虽然是个骗子,但为人还有姑且算是正直的一面,关键是对方估计做这行不久,看上去也不像是赚了很多钱的样子。 这就够了。 至于未来赖海东反水怎么办?宁初夏完全不虚,第一,她又没骗钱,只是“骗”回女儿;第二,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没有什么好威胁的,她不就是为了抢女儿耍点手段,这要真闹出去,家暴的那个更丢人。 再加上宁初夏也考虑过存够钱回家乡的事情,老家的农村镇上学校不好,可市区的学校还是可以的,不过这得等她有钱且把该解决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说。 按照原身的记忆,吴氏集团这之后自然会发展得越来越好,不过这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别说想要只手遮天了,就说宁初夏和对方同在一座城市里待着,她都不怕被对方报复,小说里那种能够动辄碾死人的级别,陈振海可还远远做不到呢。 “姐,我是全按照你说的说的。”赖海东稍微了解了下宁初夏的情况,心中对她也有些同情,“以我来看,这陈振海是信了!” 他说起这个不禁露出几分得意出来,虽然骗到人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当时赖海东就这么故作深沉地开了口:“你的大运现在又被压着了。” 陈振海当时听了就有些紧张:“什么情况?”然后对方又有些狐疑,“大师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听到这话,赖海东就不屑起来,这种既想要牛干活又不给吃草的人最讨人厌了,不过还好,他这回是放长线钓大鱼不着急。 “也说不上是破解,这件事得要你自己解决。” “赖大师,这话怎么说?” “你的命薄,容易被命硬的人压着,当年你要不是又转大运又遇到贵人,这估计还得继续走下坡。”赖海东故意思索了一番,做了个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掐手指动作,“克你的,就是你的孩子。” 他看了一圈,找不到纸笔:“你命里应当不止一个孩子,你把你孩子的生辰八字报给我看看,我看是哪个孩子压了你的运。” 陈振海当即就紧张起来,先是一下报出了二女儿的出生年月,而后在大女儿时卡了壳:“赖大师,我只知道她是哪一年出生的,具体是生在哪一天我实在是想不起来。” “不打紧,我看你小女儿的情况倒推就行。”赖海东心中鄙夷,更是想帮宁初夏一把了,这宁姐说得还真没错,这陈振海非但家暴,对自己的女儿也很不上心,他这也算是一边骗钱一边替天行道了。 天知道陈振海有多紧张,他就怕克自己的是小女儿,他总不能把小女儿给别人吧? 赖海东慢腾腾地说出了陈振海期待的回答:“我看了下,和你运势不和的,应该是你大女儿,她运势不好,父母亲缘和你差不多淡薄,这就会克了父母。” “按照她的命上来看,她的父母亲缘比你要好些,不过这说不好听的,她就是个单亲的命。”赖海东说得直接,一副不怕得罪人的样子,“也就是说,你和你之前的妻子,这注定感情不和,勉强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每天鸡犬不宁,不是一般的那种吵闹,估计还会发展到互相动手。” “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你现在和这个妻子感情估计不错,之前夫妻运好,能反过来压着,这几年你的运势不算特别好的时候,这女儿的运道就会影响到你了。” 陈振海当即就是冷汗,他曾经打宁初夏的事情,那是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被吓了一跳后,生出的就是满满地愠怒,陈振海实在是气得厉害,恨不得回去就对那丧门星动手。 他就知道,宁初夏和陈海星都是来讨债的,就没给他带来一点运气。 “大师,您说怎么办?”他勉强压着情绪发问,心里却已经开始飞速思考解决的方法。 他这得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陈海星送走才行,而且还得面上说得过去,之前吴梅霞就表示过,她不差钱,但不想让别人说自己是黑心后妈,这要是忽然把人送走,外人准保会说吴梅霞容不下这个女儿。 麻烦,果然全是麻烦。 赖海东一眼看到了陈振海眼里的戾气,他忍不住感慨起宁初夏的周道。 当时他还想呢,宁初夏不就是要女儿,说到这就可以了,可对方却很坚持,直接指出这么说陈振海一定会对女儿动手。 那时候赖海东其实觉得对方有点被害妄想,这虎毒不食子,就算陈振海再怎么混蛋,也不会对自己亲生女儿做什么吧? 可现在看对方这样子,好像还真会这么做。 “我这话说得有些重,但说白了你这是自食其果。”赖海东当即便开口,“这人的命运,本来就是时时在变动的,就像你当年和你前妻分开时正好遇到大运,你就能飞黄腾达一样,事实上这孩子的命也是多少跟着父母运作的,我不会绕弯子,也就直说,想必你对你先头这个女儿一直都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是恶劣,这就像有的人常年愁苦,脸上就有了苦相一样,你女儿过得不好,她原本可能改变的运势自然就只会往低了走。” 陈振海狼狈地反驳:“我对我女儿还是挺好的。” 他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很多夜晚,他拿着衣架到陈海星房间宣泄情绪的场景。 陈振海半道出家,工作上压力很多,公司里说他吃软饭的风言风语也有不少,平日里和人交际总觉低人一头,可他的这些不满和情绪又不能冲着妻子发泄,毕竟他心里也清楚,别人说得还真没错,他这个老总就是靠着吴梅霞才有的,说白了也就是个高级打工仔。 当然,陈振海也很有自信,未来他总能想办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公司老总,变吴氏为陈氏,可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了,他现在只能多多哄着妻子。 可这情绪总要发泄。 陈海星是从小在母亲的尖叫声哭声中长大的孩子,她也是被打惯了的,只要衣架一举,手一抬,便会抱头把自己缩起来。 她哭起来像只小猫,害怕的时候整个脸都会变白,从来不会反抗。 有时候懒得动手的时候,只要说上几句,眼泪就会一滴一滴地砸下。 “你妈不要你了,跟别的男人跑了”、“你说你为什么会被打,那就得怪你妈了,她走了,我肯定要换别人打”、“你听话?你听话你妈怎么会跑,她就是讨厌你才走的”、“她说会来接你?别做梦了,那么几年了,她有联系过你吗?”…… 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畏惧、绝望,让陈振海白日受挫的自尊心再次被树立,而每一次看着女儿眼里的光熄灭,他就会有更多的快意,偶尔他也会有一闪而逝的想法,觉得自己有些分裂,可这样的想法永远站不住脚,因为只要从这间房间里出去,他就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宠爱妻子疼爱女儿的陈总。 “我只算命,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是我能力有限没有算准,但你的面相、大运上给我的反馈是这样的。” 陈振海自然知道对方算得很准,他身体不由地前倾靠近:“那您说,我该怎么做?把这孩子送走就好吗?只是我这有点麻烦,不好送走。” “送走肯定是好的,我推算了下,你的大女儿和你的运正反,你行大运她就流年不利,你运道不好的时候她反而走大运,她留着迟早会给你带来影响,不过现在看来,这影响在半年内就会陆续出来了,是变不了的。”赖海东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你这半年的运我帮不太上你,你如果非要说破解,我只能说在送走你女儿之前对她好一点,这影响了你之后不利的时间有多长。” “至于送走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命里在半个月之内有个大的转折点,如果运势体现没错的话,半个月之内,你有机会能把你的女儿送走,送走之后,过完这半年的不利,你接下来的运道会慢慢好起来的。” 陈振海听明白了,可心里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你的意思是说半个月之内,我要供着她?对她好?然后把她送走?” 分明是大女儿让他走背运,却还要他对她好,真是荒唐!可再怎么样,也只能试试,陈振海对这还是有些将信将疑,对方怎么能笃定半个月内他什么都不用做也能把女儿送走?不过半个月,他等得起。 “赖先生,您之前说我印堂发黑,指的是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今日因他日果,你运道不好的时候,之前欠的命债就会一件件出来,你的女儿,也是其中的一件,你不用对她多好,但务必保证这半个月里不再苛待,而之后的事情,你要是担心的话,可以想想自己之前做错了什么。” 陈振海品着赖海东的话若有所思,而在他思考的时间,赖海东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我说过了,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你,所谓破解之法,也都在你的身上。”他淡定道,“你要是担心,可以留个我的电话,到时候遇到事情了,再打电话来咨询。” 这不要钱就把破解方法什么的全给说出来,还给出了具体时限的姿态彻底说服了陈振海,他坚信对方就是他在找的这个高人。 为了能够和赖海东结个善缘,陈振海是硬塞出了这一千块和打包了好几道会所里的名贵菜,这才颇为满意地回去,准备开始解决问题。 “宁姐,你怎么知道陈振海接下来半年会遇到事情?”赖海东忍不住问,宁初夏知道陈振海之前的事情,那是因为两人做了很多年的夫妻,可未来的事情宁初夏怎么会知道呢? 赖海东是不太信宁初夏有本事从中作祟的,她要能这么随意让陈振海不痛快,怎么还要绕这么一圈子来要回女儿。 宁初夏笑而不语,没有回答。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接下来的半年里,她已经做足了准备,打算送陈振海一全套的麻烦了。 …… 这两个礼拜,是陈海星出生到现在为止过得最开心的两个礼拜。 虽然她依旧在家里、在学校被人当做空气,但起码爸爸不再说不好听的话,也不会再动手打她了,以前连饭菜都不为她加热的保姆在父亲的责骂后对她上心了不少,偶尔父亲甚至还会关心她两句,问她学习如何,开心不开心。 分明是关心,可陈海星却感受不到任何来自父亲的情感。 这更像是……更像是在走程序,每次随口问完,父亲便好像完成了任务一样不再多问。 可她还是有些害怕,她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泡影,哪一天就会消失。 “陈海星。” 做完了作业,习惯性缩起来发呆的陈海星被父亲的这一声喊吓了一跳。 她木木地转过去,看见父亲的眼底是她读不懂的兴奋情绪,陈振海一下冲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握住她的手往外拉。 手很疼,但这是陈海星能习惯的疼痛,她最初开始学会逃避躲起来的时候,便是这么被父亲拖出来的。 保姆跟在了父亲的身后,陈海星觉察出不对了,父亲从不在外人面前打她骂她,这要她松了口气,只要不被打被骂,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把她的行李收拾好,都给她装上。”陈振海随□□代,他着实是激动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陈振海都快要失望了,他觉得自己是被赖海东给糊弄了。 可没想到昨天中午,他居然接到了宁初夏的电话。 他认定了一辈子都凑不到二十万的前妻确实没凑够钱,对方在电话里和他说,自己想接女儿离开。 陈振海当即就想答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又多问了两句。 这一问,他也多少觉察出宁初夏好像不太对的状况,对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前言不搭后语,好半天陈振海才听明白她说的情况。 这宁初夏是又遇到了个家暴的丈夫,钱也没挣到现在离了婚,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想接走女儿。 隔着电话,陈振海总觉得宁初夏话间有几分“乞求”的味道,这让他痛快的同时忍不住想起了要给赖大师送礼的事情。 这赖大师太特么准了,陈海星的父母缘差到这程度,宁初夏离了婚才能来接她,这不是全对上了吗?至于宁初夏接走女儿后会不会也遇到类似的问题,他可不管。 陈振海故意拖了一会才答应,而后又装作亲切父亲般关怀了两句,还主动地给了点赡养费,答应帮女儿转到便宜的私立学校,挂断了电话,陈振海便为能够甩掉这个包袱振臂高呼,而有了宁初夏的出现,他说服妻子也变得容易。 这前妻来要孩子,他不想和前妻扯上关系,这把孩子抚养权给前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吴梅霞在有了女儿后也不太想让别人和女儿争夺宠爱,犹豫了一会后也答应了下来,这事便这么定了,今天一大早吴梅霞便带着陈宝琼避让出去了,而宁初夏现在正在楼下,等着接女儿回家。 陈振海感觉到握住的那只手在发抖,他看了过去,果然陈海星又是一副被吓着的样子。 陈海星其实并不是被吓到,她只是有些绝望,父亲要抛弃她的行为已经做得很明显了,她看得懂。 不过是被丢掉第二次而已,没什么好害怕的,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不是吗? 反正总是如此。 陈振海难得好心,他弯下腰靠近女儿,眼底的恶意刚兴起就被赖海东的话压过。 算了,为了他的好运和钱,还是少说一句。 “你不是一直在等你妈来接你吗?她现在来了,你以后就跟她过。”陈振海站直了身体,继续拉着女儿的手腕往楼下走,“以后你就跟你妈好好过吧,不过你妈肯定是给不了你什么好生活了。” 陈振海想到宁初夏的那副模样心里就更爽快了。 分开以后,他成了成功人士,而宁初夏却过得糟透了。 看那一点也不柔顺的头发,瘦得都有些脱形的身体,还有那土掉渣一看就没有牌子还起球的衣服。 和吴梅霞更是没得比。 陈海星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踉跄跄地被父亲拉下楼,一把推到了母亲身边。 她仰头看着宁初夏―― 妈妈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不对,她更瘦了。 这几年间一直反反复复地在脑海里想起又被父亲粗暴地擦掉,染上脏污痕迹的母亲形象被替换。 那个记忆里抱着她流着眼泪说,一定会回来接她的妈妈回来了。 “妈。”陈海星愣愣地开口。 这个词她这几年来说过很多次――在父亲刚准备再婚的时候,她执拗地不想喊吴梅霞做妈妈,不过很快,她就“学会”听话了。 可这一次,她知道是不一样的。 她被妈妈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陈海星愣愣地将手抬起,放在了妈妈的身上。 这个怀抱是冰冷的,陌生的,可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变得再熟悉不过。 这是妈妈的味道。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四) 客厅里落地窗的窗帘此刻都是拉开的状态, 外面的阳光照入,客厅温暖而又光亮。 而位于沙发旁这母女相拥的温柔画面并没有持续太久,陈振海急不可耐地看着手表, 终于是按捺不住地催促:“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应该还有很多的事情要谈, 我让司机送你们一路?” 一大早的没什么事情,当然谈不上什么时间早不早,可耐不住陈振海着急。 陈振海能不着急吗?眼前这两个演母子情深的, 对他来说可是生来带克的灾星二人组, 他恨不得离这两人要多远有多远。 他已经算配合的了,对于宁初夏提出的迁户口帮女儿转学全都一口答应, 为的是什么?那就是为了自己的运道。 虽说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估计小区里人也不多, 可陈振海还是不想被人撞到。 他看到宁初夏一如既往的狼狈开心归开心, 可这前妻不也和他的面子息息相关吗?要是让人看到他的前妻是这个样子, 他也会跟着丢脸。 “以前讨的这种老婆,现在却能和吴家大小姐在一起, 真是翻身了”这种类型的言论, 他一句都不想听到。 宁初夏听到这话, 来不及捂住女儿的耳朵,只能把女儿抱了起来, 打算尽快离开。 出乎意料……应该说不出所料的是,女儿并没有因为陈振海那急不可耐的姿态露出什么受伤的神情, 可这样却更让人心疼。 只要想到她已经习惯在这样的语言暴力环境下生活, 宁初夏心中就是止不住的难过。 被抱起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有种失重感, 陈海星紧紧地把脸贴在母亲的肩头,这个角度只能瞧见窗外的庭院。 今天的阳光很好, 不知道是不是隔着玻璃的原因,阳光照在庭院的植物上有一股隐约的重影感,一瞬间会觉得是梦。 她的手抓住了妈妈的衣服,脸贴近时能感受到妈妈身上的温度,可是这又明明是真实的。 陈海星没有回头看爸爸哪怕一眼。 如果说害怕,她更害怕爸爸开口,不许她离开的模样。 陈海星是记得的,当年妈妈本来是要带她走的,是爸爸怎么也不肯答应,然后她就这么被留下了。 万一爸爸再说什么,她是不是就走不掉了?分明怀着这样的恐惧,可她依旧和当年一样不能反抗,只能现在这么徒劳地抓着妈妈。 “我们走了。”宁初夏轻轻地在女儿耳边说道,陈振海这时候倒也不小气,主动让保姆把女儿的行李拿上,送他们到门口。 陈海星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不过比起来的时候肯定是添置了不少,这些东西有不少还没有用过,不过陈振海想都没想过留下。 这些东西留下做什么?给他的宝贝小女儿用吗?他珍贵的女儿可不会用这种二手的东西,反正留着也是丢了,不如做做人情,大师也说了,对陈海星好点对他自己也好。 临要出门,宁初夏稍微停下了脚步,她能感觉到在她转过身的瞬间陈海星便立刻缩了缩。 分明是挺大的一个孩子了,可陈海星依旧轻得厉害,宁初夏视线略往下看,就能看到她努力把脑袋往下埋,好似在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模样,就像是怕被什么人发现。 “海星,你要和你爸告别吗?”宁初夏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 说实话,她觉得陈振海就是个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夫的大人渣,可这不代表宁初夏会用自己的想法界定女儿的想法。 她不希望陈海星留下什么遗憾。 “这次走了,妈妈就不会再送你回来了,以后……以后应该就见不到你爸爸了。” 怀里的小脑袋拱了拱,宁初夏耐心地等了一会,陈海星才怯怯地回答:“妈妈,我们走吧。” 宁初夏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她其实最怕女儿有什么斯德哥尔摩之类的问题。 现实里长期被打压的孩子,很大有可能反而会有讨好型人格,为自己的被伤害找理由,然后加倍地讨好那些对她/他加诸伤害的混蛋。 “好,妈妈带你走。”她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回抱着女儿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这时候合适的用力,反而会给女儿更多的安全感。 一步步从打开的大门中走出,阳光也终于照在了身上,带来越来越高的温度。 宁初夏约好的出租车也在别墅的门口,她没打算让陈振海了解她这段时间会在什么地方居住,保姆帮忙把行李放到车上之后,便已经转身回屋。 车门关上的一声响后,这辆车便也朝着目的地出发。 宁初夏瞧见还埋在她怀里不肯松手的女儿,虽然略有些吃力,可也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她顺着陈海星的背,一点点地说着接下来的交代。 打开一扇封闭的心门没有那么简单,宁初夏知道身为母亲的自己,天然地拥有女儿心门的钥匙,可自己拿钥匙打开,和被女儿邀请接纳,那还是不同的。 “妈妈现在还没赚到什么钱,只能租一个很小的房子,要辛苦海星和妈妈睡在一起了。”虽然宁初夏这几天的忙碌还没有攒下太多钱,可她如果想多打一张床还是很简单的,再说二手市场上的二手小床价格也低。 但宁初夏在考量之下,决定先和女儿住在一张床上,对于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陈海星来说,这时候反而不太适合追求个人空间。 “妈妈现在比以前还能干了,能够赚钱养你,不过暂时没有办法给海星像是以前那么大的房间和好看的衣服了。”她声音不高不低,格外温柔,“你想不想转学?还是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妈妈想好了,等赚够了钱可以带海星回去老家,不过海星也可以在妈妈赚钱的地方旁边的小学上学。” 宁初夏在女儿读书这事情上做了两套方案,不过这两套方案最后都是要去其他地方读书的。 陈宝琼的存在,便是一个隐患。 宁初夏并不准备拿宝贝女儿去赌,这小说电视剧她看得多了去了,上辈子的时间线里,女儿可是和陈宝琼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按照常用的说法,这就是命运的不可违抗性。 当然,宁初夏更相信这应当是成长环境的类似,导致的口味相同以及上辈子在陈振海的忽略教育下,多少产生了和妹妹别苗头想法的陈海星心理共同作用的结果。 不过无论事实究竟是如何,这肯定是分开更好,宁初夏可不希望若干年后再度展开一场你的情敌其实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妹这种狗血乱斗。 更别说这其中还有陈振海的存在了。 宁初夏对于陈振海的报复已经陆续展开,她虽然不觉得陈振海会联想到,可万一呢?万一对方死皮赖脸找上门,那又是一桩麻烦,她可以无视,但陈海星能行吗?孩子不应该成为大人的工具。 所以离开,便是必然选项。 陈海星原先一直压在母亲身上的脑袋抬起,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任性行为似乎让母亲有些辛苦,便悄无声息地从母亲身上下来,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不过这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母亲的臂膀,靠在母亲的身上汲取来自于她的温度。 她不想要松开妈妈,万一松开以后,妈妈又不见了怎么办? “我陪着妈妈。”陈海星亲昵地蹭了蹭妈妈的手,就像一只好不容易找到了家的小动物,“和妈妈在一起就好。” 她并不觉得大房子,好看的衣服有什么重要,只要妈妈在就好了。 以前他们还住在小房子的时候,妈妈总是会保护着她。 后来妈妈不在之后…… 陈海星下意识地一抖,不再去想那些,她依恋地看着妈妈,从眼睛到嘴巴,像是想把妈妈的样子刻在脑海里。 二人离开后的陈家,陈振海格外轻快。 他先是告诉了吴梅霞自己已经送走女儿,然后便躲到房间里,迫不及待地联系起了赖大师。 他握着手机的姿态都有几分敬畏,想着要出多少钱才能让赖大师替他破解接下来要遇到的事情。 虽然吧,目前为止陈振海还没遇到赖大师说的那劳什子坏运气,可对方说的事情样样都准了,这坏运气肯定也迟早会来。 “喂,赖大师,我是陈振海,是这样的,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想请你出来好好地吃顿饭。” …… L城绝非一座小城市,周边的县市更是多不胜数。 东城靠市郊的地方其实在若干年前,正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当年做大的一座供销社也正建在此。 市政府这几年在陆续拆迁改建,意识到老城区衰败的他们正计划着在老城区规划处两条街做文化园区,便也有意识地在促进这的发展。 不过东城靠市郊处由于人流量的衰减,房租也随之降低了许多,现在已经实现了部分产业的转型。 现在此处有整座城市最大的批发市场,尤其像是什么电动车、自行车,只要眼睛够尖一定能挑到最便宜又最好的。 而宁初夏,便是属于“识货”的那一个,她现在骑的这辆摩托车性价比很高,在二手市场上也能卖出高价,而且这牌子也是以质量好出名的,维修率极低。 戴着安全头盔的她紧紧地握着车把手,遇到红绿灯时脚便往下一放,稳当地把这辆车撑得丝毫不晃。 可如果因为纤细的她能够把这辆车撑起就觉得这车轻便那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这两摩托车能放东西的地方都放得满满,就连前面放脚的地方都放着一箱子东西,被宁初夏用脚护着,更别说她身后还坐着个半大的女孩了。 这一切都是练出来的,原身不算太有力气也不是真弱不禁风,但人的潜力确实是无限的,通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她已经能轻轻松松干完一天的活还不觉得太过疲惫。 “妈妈,累不累呀?”坐在后面的宁海星伸出手心疼地擦了擦母亲的额头,要不是之前被母亲教育过,她都恨不得跳下来减轻母亲的负担了。 “不累,今天我们这才出门呢,哪里会累呢?”宁初夏轻笑地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实在可人疼,每天想着法替她分担工作。 在接回来女儿后,宁初夏便在征询过宁海星的意见后带着她去把姓氏改了,这改姓的手续还挺简单,没过多久就大功告成,陈海星也就这么成为了宁海星。 “那妈妈辛苦了要和我说。”宁海星很是坚持,她努力吸着气,总觉得自己好像吸气的时候就会轻一些。 每当在这种时候,宁海星就格外羡慕气球。 要是她也是气球就好了,这样妈妈就能那根绳子把她绑着,她飘在天上,也不会让妈妈这么辛苦。 “好。”前面的灯从红灯转为了绿灯,宁初夏照常向女儿嘱咐了一句让她做好,便发动摩托继续往目的地去。 坐在后面的宁海星不松不紧的抱着妈妈,脸贴在妈妈的背上,笑容里是满满的满足。 现在她所拥有的一切,是半个月前的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每天晚上睡觉前,宁海星都要睁开眼好几次,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隔着衣服,宁海星便能格外清晰地感觉到妈妈的纤细,这要她不由地露出心疼的表情。 她好希望能把妈妈养胖,宁海星现在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多多给妈妈夹菜,直到妈妈说她吃不下了为止。 想到刚回家时看到的妈妈身上的伤痕,宁海星的心便更是抽疼,那一天妈妈带她进家门的时候,脸上是不好意思的表情。 房子很小,厕所的空间不大,妈妈没有回避,直接在她面前换了衣服,陈海星犹然记得自己的惊讶,妈妈的身上有好多她熟悉的伤痕,这些伤痕她的身上也有,不过和妈妈身上的略有不同。 陈振海打人的时候专挑的会被衣服遮掩的地方,例如身上腿上,伤痕最多。 而他用惯了的工具,则是他特地买的最便宜的那种铁衣架,上面有着五颜六色的涂漆,可每回只要爸爸稍微一用力,原本撑开的衣架就会被捏紧。 这种衣架除了便宜以外其实没有太多的优点,虽然是金属材质,可纤细柔软的用料让它并不坚固,无论是太过粗暴的动作还是沉重的衣物都能让它很快变形,且用久了之后也会出现开裂崩坏的情况。 但它却在打人一道上有着一骑绝尘的好处,这样的衣架由于材质和小直径,打起人来很疼又不至于伤人,留在身上的伤痕也是一长条一长条的,可也许是因为没有锋利的地方,圆滑的表面不会造成流血事故,且打完了之后,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够大概复原回从前的模样。 这样的伤痕,其实消下去的速度也很快,半个月没有挨打的陈海星除了一些被重复打到的地方还略有痕迹外,其他的地方只是呈现出颜色不太一样的斑驳感。 而妈妈身上的伤痕则形状全然不同,有大有小,有的淤血已然弥散开来,有的上面甚至才是刚掉的疤痕。 当时宁海星便颤抖着手轻轻地摸到了妈妈的身上,已经不小的她虽然还不懂太多大道理可是也知道,这看起来不像是很久以前的伤痕。 而后,宁海星听妈妈讲了妈妈遇到的一切。 宁初夏犹豫过要不要向宁海星隐瞒一切,毕竟被打这件事已经是女儿心上的疤痕,可只要想到陈振海对女儿造的那些谣言,她就觉得还是必须得向女儿说明白,把孩子当小孩子什么都不说的态度,恐怕会适得其反,让孩子想七想八。 宁初夏当时的声音极轻松,她努力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略过那些可怕的细节描写,将她的遭遇展现在女儿面前。 宁海星被妈妈拥抱住,一开始的发抖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睁大了眼睛,眼里全都是错愕。 宁初夏猜对了,虽然宁海星迫切地希望妈妈回来接她,也为被接走感到高兴,可她同时也接受了来自于陈振海的洗脑。 “你妈妈现在过得很好,所以不要你了。” 宁初夏并没有卖惨,也没有指责女儿,她说的一切再简单不过:“妈妈在努力赚钱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人,他和妈妈说愿意接纳海星和妈妈,我相信了他,不过他有点像你爸爸……妈妈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明白,谁都帮不了我,只有我才能帮我自己,虽然还是没有赚到钱,可我还是来了,原谅妈妈的任性,妈妈替海星做了决定,我可以一点点地努力,虽然会吃苦,可我们在一起就好。” 宁海星抬头愣愣地看着妈妈,然后扑进妈妈的怀里掉起了眼泪,她这才知道,妈妈不是因为过得幸福不要她了,而是还不能过好,才会没来接她。 这是她阔别多年后在妈妈面前的第一次落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自于父亲的阴影笼罩她太久了,无数次噩梦惊醒时,耳畔边回转着都是父亲的声声严厉话语。 “都是我不好才对,如果不是我……”宁海星哽咽地将自己的心声吐出。 为什么妈妈会把她留下来呢?一定是妈妈觉得带走她也会很辛苦吧? 为什么爸爸会打她呢?一定是因为她很讨厌吧。 为什么妈妈不回来接她呢?一定是妈妈现在过得很好,不在需要她了吧?就像爸爸不想要她一样。 而着些恶言恶语还有父亲那狰狞扭曲的脸就像破碎的镜子般在脑海里被击裂。 妈妈伸出手将她按进了怀里:“不是的,这一切是妈妈不好,妈妈不懂得看人,给你找了个差劲的爸爸,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海星,现在你陪着妈妈妈妈就满足了,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心里的伤痕被一次次地割开,不断地淌着血,所谓的“看起来好了”只不过是在上面做了伪装,可只要越过伪装,就能看到那更胜从前千疮百孔的伤口。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宁海星觉得,她好像和妈妈一起开始接受了治疗,她们一定会一点点好起来的。 坐在摩托车上的时候,格外能感受到风力,风大的时候,头发也会被吹到嘴巴里,饶是宁初夏挡着女儿,可也挡不住从侧边吹来的风。 宁海星回过神,伸出手将头发拉到后面,整理头发的时候,她便也摸到了头上的发圈,情不自禁地爱惜地摸了两下。 如果一定要说现在的妈妈有什么不好,那还是有的,宁海星忍不住露出了小大人般的烦恼表情,就是妈妈太喜欢说“委屈她了”,可宁海星一点都不委屈。 现在她们俩住的房子很小,甚至也就和从前宁海星的房间一样大,可现在她却能和妈妈一起躺在床上,每天晚上听着妈妈念睡前故事进入梦乡。 餐厅和客厅共同同一张桌子,没有沙发,只能坐在方方正正的塑料凳子上吃饭,这桌子估计只有爸爸房子里桌子的三分之一,凳子连靠背都没有。 可是在这,她可以把凳子拉到妈妈的凳子旁边,靠着妈妈吃饭,夹不到的菜就大声告诉妈妈,她想要吃。 妈妈说她不能准备丰盛的菜肴,可宁海星从来没有吃过比妈妈准备的更好吃的饭。 是,现在桌上没有以前长相各不相同的海鲜,没有爸爸和吴阿姨会说的什么多少钱一斤的好贵的鱼。 可是每一道菜都是妈妈自己做的,妈妈会带着她去超市买菜,牵着手问她喜欢吃什么,就连宁海星原本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会在妈妈的巧手下变成美食,让她食指大开,饭菜永远是温热的,每天还会有可爱的点心,妈妈特别会切水果,苹果都能在她的魔术下变成可爱的小兔子。 还有,妈妈还说什么不能让她像以前一样穿好看的衣服。 才不是这样呢!想到这,宁海星就难得的有些生妈妈的气,妈妈才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在很久远以前的那部分记忆里,宁海星隐约就记得,家里是有缝纫机的――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东西叫缝纫机,只知道这上面总是盖着布,有长长的、细细的线,后来不知道哪一天,这台机器便不见了。 这回跟着妈妈回家,她再次看到了这个在记忆里消失了很久的机器,虽然好像和从前长得不太一样。 而后宁海星便瞧见了妈妈变的另一个魔术。 小小的房间被妈妈隔出了一个空间,各色的纸箱被做成抽屉模样,里面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材料。 而后妈妈便能把这些材料变成神奇的宝贝,而这些宝贝,正是她们母女俩可以用来赚钱的东西之一。 ――其实这并不是魔术,只是手工罢了。 原身是常年做工的人,她所在的年代还没有那么的流水线生产,不少工人要做的工序都很多,原身在缝纫一行上是个绝对的熟练工。 在没有足够的发家成本这一前提下,宁初夏想到的头一个方法就是做小饰品。 不少人可能会觉得小饰品卖不了多少钱,大众的需求也不多,可这就错了。 不说在这个年代,就说后世,哪怕在大商场里,都有不少的精品店铺里维持着小饰品的专柜。 L城当地并没有这方面的大型产业链,宁初夏当时背着蛇皮袋简单粗暴地采购了一堆的发绳橡皮圈、夹子还有诸如头箍一类的基础品,而后又去专门做服贸的批发市场那买了一批便宜的边角料,再然后就是去问了一圈,买到了类似小的人工珍珠之类的装饰品。 这年头的网络贸易虽然已经小规模兴起,可网上的网店还大多是私人开的,不像是在后世,想要进货都能直接批量采购,宁初夏没法挑太多,只能先这么应付。 而后便是手工加工,这东西全都仰赖审美和流行。 事先明确过市场的宁初夏去了当地挺出名的夜市转了一圈,这年头流行的发夹等装饰品还是那种亮晶晶镶钻的类型,还有在小孩子中很受欢迎的配上了一点假发或者是沾着玩偶的发卡。 宁初夏当然知道时代不同审美不同,不过她也同样相信,这美的东西总是能流行开的,根据考察后的市场,宁初夏直接开工。 她首先选择的是后来一直经久不衰的大肠发圈。 这东西的制作工艺一点也不复杂,宁初夏将买来的边角料分门别类,主要分为了格子、纯色、拼布三个大的类型,其中根据材质稍有区分,偶尔还会做几个纱制的,上面在缝上或者沾上手工做的小装饰品。 而在第一轮筛选中被淘汰的材料,则会在第二轮挑选中被选中。 这之后便是什么蝴蝶结发卡,丝巾式头箍、宁初夏还做出了好几个不确定能否好卖的洗脸发带。 而那些边夹也被她穿上了各色糖果色的衣服,又或是装点上小小的珍珠和亮片。 在前期准备完成后,宁初夏便带着这些前去摆摊。 她统共就只有三个模特,一个是她本人,另外两个是从理发店租来的头发模型――这也是宁初夏厚脸皮去的,还真别说,这年头也许是人工假发造价还不算低的原因,凡是稍微真的假发都挺昂贵,思前想后,她就去租了这么两个理发师练手的模特。 她很清楚地知道在自己所在的年代,有这么一家专做头发饰品的店铺是如何发家的,他们靠的其实就是当下智能手机推广力度一般,大多人上的网络都是纯文字的,图片还得另外加载,各种各样的编发花样并没推广,有不少女性虽然有爱美的心,却不知道要如何折腾自己的头发,于是她们就另辟蹊径,买发饰免费帮忙编发,否则编发收费,事实证明,这大有可为。 宁初夏没打算重复对方的道路,她选择的是推广适合大众简单编发的发饰。 原因其实很简单,编发是需要时间的,按照传统的一个介绍产品一个帮忙编发,这就至少需要两个人,宁初夏刚起步根本就请不到人帮忙。 再说了,那家靠这个发财的店铺,那基本都是开在商场里或者是有自己的门店的,为什么?因为坐在那舒服,一分钱一分货,人家之所以只卖什么镶钻首饰就是因为那首饰贵,且能进商场消费的人群大多有一定的消费能力,这才能回本赚钱。 而宁初夏这请不起人工又打算在夜市开卖,起步阶段也没有办法做这么多需要压货的高价发饰,这要是照抄作业,那准保亏钱,这就和考试一个道理,你和隔壁桌学的一套教材,可你们一个考A卷一个考B卷,你还抄他答案,这不是坐着等死吗? 宁初夏在选择做什么发饰的时候其实也有自己的讲究,一要出彩,二要好做,三嘛,则要好用。 比如说什么大肠发圈,配个丸子头、花苞头都很合适,就算直接扎个半马尾或者配个马尾辫都很是灵动;再比如什么蝴蝶结发圈、发卡,扎个公主头,直接做个盘发都很完美。 她之所以用了三个模特,就是为了简单直接地展示,买了我们家的发饰,你的头发随便一处理,你就是这条街上最靓丽的仔,而且购买这些发饰的人也完全不用担心,再怎么样总是会扎马尾的,简单的调整基本每个人都能做到。 事实证明宁初夏的策略很成功―― 这段时间来,宁初夏已经赚了不少钱,现在她已经不用再专门挑边角料,可以直接进货成批的布料,也请了不少人一起帮忙制作出品。 而这也不可避免的带来了跟风,这几天宁初夏已经见到有些店铺也开始售卖这个,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件事。 第一,她对自己的审美很有自信,经历过信息大爆炸年代的她也比不少人知道些现在并不主流的色彩搭配,即便被人学了,她也能拿出新的搭配。 比如你要现在说什么莫兰迪色系,ins仙女风,其他人连懂都不懂。 第二,这有的市场,它注定是抢不完的。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袜子,天知道后世全国有多少家生产袜子的企业,甚至可以说其中有不少家生产出来的袜子就和复制黏贴一样,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生存下去。 小饰品市场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尤其宁初夏做的还是走低价路线的发饰,由于价格很低,通常来夜市的女生都不介意一次买个三四个,而且经常丢三落四的人估计也都明白,发饰这种东西就和笔一样,好像一转眼就会弄丢一个,再加上这类内有皮筋的产品在使用中多少会出现损耗,再珍惜也会有失去弹力的一天,自然也需要换新的,这使得发饰市场需求量始终很大,宁初夏也没打算一口吃成胖子。 “初夏,你来啦!” 身为夜市明星的宁初夏一出现就收到了不少人的问好声。 此处虽然说是夜市,但其实每天下午一般三四点就陆续开始准备,迎接着五点后的第一波人流。 宁初夏坐到自己的摊位上,她的准备其实是最简单的,塑料布一摊开,背后折叠铁架一立,把带来的发饰挨个挂上,然后和女儿坐好,便可以开始陪着女儿看她买来的书。 宁初夏猜到陈海星在学校估计受了不少委屈,便也在和她商量后决定让女儿暂时不去读书。 虽然可以不去上学,但宁初夏还是没耽搁女儿的学习,这年头的租书业务居然还没衰落,宁初夏在书城办了个会员卡,经常借书来陪女儿阅读。 “今天海星可真好看。”凑过来的在远处卖发饰的王大姨,她对宁初夏满是热情。 王大姨是个厚道人,她同样是想学着宁初夏卖发饰的人,不过在学之前她跑来问了宁初夏一句,宁初夏是打算要带女儿离开的,见王大姨为人挺靠谱,便帮了她一把,现在两人的摊上卖的都是类似的产品,不过风格不太一样,宁初夏给王大姨推荐了不少上了年纪的女人也很适合的发饰,而她这里则走的年轻路线,现在每周王大姨都会给宁初夏分成。 王大姨的孙女和宁海星差不多年纪,她忍不住摸了摸宁海星:“今天这头发可真配海星。” 宁初夏今天给宁海星穿了件明黄色的格子裙,上面配上同样是自己缝的白色小圆领,是她自己做的,配上一双小皮鞋,格外显得人白,而宁海星头上则是同色系的格子发圈,宁初夏在编发上很下了功夫,走的是后来流行过的田园风。 “那肯定,我们海星可是我最宝贝的模特,每次她戴什么,都能卖得更好呢。”宁初夏笑着说话。 宁海星低头害羞地笑笑,眼睛里全是被妈妈夸了后的开心。 妈妈每天都会很认真地帮她打扮,妈妈帮她梳头的时候最舒服了!而且每次打扮完,妈妈都会开心地抱着她夸她是最可爱的宝贝。 虽然很害羞,可只要听到妈妈这么说,她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宁海星并不知道自己和半个月前相比变化了多久,那股自信和开朗,让她原本因为自卑阴郁被遮掩起来的可爱模样重新展现,格外让人喜欢。 …… 陈振海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正在处理着公司事务的他忽然收到了妻子的电话。 他疑惑地拿起手机,妻子很少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来电话,这是怎么了? 电话一接通,陈振海便听到从那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声音:“陈振海,你立刻给我回来。” 电话里的颐指气使,让陈振海差点把桌上的合同给捏皱,不过下意识地给出的还是安抚:“好,我这就回去。” 如果没听错,刚刚的吴梅霞是从未有过的崩溃,声音里好像还带着哭过的沙哑。 这是怎么了?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五) 陈振海原先还想安抚电话那头的妻子两句, 却没想只能听到耳畔边重复又惹人心烦的嘟嘟忙音。 吴梅霞这是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手机好一会没缓过神。 这也不怪陈振海大惊小怪,二婚之后, 陈振海过的日子完全可以说是神仙般的日子。 且不说物质上的一步登天,精神上他也尽情地得到了满足。 吴梅霞年轻漂亮不说, 还很发自内心地崇拜着自己的丈夫,当年面对父母先后离世这个局面的她,对于公司和未来都很无措, 而在这时候如同天神下凡般拯救了她的陈振海地位自然很不一般。 可以说这么久以来, 吴梅霞的生活就是绕着陈振海一个人转的,几乎是样样顺从, 和之前从未和丈夫争吵,总是轻声细语的她相比, 今天别提有多奇怪了。 如果说刚刚听电话, 陈振海还姑且能认为家里是出了什么吴梅霞解决不了的事情, 可现在,他很难不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想了。 可他有什么事情能让吴梅霞生气? 难道是吴梅霞发现了他偷偷开始转移公司财产, 还用别人的名义开了个户头? 对此陈振海可没有半点心虚, 他凭什么要心虚?现在吴氏难道不是靠他努力做大做强了吗?他总得有些个人资产保底吧?这是他应得的, 再说了,夫妻不分家, 他拿点钱也没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可能性实在很小,陈振海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 吴梅霞就没这个能力发现他的小动作, 否则当年她早就自己管理公司了, 又怎么会寻求别人的帮助。 那难道是他和秘书关系暧昧不清的事情曝光了? 陈振海现在的秘书是他管控公司后自己招的,两人的地下恋情是从吴梅霞孕期开始的。 秘书很清楚陈振海的情况, 自然不会搞逼宫那一套,要不翻车了连她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可这也不对,陈振海对自己的保密能力实在很有自信。 他和秘书的约会都是在秘书租的房子里进行,而每回出去的理由,都是要去应酬、找人,秘书随同,来去一般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没什么可怀疑的,秘书所租的小区在离公司不远不近的居民楼里,那里不是小区,是早年的自建房,后来被房屋主人稍微整改对外出租,租客基本都是上班族,只要在上班时间过去,基本连人都碰不到。 平时两人的交流都是在工作时间进行,往来的信息除了工作事项外没有其他,毕竟一天两人要相处至少七八个小时,如果加上加班出差的功夫更不用说,哪有什么话非得要下班说? 这□□无缝的隐藏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呢? 心中着急,不敢再继续想七想八的陈振海匆匆地坐上了回家的车,而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脑海里的头一个人,就是唯一的救星赖大师。 这难道就是赖大师说的劫难?时间好像还真对上了! 这段时间陈振海一直试图把赖海东约出来,可无论他开出多好的条件,约在多高大上的地方,赖海东都是十动然拒,说什么这是因果,破解了反而会招致其他厄运。 赖海东还很“谦虚”,不断强调自己算命还不算完全出师,说什么师傅认为他目前的个人能力不足,不让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帮人算命。 他坚持说自己对于天命也一知半解,所学的知识不够全面,就比如给陈振海算命,他就不能窥得全貌,对于他从前的经历,只能推个大概,对于未来的运,要准确也只能看近运。 可赖海东说的越多,陈振海就越信服了,以前他见到的那几个大师,个个把自己吹得天花乱坠,明明都是半道出家,吹得好像自己是什么龙虎山嫡传弟子,分明说起话来含含糊糊,还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推人运也能看国运,哪像赖海东,恨不得把自己底裤扒掉,可劲了怕人太过信赖于他。 对于什么改运会招致其他厄运的理由陈振海是不信的,可他钱都已经加到了惊人的数目,赖海东居然还不答应,虽说这大师风范不同一般,可陈振海还是有些气,在这种时候,他就宁可赖大师市侩一点,追名逐利一点,好要他能够逆天改命。 这也怪他自己,事情还没发生,他总觉得还不着急,赖大师拒绝了他也没展现自己恳切的态度,结果拖着拖着,这一切就发生了。 陈振海斟酌了好一会,认认真真地向赖海东发去了消息,只消看这条消息,任谁都能瞧出他此刻的诚心和迫切,要不是前面司机在,他不好大声打电话,这时候都已经给赖海东打电话过去了。 陈振海等得焦急,不自觉地抖着腿,手机一震,他二话不说连忙看了过去。 可惜这等来的不是赖海东的消息,而是吴梅霞的夺命连环信息。 吴梅霞发来的短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就像是在轰炸一般地喊着陈振海回去,这要陈振海只能皱眉回复着马上就到,可他回复的消息并没有起到任何安抚的作用,反而是只能这么看着吴梅霞的变本加厉。 终于到了小区,陈振海稍稍松了口气,拐过了弯时手机又是一阵震动。 他有些烦躁,任谁被这么轰炸都会一样崩溃,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的他一直到快下车才发现,发来消息的居然还真是赖海东。 【赖大师:之前看你命数的时候,看得出你的劫难都和你之前做的事情息息相关,但具体你做了什么,我推算不完全,你且看看严重不严重,再来谈谈破解的事情吧。】 【赖大师:这不是钱的事情,但凡是改命的事,都会影响之后的运数,就连我也拿捏不准,这改命到底是好是坏,不过这一开始遇到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太严重,毕竟你之前也说过了,你从前没做过什么违背良心之事。】 陈振海登时就被呛住,他早就在赖海东的话语和他自己的分析中明白了赖海东目前的水准,赖海东确实很诚实,他在算命上很有个人天赋,当初只靠看面相就能看出陈振海的情况,但对具体的小运,个人的情况就不能推得太细。 就比如他能算出陈振海和女儿、前妻关系不睦,但却算不出具体因为什么原因不和。 虽说这谎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可在赖大师说出“他没做什么坏事”这种话的时候,陈振海还是不由自主地心虚了起来。 那什么,他确实也没做什么,对吧?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了别墅的门口,陈振海不确定今天还会不会去公司,便让对方去停车场那等一等,原本想要回的消息也被他删掉,赖大师说得也对,他且看看是发生了什么,没准都不用大师出场,他自己就能解决了。 此时还抱着这种幻想的陈振海并不知道自己打开家门后会遇到什么。 他稍微整理了下领子,径直进了别墅,这大门是敞开着的,屋子里静悄悄的。 他这一登场,自然吸引到了客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当目光齐刷刷地向他投来时,陈振海愣了愣。 客厅此刻的场景可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见沙发那分别坐着妻子和三个男人。 吴梅霞穿着可以外穿的素雅居家服,头发已经扎好,坐在那背挺直,双手抱在身前的姿态隐约展露出了她此刻的没有安全感。 而一旁的沙发上,坐的三个男人倒是一派放松。 坐在正中的男人大概四十多岁,身上穿了件POLO衫,领子浮夸的立了起来,颜色也是显眼又浮夸的粉色,陈振海越看越觉得对方土里土气,不过看得出,在这三人中,他应当是为首的那个。 而在他左右的那两个则要年轻的多,一个穿着一本正经的黑色西装套装,另一个也是衬衫短裤的搭配,陈振海看着,总觉得对方身上有股违和感。 他略一思索,一下想到了个准确的形容词,流里流气,没错,这些人身上的那股气质,就和以前他在大排档里呆晚了会遇到的穿着背心戴着金项链来喝酒吆五喝六的人一模一样。 可这些人是找他做什么呢?陈振海在这一瞬之间脑海转过了许多念头,他急忙走过去打算护住妻子,这别是什么流氓上门打秋风又或者是威胁什么吧? 可他还没靠近,吴梅霞倒是先开口了。 吴梅霞恨恨地看了眼平时她总是很崇拜的丈夫:“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我要一个解释!” 说完这话,她便站起身吗抹着眼泪上楼,理都不理陈振海一下,她一分钟也不想再这继续待下去了! 得,这好不容易被排除了的悬疑又绕回来了。 陈振海云淡风轻地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他飞速地思索了下对策还是带着笑伸出了手:“我是陈振海,不知道各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为首的那男人比陈振海还要从容,他走过去和陈振海握住了手,稍稍用力,就能够让养尊处优的陈振海吃力的皱眉。 “陈振海,不对得叫陈总了,陈总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是,您怎么会记得像我们这样的小人物呢?” 这语气阴阳怪气的,可陈振海确实不记得这人。 “陈先生不记得我,不过应该还记得我们董哥吧?”明明是大太阳的日子,他那张脸上却突然透露出几分阴森,“我们董哥可是很想陈总,当初陈总这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让我们公司那年的业务都是亏损的,还好陈总现在出了名,是能上报纸的大人物,好让我们能从报纸上看到陈总的风采,否则我们哪知道陈总现在可不是以前的陈总了。” 说到了这董哥,陈振海的脸色忽然就白了。 他忘记谁也不会忘记董哥是谁,毕竟当初要不是这个人,他也不会带着宁初夏背井离乡到距离家乡这么远的L城来发展。 直到今天,陈振海回忆起离开家乡前的那段日子都心有余悸。 董哥在他们当地是出名的地头蛇,他早年混过黑,后来意识到这东西混不长久便也就洗白上岸,可是他没什么太大本事,后来就带着一帮小弟开了家规模不小的安保公司,除却靠以前的人脉承包了几家医院的安保工作外,他还做押运方面的业务,后来也渐渐就攒了一笔钱,在有了这么一笔资金后,董哥的妻子便出来开了家公司,这公司做的就是当铺的生意,质押东西给予资金,也提供借贷服务,由于审核快到款也快,这利息自然也比银行高得多。 当初陈振海最开始是去当东西的,他把妻子结婚时父母给买的三金都给当了,当时他想着的是事急从权,可后来去那借钱,就成了常规性操作,最后他想着翻身,从那借了一笔大的。 借钱的时候优先从那借,可还钱的时候,陈振海自然是先还银行,后续的钱那就肯定还不上了,可董哥的妻子之所以敢开这么家公司,说白了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自那以后,便是漫长地被催债过程。 虽说这年头科技还没有发达到后世的什么通讯录轰炸大法,可他们老家那地方互相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稍微一打听就连爷爷奶奶辈的亲戚都能打听全,这一开始催债,那都是直接登堂入户的,最后陈振海是在当地待不下去了,才铤而走险又卷了一笔钱拉着宁初夏跑路,跑路的时候宁初夏自然是不同意的,可陈振海很坚持,她一个人带着女儿也不可能就留下,夫妻俩便这么到了外乡。 “也不只是是董哥。”那男人又笑了,这笑容让人心里加倍的发冷,“你的朋友,姓何的那个,还有你那几个亲戚,都托我们一起来找你呢,毕竟谁家的日子也都不好过,没人打算替你收烂摊子。” 陈振海想起了赖海东说的那句话,“今日因他日果”,大师又中了,这还真是以前他做的错事惹出来的麻烦。 他这时候只气小区的安保不合格,这别墅分几期开放,目前为止还有不少住户在装修,平日里访客也多,小区常年派人巡逻,但对于别人进小区倒是没有特别禁止过,这才能让这几个人在陈振海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进来。 不过也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陈振海平静地看向他们:“你们说个数吧。”他其实都想不起来他究竟借了多少钱了,只记得总的应该也就是百来万的样子,毕竟那也是好几年累积下来的数目肯定不小。 百来万对于以前的他来说自然是个天文数字,不过现在嘛……也就是稍微伤筋动骨就能折腾出来的钱,倒不是说吴氏没钱,只是他对吴氏的掌控权有限,没法随意调动资金,再者这公司账面上的流动资金也不多,只是等等得好好想一想要怎么哄妻子了,也难怪吴梅霞会生气。 “也不多,就是三百万的样子。”对方笑眯眯地看他,“相信陈总一定能把钱还上的吧?” “什么,怎么会这么多?”陈振海又绷不住了,这根本就是借机敲诈吧?什么利滚利会成这样?不行,他一定要坐下来好好掰扯,“你倒是先说说,这钱怎么算的。” 楼下的陈振海才开始算钱,楼上的吴梅霞才终于停住了眼泪。 吴梅霞愣愣地坐在床边,脑子是一团乱麻,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今天一早她送女儿去了早教班,这是L城第一家早教中心,里面都是外教,要价很高,但吴梅霞在支出女儿教育上很舍得花钱,便也就没有在意这花费。 她现在只感谢自己做了这个决定,否则要是给那些人瞧见女儿,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回到家后,吴梅霞本打算一如既往地看点电视剧打发时间,却不想迎来了从未见过的客人,当时她一看到几个男人就有些怵,好在家里还有保姆,小区的安保也是随叫随到,敏锐地感觉到来者不善的她,可也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听到如此荒诞的一切。 吴梅霞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眼神里不知是愤怒更多还是茫然更多。 吴梅霞知道自己有点恋爱脑,喜欢一个人就全情投入,在她的眼里,陈振海一直是那个个人能力魅力十足,能够轻而易举地替自己解决一切危机的男人。 在对方身上,吴梅霞找到了那种对于父亲的依赖感,她能够继续无忧无虑地当个“孩子”。 当然,她也多多少少听过陈振海在和她在一起之前的经历,怀才不遇,创业失败,感情不和,遭到背叛……听到这些的她,只有满满的心疼,然后便是想加倍地对丈夫好。 其实无论是身边的朋友还是母亲都劝过她,她们振振有词,觉得吴梅霞和陈振海认识的时间太短,且对方也不是什么非他不可的青年才俊,文凭可以说是成长环境不同,接受不了教育,这勉强能理解,可这陈振海几乎把所有的不好元素都摊上了,什么创业屡屡失败、前妻出轨二婚,以前的亲人吸血鬼和他关系不好不相往来……按照吴妈妈那时候的话就是,他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世界上所有不好的人都被他摊上了? 当时吴妈妈和朋友也不是说坚决反对,只是说让吴梅霞再看看,再考虑考虑,再不也得调查清楚情况,可后来随着吴妈妈离世,吴梅霞奉子成婚,这一切也就不了了之了,婚后吴梅霞的生活幸福,朋友的反对便也不了了之,只说当时确实没想到陈振海还挺认真负责。 可以说之前吴梅霞一直挺骄傲自己的“慧眼识珠”,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地和陈振海在一起,这比她曾经向往过的任何一个浪漫故事都要浪漫。 然而现在,她却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吴梅霞笑容苦涩,回忆着今天那几个男人一进门时那令人作呕的打量眼神还有那些令人一听就很不愉快的话语。 “啧啧,你是陈振海现在的老婆?倒是比以前的老婆年轻漂亮呢。” “真没想到啊,这才几年过去,陈振海就能住上这种大房子了,以前他和他老婆住的房子还没有现在客厅大吧?” “是呢,对了现任陈太太,不知道你了不了解你先生以前的事情?你说你们有这么大的房子条件这么好,何苦这么拖着我们呢?” 当时每说一句话,那几个人就要挤眉弄眼一番,或者是掺杂几句意味不明的笑声,吴梅霞看得出,这几人对她本人的攻击性倒是不强,可是那股隐隐流露出的同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再然后,便是震撼事实的出现。 吴梅霞头一次知道原来陈振海根本不是什么众叛亲离,就在多年前,他还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出名人物,一直到他不断借钱,甚至连亲朋好友都借了一圈,还让讨债的人找到村里去为止。 而那个在她看来,因为丈夫一时失败就出轨的丈夫前妻,居然还和丈夫一起苦熬还了好几年的钱,按照那几个男人的说法就是“我们就说陈振海怎么有钱了都不还,原来是这么个情况,要是以前他的那个老婆还在,估计还会催他还一还,现在她不在了,你又不知道情况,也难怪他装死了”。 更过分的是,陈振海居然还在明知道自己还不上钱,甚至已经决定跑路的情况下又借了一笔钱,其中甚至有还对他抱有最后一点信任的老人家的养老钱,对方这几年好几回生病都得靠找人要钱来治疗,好几回差点因为借不到钱出问题。 ――这部分其实吴梅霞是想多了,陈振海确实在这方面不是个好东西,可他在村里早就某种意义上臭名远扬了,当初还愿意借给他钱的都是亲近的亲戚,还得是手里有钱的那种,被提到的这位老人家其实子女都很富裕,他才能有钱借出去给陈振海,还不至于像说得呢么可怜。 吴梅霞当然也不会就这么信,可对方拿出了一把的借据,上面姓名手印身份证号码一应俱全,身份证复印件也都附在了后头,那字迹吴梅霞还能不熟悉吗?这肯定是陈振海自己写的。 再然后,她就控制不住一边哭一边逼陈振海马上回来,因为在这种时候,她只能把自己藏起来,好要自己能回避此刻发生的一切。 可她能管得住自己,却管不住别人的嘴巴。 那几位坐下之后,还是不停地念念叨叨,满嘴说的都是什么过去的故事,阴阳怪气的模样让吴梅霞每回眼泪好不容易要停,又跟着掉了出来。 “陈振海这运气可真好,他反正也没来,要不说说你是怎么看上他的?我们也努努力,也就可以跟着不用再努力了。” “他这借的钱你会替他还吧?他前妻都打工替他还钱呢,你也会对吧?你们住这种大别墅,可别坑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你说这欠债不还说出去多难听啊?我们不要面子,你们能不要面子吗?我们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才来找您的太太。” “我们这种大粗人都懂得众志成城的道理,您说闹得老家都回不去多难堪啊,这借钱就是把亲戚变成了仇人。” 吴梅霞脑子嗡嗡地作响,转来转去只剩下同一句话:“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 难道她所见到的陈振海全是伪装,难道他一直以来都被骗得团团转?为什么把这些事情都瞒着,既然要瞒了,又不能瞒她一辈子。 怀疑向来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现在名为信任的墙已经开始崩塌。 曾经的一往情深是建立在谎言之下的,她好像不得不被从舒适区拉出,试着去面对残酷的真相。 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吴梅霞听见了脚步声迅速地擦了擦眼泪,她绷起了脸。 她倒要看看陈振海要怎么解释。 ……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陈振海今天真联系我了!” 宁初夏站在马路边,听着电话那头赖海东的兴奋声音淡淡一笑。 这件事她同样准备了两套方案,不过在回忆起记忆里董哥和他妻子的江湖义气时,宁初夏便毅然选择了后者。 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有的只是精心算计罢了。 宁初夏在之前便联系了董哥的妻子,事实上对于他们来说,这笔账早就是坏账了,人都跑了,除非回来也没法追讨。 在电话里,宁初夏平静地告诉了董哥的妻子这些年她的经历,并坦诚地告诉董哥的妻子她不打算替丈夫还这笔钱――这个年代正是各种民间借贷最兴起的时候,没有相应的规定,也出现了各种难以说明白的债务,此时也还没有后世失信执行人之类的制度,很多人负债累累都会选择直接宣告破产、转移财产或者跑路逃避债务,由于追讨的不便,实际不能带来什么惩罚等原因,再加上基本都是利息不合法规的债务,大多不会走到法院的那一步。 就比如说陈振海借的这些钱,就没有一个是宁初夏签过字的,甚至她基本都是事后才知道的,而这些钱也几乎可以说是从未花在她和女儿的身上,反倒是原身还在陈振海身边的时候,拼死拼活地替他还债,劝他和老家的人商量,看能不能免息,然后把该还的钱给还了,重新做人。 再然后,她也说明了陈振海目前的情况,不过在这上面宁初夏稍微婉转了一些,说自己为了接回女儿,估计让陈振海现在的妻子知道了一些陈振海的不良行为,就怕两人离婚以后陈振海被扫地出门又成了没钱的人,并拜托董哥的妻子如果要追讨钱能否帮忙老家的亲戚一起追讨。 电话里实际说的还有很多,董哥的妻子很是同情宁初夏的遭遇,这段时间来,宁初夏偶尔还会和她通话,自然也知道了今天会有人上门讨债这事。 宁初夏之所以会这么做,一是想让陈振海把该还的钱给还了,才不会若干年后忽然闹出官司,影响到女儿,而且就陈振海这几年在公司里帮忙能赚到的钱,最起码也能还上一部分的债务;二则是想让吴梅霞看清陈振海的真面目。 在原身的记忆里,吴梅霞和她的女儿除了忽视宁海星外并没有做任何虐待的行为,在物质上甚至比陈振海还重视女儿,虽说这忽视在孩子的世界里很残忍,可无论是未来成年了的宁海星还是原身,都没有将责任推卸到吴梅霞的身上,说到底,这一切都是陈振海的过错。 而这样的渣男,凭借着两任老婆作威作福,后来还继续走上了出轨的道路,他配拥有这样的美好生活吗?当然不配。 宁初夏当然也想过直接去和吴梅霞说一说这事,不过这不太现实,这前妻的话根本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没准最后还会被陈振海颠倒黑白成抹黑,只有让吴梅霞自己发现问题才行。 “不过我接下来要怎么做?”赖海东搓了搓手,有些期待,他很懂得他们这些神棍的基本守则,那就是没这本事不能骗大的,否则一旦对方醒悟或者后悔,那就是麻烦缠身。 目前他已经从陈振海那得到了好几顿大餐,还拿了两万块,被介绍给了几位有钱朋友,这已经足够,不过要是陈振海非要给,他也不会拒绝。 宁初夏手机一震,果然是董哥妻子的信息。 信息里董哥妻子爽朗地感谢她转告了这个消息,并说和陈振海“聊了聊”,从他那要到了两百万,现在债务的事情已经解决,他们也在早上充分“明示”了陈振海的妻子。 “你听我说……”宁初夏开始细细交代。 她用的这招很简单,就是冲着陈振海想走捷径,想要破解所谓的倒霉运去的。 “你就让他在L城东西南北……你到时候买张L城地图,专圈边缘的地方,然后让他在这四个地方分别找个树,埋下一个你做的符咒,这符咒你就随便做,看上去像样就行,最重要的是,你要告诉他这是有指定时间的,分别得在晚上九点、晚上十二点、凌晨三点和凌晨六点这四个时间埋下,而且不能在同一天,你就装作算日子,把这日子一周分一天,让他必须在指定日子指定时间内完成,而且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亲近的人,得要亲力亲为才行。” “好,我懂了!”赖海东点了点头,一下听明白了宁初夏的意思,虽然他不懂宁初夏做这个是为什么,不过宁初夏不会害他,他跟着做就是。 宁初夏挂断了电话,笑而不语,这其实是一招明招,建立在之前吴梅霞开始怀疑陈振海的基础上。 宁初夏没打算靠讨债一次撬动吴梅霞的心,陈振海要是这都哄不住的话,他之前也骗不到吴梅霞。 可就算被安抚下来了,这裂缝也是在的,宁初夏相信在吴梅霞发现丈夫忽然每周都要鬼鬼祟祟出门的时候,百分百会起疑心,她挑的这几个时间,那都是正常来说陈振海必须得在家的时候,当然,陈振海也可以找借口说自己出差,可是吴氏集团这还没到扩展业务的时候,陈振海要能找到理由连着四个礼拜都出差那宁初夏也服他。 吴梅霞起疑心后,要不就质问要不就开始调查,可陈振海经得起调查吗? 宁初夏已经和赖海东提前说好了,一旦吴梅霞发现赖海东的存在,赖海东就会故弄玄虚,装作欲言又止,最后支支吾吾地说一句她夫运不好,最好吴梅霞还是遮掩着去的,宁初夏已经给赖海东看了好几回吴梅霞的照片,是她之前在别墅门口偷拍的,赖海东认人能力没有问题。 当然,最好是吴梅霞忍不住来问她这个无情前妻,到时候宁初夏自然会好好地和吴梅霞分享一下自己是为什么离婚的。 万事俱备,接下来的事情就和她没关了。 “妈,你不上来吗?”宁海星趴在窗台那,要有防护网,只能隐约看到她的身影。 被宁初夏养胖了不少的她看起来格外可爱,现在酒窝都露出来了,宁初夏是特地下楼打电话的,她可不想来个什么误会大合集,让女儿意外听到这一切。 “这就来。”她很快上了楼,家里现在放着好几个箱子。 宁初夏已经准备过几天带女儿离开这里了,陈振海被抛弃之后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有可能,她既然有能力,可不会让什么前夫堵女儿校门的事情出现。 宁初夏已经决定要回去开厂,老家的人工不贵,正适合生产这些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小东西,她和王姐已经商量好了,之后王姐就会做她的代理,帮她联系这边的铺货渠道,现在手里做短工的这些工人,宁初夏已经在逐步交接给王姐。 宁海星一见妈妈进来就成了妈妈的小尾巴,今天再度穿上了新裙子的她那绑好了的马尾辫跟着她的动作一跳一跳的。 “你啊。”宁初夏伸出手戳了戳女儿的脑袋,她没用力,宁海星却故意捂着脑袋,一副被妈妈欺负的样子。 “又装,顽皮。”她没忍住掐了掐女儿的脸,果然养胖了小脸蛋掐起来都舒服了。 宁海星嘿嘿地笑着,抱着妈妈做粘人精:“妈妈,我今天中午不想吃玉米好不好,玉米太可怕了!” 刚回到家的时候,宁海星是不敢反对宁初夏的意见的,虽然明知道妈妈很宠自己,可被爸爸管教久了她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忍着。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宁初夏的爱意灌注,她已经开始会使用各种撒娇来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对于不想要的东西也会说不。 “好,那今天不吃玉米,吃苦瓜好了。”宁初夏天天看着女儿,当然知道宁海星不是不吃玉米,她只是逃避吃蔬菜罢了。 宁海星苦着脸,可劲蹭着妈妈的腰,最终申诉无效,获得了玉米X2的奖励。 可即便如此,宁海星也在妈妈看不见的时候露出了个甜甜的笑。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再也看不到爸爸真好,她要永远留在妈妈的身边。 …… 闪电比暴风雨来得更早,窗外的天空一闪一闪地亮着,而屋内却比屋外还要令人窒息。 陈振海正在收拾着行李,后天凌晨就是大师说的第三天了,可凌晨三点这个时间着实不好找借口出去,妻子也已经开始觉得不对,陈振海便以要去郊区考察地块可能要在郊区过夜为理由说自己要出差。 好不容易收拾好行李,见吴梅霞一直背对着自己,他凑过去正要说话,就瞧见了忽然转身看向他的吴梅霞。 窗外正好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房间,也照亮了吴梅霞带着恨意的神情。 “你这是怎么了?”陈振海有些烦躁,这几天吴梅霞还没闹够吗?他是亏欠,可吴梅霞没他能行吗? “我没怎么,我只是想问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我不是和你说了我要出差吗?”陈振海很无语,觉得妻子这是又在闹了。 吴梅霞看着陈振海,眼底没有一丝情绪:“那正好,出差之前的时间给我吧。”她看似轻松地说着她的决定,“先离个婚你再走。” 窗外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六) 接近正午的时间, 阳光略微有些灼人。 宁初夏才刚收拾完眼前的东西,就接到了来自远方的长途电话。 她拖着个小板凳就地坐着,面前是铺开的塑料布, 另一边则是被拉开拉链的几个蛇皮袋,里面分别装着花花绿绿不同款式的饰品, 她正在做简单的分拣工作。 宁初夏在处理完L城那边的事宜后便带着女儿搬回了老家K城,K城有个新兴的工业园区,这几年政府正在大力投建, 现下集聚了不少工厂。 宁初夏的事业毕竟才刚刚起步, 虽然目前已经占据两座城市的市场,但归根结底这供货量还是不高, 再加上款式多,每次进货的布料也少, 最后通常都只能靠混批来凑起批量, 不过好在他们对布料的品质并不挑剔, 甚至缸差过大、染色不匀或有其他大小瑕疵的他们也照收不误。 这倒不是说宁初夏为了低价就无所谓质量,只是他们制作小饰品和做衣服完全不一样, 并不需要整片布料, 即使是裁成一条一条的, 也能用来做类似发带之类的小饰品。 原料这已经省下了一大批钱,招工更是压低了成本。 K城相比L城发展要落后不少, 比起已经开始转型腾飞的L城,K城目前看来, 还是要走的劳动力密集型的路线, 可当地终究没能赶上第一版列车, 虽说现在开始发力,可也能猜得到, 以后绝对取代不了其他几座已经靠相关产业做大做强的城市,不过国内市场广阔,现在外贸也发展得不错,想来这还是能分上一杯羹的。 宁初夏自认还不能和那些大工厂竞争,她走的是计件制,她在当地的几个人才市场分别交了钱,她比别人占优的,一是工资日结,二是不要求坐班,三是工作简单,对年龄个人条件基本没有要求。 凡是看到招工广告的,就会到宁初夏家楼下的车库来――现在这儿已经被改成了仓库和小工厂。 他们到这,只需要根据个人能力分别领活,押住身份证和押金后便可以拿着原材料回家,一般要求三天内交付,速度快质量高的话,则会有奖金。 这种招工方法才刚开始就吸引到了不少工人,尤其是常年在家,没有其他工作的一些阿姨、奶奶辈的人,她们手脚麻利,便会带一些回去在唠嗑看电视的时候顺道工作,赚一份钱作为补充。 当然,这种模式之下,工人的流动率自然也很高,不过宁初夏并不在意,绝大多数小饰品制作,熟练工和新手工人的速度还真差不多太多。 其中一些比较精细的饰品,宁初夏也会和那些工人签长约,目前背靠工厂好乘凉,宁初夏已经去找当地的工厂制作专用的模具和原材料了,这饰品的种类自然又增添了不少。 至于运输,那就更简单了,这年头虽然快递还不算发达,可私下的运输没有停过,当地有不少工厂和L城之间是有长期供货协议的,宁初夏便搭了顺风车,固定时间托运货的车一并把货物送过去。 回到家后省下的这些钱反倒是把原先分给王大姨的分成给补上了,甚至量大以后,宁初夏会赚得比以前更多,她前段时间已经琢磨了一番,研究出了几套可以用于拓展工厂业务的机器,现在她已经把图纸和说明材料送去申请专利了,当然,这些机器并不会取代现在工人们的工作,宁初夏做了一笔账,虽说成本上会略微增加一点,但那也只是微乎其微的一点,反倒是能够让不少人能够有赚钱的工作,宁初夏现在这些工作大多都是供给周边女性的,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卧床不能出门或者行动不便的残疾、得病人群,这稍微的一点成本和这相比也就无足轻重了。 目前看来,她应该很快能建立起第一家工厂,供货量稳定后便开始在全国拓展市场,并发展外贸事业,再之后就可以逐步转型,做些更品牌化不能被随意取代的产品。 不过此刻,她要考虑的可不是未来的事情,而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好消息乐呵乐呵。 “宁姐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他的电话都想翻白眼了……”赖海东一肚子苦水往外倒腾,“你说说,我这又不欠他的,他怎么还就赖上我了呢?” 他说得委委屈屈,不过这也只是为了表现自己和宁初夏同一战线。 赖海东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他现在时不时地就给祖师老爷上柱香,谢谢那天风调雨顺他去天桥上街这才认识了宁初夏,要不是宁初夏,他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这才过去一个多月,赖海东已经成了L城富豪圈里的小名人了,宁初夏教给他的那套在其他富豪那也用得上,赖海东在众人心中的形象,早就成为了淡泊名利不追求奢侈生活的高人,对于求到他面前的事情,那也是能帮就帮,不能帮直接拒绝,甚至和其他大师不同,他一直自谦自己是能力不足,绝不会狮子大开口拿走别人一堆钱还不办事。 ――事实上其实是赖海东听了宁初夏的话,这行业归根结底,虽说也有师承家传,也有“教材”根据,可还是谨慎赚钱,赖海东自觉自己也不是真才实学的大人物,便按照宁初夏说的,只像普通寺庙般安抚人,对于算命的结果尽量善意解释,如果他人问如何改命就说些多做好事的话。至于钱,他也基本没收多少,不过如果是请客吃饭之类的,他倒是来者不拒,现在日子过得滋润,赚得也比以前要多,赖海东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地一位富豪提供的租房,面积不大,不过房租也极低,可以说是毫无负担,收入即为存款,虽然不能像是同行里的厉害人物一样轻易赚一笔大的,可细水长流才是不亏心也能持久的赚钱方式。 赖海东别的不行,看人还是可以的,他自然看得出宁初夏这是已经脱胎换骨,大有前程,毕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这份上,再加上至今为止他还时常从宁初夏那得到建议,自然是恨不得能和他绑定。 “他打来电话你不接就是了。”宁初夏顺手收着东西,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她可得准备去接女儿了。 听到宁初夏这懒洋洋的态度,赖海东立刻噤声,他还是很上道的,知道宁初夏这是还有事,只是匆匆地把后续给交代了。 之前他按照宁初夏的吩咐,胡编乱造了那破解之法给陈振海,他比宁初夏在这些坑蒙拐骗之道上还要擅长一些,稍微这么故弄玄虚一番,陈振海便诚惶诚恐的信了。 当时他还不懂宁初夏是为了什么,没想到这几天就出了结果。 陈振海这人实在胆小,他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总觉得赖海东藏了一手,虽然要到了破解之法,可还是隔三差五来联系赖海东,结果那天他前脚刚从赖海东家出去,后脚吴梅霞就像是抓奸般气势汹汹的进来了。 不对,不能说就像,应该说就是,吴梅霞当时敲门敲得震天响,说是什么看电表的,当时赖海东虽然奇怪电工怎么忽然男变女了,可还是没怎么防备地打开了门。 那门才刚打开那么一个小缝,吴梅霞就直接冲了进来,在看到他是男的的时候,整个人露出晴天霹雳的表情,而后不断逼近,对着赖海东就逼问:“你说,你和陈振海是什么关系。” 赖海东也是在这时候才听明白吴梅霞在想什么,他只能一边不知道多少次地感慨宁初夏比他个算命的还要神算,另一边则勉力应付:“他只是来找我算命的顾客,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 再之后,就是剧本里的剧情了。 他在一脸歉意的吴梅霞面前欲言又止,又拒绝了对方的金钱攻击,最后在吴梅霞要出门前没忍住幽幽地开了口。 “我今天看了你的面相才知道我办了大错事……”他声音里带着沮丧,“都怪我能力不够,可我不能让这事情再这么下去,陈夫人,你要是姑且能信我这个破算命的,凡事就多想想,你以为是良人的人未必是良人。” 他说完这话就要关门,可吴梅霞紧紧地抵住了门。 说实话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是真想关门能关不住吗?只不过是不想关在演罢了。 吴梅霞眼神恨恨地问道:“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真会算命,陈振海到底是不是骗了我。” 赖海东没说话,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那陈振海有没有出轨?”她声音都发抖了。 赖海东沉默了一会,按着宁初夏教的回答:“这,您可以多看看他亲近的人,也多关注一下自己别的东西,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否则我以后也做不下去生意了。”他一脸决绝,好似为了心中的正义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这要是赖海东听过后世流行的歌,估计会立刻给自己点一首正道的光。 门关上的时候,赖海东都看见吴梅霞眼睛里盈眶的泪水了。 他及时地汇报了消息给宁初夏,本以为还要多等几天,却不想不到三天的功夫陈振海就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回陈振海倒是不瞒了,总算开始坦诚,只说他手里还有些钱,赖海东想要多少都可以,只要能破解他眼前的局面。 赖海东一细问,就知道前一天晚上他正想出门的时候,却直接被吴梅霞甩了一脸离婚协议书,或者直接说是净身出户书都行,他们一直闹到了半夜,陈振海一折腾就把三点要去埋东西的事情给忘了,早上直接被赶出门的他,这只能找天师问路了。 这目的已经基本达成,赖海东也就不想继续应付陈振海了,可对方进不了门,那就天天打电话,一直到今天都持续着自己的骚扰。 而这几天,根据陈振海所说,他还在故意拖延,试图让吴梅霞回心转意,并打出了女儿牌等,之所以会把这些和赖海东说,他是为了表明自己现在还有的是钱,希望赖海东能够再帮他一下。 “你说陈振海这王八蛋不会又说动他老婆吧?”赖海东说是吐槽其实是询问宁初夏需不需要他更进一步行动的意思。 他心里确实挺忐忑,这离婚出轨的事情现在可不多,这要是吴梅霞被说动呢? “不必。”宁初夏倒是淡定得多,且不说就算这次陈振海哄好了,她也能找机会去和吴梅霞说一说家暴的事情,就说以她对吴梅霞这个人的分析,这离婚只会是迟早的事情。 吴梅霞为什么会喜欢上陈振海?那可不不只是丧夫后的依赖,还有她从小被父母宠着长大,常年无忧无虑的她自然也不懂什么是现实,考虑一切都奔着梦幻去。 陈振海的欺骗和出轨,就足以击垮吴梅霞所谓的幻想婚姻,当她意识到她所拥有的一切没有这么美好的时候,她的这段婚姻也就留不下去了。 她越是觉得自己的爱情是什么白头偕老,愿得一心人,就越接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切,就算哄好了,这破镜也会很快再碎,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更别说宁初夏还让赖海东提醒了吴梅霞家里财产的事情,吴梅霞要是调查不出来还好,如果调查得出来,那只会推动离婚的进程,她可容不得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为了钱和她在一起的。 宁初夏又交代:“你要是不想再搭理他,你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你就说他的命应该不至于此,看来是你学艺不精没有看出他做的恶事,不管再多钱你也不会管之类的话,之后就不必理会了。” “我明白了!” 又应付了赖海东几句宁初夏便挂断了电话,拿起手包准备下楼,接下来可就到了例行的妈妈接孩子放学时间,身为十佳好妈妈的她可不能错过这样的亲子时间。 宁初夏知道女儿的心里有个很大的空洞,所以她要一点点地用爱把女儿心里的空洞填满。 没了爸爸又怎么样?那她就给双倍的宠爱,只要学会如何爱人、爱自己和怎么被爱,就足够应对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感情问题。 …… 下课铃还没响,就有同学悄悄地在心里开始倒数计时,虽然每次被老师抓包都会被吐槽一下,可班上后排的几位男同学还是有争先夺后的习惯,把第一个跑出教室当做了荣誉。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对于这些小动作一览无遗,看到那已经扶着桌子做好了起跑姿势的后排男生他笑着摇了摇头,顺应大家期待说了下课。 该飞奔的人已经飞奔出去了,而动作慢的人到现在连课本都没合上。 宁海星的动作已经算快的,她早在最后一节课前收好了书包,桌面上只剩下可以中午先放在桌斗里的课本和一根笔。 学校里只有周一升旗的时候规定穿校服,她今天穿的是件妈妈买布自己缝的背带裤,上身则配了件桃红色黄边圆领T,前段时间稍微剪短了一些的头发直接被分成两股扎做双马尾分在两边,分别用不夸张的黑色蝴蝶结发圈绑着,再搭配上她那被妈妈养的正好有些婴儿肥的可爱脸蛋,那略圆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格外讨人疼爱。 要是和宁初夏同个世界来的人就会一眼看出她的idea来自哪,直接指着宁海星高喊一声阿拉蕾,除了那黑框眼镜和帽子没跟上,简直是一模一样,不过可惜,大家都认不太出来。 宁海星的同桌叫做苏丽丽,此刻就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一边看着宁海星。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宁海星没忍住:“你在看什么呀丽丽。” 苏丽丽没说话,只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和她这名字不太相称的是苏丽丽看似像个假小子的造型,她从小剪的都是短发,连裙子都很少穿,每次同桌穿了新衣服她都忍不住看个不停。 她的同桌太好看了,怎么能不看呢! K城中心小学办学规模挺大,可再大,也就是这么一个年级六个班。 早在转学生要来之前,这消息就开始满天飞了,毕竟学校里的教职工子女不是一般的多,老师们又爱在敞着门的办公室里谈事情,这世界上哪里有能瞒得住大家的事情呢? 只是这转学生是矮是高,是男是女,要去哪个班大家都还不清楚,只知道应该是要去二年级。 一直到转学生正式入学的那天上午,隔壁班的小灵通才来透了个消息,说传说中的小学生是要来二年三班。 那天早上大家早读都读不下去了,整个教室就像是炸开的锅,热闹得厉害,可等啊等啊,一直到第一节课,老师才终于将神秘的转学生介绍给大家。 苏丽丽回忆起当天,想了又想,还是觉得用一见钟情这个词比较恰当。 当时看着宁海星跟着老师进来,她感觉自己的嘴都跟着张大了。 宁海星穿着一件好看的红黑格子裙,上面搭配着衬衫和同格子的领结,头发直接绑了个高马尾,上面是个暗红色的蝴蝶结,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蝴蝶结跟着头发一动一动的。 就像……蝴蝶落在了花上面一样! 宁海星的名字也好听!从没听过的姓氏,可爱的名字!笑起来特别甜,有两个酒窝,而且好白好白,眼睛也大! 总之,苏丽丽觉得她喜欢宁海星,而后她便在老师的“谁想做宁海星同桌”邀请中以最快迅速把手举得老高,在同学们反应过来之前成功得到了和宁海星坐同桌的机会。 事后回想起自己的速度,苏丽丽只想为自己点赞!按照老师说的,这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然后她得到了别人都抢不走的神仙同桌,苏丽丽已经想好了,如果哪天老师想给她换位置,她就哭,哭得很大声的那种! 至于怎么神仙?这还用她说吗? 长得好看,每天穿着打扮都不一样,就算是穿着校服的时候,头发上也总是有能让人瞅个不停的发饰,还有各种各样神奇的编发。 总是爱笑,脾气很好,如果你滔滔不绝,她就会这么用大眼睛看着你时不时地点头。 见识广博,还看过很多书,总能说出大家不知道的故事。 成绩很好,谁问她问题都不会拒绝,只会耐心地教。 这怎么能不喜欢?当然,班上总有些喜欢欺负女生的调皮男生,对此苏丽丽已经自认骑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她打遍全班无敌手,如果要欺负宁海星,就踩着她的尸体过去―― 虽然其实也没人想睬她尸体。 宁海星笑了笑,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忘记的事情:“丽丽,我有礼物要给你。” 她的手伸进书包,一拉开拉链,就能看见被整理得很好的书包,这书包也同样是宁初夏买了书包后替女儿修改的,是独一份的。 “什么?”苏丽丽愣愣地看着同桌兼好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她迅速地回忆起自己没有给同桌准备过礼物这件事,整个人都变得有几分沮丧。 宁海星将手握拳,然后在好友面前展开:“是这个!” 她的手很小,不过刚好能放下拿来的东西,宁海星手心上的是两个发卡,都是最近妈妈才开始生产的新款式。 原先普通版本的都是以市面上贩售最多的黑色夹子为基础的,而这夹子本身就是糖果色系的,也要纤细一些,虽然夹东西的能力比之前差些,可却也避免了打开夹子时勾到头发或者是使头发打结的危机。 而上面的装饰则是小花,最简单的五瓣花,中心是浅色系的圆球。 这两个夹子是一对的,浅蓝色的色系,正是苏丽丽最喜欢的颜色。 “这个给我?”苏丽丽愣住了,嘴巴张大了不少,野小子一样的她每次都会被妈妈拍打着裤子嫌弃她到处玩耍弄得一身脏,一直以来都把头发剪得很短的她从来没有带过这些。 “嗯!”宁海星认真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小梳子,伸出手招了招,苏丽丽便下意识地靠过来微微低头,“我问过妈妈了,她也说这个适合你,你不是老说不想去剪头发但是刘海长了吗?有时候还流汗老是弄到眼睛。” 苏丽丽愣愣地看着靠近的宁海星,宁海星正仔细地伸长手帮忙她整理着头发,苏丽丽隐约能感觉到小梳子在头上动作,而后那两个小发卡中的一个,稳稳地别在了她的头上。 “一个就够了,另一个留着丢了的话可以换。”宁海星满意地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放小梳子的盒子里带着镜子,她把这递给了苏丽丽,“我妈妈做的发卡好看吧!我也有哦,不过是别的颜色的,过几天带来!” 她虽然明白这叫做“设计”,不过之前试过告诉别人他们都听不太懂,宁海星便也很随波逐流地改了说法,总之大家能知道妈妈是最棒的就好。 苏丽丽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只是多了个夹子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又听到那句“我们一样”她开心的笑笑,没忍住凑过去抱住好友用力的蹭了蹭。 她果然最喜欢宁海星了! 完成了未完成的事情,宁海星便也拉着苏丽丽离开教室,以前宁海星还没来之前,苏丽丽经常在教室里拖延到最后,不过现在有了朋友,她总算不会是最后离开班级的关门人了。 一边往外走,苏丽丽一边也蹦蹦哒哒的,每跑几步,就不太习惯地摸一摸头上的发卡,生怕自己把它给蹦Q掉了:“海星,你妈妈真的超级厉害!” 身为宁海星的好朋友,她也已经在宁初夏那挂了号了。 苏丽丽在看到宁初夏的时候,就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海星的妈妈果然和她一样,很爱笑,看上去就特别温柔的样子!而且她还超厉害,会做各种各样好看的饰品小裙子包包。 快蹦Q到门口,苏丽丽便想起什么般忽然说到:“对了海星,你放心,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完成!”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发出了挺响的声音,“我肯定不会忘的!” 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呢!不过海星说了不让人知道,她就肯定不说。 “好。”宁海星没忍住,又替好朋友整了整被跳乱的头发,“你早点回家吃饭知道了吗?” 苏丽丽的家距离学校只有五分钟的距离,但她总在这段路干出各种转弯,看蚂蚁搬家,围观路人吵架等的神操作,最后分明五分钟能走完的距离半个小时都走不到,饿着肚子等她回家的妈妈通常会出来暴力抓人,最后才悻悻然回家。 苏丽丽再度低了低头,不过心里完全不愧疚,她要是早回家爸爸还没做好饭呢!不过今天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她可是帮宁海星送信的小信使。 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学校门口,学校对面等待孩子的家长已经少了一半,而在其中宁初夏很是显眼,毕竟她每次来接女儿的时候,都会稍微整理一下,在打扮上没有太多顾忌的她格外出挑,看上去很年轻。 宁海星在见到妈妈的时候就成了个孩子,她立刻就贴到妈妈身边,就像是磁铁自动吸引一样。 宁初夏立刻牵住女儿的手,照例和女儿的好友打着招呼:“丽丽今天要早点回家哦。”她瞅了眼对方头上的夹子就知道是女儿的手艺,“夹子很配你,下次有新的再让海星给你带。” 在女儿入学前,她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女儿被欺负,校园欺凌这种事情的心理阴影可不是换个学校就能没有的。 当妈妈的能做的,也就是事先开解女儿的心情,努力在别人看得到的外在上稍微打扮一下,女儿原本有些闷和害羞的个性在她的努力下已经开朗了不少,宁初夏当初还在L城的时候就试着引导女儿招待顾客,现在这孩子已经不太害怕陌生人了。 前期做的一切准备在宁海星入学后多少应该发挥了作用,第一天中午来接女儿放学回家时,宁初夏瞧见女儿的笑脸和在她身边的苏丽丽这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去。 “宁阿姨再见!海星再见!”苏丽丽立刻招了招手,而后迅速地跑到前方的烧烤店门口,和往常一样盯着烧烤不放,这也是她的保留节目了,俗称“看吃”,不过时不时瞥来的视线,完全证明了她很在意这边的朋友。 “今天丽丽老是在看你呢。”宁初夏也注意到了这视线,她的摩托车停在旁边的停车位,宁初夏先为女儿带上安全帽再为自己带上。 宁海星登时有几分极其微小的心虚,她悄悄地瞥了眼妈妈:“妈妈我饿了,我们快回去吧!” 她这一催促,宁初夏的动作也快了起来,车才刚发动,宁海星就往远处做了个手势,瞧见苏丽丽跑开的身影,她稍稍松了口气。 宁海星不太想让妈妈知道自己送出的信,事实上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个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想来想去,宁海星只想到了这个解决方法。 如果她懂得再多一点,就懂得这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虽然她也没有到达的程度,可之前被不快乐和不被爱填满的时候,她很难去考虑身边的人,而只有在心里被一点点填满的时候,才会因为满溢而出现对别人的关心和爱意。 一阵风吹过,帽子不能全盖住的头发跟着飞扬。 她闭上眼默默地念着。 信儿啊信儿,你跑得再快一些,好让大家都不要过像我以前一样糟糕的日子。 …… 蹲在民政局门口总能瞧见不同的故事。 而像是陈振海这样颓然地在旁边抽烟一地烟头的人绝对不少见,甚至多得很。 之前他打的卖惨牌对于吴梅霞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分明前几天的时候吴梅霞都已经同意让他接孩子出来玩了,陈振海还以为自己努力努力,就能把公司的事务给重新夺权回来。 说来他本来还想着以管理公司为名义威胁吴梅霞一番的,没想到她做得更绝,直接高价找猎头公司高薪挖角了大公司的管理人员回来,现在陈振海只要一到公司就会被保安拦住。 再然后,就是离婚了,吴梅霞在电话里很强硬。 不离,她就起诉,反正陈振海名下本就没有财产,还用夫妻共同财产还了债务,甚至她手头还有出轨和陈振海挪用公司财产的证据。 同意离婚,那这几年的工资该给陈振海的还是会给,不过要扣掉陈振海从公司里挪用和还债的那部分,这一扣,剩下的也就只有四、五万了。 陈振海是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吴梅霞怎么就忽然聪明起来,什么都发现了,这以她的智商明明不该知道的,陈振海自然还想拖,可吴梅霞实在强硬,还威胁了几句,她说自己可以厚着脸皮去求父亲的几位朋友帮忙云云,陈振海一听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只能答应。 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心狠? 而且吴梅霞还很防备着他,甚至还带了保镖出来,强行让陈振海同意了女儿改姓的事情,说不同意的话也行,那每个月要支付女儿的抚养费,陈振海如果不肯,她就找讨债公司帮忙。 听到这个晦气词陈振海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放弃了事,反正他其实心里也不在意女儿。 现在离婚手续办完,他拿着存折和行李只能坐在这唏嘘。 陈振海之所以不像是当年和前妻离婚般拖泥带水其实是因为经过了这几年的锻炼后他很有自信,只要他想,必然能够以这份资历找到好工作,再说了,他这有钱呢,可以去创业,到时候打下自己的江山,再也不怕遇到的女人翻脸不认人了。 半盒子的烟抽完了,陈振海便慢腾腾地起身,他先照例给赖海东打了个电话,果然被挂了。 赖海东这死守原则的样子就是赚不了大钱,陈振海想到赖海东说什么他之前不诚实,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找他帮忙改命,害得他的运也不好等就来气,可他也不可能强迫得了赖海东,这样的大师,万一偷偷使坏他们可都不知道。 这个电话没打通,陈振海便给自己的俏秘书打了电话,这几天他为了讨好妻子只能让因为他不得不辞职的秘书暂且等着,这次电话倒是接通得很快。 陈振海立刻开口:“我和吴梅霞离婚了,等等我去酒店搬行李过去你那,你收拾一下。” 电话那头先是一段沉默,而后便是略有些尖利的声音:“你们离婚了?那你分到了什么?” “那女人算计我,我没来得及防备只能离婚,没分到财产也就……”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赖海东正怒气满满地还想再拨,却不想又被按断。 他越来越急躁,不断地拨打被挂断,在间隙中收到了来自小秘书的短信:“我退租了,你爱去哪去哪,别烦了。” 陈振海瞠目结舌,不断地拨打电话,拿起行李一头是汗地准备打车,他可不能让小秘书跑了,对方那的东西可都是他买的!那房子押金三个月也有个三千呢! 在这种时候偏偏来的都是载客的车―― 【还好我之前就收了行李,押金我都退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垃圾可以来捡,搞搞清楚,你没钱还想要我和你在一起?疯了吧?】 看到信息的下一秒,陈振海勃然大怒,一个冲动把手机给摔了出去,正好因为他伸出的手停下的车跟着前车停下,阴影将手机罩住。 “要去哪?”降下的车窗里男人随口问。 他的手机可不便宜!是新款的,前段时间刚换的!陈振海急切地挥手,那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便升上了窗户加速离开。 太好了!手机没被碾到! 刚开心不到三秒,陈振海就黑了脸,这翻盖的手机已经分家,屏幕和盖子都不黏在一起了,就连旁边的手写笔都摔出来了,这还能行? 终于捡回来手机,果然手机已经粉碎性牺牲,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出租车给喊走了,看着眼前又出现的两辆“载客”车,陈振海沉默了下来。 他这厄运,何时是个头啊! …… 远处的黑色轿车那,吴梅霞把车窗升了上去:“走吧,回去了。”她的一声吩咐,前面的司机也立刻发动了汽车。 刚刚陈振海摔手机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跟着抖了抖。 明明早就决定离婚的,可是看到女儿对父亲的依恋,她就总觉得再拖延点时间也行,毕竟她也不差这点钱,就当替女儿养个爸爸了。 幸好她收到了这个。 吴梅霞沉默着从钱包里拿出了被折叠着的纸,这是张从作文本上撕下来的作文纸,写字的女生字迹端正,不过估计是因为学习写字时间还不够久的原因,不少字都顶天立地占满了格子,差一点就要露头露脚。 ――【阿姨,爸爸不是好人,不要让他和妹妹在一起,他会打你和妹妹的,我没骗人。】 这封信是昨天她收到的,吴梅霞随手拆开后整个人都懵了,信件没有落款,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只是大概地写了个K城某街道,可这口吻,吴梅霞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她到了自打继女离开后就没人开过的房间,里面还留有一些继女的东西,不多,只是这房间平时也用不上,她一直也没让人收拾。 吴梅霞找到了继女一年级的课本,对应着看了字迹,虽然略有不同,可看得出是同一个人写的。 分明阳光顺着窗户照入很是暖和,可吴梅霞只觉得心冷。 之前忽略的细节此刻清晰到她反胃。 “我去陪海星说两句话,这孩子最近又不爱说话。” “你先去洗澡,我去海星那看看。” “我问问这孩子的功课怎么样,需不需要什么。” 通常在类似这样的话语后,丈夫就会离开,而后通常会在半个小时后“神清气爽”的回来。 吴梅霞从未想过去走廊尽头偷听,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后妈,只能做到给予足够的物质,她实在做不到去讨好继女,尤其是有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她一直以为那是他们俩的亲子时间,毕竟丈夫每回回来后都看起来很开心。 而且丈夫明明脾气很好,从不和她发脾气,也不会骂女儿,这点有不少朋友都很羡慕,毕竟小孩子有时候实在调皮,就连她都会忍不住说女儿两句。 可如果不是脾气好呢,只是一直有发泄对象呢? 当然,也有极小的可能是继女被她亲生母亲怂恿着来骗人,可吴梅霞并不相信这种可能。 如果陈振海真的在意女儿,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陪女儿单独相处,继女会这么怕他吗?她那时候还以为是继女怕她这个后妈,而且仔细想想,陈振海从未主动提出过要给继女准备什么,甚至连试图调和她和继女之间的关系都未曾有过,吴梅霞只想狠狠地打醒自己,当时她都想过前夫是迁怒继女不爱理她了,怎么还会相信这所谓的亲子时间。 还有陈振海的前妻,如果真的是那种抛夫弃女的人,为什么会陪丈夫还债,又为什么会回来接女儿,据她所知,明明对方没要钱的。 如果解释成丈夫家暴,对方被打怕了,打受伤了跑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回来接女儿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她非但是看错了人,还养了只老虎在身边,原先是害怕女儿舍不得父亲,现在她只怕女儿太依赖父亲,但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女儿被虐待,她都害怕。 吴梅霞将手上的这封信折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钱包,看向窗外的她默默地在心里向那个模糊的女孩身体道了句歉。 章节目录 偏执女配她妈妈(完) 每座城市通常都会有当地相当出名的产业和公司, 而在K城,这几年来风头最胜的便是星海集团。 这家公司已经成为了当地几乎是标志一样的存在,甚至在不少人眼里, 这集团比K城还要出名一些。 星海集团的发家史堪称传奇,十五年前, 那位传说中的宁总在这座城市开始招兵买马开展起了自己的业务,据当年被宁总聘请的第一批兼职工人复述,最开始星海还没名字, 连工厂都没, 统共就只有一家小小的门面大小的仓库,仓库内几乎是毛坯的样子, 只刷了墙,白炽灯管下, 人来人往, 几个负责登记的员工拿着扬声喇叭做着登记, 旁边的麻布袋里装满了交来的货物。 据当年兼职的那些工人说,她们当时去接这份工作, 为的也就是这工作简单没有技术含量, 还能为家里补贴的钱, 说实话他们那时候心里还犯嘀咕呢,觉得老板赚不了多少钱, 毕竟这东西好学,看起来也赚不了多少钱, 甚至心里多少觉得老板迟早会停了这块业务, 一心想要能多赚点是多赚点的她们努力投入, 却不想不知不觉地直到现在,这业务居然还没取消。 再之后集团便是飞一样的发展, 它像是一只巨大的动物,触角不断延伸到各个领域,服装、皮饰,一个个品牌成立,其中尤其让人感慨的是老板本人的果断和眼光。 最初以发饰发家的她便以极快的速度打通了全国多家精品店铺的供货渠道,通过包装和设计,将原先低价的饰品卖出了高价,同时在线上提供低价饰品的批发和店铺零售。 同时那位宁总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了不少之前没人见过的机器,在当时的新工业园区租了片工厂,便开始了做首饰的业务,同时她还不知道从哪里打通了皮料的购买途径,开始做起了皮带,当时还有不少知名的奢侈品品牌都跑过来找她合作代工,后来技术成熟后她就开始批量生产皮质的包包,据说最初的设计图都是宁总自己画的,款式天马行空,质量过硬,用色大胆,一下就把牌子打了出去。 在这期间,星海集团的外贸业务也做得如火如荼,已然有了稳定的供货渠道。 危险和机遇常常共存,正当星海这辆列车高速前行的时候,K城本地爆发了严重的三角债务实践,这连锁反应使得原先维持得不错的几家服贸公司接连倒下,毕竟像是他们这样的工厂,被压货压款项都是常事,可当地有太多的劳动力仰赖着这些公司生存,当时在地方政府的协调下,宁总毅然出手,分别以公道的价格收购了这些公司,就连公司聘请的工人也一并接手。 当年这件事一出,K城里就有不少企业家觉得这位宁总是疯了,那场三角债风波可不止影响到了K城一座城市,饶是大家都知道星海集团经营一直很顺利,又从未靠借贷流转,估计手头有不少资金,可这难以割断的尾巴,是能生生把一家公司给拖垮的,他们只得唏嘘慨叹,这位宁总固然是个好人,可好人不是都有好报的。 谁都没有想到,这无人看好的事情竟然被宁总生生扭转了结果,当时因为不看好大家没有过多关注,倒也不清楚其中细节,只知道当时宁总雷厉风行,直接干回了老本行,将几家收购来的工厂重新整合,调整了主要生产的品类,在挺过了那段艰难的混乱时期后,之前被收购的工厂便成了让星海进一步扩大规模的土壤,也是在这之后,星海集团开始正式做起了自己的服装品牌。 在不少同行坚持只做线下店铺,恨不得能在全国每个商场都开满自家店铺的时候,这位宁总就开始很注重线上店铺的投入,主动参加购物网站组织的大型购物活动,在不知不觉之间,弯道超车。 而在之后的网红经济、直播经济上,她也没有落队及时跟上,同时不忘借助每一次发展的踏板飞速前行,开拓出新的版图。 现下星海旗下的品牌诸多,生产的产品遍布全国走出国门,新开的高级时装线现在也已经站稳脚跟,现在每年都会在国外的时装周举办走秀,已经开了多年的几个服装品牌,也早在几年前就成功实现了从线下到线上的更替,现在每个月的销量都稳居前三,公司上市后在股票市场也一直表现良好,每年的年报出来后总能为公司的股价打上一剂强心针。 星海集团在自己高速发展的同时,从未忘记反哺K城,在为K城创造了诸多岗位的同时还不忘投入于当地的慈善事业,当地的妇联和慈善基金因为有充足的基金涌入,也能为当地的妇女儿童群体做更多的贡献。 同时,星海集团还是个摆明了自己“就业歧视”的集团,虽然她从未在招聘时明确提到,可肉眼可见的,整个集团上下包括长期工人、短工,都是优先女性,这之前还一度引发了就业歧视的争议,但因为集团很注意规避这方面的问题,倒也没有导致什么官司,只是偶尔会看到有人吐槽,这公司性别歧视成一股清流,别人是怕招女性怕人怀二胎,可它却反其道而行,甚至提供了不少可以在家作业的岗位,集团唯一要求的是完成应该完成的工作。 公司风生水起时,星海集团的那位宁总却越发地低调,不少人连她的照片都没有见过,对方很少出席大型活动,一般都是有副手出席,现下随着星海年年看涨的业绩越来越多人想要为她做一次专访,了解了解这位商界女精英背后的故事。 而在这个月发行的《财富人生》上,宁初夏的头一次专访在业内也引发了巨大的讨论。 候机厅内人来人往,嘈杂声中混杂着机场广播的声音,在这等候飞机的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海星,你看阿姨上杂志了!” 她们今天到机场的时间有点太早,百无聊赖的苏丽丽便到候机厅旁边的书店逛了一圈,意外发现了熟悉的宁初夏为封面的杂志,她便立刻买下拿了过来。 宁海星原先正在走神,现下反应过来才无奈地看了闺蜜一眼:“又犯傻了吧?我当然知道,之前杂志社来采访的时候她就和我说了!” 人生是不断分离的旅程,所以缘分便尤其重要。 宁海星没想到她和苏丽丽结下的缘分会持续如此之久,对方和她上了同一个小学、初中和高中,到了大学时倒是分开在不同的学校,不过由于去的是同一个城市,两所大学又就在隔壁,便也完全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关系。 两人今年都在本校保了研,趁着暑假打算一起出去玩。 不过这其中宁海星有个小小的计划。 “也是,你肯定知道的。”苏丽丽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看起了杂志,“哇,没想到宁阿姨突然同意接受采访了!” 她也算是半个宁家的孩子,打小跟在宁海星的身后,就经常到宁家吃饭,自然知道宁阿姨低调的原因。 这原因也算是苏丽丽自己猜出来的,她和宁海星交心后便也知道了宁海星亲生父亲那个渣男的事情。 按着苏丽丽自己的猜测,宁阿姨之所以这么低调,也是为了保护海星。 毕竟宁阿姨的事业实在做得太大太强了,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海星的那个渣男爸爸找上海星呢?这就肯定会对海星造成伤害了。 她没说出来的话,宁海星自然也不清楚,宁海星眉眼弯弯地靠到了好友的肩膀上,跟着一起看起了杂志上的内容,顺道回答着刚刚苏丽丽问的那个问题:“我问了妈妈了,她说树大招风,K城早年的时候治安不太好,现在治安好了,我年纪也大了,自然也不用担心。” 宁海星不禁想起了当年的那番对话,那时候她才上初中,家里的条件比之前好了很多,也有了自己的房间和妈妈分开睡了。 那天晚上她抱着枕头到了妈妈的房间,像是从前一样,撒娇着要和妈妈一起过夜。 关上了灯之后,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横亘于心中的问题。 是的,宁海星一直很愧疚,她担忧是不是自己的存在让妈妈不愿意接纳另一个人进入他们的家庭,毕竟追求妈妈的叔叔,宁海星都撞见了几个。 她同时还愧疚于这么好的妈妈一直活得这么低调,就连出席必须出席的活动时,也会让记者尽量隐去她的具体姓名和照片,是不是怕爸爸又找上了她。 她更愧疚于之前一直被母亲宠爱,活在母亲保护下的自己居然没有就这些问题替妈妈考虑过,只顾着自己开心,要不是那天忽然听到妈妈的助理打电话劝她接受采访,她都不会想到这些。 然后,妈妈抚平了她所有的不安。 黑暗里宁海星没能看到妈妈的表情,只知道妈妈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她伸出手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那你觉得妈妈现在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 宁海星想了好一会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你也知道答案了不是吗?妈妈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黑暗里的宁初夏掰着指头数了起来,“你看,妈妈现在周一到周五要上班,周六的话一般会去做义工或者是看基金会的帮助情况,周日是家庭休息日,会在家里陪你或者带你出去玩,中间的休息时间我最近在练瑜伽和毛笔……” “目前妈妈实在不觉得我非得要一个人进入家庭,事实上我们两个人不也过得很好吗?而且妈妈是成年人了,如果我真的有喜欢的人,当然会告诉你了,我相信我们海星这么听话,肯定会站在妈妈这边的不是吗?” 宁海星有些犹豫:“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没有可是,妈妈到底过得开不开心你可以用心去看,这点妈妈是控制不了你的想法的不是吗?”宁初夏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每回摸到女儿头发的时候她都会感慨,自古以来流传下来的一些民间说法好像总能奇妙的和现实对上。 比如这个头发软心也软的说法,宁初夏就觉得再恰当不过。 这孩子总是在自责愧疚,觉得自己会让妈妈受到伤害,却忘了身为母亲的她,天然就有保护自己孩子的义务。 “至于你说的不接受采访,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你爸爸确实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宁初夏没主动提,不过女儿问到也不会闭口不谈,“但更多的,是因为别的事情。” 如果只是普通人,只要狠得下心,搬得远一些,国内这么大,基本是很难被找到的,可问题就在于宁初夏并不普通,一旦被注意到,就算再怎么防备也没用。 不过正如她所说,确实这也不是最重要的。 K城当地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带来的便是惊人的人流量,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治安也并不是很好,再加上之前旷日持久的三角债事件,绑架事件都出过几起。 宁初夏自认是有软肋存在的,而且就算没有女儿,她也需要保障自己的安全,没当在这种时候,她就尤其地想念后世天眼满布的安全时代,是,到时候隐私是少了一些,可安全性也比现在高了不少。 听了妈妈的一番解释,宁海星稍微松了口气,她紧紧地黏在妈妈的身上,眼皮也渐渐重了起来,读书后作息规律的她很少熬夜,今天也只是为了问妈妈问题才苦苦撑着,这不,现在问题稍微解决,人也就整个困倦起来了。 临要睡之前,她只隐隐约约记得妈妈那始终如一温柔的语调:“不要总是自责,你不知道你的存在给了妈妈多少勇气,让妈妈遇见什么都不怕害怕……” 那天晚上,那个梦格外的甜。 苏丽丽看东西不快,还好这访谈只有两页,正好位于展开的两边,不必因为一个人已经看完另一个人还没有看有什么问题。 苏丽丽忍不住露出崇拜的表情,她小声地念着杂志上的这一段,是记者在询问宁初夏之前公司陷入的性别歧视纠纷。 宁初夏先是向记者坦荡地说明了自己的个人情况,结过两次婚,当时都遇到了家暴。 “……就我个人而言,在我当年走出困境的时候我遇到了很多帮助,我自然也希望能够将这份善意传递出去,当然,我得先说明情况,星海其实并没有所谓的性别歧视,之所以女性员工为主,多少还是因为我司的主营业务主要是面向女性的,我司同样也有很多的男性员工。” “而我所做到的,其实只不过是把来应聘的男性员工和女性员工平等对待罢了,之前网上的争议我看过了,其实那也大多是以讹传讹,只是不少网友提前把打算生育,已婚等作为了应聘人员的扣分项,这强行扣分之后,自然两者就有了微小的差异,可在我们这,这些扣分项是不存在的。” 宁初夏对这件事的解释很明了,她不过是在诸多的职场歧视面前选择了平等对待,倒是反过来被指责了一通歧视。 苏丽丽忍不住:“宁阿姨说得太对了,凭什么就说人家要照顾小孩不能全身心投入工作啊?我也没见说话的那些人自己平时就做到这个……” 这点宁海星也很赞许:“妈妈也说了,公司里提倡的是效率工作,如果逼着大家来公司呆一整天,结果明明没有事情在那喝茶聊天,不如早点结束工作按时离开。” 这点也是星海集团的企业文化,集团的上下班时间并不严格――这也取决于工种不同,有些岗位必须排班轮岗,在该到位的时候必须到位,总之,集团是以完成工作为目标的,而不是为了工作时间而努力的,当然,要是有人想着浑水摸鱼,就会很快被淘汰,因为一个人的摸鱼会影响其他人的工作,而集团里的考核机制也很明确,工作量如果长期不足,就会导致岗位被取缔合并,进而被调职,目前来看,这略有些理想化的上班模式运转得很好,即使偶尔出现问题也会很快被修正。 ――宁初夏曾经笑称这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星海集团内部的员工早就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大家都很享受于集团内部的高效率,多休息工作模式,他们工作得舒心,自然也希望能够维持这样的工作模式不断运转下去,这就使得他们会主动地将群众中不遵守规则的那个给“排挤出来”,长此以往,问题越来越少,自然也就万事大吉。 宁海星从高中毕业开始,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到集团实习,平日上课期间,宁初夏也会时常和她沟通公司的战略部署。 像是星海集团最近收购的那个奢侈品品牌方案,宁海星便作为第二负责人跟了全程。 苏丽丽读的是法律,宁初夏也同样向她发出了邀约,等到研究生毕业后,苏丽丽便会直接到集团的法务部门上班。 宁初夏在通篇采访中没有展露出哪怕一丝的疏漏,记者开篇给的引语和结语更是满满的溢美之词,苏丽丽看得满足,稍微侧首才注意到闺蜜脸上有些恍惚的神情。 “怎么了海星?” 宁海星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她刚刚恍惚间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她多害怕看到类似家暴的词语啊?而如今的她,早就抛却了那些恐惧,平日里和妈妈一起去做义工的时候,还会一次次地用自己过往的经历去安慰同样的家暴受害者,告诉他们,他们只要往前迈一步,就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杂志才刚看完,刚刚被讨论的话题人物宁初夏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电话一接通,屏幕便露出了宁初夏满是笑容的神情。 即使是隔着屏幕,也能瞧见她和当年相比没有什么区别的外貌,这其实也难怪,她没有烦心事自然也越活越年轻了。 屏幕里稍微能看到宁初夏身边的背景,像是宁海星这样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确定妈妈应该是在办公室那。 “都让你们不用那么着急了。”宁初夏看着女儿和像是半个女儿的苏丽丽是又气又好笑,“哪有你们那么早就跑去候机的,在候机厅坐着不累吗?” 听到这话,宁海星迅速地回答:“我们这不是难得两个人单独出去玩吗?之前都是去上学,带着一堆行李也不好逛,我们在网上看到了不少候机厅攻略呢!是吧丽丽?” 忽然被闺蜜cue到的苏丽丽也立刻接话:“是啊宁阿姨,我们还买到了你的杂志呢!”她炫耀般地拿起了今天刚刚入手的杂志。 宁初夏瞧了眼倒也没多问,宁海星和苏丽丽都很听话,两人又都是上进的孩子,这几年的休息日基本全都用在公司和个人提升上了,这不,难得单独出去玩兴奋成这样。 她又交代了几句让女儿和苏丽丽注意安全要记得报平安,便把电话给挂断了,毕竟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眼见这要命的电话终于被挂断,苏丽丽和宁海星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如释重负。 “海星,这要再来几次我命都没了……”苏丽丽从来就没有和宁初夏撒过谎,虽说刚刚宁初夏也没怀疑,可她这心里还是忐忑。 宁海星只能愧疚地拍了拍闺蜜,她这做坏事一个人没胆子,就拉了苏丽丽壮胆,结果她们两个小怂包一个比一个胆小。 她手上紧紧握着机票,这趟出行,她有个想要去的目的地。 她想去做一件坏事。 …… 同样瞒着女儿的宁初夏已经到了另一座城市,事实上她刚刚身后的老板椅不过是临时去家具店借用来视频对话做背景的,如果宁海星特地截图放大看,就会发现这椅子和宁初夏平日里办公室的那个不是同一把。 “出发吧。”宁初夏从家具店出来便上了路边那辆低调的车,一上车她便开了口。 同样坐在后排的另一位女士摘下了墨镜:“你和海星说好了?” “嗯。”宁初夏轻轻点头,看向旁边的吴梅霞,“他看到我们一定会很惊喜吧?” “那是肯定。”刚刚还绷着脸的吴梅霞忽然跟着笑了起来,眉眼里是全然的放松。 这辆车的目的地距离这座城市要开三个小时才能到达的本省监狱,事实上两人也都是第一次去。 这辆车开了很久,两人都稍微休憩了一番。 到达目的地后便要排队领号,按说她们俩人的身份并非犯人的亲属和监护人,想要探监有些麻烦,不过吴梅霞和宁初夏已经事先准备好了手续,拿号便排队进去。 进入等候区的时候是不能携带手机和其他东西的,两人是卡着下午探监开放的时间点来的,没等太久就轮到了她们俩。 监狱不知道是装潢的原因还是采光的原因有些冷,两人坐在等候的长椅上隔着玻璃便能瞧见穿着单薄略有些发抖的陈振海。 对方曾经还算看得过去的样貌现在早就不复存在了,瘦得厉害颧骨突出,整个人看上去满脸戾气。 宁初夏和吴梅霞对视一眼,均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看到他过得不好,她们俩也就放心了。 监狱是最能熬人精神的地方,在里面是需要做工的,虽然每个月犯人能花的钱有定额,可是有家人存钱和只能靠自己赚钱的,那待遇还是会差上挺多。 监狱里规定严格,陈振海一看到两人就满脸恨意,脸上扭曲的表情如同地狱来的恶鬼般扭曲吓人,可现在他已经吓不到任何一个人了。 “你们还敢来?”陈振海的脸几乎要贴在窗户上了,他拿起传声的电话声音沙哑又带着恨意。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两个娘们给算计了! 宁初夏说话时总是带着笑:“怎么不敢来了?我这肯定是要来看一看你过得怎么样的,看到你过成这样,我回去都能多吃三碗饭了。” “也不知道你在里面过得好不好。”吴梅霞倒是故作忧愁,“不过你平时这么逞能,应该谁也不怕吧?” 只是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估计谁也想象不到,正是她们俩联手把陈振海送进的监狱。 当年吴梅霞和陈振海离婚后不久,陈振海就败光了手头上的钱,宁初夏彼时已经有了点钱,她便拜托朋友多多关照陈振海,万一对方一有起色,就帮忙使点坏。 陈振海原先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自信再度被摧毁,这回没了宁初夏的“克夫”作为借口,他只能责怪吴梅霞莫名其妙,非要和他离婚。 陈振海脑子一动,便想到了要钱的方法,就是去骚扰吴梅霞和吴宝琼,当年没想到陈振海这么死皮赖脸的吴梅霞没有防备,女儿差点被陈振海抢走。 她当机立断,选择了暂时到其他城市生活,这一躲就是十几年,她也一样拜托了人让陈振海过得落魄一些。 可以说之后的近十年内,陈振海过得是极尽落魄――吴梅霞和宁初夏虽然都各自吩咐了人关注,但其实根本就用不上,因为陈振海这人着实眼高手低,心高气傲。 如果说在没做过陈总之前,他还能因为穷困潦倒接受自己必须去赚钱这事,可做过陈总之后,他再也回不去了。 陈振海经历了这一番锻炼,反而精进了自己撒谎的技术,就靠这么一张嘴,各种吹牛,开启了自己的骗钱之路,再度走上了负债人生,只是这一回可不像之前这么顺利,且不说私下步步紧逼讨债看着他不让他走的,就说银行,都打算要起诉他坐牢了。 山穷水尽的时候,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可偏偏这么巧,一年多以前吴宝琼的学籍问题就出在一年多前,吴宝琼的学籍出了点问题,吴梅霞不得不带着女儿搬了回来,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振海那。 这之后的事情,自然不用再说,当吴梅霞发现陈振海开始在几所学校后面门口踩点时就立刻紧张起来。 她虽然能够专门请保镖过来帮忙,可也不能保证不出任何问题,走投无路之下,她便联系上了从未联系过的宁初夏。 两人一拍即合,一起为陈振海挖了个大坑,组成了女子复仇联盟,打算送陈振海上天。 当时吴梅霞忧心忡忡,生怕陈振海不会上钩,反倒是宁初夏镇定自若。 事实证明,世界上还真有人无“法”无天,说的就是陈振海。 他开口就是勒索,犯法而不自知,宁初夏假意出现,他又愤而出手。 陈振海当然有理由愤怒,他那几天嘴巴上都起了泡,是因为嫉妒生出的,他怎么能接受两个前妻越过越好,只有他一个人在痛苦里沉沦呢? 越是愤怒,那股攒着的要钱欲望就越是高涨,他狮子大开口,却正中了两人的圈套。 为了能够加重陈振海的刑责,两个大方女士钱说给就给,最后双双到警察局报了案。 当陈振海被抓捕归案的时候,他人都傻了,毕竟在他看来,威胁能要到钱那可是他的本事,这怎么能犯法呢? 他还以为道歉退钱就能了事,结果却先是进了拘留所,然后又等到了处理他案件的检察官。 检察官态度冷漠,直接对笔录进行确认,惶恐起来的陈振海试图为自己辩驳。 “她们俩联合起来陷害我!” “你有什么证据?你的意思是她们为了能让你进监狱,往你的账户里各转了几百万?” 检察官对于陈振海这样的人很是不齿,她这有证据,这两位都是被身边的人发现了财务动向不对,才被要求着报警的。 且在多次讯问中,就连陈振海自己也承认,是他主动提出让两人花钱消灾的。 更别说其中几人都一致认可的家暴遗留问题,陈振海这两个前妻都是因为怕他伤害孩子搬走的,要不是陈振海主动找上了她们,她们根本不会去接触陈振海。 然后最后,陈振海自然是锒铛入狱,因为涉案金额巨大,又多次勒索,最后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 陈振海回忆起这段时间来的痛苦声音更是扭曲:“等我出去……我一定要你们好看。” 失去自由的痛苦没有人能明白,是,现在监狱的管理很正规,可这军事化管理是谁都能忍受的吗?起码陈振海忍不了,就连上厕所都要规矩排队的日子他反正完全没法接受。 可他如果敢开口说自己是被两个前妻陷害反而会被人瞧不起,毕竟这里面大多都是真正犯了事的,曾经强横的他在里头反倒成了小白兔一样任人使唤。 宁初夏听到这话直接笑了:“等你出去之后,还能接触到我们吗?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吴梅霞同样get到了笑点:“最好让我们好看一些。”她这是怕女儿高考出问题,否则这么着急做什么呢?等到陈振海出狱的时候,她早就带女儿移居到别的城市了,他要能找到她们,那她真能说一句佩服。 “也不知道你在里面能不能看到新闻,你也可以多看看新闻,没准就能看见我呢。”宁初夏说得从容,可每一句话都踩在了陈振海的痛点之上,可惜他依旧只能无能狂怒。 他忽然站起,脸急速贴近那玻璃时惊人的放大了一圈,可惜他这威胁的话没说出口,就被后面的监狱工作人员给喝住了。 宁初夏和吴梅霞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很满意,在来之前就了解过监狱情况的,陈振海这一冲动估计就又要扣分了,这扣分会影响到在里面得到的待遇,要不是吴梅霞和宁初夏都懒得多看这人几眼,她们都想要隔三差五来让对方扣一扣分了。 陈振海看出了这两人的狼子野心,他没来得及威胁就被喊过去背对着人,宁初夏和吴梅霞款款离开,昂首挺胸。 当人陷进土里的时候再过去踩上两脚那才最痛快。 以宁初夏对陈振海的了解,两人的一起出现一定会再度点燃陈振海心中的怀疑。 可怀疑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在这监狱里自怨自怜,自以为自己是被冤入狱,然后痛苦地过完这十年,出来后发现自己彻底和这个世界脱节,而那时候,他的两个女儿已经功成名就,他肯定还会想靠近,可那时候的他连门都找不到了吧? 哦对,他还可以企图发动舆论战向好事的人倾诉一下无情的妻子和孩子,不过就不知道到时候背着以要伤害孩子敲诈前妻罪名出现的他能不能找得到听众了。 远方的城市里,苏丽丽和宁海星刚刚结束自己的探访计划。 “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苏丽丽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看得出这回海星来这,是又迷茫又破釜沉舟。 宁海星沉默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发现对方过得很好能做什么。 宁海星和苏丽丽来到的,是当年母亲和丁浩宇结婚时所居住的城市。 宁初夏对于这段婚姻的态度很坦诚,没有对女儿隐瞒什么,可却唯独没有细说对方的名字和情况。 宁海星稍大了一些,便开始不自觉地想起了这些,她先是确认了丁浩宇的名字,而后确定地点,这几年也在陆续托人打听,一直到今年,才确定了丁浩宇住在哪里。 为什么要来找对方,宁海星其实心里也没有答案,她甚至不懂得怎么报复别人,可她总觉得,这世界上的坏人不该有好报,那个人明明欺负了妈妈。 她已经想过,就算她没有勇气报复,如果对方再度结婚,她也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对方的妻子和孩子对方的劣行。 宁海星便是怀揣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和闺蜜出发,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当地的郊区,宁海星托付的那个朋友刚刚陪着她们问了一圈,这才拼凑出了一个丁浩宇这些年的故事。 和宁海星预想的不同,丁浩宇在和宁初夏分开之后,人生一路走了下坡。 根据众人的说法,当年丁浩宇家暴的传闻在周边传开,尤其是在他工作的工厂里,这消息传得尤其的广,他工作的态度本就一般,又在宁初夏离开后不知为何连着好几天请了假,据说身上还有奇怪的味道,原本就因为同情宁初夏对他不满意的老板直接将他辞退。 丁浩宇虽然干的算是技术活,可干得好和勉强之间也有区别,像是他们在工厂干活久了的,是有工龄补贴的,这被辞退之后,一切只能重头再来,据称他当年居然还试图抹黑自己的妻子,说宁初夏故意把他的房子弄坏,可听到这谣言的人都嗤之以鼻,说丁浩宇连宁初夏离开后快两个月才出问题的东西都怪在了宁初夏的身上,大家私下猜测都觉得他是因为酗酒自己把东西搞坏栽赃陷害到别人身上。 至于再婚的事情,丁浩宇自然也有考虑过,可他家暴赶走两个妻子的传闻很广不说,还有人直接说出他不行,几次试着让人介绍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的他已经将原先的房子卖掉,改换成了郊区的旧房,每日到工厂干活,回家就开始酗酒,过得醉生梦死。 “回去吧!”宁海星刚刚失落的心情已经不在,此刻振作起来紧紧地牵住了身边好友的手。 因果报应是人类内心最美好的幻想之一。 宁海星不认转世轮回,什么这辈子过的好好的,下辈子再去赎罪,她所期盼的就是现在这样,做过不好的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 因为他不配! …… 宁初夏之所以会全力发展商业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她想要成为能够“大声”说话的人。 后来成为人大代表的她,在维护女性权益上发了不少的声,而她成立的家庭暴力关爱协会更是帮助了无数在家庭中受到伤害的人。 也正因为她的呼吁,国内对于人身保护禁令的使用越发广泛,在彼时,凡是没有过多经济牵扯,例如还有夫妻债务等需要界定的,只要出现家庭暴力问题,一律走快捷通道,会最快速度推进离婚手续办理或是诉讼,而在家庭暴力为诉求的离婚案件中,也允许受害当事人远程出席而非本人到场,将被伤害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随着宁初夏在慈善事业上的投入,星海集团也交付到了宁海星的手中,宁海星在经营事业上展现了卓绝的天分,她依旧像是母亲一样长期为弱势群体提供岗位,将平等刻入了企业的文化之中,也带动了周边的不少企业。 而苏丽丽在法务部门得到了足够锻炼后便在宁海星的支持下自立门户,和宁初夏的基金会合作,为家庭暴力受害人提供公益诉讼服务,并常年在网络上提供义务的法律咨询和科普。 曾经在宁海星人生里占据过一定位置的男人没有再出现,后来宁初夏听说,那男人还是和吴宝琼走到了一起。 宁初夏最担心的其实是女儿因为陈振海的行为恐惧家庭――婚姻家庭不是幸福的必备品,可宁初夏希望的是,女儿在能够正确理解这两者的优缺点的情况下做出选择,而不是怀揣着对一方的恐惧一头跳进了另一方。 但她担心的其实有些多,宁海星在这方面并没有受到影响,常年陪着母亲做义工的她早就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只敢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女孩。 不着急结婚的宁海星身后跟了很多追求者,在三十五岁那年,她才慎重地决定和一位作家缔结了婚姻,那位作家和她志同道合,虽然在商业上稍微迟钝,可他写的故事总能打动宁海星的心,两人婚后不久,宁海星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宁初夏一直这么看着周遭环境的转好,看着女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临终时她已然没有遗憾。 闭上眼时,她依稀记得,女儿紧握着她的手说:“妈妈谢谢你治愈了我。”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一) 夏天的教室闷热得让人昏昏欲睡, 天花板上的吊扇在卖力工作,却只能送出阵阵热风。 趴在桌子上略微仰头,便能瞧见那吊扇因为飞速旋转看上去只有个带着残影的圆形。 大概不少人读书时都有过类似的幻想, 吊扇只靠那么一点连接处悬停在那,万一掉下来一定会出大事, 不过这样的场面基本只存在于幻想之中,毕竟要是出问题的几率那么高,这吊扇厂家也不敢轻易出售吊扇。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 可正讲得兴起的老师完全没有放大家离开的想法。 窗户外其他班级的同学已经下了课, 在走廊发出打闹的嬉笑声音,不少已经按捺不住的同学像是自由自在的小鸟一样心已经不在教室里了, 频频往窗外看的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师气势汹汹的眼神。 “别以为我看不见,有的同学这屁、股就和着了火一样, 两分钟都坐不住。”讲台上的老师将捏成卷的课本在桌上一砸, 震醒了不少偷偷趴着睡觉的同学,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下课。” 天知道老师此刻心里是不是期盼过同学们会主动提出要继续拖堂, 可反正大多同学是没有顺他心的想法的, 眼看大家立刻开门往外冲, 老师便也只能摇摇头收拾课本准备离开。 宁初夏才刚合上课本就被旁边的同桌用笔戳了戳。 她的同桌是名叫吴凡的男生,脸上满是青春痘, 对宁初夏严守三八线守则,平日里除却有什么类似交作业的事情, 基本不会主动喊宁初夏。 “怎么了?”宁初夏看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吴凡那时不时往她课桌斗飘的眼神。 听到宁初夏这么一说, 吴凡先是一愣,然后不自在地在椅子上动了动, 想了半天也只是抓抓头:“刚刚老师说课后作业你听到了没有?” 如果是原身,那肯定意识不到吴凡今天的怪异之处,没准还会为同桌难得的理人略有些惊喜,可这些拙劣的演技在宁初夏的眼中简直不能被看得更清楚,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和强行转移话题的招数对方还用得嫩呢! “听到了。”宁初夏拿起桌上的小本子,翻开刚刚记录的那页就往吴凡那递,“还有什么事吗?” “没了。”吴凡每次看到宁初夏的字的时候都会挺感慨。 这都说字如其人,可宁初夏这样的大土妞居然还写得一手好字。 这赞叹在心中一闪而逝,很快又重新被讨厌占满,那些人就知道欺负他倒霉,每次和宁初夏有关的事情都让他来,烦死了。 等之后换座位的时候,他一定要和班主任提这件事。 听到这闷声的回答,宁初夏继续低头完成起了作业,虽然她来的时间点还只是高一,这所私立学校还走的是快乐教育路线,但作业一点也不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过过高中时光的宁初夏都忍不住想感慨,她当年高中的时候,到底是如何做到一边努力读书,一边追星,甚至还一边为朋友的恋爱出谋划策的呢? 好在她的记忆力足够好,随着时间的流逝,之前掌握的知识也渐渐的和这个世界目前的进程碰撞重组,相信很快作业也就不会是负担了。 她认真做作业的时候,吴凡已经迅速地将本子归还,悄悄地把课桌斗的书包往外一拉,左顾右盼一下,而后打开书包,用书包挡着开始了自己的暗箱操作。 随着他的一阵动作,班上有不少同学也做出了复制黏贴般的低头动作,如果没注意,估计只会觉得这是在犯困或者是找书。 眼见课间的时间马上要结束,吴凡也忍不住着急起来,他们这大计划总得让当事人瞧见吧?大家可都等不及了。 统共有二十五人在的微信群【霍格沃兹魔法学校】此刻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活跃得一点不像是正常高中生组建的群在工作日应该出现的样子。 【凡崽:别bb速回,压力山大,我怎么说?】 【噼里啪啦酱:这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小伙伴的快乐全靠你了!】 【。。:投骰子决定吧,谁的点最小就去和她说中午有人在她抽屉放了东西。】 【土豆番茄一盘:我不想和他说话!!】 随着句号的建议,群里迅速开始了骰子大战,自带的骰子表情每当这种捉鬼环节都很好用,没一会便决出了胜负,网名为坏东西的同学成功以独一无二的一点被选中。 【坏东西:倒霉。】 手机聊天终于以倒霉鬼的牺牲告一段落,宁初夏正填着选择题的空,就感觉到热源靠近。 今年的夏天热得格外的早,才五月温度就已经跳升到三十度以上。 这间学校是私立学校并不差钱,可在开空调这件事上有个略微有些强硬的规定,要求要连续五天温度在三十度以上全校才能开空调,否则就要等六月十五号之后,可今年的五月格外厉害,神走位的躲开了所有连续五天,凡是温度一升,就来一场大雨,降温个两天就再度升温,甚至有不少学生已经偷偷做法,在拜什么不下雨神。 这样的天气,人也就成了会移动的暖炉,稍微靠近都不用贴到一起,就能感知到对方带来的热风。 “喂。”喊话的男生叫高树,是班上最高的男生,现在身高一米九,说话时声音很是粗犷,在篮球场上表现一直很好。 宁初夏没理会,自顾自地继续着功课。 她虽然早知道原身在这所学校的待遇不好,可没想到,这不被尊重到了这个程度。 “宁初夏。”高树又喂了两声见宁初夏没反应终于不情不愿地喊了她的名字,待到对方抬头,才压低了声音说话,“今天中午我午休睡觉起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有人往你抽屉里放了东西。” 他不由地伸出手摸了摸鼻子,不太自在道:“不知道是什么,我没看,不过想想还是提醒你。” 说完话他也不等宁初夏回答,便迅速撤退。 靠,这任务实在难以完成,这种事情干嘛要他主动来干,他围观做配角不就好了吗? 高树才刚离开,宁初夏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高度关注。 她伸出手把书包拉了出来,在课桌里面摸了摸,而后一愣,拿出了一封――包裹在粉红色信封里的信。 而就在这个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 下午的第二节课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卡着点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他一出现,立刻终止了教室的喧哗,众人齐齐开始翻着课本,还有人已经中了昏睡buff犯困起来。 物理老师很有威严,大家都迅速地表现出了乖巧的那一面。 宁初夏翻开了书,将拆开的信件夹在书中,微微侧头,用手托着一边的脸,好让自己的表情能够不被看见。 这出戏码在原身的人生里已经发生过了,可即便如此,再看到时,宁初夏都会生出一股怒意。 群体的恶意汇聚在一起,就会变成能够把人压垮的可怕环境,虽然原身的悲剧并不全来自于此。 宁初夏是在昨天晚上来到这个世界的,当时这具身体的主人正躺在床上睡觉,宁初夏在顺势接收完了记忆后便了解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这是个科技水平发展相似的平行时空。 围绕在原身和她周边人身上的故事,大概能被写作一本浪漫的爱情小说,主角就是她的妹妹宁欣欣和学校的现在她的同班同学任铮寅。 而在这本“爱情故事”里,身为校花的宁欣欣和校草任铮寅其实早就对对方有所耳闻,尤其是宁欣欣的姐姐和任铮寅还是同班同学。 两人在高二那年,因为学校校庆晚会的原因,被老师点名担任晚会主持人,也就是这一次主持,让两人结下了缘分,他们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虽然没有表白心意,彼此之间却已经是默契的伙伴。 而在这种甜蜜故事里,总是要有反派存在的,这个反派便是原身。 原身对任铮寅芳心暗许,当年也是为了任铮寅才选的理科,她在发觉比自己优秀的妹妹也喜欢上任铮寅的时候,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让妹妹不要再靠近任铮寅。 原身的插手破坏了少男少女纯纯的青春恋爱,任铮寅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疏远,一直到高三那年,大家马上要因为高考分开,他终于忍不住向暗恋已久的宁欣欣表白心意,也是这一次表白,两人才知道彼此的心意互通,决定要在一起,在毕业后双双考入梦校。 至于作为恶毒女配的原身,自然是被炮灰出场,只能无谓的悲伤绝望甚至闹起了自杀,最后看着曾经暗恋的人成为自己的妹夫。 ――如果只是从宁欣欣和任铮寅的视角,这个故事大概就是如此,甚至其中还能掺杂不少原身的恶行。 可如果视角一旦切换,就会知道原身过了有多么糟糕的一生,糟糕到可以说这两人的幸福是踩在她头上实现的。 事情还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宁爸爸和宁妈妈出生在知名的海滨城市K城,这座城市有不少人都是靠捕鱼为生,这其中就包括宁爷爷。 按说宁爸爸应该继承宁爷爷的渔船,成为这海边的渔民,或许在未来有一天,他会通过努力将这艘不大的船换成大船,甚至转行做起养殖。 可就在他打算要继承父亲事业的那一年,这座城市遇到了一场巨大的台风,当年的消息传播没这么灵通,一无所知的宁爷爷和宁爸爸照常出海,差点就在海上出了事情,这事使得宁爸爸心有余悸,一回家就和妻子商量了一番,决定外出闯荡。 宁奶奶早逝,宁爸爸没有兄弟,夫妻俩这一走,就只剩下宁爷爷孤孤单单一个人,再三思索后,宁爸爸和宁妈妈决定将那年初夏出生的女儿宁初夏留在老家,当然,这其中也多少考虑到了带着女儿离开照顾本来的因素。 离开的宁爸爸和宁妈妈很快就到了距离K城十万八千里的H城,这座城市百废待兴,宁爸爸渔民出身,本就有种敢拼不怕苦的个性,他和妻子赶上了这阵淘金潮,短短一年成功在H城站稳了脚跟。 当年的政策,农村一胎是女儿的可以生二胎,夫妻俩没有计生方面的烦恼也没有准备,随着事业的发达,只比宁初夏小了一年半的妹妹宁欣欣也就这么呱呱落地,只差了一年多的姐妹俩却因为出生时间的不同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命运。 宁爸爸和宁妈妈事业发达的同时,也重视起了对小女儿的教育,他们虽然自己不会,可总会学,身边同样在创业或者已经有一番事业的人是怎么做的,他们就原样的学来。 宁欣欣很会长,她完美地继承了父母脸上的所有优点,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她性子乖巧又会撒娇,从小在父母的支持下不断培养自己,学了各种各样的技能,可以说是能歌善舞,学业优良,在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朋友圈里都好好地给他们长了脸,虽说宁爸爸和宁妈妈很忙碌,可再忙也不会错过陪孩子的时间。 而原身则陪在爷爷的身边,帮忙因为年纪大多少干活变得吃力的爷爷忙前忙后,同样也是街坊邻居口中颇为夸赞的听话孩子,如果非要挑刺,就是她长得挺平凡,妹妹是完美组装,她就是大失败组装,虽然不至于说丑,可也只能是平平,再加上宁爷爷虽然挺疼爱孙女,可终究和孙女有代沟,又不懂打扮什么的,原身打小就晒得很黑,头发也剪得很短,穿衣风格也很朴素,后来由于个子拔高得快,衣服时常不太合身。 宁爸爸和宁妈妈倒也不是什么把女儿丢在老家不管的人,他们虽然因为忙碌几乎没回过家,可也会定时打数量不少的生活费回去,只是宁爷爷节俭惯了,又很有危机意识,他日渐年迈不能出去捕鱼,也就老想着替孙女替儿子存着钱,再者宁爷爷生长的环境也让他完全觉察不出什么外孙女有缺什么,这饭能吃衣服能穿学能上,不就够了吗? 宁爸爸和宁妈妈很少能回老家,便也想过把宁爷爷和原身接到身边,可宁爷爷是老派人,再加上宁奶奶的墓地也在这,他便铁了心没同意,至于原身,宁爷爷舍不得孙女,原身虽然想念父母得很,可一是有些恐惧陌生的环境,二是着实担心宁爷爷一个人出什么问题,毕竟她在爷爷身边,也知道爷爷爱逞强,其实这几年身体早就到处都是毛病。 宁爸爸和宁妈妈在这方面也没太坚持,毕竟宁爷爷从来都是大家长,说一不二,结果这一不坚持,时间就过去了十几年。 一直到半年月前的一个白天,原身在上课的时候,宁爷爷出门买菜时一摔,这就再也没能醒来。 宁爸爸和宁妈妈带着宁欣欣回去奔丧,而后原身也就被带了回来。 而这带回来之后,矛盾便一点点出来了。 这些年来,宁家父母和原身相处的时间全部加起来都不到一个月,虽然偶尔会打电话,那也是客套生疏地惯例关心,永远都是成绩如何、身体如何,好好照顾自己和爷爷,缺什么就和爸妈讲。 虽说很多人说血缘关系很玄妙,可在宁家这并没有发挥作用,原身来到了城市之后,只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格格不入。 原先在爷爷面前温吞的个性,便在这段时间变成了懦弱和自卑,她起初迫切地想要靠近父母和妹妹,却发现自己离他们太远。 她曾经被人夸赞的会学习,那只是在落后的小县城里一骑绝尘,且不说两边用的课本不同,就说妹妹那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客人来的时候落落大方坐在钢琴前谈出的曲子,都是原身完全没有掌握过的领域,更别说什么对时事的了解,曾经因旅游增长的见识了,在到K城之前,她生平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陪着爷爷去的市区医院。 她曾经被人认可的乖巧,在这里更是派不上用场了,家里有住家保姆,还有一堆智能机器,哪用得着她在那帮忙?而且她就连洗衣机也用不太顺手。 在觉得自己的一切被否定的时候,宁欣欣的优秀便格外刺眼,原身觉得自己在妹妹面前一无是处,只能低头自惭形秽。 宁爸爸和宁妈妈倒是在餐桌上找过话题,可他们却忘了自己说的话十句有半句原身不懂,倒是旁边的宁欣欣能够句句接上,一旦这讨论起来,原身自然只能沉默围观。 而和宁欣欣的相处,那就更微妙了,姐妹俩是同龄人,可心却反而是最远的,对于宁欣欣而言,这个姐姐是个很遥远的名字,见都没有见过,一直以来独享父母宠爱的她,很难对这个出现后会分走她爱意的姐姐有完全的好感,而对于原身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她从小不能陪在父母身边,好不容易回来了,却也没法从妹妹那稍微分到父母的在意,怎么能对妹妹平常相待? 而她越是这样,宁爸爸和宁妈妈就越是无力,只觉得这孩子在老家待得太过老实,实在不是他们擅长应付的类型,而且这孩子根本不像当初父亲夸的那么好,当姐姐的都不知道和妹妹好好相处,连疼爱妹妹都做不到。 ――人心是偏的,尤其是一个和他们朝夕相处,一个是多年后才刚接回来,宁爸爸和宁妈妈肯定不会觉得大方开朗的小女儿不会和人相处,那问题出在谁那还用说吗? 家庭的打击对于青春期的原身已经是毁灭性的了,而学校那轰炸般的袭击则更是可怕。 由于两地教学衔接的问题,原身必须和妹妹进入同一年级,宁欣欣在学校很出名,班上的同学也因此对她产生了期待。 期待越高,失望越低,当看到原身的时候,班上甚至有嗓门大的男生开口就说:“这是宁欣欣的远方亲戚吧?怎么可能是她的亲姐姐。” 这一重打击只是开始,这之后则是源源不断的校园排挤。 之前也说了,这是一所私立学校,高昂的学费是入学的门槛,能负担起这些学费的学生,也大多在人生路上有很多完全不同的选择。 比如说原身班里的这些同学,其中就有一半是定了要出国留学的,他们大多从初中就开始做义工,个人简历早被填得满满;也有常年接受一对一教学的艺术生,天赋几乎要满溢出来;哪怕是剩下打算走高考途径的学生们,其中也有不少是早早参加了各项竞赛,又或者是全面发展,在别人都还迷茫时就定下了自己人生道路的那种。 而原身,不过是个在小县城长大,只能看到眼前一方天地努力读书的普通学生而已,什么未来的专业,她想过吗?想过,可如果说别人的多选题选项能够填满双面A3纸考卷的话,她的选项连半页都填不满。 “我……我觉得做老师好像还可以。”她用还带着老家口音的声音回答。 “做老师不错,你打算做哪方面的老师?话说我前段时间听我妈说现在大学招老师越来越严格了。” “你让人自己说,而且为什么非要当大学老师?也可以开辅导机构不是吗?说起来我也调研过辅导机构的市场,技能培训班也不错,以后没准会规范化……” 原身没听懂他们的意思,只是尴尬道:“我觉得做小学老师挺好的,有寒暑假,而且挺稳定的。”原身上的是县城最好的高中,去年他们学校贴出来的光荣榜里有35人,最高分超过了本一线120分,可即便如此,也就是612分,她想要上国内前几的师范大学,这得考全校第一还不够。、 她的这个想法在进高中的时候就有了,而且也得到了爷爷的支持,虽然来到父母身边后知道父母并不缺钱,可那始终如一的观念还是留在了脑海里。 认真回答的原身并不知道她的回答居然成了别人的笑话。 他们不是笑原身考差,笑的是原身毫无锐气,一点出息都没,哪怕是说些什么梦想之类的话都好,可偏偏原身居然还来了个“现实”。 这时候开口笑原身的人倒也还不多,毕竟这只是个人选择不同,可在之后的相处里,他们便也越来越觉得原身格格不入了。 原身学的英语是标准的哑巴英语,甚至由于她以前的英语老师发音不标准的原因,她的发音也一样错漏百出。 同学们闲聊的话题她没有一样听得懂的,还强强想要加入,时常一说话就冷场,或者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接下去。 原身以为自己这是在努力融入集体,却不知道这在其他同学看来却只是讨嫌,这半年过去,班上已经有不少同学对她厌恶到了极点,每次她发言,台下都会有窃笑,就连她写的作文,都会在同学们之间流传一番。 ――这其中也有对她无感的,可在集体中,谁都不想做特别的那一个,哪怕时有同情,也只会沉默。 而今天,便是原身记忆里,最糟糕的事情的开端。 原身也是个女孩子,自然也会有少女心,任铮寅算是班上不多的对她态度冷淡但又客气的人,她确实对对方生出了些许好感。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她其实早就被身边的同学发现,他们私下开了群,嘲笑她是癞□□想吃天鹅肉。 而这个群讨论着讨论着,不知为何,就生出了一个巨大的计划――那就是“和癞□□谈恋爱”。 他们一起炮制了一封以任铮寅为名义发出的情书,在情书里对原身极尽表达自己的爱意,还留下了一个QQ号码,说学校抓恋爱很严格,希望在学校里低调一些,平时就在网上聊天就好。 上辈子的原身心动了,而后她就开始和这个群里共计25个人谈起了恋爱,没错,这25个人有男有女,他们共享着这个账号和原身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而后一起拿着原身或害羞或认真的反应取笑。 这也是为什么在上辈子,原身会鼓起勇气向妹妹说话的原因,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而是她真以为自己在和任铮寅谈恋爱。 尤其是在她意识到几乎没有人喜欢她的时候,她便格外地渴求着这唯一的救赎,最闪耀的光。 不可否认的是,她也在这段关系中获得了勇气,她能告诉自己,她是被爱的。 然而这个光却是假的。 一直到高三那年,任铮寅为了能够向心爱的女生表白,这才不得已向宁欣欣说了这件事。 当时听说这件事的宁欣欣很惊讶,她虽然知道这个和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但不怎么联系的姐姐不太受欢迎,但她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件事。 宁欣欣犹豫之下,便和任铮寅商量好先瞒着姐姐,两人地下恋爱,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姐姐说这件事。 可有时候意外就是这么发生的。 高考前两天,任铮寅为了给宁欣欣加油到了宁家门外,两人分别时的拥抱被原身撞见,她自然接受不了,一番争吵下,真相终于大白。 原身的心里哪能接受得了这份打击?她当即把自己关到了房间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娱乐众人的大笑话。 遭受这样的打击,原身高考的那两天都恍恍惚惚,高考直接失利,分数线刚过二本。 这样的成绩,让宁爸爸和宁妈妈觉得格外丢脸,两个女儿一个高分,学校任挑;一个就是花钱都上不了本一,再加上女儿那自从高考后越发阴沉,动不动就掉眼泪,缩在房间里一动不动,连叫人都不会的个性让他们彻底对原身失望了。 虽然两人不至于放弃这个女儿,可也已经不再会给原身过多的关心――虽然其实原身之前也没得到过什么。 他们只是给了原身几个选择,复读、就这么读下去又或者出国,然后便也不再多劝,去给小女儿开起了谢师宴。 按照宁爸爸和宁妈妈的说法,这就是大女儿自己考不好,怎么能叫小女儿替她牺牲,连庆祝都不能庆祝呢?没这个道理。 他们曾经对大女儿的愧疚和对宁爷爷的那份重视早就在时光中慢慢变淡,他们只会颇为后悔的说,当年还是该把孩子带在身边,这长大了,很多事情已经拗不过来。 原身只得沉默地看着,她和妹妹的距离被越拉越远,甚至她已经看不到妹妹的影子,而两人一个是父母的骄傲,一个则是父母的耻辱。 她更恨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要怪谁。 怪爷爷吗?可爷爷是真心疼爱她的,爷爷在世最后那两年,每次身体一出问题,就会念叨着担心她老实以后过得不好,他确实让原身不得不和父母分开,可他能怎么办呢?孤孤单单的老人一个人守着家乡守着妻子的坟墓,把孙女当做宝贝一样地养了六七年,把孩子带走,这和直接让他死没什么区别。 怪爸妈吗?好像也不怪,他们几乎没有相处过,她又怎么没用,爸妈不爱她也很正常,再说他们努力过的,只不过……只不过她好像不配得到他们的爱。 怪妹妹吗?那就更是荒诞了,妹妹能有什么错呢?她只不过是出生,好好的长大,好好的爱一个人而已。 所以只能怪自己了吧? 痛苦折磨了自己一辈子的原身,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一败涂地,手上自残的伤痕遍布,弥留之际,觉得很解脱的她只有两个愿望。 “我不想再因为别人过得这么失败了……我这一辈子,好像只活成了个糟糕透顶的人。” “对了,还有沈方昀,如果可以的话,也帮帮他。” 她提到的沈方昀是原身高二分班时会遇到的一个同学。 沈方昀很擅长画画,可好像因为多动症之类的原因常常会做出些奇怪的举动,也因此和原身一样成为了被大家排挤当做笑话的人之一。 而他也是原身记忆里,唯一向原身释放出善意的人,或者说他应当是对谁都很好。 可原身并没有回报来自他的善意,当时班上的同学拿他们俩起哄,说什么村姑配傻子,还有人在黑板上把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写上用爱心圈了起来。 原身本就难堪,后来还收到了“任铮寅”的信息,任铮寅在信息里质问原身,原身自然是立刻保证,说自己对沈方昀绝对没有什么想法,甚至主动疏远了对方,甚至还头一次说出了有些伤人的话语。 很多年以后,原身都会在梦中梦到沈方昀那个困惑的神情。 宁初夏在接收原身的记忆时,也终于一点点地挖掘到了原身紧紧埋在最心底的疑问,每次这个疑问冒出来的时候就会被她用力地压回心底,甚至到死的那一刻,她都逼着不去想这件事的答案。 那就是―― 任铮寅真的就清清白白,一无所知吗?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其他人怎么保证她不会找他对质呢? 宁欣欣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她只是被那些人给害了,任铮寅确实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吗?还是即使她意识到了任铮寅和这件事有关系,对她来说,和对方在一起也比什么都更重要。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了这件事的话,还会对她说不要任性,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阻碍妹妹的幸福吗?虽然她根本就没有组织过。 其实不去想,并不是不好奇,只是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 吴凡如坐针毡地熬到了下课,他刚刚上课的时候心神不宁课都没听,可还是没有看到宁初夏的反应。 到底她是怎么想的? 吴凡有点纠结,这计划大家研究了好久,就连情书都是一起写的,他们琢磨了好久,还上网搜了情书大全,又拿了好几篇任铮寅的作文才琢磨出了这么个完美情书。 在群里的好几个女生都开金口认可了,说这情书她们看到都要心动,更别说这还是“任铮寅”写的了! 最早宁初夏喜欢任铮寅这个情报就是吴凡给的,他确认自己绝对没有看错,他的这位同桌除却一开始刚入学的时候还比较主动地和大家相处外,后来越来越只知道死读书。 吴凡自己读书也一般,不过他很看不上宁初夏的这种行为,学习是要讲方法的好吗?当然,还有智商的作用。 群里前两天还说起这事呢! “感恩宁初夏,让我知道了努力无用。”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过前提得是材,不还有那句话吗?朽木不可雕。” 而宁初夏有多死读书,她偷看任铮寅的样子就有多明显,尤其是吴凡还有一次瞥到宁初夏一不小心在草稿本上写了个任字划掉。 这一被喜欢的男生告白,谁忍得住? 今天是周六,下午放学后大家就能回家了,这日子也是群里讨论出来的,宁初夏这死脑筋别提多遵守校规了,平时连个手机都不带,要不是她连个□□号码都没有,大家早就直接网络表白了,何苦还辛苦写什么情书,真当这字迹好学? 宁初夏忽然起身,吓了吴凡一跳,他的疑问脱口而出:“你要去哪?” 这话才刚问出来,他就尴尬了起来,他这也是说的比想的快,宁初夏去哪管他什么事情啊? 宁初夏举了举手里抱着的数学习题册:“今天自习课不是英语老师来看班吗?我有几道题想不明白,想去问班主任。”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说是自习其实是每个老师只要速度快都能抢的课,不过马上要到期末了,老师便也高抬贵手,把这时间留给了大家让大家复习,而科任老师会轮流过来看班。 宁初夏是转学来的,她数学基础不太好,班主任是数学老师,便让她有不懂的问题直接去办公室找她。 宁初夏解释得越认真吴凡就越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这可管他什么事情啊? 他又忍不住吐槽了两句,班主任和班上的人都说过可以去问问题的事情,可基本去的都是那几个爱读书成绩好的尖子生,人家问的都是难解的问题。 而宁初夏呢?问的还不都是那些基础问题,不过也是,她人缘这么差,问班上的人大家也懒得理她。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二) 学校的教学楼并不高, 栽种在教学楼四周的绿化树木正好能起到遮蔽阳光的作用,尤其是位于边角处的教师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更是有大半的时间在阴影之下,凉快得很, 平日里下课时有不少胆大的学生便会跑到这来享受凉风。 “初夏,你找我什么事?”薛正义是高一八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今年四十五岁的他已经不是头一次担任班主任了。 对于薛正义来说,相比教学,要如何处理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反而是最难的。 俗话说得好三年一代沟, 他和现在年轻的孩子何止是隔一两个代沟, 薛正义时常会觉得和这些孩子沟通很是费劲,甚至牛头不对马嘴。 这还是他天天在教学第一线呢, 不至于彻底脱节于孩子们的生活,可依旧会被他们与众不同的观点给惊住, 好几回他都想感慨, 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哪有那么多事。 薛正义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温和一些,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凶,虽说宁初夏时常问他问题, 可并不代表两人亲近。 说起宁初夏, 薛正义就有些感慨, 这个学生是下半学期才转来班级的,很刻苦上进, 作风也很朴实,是薛正义最喜欢的那一类乖学生。 可这只有努力也没用, 这孩子基础打得不好, 以前的教材和现在的这套也差别挺多, 一直赶不上大部队的进度,成绩一直维持在班级的中下游。 据薛正义平时观察, 宁初夏在班级和其他同学也处得不是很好,他试过找了几个学生沟通,让他们多关照一下宁初夏,可好像没有什么用处,薛正义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不好说什么。 今天宁初夏过来,他本来还以为是来问问题的,可没想到她还特地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外头,像是要说什么不能给其他老师听到的事情一样。 以薛正义的经验,这一般是学生要倾诉心事的前奏,他一方面挺开心宁初夏这个内向的孩子愿意向他这个老师敞开心扉,另一方面又有些担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替孩子开解这份心情。 宁初夏微微低下头,做出了为难的表情:“薛老师,我今天遇到一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薛老师人确实挺好,还很负责,只是对班级的掌控不够,再加上原身遇到的那些事情,也不是通常的欺凌手段,他能看到的顶多是原身不受欢迎,可老师管天管地也没办法强迫人做朋友。 宁初夏现在正需要一个负责任的老师。 薛正义扶了扶眼镜,他只能稍微看了眼办公室的窗户,靠那上头的倒影小动作地整理了下衣服,让自己更端正可靠一些。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和老师说,老师会尽量帮你的。” 宁初夏开口又闭上,眼神迷茫:“可是我怕我这样就和打小报告一样。” 薛正义的心一沉,有些紧张,这学生来告状那还能有小事?班上的这些孩子是闹什么了? 他迅速地排查着可能,他当年本来是在公立学校教书的,后来被高价挖了过来,说实话两间学校的差别挺大,就比如现在他教的这些孩子,你要管严了,家长自己都反对,说他们的孩子又不奔着升学去,何必这么逼着。 “你尽管告诉老师,这也没什么打小报告的,你这是帮了他们。” “那老师,你能答应我吗?就是……这件事你知道了以后,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了。” 薛正义更紧张了,如果是以前,他就要气势汹汹的来一句还和老师谈条件的反问,可现在他只能沉稳点头,一律答应,他看得出,宁初夏不是那种胆大妄为的孩子。 宁初夏稍微松了口气,从抱着的书中间抽出了两张信纸交给了老师:“薛老师,这是今天中午有人放在我抽屉的。” 她低着头,鞋子在地砖上轻轻磨蹭:“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是我怕拒绝了以后被人讨厌,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说到这,她已经一副要哭的样子。 薛正义接过信件,一目十行,这心情简直别提多复杂了。 先是一阵轻松,万幸是两个学生之间的事情,不是什么诸如斗殴之类的大事件。 而后便是震惊,他没想到任铮寅这个他看中的好学生,居然也悄悄早恋了起来。 薛正义还以为自己看错又确认了一遍,可这笔迹,看着就像是任铮寅的,还真没错。 虽然薛正义觉得宁初夏长得是普通了一点,可学校里什么样的配对没有?他之前教的一届,有一对出名的学生情侣长相差距更大。 “你先别哭。”薛正义有些头大,他听懂了宁初夏的为难,这能不为难吗? 按信件上来说,任铮寅这还准备齐全,什么网上联系,要求人家小姑娘在班上别和他说话,一看就是防着他们这些老师。 他要是去找任铮寅,这不就等于直接说小姑娘告状了?万一任铮寅和身边的人说一两句,班上私下的排挤肯定会有。 可要是不找…… “你是想拒绝的?” 宁初夏点头如捣蒜:“老师,我一点也不想早恋的,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这孩子可真好,薛正义忍不住感慨,他每年都在和青春期早恋的学生斗智斗勇,多少学生在高中期间分分合合,成绩起起伏伏,最夸张的是还有什么失恋哭到发烧的,能够这么自觉的,他都忍不住想夸两句。 “那你晚上和他联系的时候拒绝他不就好了?”薛正义这下已经放松了下来。 宁初夏抬起头看老师,眼里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老师,可是我害怕……”她声音哽咽,“他们不理我我能好好读书,可我就怕他们折腾我,我经常看到他们在教室里扔人。” 薛正义吓了一跳连忙追问,而后便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 这所谓的扔人,基本都是什么学生互相玩阿鲁巴,还有男生间故意用纸团扔人,又或是偶尔吵架踹桌子踹椅子的……说实话,这年纪躁动的男生,有时候吵起架来甚至连推带搡没个数,是挺吓人,也不怪宁初夏被吓着。 “可是任铮寅应该不这样吧?”薛正义疑惑极了,班上的调皮男生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是班上的男生都怕他!”宁初夏郑重其事地解释,“那些男生每次撞到他就拼命道歉,看上去特别怕他,我听人说了,这种就叫做什么……校霸!我每次看到他都想走远一点。” 薛正义听到了这总算明白了,他试着替任铮寅解释,可才说没两句他就反应过来,他这解释什么呢?再解释万一人两孩子看对眼了那不是更完蛋了吗? “那你说,你想我怎么帮你?” 这话一问,宁初夏就知道问题解决了,她信赖地看向老师,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想要一起和人谈恋爱是吧?那最好了。 …… 虽然S城外国语中学的教学管理相对宽松,可也不可能和其他学校差太多。 现在高一课业还很轻松,宁家所购置的房子又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宁初夏和宁欣欣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回家吃饭,不过由于两人的时间相对固定,通常都会先行吃饭,不会等宁爸爸和宁妈妈回家在一起吃,毕竟两人的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候中午都要一两点才到家吃饭,晚上更不用说。 因为这个原因,每到休息日的时候,除非宁家父母不能回来吃,一般两姐妹都会等父母回来再一起吃饭。 今天意外地有点早,才刚六点出头,宁爸爸和宁妈妈就从外面回来了,保姆上楼把两姐妹叫了下来。 宁欣欣一听见爸妈回来的消息便连走带蹦,在学校里总能展现优雅温柔一面的她,在家里是个可人疼的爱撒娇的女儿:“爸,妈,你们怎么才回来?都饿坏了吧?老是这么吃饭不准时,肠胃会不好的。” 宁初夏走得稍慢一些,听到这话她也只是笑笑。 她其实很能理解宁家父母为什么会这么疼爱宁欣欣。 长得好看,样样出彩,还很会向父母撒娇卖乖,这样的孩子什么父母会不喜欢呢? 当然,如果宁爸爸和宁妈妈曾经在老家观察过就会知道,原身也是个会撒娇的孩子,她和宁爷爷的相处也差不多是如此,原身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么“木讷”、“不会说话”,她被丢到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父母相处,身边又有个妹妹对比,她自然很不自在。 宁欣欣已经撒娇了,原身如果再跑过去原样学一遍,那不是很尴尬吗?而且确实在父母面前,原身是真做不出这种小女儿姿态。 才出现在客厅,宁初夏就听见了宁爸爸的声音。 “欣欣,看看爸爸今天晚上带了什么好吃的?”宁爸爸的声音带着笑意,指着桌上的打包盒。 宁欣欣才这么瞥一眼,声音就更兴奋了:“是我最喜欢吃的爆鱼肚对不对!爸爸妈妈是特地去买给我吃的对不对。” 她说得这爆鱼肚是H城一家餐厅的招牌菜之一,每日根据进货量限量出售,售完不补,这道菜也是宁爸爸的心头好。 宁妈妈在旁边也被这一场景逗笑:“小馋猫,是你爸自己嘴馋了,才不是特地给你买呢!”她故意逗着宁欣欣,等到宁欣欣卖乖才松口承认,“刚刚路过的时候正好没人排队,你爸想起你前段时间念叨着想吃这个,就给你安排了。” 宁初夏静静地站在楼梯这,属于原身的敏感和痛苦的糟糕心情填满了这颗心。 这幅其乐融融的家庭温馨场景有多暖,原身的心里就有多冷,因为这一刻,从来都不属于她。 其实宁爸爸、宁妈妈和宁欣欣的这些对话还真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平日就是这么相处的,宁初夏也相信,宁爸爸确实是路过瞧见了女儿喜欢吃的东西特地去买的。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家里还有一个宁初夏。 每次遇到类似的情况,原身就会开始失落。 爸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东西吗?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特地替我买过什么? 他们有好多共同的特别回忆,有好多的默契,我不仅不在其中,就连想加入也不行。 这就和宁欣欣自然而然地撒娇一样,她应该是能这样的,可她偏偏做不到。 宁初夏知道,宁爸爸和宁妈妈肯定也没有特地去排挤大女儿的想法,可是他们做的一切,除非是原身真能是个超级大心脏,否则真的很难不受伤。 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妹妹有着别人插入不了的氛围和美好记忆,她呢?她也有,她本来有个全天下最疼她的爷爷,可现在爷爷已经不在了。 宁妈妈一回头,这才发现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宁初夏,先是被吓了一跳,在心脏快速跳动时忍不住生出点埋怨:“初夏,你怎么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快过来准备吃饭。” 她有些头疼,大女儿回家团圆应该是该开心的事情,可是这孩子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的,总是这样缩在旁边,大人不叫都不知道主动,也不知道爸还在的时候怎么管的。 “爸,妈,你们回来了。”宁初夏淡定地走了过来,果然,和原身记忆里的一样,她每次出场,现场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奇怪。 刚刚明明还和父亲撒着娇的宁欣欣忽然停手坐下,宁爸爸也在咳了咳后勉强找了个话题:“初夏,这周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宁初夏配合地回答。 这句话之后,话题再度戛然而止,宁家父母恹恹地找不到话题,便也都坐下来准备开饭了。 这样的场景其实在宁家发生了不止一次,通常都是以一家三口的其乐融融为开端,等到在旁边围观的宁初夏被喊来,欢乐的时光便结束了。 这看似奇怪的生态,可在宁家却再正常不过,宁爸爸和宁妈妈在生意场上都是能言善辩的人,可在自家大女儿面前,就都成了哑巴。 旁边的宁欣欣也是个敏感的姑娘,她自然意识到这其中的尴尬与她有关,便也会跟着闭嘴。 宁初夏到这个世界后,确信了宁欣欣对于宁初夏这个姐姐是有敌意的――这敌意并不是夸张到你死我活的那种,只是那种爱被分割,原来幸福的家庭生活被破坏后产生的厌恶。 宁欣欣心底是不承认这份厌恶的,可她还是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来,包括和父母谈话,有意无意地忽视姐姐等。 果然,这饭还没吃完,宁欣欣就又找到了个完美的话题:“爸,这爆鱼肚还是和以前一样好吃,我还记得以前你买这个回家,结果那天我喉咙疼,不敢吃,你骗我说吃这个以毒攻毒,结果第二天我咳嗽出血了,你还被妈妈说了一通。”她想起从前的事情笑得眉眼弯弯。 “还说呢!那次你可害惨我了,你说你这么眼巴巴看着我,我能拒绝你吗?这不是给你找理由吗?” 又开始了。 宁初夏其实心里也疑惑,这到底是人的本能,还是在有意识的示威。 就像无论是在电视剧还是现实里都常常出现的,白月光初恋出现,一定会追忆往昔;青梅竹马的发小,常常会谈小时候的事情一二三……哪怕同桌的另一个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会因此觉得自己被隔离在外。 宁初夏很快吃完了饭,她在爷爷身边长大造就了她不挑嘴的个性,如果非要说口味的话,其实家里的菜色对她来说偏淡,她也不太喜欢吃河鱼。 见时间还早,她也顺理成章地插了嘴:“爸,妈,我……” 忽然被大女儿喊到,两人都有些意外,宁爸爸和宁妈妈对视一眼:“初夏,怎么了?” 宁初夏微微低头,表情中带着几分伤感:“有件事我知道我来说不太好,可是……”她做了些心理准备,“爸爸和妈妈有没有想过把爷爷和奶奶的坟迁过来?” 她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宁爸爸:“你怎么会忽然说这个?” 父亲和母亲的骨灰都葬在老家,初夏怎么会忽然提这个? 宁初夏幽幽道:“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就一直说很想念爸爸妈妈和欣欣,那时候他说他不来这,是舍不得奶奶,也怕给你们添负担,可我想如果爷爷知道的话,还是想和你们在一起的。” 说起这件事宁初夏其实挺唏嘘,虽然站在原身的角度,她的悲剧人生确实有一部分来自爷爷的原因,可宁爷爷这人实在很难让人生出怨恨。 宁爷爷是个难得的好男人,疼爱自己的孩子,爱护自己的妻子,原身听爷爷说过,当年奶奶要走的时候,就时常拉着爷爷念叨,说她不在了留爷爷一个人该怎么办,也正因为奶奶这句话,宁爷爷在家乡守着她的坟直到死。 每天早上宁爷爷起床,都会和摆在房间的宁奶奶遗像说两句话,每年也至少会去宁奶奶骨灰下葬的地方探望四次以上,每一次去,宁奶奶的墓那灰尘杂草都没有多少,因为宁爷爷总是很勤快。 后来宁爸爸和宁妈妈发达了,县城里还有人想给宁爷爷介绍新的老伴,可他都没答应。 宁初夏看得出,宁爷爷其实非常想念儿子和孙女,只是他知道儿子工作“忙”,便也不舍得用身体不舒服之类的理由逼儿子回来。 可宁爸爸和宁妈妈真的忙吗?就算他们忙,寒暑假把原身接到H城或者把宁欣欣送到H城也做不到吗? 宁初夏倒不会就这么界定这是宁爸爸的不孝,她只能说,人的心是会野惯了的,他们习惯了只需要用电话和金钱关心,又遇到了不会提需求的宁爷爷和宁初夏,久而久之就成了这样。 宁爸爸愣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爸爸妈妈工作忙,这么多年都基本没有办法回去,可是爷爷和奶奶会想你们的,我也想爷爷了,虽然我有爷爷的照片,可我也想像爷爷以前对奶奶那样,经常替爷爷擦擦墓碑。”宁初夏声音怅惘,“爷爷常说,人死了不该给活着的人添麻烦,可是爷爷明明很在意这些的。” “初夏,我……” 宁初夏自然看出了宁爸爸眼底的逃避:“今年清明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回去,我知道爸爸和妈妈很忙,也知道我们要念书,回去一趟来回很辛苦,我想,如果爷爷和奶奶也能来这里的话,起码明年的清明我们就能去看看他们了吧?” 是了,就连今年的清明,宁家都没有扫墓。 毕竟每次要回家乡那县城,那就是飞机转轿车,而陵园还在隔壁县城的郊区,单开过去又得一个小时,来回能折腾得人很累,宁爸爸和宁妈妈便也顺理成章地没去,毕竟他们也不是很迷信,老家也没有太多的讲究,可原身心底一直就记挂着这件事。 宁妈妈见丈夫魂不守舍,勉强地笑了笑:“初夏,这个事情,我得和你爸爸商量一下……” “为什么呢?”宁初夏抬头看着爸爸和妈妈,“会很麻烦吗?” “也不是说麻烦,但是我们的传统里,迁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郑重的事情。”宁妈妈也挺意外宁初夏居然会继续质问,可还是勉强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像是这迁坟,都有很多讲究的。” 她越说越说服了自己,这总不能坐飞机去抱着骨灰回来吧?这哪有人家是离开家乡还带着家乡老人骨灰走的? 不过这倒是让她发现了宁初夏的一个优点,重感情,只是这年纪小,有点迷信――宁妈妈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这观点和之前她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冲突。 宁初夏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来:“可我想爷爷和奶奶都不会在意的,爷爷很不讲究的。”她求助地看了一圈,朝着宁欣欣伸出了手,“欣欣也是这么觉得的对吧?爷爷那么喜欢你。” “每年春节,爷爷都觉得你们会回去,每次都会多多准备很多吃的,但是你们很少回来,最后我和爷爷要吃好久,才能把东西吃完。”宁初夏数到,“爷爷说,爸爸喜欢吃菜市老吴家卖的咸鱼干,妈妈吃粥的时候最喜欢炒小银鱼,欣欣每次来都说炸带鱼好吃,这些每年家里的饭桌都有呢。” 他们有共同的记忆,宁初夏也有,只是这记忆带着名为等待的伤感,蒙上了一层雾。 宁妈妈喉咙有些干涩,这小银鱼,是很久都没听过的词汇了。 宁爷爷每年都会从老家寄来一大包老家的干货,刚刚提到的那些是基本配备,除此之外还有一堆什么干海带、牡蛎干之类的干货,每回寄来的包裹味道都很重,他们提过好几回吃不了,可宁爷爷很坚持,只说他们回不去,也能尝尝家乡的味道。 那些干货被留下的很少,大多送了出去做人情,他们小时候吃那些可吃得太多了,没什么执念,而且宁爷爷寄过来的实在多得吓人。 宁欣欣触及到来自姐姐的视线便迅速低下了头,她很羞于承认,她甚至想不起爷爷的脸。 她其实不太喜欢回老家,老家连空调都没有,房子里总带着些散不去的味道,头顶的灯还带闪,总是闪得人眼睛疼,记忆里模糊的爷爷亲近人的方式很是主动,会带她去吃什么当地的一种特产土塘,那糖好甜,甜得腻人,上下牙好像都被沾到了一起。 宁初夏见自己KO了一片又往下说:“真的不可以吗?” 宁爸爸斩钉截铁地开了口:“可以,当然可以。”他深深地看了宁初夏一眼,“以后,以后你有空的时候,多给我讲讲你爷爷的事情。” 宁初夏点头应承了这件事便装作擦眼泪般说自己先上楼了,上楼梯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儿还是愁云惨雾,只剩下沉默,想必今晚宁爸爸和宁妈妈估计都会睡不太着,可这与她无关。 原身从来不觉得她和宁爷爷在一起吃苦了,可这不代表宁爸爸和宁妈妈不该为此有哪怕些许的愧疚――这不是宁初夏对当父母的要求高,可谁都知道,她和宁欣欣的生活环境和教育环境差别有多大。 纵然不对宁初夏抱有什么愧疚,他们也该对宁爷爷有些许的抱歉。 这么些年,宁爷爷在老家等了又等,一次又一次地开解自己儿女太忙来安慰自己,可他是真的不难过吗?为什么他会这么抓着孙女不放,难道只是因为舍不得孙女吗?绝对不是如此。 孙女在身边的时候,儿子和媳妇的关心就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孙女走了呢? 他们的长期不回,也让宁爷爷将所有的感情寄托在了孙女身上。 当然,他也可以主动提出带着老伴的骨灰和孙女进城,可他敢赌吗?赌一赌自己去了之后,儿子和媳妇会不会嫌弃他希望他走。 宁初夏上了楼,就开始准备今天的第二波活动,她注册好了□□号,便率先加上了今天的助手薛老师。 薛老师的□□用的是默认头像,名字也是很正经的上善若水,宁初夏用最平静的表情发出最怂的求救信息:“薛老师,我真的一定要加他吗?我好害怕。” 另一头薛老师回信息的速度并不慢,这几年教学电子化,他打的字也不少,不过平日里他还是用微信多些,因为在微信上可以完成家校交流的工作:“我在。” 宁初夏迅速地加了信纸上留下的那个□□号码,直接添加,好友一通过,对方就立刻主动出击,像是等急了:“初夏,我是任铮寅,你吃完了吧?我等你好久了。” 这就开始了,宁初夏猜想,那一头的男生女生们,应该也开始兴奋了吧?他们有军师,她也有,而且…… “任同学,你好!” “信上的话都是我真心的想法,你是怎么想的呢?” “任同学,我们都还是学生,老师也说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我觉得早恋不好,所以经过深思熟虑后,我还是决定拒绝你,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好意,你是个好人。” 这条消息一发,今天负责聊天的高树愣是接不下去了,他只能迅速地把截图往讨论群里一发,果不其然,整个群都为之震动了。 【。:??震撼我全家,不是,任铮寅这是被拒绝了?】 【西红柿炒皮蛋:严谨点,是我们扮演的任铮寅被拒绝了。@凡崽出来挨打,你是不是给了假情报,你不是说她暗恋任铮寅?】 【六味皇帝丸:我替吴凡作证啊,我也觉得宁初夏对任铮寅不太对劲的样子,她是不是不敢早恋啊我去。】 群里先是震惊了好半天,才终于讨论出了一个结果,决定由群里的一个女生,来接替高树的工作,高树可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 他们相信宁初夏这是胆小而不是真不喜欢任铮寅,反而是被激起了挑战欲,毕竟他们谁都不信,居然还有任铮寅追不到的人。 那女生销声匿迹了好半天,群里却还是沉浸于这件事里,刚刚的冲击感结束,倒是忍不住调笑了起来好学生的不同。 宁初夏说的那劳什子你是个好人,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实在是太太太老套了,还真不愧于她的土妞称号。 【六合八荒美少女:来了来了[截图],我就说她是胆小嘛!!你看她怎么说的?说我们平时都没有相处过,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六合八荒美少女:啧啧,我和你们说,女生说这话就是动摇了!她不自信,不相信自己会被任铮寅喜欢。】 【。:吐了,虽然是我们帮忙写的情书,可她这么说我还是觉得……】 【六味皇帝丸:不过现在怎么办?你糊弄他一下?】 【六合八荒美少女:不行,糊弄不过去,哇,这个女的好自卑啊,受不了咯,而且又土又死板,估计要慢慢相处才行,你们谁有空每天和她聊天啊?就当逗她玩了,我给你们看截图,你们都要无语的,她居然说“可以先相处看看吗?其实我没那么好”,这不废话吗?她当然不好。】 【Jesus:懂了,她这就是欲擒故纵对吧?这不还是答应的意思吗?就是不放心想先耍耍呗,真是越古板越喜欢搞这些名头,矫情得不行,要真拒绝了我还觉得她有本事呢。】 众人商讨一番,迅速地排了班,准备开始和她聊天,还真别说,今天就立刻得到了几条猎奇语录。 要不是任铮寅好像不太想掺和,他们都想要采访一下任铮寅本人的感受了。 群里其乐融融的时候,薛正义正心如死灰。 他此刻对着电脑,忍不住开始纠结。 身为老师,得到了学生全然的信任自然要为学生解决问题。 可这不包括这种问题吧……? 他看着屏幕上,那取名为【任】的□□账号发来的话久久无言。 “[截图]我把你放在独一无二的分组里了,我会一直等你,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 那截图点开,是个前面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空一堆空格的分组,最后就留了两个字宝贝。 薛正义艰难地低头拿起手机,正打算给宁初夏发个短信,就瞧见宁初夏刚发来的一长串信息。 “老师,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今天晚上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我不会拒绝别人,也怕别人讨厌我,说起来有点丢脸,我在这个班级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想到自己被讨厌我就觉得很害怕。我才从老家回来,我也好害怕我在学校惹了事情爸爸妈妈会生我的气,毕竟我比起妹妹来好差劲,以前我很怕薛老师,都没想到薛老师你这么为我考虑,收到信到现在我的心脏都跳得不停,还好有老师您,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薛正义想发的话又憋了回去。 身为一个老师,他怎么能推脱呢? 不就是帮学生应付一个男同学吗?这有什么麻烦的,每天来陪他聊聊天就好! 不过薛正义还是持续地活在震惊里,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怎么也没想到,任铮寅居然这么……骚包?而且死皮赖脸,人家女生都说不好了,还不肯放弃。 薛正义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身为老师,他就该把学生导向正途,否则任铮寅要是去追求班上其他女生不也不好吗? 薛正义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惊涛骇浪,正打算回复,就看见那又发了信息来了―― “你不想为我分组吗?其实大家都是这样的,高树和敏明平时都互相叫老公老婆的,你想叫我什么呢?” 薛正义刚刚的沮丧已然不见,反而眼神有精光闪过。 他还真不知道他们班还有这么一对小情侣! 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对班级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的茫然,感觉get到了这件事的奇妙用法。 薛正义沉吟片刻:“我不知道,我以为班上的同学都在好好读书。” 对方开始侃侃而谈,发动了一辆自爆卡车。 宁初夏直到完成作业时才想起被她丢在一边的“线上对象”。 这些人这么喜欢披马甲一起谈恋爱,想必也不会建议让班主任穿着她的马甲和他们一起浪漫相恋吧? 宁初夏满意地看了下课本,回到校园,其实最烦恼的一个是世界不同导致的部分名词、历史的差异;另一个就是如何运用恰当的知识去解决问题,现在知识体系基本梳理了一遍,接下来的读书也就不成问题了。 …… 高一下学期的考试很多,这也是为了迎接马上要来到的文理分科。 不分科的消息传了两三年了,已经有省份开始试点,不过这政策显然不会影响这一届,大家还是得如火如荼的准备考试,尤其是最后的这几次考试,还会影响之后分班的情况。 入学这么久,大家考试的成绩基本已经稳定。 可这一次,却生生杀出了一匹黑马。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三) H城外国语中学和其他很多学校一样, 每天早上第二节下课,都是固定了的早操时间,这段课间很长, 困倦的学生会趴在桌上补眠,肚子饿的则会到学校的食堂小卖部去买点东西吃, 毕竟读书也是件体力活。 走在从食堂回来的路上,人高马壮的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走着,完全不遵守什么行走规范礼貌, 横成一排, 把这路挡得七七八八。 这种一字大阵,平日里他们用得多了, 尤其是在走廊浩浩荡荡行走时,总能走出威风凛凛的气势, 他们并不知道私下有多少人因为被堵在后面在背地里辱骂了他们几百句, 不过就算知道了, 他们估计也会哈哈大笑,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 不过往日里总挂着众人脸上的得意表情今天倒是不翼而飞了, 只剩下满满的困惑。 吴凡单手插兜, 另一只手抓了抓本就因为上节课偷偷睡觉有些凌乱的头发, 好在现在这年纪没有英年早秃,发量十足随便拨弄也不至于太丑, 不过再过个十几年,他估计也就不敢这么折腾他尊贵的头发了。 “你说, 老班最近是不是长了什么第三只眼?”刚刚在吃东西不好说, 吴凡现下倒是能好好说一说, “我今天早上特地早来,图的是什么, 不就是抄个作业吗?班级里这么多人在埋头写东西呢,老班居然独独地抓住了我。” 吴凡一脸郁闷:“还好他也没收我作业,就是和英语老师说了,不过估计今天放学不能准时回去了。” 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又多又难做,什么练习册抄单词报纸,简直是消耗时间一大利器,一做就能好半天,关键吧这作业还基本是选择题,抄起来轻轻松松,还不容易被发现,毕竟只要随便改几个选项,大家的作业也就长得不一样了。 只是吴凡欠的作业实在太多,他又不好意思叫兄弟们来得早一些,就把歪脑筋打到了同桌的身上。 当然,他也可以提前开工,可谁让他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做作业呢? 别的不说,他这同桌虽然读书不咋样,可做作业还是挺认真的,他在小组长收作业的时候瞥过几眼,对方写作业就和写考卷一样认真,半点应付的模样都没有。 而且这宁初夏还有一点奇怪,按说她明明可以和宁欣欣一起来上学的,可每次都来得很早。 这两者一组合,完美,这就是吴凡想抄又来得及抄的那种作业。 不过宁初夏在班级人缘不好,之前也没人找她借过作业,为了以防万一,昨晚吴凡特地上了大家的公用账号“任”去找了宁初夏,就以任铮寅的名义说吴凡找他借作业抄,但他来得晚,让宁初夏帮帮他。 宁初夏一如既往的回得很慢,说起这事群里不少人都吐槽过,宁初夏好像根本就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年代的人一样,且不说平时不爱用手机,动不动就把手机忘在一边,就说聊天时那说话的口气,还有配的那些系统自带emoji表情,他们好几回都感觉隔着屏幕看到了老班本人。 听到吴凡的抱怨,旁边的男生没忍住大笑了两声:“你这不是活该吗?老班有时候是挺早来的,你这奋笔疾书的被他一眼看穿,太正常了。” 大家一阵大笑后,高树也没忍住加入了这个话题:“不过说起来我也觉得有点奇怪,最近老班是真的神,那天不是有NBA比赛直播吗?我就和往常一样看,那后门明明是关着的,结果老班上课到一半,忽然把后门给开了,进来就直接把我的手机给收了,还好我有备用机。” 高树由于长得高,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他的位置和后门是平行的,除非后门开着,很难看到他在做什么小动作。 而高树的玩手机装置,在班级同学里也是出类拔萃的那一类,他找去年分班的学长要了一本不要的课本,而后直接在中间掏出一个洞,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而后每天上课,他就自在地干起了换封皮玩手机的事情,反正他一抽屉封面,老师讲哪本他就粘哪本,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抓到过。 “我们都怀疑老薛是不是偷偷在教室安什么监控了。” 他们又抱怨了几句,有人便把话题又转到了宁初夏的身上,不过讲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的声音也就下意识地变小了。 “说起来宁初夏说自己不喜欢任铮寅骗谁呢?”那男生对此嗤之以鼻,“我和你们说,我上次和她聊天的时候,她还问了我一堆什么喜欢听什么歌,喜欢吃什么呢……” “我和你打包票,她这百分百是心动,没准是要偷偷准备什么礼物呢!对了,吴凡,你是她同桌你多关注点,我们搞这事任铮寅没反对,可要是宁初夏把礼物送到他跟前,他准保是要说的,那就少了不少乐子。” 那男生嘴上抱怨,心里还是舍不得这份娱乐,那天他还问出了宁初夏喜欢的歌,笑死他了,宁初夏喜欢的歌居然是十年前的老歌,虽然最近因为被翻唱重新登上了热歌榜,可那歌也太土了吧,一点也不时髦,更别说她还有什么座右铭。 “还用得着你打包票?”吴凡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们都知道,不过宁初夏是真太古板了,一点年轻劲都没有,我们这还是帮了他了。” 提到这,大家都很有共鸣的大笑了起来,他们的群名现在已经改了,叫做【H城佛学院】,里面全是菩萨。 他们这可不是在做善事吗?让土妞感受到大城市的气息,和同学们找到共同话题,否则就宁初夏平时那好像活在八百年前的理论和观点,肯定交不到朋友。 什么抽烟喝酒纹身去蹦迪恋爱作弊,就没有她不惊讶的,每次还试图说教,真是无语。 他们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在快到教室的时候默契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远远地,他们便瞧见正在走廊上站着的同班同学,正打算伸手打招呼,他们就瞧见了正在和人聊天的对方脸上惊讶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 年级办公室里,大家的悲喜各不相通。 到了高中阶段,不只是学生就连老师,都必须得习惯这不断考考考的生活,可即便考试已经多到了这程度,老师和同学们依旧很难对成绩麻痹,每到成绩统计出来的日子,这办公室里便是一家欢喜一家愁了。 “老薛,你们班这次理科平均分冲到年段第一了!”说话的是一班的班主任,对方看向薛正义的表情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老薛,你可太会教了。” 外国语中学在高一阶段是不分好坏班的,根据入学考试的成绩,以S型方法分班,每个班的学生初始情况都差不太多。 不过经常教学生的老师就会知道,初中的成绩其实和高中的成绩并不太相干,到了高中,不少学生就会开始发力,也有一部分学生会忽然掉队,再加上老师教学水平也有差异,学生之间便也慢慢拉开了距离。 薛正义所教的八班整体成绩不算太差,前有任铮寅这样的学霸开路,后半部分的学生也不至于太过短腿,每次平均分基本都能稳定在年段的三四名,而这一次,他们班的平均分是飞速前进,尤其是理科平均分,直接压过了一班,成了年段第一。 “哪里哪里。”薛正义谦虚两句,不过他感觉自己已经膨胀了,“就是正好,新来的转学生这次考得不错……” 旁边有老师见不得他这副作态,忍不住插嘴:“这可不是考得不错的问题了,是考得太好了!你这谦虚得过头,那可就欠揍了。” 薛正义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回也是发挥得好,之前你们也知道,她考得一般,那时候才转学来,不太适应。” 说实话,薛正义也在惊讶呢,他一直知道宁初夏这孩子刻苦上进,还很为这孩子可惜,怎么也没想到这孩子这次能一跃成为第一。 不过只要一细想,就会发现发生的这一切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不说别的,就说宁初夏交上了的作业,永远都是工整的,薛正义不知道其他老师看到的作业是什么样的,起码他觉得宁初夏的解题思路非常清晰,之前也有几个老师夸过她这方面。 宁初夏平时很经常会来找薛正义问问题,他也因此见证了宁初夏的知识结构重新架设的情况,对方以前学得挺扎实,只是当地的教学环境说白了就是差,老师的能力也不怎么样,有的东西老师自己都不太明白,这怎么教得明白学生?宁初夏找到了自己的学习方法后,问的问题也就越来越深入了。 当时薛正义就觉得宁初夏这孩子能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聪明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说话的老师语气还有些酸,“之前我带的一届,有个学生,前面两年多都没认真读书,最后半年一发力,考到了全班第二,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谁说得准?” 当老师久了,看的学生也就多了,更奇怪的情况都看到过。 再说了,如果不是这孩子真有天赋,那就得是这孩子作弊了,可问题是可能吗? H城外国语中学打的所有考试,除却那种班级内部自行举办的小型单元考外,所有考试的组织,都是向高考看齐的――虽然没法像高考那样拉开那么大的距离,毕竟空间不够。 为了事后讲评考卷方便,考卷还是用的同一套题目,不过相邻位置的答题卡横竖都不相同。 考场的座位安排是按照成绩顺着排下来的,越是后面的考场,监考老师也就安排得越多。 考卷是由每个老师提供的题库随机抽选的题目,经由行政部门的老师和教学组长一起组题,考试前一天的晚上,考卷才会开始印刷,标准答案也是等开考之后才会让教学组长开始整理。 也就是说,全学校上下在考试结束前,都不可能有标准答案,那么作弊途径就只剩下了使用手机、互相送纸条几种,基本上敢作弊的都会被一下抓住。 “对了老薛,你这学生到时候会报文科还是理科?”马上要到分班的时候,老师们的关注点也和之前不太一样。 “还不知道呢,我现在就希望她的这成绩能够保持下去。” 旁边的老师拍了拍薛老师的肩膀:“不过老薛,这回你们班任铮寅难得考了个第二名,我看了下,他和宁初夏的成绩看着差距挺大的,你怕是得安慰安慰了,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这两年各大部门都在强调不能公开学生的成绩排名,可私下学校里还是在排,毕竟现实里不排名的话,老师和学生们根本就掌握不了这学习之间的差距。 不过在公开成绩的时候,老师会把每个人的成绩裁成小条,虽然依旧有排名,不过每个学生手上只有个人的成绩。 学校里设有光荣榜,早年会将排名前一百的学生前部列出,现在经过几次整改,只有每次考试的前三名会被展示出来。 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光荣榜的名次都是任铮寅位列三角形的顶端,不过这一回,第一终于是要换人做了。 提到任铮寅的名字,薛正义不可避免地僵了僵,他勉强笑笑:“是啊,我得考虑考虑了。” 任铮寅曾经是让他骄傲的学生,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替这孩子烦恼起成绩不稳定的原因――虽然他也算是照常发挥,只不过出现了另一个更优秀的人,可现在,薛正义只想说,该! 薛正义又和几位老师寒暄了几句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他拉开抽屉,看着被放在抽屉的手机情不自禁地陷入了沉思。 这回他们班,可不只是宁初夏一骑绝尘的成了第一,班级里不少原先考得差的同学成绩都提高了不少,否则只靠一个人的优秀平均分也拉不了多少。 同办公室的不少老师,都想要向薛正义打听这教学秘方,毕竟高中阶段的学生很难管教,薛正义对这些询问,都只能露出笑容装作没有听懂,只说没什么方法,可他能怎么办?他总不能说他的方法就是和自己班上的学生谈恋爱吧? 时间回溯到一个多礼拜之前,他从宁初夏那,接到了这个沉重的任务,彼时有多想拒绝,此刻就有多香。 薛正义从来没有想过,学生们私下聊天的时候,居然能这么口无遮拦。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拿了金手指破案的包拯,手机一举,什么疑难杂症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比如他之前纠结了一两个礼拜的班级抽烟案――这案子还是教导主任发现的,当天教导主任在卫生间上厕所,闻到了一股很重的烟味,而后他便听到了外面的学生在聊天,根据学生们聊天透露出的关键词,他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就在八班,可当天他由于个人原因不能立刻出来,倒是没法指正到底是哪几个学生正在抽烟。 那天薛正义在勉强应付任铮寅的油腻言论时,随口问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是哪个老师抽烟,我好几天上课的时候,都闻到了烟味!” 他当时说的时候也没想什么,就是怕任铮寅也抽烟,却没想到任铮寅居然就这么回答了:“不是,你怎么会以为是老师?老师抽烟你闻得到吗?是咱们班的同学。” 当时薛正义感觉自己的眼神都在发亮:“不会吧?你不要骗我,抽烟对身体有害的,我以前的学校学生都不抽烟的。” “不是,你也太古板了吧?就说我们班,小胖、森哥、杰老板他们几个,就算是烟瘾大的,上课无聊就尿遁去抽一根,你同桌也抽,只是他不喜欢,只是被人喊的时候会抽两口而已。” 薛正义当然看得懂这代号下指的是谁,他火速给几个科任老师发了信息,就说自己听同学举报有学生经常上课趁上厕所的名义出去闲逛,让他们在下次有学生跑出来的时候立刻和他说一声。 还真巧,他这才刚交代,第二天就有人撞到木仓口了,薛正义大摇大摆,装作自己进去上厕所,然后人赃并获,罚了这几位一人几千字的检讨,外带在全校捡三天烟头,现在那几个学生还以为他们是倒霉,碰到了薛正义尿急呢。 这还不是个例,薛正义已经陆续的从任铮寅的口中打听到了什么上次听力考试作弊名单、靠复印应付作业的、去网上买抄写机器的……薛正义简直是叹为观止,他还真以为学生们很乖呢! 他还从任铮寅那打听到了薛正义以前老不知道要问谁的学生们中流行的东西,再有就是,以前身为老师,薛正义最担心的就是同学之间闹矛盾,他们闹矛盾还瞒着老师,被问到三缄其口,除非最后事情闹大绝对不说,可现在他不怕了,只要问一问任铮寅就知道了,对方总能一下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严重程度,薛正义也能根据事情全貌决定插手与否。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薛正义也不想让人怀疑宁初夏,他便也没有一网打尽,只是挑着性质严重的抓几个杀鸡儆猴,正如他预料,这段时间班上的风气都好了不少,大家认真读书,这不,成绩就好了起来。 可随着对班级的掌控力增加,薛正义对任铮寅曾经的那些美好印象也终于全都彻底坍塌。 以前薛正义心里的任铮寅,那是高冷,专心读书,才华横溢,文质彬彬,君子端方。 现在呢? 油腔滑调,死缠烂打,动不动就说些什么连薛正义都受不了的油腻言论。 ――什么“你知道对我来说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是哪吗?是你的心里。”薛正义回想起来,就想要再泡一包肠胃康颗粒。 气质什么的更是不翼而飞,高冷只是伪装,话痨才是本质,而且还很……八卦。 薛正义并不觉得八卦是错,但任铮寅也知道太多事情了吧?偶尔问了不清楚的,隔一会他就能问到。 薛正义试图用宁初夏的账号引导对方回归正途,他还丢了好几个题目去问对方,试图将这股不正之风扭成学习对子,谈恋爱不也是在一起聊天吗?那一起讲题目多好啊? 可任铮寅这孩子居然完全不想学习,还说了一通什么“难道你不想和我多聊聊别的”这种话,看到这些话的时候,薛正义只庆幸自己没拒绝宁初夏,否则再好的孩子,都能被带坏。 手机下面压着的是一个信封,薛正义拆开信封,那信封里装的是一张背面是废弃练习题的A4纸,空白的那一面写了好些英文字母,被人捡到了估计只会被当做垃圾。 薛正义郑重地将这张A4纸展开,这张纸上的字母都是他写的,分别是班级里情侣的名字,男左女右,全都以首字母指代,旁边是空白的,那就是和外班同学谈恋爱的,而后面做了星星标注的,则是任铮寅说了的什么失恋轻伤严重的,三角形标注的,则是暧昧期或者在追求中的。 看到这,薛正义就忍不住又想吐槽一句,虽然宁初夏确实优秀,可任铮寅这也实在是太活该了,但凡把研究班里八卦的这些心思多用在读书上一点也不会如此! 薛正义将纸张上的名字挨个对上了成绩表,他留着这些名单,就是等着秋后算账,成绩好互相促进的那批,他会留一留,可这些个成绩不好的,那就别怪他一个个叫出来敲打敲打了。 书都读不好了,还学人家谈恋爱?也不懂得和任铮寅看齐,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和喜欢的女生聊天,还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研究全班八卦,这还考了第二名呢! …… 高一八班今天氛围格外奇怪,大家的眼神动向几乎都如出一辙。 一会瞧瞧任铮寅,一会瞧瞧宁初夏。 他们能不惊讶吗? 任铮寅从初中部开始,那就一直是稳稳的第一名,风吹雨打都没变过的那一种。。 他最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是除却成绩好之外,人还长得好看,有校草之名,平日的才华也同样惊人,虽然同样是同学,可站在一起,那说得不好听,就是仙畜有别好吗? 曾经有无数学生试图撼动任铮寅的宝座,可都在挑战后宣告失败,大家最接近神座的一次,那是任铮寅发高烧的时候,当天他烧得厉害,脸都发红,考试的时候时不时地趴下去休息,甚至有一科都没把题目做完,就因为不舒服提前离场了,可即使如此,成绩出来,他居然还特么是第一,自那以后,大家便把他奉为学神,从此不再对学神的王座心生觊觎。 可这一次,从偏远小县城来的,被同班同学不看在眼里的那个考得一般的宁初夏,居然就这么冒了出来,一脚把学神踹了下去,自己坐上了王座,这合理吗? 有人试图以任铮寅发挥失常或是考卷难度太低等理由说服自己,可任铮寅那和第三名拉开的距离明摆在那呢,如果那叫发挥失常,那他们不少学生就要自称弱智了。 他们甚至不能说任铮寅是惜败,因为人宁初夏这次考得不是一般的好,她的副科基本都接近满分,数学也一样只在最后一大题勉强扣了两分,唯一拖后腿的就是英语和语文,可前者也不算太差,就是听力扣得多了一些,后者则是在一些拓展类题目上拖了后腿。 台上的老师说了下课,班上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以前成绩出来的日子班上也会安静一些,可今天简直安静得不太对头。 宁初夏低头订正着错题,可心里其实想的是另外的两件事。 宁爸爸和宁妈妈在物质上并不小气,宁初夏放在家里的平板是挂着她那个没用过的q?q账号的――这也取得了薛老师的同意,宁初夏只说她有一些软件想用q?q注册,平板直接同步了所有的消息,宁初夏也成为了当代钓鱼实录的见证者。 每次她完成作业,就会像打发时间的看一眼之前的聊天记录,然后看着不断奔着鱼饵自投罗网的同学们逗逗自己开心。 事实上薛老师问话的水平很差,甚至有些错漏百出,这要不是宁初夏的账号,估计早就被一眼识破了。 可同学们只会自动合理化这个账号做出的一切行为。 问恋爱?哈哈,这肯定是宁初夏怂了,她要靠其他人壮胆,就和她说呗,又不会怎么样。 她怎么还说自己不敢上课带手机?哎受不了,大家谁不带?你随便给她举几个例子,对了高树,你就说你自己呗,你那一招我都觉得牛X,她肯定没想到你每天都在上课的时候看球赛哈哈哈。 绝了,宁初夏今天怎么连为什么老A和小胖吵架都问啊?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要是好奇互相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她有谁能打听?我看再这么下去,她肯定越来越依赖老任了,笑死我了。 明明是挺过分的行为,宁初夏却生生瞧出了好笑。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投案自首,还不能减刑的那种?尤其里面还有为了吹牛夸大自己的,她都能看出老班隔着屏幕的怒意了。 这还不止,其中最有趣的是调情的部分。 “我今天看了你好几次,你发现了吗?” “[图片]这瓶草莓牛奶很像你,可爱又甜。” “今天看书看了很久,一翻开书,里面都是你,一不小心,就在写作业的时候写了你的名字。” 而被调戏的另一方,则回答得干巴巴的。 “我在上课,没注意到……谢谢你?” “呃,也没有吧,你也很甜。” “那你记得涂掉,要不会被老师看见的,你也要认真读书。” 这几条还是好的,有时候在对方强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就连薛老师这样的铁血真汉子,都会不得不回复上什么“么么哒”之类的话。 薛老师可真是忍辱负重,走在钓鱼执法第一线。 “初夏。”坐在宁初夏前桌的是班级里一个和宁初夏不太熟的女生,人挺文静,原身在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努力过想要和对方做朋友,对方先是有些拒绝不了,而后在注意到宁初夏被排挤后疏远了她。 这其实挺正常的,原身遭遇的是一场群体暴力,而像是这样的群体暴力,只需要有人向原身释放好感,原身便能从中逃脱,正因为逃脱的方式如此容易,这场群体暴力也就兼具了裹挟他人的功能,为了不成为同样被排挤的人或者是变成一个叛徒,哪怕是不太赞同目前的行事,也只能当沉默的大多数。 “怎么了?”宁初夏抬头,她自然是注意到身边的吴凡也看过来的眼神。 “就是……我想问一下你怎么成绩提高得那么快?”问话的女生支支吾吾的,“你是不是找了什么好的补习老师?贵吗?” 是了,这就是他们经过讨论推测出的结论。 宁初夏和宁欣欣那是一个爹妈生的,宁爸爸和宁妈妈有钱,肯定舍得给女儿花。 问话的女生其实是被怂恿着来开口的,他们想从宁初夏这打听到家教或者辅导班的资源。 说起来这在每个学校估计都不太一样,像是在H城外国语中学,大家都有对这些事情保密的习惯,包括且不限于学习上的辅导老师,还有什么留学的语言班等。 这多少有些自私,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就比如说在外国语中学里不少学生都会选择的自主招生渠道,在每个地方招生的名额都有限制,如果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不瞒着点,那就有可能被别的竞争者挤下去,再比如什么能写进简历的活动和奖项,同样是报名、获奖人数有限,怎么能轻易公开,再加上如果大家都去同一个地方找同一个老师,那又怎么能拉开差距? 这消息,就是资源的一种。 宁初夏看了问话的女生一眼,心中失笑,她每到一个世界,总能学到不少新的东西,就比如在这个世界,他们学校已经和社会多少接轨。 “我没有上辅导班,也没有找家教。”宁初夏刚说完,就瞧见对方眼神中的不信,“虽然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义务,但你如果实在不能相信,那就去问一下宁欣欣好了。” “可是,你成绩怎么会一下进步得这么快?”那女生脱口而出后又开始解释,“我不是说你作弊的意思,你肯定不可能作弊,但是你以前的学校……”她没说全,只是露出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以前的学校很烂,你是想说这个吧?”宁初夏放下了笔,“教学资源有差异我承认,可我以前的学校,已经算是当地最好的学校,我想,你这样的表情对我来说是不礼貌的。” 那女生喃喃看着宁初夏,满脸不可置信,宁初夏怎么忽然这么强硬?她刚转来的时候,明明是特别想讨好她的。 “你想问的问题无非就是我凭什么能考好是吗?”宁初夏看着对方,眼神里很平静,“如果你要我给理由,那就是我够努力,我也够聪明,没有其他的了,如果你想是想问我问题,那好,我可以向你解释,可如果你是要在我身上找到一条捷径,那不好意思,我真没有。” 宁初夏说完这句话便听到身边有人发出的不太服气的声音。 “不信的话我也没有办法,我只是做到按时完成作业,认真读书,把两边不一样的知识塞到我的头脑里。”宁初夏摊开手,眼神里有些许的迷茫,“大家的学习方法不都是这样吗?” 班上再度沉默了下去。 宁初夏太淳朴了,她脸上全是天然的迷茫,真心实意的向其他人发出疑问。 可这种毫无挑衅意味的问法却格外可恨。 靠,不可能吧?她怎么可能没有外力只靠自己就考成这样? 难道真的是智商差距?他们比宁初夏还笨?可她明明是木头脑袋! 满满的质疑没能持续太久,因为笼罩在正道的光之下的薛老师来了。 他在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大放光彩,挨个点了同学的名字出去谈话,而让同学们毛骨悚然的是,薛老师点的居然全是班上正在或者已经恋爱过的同学,而被叫出去温柔关怀过的同学回来,也证实了他们的想法。 可是,薛老师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们分明藏得很好啊! 难道是班里有叛徒!一旦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大家就忍不住互相打量了起来,疑心很重,同学中那些个谈了恋爱还没被抓出去的则是重点怀疑对象,被堪称X光的目光直直看着,让他们坐立不安。 这样怀疑的眼神从来没有落在宁初夏身上过―― 她没这胆子和她也是“共犯”这两个理由,已经足够洗清她身上的质疑。 这宁初夏这么喜欢任铮寅,总不会上赶着和老师说恋爱的事情吧?又不是有病。 正在窗外使用循循善诱大法的薛正义打了两个喷嚏,而后又认真地看向了眼前的女生,此刻的他身上向穿上了唐僧的袈裟一般,被加持了嗦烦人buff。 “老师也不是棒打鸳鸯的人,但是你说你这次成绩下降这么多,老师能不担心吗?人一天的时间就只有这么多,你分去谈恋爱,这不就少了读书的时间……” 高树一直到回到教室时脑子里还嗡嗡响着来自薛正义的教诲。 靠!薛正义的话他头一个反对。 凭什么啊?都是谈恋爱,宁初夏谈出了个年段第一,他都没宁初夏聊天聊得起劲呢,怎么就还怪上了他谈恋爱? …… 酒店里的中餐厅包厢装修古装古色,随着点的菜上齐,屋子里也全是食物的香味。 “老宁,你们家的孩子,这可都是优秀苗苗。”说这话的人是H城外国语中学的教导主任李主任,外国语中学是民办中学,出资的集团是当地的一家建材集团,教导主任是建材集团老板的小儿子,平日里时常会和哥哥父亲出来应酬。 “哪里,这可多亏了李主任教导。”宁妈妈笑着寒暄。 “我这可不是客套话,今天我们高一年段的老师都震惊了,你们家女儿可真厉害了,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那个万年第一任铮寅这次考试直接被你女儿压了下去,一口气拉开了十几分的差距呢!”李主任颇为感慨。 他当初还有些尴尬,觉得这宁初夏没考好,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回就交代得过去了。 “我看,你干脆就让你孩子留在国内读书算了。”他摆摆手,想起了宁爸爸和宁妈妈之前说的,宁初夏没考好就随便找个国外的大学镀金,“她如果能保持这个成绩,我看国内的几所大学都可以考虑了。” 宁爸爸和宁妈妈对视一眼先是惊喜,而后又默契地摇了摇头。 宁爸爸解释道:“还是不了,欣欣她喜欢音乐,我打算……” 李主任没让他说完:“不是!我这口快了,我说的不是你们家欣欣,是你们家初夏,她这回考了年段第一。”他为自己的口误干了杯酒,“你们家欣欣还是老样子,差不多四五十名的样子,出国也不错。” 这消息让宁爸爸和宁妈妈同时愣住,两人脸上均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李主任,你没搞错吧?”宁爸爸脱口而出便是质疑。 李主任伸出手揽了下宁爸爸:“那肯定没搞错,我们可是有专门的成绩登记系统的,就没出错过,对了,老宁啊,你可别和我藏私,你给你大女儿找了什么老师辅导班?” 他不禁夸了起来:“你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很负责的嘛!知道初夏没考好特地去给他找了辅导老师,这一辅导成绩不就出来了吗?”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我和你们说,有的家长那叫一个不负责,看自己孩子稍微成绩不好,管都不管,说孩子就这样了,以后再想别的办法,明明孩子才高一,还有一两年可以努力也不知道关注一下。” 李主任忍不住投入了点愤慨的情绪,虽说学校里的孩子出路都多,可家长关注和不关注之间那差别还是很大的:“那些动不动就说自己孩子不行的家长我看真是得被抓进去学一学家庭教育的重要性,我看他们的孩子不行,他们是要占责任的!” 正在高谈阔论的李主任完全没有注意到眼前两人难堪到了极点甚至想挖洞逃生的表情。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四) 夜晚的外国语中学, 比白天要安静不少。 之前学校门口每到晚上总是能生生地营造出一副热闹场面,基本上能叫得上好的夜市餐饮都能在这见着,什么铁板烧、天津煎饼、手抓饼应有尽有, 只等学生们放学后好好收割一波同学们的钱包。 能形成这样的餐饮一条街其实也很正常,外国语中学的初高中部是设立在一起的, 平日里学校日常上课的学生加老师,最起码有四五千人,再加上在学校门口等待的家长、司机, 这就是客流量的来源, 再者外国语中学的学生有钱也是出了名的,他们大多生活费充足, 出手也阔绰,只要饿了就会去买。 不过这份热闹已经在半年前戛然而止, 当时学校有个学生在校门口吃了顿烧烤后回去上吐下泻, 送医院查出了个食物中毒, 后来教育局和卫计局责令整改,这门口的小摊小贩便基本绝迹, 偶尔有几个开着摩托过来, 和保安打着游击, 由于销售额不算太大,学校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一响, 这座学校就似活了起来一样,吵吵嚷嚷的声音哪儿都是, 还沉浸在作业或者课本中的同学忍不住皱了皱眉。 “欣欣, 你……心情好点了吗?”孟家月背着书包走到了宁欣欣的座位前, 看着好友桌上被揉成一团的面巾纸,她有些担心。 “其实欣欣, 你也别想多了,你已经考得够好了,再说了,你不是打算出国吗?这成绩其实也不太要紧。”安慰人的时候,孟家月就格外觉得自己口拙,可说着说着她也委屈了起来。 宁欣欣再怎么考得不好,那也是全班第三呀!她这只考个班级十几名的人还没哭呢! 这样的想法很快就被孟家月压了下去,她努力地告诉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欣欣不好,也是,欣欣遇到的可不只是她自己没考好,她那个农村来的姐姐,这回可是考了全年级第一。 孟家月很清楚宁欣欣这段时间因为这个天上降下来的姐姐心里有多别扭,这一直以来独属于她的爱分了一份出去能不难受吗?欣欣和她爸妈这么亲! 宁欣欣沉默着背了包起来:“我好多了,其实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 这从年段41掉到年段59能是没什么吗?从班级第二到第三能是没什么吗? 她也知道自己不只靠着成绩过日子,可掉那么多的名次,她心里就是受不了,关键在她考差的时候,宁初夏居然还直接考了个第一。 宁欣欣不愿意向好友倾吐自己心底最阴暗的那一点心思。 事实上从宁初夏回城之前,她就已经开始“警惕”着这个姐姐了,她知道自己这样想很自私,可她就是想要爸爸妈妈更爱自己一些。 只要想到爸妈会更看重姐姐,她就觉得受不了。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甚至生出了可怕的埋怨,她埋怨爷爷为什么不能更长命百岁一些,她埋怨姐姐独占了爷爷的爱,为什么要来和她抢爸妈的爱。 这些不那么好的心思在姐姐回城后慢慢地消失了,她发觉爸妈没有那么看中姐姐,自己还是爸妈手心独一无二的宝贝时也就不那么在意姐姐的存在了,甚至有些懒得去维持什么虚假的姐妹关系,反正再过两年,大家升学也是要各奔东西的不是吗? 可是这一切在最近发生了让她不安的转变。 那天饭桌上宁初夏提了爷爷的名字,惹得爸妈都伤心了一场,后来好几回吃饭的时候,爸爸都会问宁初夏她和爷爷相处的事情,而后再和妈妈一起回忆一番从前和爷爷的共同回忆。 对于这些,宁欣欣完全插不进嘴,她根本没有回去过几回,爷爷和那破旧的屋子长什么样她都要不记得了,谈何共鸣?况且她本来就对属于宁初夏的那部分事情有些排斥。 而现在,又有一件不在她掌控之中的事情发生了,宁欣欣知道爸妈之前对于姐姐的糟糕成绩有多失望,而现在,爸妈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吧?而她呢?却忽然退步成这样。 宁欣欣觉得,她小心翼翼维护的世界,似乎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悄然开始崩塌。 “欣欣,你看。”孟家月伸出手轻轻地拉了下宁欣欣的书包袋子,用表情示意了下走在她们前方的男生。 那男生个子很高,黑色的双肩书包用单肩背着,上面印着不大的白色logo,虽然和身边的人一样是穿着校服,可清瘦但却有锻炼痕迹的身材却能让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 宁欣欣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事实上应该是年段、以至于学校不会有人把他认错,那男生正是和她姐同班,那个传说中的校草兼学神任铮寅。 之所以孟家月会特地向她示意任铮寅的行动轨迹其实是有原因的,她和任铮寅在当初新生入学的时候都被选为了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也正是因为这次发言,两人才将从初中部就开始的名声正式带入了高中部,并在之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大家心中公认的校花校草。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称号的原因,学校里有不少学生把他们俩“拉郎”,甚至在校外也有人误以为他们俩是在一起的。 对于这件事,宁欣欣也承认,她心里对于任铮寅多少有些在意,毕竟她已经和对方传了八百年的绯闻,对方又确实是个出类拔萃的人,不过也仅仅是好感而已。 然而在今天…… 一直跟在宁欣欣旁边的孟家月有些奇怪,虽然是她主动想用任铮寅转移欣欣注意力安慰欣欣,可欣欣怎么盯着任铮寅发起呆来? 孟家月干巴巴地继续安慰:“我是想说,你看人家任铮寅这次也退不了,就算是学神都会退步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感觉自己踩到了传说中的雷点。 她刚刚居然脑抽忘记了,这超越了任铮寅的就是宁欣欣在意的那个姐姐啊! 看着前方出神的宁欣欣倒是没注意到朋友想的这个方向,她看到任铮寅的时候,心里忽然想到,他们俩今天是同病相怜。 同样是被打败,同样是被夺去了什么。 任铮寅今天应该也不好受吧? 自觉失言的孟家月左顾右盼地打量着,她也是这会才发现跟在任铮寅身后恍若游魂的八班男生。 孟家月的人缘很好,在年段认识的人也多,在她印象里,八班的这几个男生平时都很活跃,经常在走廊上打闹,今天怎么像是被抽了灵魂一样垂头丧气,难道是心情不好? 她也不多想,又看了一圈,忽然又找到了可以讨论的话题。 “欣欣,你看那是不是沈方昀?”孟家月指着楼下,高三的教学楼在三楼,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楼下的场景,之前就有小情侣在楼下树荫谈情说爱,惨遭楼上的学长学姐强势围观,当然,也有胆大妄为的学长学姐在楼上看星星看月亮,被拿着手电筒的老师一照一个准的。 宁欣欣回过神看了过去,在楼下过道旁边,有个男生正蹲在那捡着东西,他正对面是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背对着宁欣欣和孟家月的方向。 只看背影那女生是认不出来的,不过面朝着她们的沈方昀倒是格外显眼。 说到沈方昀,就连宁欣欣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其实这沈方昀也不是说多丑多邋遢,可是却打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怪人的气息。 就说这穿着打扮,学校里的冬天校服是不少地方都选择的运动服,大多数学生都会把号码往高了报,能多宽松就有多宽松,但是那沈方昀呢?偏偏就要穿合身得甚至有些小的校服,上衣的松紧带稳稳地卡在腰下一点,就连裤腿处的松紧带都扎得紧紧。 平日里沈方昀的背包里,永远放着速写本,只要一等下课,就会开始自己的创作,他的创作还不是大家喜欢的那种,基本画的都是什么怪兽,班上的人都说,这人的偶像估计是奥特曼,人生导师怕是熊大和熊二。 除却这爱画画外,他活得就像是老师的乖宝宝一样,说话也挺幼稚,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执着,要不是他每次考试成绩都能挂在班上的中游的话,班上有不少人都觉得他的智商,估计还停留在很多年前。 最让班上不少男生看不爽的,是这人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大家甭管怎么嘲讽、说教或者是开他玩笑,他都活得开开心心,独独自己的画作被人指教的时候,才会稍微反抗几句。 他这副轴个性,便让他成了男生们的靶子,上学期期末的时候,班上流传开了沈方昀画的“色、情”画作,那是被撕下来的速写纸,上面是男性和女性各个角度的漫画风裸、体速写,按照当时传这几张画作的同学说法,这是沈方昀画的班上的几个男生和女生,后来这件事还闹到了老师那里。 宁欣欣记得,一直到老师生气沈方昀都不肯承认,可这种事情谁会承认呢? 总之在那之后,沈方昀便被单独地安排在了班级最旁边的“皇家至尊单人”座位,大家对他敬而远之,经常会故意使唤他做事,还有男生为了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出风头,特地跑过去踹一下他的桌子,撕了他的本子,撕本子那次沈方昀和人直接打了起来,他虽然打不过别人,但自己不怕疼那狠劲吓坏了不少人,那之后,他除却变态之外,又多了个疯子的名声,现下班级里除却偶尔欺负他的人之外,已经没人理他了。 孟家月:“他不会是故意撞人女孩子吧?”她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虽然沈方昀和她没有直接冲突,她也没见过当初那几张画,可这人就是恶心透了。 “别管了。”宁欣欣轻轻摇头,便拉着孟家月准备下楼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方昀这人奇奇怪怪的,你要是多理他一下,恐怕是要惹一身事。” 她说的这个,也是沈方昀最奇特的特质,按说班上对沈方昀的排挤已经够明显了吧?可对方还每天冲着大家都笑。 之前他的速写本被人泼了水,班上有个女生估计是看不过去,就告诉他怎么把速写本晾干,结果这就被沈方昀缠上了,对方每天早上都会给那个女生带一包糖,这死缠烂打,多恶心人?后来那女生直接把糖丢在他的脸上,骂了好半天,沈方昀才没再继续。 孟家月点了点头:“也是,多看他一眼,都可能要被他缠上呢!”她心有余悸,上回和朋友打闹路过沈方昀,她就这么笑笑,沈方昀还对着她笑,真是吓死人。 有了这么几个插曲,两人的心情也就缓和了下来,宁欣欣牵着孟家月的手往家里的方向走。 当初爸妈拜托过她,让她带宁初夏熟悉一下学校和家之间的路,话里话外暗示的是让她和宁初夏一起往返于学校之间,对此,宁欣欣是一点兴趣都没,甚至生出了些许怒意,宁初夏想要强行分走爸妈的爱她没办法,可就连她和闺蜜放松的放学时间都要剥夺吗?或者说,爸妈是不是希望连她的朋友都要分享给宁初夏? 宁初夏入学那天早上,是宁爸爸和宁妈妈送的,而宁欣欣和宁初夏一块回家,也只有那天放学的那次。 快到门口的时候,宁欣欣便主动向这个陌生的姐姐开了口:“我平时上下学都是和我朋友一起的,她不太喜欢陌生人,所以可能没有办法和姐姐你一起了。” “姐你记下来路了吧?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吧?这样你也可以交到新的朋友,我也不会影响和朋友之间的感情,我希望姐姐你不要把这件事和爸妈说,爸妈根本就不懂得我的朋友有多重要,这点姐姐和我是同龄人,不会不懂的吧?” 话刚说完,对面的宁初夏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自己回家。” 天知道宁欣欣当时听到这句话时有多谢天谢地,不过她还是一直戒备着生怕宁初夏哪一天偷偷告状,不过还好,目前为止,她所担心的这件事没发生过。 至于宁初夏每天上下学都形单影只,还特地和她错开时间上下学这件事,宁欣欣一点也不关心,宁初夏自己交不到朋友也不管她的事情。 …… “爸,妈。” 宁欣欣没想到,今天的爸妈居然这么晚还没回房间,两人连衣服都没换,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这要她一进门就愣住了。 宁爸爸回头便瞧见了刚从屋外走进来的小女儿,脸上的笑意刚起,就化为了疑惑:“你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宁妈妈也起身,她眼里有些许的困乏,同样看向了女儿的身后:“是啊,你姐呢?”她看了眼手表,现在距离晚自习下课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就算慢吞吞地走,还又玩又闹,也该回来了吧? “他们班有事……”宁欣欣迅速地找了个借口,想起刚刚下课时碰见任铮寅的事情,她又赶忙补了一句,“他们班下课了的,不过她有点事,就让我先回来了。” 这理由一下说服了宁爸爸和宁妈妈,他们本就读书不多,离读书阶段也已经很远,对于这类的理由一概是信任的。 正打算接着说什么,就瞧见宁初夏的身影出现在被宁欣欣挡住的后面,这使得宁爸爸和宁妈妈都更觉得奇怪了。 不是说有事吗?怎么这么快? “姐,你们班主任不是找你有事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早说我就等你了。” 宁初夏没想到自己刚进门,就迎来了这么一波问话,她看了一眼宁欣欣,便瞧见她那用浑身肢体语言表现出的慌张和急切,就好像宁初夏的这个回答会对她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一样。 她一下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无奈。 事实上宁欣欣别的不说,就单说这个不和原身上下学的事情上还真没什么好说的,这要是有血缘关系就得事事在一起,普天之下的兄弟姐妹就不会有矛盾了,倒是宁爸爸和宁妈妈按头要求两姐妹必须互帮互助,但是却又对这波涛胸腰不知道是真看不见还是视而不见比较奇怪。 “老师临时有事,就让我先回来了。” 宁欣欣松了口气,可也有些意外于宁初夏居然会帮她说话,心里的负责情绪很难表明。 宁爸爸不假思索直接开口:“你们前段时间不是考试吗?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吗?”他还以为两个孩子进门就会直接说这件事呢,不过他先开口也一样。 站在黄金位置正好能观察到全场所有人的动态,宁初夏看见宁欣欣那陡然僵住的模样,心里是无奈又好笑。 宁爸爸和宁妈妈永远不明白什么叫端水的艺术。 小孩子都知道那个世界难题“爸爸好还是妈妈好”的标准答案是在谁面前就说谁好,两个都在面前就一样好,可偏偏大人不懂。 哪怕宁欣欣和宁初夏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姐妹,这爸妈偏要在一个面前夸另一个,那妥妥的多少会让那个不被夸的人神伤多想,尤其是自己确实比不上对方的时候,这种滋味原身品尝得还不够多吗? 原身记忆里的成绩对比场景太多,宁初夏分辨不出来具体的场合,她印象里应当是没这段的,现在她异地处之,只能说宁欣欣要是考得还行那事情还好,如果她偏偏考不好的话,这次回去估计就要像以前的原身一样哭一场了。 这里的气氛转变并没有被宁妈妈注意到,她温和地看向大女儿:“初夏,我和你爸今天和你们学校李主任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他特地表扬了你!说你这次考试考了全年段第一呢!你这孩子,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怎么就不知道和爸爸妈妈说说?” 今天被李主任一通“内涵”,宁爸爸和宁妈妈私下都很不自在,他们也意识到之前自己对宁初夏的缺失,所以今晚才特地等到现在:“你爷爷把你教得很好,要是他知道你现在到了新学校也能考这么好,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宁爸爸也露出了赞许的表情,妻子提到父亲,他更是忍不住夹杂进了自己的怀念:“以前你爷爷就经常在打电话的时候和我们说,你考得很好,等过段时间,你爷爷奶奶的坟墓迁过来,爸爸陪你去上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爷爷。你这孩子,就是内向了点,这个年代,可不兴这么谦虚,你做得好,那就要大声说出来!” “是啊,我还听你们李主任说了,你们这年段第一,那就和粘了强力胶一样,从以前初中的时候,到高一一年,从来就没被动摇过,结果被你给压了过去!”宁妈妈说话时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她和丈夫是真没文化,被人喊土大款的那种,家里有个艺术家宁欣欣他们是骄傲,可这心底最深处,还是很希望有个能考好的孩子,毕竟国人基本也都是听着类似读书改变命运之类的说法长大的。 这艺术家是很厉害,可要说出去,那考top2大学不厉害吗?她记得前几年外国语中学公布在家长群里的光荣榜,学校里考最好的那几个学生可都是去top2大学念书的!那可真是光宗耀祖。 两人夫唱妇随又夸了好一阵子,这才转向了宁欣欣:“欣欣,你们李主任也说了,你和之前考得差不多,咱们稳中求进,不着急,慢慢来,你这孩子,总是让我们放心的……” 已经在客厅被父母拉着的宁初夏瞧着宁欣欣那陡然灰败下去的脸色就已经猜到了什么。 “不。”宁欣欣抬头看着爸爸妈妈,眼神木木的,“我这回考试没有和以前差不多,李主任可能是只记了个笼统的名字。” 现在不说,之后在家长群爸妈也是会看到成绩的,那何必瞒着?不就是让爸妈失望了吗? “我这次考试可能是因为不够认真检查的原因退步了,在班级从第二掉到了第三,年段排名也掉了快二十名。” 先是一段安静,宁妈妈立刻接上了女儿的话:“没事欣欣,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是?你这就是偶然发挥失常,再说了,这考好考差没关系的嘛!咱们不是要出国吗?”她这话的勉强在场除了她本人和宁爸爸外都听出来了,“我们吸取教训,下一次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就好了!” “初夏,你平时也可以教教你妹妹,辅导一下她功课的!”宁爸爸想到了一个金点子便立刻开口,“我看找那些家教,都不如让你这个亲姐姐来得好,你们是同龄人,交流起来也方便,而且你最知道要提高成绩需要什么!” 他深觉得自己的这主意精妙绝伦,可不是谁都能想到这种既能帮两孩子促进感情,又能让提高小女儿成绩的好办法了! 宁爸爸有多情真意切,宁欣欣就有多狼狈不堪。 她低下头,艰难地从喉咙间吐出一个好字,而后再父母笑着夸赞姐姐的时候,将头低得更深了。 她知道的,爸妈是为她好,可为什么她却做不到让自己不难过呢? …… 宁初夏抱着速写本正要进门,就被身后的妹妹给喊住了,刚刚她们姐妹俩默契地目送着父母上楼休息,才先后站了起来,宁初夏知道宁欣欣十有□□是有话想要和她说,不过没想到她会一直拖到自己都要进门了才开口。 “怎么?” “刚刚爸爸和妈妈说的事情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麻烦你替我补课,我自己可以的。” 猜到了。 宁初夏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教个功课对我来说不是特别负担的事情,你有问题的话可以来问我,至于不想补课的事情,如果你希望不要的话,我也没有意见。” “……”宁欣欣看着眼前的宁初夏再度陷入了沉默。 明明半年前相见的时候,宁初夏还是这么低着头,惴惴不安,像是这个家的外人一样。 可才半年的功夫,她就找到了和爸妈的共同话题,获得了爸妈的夸奖,甚至……认同,宁欣欣很恐慌,她觉得自己和宁初夏之间原本单方面压倒的天平开始翘起,往她的那一面压了下去,她很害怕,心里翻涌着无数她自己知道不可理喻也不该说的话。 “你很难过?”宁初夏看着宁欣欣,她其实是能理解宁欣欣感受的。 可问题是她不是未经宁欣欣空降的二胎妹妹,而是出生甚至早在宁欣欣之前的姐姐,宁欣欣感情上想要拥有所有的爱是能理解的,可并不代表这正确。 “我不应该难过吗?”宁欣欣一下明白了对方在问什么,“你很开心吗?开心爸妈觉得你比我优秀,开心爸妈觉得我更重要?” 她怕被父母听到,声音始终很低,可眼神里的难过和挣扎却透过声音展露无疑:“你确实应该开心,你赢过我了,所以你还要从我这里抢走多少东西?” 宁初夏陡然往前一步,让宁欣欣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从未从这个姐姐脸上看到过这么……这么冷漠的表情。 “你所谓的赢过,不正是之前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吗?你的难过我比你更懂,因为在此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是这么感受着的,只是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觉得你得到的父母的爱,是从我这里抢走的。” “如果要说抢,无论是按照什么样的说法,你才是那个强盗吧?” 她的这句话,让宁欣欣脸上的表情荡然无存,她手一张一合却抓不到任何东西作为倚仗:“我不是,我没有……”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我写在这本户口本上,我来得堂堂正正,一点都不羞愧,我对你没有太多的责怪,但到此为止吧,我从来不是小偷,你所谓的什么胜利,赢过,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 分明是瘦小纤弱的身体,却因为这些有力的话语变得高大:“如果是靠争抢,必须得要有一个人牺牲才能得到的亲情,那我也不屑去争取,因为那根本不是会让人幸福的感情。”宁初夏眼神里染上了怀念,“那个你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印象的爷爷,哪怕那么多年,没有和爸妈没有和你相处过,他都始终记挂着你们,在家里为你们留着位置,哪怕你们没有回去,而我从爷爷身上学到的便是这样,亲人,是血缘联系的值得珍惜的人,可你们却一起抹煞了我曾经的幻想。” 宁初夏看着宁欣欣,其实在真正来到之后,她反而觉得这家人“可悲”起来,宁初夏并不认为人一定要因为血缘就在意亲人,可这家人也确实凉薄得有些过分。 宁爸爸和宁妈妈要是真的宝贝宁欣欣,难道会看不到宁欣欣的变化吗? 但凡他们在意过宁初夏,也应当知道宁初夏遭遇的事情。 而身为妹妹的宁欣欣,在或许隐约听到风声时,便也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太合理了,也难怪原身在这个家会这么痛苦,因为她从爷爷那学到的,是除非亲人做了什么严重的错事,那亲人就是亲人,怀揣着这样幻想的她,过得有多绝望。 “我是很想要拥有一个家,可家不是有你们就叫做家的,这个没有温度的,冰冷的地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有了家庭名义的住址而已。” 宁初夏关上了门,没再看门外那恍若游魂的宁欣欣一眼。 宁欣欣慢腾腾地走回了房间,满脑子都是刚刚宁初夏说的话,像是有天使和恶魔在脑中互相大乱斗。 ――你要是嫌弃这个家那你为什么来? ――我是不是真的很过分又很自私。 ――为什么她说这不是她的家? 对了,刚刚她看到宁初夏手里紧紧抱着一本速写本,那本子有点眼熟,好像是常看见的款式。 宁初夏喜欢画画吗? 宁欣欣忽然意识到,她根本就不知道宁初夏喜欢什么。 那爸妈知道吗? 她没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只能躺在床上,任凭自己深深陷落。 …… 回到房间的宁初夏倒是心情很好,她愉快地打开了手里的速写本。 今天晚上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她撞到了沈方昀。 她本来还以为依旧会等到分班后才认识沈方昀,却没想到倒是提前遇到了,当时那速写本正好落在了她的面前,宁初夏一看便被其中的画给吸引了注意力,她才夸赞了两句,沈方昀便主动把速写本递给了她,并说宁初夏可以看完了再找他换。 宁初夏认真翻看着本子,由于经常被使用的原因,本子的边角也有些翘起,这本子里的画作,让宁初夏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神情。 沈方昀根本就不是个别人口里的弱智疯子,他是个天才! 只是这天才,不属于特别能被认可的类型,他的画风很倾向于宁初夏那个世界流行的日美肌□□画风格,这种风格在这个世界很少见,他所画出的角色的身体线条是最被强调的部分,尤其是在画打斗场面的时候,那种每一块肌肉发力,动作流畅的感觉简直能要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张力,宁初夏也学过画,她看得出沈方昀估计是从自己琢磨开始的, 可这画风如果从艺术的角度上鉴赏,那就显得通俗,但如果从商业角度看,又显得有些“丑”,毕竟不是谁都喜欢看健美先生,有肌肉的女生。 而这一本,沈方昀画的是个不太复杂的打斗故事,参考的应该是国内流行的太极拳、咏春之类的拳法,交手时的每个动作都能让人着迷。 故事本身其实也不复杂,讲述的就是个惩恶扬善正义必胜的故事,只是对话和背景上稍微弱了一些,可如果放在宁初夏那个世界,已经能给不少知名漫画家做助手,甚至可以找个搭档帮忙负责文字和故事工作开始画漫画了。 宁初夏很快想起了上辈子沈方昀被大家指责的“变态”、“色、情”、还故意丑化班上的同学……如果她没猜错,这些事估计都是无中生有,沈方昀只是在以他的美学概念,去赋予一张画美丽,且不说他观察时估计只会观察人体的动作和发力,就说他的参考对象,也几乎不可能是这些连肌肉都没有的学生。 原身记忆里关于沈方昀的片段并不多,但好像在哪一年,由于同学们频频反映,沈方昀在后来便没再把速写本带来学校过,后来便也没再听过他的名字了。 宁初夏原先投入于画册中的注意力被那不断亮起的平板屏幕吸引。 她看了过去便发现,那上面正在活跃的正是她交给老师的账号,此刻那位名为“任”实际不知道是谁的同学正在和薛老师畅聊。 宁初夏看了眼今晚所有的不开心都被扫平,她简直不能再哭笑不得。 话题是由薛老师主动发起的,状似担心地说了起来:“今天薛老师叫了好多人出去,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你放心,没人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我们也不怕老薛!”对方义正言辞。 “可是我今天听到别人在说,薛老师要求很严,说是可能会告诉家长。” “放心,我跟你说,你太高估老薛的能力,他懂什么?估计是有人通风报信我猜,大家都商量好了,就地下恋情呗,老薛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再过一个多月就从他魔掌下解放了,到时候更不怕了!” “我觉得还是分开比较好吧?薛老师严肃的时候好吓人的,而且这要怎么地下恋情啊?用手机的话,薛老师会没收吧?” “哈哈哈,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随便给你说几个方法……” 宁初夏看着薛老师熟练发出的各种卖萌表情,陷入沉思。 薛老师怎么能这么乐在其中,越发上手呢? 他发那些什么/么么哒/瑟瑟发抖/卖萌/小可爱转圈圈表情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屏幕上的话题现在已经进入到了下一个阶段。 “任”已经连什么在厕所水箱背面用胶带把手机黏上去、把手机贴在教室时钟后面这类的方法都交代了出来,而薛正义已经问起了今天班上两个同学打架的事情了。 她默默地在心里为对方画了个十字,祝福对方越说越多,我出卖我自己,这种滋味多好? …… “方昀,你在干嘛?”沈妈妈有些担心地看着儿子正在翻东西的身影。 “我有个……朋友,说我的画很好看,我想拿给他看!”他眼前的柜子里满满的都是被画满了的速写本,是按照他自己知道的顺序放好的,他说着话,一下拿出来了好多本。 沈妈妈沉默了一会,勉强笑道:“你别带那么多,书包放不下,而且人家也不好搬回去是不是?” 她并不相信儿子嘴里说的朋友,事实上她早就发现儿子被人欺负的事情了,可好歹外国语中学的学生讲面子,不至于对儿子动手动脚,这孩子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被说两句不会在意的。 有时候她觉得她和丈夫是真的没用。 会赚钱,会做人这些一切在社会上能够立足的事情,唯独在保护儿子上折戟沉舟。 在沈方昀初中的时候,她和丈夫忍无可忍去学校找过欺负沈方昀的同学,可最后等到的就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只能告诉自己,还好,方昀不记得事情,他够“傻”。 之前沈方昀也交过几次朋友,她那时候还替儿子开心,结果后来才知道,人家是知道沈方昀的钱多,不会拒绝人,每次把沈方昀的零花钱拿光,就不理人了,这算是什么朋友? 沈妈妈不想自己这么绝望,可谁会和“傻子”做朋友呢?虽然她知道她的儿子不是傻子。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五) 教室外的走廊是半开放式的, 之前其他城市有学校传出学生压力太大跳楼的事情后,有老师在会议上建议过把走廊封闭起来。 学校里的老师被组织过一起去知名高考大厂学习,当时就要不少老师被对方封闭式的教学楼给震撼到, 自然是趁此机会提出建议,然而这个建议并没有被校长采纳, 身为私立学校,校园美观永远是很重要的一环,这把教学楼外周给包住了, 看着实在太压抑, 再说了,学校的教学楼统一最高只到三楼, 周围又有绿化的草坪,危险系数不算太高。 于是走廊这, 变成了每天下课大家放风和闲逛的空间, 在晚自习期间, 总有同学在坐不住的时候,以要去走廊尽头那乘开水为理由拿着水瓶闲逛。 “宁初夏, 有人找!”原先靠在门外的女生从窗户那探了进来, 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便也不管了。 被喊到的宁初夏顺着窗户往外一看,便瞧见了正在外面挥手的沈方昀, 她也冲着对方挥了挥手,从书包里拿出事先装好了的袋子便往外走去。 班上类似这样在下课期间被喊出去的人有不少, 可独独宁初夏被喊出去的这一回, 不少人却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吴凡反倒是往桌上一趴, 状似在睡觉,其实是在紧盯着窗外正笑对彼此的那两位。 最近发生在宁初夏身上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先是她一骑绝尘地考了第一――起初大家还怀疑她是运气好, 可无论是这几次的小测,还是老师点她起来回答问题,她都对答如流,甚至被老师钦点进了学校里专门为竞赛准备的竞赛班。 吴凡近水楼台偷偷观察过宁初夏,不对,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看呢?吴凡认为他这是取经!人唐僧都要去西天取经呢,他这和同桌取经不也正常? 可观察下来,他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横看竖看,宁初夏也不过是认真读书罢了。 她做作业绝不敷衍,同学们时常偷懒抄课后答案的题目也自己完成,老师要求购买但没有强制完成的各种习题册考卷汇编也被她尽数完成,对这点吴凡忍不住打了个问号,这只是做题哪有这么大的作用,再说了,这宁初夏做题的速度也太太太快了吧?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也就是这种非人的速度能够每天完成所有工作顺道整理笔记,还干起自己给自己出题的活了,可这要怎么让人复刻。 勉强能学习的,估计也就是做笔记了,吴凡认真看过宁初夏做笔记的方式,那叫一个不假思索干脆利落,好像整本书就印在她脑子里一样,体系化地呈现在了纸上,饶是吴凡就这么看着,也能感觉到那其中的思路清晰,可他总不能去找宁初夏借笔记吧?之前问个作业他都要鼓足勇气了,如果这么做不就等同于他认输了吗? 宁初夏的成绩大发神威的同时,就连以前糟糕的英语口语问题也被她改进得差不多了。 关于这点,吴凡倒是见证了宁初夏变化的全过程,他本就为抄作业来班级地早,也亲眼见证了宁初夏如何纠正自己口音的全过程,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台被淘汰了N+1年的MP3,插着个耳机在那小声地纠正自己的单词发音。 那MP3看上去旧得很,表面的涂漆都被磨损了一些,吴凡之所以能断定这绝对是淘汰了很久的版本原因非常简单,一是那机子是他没停过的野鸡品牌,二是看那少得可怜的内存就知道绝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他好悬没有直接吐槽出声,宁家也不穷啊,宁初夏老古板不敢带手机他理解,可非得带这么个MP3也太搞笑了吧?而且这方法也太笨了,如果有用,当年宁初夏在老家怎么不这么用。 这点吴凡确实是没忍住,趁着班上的同学还少的时候问了出来―― 当时宁初夏只是这么略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以前家里没有电脑。” 吴凡已经回忆不起自己当时的震撼和意外。 “学校里的听力老师都传到QQ群了,我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不方便下载,很麻烦。” “可你不是有MP3吗?让人帮你存下来不就好了?” “是的,可是麻烦别人不好不是吗?我初一的时候拜托同学存过了,但是她家的电脑坏了,后来没修,我也没有再麻烦别人了,没来这里之前,我觉得我听得懂听力就好,我只是不太会说。” 宁初夏说的这些都是原身身上切实发生的事情。 老家的教育环境落后,再加上当地劳动力流失,她当年一个班就有半个班是留守儿童。 为了孩子上学花钱,这大家可以理解,可要是说得为了孩子上学配个电脑,大家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有不少当地的学生去上大学四年,甚至连笔记本电脑都没买,这件事如果在S城外国语中学说出来,大家也都不会理解。 至于什么英语要开口说之类的,原身之前的学校就更没有这种说法了,能够会听,差不多能够说几句,过个高考的口语考试就足够了,虽然老师念的和音频里听的不太一样,可大家也不会太放在心上,差不多能听懂,差一点又有什么呢?英语本来不就有什么英音美音一大堆的说法吗? 比起成绩更奇怪的事情是向来在班上把自己当空气人的宁初夏忽然交了一个朋友。 这样的尝试在她刚入学的时候也有做过,只是面对大家的冷漠,她很快终止了这种做朋友游戏,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按照大家在群里开玩笑的说法,就是宁初夏大概在全班,只有任铮寅这么个“男朋友”。 她有朋友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这朋友居然还是高一十二班的班嫌沈方昀! 天知道沈方昀有多臭名远扬,就连他们班的学生瞧见沈方昀路过有时候都会嫌恶的移开眼神,像是这样的怪类,注定只能做同学们的玩具而不该痴心妄想什么朋友。 那一天沈方昀到班级门口和宁初夏其乐融融地说话,当即就引爆了小群的讨论,大家说了一通,很快达成了共识“这就是讨人嫌们的抱团取暖”,都是没有朋友的人,也怪不得只能选择对方了。 可没想到,这两人的抱团取暖居然持续了这么久,这一个多礼拜以来,沈方昀是天天到他们班级门口报道和宁初夏交换“礼物”,甚至有时候两人还放学一起回家,简直不能更光明正大。 这让原先一起兢兢业业和宁初夏谈恋爱的大家起了疑心――“这宁初夏不是出轨了吧”?! 吴凡顺着趴下的动作往课桌斗里一看,果然群里又已经开始刷屏,全都是讨论宁初夏和沈方昀的。 【明明就:宁初夏和沈方昀到底什么关系?这都几天了,沈方昀天天来找她,她就这么不挑?】 【。:我觉得她应该不至于审丑吧?拜托,任铮寅和沈方昀两个人谁都知道要选谁。】 【Jesus:我还是觉得太疯狂了,谁能想到任铮寅被劈腿呢?虽然还不确定,这就是神经病和神经病的共鸣吗?爱了爱了!】 如果是从前,吴凡一定会加入其中,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好像越来越觉得不对。 这宁初夏,有这么让人讨论吗?所以说……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整宁初夏呢? 他想不明白。 …… 两个出了名的“怪人”站定在走廊上聊天的场景,注定会吸引到不少注意力,不少人是接受不了这种若有若无瞥来的目光的。 然而无论是宁初夏还是沈方昀对此都毫不在意。 “昨天你写的那个故事我看过了,特别好看,我试着画了人物!”沈方昀正翻着自己抱着的速写本,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昨天晚上他创作的那两页人物设定,“你看看!” 他就像是捡到了被甩出去的飞碟,开开心心地回来和主人炫耀的小狗,眼神湿漉漉的,格外让人想笑。 原身由于出生月份的原因上学本就不早,后来又因为转学耽搁了,比年段里不少学生都要大,她没有问过沈方昀的年纪,但对方的性子格外孩子气,只是这么看着,宁初夏会时常觉得自己在看一个弟弟。 “我瞧一瞧。”宁初夏很顺手地从沈方昀手上接过了这本本子,她瞧出沈方昀构建故事的能力较弱,便帮忙搭建着故事的设定。 说起来沈方昀的那股“天真”反倒是在故事的搭建中起了大作用。 他因为不受束缚,总能天马行空地想出与众不同的设定,看似多么违和的东西,都能经过他的构想组装在一起。 有时候宁初夏都忍不住感慨,这大概就是属于“孩子”的想象力吧,沈方昀看这个世界的角度是与众不同的,便能看见完全不同的碎片世界。 宁初夏熟练地从速写本上的线圈处抽出沈方昀放进去的铅笔,在上面做了几笔标注。 沈方昀对于自己“作品”的珍惜是无人能比的,无论是谁要碰他的作品,哪怕是父母,他都会展现出对抗性的那一面,但对宁初夏,他却从来没有这个忌讳,反倒是满眼好奇地靠了过去,完全不觉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 “你说墨的头发设计成章鱼的类型怎么样?你之前不是说想不到他的能力吗?他可以操控大海,但使用能力的时候,身体会变形,原先服帖的头发会像是章鱼一样飞舞?” 沈方昀眼神一亮,像是忽然找到了灵感,他忙不迭地接过了本子,匆匆地在本子上加上只有他才看得懂的记号。 “还有这个光,之前我们不都觉得像是传统的光明系能力太老套了吗?那如果通过光的变幻制造视觉差异呢?还有收敛对方能见到的所有光,剥夺对方的视觉呢?” 这就是沈方昀不太了解的领域了,他期待地看向了宁初夏:“这个我不懂!”这段时间,通过宁初夏为他描述的世界,他开始对学习产生了丰厚的兴趣。 他喜欢看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在他的笔下诞生,而在诸多故事里,沈方昀最喜欢的,就是所有和打斗有关的故事。 但打斗要怎么打得好,怎么打得酷炫,那是有讲究的。 在以前,沈方昀是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特摄片的模仿者,他简单粗暴地赋予所有反派“侵略”、“暴力”的性格,而后主角闪亮登场,用肉搏或者什么气功、射线把对方打败,虽然偶尔他也纠结过是不是少些什么或者太过重复,但沈方昀的“底子”不够,他没有足够的积累,空有具现出画面的能力,却不知道具体要画什么。 他的积累方式笨拙又朴实,那就是在确定他想要的东西后,不断地去翻找图片,或者是对着对照物转换成笔下的画作。 就比如这最简单的人物人体,他看得最多的,其实是艺术家们雕刻的裸、体雕像还有医学生用的课本,以及对照着镜子研究自己动作时每一块肌肉的牵动。 而那些背景的建筑也差不多,基本都是找的俯拍图和网上形形色色的摄影作品,在不断地琢磨中寻找到自己最喜欢的角度,而后脱离现实基础,凭空在心中搭建自己想要的背景建筑。 在看到沈方昀作品时宁初夏就发现了这一点,而她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抛出了自己的鱼饵。 要知道,宁初夏可是曾经自己上阵拍过特摄片的人物,对于漫画也很了解,自然能向沈方昀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所以我才说要看书。”宁初夏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了沈方昀,她了解沈方昀的个性,也不说得太明白,等他自己去研究。 沈方昀是个独立的人格,虽然宁初夏希望尽可能地让他认识这个世界,可也不打算按头强迫他必须学习向上。 “好。”沈方昀认真地点了点头,做下了重要的约定,他总是说到做到的。 宁初夏从沈方昀手里交换得到的是她还没看过的沈方昀作品集,沈方昀每天都会送来宁初夏还没看过的他的作品作为分享。 才接过袋子,沈方昀又眼巴巴地看过来了,宁初夏不禁失笑,指了指袋子里折起来的纸张:“读后感我放里面了。” 宁初夏从第一天拿到沈方昀的作品开始,就已经想到了要怎么和他交朋友。 沈方昀是个极其简单的人,他不需要你对他如何掏心掏肺,也不需要你去给什么礼物,你只要把他当做一个平等的人,尊重他,倾听他就好。 这些宁初夏自然做得到,除此之外,她还在看完沈方昀的作品后,认认真真地写下了第一份读后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迅速地成为沈方昀“共同创作人”的原因。 外头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了男生的半边脸上。 他不太舒服地眯了眯眼,可脸上却依旧挂着那个满足的笑容,像是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烦心。 ――虽然他遇到的不开心的事情比大多数人都要多。 “我……” “对了,明天你就不要过来了。” 沈方昀低垂着眼,陡然失落起来,他心里明明对这句话是不开心的,可他早就在诸多教训中学会了不能贪心这件事。 “明天要考试你忘了吗?考试的时候大家时间对不上,而且考试很重要,我怕我没有时间看。” 沈方昀的脸就像是小孩子爱玩的那种可擦写式画板一样,脸上刚刚还有的失落一下就不见了:“那我后天……” 宁初夏忍不住笑:“后天晚上见,到时候讲评试卷我就在教室里了,要上课了,你快点回去吧,你考试也加油。” “好,你也是。”沈方昀原先还有问题想问的,可听到那句快上课,他便乖乖地离开了,上课迟到会被老师批评,这点他是知道的。 …… 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会悄然成为他人眼里的风景。 “你姐这是疯了?”孟家月忍不住吐槽,“我说你姐是图什么,天天和沈方昀混。” 孟家月老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只是觉得老说人姐姐不好,之前便一直憋着。 宁欣欣没反应,她便也就自然地往下说:“我反正是搞不懂,她这是图什么?不觉得恶心吗?” 孟家月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用词过分。 是,说别人恶心是不好,可那是沈方昀诶! 孟家月只要想到那变态天天YY别人不穿衣服,还画什么裸、女就觉得鸡皮疙瘩满身。 班上有好几个艺术生,人家也学画,人家也画人体,但那种人体的画法,是……写实性的,孟家月顶多不忍直视,但好像也不会觉得如何。 可沈方昀画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而且这个人脑子还有问题,到底从上到下有什么值得宁欣欣的姐姐发疯也要和他做朋友的? “难道是因为沈方昀有钱?”孟家月绞尽脑汁艰难地找到了个答案,而后迅速地被转移开注意力,“说起来欣欣,你听说没,沈方昀家很有钱的。” 这下,就又从吐槽人转到了分享八卦上了。 孟家月手握无数八卦,一提起这些就很起劲:“这还是初中部的时候,其他学校的人和我说的呢!他们和我说,那时候沈方昀一个礼拜的零花钱就是一两千块,那可是初中的时候,大家都不在食堂吃饭的。” “是挺多。”宁欣欣像是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是超级多!他这可都是真零花钱,不过他太傻了,我朋友说,沈方昀自己一分钱都没花到,别人喊他买什么他就买什么,不只是出钱,还跑腿,被老师抓到了都不会推锅的那种,后来估计是要钱要得凶了,他家里人知道了,就不给他零花钱了。” 读书期间,按说是单纯的,可好像不少人天生就具有看破“真实”和比较的能力。 虽然大多人还不太懂身份具体对应的含义,可在学校里,我爸是XX老板,我妈是XX局长,我家开的XX公司之类的话是屡禁不止,同学们之间,也有不少人会偷偷比较。 “那是挺可怜的。” “可怜什么呀,他这自己傻能怎么办?非得要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少钱,又不懂拒绝,这不是活该等人去拿吗?”孟家月先是翻了个白眼,而后继续着这个话题,“你知道吗?沈方昀家和你家住的是一个小区,不过他住的好像是一期的房,之前有学姐回家的时候碰见过他!我还听班上有男生说,沈方昀穿的好几双鞋子都是很贵的限量鞋,之前班上有人想哄他脱下来看看,他没答应。” 她勉强地夸了一句:“这倒是变聪明了。” 宁欣欣把好友的话都听了进去,眉头紧锁,被孟家月这么说,她好像确实想起来了,之前爸爸有抱怨过,这房子一期的地理位置最好,且当年因为刚开发,自由度很高,不少人都自己改建了一番,那里的房子也最贵。 她不可避免的将孟家月的话和之前见到的那一幕联想了起来。 “所以……宁初夏不会是……” 好友之间的心灵感应在这时候就用上了,孟家月当即就反应了过来,一脸惊讶:“你姐不会骗人家一个傻子吧?这人品也太坏了吧?”她越想越觉得是,“你姐是不是没什么零花钱又有一堆想买的东西,这才找沈方昀?可沈方昀现在也没钱啊……” 孟家月没能说服自己,毕竟这沈方昀总是可以找父母要钱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欣欣:“其实也不一定是这样,你姐未必缺钱对吧?” 宁欣欣没回答,她心里很沉重。 宁爸爸和宁妈妈当年是穷过来的,便也对宁欣欣这个在他们眼皮下长大的孩子很是重视,当年宁爸爸做飞机出差的时候,时常会在机场的书店开书,那时候的他看了一堆什么成功学教育学的书,其中就有一本,讲的是要从小培养孩子的储蓄理财观念。 正因为这个原因,宁欣欣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自己的存折,后来存折不方便,便直接用了挂在爸妈名下的银行账户。 爸妈每一年,都会在九月的时候固定打一笔钱进去,作为宁欣欣全年的花费,花剩了的钱,就是宁欣欣自己的储蓄,花多了的,则得记账,爸妈手头宽绰,宁欣欣也没什么地方花钱,这些年来越存越多。 可是宁初夏有这个吗? 宁欣欣印象里宁初夏是几乎没和爸妈相处过的,所以孟家月所说的事情,还真有这个可能。 五味陈杂后便是一点小小的窃喜,她的确为姐姐的缺点感觉到开心,这样有“问题”的姐姐,便显得可以被超越起来。 很快宁欣欣便绷紧了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欣欣,你怎么了?” “我去找一下沈方昀。”正好前面沈方昀和宁初夏挥手告别,宁欣欣便也挣脱了孟家月挽着她的手臂,快步地往前,准备截留住对方。 姐姐这么做是错的,她不能让姐姐一错再错。 孟家月呆呆地看着被甩开的手。 刚刚这是发生了什么?她怎么觉得她的剧本里缺了一大段的剧情,宁欣欣这是要找沈方昀干嘛? 说到做到的宁欣欣及时地赶到了沈方昀的面前,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选择碰沈方昀:“沈方昀,你停一下!” 她曾经和沈方昀做得很近,也接收到来自沈方昀的无差别笑容过,宁欣欣抿着嘴,还是觉得姐姐太偏激了。 经过那晚上的一番争论,宁欣欣已经反思过了,姐姐就是生他们一家的气了,才会说这么多气话,毕竟这些年姐姐被一个人抛在乡下。 可那些爸爸妈妈到底爱不爱她的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姐姐犯的原则性错误。 怎么能就因为生爸妈的气缺钱也不和爸妈说,然后还想着骗人呢?就算沈方昀是傻子也不该这样吧? “怎么了?”沈方昀抱着本子有些着急,想快些回教室把刚刚初夏告诉他的建议完善,而且初夏还说了,祝他考试加油,虽然沈方昀不觉得考试很重要,可既然这个新的朋友希望他考好,他还是愿意认真一点的。 “我。”宁欣欣有些难开口,却没想自己就这么吞吞吐吐一下,沈方昀就立刻转身要走,她忙不迭地又往前一步,拦住了沈方昀。 沈方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的疑惑明明白白。 “我是宁初夏的妹妹。”宁欣欣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后对方的眼神都放松了下来,更是良心一痛。 没想到宁初夏是这种人,估计她也是挑中了沈方昀和她一样人缘不好,没人帮忙吧?但是这是错的! 宁欣欣觉得自己晚上一定要好好地和爸妈说一说这件事,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其他学校的八卦,说学校里有学生偷遍了整个宿舍,搞得大家人心惶惶,当时她觉得荒谬极了,可现在想来,可能这就是教育的缺失。 姐姐没准也像是那些人一样,觉得骗人家的钱只要本人不在意就无所谓?她难得的生出了对姐姐的愧疚,这下的她完全能理解爸妈说的“后悔让姐姐一个人在老家”的抱怨了,如果姐姐在H城长大,肯定不会这样的。 沈方昀等了好半天,没等到对方开口,他是记得宁欣欣的,可对方只是他的同学,和朋友不一样,但是她又是朋友的妹妹,所以只能等了。 “我和你说――”宁欣欣郑重道,“宁初夏不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姐姐很缺钱,她和你做朋友,是因为她没钱想骗你的钱――” 沈方昀戒备又抗拒地退了一步:“初夏是我的朋友!”他有些生气,“而且她为什么要骗我的钱?她如果想要钱,直接和我说就好了!” 他有些担心起来。 初夏真的缺钱吗?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一定是初夏不知道他很有钱吧? 可是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带钱来学校了,沈方昀不由地陷入了死循环,好半天才绕了出来,初夏说缺钱,他要给初夏带钱,不过初夏又说这几天要考试,那就只能考试后再拿钱。 终于破解完这个难题的他抬头看向了宁欣欣:“谢谢你,我知道了,我后天再把钱给初夏!” 宁欣欣还来不及开心,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住,不是,这个人是傻子吗?她说的是宁初夏要骗钱!他怎么还带主动给钱的呢? 眼见对方又要走,宁欣欣终于是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沈方昀:“你没搞懂我的意思,我说了,她只是想骗你!” 想了想宁欣欣说了重话:“你自己不觉得很奇怪吗?她干嘛要和你一个傻子做朋友?” 着急起来的时候,人说话经常不过脑子:“我说的这些话很难懂吗?你是个傻子!”脱口而出的她总算反应了过来,正打算解释,宁欣欣就瞧见了对方眼里浓浓的怒火。 她记得,上回沈方昀这么生气,是因为班上有人往他的速写本上泼了水! “我不是傻子!”沈方昀重重地甩开甩开了宁欣欣的手,他格外生气对方对自己、对宁初夏的污蔑。 他知道的,宁初夏和以前的那些“朋友”不一样的! “没有人和你说过吗?你真的特别让人讨厌!你才是傻子!”沈方昀并不擅长骂人,他怒气冲冲地就走了,连回头都不肯。 宁欣欣缓缓地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有些狼狈又无奈。 她也算仁至义尽了,沈方昀不懂她说的这些是为他好也没用办法。 孟家月冲了过来,拉着宁欣欣就往前走,她压低了声音:“宁欣欣,我无语了,你疯了啊?”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会同时“诊断”宁家姐妹是疯子。 宁欣欣很懵,不过孟家月很快就开始解释了:“人家沈方昀惹你了啊?你特地跑过来堵着人家不让人走说人家是傻子,逼得他不得不骂你,你就是真不爽他,你就不能等回教室再说吗?你没看刚刚十班的人眼神就差没黏在你们身上了。” 宁欣欣脑子轰的一声,总算反应了过来,刚刚她拦住沈方昀的那一系列行为,看上去就像是在光明正大的校园欺凌,刚刚有多少人看见了? 她感觉自己隐隐有些耳鸣,脑子里好像回旋着别人带着嘲讽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12班的那个宁欣欣当众欺负他们班的那个二傻子!” “我不只是听说我还看见了呢!当时她拦着人家不让人家走,非说人家是个傻子,这不是有病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平时看着漂漂亮亮挺乖巧的,没想到是这种人,这么看来还是她姐姐好一点。” 明明她是做好事不是吗?沈方昀不识好人心就算了,还被这么多人误会了,为什么会这样。 …… 最近薛正义可谓是春风得意。 他凭借“先知”能力屡建奇功,甚至还帮其他兄弟班级提供了不少线报。 现在班级是风气明朗,同学们齐心协力读书――毕竟他们想不读书也不行,老班最近天眼大开,还学会了算命,连人家到底有没有分手都清清楚楚,活像是事先拿了剧本,最惨的是,上回年段的例行查手机活动里,大家的手机更是损失惨重,原先只懂得看书包、抽屉和口袋的老班这次不知道是去和谁偷师,一摸一个准,大家损失惨重,有后备机的还好说,没有的只能拿个只有简单功能的老人手机对付几天了。 大家是想要反抗□□没错,可这不是再有两次考试就要分班了,也就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没必要在最后破釜沉舟。 不少老师都忍不住向薛正义表示,这要是八班早点这样,估计班上不少同学都还能进步很多,不过现在也为时不晚,能进步一点是一点。 按说该是个开心的日子,可薛正义此刻对着手机,竟然是完全开心不起来。 他们班有个班级QQ群,全班的同学都在里面除了宁初夏。 前几天隔壁班的老师教给了薛正义一个她珍藏的看学生到底有没有把手机带到学校的方法。 学校没有wifi网络,所以如果手机在外面,一定会显示4G或3G在线,而回到家的时候,则会变成wifi在线,这其中也会有误伤的可能,比如有的同学家里没有wifi网络等,但只要在每天放学的时间点提前观察,看看是不是等到休息的时间网络切换,就知道学生的手机到底有没有移动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珍藏秘方,薛正义忽然意识到了不对,这Q、Q联系人在线方式外,居然还有不少人会显示手机型号,毕竟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这是可以设置的。 班级群里的任铮寅,手机型号是水果最新版,这和“宁初夏”加的那个“任”完全不同。 这可以理解成任铮寅小心谨慎,小号只在其他手机登陆。 但问题是如果这个手机型号,几乎每几天都在变呢? 就薛正义观察的这五天,每天的手机型号都不相同。 他心里忍不住生出了一个荒唐的猜测。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六) 每逢考试结束, 便是学生们解脱的时间,虽说这时间并不长久,但人生得意须尽欢不是? 教室里的学生因为考试也被分为截然不同的派别。 焦虑派的, 正在争分夺秒找着人对答案,哪怕明天就会出成绩, 也要今天知道结果,他们自称这是早死不如晚死。 无所谓派的,已经又乐呵了起来, 觉得这都考完了, 再纠结也改变不了结果,还不如趁着下一场考试还没来松快松快。 悲观派的, 早早就因为“又没发挥好”、“马虎了”之类的理由失落了好一场,严重的已经哭过, 这时候正沉郁地准备埋头开始奋力读书。 …… 当然, 这其中像宁初夏这般淡然的也不在少数, 她心态平和地整理着竞赛班布置的作业,对于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视而不见。 事实上“考得好”这三个字, 在读书阶段确实有很大的作用, 谁让无论抄作业还是对答案、问题目都用得上这种大神级的人物。 这段时间班上不知道有多少同学悄悄地在心里抱怨过了, 为什么这考第一的偏偏是宁初夏呢? 且不说宁初夏本就惹人讨厌,班级不少同学每每看见她的时候都心生鄙夷, 就说她这人缘糟糕程度,就是真想问她几句话, 那也不好意思开口。 现下正是学生们自尊心很强的时候, 外国语中学还有不少学生都是在家里宠爱中长大的, 这种“知道别人考得好就凑上去和人家做朋友”的事情,他们根本就干不出来好吗? 之前的那场“恶作剧”现在反倒成了大家尴尬的来源, 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的,那也是班上的边缘人物,本来也就不会去做什么抱团取暖然后被一起排挤的事情。 知道的人又分为参与的和不管的,前者天天把和宁初夏谈恋爱这种事情当玩乐项目,自然是不可能和玩具低头,再说那么多同仁盯着呢,怎么能做叛徒?后者虽然没明说,但除却部分同样奚落看笑话的外,不少人都是愧疚的,也不会来和宁初夏来往。 他们不少人只能寄希望于宁初夏又恢复刚转学来的舔狗模样,更是在心里达成了莫名其妙的约定――只要她主动,那也就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宁初夏虽然变了不少,但却还是班级同学里最独来独往的那一个。 不过这对于宁初夏本人反倒是一件好事,这能够耳边清净,她反而乐得自在,真心的朋友再多也没关系,可如果是明知道自己也许做错事情、也许给人造成伤害居然还要受害人主动的那种朋友,那不要也罢。 吴凡依旧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态,他常年奋斗在临阵磨木仓第一线,这两天的考试,他每天晚上都没睡觉,通宵奋斗到天亮,全靠速记,好不容易考完,囫囵吃个饭便趴到了现在。 班上的同学吃完饭回来,教室也跟着喧闹起来,他半睡半醒的睁开眼,正好能从这个角度看见宁初夏正在整理材料的姿态。 宁初夏的头发本来就不算太短,这段时间已经养长,现下被利落地扎了起来,原先遮盖到了眉眼的刘海也因为影响到了视线在前几天被用最普通的黑色一字夹夹了起来,露出了虽然不算好看,但也端正耐看的眉眼。 原先常年裸露在阳光下没认真做防晒而显得有几分黝黑的皮肤已然被养白了不少,身上那股沉静的气质让人只是看着也能跟着平静下来。 吴凡看得出神,她分明没有改变多少,却让他已经很难再继续使用土气这样的形容词了,他最近时常生出疑惑,到底当初,他是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宁初夏? 他视线放在宁初夏的身上,便也正好瞧见正在窗户那招手的“傻子”,那沈方昀对着教室挥舞着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吴凡沉默了一会,支起了身子:“宁初夏,那个沈方昀在外面喊你呢!” 他没搞懂自己为什么要帮自己并不喜欢的人传话。 可能是不想继续看到沈方昀在那辣眼睛吧? “谢谢。”宁初夏稍稍道谢,便也即刻起身出去了,她还以为沈方昀会等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过来。 前脚宁初夏刚出教室,后脚吴凡就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直接将手机从裤兜里拿了出来,低头顺势一瞥,果然,又是群里的人在“讨论”,不用说,这话题的主角肯定是他的同桌宁初夏。 这回倒是各说各话。 有人说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用心,每天晚上兢兢业业和宁初夏聊天,让她不能读书,祈祷任铮寅争气一些,考过宁初夏。 ――可宁初夏考好有错吗?为什么她非得比任铮寅考得差?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宁初夏是东施效颦,在模仿宁欣欣的打扮,人丑不自知。 ――可这打扮在班级女生中不是很常见吗?帮个头发,把刘海夹到旁边,还说说二八分三七分这种事情也有专利? 有人正在感叹宁初夏没有眼睛,竟然弃任铮寅于不顾泡沈方昀,没眼光又脑残,或者是要把沈方昀这傻子当男闺蜜,村姑和傻子,天生一对。 ――这就更莫名其妙了,宁初夏和沈方昀每次来往的时候,都在教室外面,吴凡觉得,宁初夏不是想要谈恋爱的人。 今天轮班管理“任”账号的又到了高树,他正截图给大家看他发给宁初夏的“质疑”,说让大家相信他,今晚准保让宁初夏不再玩她欲擒故纵的那一套,袒露心扉。 高树一出场,这群里便又热闹了起来,大家开着玩笑,说他厉害威武,最好是让宁初夏“表白心意”。 吴凡看得说不出话,对话框下里输入又删除,反反复复。 眼前的这些之前已经发生过了无数次了,可吴凡看着窗外,宁初夏正在和沈方昀说着什么,脸上的笑容是之前从未在班级里露出的开心,莫名而来的罪恶感把他的心塞得满满,让他心里阵阵纠结。 不过刚刚是他看错吧?他怎么感觉好像在另一边的窗外看到了宁欣欣?他又细看了两眼,那儿已经不见人,看来是刚刚看走眼了。 …… 宁初夏倒是真没想到沈方昀会忽然给她这么个“惊喜”。 “你这是做什么?”她刚刚拿到这牛皮纸信封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厚实得很,不像是装着信,里面的东西还方方正正的,幸好她打开看了一眼,否则拿回去了都不知道。 宁初夏粗略估计,这信封里应该有一万的样子。 沈方昀认真道:“这是钱。” “我知道这是钱,我的意思是你给我钱做什么?” 她盯着沈方昀看,沈方昀也盯着她看。 在这场盯人作战中,沈方昀败了,他略微有些丧气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缺钱?” 沈方昀心底确实是委屈的,他陡然增添了几分勇气,看向宁初夏的目光里填满了名为气势的子弹。 他没错! 他们是好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宁初夏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是他的钟子期,为什么缺钱了也不告诉他,现在还像是要拒绝的样子? 沈方昀不明白宁初夏为什么需要钱,毕竟他除却喜欢画画外,其他的物质欲望都很低,很少有花钱的机会。 但是只要想到宁初夏会缺钱,他就有些着急。如果不是约好了今天晚上才见面,他早就把这钱给宁初夏了。 宁初夏看懂了对方眼底的那点委屈心酸,她刚刚正想板着脸教育人的想法立刻消退:“我们当然是好朋友,我之所以没和你说的原因是,我一点也不缺钱。” 虽然沈方昀是个很好应付的人,但她总是希望能认真解释的:“你也知道的,我每天都在家里吃饭睡觉,我哪有什么地方需要花钱?” 宁爸爸和宁妈妈确实没给宁初夏零花钱,可无论是原身还是现在的宁初夏也都确实不缺钱。 两人都不是爱买东西的人,也不挑嘴,三餐问题家里能解决,外国语中学的收费统一都是找家长的,每年年初会存一笔钱备用,很少会在读书期间陆陆续续找同学收钱,至于做作业的本子和笔,学校每年都会发,正常使用根本用不完,当然,有不少学生挑剔学校发的本子没有花样或者笔不够好用,就会自己花钱去买些贵的。 所以她没钱是真的,可她也确实不缺。 “你自己想想,我要钱做什么呀?” 看着宁初夏澄澈的目光,沈方昀也愣了:“我……可是别人说……” 宁初夏轻笑:“我们才是好朋友,你相信别人还是相信我?” 目光再次相对,沈方昀一瞬之间就做出了判断:“我相信你!”他接过了宁初夏递来的信封,“对不起!我不应该被别人骗的。” 他做错了。 “没事。”宁初夏眼馋地看了看沈方昀的头发,每次沈方昀露出这种小动物眼神的时候,她都有种冲动想伸出手揉揉,“你把钱藏好,带回家,不要给别人好吗?” 至于这些话是谁说的,宁初夏没有追问。 刚刚她惊鸿一瞥看到的人看来不是她看错。这可是来自妹妹的宝贵“关心”。 沈方昀认真地点头,他说话向来是算话的。 沈方昀的长相其实是偏冷的类型,如果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几分凶,但配上他总是认真看人的眼神和那时常出现的笑容,就会显得柔和。 而此刻,那略微有些薄的嘴唇张了张,他欲言又止,眼神往宁初夏那看去,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宁初夏即刻悟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这次考试我考得很好。”一有人给个梯子,沈方昀就立刻跳下来了,“我和你约好的,我会好好考试!” 想到成绩还没出,他又强调:“没骗你,考得很好,我很认真。” 宁初夏心里笑开,她懂了,沈方昀这是憋不住想要炫耀的心了。 她故意顿了顿,好看着沈方昀那变得紧张的表情:“真厉害,不愧是我们沈大师,这次我也考得很好,谁让我和你约好了呢?” “还好还好。”沈大师终于得到了自己期待的夸奖,满意地背着手离开,还不忘挥挥手和好友告别。 宁初夏正打算要进教室,就又被人喊住了。 喊人的是班主任薛正义,他阴沉着脸,从脸色上来看便是风雨欲来:“初夏,你和我来一下。”他背着身体后面的手紧握成拳头。 …… 每天晚上的晚自习都是有看班老师的,而今晚负责八班晚自习的则是班主任薛正义。 上课铃快响的时候,薛正义便来晃了一圈,他表情不太好看,说是什么学校里读答题卡的机器坏了,他要去帮忙手动改答题卡上的选择题,估计得要去两节课,让大家自觉安静。 说完话后,薛老师便干脆地走了,类似这样的老师临时有事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大家便也没有当回事,只等老师一走,就开始欢天喜地起来。 而这时候,便有人发现了班上的空位,属于宁初夏的位置空着,不知道她去哪了。 吴凡有些担心,刚刚宁初夏看着明明还挺好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他正纠结着要不要和老师说一声就听到教室后面传来的巨大的感慨声。 “卧槽,牛逼!”高树大喊一句,太过激动猛一蹬腿,差点把坐在他前面的男生椅子给踹倒。 他这一声大喊,让班级不少人都皱眉回头,可高树理也不理,自顾自地把书架起挡在了面前,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让众人都无可奈何。 可不一会,类似这样兴奋的嚎叫感慨声便在班级里不少地方都响了起来,吴凡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低下头看手机,刚刚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这下又生出了惊涛骇浪。 群里现在已经是刷了屏的“高树老大牛逼!跪求传授恋爱秘方”,吴凡翻了一会,才翻到了最上面的信息,那是高树连着发的和宁初夏聊天的截图。 记录里先出现的,是之前高树发给宁初夏的质疑,在对话里高树咄咄逼人,说宁初夏在“玩弄”他,不认真,如何如何。 而就在不久之前,平日里晚自习不会出现的宁初夏忽然回复了信息。 在信息里,她笨拙又慌张地解释,说自己和沈方昀只是好朋友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她希望任铮寅不要误会,她从来没有不认真。 看到这消息的高树立刻发现了话间的疏漏,更是步步紧逼,不让宁初夏逃避:“只是朋友?我们不也只是朋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不觉得你该对我有个交代吗?” 中间又东拉西扯了一段,宁初夏才犹豫地发了信息,约高树等等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在学校足球场见面,那足球场在体育馆旁边,是学校的约会胜地,有不少能够藏人的地方。 到了这,聊天记录就结束了,高树满是炫耀地给出了他的猜测,他猜宁初夏是看到消息紧张,怕他误会,一时着急,就去找了个地方用手机,甚至没准还是特地回家去把手机拿过来的。 现下吴凡正在邀请大家,一起到足球场去围观,他的意见很明确,反正马上也要分班了,这种没意思的恋爱游戏他也玩够了,不如在今天一起给宁初夏一个大大的surprise。 按照高树的计划,就是大家一起下去,躲在不锁门的体育馆那,等到宁初夏在那一出现,大家就一起跳出来,让宁初夏开心开心。 正好,薛老师不在,他们可以装作有事提前下课,在仓库那做好埋伏。 吴凡看得心惊,他犹豫了一会,才纠结地发了消息:“我觉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感觉好像有点过分?” 他这消息发了之后,群里原先没停过的消息立刻出现了个断层,好半天才有个女生复合:“是啊,这样会不会闹得太大?” 【。:你们是怂了?之前干这事的时候怎么不说过分?现在倒是装起好人来了?牛,真牛。】 【坏东西:我说吴凡,人家丽丽是女生,胆小就算了,你不会是和人宁初夏天天坐同桌日久生情了吧?喜欢她了舍不得?】 吴凡看到这两条消息时脸噌地全涨红了:“我没有!” 【坏东西:没有?啧,那你是怜香惜玉咯?你不想去就别去,毕竟你舍不得嘛。】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却好像挣扎了许久:“不,我会去的,哪有什么舍不得?”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不少人畅想着宁初夏之后的狼狈,还有人说打算给宁初夏一个惊喜,已经有人想好,到时候要录像留念。 任铮寅的同桌也发了条信息:“刚刚我问老任要不要去见见自己的‘女朋友’他居然给拒绝了,说我们的事情不要牵扯到他,说真的,老任也挺装的,无语,不来就不来,好像我们求着他来一样。” 吴凡脸上的热度终于一点点退却,他总觉得,自己做了个不那么正确的决定。 下课铃声还没响,八班这前后面就被敞开了。 八班的位置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就在楼梯旁边,下去时小心点,最多也就是被高一的学生和老师看见,不过这么多人,他们看到也估计会觉得是被组织去做什么活动。 吴凡慢吞吞地走在后面,他瞧见和他一样龟速前行的还有几个,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在群里搭腔说话的女生。 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瞧见彼此脸上的纠结失措。 隔着距离整人,见不到当事人的反应,那种罪恶感也就能被忽视。 可如果没了这层距离,真的能不愧疚吗? 他们再拖延也拖延不了多久,终于在下课铃声响起之前,所有人赶到了体育馆。 体育馆是个拱形的像厂房的设计,一边的门是常年锁着的,只有活动时才会开放,另一边的门则是开着的,窗户那是简单的半开放铁窗,能够清楚地瞧见外面的动静,大家陆续沿着窗蹲下,一两个比较高的同学缩不起来,便负责望风,看宁初夏来了没有。 他们没有开启体育馆的灯,毕竟这太显眼,而且旁边楼房的光映照下来,不至于让大家完全看不见。 吴凡环顾了一圈,看到了不少同学脸上的兴奋和激动,手机内存够的同学已经开始录像,好像这是一场巨大的狂欢。 吴凡被这种群体性的热闹给憋得说不出话来,他摩挲着手里的手机,依旧在犹豫。 今天宁初夏拿着手机对吧?所以只要他现在拿起手机,给宁初夏通风报信就行。 可万一事情暴露了呢?今天表示出不情愿的只有两个人,一定会牵扯到他的吧?那他不就成了背叛大家的人? 在吴凡纠结的期间,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高树没忍住:“她怎么还不来,我可得发消息催一催她。” 他这话音一落,体育馆的灯忽然全亮了起来。 “卧槽,啥时候这变声控灯了?” 这句感慨还没落下多久,大家就意识到了不对,齐齐僵硬地转头向另一侧看了过去,刚刚还大开的门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个人。 前面稍高的,是正冷笑着看他们的薛正义,后面的宁初夏,则冷着脸高举手机。 “不用催,我这不是来了吗?任同学。”薛正义咬牙切齿,他从业那么多年,就没见过那么混蛋的学生,“宁同学,你好好拍,帮老师记录好这些好同学,这可会是老师宝贝的回忆,毕竟可不是谁都能和这么多学生谈恋爱。” 薛正义说完话便转身将那铁门拉上了,那大锁一合,这体育馆就立刻成了“密室”,插翅难飞的那种。 高树先是大怒,看着宁初夏一句“你居然告诉老师”还没说完,就立刻僵住了。 谁能告诉他,刚刚薛正义口里的“和那么多学生谈恋爱”是什么意思? “哦,你们猜到了,看来我的学生们还不算太笨。”薛正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备用机,“不用看了,就像任同学有那么多一样,薛老师来当宁初夏很奇怪吗?” 高树目瞪口呆,他僵硬地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只能看到全都和他一样震惊,理解不能的面孔。 这不是一般的奇怪了好吗?是太奇怪了。 薛正义从旁边拖了几个为仰卧起坐备着的垫子过来,坐在上面居高临下,还不忘提醒宁初夏:“初夏,你认真拍,我刚看这些同学也想留个纪念,到时候一人一份。” 他心地善良地为学生们解答起了问题,好像这是平时的教学活动一样:“是不是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同学们只想摇头,可薛正义哪会管他们。 “事情还要从很久以前说起,那一天,我们宁同学找到了我,说有人给她递情书,非要她加什么联系方式细细聊。” 有不少同学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不会吧?这么早,那不是从一开始就! “你们是不是还觉得人想打小报告?我告诉你们,还真不是,她是来求助我,说自己被班上不少同学讨厌,如果拒绝任铮寅的话,怕大家更不理她,问我要怎么拒绝怎么好?” 站在后面的一位同学没忍住,趁着被挡着掐着嗓子便问:“你不喜欢任铮寅?” 宁初夏淡淡道:“从来没喜欢过。”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看他?做作业也看他?” 宁初夏的口气越轻松,砸在这些人心里就越重:“因为他考得好,我以前在我们学校都是第一,我想考得比他更好。”她时刻举着手机,看向众人的眼神里是全然的无辜,好像在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已然有人大受打击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这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可只要想到这个误会引起的连环风波,大家就太崩溃了。 “问完了我就继续了。”薛正义说得认真,“而后呢,宁同学就鼓起勇气拒绝了这位任同学,可谁能想到,这位任同学不依不饶,永不罢休,没有办法,她就只能像我求助了。” 薛正义看到这些学生们崩溃的表情反而笑了,他确实是太生气了,他没想到,居然有这样的欺凌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如果只是不理人,他没办法管,只能安慰学生好好努力,马上分班。 可这种行为,他绝不能忍。 “正如你们所想,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就接手了这个账号,毕竟任同学也是个优秀的学生,我本来想循循善诱,好让他回归正轨,不要老想着早恋的,却没想到任同学总是和我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 至于什么是有趣的事情,对面这几个脸色都白了的学生心里应该门清。 “欺负班级的同学很有意思是吗?你们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特别光荣,特别伟大?” 薛正义一点点地看过这些学生的脸,他现在只庆幸自己答应了宁初夏的要求,而且这孩子因为没有直面这些消息,还没有受到太多的伤,接下来的处理方式,他也和宁初夏谈过。 “我还真没想到,我有几个学生特别会甜言蜜语嘛!”薛正义言笑晏晏,“这样,你们不是很喜欢大家一起吗?那等等我们就开始认领活动,谁说的话谁认领,签字盖章,咱们班分班前也来个展览,好像咱们学校的同学展览一下,我们八班的学生有多擅长和人恋爱!知道多少八卦!” 他看见学生们眼中的震惊错愕完全不害怕:“对了,还有一人一千字的检讨,分析一下自己的心路历程,明天下午咱们班班会课我们就来探寻一下你们集体恋爱的快乐。” “除了这些……” 居然还有?已经被这两个打击搞得焦头烂额的同学们呆若木鸡地看向了平日里虽然看着严肃,但其实并不严格的班主任。 “我已经和学校说过了,你们每一个都会被记处分,这个处分不会随着时间解除,除非你们得到宁初夏的原谅,我想你们现在还在责怪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吧?你们不如先责怪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一件事,如果只是我觉得你们做错了,学校也不会同意处分的,如果这件事大家都觉得有错,就你们自以为没有问题的话,那你们倒是得好好想一想,你们做人的毛病在哪了,读书前先学做人。” 他这段话说出来,已经有不少人露出了仓皇的表情。 他们没有想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要遭受这么严重的后果。 同学里有不少人,在之后是要走自主招生、保送之类的途径的,按照外国语中学的惯例,这如果记了处分的话,这门也就被关上了,更别说这些处分如果没消除还可能记录在档案之上了。 薛正义心里其实清楚,这件事真正的处罚是前两者,后者的处分,威胁的成分更多,之后肯定是要消除的,可他希望这些孩子们起码要去说一声抱歉。 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甚至哪怕是为了利益低头,他们都应该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做错事就要道歉,这也是薛正义在分班之前,能强行教给这些学生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体育馆内,彷徨担忧,害怕哭泣的学生和旁边满脸怒意的学生堆在一起,而他们对面,是冷漠的老师,和用镜头记录着这一切的宁初夏。 有人已经开始忏悔,有人还觉得冤枉……可他们都明白一件事,这件事已然被定性成错的。 …… “沈太太您喝茶。”宁妈妈略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下手腕上的手链。 她自然是认识沈氏集团现在的当家人沈如玉的。 宁家也有钱,可这和沈家比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之前宁妈妈和沈如玉只是在一次宴会的时候碰到过,没想到对方会忽然托人联系他们上了门。 旁边的宁爸爸也有些迷茫,他同样不清楚沈如玉上门是为了什么,两家的公司毕竟没有合作。 沈如玉喝着茶,其实她心里也有些纠结,她今天上门着实有些冲动,其实她就是想看看儿子的这个好朋友。 事实上以沈家的条件,沈如玉完全可以花钱请人来给沈方昀做朋友,甚至花钱让人在学校里保护着他也行。 沈如玉心里一直明白,儿子不是傻子,她虽然看到儿子被人欺负时很痛苦,可迟早有一天,她总是会死的,她不希望把儿子关在笼子里,永远和真实的世界隔开。 可这些年来,看着儿子被人欺负,看着儿子除了画画和家人以外,依旧没有找到可以让他开心,敞开心扉的事情和人,她已经开始后悔,如果再这么下去,她宁可花钱为儿子建一个玻璃房,把他保护起来。 但她没想到,儿子在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而这个好朋友,也确实有能改变他的能力。 沈如玉从儿子那得到了宁初夏写给儿子的读后感和长篇的漫画设定,这是头一个――甚至她也做不到的,真正喜欢儿子的作品,理解他的追求,并能和他交流的朋友,要知道,沈如玉对儿子画作的喜欢,纯粹是作为母亲对孩子的喜欢,她根本就没喜欢过画画,也不了解。 两天前,沈如玉忽然发现了沈方昀那坐立不安的模样,她细细打听就立刻察觉出了不对。 别人不懂儿子的思维逻辑和叙述方式,可沈如玉是懂的,她抽丝剥茧,从儿子颠来倒去的叙述中听明白了这件事。 他好朋友的妹妹――一个从来没有理过儿子的同班同学,忽然跑来找他,说他是被骗了,他姐姐是想骗钱,还直接指着儿子说他是个傻子,正常人不会和他做朋友。 儿子只听出了朋友需要求和那妹妹讨人厌,可沈如玉却觉得,这“妹妹”属实莫名其妙,说话毫无逻辑。 能上外国语中学的学生都不缺钱,这也是为什么沈方昀到了外国语中学后没再遇到以前那种要钱的朋友的原因,而这宁家,据沈如玉的了解,也绝对不穷。 那么如果姐姐缺钱到要骗钱的话,为什么她这个当妹妹的不帮忙找父母要一些呢?或者是直接告诉父母姐姐要做坏事? 当然,找沈方昀也是对的,免得他受骗,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沈如玉很难接受。 为了他好,所以要提醒他,为了让他醒悟,所以要让他明白他是个傻子不配有朋友,是这个逻辑吗?那她到底是要做好人还是要伤害别人? 沈如玉还真不怕别人是图钱,她都想要花钱给儿子买开心了,她儿子和宁初夏在一起的时候开心,这不就够了吗? 再说,沈如玉也知道儿子对人心的敏感,他习惯性地对人好――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付出是“痛苦”的,他是个不懂得索取回报的人,以前那些糊弄他的人,从他这得到的不过是对于沈方昀来说没有意义的金钱;可宁初夏却是儿子真心认可的朋友。 沈如玉相信她的儿子。 “是这样的,您的女儿宁初夏是我儿子方昀的好朋友,方昀的朋友不多,我很感谢你们初夏对他的好,我想见见这个孩子,谢谢她给方昀的帮助。”沈如玉是特地卡着这个时间来的,她瞥了眼时钟,已经下课了。 宁妈妈和宁爸爸先是一愣,倒是明白了沈如玉的想法,这就松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宁爸爸顺着沈如玉的询问,便夸起了宁初夏,两人正开始聊,宁妈妈就听到了开了一扇的门外电梯的声音。 宁妈妈连忙起身,担心是宁初夏回来。 这孩子一直在她爷爷那,平时见人也少,还很内向,如果不知道叫人跑回去看上去太没礼貌,而且人沈如玉就是冲着宁初夏来的,可不好在外人面前出丑。 这么担心着的她才到门口,就瞧见了气喘吁吁的宁欣欣。 宁欣欣今天是特地一下课就踩铃赶着回来的,之所以这么着急,她就是打算提前去和爸妈把这件事说清楚了,要是回得晚爸妈休息了,这事情拖久了就不好了。 之前两天,她是有些生沈方昀的气了,觉得对方不识好人心,既然这样,被骗也活该,再者没有证据,这要是被她倒打一耙怎么办?毕竟苦主是傻子不会告状。 不过她还是幸运的!她今天可都看到了,姐姐收了沈方昀的钱!要不是当时她怕又闹出了之前的事情,她都想当场来个人赃并获了! 现在有了证据,她一定要让爸妈明白,姐姐的品行有问题,再不纠正就晚了! “妈!”宁欣欣没想到妈妈居然还没回房间,“我和你说,你可得说说姐姐,你知道吗?她骗了我们学校一个同学的钱,她欺负人家是个傻子拿别人的钱,你说她怎么这样啊?”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七) 为了进门的人换鞋方便, 当年在装修的时候,就特地在入门的玄关处装了亮度相对高的灯。 宁欣欣紧紧盯着妈妈,迫切地希望能得到妈妈的赞同:“妈, 你真的得管管姐姐了,我今天都看到他给姐姐塞钱了。” 宁妈妈比宁欣欣还要着急, 她连忙瞪着女儿:“欣欣,你胡说什么呢?你姐姐哪里是这种人?” 宁妈妈的脑中一瞬间诸多想法上上下下,才说出了这一句。 她想过立刻让宁欣欣闭嘴, 告诉她家里有客人, 可是这不行,沈如玉是为了女儿宁初夏来的, 这话要不说清楚,虽然大家面子上肯定会说这是孩子话, 但私下就不一样了, 虽然宁妈妈觉得沈如玉不是那种喜欢和人谈八卦的人, 可万一呢?到时候别人都觉得宁初夏是个骗人家钱,做人有问题的小孩那就不好了。 她耐着性子:“你肯定是误会了, 你姐姐这么内向一个人……” 刚刚听到这事情的时候,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毕竟宁初夏这些年都不在她的身边,她对这个女儿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已经过世的公公。 可再一想, 宁妈妈就觉得不对了,宁初夏这孩子别提有多内向了, 之前在饭桌上话是话都不带说一句的那种性子, 偶尔和他们说话, 也大多是关于宁爷爷的话题。 哪怕宁欣欣说大女儿偷钱,她都没准会信, 可骗人家钱,这大女儿做得到吗? “不是的!”宁欣欣气得直跺脚,她这下就立刻委屈起来了。 为什么妈妈不信她? “我亲眼看到的!就今天晚上,她还收了那个同学的钱!”宁欣欣语速飞快,恨不得直接将自己手上有的一切证据都展示出来,好让妈妈看看到底是谁有问题。 “妈,姐姐就是因为自己没钱才想着办法要钱的!”宁欣欣睁大眼,盯着妈妈毫不动摇,好似要通过眼神说服人,“她骗的那个人,是我的同班同学,叫沈方昀。” “那沈方昀脑子有点问题,在我们班都没人理他的!他就是个特别好骗的傻子!妈,你自己想想,要不是为了骗他钱,姐姐干嘛不和自己班级的同学做朋友,跑去和我们班级的傻子交朋友?她就是觉得别人好骗!”宁欣欣说得斩钉截铁。 见着小女儿这么确定,宁妈妈忽然动摇了:“你真的看见了?” 她不了解大女儿,可还是了解小女儿的,这孩子很有正义感,时常会在看到社会新闻时义愤填膺,她也不是冤枉人的个性。 难道初夏这孩子在老家染上了什么坏毛病?是了,这花花世界迷人眼,老家经济落后,初夏到了大城市以后没准还真的会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可这孩子怎么不和她说呢?却要去做这种不好的事情。 宁欣欣点头:“就今天晚上,晚自习之前,我看那沈方昀给姐姐递了这么大这么厚一个信封,里面看着就是钱。”宁欣欣稍微比划了下大小,“妈,你劝一下姐姐,可别让姐姐真骗了人钱。”要不是自己姐姐,她都想说那些老生常谈的小时偷针大时偷金的故事了。 宁妈妈脸色变来变去,从不可置信到挫败,她这时候格外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把大女儿放在老家。 比起宁妈妈更纠结的,是坐在客厅的宁爸爸,他别提有多坐立不安了,他还不好意思沉默,只能勉强挽尊:“献丑了,我这大女儿以前在老家长大,多少有些小问题,我们会好好管教的。” 还有比这种家丑外扬更让人尴尬的时候吗?他倒是不想承认,可宁欣欣都说到这程度了,还能不承认吗? 他往沈如玉那一瞥,果然瞧见了对方阴沉的脸色。 是了,沈如玉不是说了吗?大女儿是她儿子的朋友,她特地来看的,结果就被她撞到这种家庭剧场,还发现了大女儿品行不好,这肯定来气,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和个品行不好的人交朋友呢? 宁爸爸忽然一僵,刚刚宁欣欣说的那个“傻子”叫什么来着? “叮。”电梯又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身为话题焦点主角的的宁初夏终于来了。 宁初夏一出电梯门就正撞见了这种对峙场景。 她今天放学稍微耽搁了点时间,这是因为薛正义临时又和她说了几句话。 薛正义说这件事还没来得及和宁爸爸宁妈妈说,他得先把这一屋子欺负学生的同学给解决了,稍晚一些,他会完整的整理一下事件的经过告诉宁爸爸和宁妈妈,而后薛正义又安慰了她几句,才让她离开。 宁初夏才一抬眼就注意到了眼前两人那复杂的表情。 宁妈妈总是弯起的嘴现在被压出了略微往下的弧度,平日里因为生活舒心而显得温和的眉眼尽是不满,看上去莫名有种……痛惜的感觉? 旁边的宁欣欣一开始是有几分心虚,但这种心虚并非那种做错事的自我羞愧,更像是不太愿意被人直接撞破的事情被人碰到,而后她又迅速地变得坚定,单手拉着宁妈妈的衣服。 唔,这是告状现场?看来她今天惊鸿一瞥看到的人影可不是她眼花。 她淡淡道:“妈,欣欣,你们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在等我吗?” 看着妈妈不说话,宁初夏好似神色自若地要进门,宁欣欣立刻就着急起来了,她搞不懂,宁初夏明明是做错事的人,怎么能看上去这么理直气壮?她就不懂得愧疚吗? “姐,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妈了!你改了吧!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宁初夏看着宁欣欣,送了她一个你在说什么东西的疑惑眼神。 宁欣欣更生气了,她觉得宁初夏不应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装!这就是在装! 她怎么这样不见黄河心不死? “姐,我今天去上厕所的时候都看见了,就在你们班门口,你拿了沈方昀的钱!”她痛心疾首,“姐,你知道你这样做多不对吗?你不能欺负沈方昀他人傻好骗吧?你这样把别人当提款机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宁欣欣自觉自己说清了时间、地点、人物,宁初夏绝对无法辩驳,可没想到宁初夏依旧眼神坚定,就好像她清白无辜没有做一样,她立刻求助地看向了妈妈。 宁妈妈:“初夏,欣欣都和我说了,咱们不怕做错事,就怕不改正,你把钱给我,我明天带你去和人家道歉,以后咱们不做这种事了。” 她本来是不想继续的,可宁欣欣实在嘴快,这也只能这么接着下去了。 她听人说过,孩子自尊心强,便也试着不用太过严厉的语气。 宁初夏半分动摇也没有,就这么看着眼前温柔规劝女儿的宁妈妈:“妈,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你觉得我是会骗钱的人是吗?” “我都看到了!”宁欣欣插了嘴,却没得到宁初夏哪怕一个余光。 宁妈妈愣了愣:“妈妈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但是吧……人有时候走错路是很正常的。” 宁初夏明白了,她直直地看向宁欣欣:“原来是你啊,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我和方昀好好的,他今天忽然过来和我说我缺钱要给我钱,原来是因为我的妹妹特地跑过去和人家说我需要钱。”她目光如炬,“我想问问你宁欣欣,你凭什么去和我的朋友说我缺钱?我自己可都不知道自己缺钱。” 宁欣欣畏缩了一下,又变得坚定:“因为你手上没钱!爸妈每年都会给我们存钱,但是他们没给你存!” 宁妈妈的表情立刻尴尬了起来,就是这下她才意识到她和丈夫竟然忘了给宁初夏准备点零钱。 “我没钱,所以我就要花钱?”宁初夏嗤笑,“你是看见我买了什么东西了,还是看见我想买什么东西了?我三餐在家里吃,平时穿校服,衣柜里也有替换衣物,生活用品家里一应俱全,我实在不明白,我哪里需要花钱了?” 宁欣欣被问懵了:“可人就是要花钱的,难道你平时课间操之后饿了不用吃零食?偶尔不想喝个饮料!班级同学生日不用送礼物吗?”她飞速地罗列着场景,觉得自己的怀疑全都有理有据。 “那是你,宁大小姐,你有关心过哪怕一次我以前在老家怎么生活的吗?你的世界里,每个人每天都要有几十一百的零花钱,要不然就活不下去,可在我的世界里,没有零花钱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当然你肯定不能理解,毕竟你怎么会懂我们每天上下学顶着太阳走三四十分钟,连一两元的公车都舍不得搭的生活呢?没有饮料,我可以喝开水,没有零食,我可以等正餐,至于生日礼物,这么关心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除了沈方昀我一个朋友都没有。” 宁欣欣的世界观像是被推土机推过般变了个样,她握拳又松开,想说宁初夏撒谎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怎么可能有人平时不需要零花钱的呢?难道宁初夏从来不想买点什么漂亮的本子笔吗? 她还是不信:“那你为什么要和沈方昀做朋友?” 宁初夏又笑了:“我记得你也有朋友吧?你为什么要和你的朋友在一起?” “我们不一样!孟家月是个很好的女生,沈方昀是个没有朋友的傻子!” 到了现在,宁初夏已经彻底明白宁欣欣的脑回路了,她脸上有几分愠怒:“请你闭嘴,停止这种随便中伤别人朋友的行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们都不喜欢沈方昀,我就不能和他做朋友是吗?你自己不觉得你说的这些话都很荒谬吗?” “你的朋友就是真心之交,我的朋友就是为了骗钱,凭什么?宁欣欣,你不知道沈方昀是个多好的人,他正直、善良又乐观,有自己热爱的东西便为之努力奋斗不动摇,他不像你们会因为别人的偏见、想法影响对人的判断,他有一颗比谁都要干净的心,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拥有朋友?” “且不说人交朋友不需要理由,就算需要理由,我也能给你一万个,他很好,我们有共同的喜好,而他也是在这个糟糕世界里,我看到的不多的干净的人,你这样觉得别人交朋友是要有理由的人,会懂吗?” 宁初夏笑得嘲讽:“你这么关心我,你怎么不知道我也和他一样是班级的异类,是被同学们排挤的存在呢?我这些天来遇到了什么,你关心过吗?我难过,伤心的时候,我的爸妈,我的妹妹都不会注意到,而我的朋友,哪怕只是听到我的妹妹说一句我想骗他钱,都会因为担心我特地拿钱来给我,你问我为什么有这个朋友?因为他把我当做朋友。” 她说到这,直接把背着的书包拿到了手上,先将沈方昀给的速写本拿到手中,而后倒过来用力一甩,看着里面的课本、考卷、笔袋随着声声重响落到地上:“说我是个骗子,只需要你的眼睛作为证据,而我要向我的家人澄清我不是个骗子,却要做到这个程度,这就是我的家人。” 走廊这鸦雀无声―― “我……”宁欣欣打破了这份沉默,她难堪地低下了头,事实上就在刚刚,她还认真地看了下被宁初夏丢下的这堆东西,可确实里面没有那个信封。 难道她误会了宁初夏?一切都是她自己想错。 “初夏。”宁妈妈和一边的女儿同样难堪,她看向宁欣欣的眼神略有几分责怪,“你也别这样,欣欣误会了她是她不对……” “然后呢?怪宁欣欣一顿,继续看着我们俩互相冷淡。”宁初夏平静地看向母亲,“我始终感恩你们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但现在我变成这样,宁欣欣变成这样,你们真的不用反思自己吗?” “你们把我丢在老家这近十八年,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长大的?有没有想过多回去看看,或者起码多给我打几个电话?你们让我把亲人变成了陌生人,对于宁欣欣来说,我不就是这个家的闯入者吗?我破坏了你们原本稳定和谐的生活,我身上有无数她不能理解的事情,就像刚刚,她说她理解不了为什么我能不花钱,或者更之前,她在发现我有问题的时候,宁可先和方昀说,也不会和我说,这是为什么?因为对她来说,我连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是不会和她抢来自你们的爱的。” “我曾经期待着、向往着来到你们身边,因为我以为这里是家,可你们真的把我当成亲人了吗?” “当然,你这是说什么呢?你这样说妈妈会很难过的。” “那你们关心过我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之前我会考差?你有没有问过我在学校交到朋友了吗?你知不知道我在学校被人欺负?宁欣欣都能想到你们没给我钱,而你们却注意不到。”她声音不重不轻,“说到这,可能又变成宁欣欣的错了,但只是她的错吗?” “初夏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说呢?”宁妈妈的话没能说完,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已然说不下去了。 宁初夏正弯腰收着书就听见了走动的动静,她并没有抬头,直到另一双手替她捡起了英语课本。 “你好初夏。”沈如玉看着宁初夏眉眼弯弯,“我是沈方昀的妈妈,虽然在这样的场合和你打招呼不太好,但还是很感谢你成为方昀的朋友,这段时间以来,因为你他一直很开心。” 宁初夏直起了身,这已经是最后一本书了,她倒是并不觉得这场景难堪,伸出手和沈如玉的手交握:“让阿姨你见到这样的场合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方昀是个很好的人,正如刚刚我说的,遇到了他这样的知己,我也很开心,可能在您看来是我帮了他,但我知道,他也同样给了我很多的帮助,成为了我在这座城市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沈如玉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女孩,心中的感谢和喜爱已然满溢,其实她刚刚就已经想过来替宁初夏说话了,只是这孩子说得太快,一下就把家人丢给她的质疑都给摆脱。 而她也因为这机缘巧合,听到了宁初夏的心声。 天知道她当时心中受到了多少震动。 沈如玉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宁初夏:“初夏,阿姨家就住在一期的七号楼顶层,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情随时找我。”虽然她看得出这孩子不像是爱依赖人的个性,可还是想做她的后盾。 沈如玉一向按时回家,她有个睡前一定要和儿子告别的习惯,可就算打算走,她也得最后说几句:“宁先生,宁太太我这就准备走了。” 她很少多话,但这次不同:“首先,今天的这场误会,另一个当事人毕竟是我的儿子沈方昀,我还是想在这替初夏做个保证的,她绝不是那种骗钱的人,她是我儿子珍贵的朋友。” “另外就是一点我个人多嘴的内容,能做父母子女,也算是一场缘分,大家都说血脉相连,可人的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我一直相信孩子就像父母的一面镜子,如果投以爱,就会回报以爱,家,并不只是一个名字,而是因为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重视着彼此,愿意为彼此付出,才会被称为家,如若不然,和普通的同居者有什么不同呢?就算是牵扯上抚养赡养问题,那也不过是个理财产品罢了,前期投资,后期回收,特别简单,不掺杂半点感情。” 沈如玉说这些话是有来由的,事实上小时候的沈方昀,情况比现在还严重一些,甚至可以说,沈方昀这辈子到现在,很少接受到来自世界的善意,沈如玉从来没有放弃过,她一直告诉自己,如果别人不能给她的孩子善意,那她就加倍地爱着自己的孩子,填补这份空白。 她这么“天真”的想法,也就这么塑造了始终相信他人好意的沈方昀,而现在,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沈如玉离开后,宁初夏背着书包便往里走,她一言不发,就和刚回到这家没有什么区别。 她临要错开这几人进屋的时候,听到了因为次序不同,没能重叠在一起的三个声音。 “对不起。” “已经没什么了。”宁初夏轻松地回复,而后头也不回地进屋上楼。 大门依旧是大开着的,可无论是宁欣欣、宁妈妈还是宁爸爸都没有动弹,他们像是都被抽离了灵魂般的迷茫。 宁爸爸的手机是响铃模式,一条信息来便能打破这里的安静。 他低头看着信息,发来消息的人正是薛正义,大女儿的班主任。 宁爸爸还没点开信息的时候,就已然觉得狼狈。 这些年家校联系越来越被重视,追溯到宁欣欣小学开始,他就已经常年和宁欣欣的科任老师、班主任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早几年还没有禁止送礼的时候,他甚至会在每年中秋、端午这样的节日送上时令礼品,后来不许送礼物了,也会陪着宁欣欣在教师节挑花写贺卡,更不要说平日里可以被称为密切的联系了。 宁爸爸和宁妈妈的手机里,还有宁欣欣几位音乐老师的联系方式,早年他们就很舍得钱买了乐器,送宁欣欣去学习,后来到了初中,见宁欣欣有天赋,也想要继续深入学习,还特地每年放假的时候送她到首都,花大钱请了老师教学,今年暑假还安排着要继续过去。 而大女儿呢? 之前宁爸爸理直气壮的,大女儿在老家他该给的钱都有给,其实是站不住脚的,且不说他给的钱宁爷爷没有花掉,就说那些钱加起来,恐怕都没有宁欣欣学特长花得更多。 “她也没说自己要学什么特长。”和“我那时候也和爸说了,初夏这孩子想学什么就去试试。”这样的理由一说出来就变得苍白,这能一样吗?当然不一样。 之前忽略的那些东西,再被宁初夏捅破后全都摊开放在了面前。 而这些狼狈,在看到薛正义老师发来的长段信息后,变成了束缚在心里最沉重的巨石,让那颗心要坠入深海。 薛正义怕宁爸爸和宁妈妈没看懂,又怕打扰两人休息才选择了发信息的方式,这消息他编写得很长,还标注了事情发展的一二三四,就怕宁爸爸和宁妈妈误会。 “……宁初夏在班级很受同学排挤,害怕自己拒绝会引来进一步的欺凌和忽略,不得不向我求助。” “询问几位牵头人事件起因,他们是认为宁初夏好欺负,且本就在班级里不受欢迎。” 宁爸爸估计薛正义也给宁妈妈发了一份,便让她自己看手机,自己则将手机递给了小女儿:“欣欣,你看看吧。” 他们住的这小区物业负责,走廊处的中央空调也是常开着的,在今天倒是很冷。 宁爸爸下意识地摩挲了下手,这时候连烟都摸不到便更加烦躁。 那孩子刚刚就站在这,冷漠地看着他们,质问一句又一句,像是被伤透了心,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 是他们伤害了这个孩子。 而压垮宁爸爸的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挣扎。 无论多少次,这个问题都能直接在他心里打开一个巨大的洞。 他是真的连一点精力、时间都没有,让他不能去多关心一下父亲和女儿吗?他是真的完全注意不到不对劲吗? 不是的,他当然看得到,两个孩子没有什么交流,他当然也能发觉,宁初夏总是沉默。 只是他不说,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回房间吧,该休息了。”宁妈妈将手机收了起来,说要说话,她同样魂不守舍,只是和丈夫慢腾腾地往房间那走。 他们是可以去找女儿的,可这时候好像下意识地,还是想逃。 宁欣欣落在了最后,她正要往里走,便瞧见了地上不对劲的地方。 走廊地面用的都是上好的大理石拼接,而那段黑色的石面上,这有个刚刚宁初夏落下的MP3静静躺在上面。 那MP3是普通的黑色,背后的品牌、生产信息已经全掉光了,放在地面上没认真看还真看不见。 宁欣欣是知道MP3的,不过她没用过,她读书的时候,正好是MP4刚上市的时候,当年她要买,自然是买最贵的,不可能倒回去买上一代的产品。 她的房间里有一整个柜子,放的都是废弃不用的电子设备和充电器,什么电子辞典、点读机、iPod、手环应有尽有,可却早就不受主人的宠爱。 手上用了点力,正好按到了开机键上,宁欣欣并不想窥视姐姐的隐私,慌忙要关,却正对着黑白屏上的英文文字――这类老式MP3是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功能的,一打开便是上次关闭时听的音频,只能调整顺序声音播放模式。 “lesson3……”屏幕太小,上头的名字是滚动的,宁欣欣只瞧见了最前面的字样。 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姐姐刚入学不久,她听人学舌的内容。 ――“绝了,新来的那个宁初夏,连G都不会发音,也不知道他们音标怎么学的哦,她居然发居,我特么笑疯了。”(注1) ――“他们班的人说她发音,都和拼音一样――热啪比你克!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这是republic”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 她觉得很丢脸,甚至一瞬间埋怨起了宁初夏为什么非要来。 她那时候为什么没有去想,事情都能传到他们班了,在八班姐姐会被怎么奚落呢? …… 薛正义毫不动摇,按照之前说的,在班会上把这二十几个同学请到了台上,向全班同学讲述了发生的一切,他还不忘把昨晚的录像刻做视频,印了出来。 等到这一部分流程结束,便到了宁初夏要上台的时候,这是宁初夏主动提出来的,薛正义虽然有些犹豫,怕学生受伤害,可还是表示了同意。 宁初夏没有带稿子,只是直接上台,站在讲台上能清楚地看到下面每一个同学的表情。 宁初夏知道,这些人里,有人会觉得冤枉,有人会觉得愧疚,也有人还对她抱有愤怒。 “占用大家几分钟,想对大家说几句话,事实上大家也知道,我曾经多么迫切地想融入大家。”在台上的她,抬起了头,不再在任何人的面前低头沮丧,“我也曾经因为你们很困惑,我是否有这么讨厌,不要说朋友了,就连正常的同学情谊都得不到。” “我想了很久,一直到昨天晚上我终于明白了,我没有错,我凭什么要认错呢?我可以替你们找到一万个理由,因为我丑、我软弱、我从县城来、我说话有口音,我开始成绩不好……但这就是我应当被欺负,应当被别人当笑话的理由吗?绝不是的。” “只不过是我恰恰是能满足你们欺凌需要的那个所谓的弱者罢了,你们只是想欺负人,所以才在我的身上加上各种各样的罪名,而在我因为你们给我的压力变得更加的封闭、自卑的时候,你们却又理所当然地对着这些你们造成的影响说,看,她就是这么讨人厌。” 宁初夏看着那些变幻的表情,心里其实倒也没有太愤怒,她反而是笑着的:“我站在这就是想告诉你们,恭喜你们,你们的玩笑、恶作剧成功了,这一切对我造成了伤害,你们所想的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大家开心开心,却是戳在我身上的武器。” 她不接受这些人自我安慰,她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他们做的事情,才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取乐。 “在你们的恶行里,我学会了享受孤独,学会了倚靠自己,我学会了要变强大……但这从来也不是帮助,我感谢我自己,没有被打倒,而是站稳了,我感谢我自己,向正确的人求助,得到了帮助,马上要和大家分离,不只是你们我也觉得开心,我希望你们中不知愧疚的人永远不会拥有同理心和良知这样的好品行,你们才能永远不必愧疚。” 她说完了话,只向薛正义鞠了个躬便走到了台下,这些话的很多,其实是替原身说的。 除却法律外,真正能审判自己的人是自己。 她不会让这些人以“宁初夏本人都没怎么样”的借口逃脱心灵审判,她也不会在经年以后,对方跑来道歉的时候说一句都过去了。 没过去,她就是受伤了,能成长,要被感谢的是不放弃的自己。 …… 高一八班在分班前彻底在年级中出了大名,毕竟不是每个班级,都能在班级门口搞小型展览的。 薛正义的一力主张,得到了学校的支持――外国语中学的学生就没有条件特别不好的,学校领导也意识到了之前对于校内欺凌管理不善可能会导致的后果,这一定会影响到学校之后的招生,毕竟对于大多数送孩子到外国语中学来的家长来说,孩子过得好从某种意义上是比成绩还要重要的。 八班门口的窗户下面被放在了薛正义连夜让学校合作的宣传公司加急制作的红色泡沫板。 在泡沫板上,所有参加了这次活动的同学手写检讨和对应的聊天记录都被贴在了上面,只要过往的人稍微留步,就能好好鉴赏一下他们的大作。 当时这展板一放,整个学校连着初中部都跟着为之震动,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连校外都有人有所耳闻。 这种新鲜事可还是头一回见。 班级里的一些“混小子”想联合起来欺负另一个同学,以校草的名义和对方谈恋爱,结果对方往老师那一报,这些同学集体和班主任谈了一场恋爱,还把自己班级里大大小小不能让老师知道的事情都给自爆了,最后还被老师在体育馆当场抓获,留下了录像,集体处分。 这消息还得结合上聊天记录来看―― “你看到我的心了吗?原先为你滚烫,而现在因为你而凉。” “你知道吗?heart里面藏了ear,因为想要了解你的心,需要去倾听。” “想要三月与你赏花,四月与你看雨,五月与你看天,六月与你听风……一年四季,都与你一起。” 这种自嗨土味情话被曝光,还标注实名的同时,不少同学都同时迎来了社会性死亡。 说实话他们当时发这些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文化水平挺高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多精妙绝伦的话,可现在被贴出来以后他们细细一看,靠,这也太矫情让人一身鸡皮疙瘩了吧?尤其是想到另一边还是薛正义,只要想到当时薛正义是如何看着这些消息艰难回复的,他们简直是脚趾抓地当场扑街。 而他们堆积成山的“尸体”却是同学们每日一笑的笑话。 其中还有几位,在聊天中对老师侃侃而谈,高谈阔论班上恋爱、偷玩手机形势,甚至以点辐射,发散全年段,这其中关于名字的部分,薛正义特别友善的打了马赛克,可还是免不了有人多好入座。 “我就说,为什么我们老师会忽然发现我谈恋爱,原来是你们!” “嘴巴也太碎了吧?你们谈恋爱还带拉大家下水的?靠,真是不能相信。” 这些人害人不成反害己,还水鬼战术拉了一堆人下场的行为简直人神共愤,引无数人唾弃愤怒,当然,他们也只能骂骂,毕竟现在大家可都知道了,在外国语中学,这么欺负人是要被挂墙的。 而事件的当事人宁初夏,也同样在年级中声名远扬。 尤其是每个来围观这处刑墙的人都会路过刚更新的光荣墙,在那上面,这次考试中再次压着任铮寅夺得第一被放在金字塔顶上的宁初夏名字就像在俯视众人。 学校的光荣墙向来有放学生座右铭的习惯,之前宁初夏只是写了努力两个字,而这一次,她主动提出了更换。 “一切杀不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尼采” 当这句话变成印刷字体放在成绩下面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到了震撼。 并不是谁都可以在转学、被群体欺凌后重新站起来的。 之前围绕在宁初夏身上并不算少的谣言被抹去重写,学校里的学生都知道,高一年段出了个新学神,她遇到事情,也无所畏惧。 章节目录 女主的恶毒姐姐(完) 外国语中学和不少学校一样, 在文理分科后便以成绩对班级做了划分,其中考得最好的那一批学生便会被拉到好班去,重点培养, 单说这两个好班每年高考的成绩,那在整个H城乃至省里, 都是傲视群雄的。 分班这事这对于不少重心不在外国语中学的学生来说反倒是一桩好事,他们可以在这时候开始准备留学等各项事宜,可对于想要在国内上大学的学生来说, 就分外让人紧张了。 分班的依据是考试成绩, 越靠近分班的考试,所占权重越大, 老师们时常以此来激励学生。 只是这激励的作用实在有限,毕竟除非特别发挥忽然超常或者失常, 大多人的成绩都还在范围之内浮动, 甚至有同学私下吐槽, 觉得老师这是虚假鸡汤。 可在这一届高一升高二的时候,便有这么两个人齐齐表演了弯道超车, 前者是他们外国语中学的新任学神宁初夏, 这个大家不敢质疑, 毕竟对方还挂在光荣榜最顶上了。 而后者,居然是在年段里出了名的“傻子”沈方昀! 当初看到分班名单的瞬间, 不知道有多少人大跌眼镜,这但凡要是换个人, 没准大家还会因为不够了解不说什么, 可沈方昀, 谁会不知道他是谁呢? 不过说起来绝大多数人其实也不太清楚沈方昀的成绩,他们只是知道沈方昀有点傻, 这傻子跑到好班里去,他们想装瞎都不成。 面对这番质疑,年段老师也不回避,直接在年段室电脑上一番操作,把姓名列隐藏,直接向大家展示了作为分班依据的沈方昀成绩。 成绩是按照时间排列的,格外整齐,他们就见着沈方昀一直稳稳地待在了班级的中前列,而在最后这两次考试,就像是爆种了一样,一次考了班级第六,一次考了班级第五,而这两次,正是权重最重的考试。 表格是做好了链接的,一点就会自动跳转到当次考试,点开一看便会发现沈方昀在成绩上还是有些长短腿,尤其是语文、政治和化学表现得不太好,可这掩饰不了他其他科目的优秀。 这一看,当时互相壮胆来质问的几个学生都愣住了。 他们之所以赶来,就是觉得自己是正义的那一边,觉得沈方昀则是靠作弊手段超了车,可现在这么一看,人家也就是在最后的两次考试发挥超常,哪有什么问题?就说之前的考试,他也绝不是考得很差的类型。 ……所以为什么要说沈方昀是傻子?如果这都是傻子,那他们算什么? 同时,还有些记忆好联想能力强的人忍不住把宁初夏和沈方昀联系在了一起。 如果没记错,沈方昀可是在和宁初夏成了好朋友后成绩一路提升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学神的力量吗? 这场质问风波转瞬便结束,可却留下了颇为深远的影响。 在正式分班后,每每有人提及前十二班的这个傻子,便会有人替他澄清。 情商如何他们不太清楚,可这沈方昀的智商绝对没有问题,怎么也不至于被人说做傻子,渐渐地,沈方昀高一时的那些事情,便也没多少人提起了。 …… 高二一班是理科实验班,学校安排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老师,在老师的带动下,班级的整体氛围总是很活跃。 “初夏大人!”长得一脸喜气的白小刚一进班级门就冲到了宁初夏的面前,他认真地冲着宁初夏就立刻来了个三鞠躬,“请保佑我这次考试认真检查,考的全会!” 他闭上眼双手合十的模样格外虔诚,上回考试前他偷偷地在家拜了拜自己珍藏的宁初夏签名,那可是立刻就进步了两名,虽说这看起来有点迷信,但不是也有心诚则灵的说法吗? 宁初夏颇为无奈地抬头:“你这是又怎么了?” 她说无奈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 原身上辈子去的是普通班,也是在那遇到的沈方昀。 这辈子她倒是影响到了沈方昀,对方考得好,便也以班级吊车尾的位置进了理科实验班,和她成了同班同学。 宁初夏知道学校里传说的说法是自己这个学神“点化”了沈方昀,可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沈方昀本就不是个特别愚钝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在之前把成绩稳定在班级中上游了,只是他的学习方法很功利,只会去学他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他最擅长的英语学科,那是因为他很喜欢看国外的漫画和画作,还有少有人翻译的画评和资讯。 其他学科,他大多学得七零八落,毕竟他是“挑”着学的,可一旦他意识到考好能完成和朋友的约定,能和好朋友在一个班级,这便立刻有了动力。 学习最忌讳的是分心,而沈方昀最最擅长的恰恰就是专注,他认真起来完全不会被外界分心,心无旁骛的学习,效率极高。 而这些特质便也很快反应在了成绩上面。 她知道沈方昀本就聪明,可这还是说服不了大家的迷信,尤其是她非但继续延续着自己在历次考试中霸主级别的第一位置,还不声不响地在数学竞赛中拿了金牌,被选为国家队的成员,更是坐实了神的名号。 前段时间,宁初夏还看到班上有同学在手机里偷偷地存了她的照片――这不是告白,而是为了……拜拜。 白小刚一听宁初夏问话,便立刻耷拉了下眉眼,耸了耸肩:“我刚在办公室听到老师们在说,这次因为校庆耽搁的考试要补回来,等等估计就要通知了,后天要补月考。” “什么!”一听到白小刚这话,刚刚在前桌做作业的女生林小梅立刻回头,伸出手紧握住了宁初夏的手,含情脉脉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快让我吸口仙气续命,要不我就要死了!” 她的同桌也即刻回头,立刻开始排队,哭丧着脸道:“老师真的非人哉,之前说校庆要取消月考,让我们开开心心的放松两天,结果昨天校庆才结束,今天就又来突然袭击,真是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她也不是真怪老师,但这考试能不紧张吗?以前月考大家都知道时间,会提前准备,这种突然袭击根本就是作弊嘛! 正当宁初夏被众星捧月般握着手的时候,旁边刚刚还在画画的沈方昀忽然探了脑袋过来,一脸疑惑:“你们怎么这么紧张?”他眼神中的迷茫清晰可见,显然是完全理解不了大家的抓狂。 一班的同桌是按照考试成绩次序选的,宁初夏是班级第一,头一个选同桌的她直接点了沈方昀。 林小梅吸完了仙气自觉浑身是力量,这才瞪了眼大心脏的沈方昀:“老沈,你这种被学神光环笼罩的人怎么懂我们普通人的心酸。” 说着说着她的戏精指数飙升,当即就装起了泪眼朦胧:“我们可是那种考试不复习,就会脑子空空出现问题的人!” 林小梅一边表演,一边想起了刚进班级时自己心中的纠结。 她考得不算好,当初选座位的时候已经没几个座位能选,便只能坐在了宁初夏和沈方昀的前面。 那时候她的心里别提有多纠结了,毕竟身后可是学校里的两大名人。 现在说来惭愧,那时候的她心里多少有些“受害人”有罪推论,总觉得宁初夏和沈方昀能被他们当初班级那么多人讨厌总归是有点自身的原因,甚至有些沮丧,觉得自己在新班级的生活开了个坏头。 可很快,这样的想法就不见了―― 她发现她的这两个后桌,简直是天下第一的好相处!别提有多讨人喜欢。 后来她特地和宁初夏、沈方昀道歉了一次,觉得自己当初不该用这样的既定印象看人,很快得到的原谅。 林小梅知道,班级里的人基本都和她一样,从一开始的纠结,到现在的喜欢,除了……那个人以外。 林小梅迅速地往靠墙那的座位一瞥,那儿正坐着班级的万年老二任铮寅。 说起任铮寅这个人,林小梅的感官着实很复杂,当初还在其他班级的时候,她听了不知道多少任铮寅的传说,而见到本人的时候,任铮寅的长相也让她这个颜狗忍不住惊叹。 可在宁初夏的事情被曝光之后,她便再也看不惯任铮寅了。 说实话,宁初夏的遭遇实在是太容易让女生共情了,毕竟类似的事情,有不少女生就曾经遭遇过。 自己小心翼翼捧向喜欢的人的少女心事,却成了对方和好友们炫耀的东西,这种难堪,被践踏心意的事情该得有多难受呢? 而宁初夏遇到的还要更惨一点,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个局,但凡她要是真踩进去了,每一句话就会成为这些人的笑话。 是,任铮寅没参与进去,当初那处刑墙上也没有他的名字,可谁都很难相信他不知情,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这件事之后,不少少女的梦都碎了,甚至直接让外国语中学原先学生们藏着的校园恋情都断了不少,再有告白发生的时候,大家也都会在心里转一转,怕对方拿两人的恋爱出去炫耀。 林小梅才回过神,就见沈方昀忽然站起,走到过道处伸着懒腰。 她被这突发行为弄得一愣,而后顺着沈方昀遮挡住的方向往后一瞥,便也立刻笑着帮忙挡了一挡。 这就是她改观的原因之一了。 沈方昀是不会说话,有时直接得让人郁闷,可他总是这样用善意保护着别人,无论对方需要不需要。 宁初夏注意到了两个好友的动作,她只是笑笑,顺着朋友们的心装作没有看见。 其实早在这两人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她就瞧见了班级门口的那对神仙眷侣。 …… 被宁初夏称为神仙眷侣之一的宁欣欣稍微往墙体旁靠了靠,好让自己能够稍稍地被遮掩。 要不是这次校庆晚会老师让她和沈方昀主持,她是绝对不会来一班门口的。 想起宁初夏,宁欣欣的眼神就不由地有几分失落。 在那天吵架之后,宁欣欣总算是明白什么叫说到做到,什么叫放下。 她说这不是她想要的家,不是她想要的亲人,于是她便也不再强求自己去付出去努力。 现在每次吃饭,只要吃完,宁初夏便会礼貌地告知离开,不会像之前那样,安静地坐在那听着完全和她没有关系的亲子回忆。 父母询问她事情的时候,她也是有什么回答什么,如果追问她的个人情况,就是一句还好。 上个月爸妈没忍住,在家里发了一次火,他们的愧疚已经消耗结束,便也就成了怒火。 宁欣欣当时被吓了一大跳,可心里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爸妈和她不是努力和姐姐攀谈了吗?他们在试着改变了,宁初夏为什么就这么倔?她就因为那么一点小事情,难道就要记恨全家吗? 可面对爸妈能叫人发抖的怒意,宁初夏的脸上却是始终如一的平静表情。 “以前不就是这样的吗?” “什么以前?”宁爸爸愤怒质问。 宁初夏淡淡道:“爷爷还在的时候不是一直如此吗?这近十八年,我不都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吗?你们定期转账,提供我生活花费,除此之外每年不固定的几个电话关心,现在我们还每天在一起吃饭,你们关心什么我就回答什么。” 你们还要什么呢?宁初夏当时的表情明摆地写上了这个。 宁妈妈愤怒道:“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就不该是这样?”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呢?像是宁欣欣那样吗?我没学过,我努力过,做不到,我觉得像是以前那样就很好,大家都不必勉强。” “你一定要这样闹脾气吗?” 宁初夏:“我没有闹脾气,其实这样勉强真的没有意思。” 当天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一直愣愣坐在旁边的宁欣欣被妈妈拉进了怀里,妈妈轻轻抚摸着她说:“欣欣,还是你这孩子贴心,你姐这是靠不住了……” 宁欣欣很难复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大概是欢喜掺杂着生气,她觉得宁初夏这样做伤害了爸妈的心。 她安抚着爸妈让他们好好休息,然后鼓起勇气跑去找了宁初夏,宁初夏的房门是锁着的――这很正常,她也锁门,可一瞬间宁欣欣总觉得姐姐对这个家的人也像是这样封闭心门。 她告诉宁初夏,之前是自己任性,宁初夏这样做太不把爸妈放在眼里,爸妈毕竟生了她。 而后那门开了,已经换上了睡衣的宁初夏看着她的眼神只有冷漠,她说:“爸妈忍受不了的所谓的冷漠的日子,只不过是过了几个月,而我过了十几年,你让我不要让爸妈伤心,那你曾想过爸妈和你也让我伤心吗?” “没想过对吧?你知道这叫什么吗?你这是慷别人之慨,替别人原谅。”那门关上之后,再也没开过。 自那之后一个月,家里都是冷冷清清,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爸妈只和她交流。 宁欣欣不知怎地,她总觉得宁初夏就像是一只没有束缚的小鸟,不知道何时就会振翅高飞,飞到看不见的地方。 “欣欣。”任铮寅看着宁欣欣眼神里自然而然地便是开心的情绪,这对于他这样的面瘫脸而言已经实属难得。 宁欣欣回过神,连忙将手上的袋子递给了任铮寅:“谢谢你的衣服。” 昨天晚上主持结束她换好衣服筋疲力尽的坐在后台的椅子上休息,起身的她忽然发现自己那不规律的亲戚居然在这种时候来临,这来势汹汹,直接将她的校服裤都给弄脏。 刚换下来的礼服裙是白色的,就算换上也有很大的可能透出颜色,实在没有替换衣服的她当时脸都白了。 注意到这一切的任铮寅把自己的西装外套给了她,这才让宁欣欣逃避开了难堪的场面。 她一回家就把衣服洗好烘干,今天是特地拿来还的,否则她绝不会到一班门口。 隔着窗她都能看到宁初夏座位旁边的热闹。 她的这个姐姐现在在年段里可是红人,学校贴吧都时不时有人在问学神传说,宁欣欣甚至在班上都瞧见有同学复印了宁初夏整理的笔记在看。 对于这,宁欣欣心里多少有些怨怼,她一点也不嫉妒姐姐的人缘好,她的朋友又不算少,只是,明明之前那起欺凌事件宁初夏没受到什么影响,事后也被解决,她当初的冲动也未曾妨碍到宁初夏和沈方昀的友情,宁初夏却还是不能放下。 “你没事就好。” 宁欣欣抬头看着任铮寅脸略有些红,她近来和任铮寅每天一有空闲时间就对稿,联系软件上的聊天记录也越来越多。 深入接触后,她也发现了任铮寅皮相之下的才学和风趣。 虽然现在任铮寅在成绩上被姐姐压过一头,可姐姐终究是死读书的类型,任铮寅所掌握的知识分明更全更广。 起初只是单纯把对方当做合作伙伴,又好奇这个曾经和姐姐有过牵扯的任同学,可现在,宁欣欣也不能否认,她的心里对这个同学有了超出朋友的好感。 她想,对方也是如此。 明明只是还一件衣服的事情,宁欣欣却忍不住拖了好一会,注意到不远处孟家月的示意,她连忙挥挥手和任铮寅告别。 匆匆往前跑,她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等到了好友身边,宁欣欣就被拉着往前。 孟家月是真被气到了,她看着宁欣欣的眼神纠结又失望,她是宁欣欣的好朋友,当然是站在好友这一边的,可现在宁欣欣做的这事,确实不太好。 眼见已经离了挺远,孟家月终于忍不住开口:“欣欣,你别告诉我你喜欢任铮寅啊!” 宁欣欣没说话,孟家月就立刻明白她意思了。 “不是,欣欣,这样真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和任铮寅同班的时候闹的事情!” 孟家月其实也觉得自己在感情上道德标准有点高,她是完全受不了什么和朋友的前男友在一起、和朋友的仇人做朋友这种事情的。 她也清楚,宁欣欣和宁初夏关系不好,可这再怎么不好,不也是亲姐妹吗? 宁初夏和任铮寅之间那场官司是扯不清楚的,但无论如何,两人肯定比陌生人还不如,宁欣欣真和任铮寅在一起,这不是膈应人吗?以后她们还做不做姐妹啦? 宁欣欣没说话,只是沉默低头被孟家月往班级方向拉。 …… 人终于离开了,沈方昀便也立刻坐了下来。 这世界上很少有能让沈方昀讨厌的人,而刚刚在门口的那两个正好都是。 他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很无所谓,可却对让朋友不开心的人非常在意。 他一直记得宁欣欣非要说宁初夏只是骗她钱的事情,也听人说了任铮寅和宁初夏之间的事情。 虽然宁初夏没有表现出对这两人的厌恶,可每次只要看到这两人出现他就会把宁初夏挡住,好要他的好朋友不必遇到这种人。 “你伸懒腰伸够了?”宁初夏故意开他玩笑,沈方昀还是老样子,这遮掩都不会遮掩,装作伸懒腰,他还真就在那伸了半天,手都不知道酸。 沈方昀认真点头:“伸够了。” 他现在已经懂得转移话题了,直接拿起刚刚自己完工的画作:“你看,这怎么样?”现在他的每一幅作品都有了观众,每次只要画作一完工,他就会把画拿给宁初夏看。 他手上的画作是已经基本完成的黑白线稿,还没有上色的状态。 “特别好。”宁初夏认可地夸赞,“看来不用改了,等你晚上上好色就能直接给沈阿姨了。” 一听到画,刚刚才坐回去不久的林小梅立刻就转身,眼神里满是期待:“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和她一起回过身的还有她的同桌。 她们两人都是云下厨房老师的死忠粉丝,自然不愿意错过看到作品的机会。 “你们确定?”宁初夏笑着问,“你们要是现在看了,等下个月杂志上市的时候,那可就没有新鲜感了,这张可是准备夹在杂志里赠送的海报哦。” “那……那就算了吧。”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放下了这一想法。 《月月漫画》是早年国内的知名漫画杂志,后来因为漫画市场不景气等原因,便也被因经营不善倒闭,在半年前,这家杂志社却得到了巨额注资,卷土重来,同时杂志社内还新入职了高薪从国外挖来的资深编辑,并开出了高价开始收稿。 漫画复刊的首期,便有三位国外知名漫画大师新作刊载登出,这是和海外漫画杂志社展开的合作,两家杂志社同步连载,唯一不同的是国内连载的是汉化了的版本;同期刊载漫画的,还有经过几位编辑审核的投稿稿件和因在网络免费连载的好评作品,可以说从第一期便打了个开门红。 而那之后至今,《月月漫画》上的漫画质量一直保持稳定,现在其中评价最高的几部漫画已经开始在做单行本的筹备工作。 其中除却那些已经有名气的大师之外,最为闪亮的一颗星便是国内的新人漫画家云中厨房,他的作品《拉蒂咒术乐园》在最近一期的评价表甚至直接压过了几位大神作品,直接得到了第一,也正是因为如此,下个月的《月月漫画》才会因新王登基附赠《拉蒂咒术乐园》的彩色海报。 《月月漫画》这本杂志在学生中很受欢迎,在外国语中学也是如此。 这本漫画杂志一个月才发行一次,虽然颇有厚度,可就算是一篇漫画不落地看完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而且大部分人也都会因为个人品味对其间漫画有所取舍,不会耽误太多学习时间,老师们便也不特地做禁止。 之前班上还有同学发现办公室里甚至有好几位老师都在看这本杂志。 而在发现一班的沈方昀竟然是现下声名鹊起的云下厨房老师后,大家对这本杂志的推崇更是到了极点,以前不打算寄出的杂志附带的调查表现在都被填好寄出,每一张上最喜欢的漫画都被写上了《拉蒂咒术乐园》的名字。 自那以后,沈方昀便成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两大参观景点之一,之前甚至有学生偷偷到他的座位旁边合照,说这是圣地巡礼。 对了,另一大参观景点,则是学神宁初夏的座位、 班上的同学笑称这叫买一次门票,参观两个景点。 上课铃打响,这样的热闹便也没再继续下去,随着老师走进教室,同学们都安分了下来。 宁初夏翻开书开始听课,虽然她对于这些知识都烂熟于心,可这不妨碍她听老师教学。 沈方昀已经将这画好的画收到课本,他悄然像宁初夏看了一眼。 事实上这云下厨房,是“昀夏初方”这四个字的谐音,沈方昀画的每个作品,都有来自宁初夏的建议和意见,虽然宁初夏一直说自己的贡献不多,不愿意署名,可沈方昀还是把对方的名字留在了笔名之中。 妈妈说他能遇到宁初夏是件很幸运的事情,沈方昀也是那么觉得的。 从前的他,对快乐的感知很单一,只觉得自己做喜欢做的事情便会开心,毕竟除了画画和家人外,他也着实找不到什么令他喜悦的事情了。 在高中之后,那场因为自己画画引起的欺凌,还有同学们拿他画作取笑的时候,沈方昀曾经困惑过,他很迷茫,为什么本让他开心幸福的事情,却会引起那些糟糕的事情。 可宁初夏出现了。 她是他的知音,她懂他的画,也在和他一起,为这些也许曾经不够稳固的画作搭建着内在的骨骼。 高二开学的时候,初夏和妈妈谈了谈,当时沈方昀并不知道这场谈话会带来什么,一直到《月月漫画》的出现,那时候他才从妈妈口中得知,宁初夏交给了妈妈一份她自己做的计划书。 沈方昀看着自己画的东西被印在书上,当时看着那本书,他有些彷徨,这些年来,真正能认可接受他作品的人一直只有宁初夏一个,虽然现在的同学已经不像是以前那样讨厌他,可是他曾收到过的冷漠和恶意还是远大于这些善意,他的畏缩在宁初夏的鼓励之下消失,他同意了。 然后……便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无数的认可和喜爱。 除却同学们之外,现在每个月他都会收到不少的读者来信,在信件里,他收获了无数他曾没有预想过的善意和爱。 初夏不只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和知音,还是为他打开新世界的钥匙。 他听妈妈一次无意间说到,初夏缺钱,而且是缺挺多钱。 沈方昀知道,宁初夏不会接受朋友无来由的赠予,毕竟当年他那一万块,到现在也没有送出。 他已经想好,云下厨房本来就是他和宁初夏两个人一起的名字,而这作品,自然也是宁初夏的劳动所得,前几天他刚签了单行本的合同,现在只等他把单行本的出版稿和封面加紧整理好,就可以连着之前的稿费给宁初夏分红了!到时候他肯定不让宁初夏拒绝! 宁初夏并不知道沈方昀在想什么,她现在趁着老师在讲课本上原有的内容稍微出了会神。 在挺久以前,她已经计算好了这些年宁家在她身上的花费,现在只等凑够钱还钱再等考上大学,她就能和宁爸爸、宁妈妈做个切割。 事实上宁爸爸和宁妈妈还真没在宁初夏身上花多少钱,饶是宁初夏把生活费往多了算,也没有多少。 之所以还不搬出去,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户口。 她太了解宁爸爸和宁妈妈了,如果直接开口说什么想要迁移户口的事情,他们准保不会答应。 宁初夏知道自己的成绩足够考首都的大学,她打算届时以未来考虑在首都发展为理由,将户口先迁到学校。 宁初夏现在凭借奖金,还有自己在沈氏集团兼职帮的忙已经积累下一笔财富,她打算等到大学正式地开始自己掘金计划,上辈子的成功经验让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站得越高,声音就会被更多的人听到。 至于宁欣欣和任铮寅的事情,宁初夏并不打算掺和。 上辈子宁欣欣可以说自己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可这辈子如果对这一切了解,她还是觉得真爱至上的话,那也就祝他们百年好合。 …… 一年复一年,曾经有着最时髦装修的房子现在看上去有些陈旧,意气风发的男人和女人脸上也有了些许年龄留下的痕迹。 宁爸爸坐在客厅看着电视,可这心里却是一点也看不进去:“欣欣呢?” 宁妈妈才从楼上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她沉默了一会才说:“欣欣说她临时有事,就不回来了。” 夫妻俩看着彼此,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惨然。 “那我们自己吃吧。” 餐厅的桌上是插着电的电磁炉,锅里是被熬成奶白色的大骨汤,桌上摆着一整桌看上去就丰盛的生鲜蔬菜。 今天是中秋,保姆准备好了这些便回去家里和家人团圆了,宁爸爸和宁妈妈现在坐在这,明明是热气腾腾的场合,却让人觉得分外冷清。 宁爸爸放在桌上的手机一亮,是条新闻推送。 ――“龙夏芯片技术再革新,新一代夏锐二号正式上市,龙夏芯片开盘涨停,相关产业一片利好。” 这是他手机里下载的财经软件,事实上这条推送还算是来得晚的,从昨天龙夏芯片的新芯片刚一发布并和国内几大集团签订供货协议之后,他几乎所有的新闻软件都给他推送了类似的信息。 而受此影响,国内最近的科技股又开始飞速上涨,不少人争着抢着丢钱上车。 宁爸爸在科技股上也有布局,这几天赚了不少,可看到这新闻,他却根本开心不起来,他本应该开心的,毕竟这几年在国内外声名大噪的龙夏芯片总裁是他的亲生女儿宁初夏。 可是…… 他和这个女儿,早在四年前就闹翻了,准确点来说,也不能说是闹翻。 四年前,宁初夏大学刚入学,便立刻给他们的账户打了一笔钱,自那以后,女儿便久居在首都,每年所有的节日,都会发信息来表示关心,定期会转来不高于她当年每月花费的赡养费,在之前妻子生病做手术的时候,她也特地取消会议,搭乘飞机来探望,直到妻子脱离危险期才离开。 宁初夏的这一套做法,他拿出去和谁说,人家都会说他和妻子摊上了个孝顺女儿,宁爸爸试过和朋友抱怨这件事,却只得到了朋友疑惑的反问。 “不是,你的意思是你女儿每周,或者说每个月都会给你打一个电话关心你的情况,钱照给,节日问候从不缺,生病了也回来探望,是这个意思吧?”对方拍着宁爸爸的肩膀,一副他无理取闹的模样,“老宁,你就别和我炫耀女儿了,你女儿可是龙夏芯片的老板,国内之光,忙成这样还惦念着你,你这可别太贪心了!” 可宁爸爸是有苦说不出,他清楚地知道,女儿只是在尽一个做女儿的义务。 “当初你养了我,给了我生命,而我现在,也会赡养你。” 除此之外的父母亲情还有关心,根本也就不存在! 他也曾想过要质问宁初夏,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其实知道,女儿做的这一切,说到底不就是以牙还牙吗? 当年的他,对待父亲和在老家的女儿,比现在女儿对他还不如,那时候的他,连父亲生病都一无所知,女儿的生日更是基本就没记住过几回,更别说什么六一之类的节日了。 而且在女儿回到他身边后,他在和女儿争吵了几次之后,更是和女儿杠上,直接把她当做家里的空气。 如果他要指责女儿没良心的话,恐怕得先问问自己这颗良心有在过吗? 他现在只能看着女儿越发越高,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欣欣她……” 提到宁欣欣,宁妈妈的脸色便变得灰败。 虽然她也挺生大女儿的气,可毕竟大女儿从小不在身边长大,他们一直忽略着对方,甚至在对方受到伤害时都全无注意,这一切有迹可循,她还能找到理由。 可小女儿那,她就连一个借口都找不到了。 宁妈妈是怎么也想不通,宁欣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孩子当年也挺出息,顺利地考入了国外的知名音乐学院,他们虽然不舍,但也支持着孩子远航。 可这宁欣欣,却先后闹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她和任铮寅走到了一起。 宁妈妈其实早就不记得任铮寅这人是谁了,要不是宁欣欣忽然在电话里来一句:“就算你们为了宁初夏反对,我也要和他在一起”的话,宁妈妈也没法和丈夫从记忆里挖出这两个名字。 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宁妈妈和宁爸爸便都表示出了反对。 他们不是不支持宁欣欣的爱情,可是这爱情也不能越过家人吧?欣欣和初夏的感情本来就一般,这世上男人又不是只有这么一个,怎么就偏偏要选他呢? 虽说两人都有些大女儿的气,可再怎么样,大女儿也比外人要重要。 他们对当年的事情还印象深刻,那件事就连宁初夏的老师都义愤填膺,虽说任铮寅也许不知道这件事,可想到是用他的名义,夫妻俩也觉得膈应,而且万一他当时知道呢? 可不曾想,这件事却直接点爆了宁欣欣的怒火,她觉得爸妈是站在姐姐那边,不站在她的那边。 “难道姐姐开不开心比我幸不幸福还重要吗?”电话里的她发泄着自己的怨气,“你们就是想着补偿她,现在把她当做更重要的孩子,明明这件事和铮寅无关的!却偏偏要因为这么点小事让我负责!” 她哭得厉害,直接挂断了电话,后来宁爸爸和宁妈妈又在电话里和她吵了几轮,都没说服彼此,宁欣欣和任铮寅便在一起一直到了现在。 今年中秋,宁欣欣本是答应要回国的,可是她估计是瞧见了宁初夏的那些新闻,心里又生了委屈,就临时决定不回来了,这要不是宁妈妈打电话去问,估计都不清楚女儿决定不回来的事情。 “老公,你说我们怎么就把事情搞成这样呢?”宁妈妈自嘲地笑了笑。 他们在外人面前多让人羡慕啊。 大女儿手上掌握着目前最先进的芯片技术专利,为国争光,三不五时就接受采访。 二女儿呢,现在也进了国外的乐团,体面又优雅。 可内里的难过,只有夫妻俩自己知道。 宁爸爸看着妻子,脸颊的肉微微抽动:“我只想到一句话,因果报应。” 他怎么对待父母,孩子便也怎么对待他。 当年的父亲,也曾这样无数次和初夏一起坐在家中等不到家人安静吃饭吗? 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宁妈妈苦笑:“我想到的是另一句,被偏爱的那个,总是有恃无恐。” 当年她和丈夫不正是仰赖着公公的拳拳爱子之情,才能这么多年不回去几趟都不觉愧疚。 不被偏爱的初夏,从未被爱过,也不会回报以爱。 同样被偏爱的欣欣呢?就任性到底。 …… 薛正义没想到自己在退休之前,居然有成为学校校长的一天。 他此刻正站在树荫下看着学校宣传人员半夜发给他的链接,他正等着主持人喊他上去做开学致辞。 这两条链接一前一后,分别是国内知名报刊对于宁初夏和沈方昀的采访。 在看到链接的时候薛正义有些奇怪,不说宁初夏,沈方昀这个他教过两年数学的学生,他还是有点了解的,这孩子可不喜欢暴露在大众的眼光之下,他只喜欢和别人交流自己的作品。 不过点开之后,薛正义就明白了,采访人里林小梅的名字赫然在目,他有些感慨,这些孩子的友谊倒是长存了下去。 薛正义教了这么多年的书,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可在这么多届学生里,他印象最深的便是宁初夏那一届。 当年他无意保护的这个孩子,后来成为了学校的骄傲,从年级第一开始了自己的传奇之路。 高考那年,她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进入了国内最好的学校,并以学校为基础,签下不少学长学姐,建立了龙夏芯片,事实上这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并不被人看好,国内的芯片发展一直停顿不前,不少国内的芯片厂家甚至会直接进口芯片做个再处理就充当国产。 可这不看好,却很快被不断打脸,宁初夏从光刻机开始改良,一步步前行,国产芯片在她的手上得到了革新,现在龙夏芯片所生产的芯片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国际前列,只是因为一直只供应国内企业,颇受海外批评,不过对此,她始终保持虚心接受,死活不改的顽强态度。 而当年和宁初夏最要好的那个沈方昀,同样也是个让人记忆深刻的孩子,虽然他发展的方向在老师们看来有些许不务正业,可居然还是被他走出了一条道路。 他现在已经是国内漫画界最出名的人物,他画的几部漫画被翻译成多国语言销售到国外,陆续被改编成动漫、影视和游戏。 现下说起云下厨房这个名字,国内的年轻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大众都知道,这两个按职业来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其实是当年的同班同学,两人互为知音,还经常在自己的账号为对方宣传――不过对此网友常常吐槽两人微博的画风乱入。 要知道平日里沈方昀的微博全都是被分享出的线稿,他沉默寡言,除了画画一句话不说;而宁初夏的微博则全都是财经、科技方面的消息,她还时常自己动笔写分析文章,动辄一篇几千字小论文。 而提到两个人相识相交的故事,版本就略有不同了,沈方昀自称当年自己是个被很多人讨厌的“傻子”,宁初夏是他的第一个漫画迷兼朋友。 宁初夏的版本是,她当年刚从老家到大城市,在班级里不受欢迎,沈方昀让她有了第一个朋友。 不过不管如何,两人都是彼此重要且特别的朋友。 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就是两人对于校园暴力的反对。 宁初夏因为自己的成就,年纪轻轻便成为了可以提案的代表,而她提出的第一个建议,便是关于校园暴力的惩罚,并投入资金,用于对校园暴力身体、心灵受伤的学生的治疗。 而沈方昀的漫画里,也总会有校园暴力受害的人物出现,他还和相关部门合作,特地画了几部短篇漫画作品,用以表现不同的校园暴力形式。 两人双管齐下,一个在法律、社会上行充分发挥作用,另一个则在文化上,用自己的方式向大家传递价值观。 在两人越来越有名之后,便有当年的同学忍不住为了热度出来爆料,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存着当年照片的,当时一曝光,还直接上了热搜,大家也是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这么旗帜鲜明的反对校园暴力,这一次的热搜曝光,再度让不少人反思起生活中无形暴力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这个热搜,还牵扯出了一桩官司。 彼时宁欣欣已经是颇为出名的网红,而任铮寅也同样在网上有个颇有热度的账号,两人因为时常分享自己的感情生活,被不少网友称为神仙CP。 无论是从高中就开始的纯纯恋爱,还是门当户对的白富美高富帅CP,都足够让人羡慕,两人定居国外后过的小资浪漫生活更是让网友眼馋。 可谁能想到,这两人中间,居然还有个校园欺凌的受害者躺着呢? 当时事件一曝光,就引来了不少网友的骂声,他们觉得两个人的爱情建立在别人伤痕的基础,着实可恨。 当然,为了避免误伤他们还特地翻了一圈几人的关注,在确认彼此没有互关,宁欣欣和任铮寅还在微博中轻描淡写地提到过几次“当年和宁欣欣姐姐的一点小龃龉导致两人被宁爸爸宁妈妈反对”后他们就立刻重拳出击。 毕竟他们只要一为宁初夏换位思考,就火上眉头。 “被父母丢在老家不管不顾,接回来了以后因为不合群被校园欺凌,然后好不容易逃脱自己的亲妹妹和校园欺凌施害者在一起了,hello,你有事吗?你姐姐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大哥,人家欺负别人的时候,你视而不见雨你无瓜,最后跑去追人家的妹妹搞到人家姐妹翻脸” “你们是哪来的脸说一点小龃龉,看你们粉丝说父母偏心,姐姐小气的时候很爽是吧?怎么不具体说说?” 后来这两个颇能赚钱的账号便双双停更,网上还有人海外的华人爆料,宁欣欣和任铮寅因为这件事大吵了一架不知后续。 薛正义先扫了下采访沈方昀的那篇,沈方昀回答问题挺诚恳,其中提到了当年他遇到过的欺凌,还感谢了自己后来分班后遇到的善良的老师和同学,让他扫除阴影 他后打开的,是宁初夏的那篇,沈方昀很快看到了宣传人员打算让他看的那一段。 “我一直很感谢当年对我施以援手的薛老师,事实上我也想过,如果薛老师选择包庇他们我会如何?毕竟在这件事里,我并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我很谢谢他维护了我心里的正义,让我重新建立起了信任,不是什么人都这么糟的不是吗?只是我比别人倒霉一些,遇到了不那么好的一些人。” 薛正义看到这忍不住嘴角上扬,事实上直到现在,每年宁初夏还会给他上来礼物,礼物的价格不贵,都是各地的特产,否则薛正义也不会收到。 其实他做的只是分内之事。 “薛校长,到你了。”流程马上要到薛正义,身后的教导主任便也提醒。 薛正义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一等主持人让校长发表开学致辞,便走上台去。 调整麦克风高度的时候,他能清楚地看到下面不少学生的脸,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新生,还都带着些许稚嫩,虽然对于这类致辞兴致乏乏,可还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学校的校长。 事实上这致辞的稿子,还是他从上一位校长那“继承”来的,一共六份,哪怕是从初一就在这座学校的学生也准保不会听到重样的版本。 这稿子他已经背熟,脱口就来,马上到了结尾祝福学生在校园里取得好成绩的那一端,薛正义却不由自主地改了演讲词。 “成绩固然重要,但我更希望你们成为胸怀正义之人,坦坦荡荡地活着,不会在回首时为自己羞愧。” …… 宁初夏在这个世界活得并不算长寿。 不过身为工作狂人的她,还是创造出了足够叫她满意的事业。 在她大限将至前,国内的科技水平已经不再受国外限制,不会轻易地为别国的禁令影响国内的大局。 而她和沈方昀奋斗了终生的反暴力行动,也终于对这个世界带来了改变,他们做到的不只有减少欺凌,还让更多人明白,暴力的形式是各种各样的。 以前,一起欺凌事件的曝光,评论里总是千奇百怪,有人会让当事人先反思自己;有人会觉得当事人太过脆弱;有人甚至会觉得这构不成欺凌……而在现在,这样的言论已经消失匿迹,偶尔有一条,也会很快被网友淹没。 她不知疲惫地前行,很少注意身边的事情,不过即使如此,宁初夏还是践行了为人子女基本的责任,为两人养老送终,只是不可能也不会有传统的长期陪伴,且不说她愿不愿意,就说公司的发展,也离不开她这个主心骨。 唯一让宁初夏稍稍有些意外的,便是这辈子的宁欣欣,如果说宁初夏做的是比以前的宁父和宁母多的话,她就是还不如以前的宁父和宁母。 宁欣欣很少回国,几次和父母打电话沟通都是带着怨气的,她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认定了父母就是偏心宁初夏,才会和她发生种种矛盾,甚至神奇的得出了“既然你们更在意她,你们就和她在一起吧!”的结论,在宁父和宁母离世后,匆匆回国的她发现父母把财产尽数捐献给了一个用于帮助留守儿童的基金后,更是气得甩袖离去,不再回国。 彼时的宁欣欣已经和变了人一样,脸上终日带着怨气,曾经的美丽早就被这样的恨意磨损,变得尖利刻薄。 而原来世界应当还算是佳侣的她和任铮寅却成了一对怨偶,他们终日埋怨彼此,可却始终分开,像是就算是过得再苦,也要拉着对方。 宁初夏后来在国外出席峰会时意外遇到了宁欣欣一回,那时候的她从乐团离职,正在餐厅伴奏。 宁初夏没喊她,只是听着她的奏乐,那曾经流淌在音乐里的灵气尽数消失,除却匠气外便是戾气。 她后来便也没再关注宁欣欣了,她猜得到宁欣欣的结局,始终活在恨里的人是不会幸福的。 宁初夏临终的时候,将自己的身后事交给了沈方昀。 宁初夏对于沈方昀并没有超越朋友的感情,他们是最默契的知己,能倾听到彼此灵魂的声音。 合上眼的宁初夏告别了这个世界,在她离开之后,沈方昀做了人生为数不多的,违背朋友意愿的决定。 他将云上厨房这个用了几十年的名字正式改为沈方昀,并向大众告知,这些年宁初夏对他作品的帮助。 彼时同样已经年事已高的他,在不久后也离开,在他离世后出版的作品集里,不少曾经的创作手稿被公开,人们也是这才知道,在沈方昀这一生的作品里,几乎每部作品里,都有以宁初夏为原型的角色出现。 踏开波浪的女武神、一往无前的烈日女王、能称出灵魂重要的天平女巫……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内核,那就是不变的善良且正义。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一) 宁海商贸的总部位于H城专门开辟的新产业园区内, 这是市政新规划出来的新园区,宁海商贸由于是当地最知名的代表企业成功以合适的价格收购了土地,并将原先因为城市规划分散在城市四周的园区整合在了此处。 如果单看宁海商贸现在的规模, 估计没人会想到,这公司是在十多年前刚刚成立, 彼时那只是依托于一个小小门面的杂货店罢了。 宁海商贸总部的设计,是现在的那位宁总一力拍板的,在正中间的写字楼一览众山小, 在以工厂为主要建筑的园区里颇有点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每到工作日的时候, 公司里的员工总是马不停蹄,忙完一件事就忙下一件。 忙碌向来不只是员工的事情, 在这个点,领导们的例会才刚刚开完。 宁初夏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 一早秘书就把此处的窗帘尽数拉开, 她站在此处, 正能看到这园区的大好风光。 她不由地想起一句话―― “看,这就是朕打下的江山。” 这句话用在此处是半点问题没有, 毕竟宁海商贸的崛起, 还确实是在原身的手上达成的。 要不是穿越了那么多世界, 说实话宁初夏是真想吐槽一番系统的“任性投放”,刚刚一晃神的功夫, 自己就身处在公司的晨会上,她正对着的位置, 下属的小领导正开拿着文件在认真地汇报上周的工作, 要不是宁初夏在诸多世界里做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公司老板, 还真是差点翻车。 这晨会结束,还只是一天工作的开始, 宁初夏才刚从座椅上起身,就有好几个小领导跟在了身边,要对他们手头的工作进行请示。 还好原身对于工作的要求细致,众人说事情的时候都会提供相应的材料,她一目十行,能处理的事情就直接给个结果,不能的则先收下材料,说她想一想再说。 终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这距离上班已经过了挺久,宁初夏坐在老板椅上这才把这个世界的记忆接收完毕,等看完原身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她都忍不住地露出了无言以对的神情。 原身的那一辈子,可以说是把一手烂牌打好,然后再把一手好牌打烂。 这也难怪,原身在临终的时候心中抱着如此多的迷茫和不甘。 宁初夏拿起手机,原身的微信里被置顶的几个对话框分别是家人群、弟弟和男友,可想而知,这些人都是她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人。 只是最后……不过还好,现在一切还来得及改变。 …… H城大学是省内最好的大学,学校的金融系是学校最好的王牌专业之一。 “宁嘉茂,今天你们家公司又上头条了!”还没从床上起来,就这么躺着刷新闻的王大海一看到自己手机里APP的推送就立刻开口和好友分享。 他们现在是大三下学期,明年这个时候就要为毕业做准备了。 这学期的课程不多,安排得也很随意,像是他们今天早上,统共就一节大课,十点上课,现下八点多了,大家还躺在床上没有下床的想法。 至于早餐什么的,反正寝室里平时都是备着酸奶面包的,也不用非去吃正经早餐。 “嘉茂家的公司又干了什么大事了?”说这话的莫良俊伸了个懒腰做起来,一头头发被睡成了鸡窝模样,拿起手机便开始看。 被两个舍友cue到的宁嘉茂这才坐起来,他伸了个懒腰,慢腾腾地开口:“什么新闻?” H城大学都是四人寝室,上床下桌的设计,这间寝室里原也就安排了四人,不过有一位是大四的学长,他现在已经在他父亲开的证券公司入职,只有偶尔要查材料和要同论文导师沟通的时候才会回来,他的床位已经空置了许久。 王大海开口便念:“说的是宁海商贸和几个线上的购物APP合作,拓展了新的业务线,有一条生产线转让给了别的公司。” 他念着新闻,语气里多少有些佩服:“嘉茂,我看这不少人点评,你姐姐的这一套操作的厉害,今天股票开盘估计你家的股票又要涨了,慕了慕了,我们宁大少身家再突破。” 住在405寝室的几人,包括那位大四的学长家境都很不错,基本都是背靠大树的存在,可这不错,还是会隐约有个级别区分,如果单说这大树的话,无论是谁家的公司那可都比不上宁海商贸。 人心隔肚皮,这不公平的起点,大家心里多少也会有所计较,而405寝室在有宁嘉茂这么个显眼人物存在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和谐的原因之一,恰恰也是因为宁嘉茂这弟弟的身份。 他这身份多少有些面上光的感觉。 其实说起这宁海商贸的建立,那得追溯到那时还在世的宁爸爸和宁妈妈拼了命地打拼事业的时候,也是在他们的努力之下,宁海商贸旗下的第一家大型超市正式开业,并在省会处也开了分店。 可这宁爸爸和宁妈妈却在前往外地为新超市选址的路上因为一辆大卡车的甩尾事故受了重伤,送到医院又是抢救又是送重症监护室,还是没能撑下来,双双送了性命。只留下正在发展还未稳定的公司还有一双儿女。 当年才刚刚成年的宁初夏正巧也是H城大学大一的新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果断地选择了辍学,全力地投入了公司之中,年纪轻轻的她,意外地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竟是生生撑起了这家公司,现在七年过去,宁海商贸已经是全国有名的大型企业,公司的股票在市场也表现极好,一路看涨,就说H城大学不少学生毕业后想要留在H城工作的,那首选也都是宁海商贸。 那句话出名要趁早,用在她身上正好,现在也才二十六岁的她,已经是个知名的女企业家了。 可她越是厉害,便显得宁嘉茂这弟弟的身份越窘迫。 405寝室的人曾经私下瞒着宁嘉茂偷偷八卦过一回,当时大家的语气都挺唏嘘。 这要是当年宁爸爸和宁妈妈没有出事,现在宁嘉茂那可是宁海商贸当之无愧的继承人,只要等到父母退休,那就是宁海商贸的老总了。 ――讨论的时候,其实大家也知道自己这说法有点“重男轻女”,可他们横看竖看,也不觉得宁爸爸和宁妈妈会把公司留给女儿,毕竟这要是宁初夏嫁了人,那这宁海商贸不就成了别人家的公司? 而现在呢?宁嘉茂也就是个老板的弟弟,虽然他们知道宁嘉茂手里有股份分红,可他拥有的股份并不算多。 平日里宁嘉茂的零花钱都未必比得上他们几个,就连学校里不少二世祖二手必备的跑车,宁嘉茂也没有。 他们甚至觉得,宁初夏这个当姐姐的没准会把宁嘉茂撇在一边,顶天了提供个公司的工作,可这和集团老板相比,那就差得多了去了。 他们试过换位思考,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如果身处宁初夏的位置,那是绝对不会把公司分给弟弟,这么一想,就因为当年晚出生几年,宁嘉茂实在是吃了大亏了。 他们身为宁嘉茂的舍友,最无奈的就是宁嘉茂的“天真无邪”。 宁嘉茂对他这个姐姐毫无防备,还觉得他姐姐对他很好呢!他们看宁嘉茂是得未来吃了教训才会后悔。 宁嘉茂是405寝室的吉祥物,同样算是富二代的他,性格很好又很讲义气,是靠得住的朋友,寝室里的其他人,都在想着办法让宁嘉茂的脑袋“开光”,好要他明白,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没有亲情。 “我姐当然厉害。”宁嘉茂与有荣焉,他听完舍友这么说,就立刻埋头给姐姐发着信息。 他一向是个标准的姐姐吹,恨不得把姐姐吹到天上地下独一无二,发完信息后,宁嘉茂随手点开朋友圈,才看了两条,脸上的表情又有些失落起来。 对于宁嘉茂对他姐姐的夸赞,众人只是眼神微妙地瞥了眼彼此。 他还是这么天真。 注意到宁嘉茂失落的神色,王大海开口便问:“嘉茂,你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宁嘉茂苦笑了一下,半晌才回:“还不是那件事?” 说到那件事这三个字,大家便都悟了。 “你就这么非她不可?”莫良俊已经从床上下来,他直接站在了宁嘉茂的床边,个子足够高的他把宁嘉茂的床帘整个拉开,便能清楚地瞧见他的表情。 宁嘉茂又不说话了,神情间依旧是失落怅惘:“我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可是……” “可是你就是个二百五。”王大海当即就翻了个白眼。 宁嘉茂平日无忧无虑,唯一烦恼的事情能有什么?不就是他对喜欢的女生求而不得吗? 宁嘉茂喜欢的女生,在学校里也挺出名,对方是他们三的同班同学石芮雅,当初一入学,就凭借她身上那股和大家不一样的气质和好看的脸吸引了不少同学,宁嘉茂也在其中。 当时军训的时候,石芮雅由于身体支撑不住,中暑晕倒,老师随手从男生队列里抽了个人把她抱到医务室便是宁嘉茂,这一抱一送,两人便结下了缘分。 说起宁嘉茂为石芮雅做的事情,那可是数也数不完。 石芮雅家境很差,入学也依靠的助学贷款,她几乎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在了打工上,为了陪石芮雅,宁嘉茂在大一大二,那是风雨无阻地陪着对方,在各式小店打了一圈的工。 石芮雅生病的时候,他就风雨无阻地为她送饭,绝不缺席。 宁嘉茂对石芮雅的心思,大概全世界都知道,但石芮雅就像是个钢铁直女般毫无感觉,只把他当做朋友。 莫良俊瞪了王大海一眼:“所以今天是又怎么了吗?” 宁嘉茂苦笑:“她刚刚发朋友圈,说她又去给人做家教了……” 这下寝室里的另外两个人立刻就懂了。 宁嘉茂之前在寝室里抱怨过这件事,他零用钱再少,那也是相对的少,实际上那零用钱,基本也都是不少人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所以之前他陪着石芮雅去打工,天天吃食堂的行为,才让舍友们都觉得很无语。 而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让宁嘉茂很烦的事情,其实就是石芮雅去给一户人家做家教的事。 身为H城大学的学生,有学校这个金字招牌,又有好的高考成绩做为背景,基本上在家教市场上那都是很受欢迎的,而且也能赚不少钱,石芮雅从大一就开始给人做家教,这也是宁嘉茂唯一不能陪的部分。 去年刚开学,石芮雅就从从介绍人那接手了一个“问题学生”,对方人很聪明,只是叛逆期严重,不肯读书,本来介绍人是破罐子破摔,想让石芮雅试试看,却不想石芮雅居然还真征服了那个学生,那孩子成绩直线上升,石芮雅也因此赚了不少的钱。 按说这不过是做个家教的事情,可谁让那学生今年十七,长得正好,宁嘉茂从石芮雅的描述中敏锐地发觉那男生对石芮雅有些超出普通师生情谊之上的感情,他自然有些接受不了。 可他哪有什么资格提意见?只能这么生着闷气,连说破都不敢,生怕连朋友都没得做。 王大海和莫良俊生长的环境富裕,两人颇有些阴谋论上瘾,宁嘉茂平时在班级里很是低调,大家只知道他家境不差,但除却寝室的人之外,也没人知道他是宁初夏的亲生弟弟。 之所以宁嘉茂这么低调原因有几个,一是怕遇到危险,虽然这几年治安很好,但万一有人急着用钱铤而走险,那绝对会出问题;二也是他姐姐对他的要求,按照宁嘉茂自己的说法是,她姐姐怕他身边都是些为了钱和他交朋友的人,让他低调一些。 像是405寝室的这些人,也是和宁嘉茂熟悉之后才知道他家里情况的。 王大海和莫良俊心里有些矛盾,他们一方面有些怀疑石芮雅是知道宁嘉茂条件好才吊着他,可另一方面石芮雅所作所为看起来又好像真的对宁嘉茂别无所求。 王大海忽然灵机一动:“之前你不是说吗?石芮雅想要找个暑期实习,最好是能赚钱还能写在简历的那种,你要不把她介绍到宁海商贸,到时候朝九晚五,她正好也就没法继续做家教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这一方案叫好。 这简直是一箭N雕。 第一是能暂时让宁嘉茂不再为这件事操心,解决了他的单向感情危机。 第二,他们平时也听过宁嘉茂描述过他姐姐的情况,宁初夏是个很讲原则的人,肯定不太乐意让宁嘉茂走后门,况且宁初夏会不会答应让宁嘉茂找这么个女朋友,那还很难说呢!只要宁初夏不答应,他们也能让宁嘉茂明白,这所谓的有点股份,所谓的是个弟弟,其实在公司里根本派不上用场。 第三也能稍微地摸一摸石芮雅的底,只要进了宁海商贸,还是有很大概率能了解宁嘉茂身份的,如果到时候石芮雅态度发生改变,那自然也就能拆穿他的真面目了。 “可是,走后门不好吧?”宁嘉茂有些犹豫。 莫良俊一下get到了王大海的方针,他走过去直接搭上了宁嘉茂的肩膀:“我说嘉茂,这也不算什么后门,不就是一个实习生的名额吗?对公司哪有什么影响,你就试试看吧!” 在好友的怂恿下,宁嘉茂的心彻底动摇,他点了点头:“周六我回家,问问我姐姐。” 他叹了口气又说;“其实我还是挺纠结,我姐最近其实心情不大好,我拿这种事情烦她,我怕她更不开心。”他多话了一句,便立刻闭口不言。 宁嘉茂很少把家里的事情往外说,刚刚一时失言才多嘴了一句。 舍友们倒也没有追问他家里事的情况,只是各自起床准备收拾一下去吃饭上课。 宁嘉茂边换衣服便忍不住出神。 他姐和他未来姐夫也不知道和好了没有? 他知道姐姐一直很崇拜未来姐夫,可这一年多来两人实在是太经常吵架,每回都能吵到天翻地覆,今天早上看朋友圈,未来姐夫又到边境那去继续拍他的新作品了,看上去完全没受影响,还特地发了朋友圈分享当地的美好风光,想必姐姐看到的时候一定非常难过。 …… 谢知燃坐在导演椅上确认着刚拍完的戏份,脸上的神情是尽是满意。 刚结束完拍摄的女演员身上穿着件吊带绸制睡衣,直接坐在道具床上,放松时的神态依旧美不胜收。 这是谢知燃御用的女演员石芮敏。 说起两人之间的缘分,那得追溯到谢知燃的第一部作品,当时谢知燃还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为了自己的处、女作在外采风,意外地偶遇到彼时正在当地一家小吃店打工的石芮敏。 当时的石芮敏脸上一点妆容都没,打扮得甚至是土气的,可这却完全遮掩不住她惊人的美貌。 谢知燃在看到她的时候,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无数灵感,他当机立断地向石芮敏发出邀请,签下了她。 这些年来,谢知燃的每一部作品,主角都是石芮敏,他还用自己的人脉替石芮敏介绍了不少的工作。 只是谢知燃在导演里属于名气并不大的那一类,能介绍给石芮敏的工作也很有限,再加上石芮敏本人天赋有限,她便也一直没有红起来。 “谢导,你今天心情好点了吗?”石芮敏笑着走到了导演椅的旁边,和谢知燃保持着一个似近非近的距离,她看谢知燃的时候,眼神专注。 谢知燃扯了扯嘴角:“好多了。” 他这好多了其实也是唬人的,就在昨天晚上,他才又和宁初夏吵了一架。 一想到这个名字,谢知燃的心里便被烦闷和厌恶填满。 他和宁初夏就读于同一个高中,当年两人正是青葱年纪,情投意合,在毕业那年走到了一起。 他们是同学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就连梦想也互相契合。 谢知燃从小喜欢看港片,尤爱cult类影片的他心里一直有个拍文艺片的梦想。 宁初夏在父母的影响下很喜欢赚钱,同样从小就看着各种电视剧电影长大的她,也有个想投资娱乐圈的梦。 于是他们做下天真的“约定”,宁初夏会努力赚钱,在未来开一家娱乐公司,投资谢知燃的每一部片子,并为谢知燃培养演员。 互相成就梦想,这大概是少年少女们能给彼此最美好的承诺了。 然而意外总是时有发生,两人大一那年,宁初夏的父母车祸离世,她不得不背负起了抚养弟弟和管理公司的责任,自那以后,她便成为了宁海商贸的老板,外人看似顺遂的公司发展历程,实际上危机四伏,宁初夏筋疲力尽,自然也没有办法像约定的那样去成立娱乐公司,不过手有闲钱的她,一直对谢知燃的梦想很是支持,谢知燃的每一部作品,都是宁初夏从自己分红和工资里拨出的钱。 对于谢知燃的要求,宁初夏几乎就没有拒绝过――她心里对谢知燃是有愧疚的,当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谢知燃总是陪伴在她左右,而且两人约定好的梦想,那是互相扶持,她后来忙碌于工作之中,连谢知燃具体拍摄的作品都没怎么看过,两人之间的交流也是越来越少。 早几年,两人的相处其实挺和谐,宁初夏只管出钱,谢知燃则想拍什么是什么,可从一年多以前,宁初夏就变了。 “对了谢导。”石芮敏脸上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你这次去见投资人顺利吗?” 谢知燃和宁初夏之间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平日里谢知燃去找宁初夏的时候,都会以和投资人联系的名义离开,当然,宁初夏干的活也确实就是投资人的活。 “挺顺利的。” 事实上根本就不顺利,说不欢而散,那都是在包装事实了。 谢知燃只要一想起宁初夏当时说的那些话,他这心里的怒火就没个尽头。 她变了,变得市侩,变得世俗! 以前的她,总是对他抱有支持和爱意,相信他的理念和坚持。 而现在呢?居然要他考虑商业收益,说什么亏损,说什么艺术性和商业性的妥协。 谢知燃深深地感受到了两个人的渐行渐远,宁初夏的心已经染满了铜臭味,被金钱腐朽,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天真不事故的她,心里想的尽数是钱、是回报,毫无追求。 分明是她舍弃了两人从前的约定,居然还能在吵架的时候振振有词,说什么为了两个人的未来。 谢知燃看宁初夏这就是当公司老板当久了,这才会看不上他,那些该死的金钱,他也一样瞧不起! “那就好。”石芮敏稍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接下来要问的事情,脸登时就红了起来,“谢导,我是想说下个月公司给我的置装费能不能提一点,你之前帮我介绍了两个试镜机会,我手头的衣服看着都不太合适。” 她吞吞吐吐道:“我这钱都打回老家去了,等我大妹妹毕业能工作了之后,我也就不会这么窘迫了。” 她这么一说,谢知燃立刻皱紧了眉头:“当然可以,这哪有什么问题?” 谢知燃注册的公司里只有他和石芮敏两人,现在公司里的员工,除却谢知燃拍电影的一些工作人员之外,基本都是为石芮敏服务的。 石芮敏没什么活动、拍摄收入,不过每个月都会从公司领取固定工资,像是她这次申请的置装费用,还有平日里房租之类的钱款都是由公司账面支出。 他还不忘关心两句:“你妹妹在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得到了想要的回复,石芮敏也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谢导,我先去补妆了。” 她说完话,便轻快地跑开了,谢知燃看着她控制不住蹦蹦跳跳的身影无奈又爱怜地摇了摇头,这还是个孩子呢。 他心里难免有几分心驰神往,一直目送着石芮敏的身影消失在旁边租用来做化妆室的屋内才回过了神。 谢知燃摩挲着手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发信息向宁初夏认输。 认输这两字说起来容易却很难,尤其是你心里分明不觉得自己输了的时候。 他如果和宁初夏妥协,未来宁初夏会不会逼着他放弃自己的理想,去拍什么该死的商业片?又或者是向她一样,终日庸庸碌碌地满脑子金钱股票? 谢知燃想起这些就毛骨悚然。 可这一年来,宁初夏给钱越来越小气,每次还要过问项目明细。 谢知燃也知道自己花钱并不手软,可他这是有艺术追求! 至于花在石芮敏身上的那些大款项,他也一样问心无愧! 他当初把石芮敏从小镇带出,便允诺了要让她成为明星,过上好的生活。 谢知燃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他拍片素来是天马行空,什么禁忌、擦边题材想碰就碰,而且他还不追求得奖,只根据心中的想法构建影片,这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受众极小――谢知燃自己认为,这是因为观众的品味不够,不足以欣赏他的影片。 可他的任性,多少损害了石芮敏,因而谢知燃便下定决心,就是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石芮敏,凡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就没有回绝过。 为了石芮敏,他也不该逃避,谢知燃下定决心,便向宁初夏发去了信息。 【谢知燃:初夏,我们不该老闹矛盾的,别生气了。】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示好了,谢知燃知道宁初夏可能在忙,未必能马上回复,可没想到正打算拍下一场戏的时候,宁初夏的回复就来了。 【宁初夏:没有闹矛盾,那你现在觉得是谁的错?】 怎么这么咄咄逼人? 谢知燃的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他的感知果然没错,宁初夏何止是变了,那变得也太多了,当老板惯了,和自己的男朋友也逞威风是吧? 他正想要置之不理,就瞧见石芮敏从化妆室里出来。 行,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也为了电影! 【谢知燃:是我的错,不生气了好吗?】 总不该再得寸进尺了吧? 【宁初夏:你知道是你的错了?好,那你说一说,你错在哪里?】 谢知燃差点把手机给摔了,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她居然还真敢? 难道她就不怕他生气直接分手吗? 谢知燃想不通,平日里那个总是哄着他捧着他的宁初夏去哪了?难道就因为他的体贴和关心,给点阳光宁初夏就灿烂了吗? …… 周六早上睡到自然醒,宁嘉茂才背着包回了和H城大学完全处于城市两端的家中。 他、姐姐还有爷爷奶奶,一道住在一套小复式里,这套小复式所在的小区已经有些老,以他们家的条件,完全可以搬到其他地方。 但因为这房子是当年宁爸爸和宁妈妈购入的,房子内还有两人生活的痕迹,在他们离开后,一家人便也没舍得搬走。 宁初夏早几年工作几乎是全年无休,但每到宁嘉茂休息的时候,她也会尽可能地多留在家里,通过手机和电脑处理工作。 宁嘉茂到家的时候已经中午,他拿起钥匙开门,一进屋便高呼:“surprise!” 可这才刚进门,他就立刻觉察出了不对。 他每周末都会回家,每次回家的时候,爷爷奶奶都会和保姆一起准备上一桌丰盛的菜色,来替他补一补。 毕竟在爷爷奶奶的眼里,他永远都是在学校里被虐待的小白菜,哪怕是又长了五斤肉,在他们看来那也是又瘦了。 可今天,进了门的时候,竟然一点香味都没有闻到,这是什么情况? 而且屋子里也□□静了吧? “小王阿姨!”宁嘉茂有些不安地喊着保姆,小王阿姨也是爸爸还在时就请了的保姆,在宁家已经工作了八年了,已经和家人没什么区别。 他喊不到人掏出手机就想要打电话,电话还没拨打出去,身后刚刚才被他关上的门那就传来了无法忽视的动静。 宁嘉茂一回头,便瞧见打开门的爷爷和保姆小王阿姨,两人估计是刚刚走得挺急,看上去流了些汗。 “爷爷,小王阿姨,你们去哪了?” 这问题一出,宁爷爷和小王阿姨身体一僵,来不及对答案,竟是同时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我和宁爷爷去买菜!” “我让小王陪我去散散步!”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尴尬,宁爷爷勉强地整理着两人的话:“我们是买菜顺便散步,我这年纪大了,小王怕我摔了。” 宁嘉茂头一次对爷爷露出冷笑,他看上去有这么傻吗? “爷爷,我们先不说大中午的散步热不热,就说买菜,你们买的菜呢?”他看着两人两手空空的模样,很是无语。 可为什么爷爷和小王阿姨要骗他呢? 宁嘉茂忽然意识到这其中少了两个人,他陡然紧张起来,往前迈了一步,握住爷爷的手:“爷爷,是不是奶奶怎么了?奶奶人呢?” 宁奶奶的身体一向康健,每年体检都没查出问题,可毕竟她年纪也大了,身体总是说不准的。 为了避免刚刚撞车的惨剧,这回还是宁爷爷发言回答,宁爷爷笑得勉强:“你奶奶好着呢,她和朋友出去玩,就是你小吴奶奶,不用担心,挺好,都挺好!” 宁嘉茂根本就不信,他板着脸:“爷爷你别骗我了,你不说就算了,那我打电话问姐姐,姐姐肯定会告诉我。”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却不想这手机被爷爷直接抢过。 宁爷爷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愠怒:“你别吵着你姐姐了!你姐好不容易才睡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也瞒不住你,你姐昨天在公司晕倒了,现在还在医院住着呢,你奶奶在陪她,她怕你担心,就让我和小王回来陪你吃饭。”结果他们俩刚刚在医院耽搁了点时间,宁嘉茂又比平时来得早了一些,再加上他们俩没经验口供没对好,这事情也就瞒不住了。 “我姐?在哪家医院?我得去看!”宁嘉茂一听便急了,“为什么老瞒着我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每次都这样。” 他现在甚至都不想问爷爷姐姐出了什么问题了,总觉得爷爷还会瞒他。 想象出来的东西是最可怕的,宁嘉茂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天塌了般的恐惧,上一回有这样的感受,是爸妈出事的时候,那时候是姐姐挡在他的前面。 总是强大、无所不能,从不泄露自己软弱的姐姐,忽然就这么倒下了。 宁爷爷看着他,便知道自己也拦不住孙子了,他本来就觉得瞒着孙女想瞒着嘉茂的想法不太对,便也直接和宁嘉茂说了地址。 目送着宁嘉茂离开,宁爷爷和小王阿姨倒是留在了屋子里,他们回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家里炖汤准备点菜去医院。 …… 宁初夏刚陪着奶奶喝完汤,正躺平准备睡觉,就听见那门忽然被推开的声音。 出现在门边的正是宁嘉茂,他一推开门,刚瞧见那穿着病号服神色苍白的宁初夏,那眼泪就立刻下来了,直接饿虎扑羊地“滑”到宁初夏的床边,怕碰到宁初夏让她不舒服,直接把脸埋到床边的被子上头,哭得厉害:“姐,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宁初夏看到这一场景,那是好笑又无奈。 不知道内情的人要是看到这个场景,估计还以为她是身患绝症了呢。 不过她的好弟弟现在越感性越好,这才能激励他好好地做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宁初夏可不想再努力了,她只想做个太上皇指点江山,至于辛苦的活,就让她可爱又单纯的弟弟去做吧。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二) H城经济高速发展的同时, 居民们对于生活的需求也与日俱增。 H城爱世医院便是基于这样的需求而成立的一家私人医院,和高昂的收费相匹配的是其专业、负责且贴心的服务。 这家医院在国内不少一二线城市都有分院,医护管理人员都是高薪从公立医院请来的, 医疗水平也相当高,当初这一医院刚建成, 宁初夏便替全家在这办了会员,家里人身体有问题的时候都会到医院来。 现在宁初夏住的这间病房,是爱世医院里的VIP病房, 一房两床――一张用于病人休息, 一张作为陪床备用,内设卫生间和厨房, 装修和三四星级酒店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不少医疗仪器。 宁嘉茂拿了张椅子坐在姐姐床头, 现下正在低头削苹果。 他恨不得能把头整个埋下, 好掩藏自己红肿的眼睛。 人的丢脸反射弧有时候真的反应很慢, 刚刚嚎啕大哭完的他一抬头,看见的就是无奈又带着笑的姐姐和奶奶。 宁奶奶替孙女掖了掖被角, 看着宁嘉茂的眼神当即就犀利起来:“你说你这孩子, 连削苹果都不会, 被你这么削一圈,这苹果还吃什么?” 她有着那一代人的节约作风, 又是干惯了家务活的人,对于宁嘉茂这种削皮像是在给苹果强行减肥的样子很看不惯。 宁嘉茂低头一瞅, 自己也尴尬起来, 怪不得他觉得自己手上越来越轻呢, 这削着削着,苹果至少缩水了一半。 “其实不用削皮, 我直接吃就是了。”宁初夏也觉得挺好笑,看着弟弟的眼神很是温柔。 “你就惯着他吧!你说咱们家都是勤快人,怎么嘉茂就这么笨手笨脚。” 宁嘉茂总算结束了自己对苹果的酷刑,犹豫着要不要把苹果给姐姐,宁初夏一注意到他这踌躇的行为二话不说把苹果一接,便放到了嘴里。 “好吃。” 看着躺在病床上还笑颜如花,强装自己没什么事情的姐姐,宁嘉茂感觉自己又有点想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就是当年骨折的时候都没哭过,可现在却像是个爱哭鬼似的。 虽然姐姐很坚持地说她没什么问题,可医生不是这么说的! 饮食不规律,肠胃问题严重、胃溃疡,休息不足、思虑过重、神经衰弱……看起来都是些小毛病,可累积起来呢? “对了姐,你和知燃哥说了这事没有?”宁嘉茂左顾右盼一圈,这才想起少了个谁。 谢知燃和宁初夏恋爱很多年,这在家里是过了明路的,平时谢知燃也会到家里吃饭。 宁嘉茂没想到,他这话刚说出口,宁奶奶的脸色就立刻变了,甚至隐隐有想站起来揍孙子一顿的倾向。 “奶奶,没事。”宁初夏安抚地拍了下奶奶。 她的弟弟还是很上道的,不用她提醒就能触发关键词。 宁初夏略微低头露出了勉强的笑容:“我和谢知燃应该是要分手了。” “什么?!”宁嘉茂站得太猛脚直接撞到了病床旁边的扶手,这动作太大,带着宁初夏的床都晃了晃。 “你做什么呢?别弄到你姐姐!”宁奶奶急了,慌忙看向旁边挂着的点滴,虽然这钩子挺牢靠,可万一被碰掉呢? 她和丈夫都很疼爱宁嘉茂,可今天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欠扁呢?浪费、不会说话、咋咋呼呼。 宁嘉茂同样顾不得叫疼,慌忙伸手稳住在晃动的点滴,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要知道,他姐姐和未来姐夫的爱情,那可是宁嘉茂最羡慕的那种。 当年爸妈出事,奶奶受到打击进了医院,他还在念书,公司那群龙无首,姐姐是一个人硬生生地撑着。 宁嘉茂至今都很感谢,当时谢知燃没有离开姐姐,两人虽然异地,他也会时常打电话来陪伴姐姐,哪怕两人大多时候不聊天,那也是保持通话,然后各自做着彼此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全家都对姐姐和谢知燃的感情没有提过哪怕一次意见的原因,这种共患难的感情是无可取代的。 可怎么到了现在一切没有从前那么痛苦了,两人的感情却出了问题呢? 宁嘉茂忽然被愧疚感淹没,他意识到他甚至不知道姐姐和谢知燃之前吵架的原因,虽说他可以用类似感情的事情外人不应该插手这样的理由糊弄过去,可这并不是逃避的理由。 姐姐为什么会思虑过重呢?因为大家都可以哭可以崩溃的时候,她得一个人咬着牙装作什么都没有,包括和谢知燃吵架的时候,姐姐那么难过,也没有向大家说哪怕一句。 宁嘉茂是个一眼看得到底的人,原身把弟弟保护得很好,他单纯正直,阳光积极,也正因为如此,很容易受骗。 想到原身记忆里那个被人骗得团团转的宁嘉茂,宁初夏就觉得唏嘘,不过现在既然她知道了,那就绝不会让宁嘉茂像曾经一样被人当做二傻子。 “奶奶没事的,嘉茂也是关心我。”宁初夏淡淡道,“我们不是一路人,走着走着,总是要散的。” 宁嘉茂不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他看向一旁的奶奶,这才发现奶奶和他一样眼底也有疑惑。 所以奶奶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姐和谢知燃闹翻了? “没什么好瞒的。”宁初夏示意宁嘉茂和宁奶奶都坐下,直接掏出了手机,从黑名单那直接点开了她和谢知燃的聊天记录。 这抓贼要拿脏,虽说宁奶奶和宁嘉茂都很信任她,可她还是得以防万一,防着点某人颠倒黑白,毕竟他的那套理论,说多了宁初夏都要信了。 宁初夏淡淡道:“他说我变了,他觉得现在的我市侩又庸俗,他觉得我在嫌弃他没钱。” 这话一出,宁奶奶和宁嘉茂都愣住了。 听完了宁初夏叙述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宁奶奶的脸上已经染上愠怒,在儿子和儿媳离世后,她为了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便开始学佛,这几年越来越平和的她少有真生气的时候。 可这时候她就有些忍不住了:“这小谢做人怎么这样?要是嫌他没钱,会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吗?我之前就很生气了,他这么些年,一次都没提过结婚的事情,也不是说我们着急,但他要是个负责的人,不老早该说一句了?” 她气得厉害,以前她看谢知燃,那是哪哪都好,为的就是那同舟共济的情谊和他和宁初夏的感情。 可要是滤镜一脱,那谢知燃就有太多的不好了! 宁嘉茂的脸色比宁奶奶还要难看不少。 姐姐说两句藏两句,奶奶不会多想,可宁嘉茂会,尤其是他还拿着姐姐的手机,看完了这段时间谢知燃和姐姐的聊天记录。 这一年多来,姐姐和谢知燃聊天是越来越少,那聊天记录,还没有宁嘉茂在宿舍群里和那几个兄弟插科打诨说的话多。 而且基本每次联系,谢知燃张口就离不开钱字。 关键是要钱就要钱吧,宁嘉茂是听过姐姐以甜蜜的语气提起两人的约定的,但这也要的太自来熟,太理所当然了吧? “公司下个月要发工资,账面没钱了,转公司账号就行。” “今天布了个大景,看着大概率要超支,补点钱。” “有个文艺片导演的应酬活动,我打算也开一场。” 没错,他甚至连需要多少钱都不说,就让人猜。 宁嘉茂忍不住回忆自己少有地几次和自己姐姐要钱的经历,那基本都是说清楚自己要做什么、需要多少钱,还得跟个撒娇说句爱你。 可能这就是“老夫老妻”?但他只看得出来冷漠。 而发生在几天之前的剧烈争吵,起因也是因为要钱的事情。 在聊天记录里,看似是谢知燃先道歉,但姐姐一追问,他就立刻爆炸了。 发过来的消息,一句比一句凶,莫名其妙就开始说起了姐姐觉得他要钱就低人一等,批评起了姐姐居高临下,不尊重他。 宁嘉茂倒是想问一句,到底是谁不尊重谁? 而姐姐的态度始终如一的温和,她试着解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理清楚,宁嘉茂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带着滤镜看事情,可他觉得姐姐说得特别诚恳。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想继续支持你的梦想,但这支持总不是没底线的吧?我只不过希望你适当地考虑成本问题,考虑商业性……” “我有时候很迷茫,你所坚持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呢?你说你只想拍你自己喜欢的东西,但你难道就不希望被人认可,被更多的人看到你的作品吗?还是你只是享受把他拍出来的过程?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又总是要不断地提高成本呢?” 看着这些聊天记录,宁嘉茂真的能感觉到姐姐隔着屏幕的有理说不清和无奈,她讲无数的道理,谢知燃却永远抓着那一句“变了”。 宁嘉茂从没想过谢知燃是这种人,就是幼稚园小朋友也懂得拿人手短的道理吧?也懂得欲望要控制。 未来姐夫……呸!谢知燃吃软饭还吃得理直气壮光明正大,人家稍微问两句,就要倒打一耙给别人扣帽子,这是哪来的道理? 而且聊天记录到这还没完,接下来的这段,也是让宁嘉茂沉默得说不出话的重要原因。 在姐姐和谢知燃的对话忽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先提到这位的其实是姐姐,通过姐姐的疑惑宁嘉茂也是这才知道,谢知燃居然用着姐姐的钱,在公司养了个他的御用女主角。 中间有一张姐姐要来的公司支出截图,通过截图里可以看见,这个女人每个月的支出简直是个惊人的数字。 置装费少的时候两万,多的时候十万;房租三个月一交,一次三万;固定工资五万;每天餐补五百……除却每个月固定的支出之外,还有什么保姆车、健身房、经纪人助理的花费,拍片薪酬和另算。 娱乐圈的钱不是钱这点宁嘉茂也清楚,但是一个根本就不赚钱的新人居然能要花这么多钱,这真是做慈善了。 饶是如此,姐姐居然还没生气,只是冷静地提问这些支出的必要性。 可谢知燃就像是又被踩中了痛脚般地勃然大怒,活像是机关木仓般疯狂扫射。 他给了一大堆理由,说什么自己把石芮雅从小镇带出来要负责、说她很优秀值得被培养、说她是自己灵魂的缪斯……绕了一圈又绕回了对宁初夏的责骂,指责宁初夏这是不信任他,思想龌龊,擅自揣测他的交际。 宁嘉茂看到这只想冷笑,姐姐根本从头到尾没怀疑两人自己的关系,这是自爆吧? 他身为一个男人,怎么横看竖看都接受不了谢知燃的借口,什么叫纯洁友谊?没错,男女之间可以有纯洁友谊,可每个月给人家花十几二十万的叫包养吧?别侮辱友谊了。 吵到最后,谢知燃居然还来一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对你太失望了,宁初夏,你永远这么强势,想要自己永远站上风,你再这么下去,迟早会一无所有。” 宁嘉茂气得手都在发抖,他这是什么新时代自我取胜吵架法?如果现在谢知燃在他面前,他都想上去直接打他一拳。 还好最后姐姐说了分手直接拉黑,他都不需要细想,就能想到姐姐这两天痛苦成什么样,这次直接晕倒,谢知燃责无旁贷! 不过这话里提到的那个女人,名字实在太过熟悉,看着“石芮敏”三个字,还有谢知燃的那些描述,宁嘉茂很难不多想。 “你怎么这么恶毒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石芮敏被我从F镇找来,她家里还有好些人,一个妹妹两个弟弟都靠她养……” “你看到她的经历难道不感同身受吗?现在她的妹妹也读大学了,人家上回还和我说辛苦我帮忙,以后妹妹大学毕业就能独立,根本就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 …… 石本就是不算是个常见的姓氏,还都是F镇来的。 谢知燃是傻X给人几十万还觉得人家钱不够用,可宁嘉茂又不是不知道正常家庭一个月花多少钱。 假若她们真是有关系的话,石芮雅为什么会缺钱呢?宁嘉茂现在想不明白。 “怎么了嘉茂?”宁初夏安慰了一番奶奶,哑着喉咙便问,刚刚她可是好好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上辈子她的这个傻弟弟被石芮雅糊弄得团团转,一颗痴心错付,还因为石芮雅和原身生了龃龉,觉得姐姐是看不起石芮雅家庭条件的“恶婆婆”。 看完了原身记忆的宁初夏其实能理解这样想法的产生。 毕竟小白花的套路,那可是经久不衰。 不过这辈子,都是小白花嘛,那看谁更白。 “这个……”宁嘉茂看了眼奶奶,压低了声音,“谢知燃公司的员工,是不是……”他觉得还是得让姐姐想明白,这谢知燃根本就是个大骗子好吗?姐姐怎么还把人家当普通员工。 “她啊。”宁初夏叹了口气,使开了奶奶,“我知道在谢知燃的眼里我应该显得很刻薄吧?只是我从成本的角度,真的觉得这损耗实在太多,毕竟他的公司也不赚钱,这不是白白花钱吗?我之前还找了认识的朋友,想帮忙把这位介绍给好的娱乐公司,毕竟你也知道的……” 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尽是迷茫:“可是他不同意,可能是我平时太强势了,他觉得我要做坏事吧。” 这当然是骗人的,事实上如果她真牵线了,谢知燃肯定会答应,就算他不答应,石芮敏也会让他点头。 看着苦笑的姐姐,宁嘉茂气到不行,他小心地牵住姐姐的手,怕碰到点滴:“姐,你别老替他着想了,他们俩都有病!你这想法才是对的!” 他姐怎么这么傻?还帮人牵线!人家这是用她的钱养小白……养金丝雀呢! “你别说人家女生。”宁初夏正色道,“这是我和谢知燃之间的事情,不要因为我提到了别人就牵扯她,其实我也知道那女生很上进,我和谢知燃的冲突都是因为他没有一个正确的管理公司的观念。” “嘉茂,我不希望你成为喜欢迁怒的人,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宁嘉茂痛心疾首,他姐怎么这么单纯:“姐,那女生花的钱多到惊人好吗?我在学校班上有不少勤工俭学的同学,人家一个月生活费都不到一千,我们学校算好学校了,有的学生毕业第一份工作都只能拿个五六千的工资,她这……” 他不想姐姐执迷不悟了,姐姐就是太温柔,在感情上太专一了,谢知燃都成这样了,她还和人家讲道理,这都十有□□精神出轨了,她还维护那个女生。 “她这是圈内人,开销自然多点,谢知燃本来就是这种同情心泛滥的人,那女生不是还得照顾家里人吗?他也就多给了钱,我理解的,只是我不认为谢知燃的营收有做慈善的必要。” 什么慈善! 宁嘉茂很想骂人。 “姐,你信不信我?你觉得我靠得住,还是谢知燃靠得住?” “当然是你。”宁初夏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脸。 “好,那你既然信我的,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和谢知燃来往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公司的人也一样!”宁嘉茂说得郑重,“姐,如果你回头找他,我会很失望的!” 宁初夏看着弟弟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宁嘉茂知道自己这有点亲情绑架了,可他只能这样,姐姐是个重感情的人,万一被谢知燃哄回去了呢?就算被姐姐责怪,他也要这样。 他装作随意地又翻了下姐姐的手机,确认了下谢知燃现在拍戏的地点。 “其实嘉茂,我也有事情想交给你。”看着弟弟这满是心疼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宁初夏只能在心里微微一笑以示感动。 这也就是亲弟弟了,才会觉得自家姐姐可怜可爱被人骗。 “姐姐,你只要说,我一定做到。” 宁初夏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那儿是一片晴空:“你应该还记得我的梦想吧。” “我记得。”宁嘉茂点头,又骂了谢知燃一万句。 “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管理宁海,背负着一个公司,背负着成千上万人的生计实在太累了。” 原身上辈子便是这么累得筋疲力尽,她一直希望能早点将公司交给弟弟,自己则是拿着分红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可她实在是保护欲太足,又恰逢经济高速发展,每个选择都很重要,她总想着等把这一个坎过完了再交给弟弟,又想着要让弟弟多熟悉公司的流程,这拖着拖着,最后鸡飞蛋打。 “我知道的。”宁嘉茂心疼地看着姐姐,病号服下的姐姐分外瘦弱,他一直任性地靠着姐姐前进,却忘了姐姐也有自己的梦想。 “现在你也大了,我想把公司交到你的手上。”宁初夏看向宁嘉茂,“嘉茂,我想要自由自在地为自己活着,我……不甘心地想要证明,我没有变过。” “我知道这有些突然,可我想我真的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我都忘了,原来我累了。”她看着一直被自己当成孩子的弟弟,其实再像孩子的人,只要给他压力和机会,也会长大,被保护着的雏鸟是永远学不会飞的。 ――当然,能偷懒,为什么要自己辛苦呢?工作狂也是需要放假的不是吗? ――投投资,吃喝玩乐,享受一下美好人生,不香吗? 看着脆弱的姐姐,宁嘉茂连一点犹豫都没:“好!姐姐,你好好休息,我会管好公司,让你分到很多很多的钱,我会拼命的!”他现在心中是满满的斗志,他要成为能让姐姐依靠的男人!他要让姐姐什么都不做,就能有很多的钱。 至于公司,从来都不重要,如果哪一天姐姐想要回来了,他就还给姐姐! 宁初夏微微一笑,眼神里是满满的善良和疼爱,示意弟弟低头,摸了摸宁嘉茂柔软的头发。 傻孩子,这可是你答应的。 到时候要拼命做哦! …… 405寝室内,是一如既往的风平浪静。 莫良俊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话说嘉茂中午会来吃吗?” 他们班的排课很神奇,周一早上和周二上午是没课的,正好能连着周末凑成三天半的休息,不过以往宁嘉茂都会在周日晚上或者周一回来,这一次居然拖到了周二早上还没来。 “不知道。”王大海放下了书,“不过说起来莫良俊回家这几天都都没怎么回信息,偶尔回了也是说在忙。” 他们关心了几句便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直到寝室窗户被打开,宁嘉茂熟门熟路地伸进一只手自己打开了门,这也是大家熟练掌握的基本操作了,否则每一次开门都得要舍友帮忙那也太麻烦了。 “嘉茂,我刚刚还和良俊在想你这两天去忙什么了呢!”王大海开口便说,而后便是一愣,“嘉茂,你怎么穿成这样?今天有什么大事吗?” 原本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莫良俊一听这话也看了过来,同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上回看到你穿西装是什么时候?不过确实合适,帅得不行,人模人样的。” 正在门边的宁嘉茂身上穿的是一整套的黑色西装,内里搭了件蓝色衬衫,领带是G牌经典的深蓝色领带,末端处有能让人一眼认出品牌的设计,弯腰伸手时便露出了手腕上价格高昂的腕表,再认真一看,头发也是特地整理过的,比平时看上去要成熟不少。 宁嘉茂颇为无奈地看着舍友打趣的表情,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穿的有点太正式。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松着西装的扣子,等坐到椅子上时,整个人就直接呈放松状态,一看就是累坏了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莫良俊被逗乐了,直接手一撑,表演了个两步下床。 宁嘉茂眼神都直了:“你不是问我这两天做什么去了吗?我去宁海上班了……”太累的时候,说话连点起伏都没有。 他顺势趴在桌上。 之前的他怎么会这么天真。 还让姐姐放心。 现在越了解公司的运行和姐姐之前每天的日常工作,他就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 现在说做不到还来得及吗? “我姐说,我现在大三了,已经不能用还要学习做借口了。”宁嘉茂自然是不会把发生在姐姐身上的事情往外说,“我姐的梦想是做娱乐圈投资,不是管公司,这几年她也挺辛苦。” 他一方面筋疲力尽,可另一方面更明白了姐姐的厉害,骄傲的同时又是心疼,怪不得姐姐会累坏,之前姐姐一定也很辛苦一直在撑着吧。 “所以从周一开始,我就在宁海上班了,我姐姐现在就带着我了解公司的事物,等大三课业结束,暑假我就要正式从她身上接过公司的担子了。” 这几天姐姐已经在准备她自己公司的注册了,看着姐姐时不时露出的幸福笑容,宁嘉茂也得到了力量。 莫良俊和王大海面面相觑,他们深知彼此震惊的是同一件事。 宁初夏居然这么容易就放权了? 他们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测多少有些恶意,可是吧……权力金钱的诱惑,这世上有多少人能抵挡呢? 看起来拿分红也挺好,可实际上身处总裁的位置,能操控影响的东西,能得到的隐形福利,那肯定是高于纯拿分红的。 那时候他们觉得自己的想法合情合理,不说别的,就说路边掉个一万块钱,附近没有监控没有警察,都没准有不少人会敌不住贪欲给拿了,这可不只是一万块的事情。 可现在想想,他们那是什么见鬼的合理,根本就是自顾自的猜测,把自己的想法安在别人身上。 他们之前有多坚定,现在就有多羞愧。 他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他们只庆幸自己当初只是有这种担心,从没说出来过,否则不是破坏了人家姐弟之间的感情吗? “不过你这才去两天吧,怎么能累成这样?”莫良俊疑惑极了。 说到这,宁嘉茂又瘫了:“你不懂,做宁海商贸的老板,比社畜还痛苦。” “每周一是大晨会,下面分部的领导也会来开会,对上一周的工作总结,并提前报备这周的工作计划;每天早上还有小晨会,总部的部门领导会对工作做一个更细致化的工作,开完两个晨会,就要处理秘书分拣好的文件……” “我姐还有个每天结束复盘当天工作的习惯,晚上经常会有应酬,她还会抽出时间分别到公司及旗下的超商巡视……” 周末的时候,宁嘉茂已经在姐姐的科普下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而这一天半马不停蹄的实践,更是让他深切地明白什么叫做人和人的精力不同。 他动作慢,姐姐也不着急,陪着他做完,回到家的他都成一只死鱼了,姐姐却还能神采奕奕地和他聊她自己公司的选址。 ――而且因为他耽误了姐姐的下班时间,还因此被奶奶和爷爷混合双骂了一顿。 宁嘉茂感觉自己原本在家里就岌岌可危的地位,现在彻底到了底层。 不过对此,宁嘉茂甘之如饴,能够让姐姐松快一些,不要再去想某个糟心的人那就最好了,而且姐姐本来就值得全家的人都把她疼着她爱护她,只是之前姐姐太能干从不示弱,让大家时常忘记她也需要家人的关心。 这几天他间或地偷偷给姐姐洗着脑。 以自己的角度出发,充分暗示姐姐吃软饭的男人有多不可靠,还不忘强调有的男人有贼心没贼胆,说得光明正大,其实做的全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其中他还重点强调了识人的重要性,他之前明明在网上看过热搜的!人都说女人更懂女人,能够一眼识破绿茶婊如何如何,可他姐却偏偏到现在还觉得那石芮敏是被无辜卷入的单纯小女孩。 宁嘉茂苦口婆心,感觉自己就差没直接变成一本绿茶小百科了,还好目前看来,姐姐坚定了不少,昨天谢知燃换了个号码给姐姐打电话,她一接也直接拉黑了。 莫良俊从惊讶到平静:“嘉茂,你以后可得好好报答你姐姐,她这几年估计很辛苦。” 他忍不住自嘲的笑笑,还好之前没有多话,否则现在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墙头草吧? 莫良俊的父母也是经商出身,不过这几年随着公司稳定便也变得放松了不少,像是他妈妈,还时常能和朋友约着去爬山礼佛。 现在被这么一说,他仔细回想起小时候的经历,那时候爸妈确实是忙得连家都不怎么回。 哪怕是现在,那些什么爬山之类的活动,也基本掺杂着社交应酬在其中,而不是单纯的放松。 “那是肯定的。”宁嘉茂犹豫了一会,看向了两个舍友,“是这样,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办法。” 王大海刚刚一直沉默,其实心里被愧疚打得千疮百孔,现在有能帮忙的事情,马上就问:“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准保帮你解决。”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遇到了一个渣男。”宁嘉茂捏紧了拳头,“这个渣男具体做了什么我懒得说,反正就是个混蛋,但是我这个朋友人比较单纯,心地也善良,不想追究。” “我呢,很重视我的这个朋友,我想替她出气,但我如果自己去的话,我怕我的朋友知道。”宁嘉茂沮丧极了,他感觉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没用透了。 干啥啥不行,吃饭倒很行,这几天吃太多还被爷爷说得把胃口分点给姐姐。 “你还有异性朋友?”莫良俊疑惑了一下可也没有追问,“我懂了,但是你想要怎么个报复法?我得先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要是说你想杀人放火,那我也是帮不上你的。” 宁嘉茂沉默了,他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没想怎么报复……就是打一顿?算了,那我直接过去打他算了,只要不打出事情,应该也不会让我朋友知道。”他肯定要让谢知燃不痛快的,凭什么他能过得好好的? 他自言自语道:“那看来就得定这两天的机票了,否则如果他不住酒店,那就不太好找了。” 王大海听到这话都惊了,宁嘉茂平时是多温和一个人,他之前陪石芮雅去兼职的时候遇到糟心客人都不带发火的,这都气到说什么自己去打人了,那人得多混账。 “你别着急。”莫良俊已经想到了办法,“你说他现在住在酒店对吧?我这有一个办法,应该也花不了太多钱,可以让他丢一个大脸,但是肯定是要花钱的,而且还得看你想报复的这人是什么性子,如果他性子比较计较爱面子,那就得多出一点。” 宁嘉茂眼神一亮:“行!我这有钱!良俊,你快和我说说!”听着莫良俊的方法,宁嘉茂眼神越来越亮,立刻拍板决定,就用这一招! 总算解决了心头大患,宁嘉茂正打算继续瘫一会,就瞧见刚刚一直没被他挂心的手机那有好几条姐姐发来的信息。 【宁初夏:嘉茂,这两天辛苦你了,会不会太累?其实我好多了,之后我再帮你分担一些,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宁初夏:其实也是我之前着急了,你现在还没熟练上手,一下做那么多事肯定很累,姐姐都担心累坏你了。】 宁嘉茂看着姐姐处处为他着想的信息,心里更是感动。 姐姐从来就不说自己辛苦,当年姐姐累的时候,他都没有替姐姐分担。 宁嘉茂当即就回了消息。 【宁嘉茂:姐,不用,你放心我上完课明天下午休息就回公司!我在学校也会继续熟悉你给我的笔记的!】 【宁嘉茂:你身体还没好呢!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不会累坏的,我浑身都是力量!】 他重新振作起来,立刻从包里拿出笔记本认真翻阅,现在离平时吃饭的点还有不少时间,他可不能错过一分一秒。 不就是一点点辛苦吗?他年轻,不怕苦不怕累! …… 谢知燃这两天糟心透了。 他靠在窗边的软塌上,轻轻晃着红酒杯,看着杯中的红酒晃荡,他脸上满满地都是烦恼的表情。 他这实在是想不通,以前那个懂事的宁初夏去哪儿了? 人果然不能掉进钱眼里,心变得浑浊又肮脏后,看世界都是肮脏的。 宁初夏多能耐了,有钱是很能耐,却轻易地践踏着他的理念和两个人之前的梦想。 还那么没有同理心,就连石芮敏的钱都想要克扣,不过是出自于一点嫉妒罢了。 但最可恨的是,他偏偏就是被这种威胁给挟制住了。 想到公司那马上要空白的账面,谢知燃就头大。 他们所租用的场地租金倒是付了,可像是现在住的酒店和平日里送来的餐点,那都是付了一半金额作为定金等结束要结款的,这要是再不来钱,结款的时候恐怕就要开天窗了。 就连答应石芮敏的置装费用他都拿不出来。 谢知燃早就习惯把公司的钱当自己的钱花,平日里也没有存钱的习惯,卡上除了少许用于人情往来的钱那叫一个空空如也。 如果不找宁初夏又想要凑到钱,他就只能卖房卖车或者是找人借钱,问题是他认识的朋友有钱的和他不熟,没钱的也给不出钱。 在卖房卖车和低头之间,谢知燃只能选择后者,虽然决定要低头,可他心里对宁初夏的不满只增不减。 但他这都纡尊降贵特地找人借电话来和她沟通了,宁初夏居然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还把那电话号码都给拉黑了。 他知道,宁初夏这是吃定他了,逼着他求饶。 谢知燃叹了口气,看来明天也只能忍辱负重地再打个电话。 宁初夏太任性,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只会让两人彻底离心,到时候就算结婚在一起,她也只能得到一个空壳,得不到谢知燃的尊重了。 正当他在想事情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一阵阵的敲门声音。 隔着门说话的人声音也闷闷地:“先生,打扰了,这层楼刚刚有一间房电路坏了,有火灾隐患,我们过来排查一下,只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 谢知燃皱着眉起身。 这酒店已经是拍摄场地旁最好的酒店了,怎么还有这种幺蛾子。 可安全很重要,该开门还是得开门,谢知燃才把门打开,都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推,推倒在了地上。 ――“大家来看看啊,臭不要脸的男小三,天天勾引别人老婆到酒店!” 他躺在地上抬头往上,就看见好几台对着自己在拍摄的手机,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扯着嗓门说话的男人声音愤愤面红脖子粗,好像真被人绿了一样愤怒。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三) 人在极度的精神冲击下容易出现失神、恍惚反应不及的状况。 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 才刚回过神,那个怒斥着他是男小三的男人便已经开始动手。 对方一看就是练过的,身上的肌肉很鼓, 将瘦弱的人穿着都能空荡荡的T恤塞得满满,同样吸引人注意的是他脸上极尽的怒火和胳膊上因为使劲都暴起的青筋, 这能让身为打击目标的谢知燃在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前就意识到一切的威胁性。 只见那拳头从天而降,好似带着风声,谢知燃当即就地侧躺弯曲身体, 用曲起的手臂抱头, 虽然没有打过架,可他看过不少武打片, 还是知道用抱头来保护自己的。 ――只是奉行高雅艺术的谢大导演从未看过他最瞧不上的家长里短电视剧,对于在电视上经久不衰, 在网络上广为传播的打小三场面也毫无防备。 那拳头落下了, 可目标并不是谢知燃的身体, 在半空中便展开的手直接拉住了谢知燃的衣服,开始使劲往下扒拉。 这一操作, 立刻让谢知燃慌了。 惊慌失措之下, 他已经来不及护住自己的脸, 只能慌忙地单手护住衣服,单手推人, 双腿也试图发挥身体的柔韧性进行攻击。 然而刚刚还作壁上观的另几个男人哪容得谢知燃这么伤害自己的“兄弟”,立刻冲过来压住了谢知燃顺道伸手开始帮忙。 原本已经手忙脚乱的阵型现在更加混乱, 谢知燃分不出手去护着裤子, 只能双腿夹紧, 用力把自己压在地上,身体时不时地像是被人从海里捞出来丢在地面上的鱼扑腾几下, 却怎么挣扎也回不到自己的天地。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认错人了……”谢知燃总算醒悟,被压着的时候声音好像也没法提高音量,“你们搞错了,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他现在喉咙里已经有一万句经典国骂在打转了,可人在屋檐下,现在还不是骂出来的好时机。 “呵呵,认错人。”率先出手的男人有朋友帮忙动作格外轻松,他像是特地练习过的一样,声如洪钟,“你当然会说你认错了,你和别人老婆搞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你认错老婆了?” “不是,我没有搞别人老婆。”谢知燃平生就没有遇到过如此狼狈的场合,对方手下一点不手软,还好他努力,衣服的质量也好,否则恐怕是早就被扒下衣服。 “怂包!”中年男人理都不理他,直接压住了谢知燃的身体,朝向在旁边拍摄的人便大声说,“大家都看看啊,防着点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就靠这张还能糊弄人的脸去骗人老婆,骗人家钱,天天吃软饭,没点正经营生!” 谢知燃这下总算想起了自己刚刚惊鸿一瞥的那些手机,正好他被人抓着脑袋把头拉了起来,往镜头那怼,一二三四,四台手机,齐刷刷在拍着他! 靠!他们居然还拍! “还知道躲镜头?敢出来当小白脸还怕丢脸了?”中年男人声音里嘲讽满满,“做不要脸的事情的时候理直气壮,现在装什么装?” “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谢知燃真是感觉自己有理说不清。 证明自己做过很容易,可特么谁能告诉他怎么证明自己没做? “怎么你还嚣张起来了?那我让你死个明白!”中年男人冷笑道,“我在我老婆手机里都看到了,她和那个男人约好了,6月28日晚上海酒1502号房,你是要告诉我你住的这间不是1502还是要和我说我老婆和人约的是明年的6月28日?” 谢知燃脑袋嗡嗡地响,不是被打的,是懵的。 他和酒店签的是长期合作,中间虽然回过H城,可这近三十天来,这间1502号房就一直是在他名下的。 现在这男人这么振振有词,连房号时间都报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谢知燃头刚被人抬起来,这下又被压了下去,现下脸紧紧贴在地毯之上。 虽然酒店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可这地毯怎么想都是细菌横生,尤其这还是厕所门口。 他继续挣扎:“你再确认看看,肯定是弄错了,这间1502号房我一直住在这的。” 可是这回他的辩驳,中年男人才不搭理,只是冲着手机镜头开始自己讲述自己声声泣血的绿帽故事:“我辛辛苦苦在外打拼赚钱,我老婆在家里寂寞,她是个单纯的人,很好骗,这才认识了这么个无所事事的小白脸。” 说到这话的时候,他不忘又把谢知燃给拉起来展示一番,谢知燃屈辱极了,试图挡住脸,可手被其他几个男人牢牢抓着,这不是他努力就能挣脱的。 “这小白脸,自己没本事,还天天和我老婆说什么他有梦想,要我老婆给他投钱。”中年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狗屎梦想,靠自己完成的梦想叫梦想,从别人兜里骗钱完成的,这叫传销,这叫诈、骗!” “你们都不知道我看到那些聊天记录多心痛多生气,这男小三每次还真理直气壮,说什么自己有坚持有理想,和我老婆高谈阔论,好像自己是华夏的下一个马爸爸,可实际上就是个眼高手低,别人不给他钱只能泯然众人矣的小瘪三!” 这明明说的不是自己,可谢知燃却迷之觉得脸痛。 “做过分的是,我老婆都被他骗成这样了这瘪犊子居然还不珍惜我老婆。”中年男人愤怒地锤了谢知燃一拳。 这一拳直中谢知燃后背中间,他咳了两声后才意识到自己把灰尘都吸到了肚子里。 “我让我朋友去打听了,这小白脸用我老婆的钱在外面养女人,就说今天,他们出来开房,钱居然都是我老婆出的。”说到最气的时候,那中年男人又打了谢知燃一拳,“你是人吗?骗子都比你像个人!” 又被提起来展示了一番,谢知燃用余光往手机那一瞥,因为被压久了涨红的脸忽然有些发白。 他恨透了自己的视力太好,才能这么一看就瞧见不止有手机在拍,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入住酒店的住户的人在围观。 谢知燃花钱不手软,不过也没疯,剧组的人员虽然都下榻在这间酒店里,可房间还是能被分出三六九等的,其中住在酒店奢华单人间的只有他和石芮敏两人,剩下的剧组人员都是住在普通的双人标间。 他们订房向来不要求连号,所以正好他和石芮敏的房间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他简直绝望透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总算是彻底地感受到了。 被打、被拍、被围观、被践踏……最可恨的是,他连求救都不知道要找谁,而之所以找不到人求救,还得怪他自己,当初不想和剧组的人住在一起。 已经陷入极度窘迫和恍惚的谢知燃完全觉察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这几个大男人但凡真的用力,他早就该被打得浑身青肿,衣服也早就该被扒下来了。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被狼狈地压在地上,T恤领口被拉松,上面拉破好几道口子,人被抓起来的时候就能瞧见露出来的些许□□,裤子倒是好些,只是被拉下了一半,露出了四角内裤的边缘。 不过这句只不过要是让谢知燃听到,他一定会崩溃的怒吼。 谢知燃感觉自己就像是风中的扁舟,风一吹,就荡来荡去,毫无反抗之力。 那中年男人像是恨透了他,每次他刚缓过劲,就会给他一拳。 谢知燃现在已经无暇顾及那些视频,他只希望对方来个痛快的,干干脆脆地打他一场直接离开。 又或者是酒店的工作人员快点发现,前来解救。 最好剧组的工作人员和石芮敏都不要发现,否则他以后在他们面前还怎么做人。 这永远见不到头的折磨在谢知燃已经绝望的时候忽然戛然而止,然而这结束的方法完全超出了谢知燃的想象。 他住的1502号房靠近电梯,门大开着,清楚地听到了电梯门口“叮”的一声后,一个男人的大喊声由远及近。 “王哥,别打了别打了!” 谢知燃艰难地瞥过去,却看不清具体是谁,谁让他至今都被压着贴在地上。 “怎么?你嫂子说动你来帮这小白脸?”中年男人听了这话更生气了,原本就压在谢知燃身上的手用了力气,让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我根本没用力,碰瓷吧你?装什么可怜。” 谢知燃已经不想再说了,这些人根本就听不懂人话。 人被打就会痛,痛了就会叫这个道理都不懂的人还有什么好说。 “不是,我不是替他说话,王哥,咱们打错人了。” 谢知燃立刻振作,他就知道认错人了,只是这人怎么不早点来!他受了这么多苦才来有什么用! “不用替你嫂子和稀泥,1502牌子都挂在这呢,我确认了不下十遍,我没瞎!” “真不是!王哥,信息里的海酒不是海明酒店,是郊区新开的那家海洋自然酒店!”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人都傻了:“什么?你没搞错?” “没搞错,我确定!”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呆傻”的表情,不过那些围观的人倒是在冲击之后露出了压不住的扭曲神情。 捉奸本就是N年一遇了,他们居然还能遇到这种捉奸捉错人的场景。 中年男人大手一挥,让自己兄弟们都放开谢知燃,他自己则一把把谢知燃拉起,伸出手替他拍拍身上的灰:“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哈,我这打错人了!” 终于从那折磨中解脱,也确认了是对方的疏漏,可谢知燃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中年男人笑得一脸江湖义气,还给了谢知燃一个熊抱:“小兄弟,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这样,我们交个朋友,我相信你也能理解我的,你说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不冲动不着急对吧?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和我计较。” 旁边居然还有人附和,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男人已经够惨了就不要和他计较。 到底是谁比较惨? 谢知燃从那熊抱中挣脱,看着那男人豪迈的笑,错眼一看,正好对上了不远处终于被这热闹吸引出来的石芮敏震惊的神色。 他两眼一黑,竟是直接在这剧烈的刺激下晕了过去。 …… 宁海商贸总裁办公室内从周一开始便新加了一张桌子,是给宁初夏办公用的,至于她本来的桌子,便给了弟弟使用。 宁嘉茂一早先过来公司报道,只等处理完事情,再赶回去上下午的课。 现下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下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平静一些。 他按照舍友莫良俊推荐的办法,通过他的关系花钱找了人,在海明酒店演了一场。 正如莫良俊所说,这些人还挺靠得住,下手的时候很讲分寸,谢知燃身上受的伤可不少,估计今天都已经淤青红肿,能疼上个好几天。 这让人受伤也有讲究,什么关节背部,着重下手,想必谢知燃现在无论是躺着坐着还是弯腰伸手,都能感受到这份来自前女友弟弟的“爱的关怀”。 而这些伤如果拿去鉴定连轻微伤都算不上,估计鉴定中心的人都只会无语,说一句“你要是再晚来几天,这伤恐怕都要好了”。 这一闹最严重的后果可能是要拘留,不过事情没闹到警察出警,谢知燃丢不起这个人,也选择了私了。 当时他晕倒醒来气势汹汹还喊着要这些人坐牢,而那些人只对他说了几句话。 “刚刚我们听说您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大导演是吧?这件事闹出去,我们也就是去拘留几天,可您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上报纸头条,不知道别人会不会相信你是被打错了,估计他们都会觉得,您这是当小白脸当人男小三拉投资吧?” 这话一出,谢知燃当即放弃了报警的打算,收下了还不如他几天房费高的私了费用,把浓浓的怒火吞进了肚子里。 说实话,谢知燃这也是痴心妄想了。 事实上以他的名气,就连当地的晚报估计都懒得给他版面。顶多是在本地台的新闻那播一条酒店昨夜发生纠纷,这要是新闻台要报,酒店估计都会着急上火自己处理,还轮不到他。 只可惜他要脸,还想着一是接下来要留在当地拍摄,二是不能接受自己在剧组工作人员面前丢脸,他被石芮敏撞到已经让他恨不得掘地三尺就地埋了自己了。 宁嘉茂现在静音播放的是昨天晚上酒店的视频,多角度拍摄,对方还贴心地配上了字幕。 宁嘉茂从收到到现在,已经看了不下三遍了,尤其是谢知燃被人当做小白脸展示的时候,那让他心里叫一个爽! 宁初夏抱着自己拿到的材料走进办公室,看着正在盯着手机目不转睛的弟弟摇了摇头:“你啊,这是山中无老虎,就知道摸鱼。” 她其实猜到宁嘉茂在看什么了。 宁初夏身为谢知燃公司的金主,也不是那么地对谢知燃身边的情况一无所知,谢知燃公司的财务,便是宁初夏当初帮他找的。 昨夜的事情谢知燃自以为瞒得很好,可完全不懂管理下属的他当时喊的那个“值得信任”的副导演帮他买完药回来就把事情在公司传开了。 听说这“打错了”的神操作,宁初夏便知道是有人在替她出气,至于帮忙出气的人是谁这还用问吗? 宁嘉茂一看见姐姐进来立刻心虚地把手机扣上:“没,刚刚舍友给我发了个搞笑视频,我就看着开心一下。”是挺搞笑,主角很滑稽。 他立刻转移话题:“姐,你刚刚去哪了?你让我看的文件都看完了。” “剧本和投资的材料。”宁初夏晃了晃,“我这不是也要为自己的事业奋斗吗?我闲不下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嘉茂立刻就悟了,只是在这方面他就帮不上姐姐了,他认识的舍友家里虽然都是从商的,可没有从事文娱方面工作的。 至于姐姐投资的事情,宁嘉茂完全不担心。 他姐姐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这世上就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完全不用担心。 而且就算姐姐把手头的分红赔光了那也不怕,股份还会生钱的!这不是还有他在吗? ――虽然宁嘉茂心虚地觉得,姐姐靠得住的几率比他大得多,不过他在努力! 虽然这才几天,不过他已经逐渐地熟悉了这种头脑风暴般的工作模式,虽然辛苦,可只要被姐姐顺毛一摸,他就能充上满格电量。 宁嘉茂走了过去靠到了姐姐的桌子旁边,和姐姐一起看着他桌上的文件。 他不会对姐姐的投资指手画脚,不过还是要关心。 宁嘉茂很是反思了之前的自己,姐姐不会叫苦又如何?他又不是哑巴完全可以张嘴问好吗? 他再也不想看到姐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了,再也不想等到姐姐生病才无力地发现自己对姐姐身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宁初夏见弟弟过来也主动介绍。 她在看原身记忆的时候,最深刻的感想,就是她太想保护家人,太“自我牺牲”了。 很多人不明白自我牺牲这种东西有多可怕,它很容易导向自我感动这个极端。 牺牲者不断地燃烧自己照亮周围,而被照亮的人只知道周围变得明亮――他们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月亮、一点就开的灯,根本不知道是蜡烛在点燃自我。 最后蜡烛烧尽也得不到回应,心中难免失落,可且不说被照亮的人需不需要这种牺牲,他们根本从头到尾就不知道这一切是有人替他们付出代价。 而原身和弟弟、爷爷奶奶的情况又更复杂一些,她自觉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将风雨隔离在外,可在家中永远表现出从容淡定的一面,这使得这个家越来越倚靠她而存在,弟弟看似应该成熟,却被保护在玻璃温室之内,一旦到外界的环境,很容易轻易受伤凋谢。 所以现在宁初夏什么也不瞒着弟弟,已经长大的年纪,自然也该学着做替人承担风雨的人。 “这是业内几家要倒闭的公司,手里的艺人练习生都在打包卖呢。”宁初夏向弟弟展示了最上面的几份简历模卡,其中有不少都长得很好。 宁嘉茂看到那几张照片便眼神一亮,而后又陷入纠结。 他就怕姐姐又被谢知燃骗了,如果姐姐能接触新的好男人肯定能加速忘记谢知燃的速度。 可同时他也不希望绑架姐姐的想法,如果姐姐觉得单身很好,他也很支持。 宁初夏翻着手里的材料,倒是也没想到弟弟的脑洞这么大,就瞧见几张模卡都直接脑内小法庭开场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劝姐姐开始第二场恋爱。 “下面这些是剧本和提案,是公司负责宣传的人帮忙透风声出去联系到的。”宁初夏挺感慨,“我这说自己心里记挂着梦想,其实早就和梦想脱节,这些年也没怎么上心。” 一见姐姐失落的表情宁嘉茂就立刻戒备起来:“这怎么能说你不关心呢?这是因为之前你太忙,没有空,你现在只要想做,总能做好的,这世界上就没有姐你做不到的事情!” 他已经想好了,还是顺其自然好,如果谢知燃再来,他肯定要他好看。 宁初夏笑出声,瞥了眼说得一脸真挚的弟弟:“你啊,天天这么说,我都要信了。” “本来就是这样。” 宁嘉茂可不觉得自己有任何的包装润色,他的眼神瞥向姐姐,注意到原本正在看剧本的姐姐忽然露出失落的神情。 桌面上的材料正翻到一本剧本。 宁嘉茂一愣,这难道是姐姐触景伤情,看到剧本就想到做导演的谢知燃? 没等他问,宁初夏就说话了:“我其实有件事挺纠结。” “姐,你说,我听着!” 宁初夏说起瞎话来一套接一套。 “先说好,你听了别生气,我知道我这想法不太妥当。”她随手合上材料:“我其实就是很烦恼,你知道以前我们家遇到那些事情的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人能帮我们。” 宁嘉茂先是伤感而后疑惑:“然后呢?” “你还记得石芮敏这个名字吗?” “记得,不过她和我们没有关系吧?” “是没有关系,我知道你和爷爷奶奶都担心我回头找谢知燃,不过我真不是那种会回头的人。” 怎么忽然说这个?宁嘉茂很快反应了过来,姐姐这应当是在安他的心,说明自己提石芮敏和谢知燃没有关系。 “公司的财务是我以前安排的,她告诉我谢知燃账面上已经没有钱了,他有没有钱我倒是也不打算管了,我烦恼的是……你说那石芮敏,要是没钱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她家里?”宁初夏忧心忡忡,“现在宁海也有自己的慈善投入,我想的是,或许我可以打听一下她家人的情况,帮一帮她,毕竟她也算是被我们牵扯。” 宁初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知道我这有点太圣母了,可是她的经历实在和我们家有点像,我总觉得想帮一帮。” ――才怪呢,她可不会帮。 可傻弟弟会。 宁初夏可不打算等石家姐妹主动出击,甚至以撇开彼此关系的方式洗白自己再做处理。 她要引导着自家傻弟弟自己去调查,自己去发现。 宁嘉茂一听,又要跳脚了,他这好脾气都快被姐姐逼成坏脾气了。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姐姐根本就不觉得石芮敏心机叵测,在她的视角里,石芮敏就只是谢知燃一项失败的投资、慈善而已。 姐姐心地善良,又想着对方和她一样同样作为姐姐承担一家的责任,想帮忙也很正常。 气死他了,明明他姐比石芮敏好一万倍好吗? 姐姐当年自力更生,多苦都自己熬过去,如果换做姐姐站在石芮敏的角度,是肯定不会白拿别人那么多钱的。 宁嘉茂虽然来不及问,可来得及在网上搜索,网上的信息鱼龙混杂,关于收入的更是说得含糊,不过大概顶流算不出来,大概还是能看出来中下层收入的。 他找到了石芮敏的微博,那粉丝倒是挺多的,有个八万,可每条微博的评论数都不超过十五条,里面全是石芮敏的原创微博,除却谢知燃的电影外,对方的工作约等于无,也就站过两三次台,还是什么美容院,整形医院。 所以说石芮敏在加入谢知燃公司这将近四年的时间,几乎是毫无收益,白拿工资――毕竟薪酬的部分都已经另外结算给她。 如果拿了那么多钱都还“山穷水尽”的话,那还是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过得这么奢侈比较重要。 “姐,真没必要,你上次不是答应我了吗?” 宁初夏看着宁嘉茂像是在看孩子闹脾气一样:“我知道你还迁怒,但是万一人家有什么难处呢?我这心里肯定会愧疚的。” 单纯的孩子往往都是最容不得沙子的类型,宁初夏很清楚宁嘉茂的个性,如果预设了石芮敏的立场后,他是绝不可能答应让姐姐给钱的。 宁嘉茂炸毛,但看着坚定的姐姐,他立刻换了方针:“那姐,这件事你让我来处理好吗?我去调查他们家的情况。” 宁嘉茂决定不再回避。 其实在看到石芮敏照片的时候,他就明白石芮敏和石芮雅肯定有血缘关系。 可为什么石芮雅会过得这么窘迫呢?她甚至还靠助学贷款上学,如果不是石芮敏一分钱没给家里,那恐怕…… 宁嘉茂不希望对自己喜欢的女生有不好的揣测,可有的问题真的没有太多的选项。 “姐,我来调查,你答应我,如果我调查出来,他们家不缺钱,以后你就别管了,如果我查出来他们家确实缺钱,那我就把该转的钱转给他们,你这几天还是继续好好休息,也要让我来做点事。” 这就对了,宁初夏还故意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了。” 宁嘉茂既然做了决定也不犹豫,开始盘算着要如何调查。 不管石芮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得首先让姐姐知道,石芮敏真不该缺钱。 哎,有个傻姐姐,就是得多操心一点。 宁初夏看着傻弟弟一脸沉思但笑不语,有个傻弟弟,自己就能少操心很多。 “嘉茂,你休息够了吧?我这里还有个公司成立至今的大事记没和你讲,然后下周有个合作商要来合作……”闲聊结束,宁初夏立刻开始吩咐新的工作。 她说得飞快,就看着宁嘉茂整个人都“矮”了下去,木然地抱着刚刚拿到的材料回到办公桌去。 工作忙碌,也才能好好忘记初恋失败的痛苦嘛!她这可是为弟弟着想。 不过看着垂头丧气的弟弟,宁初夏还是温柔地给加了个油:“嘉茂,你要是辛苦了告诉姐姐一声,最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一声夸下去,宁嘉茂抬头看着宁初夏眼神都带着闪:“不累,姐,我一点也不累!”而后干劲满满开始飞速记录之前集团发生的大事。 …… 梯形教室最大的不好,便是如果恰逢自己坐在中间的话,出入很不方便。 下课铃声一响,石芮雅便收好书包站了起来,可这才一低头抬头的功夫人就又没了。 她咬了咬下唇,表情已然不太好。 最近这一个多礼拜,宁嘉茂就像是在她的生活里忽然消失了一样,哪怕每次上课两人都要见面,可现实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而在网上…… 石芮雅瞥了眼手机,无论是她发多长的话,宁嘉茂都回答得客气又生疏,说自己在忙最近没有空。 她确定自己绝不是多想,以前同样是在忙的时候,宁嘉茂一定会抽时间和她聊天,还会在看到信息的时候立刻告诉他自己在忙什么。 而这一次,宁嘉茂就连他现在去宁海上班都没有和她说过。 她知道这消息,还是班上的人同她说的,那时她丢脸极了,别人都知道她和宁嘉茂关系那么好,可她却什么都不清楚。 最关键的是,这回全天下都知道宁嘉茂是宁海集团现任宁总的弟弟了,而且据说宁嘉茂马上就要接过总裁的位置。 这消息一出,好些班上本来就对宁嘉茂略有好感的女生想要出手,让石芮雅紧张起来。 她本应该占足先机的,却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队。 石芮雅心里太憋气,还无从和其他人吐槽。 她之前没有和宁嘉茂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宁嘉茂看着未必能继承宁氏,平日里看着手头也不宽绰。 石芮雅便做了两手准备,她现在做家教的那个学生家里条件也很不错,且同样对她心有好感,而且还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所以当初就是宁嘉茂反对,她也坚决不肯终止这家教工作。 可她要是知道宁嘉茂能继承宁氏,她还犹豫纠结个什么劲啊?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不过好在宁嘉茂是的很重感情的人,石芮雅觉得他这肯定是在和她赌气,不过她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开口,毕竟她的人设可是不在意钱多钱少,积极上进的小镇姑娘。 这要是让宁嘉茂觉得她这是一发现他有钱就回头,那事情就没有挽回余地了,而且接下来马上要考试周,之后就是暑假,以宁嘉茂现在的忙碌程度推测,两人恐怕之后少有能见面的机会。 她磨磨蹭蹭地往外走,出了教室门便正好看到在学院门口和辅导员谈话的王大海。 对了!她可以曲线救国! …… 他又回来了。 谢知燃当初离开时有多气愤,现在回来时就有多狼狈。 他感觉自己最近真是走霉运了,之前被人打那是一回,这次被要钱到房间门口又是一回。 谢知燃不差钱,所以在拍摄时总是很放松,时常说开天窗就开天窗,反正大不了最后超时多花点钱。 这一次拍摄,他同样拖延了好几次,电影还没拍完,前头酒店和场地就都到期了,两方人员便都来催款。 他倒是愿意给钱,可宁初夏没把钱打来他能怎么办嘛?公司账面上是一分钱都挤不出来了,他怎么给别人转?最可恨的是酒店和场地这么斤斤计较,他之前都付了一半的钱做定金了,有这么多不放心吗?好像他会逃账一样。 气得谢知燃当即就给宁初夏打起了电话,可他给宁初夏打的电话就如同石沉大海般没有回应,无论换多少个号码也是如此。 没有办法,谢知燃只能将剧组的工作人员压在了酒店和场地那,自己装作家里临时出事跑路回来。 都怪之前那伙人莫名其妙打错人,否则没准他早就要到钱了,本来多打几个电话能解决的事情,现在时间紧迫还得他自己过来。 这一次,他一定要要到钱,就算是卑躬屈膝也得要,反正宁初夏不就是要这吗? 坐在出租车上,谢知燃随手拿起手机,就瞧见自己的一个微信群里现在是刷了屏的“恭喜”、“收到”。 这个群是一位大佬导演建的,里面全是导演,现在五百人已经满了,听说还开了二群。 谢知燃本是没有人脉加进去的,不过当年他有幸……好吧,是给的钱多,参加了一场电影庆功宴,混入其中。 他往上翻了一下,看到那不断被@的人脸色就不大好看,这位不断被圈的是他的头号之敌明南曲。 对方拍的都是商业片,成绩还算不错,当年谢知燃喝醉酒,在电影节后的采访时酒后失言,指责了几句明南曲的电影庸俗,过于讨好观众。 这其实也不怪他,谁让在那个电影节他拍的那么好那么认真的电影无人问津,而明南曲的那破片却拿了大奖呢? 本来这喝醉酒说错话过了就过了,偏偏这明南曲不肯让这事过了,直接在自己的微博上公开回击。 “明某的庸俗影片能讨大家一乐便心满意足,不过倒是很好奇高谈阔论的这位仁兄有什么大作?这市场上总有人把自己的作品强行解读成曲高和寡,却不知道观众审美不审丑。” 他这句话的直接结果,是在某瓣网的电影评分上谢知燃无人问津的大作难得的有了打分。 ――“应明导号召,审过了,确实丑。” ――“(抑扬顿挫)这届观众审美确实不行,但审丑很行,绝丑!” ――“就这?” 终于翻到了最上面的事件起因,谢知燃定睛一看,脸彻底黑了,认真一看的话便会瞧见他那由手带动的整个身体都在轻微发抖。 这是气的。 “感恩各位同仁帮助,搁置已久的项目得到嘉夏文娱宁初夏小姐的帮助正式启动,宁小姐在投资电影上确实很有品味,且对电影人尊重支持,特此向大家推荐,如果有好项目,不妨也可找一找宁小姐,联系方式可私聊我。” 这是电影群里的保留项目,大家手里有资源都会互相介绍。 先不说谢知燃自己混得一团糟的时候明南曲居然新项目又要启动。 这名字,一定是他看错了吧?绝对是的吧? 谢知燃手一抖,消息又刷到了下面,就在刚刚,明南曲又出现了。 “刚刚有朋友私聊询问我宁小姐的情况,我才发现我没说清楚,宁初夏小姐之前是宁海商贸的总裁,现退出宁海商贸管理,建立了嘉夏互娱,财力方面绝对没有问题,还请大家不用担心!”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四) 期末将至, 学校照常地安排老师结课空出了考试周。 围绕着自习室和图书馆的争夺大战便也在此刻拉开帷幕,每年作为保留节目的“占座争论大战”再次上演,打印店里人来人往, 不少从发现来至今只写过名字的课本上终于被做上了各种各样的记号。 刚刚结束了同学们最期待的划重点完结,随着老师一句结束, 大家便也三三两两起身预备离开。 等到远远地看去,老师的身影已然上了电梯,刚刚还憋着各种扯淡的同学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了。 “这重点也太重了吧?每一章每一节都有要背的, 怎么不直接把整本书划了?” “你这就没学到老师精髓了, 第五段到第六段这个概念简答或者大题可能会考,剩下的不用背, 不过要理解,可能会考选择题。” “哈, 你们都听到了?我觉得老师说话好小声, 我根本就没听清楚, 我就看你们刷刷刷翻书,我好不容易翻过去你们又翻页了。” “算了算了, 老师也挺好的, 总比之前证券投资学的老师, 按页码画了半个小时重点有人提醒他才发现他拿的课本和我们版本不一样好吧?” 莫良俊跟着抱怨完心情放松了不少,揽着王大海的背走得挺轻松:“我看等等还是整理一下再发给嘉茂吧, 否则他估计看到要吐血。” 住在一个寝室朝夕相处,从莫种意义上来说, 甚至可以说是比家人还要了解彼此。 这段时间以来, 宁嘉茂拼了命地在为接班做准备, 每天那点儿空闲时间,都是硬挤出来了, 整个人在这种锻炼之下都变得成熟可靠了不少。 知道他辛苦,莫良俊和王大海便也常为好友打掩护。 课程结束后宁嘉茂便直接回家住了,平日里宿管阿姨的点名,还有像是今天这种说是大家都要来但管理不严格的活动莫良俊和王大海一般都会帮忙签名。 从旁观者的角度,莫良俊觉得宁嘉茂的压力实在是挺大,起初他还担心过宁嘉茂会承受不住这些工作量,可很快,这样的想法便再也没在他的头脑中出现过。 每每他才刚开头想关心一下宁嘉茂的情况,对方便会铿锵有力地回答。 “我不会累,我可是宁初夏的弟弟,我姐当年十八岁就开始坐在这个位置,一次苦都没有叫过。” “这怎么能是压力呢?这是锻炼!现在的辛苦会让我之后能更好的的处理工作。” “我不累,我只可惜自己做的还没姐姐千分之一好,你们怎么和我姐一样,老是担心我累坏。” 听听这些话,他还怎么关心? 每次听到宁嘉茂说这些话的时候,莫良俊都迷一样的想起以前遇到过的美发店早晨活动――一堆人在美发店门口,振臂高呼口号,神情狂热。 绝了,这根本就是什么新时代姐姐传销大法。 “那肯定,他在公司估计也没时间整理。”王大海很赞同,他们当兄弟的也帮不上太多,只能在这些边边角角出个力了,“不过我现在越看嘉茂越觉得他姐姐厉害。” 王大海感慨得是真心实意。 宁嘉茂现在每晚都会在群聊里发起视频聊天,来个云同桌学习,按照宁嘉茂的说法,就是一个人在家,环境不同,他老走神学不进去。 只有这样他偶尔累了的时候往手机屏幕上一瞥,便能重新振作充电。 而在每次视频聊天的时候,他们几个也会聊上几句,通过电话里宁嘉茂自然而然分享出来的他当老板经历和他现在每天的工作,王大海和莫良俊都叹为观止。 想到当年宁初夏这么年轻一姑娘,遭遇家庭打击撑着不受影响,把一切处理得妥妥当当,那简直了好吗? 不过他们绝不会在宁嘉茂的面前夸宁初夏的,谁让宁嘉茂是个铁血姐姐吹呢?比狂热粉丝还要更狂热。 分享个今日工作,就要吹一波姐姐的井井有条。 感慨一番企业发展艰辛,就要忆往昔铭记姐姐正确决定。 就连宁初夏敲门进来送一杯牛奶,他都要夸一波他的姐姐有多疼爱他珍视家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宁嘉茂的眼神都在发光,而这一套吹姐姐大法,还有标准的流程,感慨,狂吹,最后是总结陈词。 “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工作,让我姐姐能享受生活。”宁嘉茂神情真挚又专注,“我姐现在终于能做她喜欢的事业了,我要保护住她的快乐,我要赚很多的钱,让我姐姐能想投资什么就投资什么,不怕亏,没有压力!” 有一说一,他们真觉得宁嘉茂就和溺爱孩子的家长一样,恐怕她姐高举手说一句我要拿钱撕着玩,宁嘉茂都会在旁边认真鼓掌说撕得好。 虽然私下会吐槽几句宁嘉茂王婆卖瓜,可其实他们也觉得宁嘉茂的姐姐确实值得他的敬爱。 莫良俊肯定道:“他姐姐确实很优秀。” 就在两人要走出学院的时候,石芮雅便立刻凑了过来。 石芮雅勤奋上进又好相处,在班上的人缘很好,和莫良俊、王大海之前也有说过话,这搭话也不奇怪。 忽然被喊了名字,莫良俊和王大海对视一眼倒是都若有所思。 他们和石芮雅虽然还在一起吃过饭,但那都是因为宁嘉茂这条纽带,现在宁嘉茂人不在,石芮雅特地凑过来找他们,肯定也是说的宁嘉茂的事情。 石芮雅平日里穿的都是网购的服装,她的衣服价格大多不高,不过在她的认真搭配下,总能和她本人的特质相符。 “打扰你们了。”石芮雅小声问,“宁嘉茂是不是只有考试才会回学校?”她低头时的那点失落让人很难忽略。 “你怎么不自己问他?”王大海忍不住,“这种事情你发个信息不就得了?还要问我们?” 他们宿舍的人除了宁嘉茂,那都对石芮雅有点意见。 大一到大三,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宁嘉茂的关怀那叫一个风雨无阻。 他们同在一个宿舍,也了解宁嘉茂的情况,他身上没有什么坏毛病,待人也真诚,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石芮雅如果不喜欢宁嘉茂,那只要主动和他说一句,宁嘉茂也会放弃,可偏偏石芮雅什么都不说。 宁嘉茂虽然没有明着表白过,可平日里的行为、半明示的表达心意已经够明显了!就比如之前宁嘉茂和石芮雅吵的那几次架,分明就是直接说在吃醋了,可石芮雅还是“钢铁直女”般地听不明白。 他们真不是对石芮雅苛刻,可这怎么就能不明白呢? 要不是石芮雅看上去不图钱,他们早就想骂醒宁嘉茂了。 死缠烂打和痴心守护成功的原因是因为互有好感而不是水滴石穿。 这要是女生不喜欢的人这么天天默默陪伴,没准还要被定性成骚扰。 他这图什么?就图一起打工锻炼身体体验生活?就图当个舔狗? 不过最近忙碌起来的宁嘉茂那叫一个没有时间,单单平衡工作和学习已经要他心力耗尽,之前还在烦恼的和石芮雅吵架的事情更是抛在了脑后,他不提,舍友们开心还来不及呢,自然不会提醒。 听到王大海那有些糟糕的语气石芮雅的心情沉了沉。 她老早就知道宁嘉茂的这些舍友对她有意见,可他们之间的核心矛盾在于他们觉得她在吊着宁嘉茂,这点石芮雅解决不了,因为她不可能给宁嘉茂一个结果。 再确认宁嘉茂不会因为舍友对别人产生意见后,石芮雅便没认真管过这几位,当时她想的是,如果未来真和宁嘉茂在一起了,再慢慢考虑要怎么处理他身边的这些关系,可没想当时的懒得搭理竟然成了现在的问题。 她忽然觉得有点悬,可还是得按部就班往下说:“他最近不是很忙吗?我不想打扰他。” 其实是打扰了没怎么收到回复。 莫良俊客气道:“那你还是挺关心他的。” 他心里知道自己这话带着多少奚落。 “也没有,就是我们之前吵架了,我一直挺抱歉的。”这段路太短,石芮雅不敢再耽搁时间,“我那时候觉得他干涉了我的想法,却没有考虑他的心情,结果后来……” 石芮雅叹气:“后来我发现,原来他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你这话说的。”王大海感觉自己是ETC转世,尽想抬杠,“同一个地球同一个世界。” 石芮雅左手捏紧成拳,以前她怎么没感觉王大海这么欠揍:“是啊,是同一个世界,但是我们却很远。” 莫良俊没忍住掺和:“其实也不远,不堵车打车过去快的话四十分钟不到,等地铁开通没准二十分钟内就能到。” “我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差距很大,你们知道的,我家里条件并不好,本来……”石芮雅战术性停顿了一下,只是这停顿显得有些短。 按说应该再停一停让人思索她到底在欲言又止什么的,可眼前这两位看样子还能杠,她可不想被噎得说不出话。 她自然而然地苦笑了下:“而现在差距就更不用说了,我总觉得我现在去找他好像就显得我是因为别的什么才变了态度一样,哪怕我再坦坦荡荡,可万一他多想,我们的这份友谊就不纯粹了,只要想到原本我们这么三年的来往因为这意外说断就断,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不过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无常。”路终于走到了头,石芮雅不继续拖着,朝着王大海和莫良俊笑笑,“他最近辛苦,你们多关心他,我希望他能开开心心的。” 她挥挥手:“这三年多亏你们照顾了,明年就要毕业,我可得赶在毕业之前请你们宿舍一起出来吃饭!我先走啦!” 边往前走,石芮雅边复盘着自己刚刚说的话,这话里话外,她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关键就在于,她刚刚话里暗示的从前她就是因为“自卑”才不愿意接受宁嘉茂,而现在更自卑了。 她赌的是宁嘉茂对她是有感情的,她特地去看了,宁嘉茂朋友圈里关于她的内容可都还没删呢! 宁嘉茂以前对她那么在意,这次她示弱,莫良俊和王大海肯定是要和好友说的,就算不说,她难道不会在微信上暗示吗? 到时候她假装不经意地透露一两句,宁嘉茂肯定会去问舍友,等从别人嘴里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心里得多触动? 这还是姐姐教她的呢!要在该示弱的时候懂得示弱,绝大多数人都有种怜弱心理,想做能拯救别人的英雄。 一说起姐姐,石芮雅的眼底便忍不住被满满的野望填充。 她是过惯了穷苦日子的,谁让他们的亲生父母直到这个年代还奉行着多生孩子多赚钱的想法,在自己本身已经是贫困户的情况下,还一口气生了五个孩子。 当年的她别提多笨了,只知道努力就能赚钱,在上学之余捡瓶子捡垃圾,她的姐姐也和她一样。 一直到那位谢导出现在她们小镇的那天,石芮雅头一次感觉到自己世界观被颠覆的感觉。 原来赚钱那么容易,她们以前所谓的辛苦、所谓的努力换来的成果还不到姐姐一个月收到的工资,而姐姐只需要按着谢知燃导演要求的表演就行。 也是在姐姐有钱之后,她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的不同的活法。 从那天开始,石芮雅便明白,过去的那种活法绝不是她想要的,之前曾经想的什么好好读书未来考个大学毕业后找份好工作更是被她抛在脑后,拜托,那才能赚多少钱? 她将自己能看见的所有人都放到了称上,为每个人写名价格,并根据能否派上用场分个高低。 而其中,得分最高的,一个是通过姐姐了解到的宁嘉茂,另一个,则是她在做家教的那户人家。 石芮雅抿了抿唇,这些一个个真实存在的人,在她看来都是飞舞的钞票、饭票,她绝不会轻易撒手。 想到这,她便看了眼聊天群。 在姐姐的帮助下,家里现在已经人人有手机,一家人都在的群里,姐姐还在说让父母想个理由搪塞,她要好钱了,可以带弟弟妹妹暑假去旅游一趟。 说起这来,石芮雅就有些不屑,姐姐仗着谢知燃导演大方,毫无理财观念,钱有了就花,而且买东西时也不考虑变现和后续回报,如果是她可不会这样,只是劝也劝不动,石芮雅只能眼不见心为静,谁让这不是她的钱呢? 她真是……越来越迫切了。 看着石芮雅离开的身影,莫良俊没忍住指了下自己:“大海,我看着很傻?” 王大海没说话只是笑笑,这还真没准。 大学可不像是初高中的时候大家天天在一个集体生活,说是同班同学,可四年都聊不上几句才是常态。 莫良俊一阵无语:“她不会指望我把这些告诉宁嘉茂吧?靠,宁嘉茂不理他我都要乐上天了好吗?” 就当他恶婆婆心态吧,莫良俊是个极现实的人。 他不会因为石芮雅的家境歧视她,但是会因为石芮雅的言行而产生的不同的想法。 就石芮雅今天说话展现出来的这个心态,那什么念着差距大、不是一个世界的想法,他就觉得这人和宁嘉茂不该是一路人。 “不知道,可能只是和我们抱怨抱怨。”王大海憨厚一笑,“不过和我们抱怨是挺奇怪。” 这少女心事也不是见人就说的吧?还和当事人的舍友说。 两人默契地做好了决定。 这不是石芮雅自己主动说的吗?她说宁嘉茂开心幸福就好! 好,那么今天他们也就应下了这话,今日无事发生! …… 站在宁海商贸总部门口,谢知燃表情都有几分扭曲。 现在已经入夏,阳光灼热,天地之间活像是个全自动脱水机器,能叫人汗流浃背浑身无力。 而谢知燃的怒火比阳光还要灼热。 她怎么敢? 原先只是来拿钱的行为上又加上了质问。 他倒要好好地问一问宁初夏为什么给明南曲投资。 她难道不知道明南曲和他有过节吗? 这女人闹脾气简直是专往他心里捅刀子,她越是做这些,只会让他越来越远,甚至犯恶心。 明南曲他那也配叫做作品?看群里说的,那还是天价投资。 行啊这宁初夏,生了气就拿这来闹,这头卡着他的钱,那头拿钱乱花,这不是瞎胡闹吗? “不好意思先生,如果没有事情的话请不要在公司门口逗留,会影响人员出入。”保安已经看了谢知燃好一会,终于没忍住开口。 谢知燃一听这话只是潇洒地单手摘下墨镜:“我找宁初夏。” 他来过宁氏两回,不过都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还没搬到这个总部呢。 说起这件事谢知燃就更气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宁海总部迁移的事情,刚刚叫车软件定位到这他还手动改到了之前公司在的写字楼那,结果从机场开了老半天又在路上堵了好一会,才到了那栋正在拆迁的写字楼前。 这天气坐在车里,还遇到舍不得开空调的师傅,简直是要人发疯。 “不好意思,请问您哪位,预约了吗?”保安狐疑地看了眼谢知燃的脸,才思考了一会便摇了摇头。 谢知燃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需要预约,我是宁初夏的男朋友。”他觉得自己说到这总能进去了,却看到了那保安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 保安皮笑肉不笑道:“先生,甭管您是谁,我们这都是需要预约的,或者您可以让宁总打内线电话下来,我立刻让您上去。” 平时那些什么供应商合作方编的瞎话更多,就是未来马上要上位的宁嘉茂还没办员工卡的时候也是登记了进去的好吗? 他们宁总最讲制度原则了,怎么会像眼前这个人莫名其妙想刷脸。 谢知燃要能打得到电话还跑过来做什么,他被气到,差点没捏断自己的墨镜,沉着脸道:“你打内线去问她,你就告诉他谢知燃来了,在楼下等她,她肯定会让我上去。” 听到他这么说,保安便当即往秘书处拨去了电话,而站在他身边的谢知燃此刻正是一脸自得。 到时候他进去,这保安就知道脸痛了。 …… 办公室内。 宁嘉茂目光如炬地锁定着姐姐,他神色严峻,等待着姐姐做出决定。 就在刚刚,秘书敲门进来丢了个晴天霹雳。 原先正在完成工作的宁嘉茂一听到谢知燃的名字当即就要炸了,可怕姐姐生气,只能等姐姐先做决定。 秘书还在,他只能不断咳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提示姐姐想起两人的约定。 气死他了,这谢知燃居然还敢来。 宁初夏看着弟弟那焦灼的表情,还有那被他都揉成团的纸是无奈又好笑,她看了眼秘书,只是摇摇头淡淡道:“不用理他,如果他在门口骚扰的话,就直接报警。” 听完这话,宁嘉茂立刻手握拳悄悄在桌下一挥舞,结果一不小心撞到了桌板上面,疼得一抽气的他面对姐姐依旧是一派淡定。 秘书出去回话,宁嘉茂便也自然而然地站起来:“姐,我去上个卫生间。”他交代得很详细,单手捂着肚子,“可能是我吃坏肚子了,估计要有点久,你帮我处理下桌上的文件好吗?” “好。”宁初夏看着飞奔出去的弟弟感受到了来自弟弟的谐星天赋。 这孩子还真当他看不出来? 宁初夏给几个之前联系过的号码陆续发了信息。 傻弟弟很单纯,只知道打人一顿,放点狠话。 可她想做的可不止有这些。 …… 谢知燃镇定自若地等着回复,听到那内线电话铃声响起的瞬间,他便得意地一抬下巴:“接吧。” 保安接了电话,在谢知燃期待的目光中转来过来,这回眼神里便有了藏不住的鄙夷。 对方单手往外一指,也不叫先生了:“大兄弟,你这戏挺多啊,我们宁总的秘书刚都确认过了,人根本就不认识你,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是想要和我们宁总套近乎吧?别闹了哈,我们这可不是白拿工资的,走吧走吧。” 一边说着话,保安一边熟练地将谢知燃往外送,没有一丝的心慈手软。 “她说她不认识我?!” 保安笑了:“不是,你们认识不认识你自己还不知道?可别是单方面认识吧?那这么说我也认识我们宁总啊,她还和我打招呼呢!”反正这下没事,看着人演着还挺好玩的。 谢知燃大怒道:“你听她胡说,你喊她出来见我!” 他态度强硬起来,保安便也严肃了起来:“请你离开,否则我们报警请辖区派出所来处理。”他往不远处一指,“我们这里是24小时无死角监控,对面有紧急报警按钮。” “报警?要报警抓我?”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堂堂一个男朋友,连自己女朋友的公司都进不去? 正当谢知燃在狂怒输出的时候,宁嘉茂已经出现在保安室内。 宁海总部请的保安很多,像是门口除了正在处理谢知燃的那位外,还有一个站岗的,公司里也常年有人巡逻,这是因为宁海商贸总部出于工业园区之中,再加上公司员工众多,要保障安全需要的人数也多。 他见众人要向他打招呼只稍微压了压示意不必:“怎么还没走?” “他……实在是有点死皮赖脸不走,不过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处理。” 宁嘉茂是算着时间的,他可不想莫名在姐姐那留下一个拉肚子的印象。 “这个人就辛苦你们以后多注意了,等等快点把他赶走。”宁嘉茂故意露出烦恼的神情,伸出手往脑袋一指,“他是我姐的高中同学,脑子有点问题,说是什么妄想症,自己家里人也管不了他,时常骚扰我姐,这回估计是又跑出来了。” 这话一说,保安室的众人都悟了,露出了些许同情的表情。 这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还会遇到这种强行认亲的疯子。 宁嘉茂看着众人信誓旦旦保证着的样子也放下了心,拿起手机拍了两张外面谢知燃狼狈的模样又交代了两句:“你们到时候关注一下各个门周围的情况,看他在哪个门闲逛就把情况和小张司机说一声,我们会避开。” 他这几天一定要陪着姐姐,才不会让谢知燃有可趁之机。 宁嘉茂又催了调查的人一番,让他们尽快出个结果。 之前调查的人说的是,石家人现在都已经不在小镇生活,说是父母带着孩子出去打工,按照当地人的说法,是打工开销大存不下钱,和以前一样窘迫,可这话无论是调查的人还是宁嘉茂都半点不信。 这结合前因后果,分明是有了钱又舍不得特困待遇,偷偷摸摸的搬家在外享受吧? 结果还没出,宁嘉茂心里已经基本有了判断,他现在只希望早些有结果,让姐姐感觉到谢知燃有多low被人骗得团团转,还用了姐姐的钱。 …… 谢知燃真是绝望了。 他这辈子就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么坚持不懈过,哪怕保安再怎么赶,他觉得自己已经丢尽了人,他也没有离开。 可他这站在门口从早到晚,怎么就没瞧见宁初夏的车出来呢? 她难道不用出来办事?难道不用回家?还是因为怕他打算一直加班? 这疑惑持续了很久,直到他坐在回家的车上才反应过来。 宁初夏不只有一辆车,公司也不止有一个门! 所以有可能就在他在那暴晒连饭都不敢去吃的时候,宁初夏就这么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坐车走了? 他气得牙关紧锁脸上的肉都在抖,可最气的是,他竟然一时想不到破解的办法,不过没事,他可以先睡一觉,明天再来。 终于到了小区门口,谢知燃浑身无力地下了车,只想回家洗个澡睡觉,他感觉自己身上都馊了。 小区门口出入是靠刷卡的,谢知燃从钱包里拿出卡,一边打哈欠一边随手一刷―― “滴!挂失卡无法识别!” 伴随着这提示音的是值班保安按在谢知燃手上的手,对方动作很快地收缴了房卡:“不好意思先生,您手上的这一张是被挂失过的门卡,无法开门,且我们必须销毁处理。” “这卡怎么会被挂失?我放在身上从来就没动过。”谢知燃反应过来了,他咬牙切齿,“宁初夏,你做得实在是好!” 谢知燃虽然和宁初夏同为H城人,但家境只能说是一般水平,父母过世后留给他的房子那都是十几年前分的老房子了,他当时提了一嘴房子老旧,宁初夏便拿了这套房子的钥匙给他,这房子是宁初夏的父母生前买的,直到两人过世两年后才正式交房。 同是老房子,因为价格高又是知名房产商精装修的原因,至今很不过时。 他阴沉着脸试图和保安讲道理:“我本来是住在里面的,我女朋友和我吵架,就把我的房卡给挂失了,你先让我进去,我的行李什么的都还在里面呢。” 他气疯了,这房子宁初夏很少来,几乎可以说是他一个人的小天地,他早就自然而然默认这房子是他的了,现在忽然搞这么一出,整个人都很崩溃。 保安可不管他的情绪,公事公办道:“您有房产证吗?” “没有。” “也没事,您报身份证号码,我让物业后台查询您是否确实是小区业主。” 得,听到这话谢知燃又想要炸,手机却这么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给他打电话的是剧组的副导演,可现在都已经八点多了,打他电话做什么。 副导演声音满是无语,像是捂着话筒或是嘴在说话:“导演!您疯了吗?您搬这么多东西过来,我们过后要怎么搬走?” “什么东西?” “H城家居物运啊!他们刚刚直接开了两辆卡车过来,就停在酒店门口呢!说是您的行李家具全都在里面,我看了下里头居然还装了三张床!问题是这要放在哪儿啊?人说他们过夜要加钱。”副导演是真无语了,谁能面对两卡车的东西镇定自若呢? 谢知燃现在已经做不出表情了,这件事是谁干的简直不能更清楚了。 他重新认识了宁初夏。 这女人还真厉害,牛X。 这是闹真的是吧?先是说分手,然后又注销门卡,让他有家回不得,还把他家具全都送走,这是要把他扫地出门的节奏?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宁初夏没让他付搬家钱? 电话那头的副导演哭丧着脸又说:“谢导,我这手头真没那么多钱,你这请的搬家公司怎么还是到付的,我在剧组问了个遍,大家钱都不趁手。” 特么这还感谢错了? “要多少?”谢知燃憋着气问。 副导演拿起清单:“租车费,一天350元,两天两辆1400元;人工费,总共是三个人,一个人一天一百,这又是六百……来回油费三千三,总的他说给你抹零,算你五千就好。” “五千你们都没有?”谢知燃是真无语。 副导演只是讪笑。 这哪是没有啊,只是谁让谢知燃不会管公司,整个公司就和漏了风一样,大家都听说了,公司账面都没钱了,谁敢替谢知燃贴钱,这五千也是钱好吗? “我等等转你。”谢知燃很是果断,可只要想到自己只剩下不到六千的余额他就想吐血,“先把东西搬到场地那去放着,我回去以后处理。” 挂断电话后,谢知燃看着万里无云连星星都没的天空两眼放空。 这宁初夏怎么就这么狠心? 她就不知道后悔吗? 在小区门口又转了两圈,谢知燃见实在是进不去也只能选了个酒店住。 这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这话确实太在理了,他都多少年没住过三星以下的酒店了?可现在只能委屈自己。 谢知燃一沾床就睡着了,睡醒时已经快十点的他一看手机,通知栏那全是未接来电。 他不明所以地回拨了打得最多的会计,而后天旋地转。 ――“谢导,公司的公户现在已经用不了了,您的私人卡也被锁定了!” ――“早上公司前台还收到了您的信件,宁初夏小姐委托律师起诉了,一件是公司和她之间的投资合同,一件是和您之间的民间借贷案件,我们给律师打了电话确认,是对方实行的财产保全措施,如果案件不结束恐怕没法解除。” 谢知燃颤抖着打开了手机银行。 看着账户余额那的负号和后头的一长串数字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她,她这是不回头了? 她这是要和他一刀两断,还要把从前给他的钱都追回去? 这凭什么啊,钱不是给他的吗?这给出去的钱还能要的?哪有这种道理!不就是多了那么亿点点吗? 他慌乱地在搜索框里输入关键词:“分手后被起诉要钱怎么办……” 而在他看着那搜索结果浑身冷汗的时候,手机最上方的通知忽然连着响起。 为了转移注意力谢知燃勉强点了进去,却看到让他更糟心崩溃的东西。 “谢导,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但我的职业规划有所改变,所以想向您提出离职申请,还望您答应……” 这不是一条,是五六条,就连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合作的副导演也发来了一句对不起。 谢知燃抓狂地在酒店里打转,他歇斯底里地抓起枕头就乱丢。 一声清脆地响声唤醒了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那是床边桌上的茶杯,就在刚刚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一个茶杯,他总不会赔不起吧? …… 艰难的期末考终于结束,马上要大四,不少人也打算利用这个暑假好好锻炼。 石芮雅没堵到人,悻悻然回到寝室情绪有些糟糕。 最近他们家简直是走了背运。 家里在外有别墅冒领低保的事情不知道怎么被村子里的人知道的在那闹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还会影响到她之前领的那些助学金、励志奖学金。 原先是家里最大经济来源的姐姐本应该到账的收入开了天窗,据说那位谢导吃了官司,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就连姐姐的房租都支付不起。 关键她姐还没有什么存款,石芮雅听她姐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要想办法再找个“出路”。 而她呢?给宁嘉茂发的每一条信息都石沉大海,家教的学生倒是依旧和她保持良好的互动,可对方这个假期要出国旅游,这两个月也不在国内,只能等对方九月入学再继续培养感情。 石芮雅已经想好,这个暑假的时间不能浪费,既然宁嘉茂喜欢逃避,她就要主动一些。 她打算去宁海商贸应聘暑期实习,她问过其他学长学姐了,宁海商贸对暑期实习的管理不算特别严格,她的简历应该能够通过。 想到这石芮雅说干就干,她思考着给宁嘉茂发了微信。 【石芮雅:我报了宁海商贸的暑期实习,忽然想到去年的时候,我们还聊过暑期要去哪实习,时间过得真快,大家都变了。】 【石芮雅:虽然我们好像变得很远,可我总是站在这里,我也想看看你愿意付出那么多努力心血的公司是怎么样的。】 【石芮雅:我还是下意识地想和你分享我的生活,你不要误会,这不是要你帮忙的意思,我相信我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的进去,毕竟我可是你承认的朋友。】 正斟酌着要不要多发两条,石芮雅就收到了让她意想不到的回复。 【宁嘉茂:你不用来,我会交代他们不要通过你的申请,不必浪费时间。还有我想我们也不是朋友。】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五) 入了夜, 陆续打开的灯火便开始兢兢业业地为忙碌的行人们指引着回家的路。 宁嘉茂的驾驶证是在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去考的,虽然家里车库有车,可拿到证之后他几乎没上过路, 这门技能便被荒废了下来。 最近由于他经常要往返于公司和家之间的原因,他便迅速地复习重新掌握了这门技能。 公司里是常年有司机的, 只是宁嘉茂平日上下班时还是更习惯于自己开车。 他和姐姐一样,都不觉得给的薪水多就要占据员工24小时的时间,那种随叫随到的司机模式虽然很方便,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能做的事情不必太麻烦别人。 小区统共有两个门, 道路宽阔,用的是电子门闸, 在物业登记过的车辆一到便会自动开闸,效率很高, 但在高峰期的时候依旧需要排一会队。 宁嘉茂抬头往熟悉的角度一看, 嘴角上便不自觉地挂上了温煦的笑意。 顺着这个角度往上, 便能瞧见宁家的阳台,已经打开的温暖灯光透光阳台传递出来, 还没到家, 宁嘉茂好似都感觉到了那一份温暖。 在期末考试结束第二天, 他便正式地通过董事会、股东会议从姐姐手上接过了宁海商贸总裁的位置。 虽然宁嘉茂很不舍,可还是被姐姐说服。 宁初夏以宁海商贸总裁的身份工作了差不多有七八年的时间, 在现在的这些员工心中,她的地位根深蒂固。 如果她每天照常在总部里出现打卡, 那么这所谓的工作交接永远都没法实现, 在大家心里宁海商贸的精神象征也还会是她。 她的离开, 也能让宁嘉茂真正意义地独立行走,不再老依赖着姐姐做决策。 而且她这该交接的事情已经交接完, 也到了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为自己事业做打算的时候了。 所以工作交接完之后,宁初夏便再也没有去过宁海商贸,悠悠闲闲地待在家里陪陪爷爷奶奶,平日里睡到自然醒再研究一番投资,过得别提有多美。 在姐姐刚走的时候,宁嘉茂其实是诚惶诚恐的,虽然之前他已经被姐姐要求着独立做决定,但这就像是考试交考卷一样,你知道错了老师会给你打上记号,把考卷打回,可现在,这就成了高考现场,你只要考差,之后的命运都会受到影响。 每次在纠结的时候,宁嘉茂只要看看办公桌上姐姐的照片,想起姐姐对自己的信任,便又能生出无穷的勇气。 姐姐说过的,不怕做错,就怕不做,是人都会犯错,她相信他。 通过前后近两个月的努力,宁嘉茂也彻底在宁海商贸站稳了脚跟,现在已经是备受不少人认可的青年之星了,原先因为管理人员更替略有波动的股价现在已经重新涨回了之前的位置。 顺着车流进了车库把车停好宁嘉茂便上了楼。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一打开房门,便是永远不缺席的饭菜香味还有屋内没有停息的热闹。 “嘉茂,你回来了,快换个衣服休息一下。”宁初夏看见进屋的弟弟便暂停了正在播放的视频,放松地坐在沙发的她眉眼尽是那股慵懒劲。 工作狂有工作狂的快乐,可咸鱼也有咸鱼的快乐。 她现在每天早睡早起,锻炼投资,整个人别提多容光焕发了。 正在房间拿着个收音机听评书的宁奶奶也出来了,习惯性埋怨了一句:“嘉茂,你看你那么晚回来,大家都等你吃饭呢,你姐被你饿坏了我可要打你一顿。” 宁爷爷也帮腔:“是啊,嘉茂,你看你姐,以前就是天天只知道忙工作自己晚吃饭,这不就把身体给弄坏了?” 他们这看似在骂孙子,其实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当初他们老俩口劝说的时候宁初夏总阳奉阴违,现在有了这么个教训了,他们教育宁嘉茂的时候也就更强势了。可不能让这孩子像他姐姐一样养成为了工作作息、饮食都不管不顾的习惯。 宁嘉茂知道爷爷奶奶是关心自己,立刻举双手投降:“好,我下次如果回家吃饭一定准时回来。” “快让嘉茂去换衣服吧,他也累坏了。”宁初夏笑着替弟弟解围。 现在她每天在家,都能享受来自爷爷奶奶的爱的攻势,每天补品甜汤不断,要不是宁初夏常年爱锻炼,恐怕是真要被这种喂猪式喂法给喂圆一圈。 宁嘉茂一得到姐姐的信号,赶忙往屋子里去,这就有点像是在落荒而逃了,跑得不够快,那可就是双重唠叨攻击,听久了还自带混响回音效果。 临进房门的时候,宁嘉茂回过头正好看到了被暂停的电视屏幕。 刚刚没注意,姐姐居然是在看什么演唱会吗? 只是镜头正好定格在观众那边,他倒没看到姐姐看的是谁的演唱会,否则如果知道姐姐喜欢的是谁,他就可以给姐姐送礼物了。 他有些失落,自己连姐姐是不是追星都不知道,不过姐姐既然有心思看演唱会,应该也不会再想起那位了吧?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了饭,顺着聊了聊宁爷爷和宁奶奶最近追的电视剧几句,宁嘉茂便跟在姐姐的身后进了书房。 这间书房原本是宁初夏一个人办公的场所,现下则成了姐弟俩一块工作的场地,准确点来说,应该是姐姐放松享受生活看书看视频,弟弟劳工卖力工作的场合。 宁初夏开口便问:“对了,这次来的实习生怎么样?往年你们专业都会来不少人,今年有没有你的同班同学?” 她手托着脸,关心道:“按照以往人力那报上来的材料,来我们公司实习的学生会有至少一半向我们公司投递简历,这个比例相当大了,现在的实习生,可是未来咱们公司的储备人才。” 按说这招实习生的工作是和大boss没有什么关系的,不过宁海商贸一向很重视人才,尤其是能够在公司转型上发挥发挥作用的高端人才。 每年员工入职的时候,宁初夏都会在他们的入职培训上出现讲话,除却相对流动速度快的基层工人之外,宁初夏也会记住这些新人的姓名和他们的基本情况。 而她做的这些,便也交到了弟弟的身上,刚当上总裁的宁嘉茂,自然是事必躬亲,务必熟悉工作的每一个环节。 以宁初夏对老实弟弟的了解,她估计弟弟应该会连实习生的招收也一并过问。 不过她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问的其实是那一位。 在原身的记忆里,宁嘉茂为了石芮雅进公司实习这件事和她闹得很不愉快,而这辈子宁初夏提前功成身退,按说石芮雅应该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公司。 可宁初夏很放心,一是她事先捅破了石芮雅和石芮敏的关系;二是宁嘉茂本质也是个正直的人,身处其位的他,只会对自己的同学更严格,而不是更手软。 一听“实习生”这三个字,宁嘉茂嘴角的弧度便一点点地消失。 想到某人,他便开始膈应。 那种曾经喜欢向往的人形象彻底破灭,连过往的美好回忆都染上脏污的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怎么了?看上去不太开心。”宁初夏关心地看了眼弟弟。 宁嘉茂沉默了会才说:“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他的声音轻快,好似刚刚那一点失落从未存在,“这次的实习生都不错,不过没有我们班的学生。” 他稍微解释了一下:“这件事得怪我,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我的事情,他们估计是怕投了简历像是在走后门,有选择在暑假实习的都去了其他公司。” 当然也有非要投他们公司的……只是那位情况特殊被他暗箱操作掉了,所以依然是0。 宁嘉茂并不打算和姐姐提及那一位的事情,他不想让姐姐伤心。 姐姐总是在意他胜过自己,如果知道因为她遇人不淑,害他机缘巧合被人黏上,差点也被骗姐姐一定会很自责。 “那还真可惜。”这倒是和原身记忆里略有不同,当时往宁海商贸这送简历的还有好几个宁嘉茂的同班同学。 说到这,宁嘉茂便也郑重地走到姐姐面前:“姐,你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我会去调查石芮敏的事情吗?” “记得,不过这都挺久了,其实结果也不重要了。” 宁嘉茂心底暗暗摇头,他姐什么都好,就是不记仇,不爱计较。 可他一定要在姐姐面前拆穿石芮敏的真面目,也让姐姐明白谢知燃就是个真渣渣! “不行,我们可是做了约定的!”宁嘉茂当即就从书桌里抽了一份文件,放到了姐姐面前。 其实关于石芮敏的情况之前就调查结束了,后续一直在跟进调查的反而是石芮雅的情况。 宁嘉茂当时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虽然心里有答案,可还是下意识地不希望对方是个这么糟糕的人。 可随着调查,这结果只有更糟没有最糟,他整理好调查报告后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便没有马上拿给姐姐。 现在一想,他可真是太过分了,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情绪问题影响和姐姐的约定呢?要是就这一小段时间姐姐心软了他哭都来不及。 而且他也要让姐姐明白,这世上可不是谁和他们有类似的经历都能像姐姐这么自强,这么值得人帮助的!还有像是石家人一样以吸别人血为生的类型。 宁初夏接过这份报告便开始翻看。 这份报告极其详尽,其中有不少信息,是原身上辈子就知道的内容,还有不少,倒是原身并不了解的精彩彩蛋。 报告中清晰地梳理了石家人的发家致富之旅,他们的转变以谢知燃的出现做了清晰的划分。 在谢知燃出现之前,石家人的穷来源于石家父母,他们热衷于生育,但却又不愿意为了孩子承担起责任。 虽然有不少扶贫人员轮流动员他们,不仅帮助介绍工作,就连什么技术都帮忙把老师安排到了门口,可他们还是不为所动,这么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可有时候歹竹偏偏能出好笋,他们这么懒惰,生了一窝孩子却个个勤劳。 石芮敏在之前便是镇上的一个出名姑娘,长得好看人很出挑勤劳苦干,不过这一切都是之前的事情。 这份报告上清楚地写明了石芮敏进城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租的房子是H城市中心的套房,那里的房价比宁家现在住的房子都只高不低。 她在宁海商贸旗下的百货商店短短两年就升到了钻石会员,按照宁海百货的会员制度规定,要从普通会员到钻石会员中间需要当年实付累积超过十五万元或者是一次性刷卡超过五万元,她在百货里的消费,基本都是奔着奢侈品去的,要不是不少奢侈品店铺只在一线城市有,H城没开,恐怕她还能花更多。 至于石芮敏的家人,则在她的安排下搬到了他们老家所在的城市市区,住上了大平层,只是估计是钱不趁手,只能租房,至于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则被送到了城里的学校上学。 报告里附上了几张远远拍摄的照片,标出了石芮敏弟弟妹妹,虽说他们是穿着校服,但是隔着屏幕也能看见那价格绝对不低的正牌运动鞋和身上已经和同学迅速同化看不出区别的气质。 看着姐姐大概看完,宁嘉茂便也认真补充:“姐,石芮敏和你想的根本就不一样,谢知燃单个月给他的钱,已经是不少贫困家庭几年的收入,你看报告,她甚至都能大肆地奢侈购物,根据调查到的情况,她平日里也经常出入于均价极高的餐厅。” “但凡是正常做慈善,就没有这样的。”宁嘉茂嗤之以鼻,“他要是真这么善良,满大街需要帮忙的人他帮过一个吗?” 宁嘉茂对石芮雅最失望的便是她明明家庭情况早就改善却还在欺瞒他人,享受国家、学校的政策补贴。 石芮敏是她的姐姐,不是她的监护人,所以对方有钱也不等于他们家有钱,这个道理合情合法,可问题是根据宁嘉茂调查到的情况,石芮敏并非没有反哺家人,虽然她给家人的东西不过是她指尖漏下的这么一丁点财富,可也已经足够让石家人脱贫致富。 就看那报告,现在石家父母连应付式的打工都不去了就知道他们过得有多轻松。 之前宁嘉茂陪石芮雅打工过很久,那时候他最为触动的,便是身上有如同姐姐般的韧劲,并没有因为糟糕的生活轻易说放弃,保持着正直的品格。 可现在看,这到底哪里正直呢? 不说别的,就说每年申请的贫困助学贷款,免息,一年八千,学费基本全包,扣去贷款外需要支付的费用不过几百。 学校里有针对于贫困学生的生活补助,只要填表申请便能拿到。 就连奖学金,贫困生和普通学生都是不同路径,普通学生国家级奖学金一个月五千,贫困生一个月八千。 再之外还有学校校友成立的助学基金,面向经济条件不好的学生,单学期几百到几千不等。 林林总总算下来,读书的四年她一分钱不用花,如果过得俭省一些,甚至毕业后还能直接把学费还上,约等于免费上学。 以上说的这些,每一条石芮雅都享受到了,可她配吗? 当然,他还是可以替石芮雅找很多理由,比如国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姐姐的钱不是她的钱;为了以防万一等,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石芮雅的双标。 她正直地说自己要靠自己,可实际上全家都是依附于国家、别人身上的吸血鬼,贪婪又理所当然地从他人身上汲取养分。 宁嘉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可在掌握了这一切之后,他真的很怀疑,在入学之前,石芮雅是真的不认识他吗? 要知道石芮敏的“金主”可是他的前准姐夫,公司里的钱也都是姐姐打过去的,平日里只要谢知燃一个说漏嘴,石芮敏就肯定会清楚他的情况,他们两姐妹关系可很不错。 还有那个家教对象。 宁嘉茂并不知道那位小同学的具体情况,不过他曾经送过石芮雅去家教,当时那位同学住的小区便是H城一个很著名的别墅小区,单价看似不比市中心的房子高,可因为整体面积之大,总的算起来自然变成了天价,不是一般人会置办产业的地方。 现在想来,当时他都直接说了这个学生可能对石芮雅产生了感情,石芮雅也不肯让中介安排其他人去的态度也很微妙。 宁嘉茂知道,自己所猜想的这一切有可能都是误会,可如果是误会,那就让他误会下去吧。 他对石芮雅的感情还没有到超过家人的程度。 他只要想到石芮雅全家都是靠谢知燃拿姐姐钱变相供养的他就很难坚持这份喜爱。 “所以姐,你现在看了报告可一定要听我的,谢知燃是个慷他人之慨的人,他所谓的善良根本就是看人下菜碟,而且这人脑子还不好,毫无分辨能力,予取予求,活像是个别人的钱柜,人ATM还要存钱呢,他是骗钱来给人!”宁嘉茂愤愤道。 “好,我明白。”宁初夏只是笑着看着弟弟,“你姐看上去就这么像大好人?” “我已经委托律师去起诉谢知燃了,无论是之前对公还是对私的钱,我都一并要求讨回。” 听到这话,宁嘉茂便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他姐这是彻底醒悟了? “姐,你这就对了!我们凭什么让他占便宜啊?他以为他是谁?”宁嘉茂哼了一声,是真情实感的生气。 就他姐给谢知燃花的那些钱拿去找正经的小白脸都能找到一堆比谢知燃好一万倍还听话的男人! “我之前不过是有点纠结,倒是让你担心了。”她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弟弟的头毛,还挺顺。 宁嘉茂顺从地被摸,还不忘追问:“姐,官司那需不需要我帮忙?” 说起来他还真没想到有起诉这个操作。 如果是正常谈恋爱,他肯定会觉得分手后把东西讨回来这操作有点low。 可像是谢知燃和姐姐的那情况能叫正常谈恋爱吗?要不是证据不足,宁嘉茂都想直接告谢知燃诈骗了! “当然不用,这上面你还有得学呢!” 宁初夏不用想也知道谢知燃在发现自己被告的时候会有多崩溃,毕竟他和这世上不少人一样都觉得骗到就是赚到,拿女朋友的钱怎么能叫骗钱,这分明是你情我愿。 不少人遇到类似的情况,通常会选择忍气吞声,一是觉得这钱不可能能追回来,二是觉得很丢脸,不愿意曝光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有不少人靠感情骗钱屡屡得手还不会翻车的原因之一。 可就是这么多人处处退让,才让这些软饭硬吃的人理直气壮。 “你们不过是失去了一点钱,我却失去了那么多重要的时间来和你们培养感情。” 宁嘉茂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姐,以后你看女孩子可也要擦亮眼!你看这石芮敏就是一个例子,你看你帮了她,她有钱了,她也不会想着什么储蓄好好过日子,反而是想着有钱就花,还影响到了她身边的人。” “好好好,你啊,和爷爷奶奶呆久了都变得嗦。”宁初夏拍了弟弟一下。 宁嘉茂终于把这事说完,神清气爽,正打算伏案工作,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对了姐我今天回来看你在看演唱会,是在看你喜欢的明星吗?” 他默默地在心里翻开了姐姐爱好记录本。 第一项是宁嘉茂绝对不可能会给姐姐的礼物:工作。 “那个啊,不是。”宁初夏摇了摇头,“我是在研究敌情呢。” “敌情?”宁嘉茂有些莫名,“什么敌情?” 宁初夏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收购合同:“买了家倒闭的公司,附赠了一堆员工,这事你知道的。” 宁嘉茂确实知道,姐姐买的这家公司是一家圈内“臭名昭著”的经济公司Y信号,之前公司每年收到的“Y信号倒闭了”的诅咒可绕地球N圈。 别人公司是天天被骂屹然不倒。 而不走寻常路的Y信号则在今年利落躺平,直接宣告倒闭,倒是让原先公司的不少黑粉如当头棒喝一脸懵逼。 不过这公司本来签约的明星应该走得差不多了才对啊,姐姐还收了几笔违约金呢。 宁初夏又指了指桌上的另一份企划。 宁嘉茂一看便恍然大悟,企划上有届时会参加的公司和公司老板的名字。 宁嘉茂的手指在划过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顿了顿。 “历惟?” 他总觉得这位的姓氏又特别又熟悉,不过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了。 “姐,你出马准保顺利!”他立刻为姐姐摇旗呐喊,他是姐姐永远的后盾。 …… “你有毛病是吧?” 站在宿舍阳台这,石芮雅的脸上是不常有的戾气。 她素来待人客气,同学们都没听过她骂人的样子。 可现在,她对电话那头的女人可没有半点的客气:“我这头事情还没处理好,没本事替你牵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够烦了。” “那是你没本事。”电话那头的石芮敏那张和妹妹多少相似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情绪,“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帮我是吧?石芮雅,你现在可真不一样了,是个大学生又有出路就瞧不起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石芮敏昨天才把行李从之前的租房搬到了现在的这个个人公寓,看着还没有从前客厅大的房间,她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之所以搬家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理由。 她原先的大方老板谢知燃现在是直往下坡走,分分钟就要破产的节奏,公司的所有财产被冻结,那天居然还来找石芮敏借钱。 根据石芮敏的分析,谢知燃估计得卖房周转,石芮敏并不觉得谢知燃有东山再起的本事,既然如此,自然要跑快点,至于什么和谢知燃同患难她想都没有想过。 万幸的是当初谢知燃没给合同设置太多陷阱,她轻而易举地就解约成功了,解约之后,石芮敏面对的便是在圈内几乎没有名气且没有工作的情况。 她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搬家,这能省掉高额的租金,还能躲开谢知燃的上门。 只是想到自己居然又住回了这样的小房子,她就不由地情绪急躁起来,想到自己可能会倒退回从前的日子,她怎么都接受不了。 她想要破局,却很难找到突破口,这就想到了妹妹的身上。 石芮雅听到那头姐姐的话直接来了气:“怎么就我瞧不起你了?我之前难道没有劝过你要存钱理财?是你自己不听的吧?现在出了事,你就让我把历霄的哥哥介绍给你,你自己想想我要用什么理由?” 历霄便是她做家教的学生。 石芮敏翻了个白眼:“我说了我要做什么吗?我不过是想找个工作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历霄的哥哥是娱乐公司的老板,这有什么?” “你说这有什么?”石芮雅冷笑。 她还不够了解她姐吗? 石芮敏如果真通过她进了历霄的公司,也就这么几条路,一是真运气好,大红大紫,这石芮雅觉得没太大可能;二是勾搭上历惟;三是通过这公司和其他有钱人喜结良缘。 但凡是后两条的任何一条,以后历霄要怎么看她? 石芮雅苦口婆心:“现在宁嘉茂已经不理我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呢!” “这管我什么事?”石芮敏当即就跳脚,“我得到的这些是我劳动所得,谢知燃要给我还赖我?我看是你自己吊着人家让人不开心了,我之前早就劝你趁早绑定一个,就你挑挑拣拣。”她说话语气很酸。 石芮雅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我是这个意思吗?我的意思是宁嘉茂不理我了,我只能指望历霄,我们总要有个保险吧?你现在让我介绍,万一连这保险都没呢?你想过没有?” 她现在还在头疼呢! 爸妈听说在和村里的人撒泼,非得不让收回扶贫的补助,还老打电话让她这个大学生回去帮他们处理。 早熟的弟弟妹妹担心的是他们读书的问题,生怕石芮敏那边出问题他们也得回镇上上学。 现在真是一家乱七八糟,而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就说帮不帮吧!” “姐,我这真是为我们好,你总不想……”话还没说完,石芮敏便把电话给挂了。 听着那头的忙音,石芮雅疲惫地捂住了脸。 她拖着缓慢的步伐走回宿舍,缩回了床上,再过一会舍友就回来了。 班上的同学在莫良俊和王大海的牵线搭桥下达成了默契,决定不往宁海商贸投实习简历让宁嘉茂为难。 宁嘉茂刚走马上任,大家都明白他肯定要处事工作,班上的同学要是投了简历没被选中,真能百分百没有怨言吗?恐怕未必。 如果这样那不如大家就先别投,换家公司做暑期实习也没什么影响,再说了莫良俊和王大海也在自家公司为大家提供了部分实习岗位,算起来不亏同学们也没有意见。 石芮雅当初口头答应,私下却还是往宁海商贸那投了简历。 她怎么都不信宁嘉茂会这么心狠,金石所致,精诚未开,她打的是感情牌,打算通过自己的坚持融化宁嘉茂的心。 可没想到宁嘉茂他还真敢,直接在面试前就把石芮雅的简历剔除――之所以会知道这个是因为石芮雅连拒绝的电话都没有收到,就好像是她从未提交过简历一样。 那天为了确认自己的邮件是否投递成功石芮雅打开了邮箱界面,来和她分享游戏八卦的舍友意外地看到了这个场景,当即就露出了震惊神情。 自那之后,宿舍的氛围便越来越尴尬,大家就算同处在房间里彼此也很少讲话。 想到半年前,她还处于每天被宁嘉茂照顾着的状态,姐姐那一切顺利,时不时地还会给她发个几百上千的红包,爸妈那打电话来也总是眉飞色舞,吹嘘着他们的阔绰让朋友惊叹云云,再想想现在的情况,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这一切,追究起来,不过是她和宁嘉茂吵架,谢知燃和宁初夏分手。 好几回石芮雅做梦都梦到自己通过宁嘉茂和宁初夏成了朋友,而后作为朋友劝了她和谢知燃复合,大家都走回了正轨,石家人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可梦只是梦。 石芮雅低头拿起手机,再度编辑起了信息,她最后给宁嘉茂一个机会,如果对方不肯答应,那她就会选择放弃,重点展开对历霄的攻势。 可以看到她点开的对话框里,在这段时间内都只有她单方面发出去的信息,绿色的气泡填充着两人的对话,对方始终没有回应。 【石芮雅:你知道吗?最近我姐姐离职了(苦笑),现在家里的一切事情都落在了我的肩头,如果你还在就好了,我压力真的好大。】【石芮雅:我一直在反思,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可你就像个闷嘴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从前不说,现在还是不说。】 【石芮雅:上次投简历,我并不是想逼迫你接受,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不用走后门也能靠自己进去,只是你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发,石芮雅写得很是认真。 宁嘉茂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至今没有把她删掉,肯定时不时地会点进来看看他们两人的聊天。 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抹煞过去两人感情的存在,只要她坚持不懈,这颗心再硬也能捂化。 石芮雅下了一剂猛药。 【石芮雅:如果你觉得我让你烦恼,打扰了你,那么就算很难过,我也会试着……试着逼自己放弃的,即使这很痛苦。】 她知道现在宁嘉茂工作多,正打算放下手机不管,就收到了回复。 【宁嘉茂: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石芮雅看了眼上面的消息,心立刻一沉,她安慰自己宁嘉茂这说的肯定是反话,可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下一条就又来了。 【宁嘉茂:差点忘了。】 差点忘了什么?石芮雅迷茫地眨了眨眼,这倒不用思考了,她把这句疑问原封不动地打入了对话框,点击发送。 ――“宁嘉茂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 她这是被删了? 石芮雅连忙随手点着标点符号拼命发送,却只能看到越来越多的红底感叹号。 这事实摆在面前,容不得她骗自己了。 所以这人刚刚说差点忘了的意思,是差点忘了删她是吗? 石芮雅又气又恼,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自己就被删了,分明她了解的那个宁嘉茂不该是这样的!可无论如何,现在她被逼着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 她只有历霄了。 …… 比今天还可怕的日子是明天。 谢知燃最近深深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的钱包已经有一两年没有这么鼓过了――不是因为他有钱,而是因为他名下的所有银行卡都被冻结,他只能找人借了点现金暂时先用着。 谢知燃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宁初夏凭什么能找他要钱,这别人谈恋爱送那么多礼物也不见被要回去啊? 他靠朋友的关系勉强找了个律师,对方在问清楚情况后给的预期很不乐观。 他和宁初夏之间的账务往来分为对公和对私两个部分。 对公的部分牵涉到他私自把公司账户的钱转到个人账户――谢知燃不明白,他是公司老板,公司账上的钱为什么不是他的钱,可反正人律师说了,他这就涉及到了挪用投资款私用等问题。 对私的部分,宁初夏私下送的礼物和节假日发的红包转账可以不算,但是平日里给的转账,尤其是有聊天记录他索要的那部分,如果被追讨,肯定要归还部分。 谢知燃有一万句凭什么要问,可只能委屈地憋回去。 而且宁初夏不愿意继续给钱这件事,也终于掀起了连环风暴,酒店和场地那边也说要起诉,公司里还有不少员工因为工资拖欠说是要走劳动仲裁。 谢知燃别说拍戏了,现在是一脑门官司,每天对着那些法条和越来越多的金额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想过找宁初夏和解,可他根本就进不去宁家住的那个小区和宁海商贸,现在迫不得已只能卖房筹钱。 打开微信的瞬间,谢知燃又立刻在后台关闭了程序。 他最近已经面对不了自己的微信账号了,每次打开里面不是要钱的,就是想辞职的,他少数的几个朋友在他提起借钱的时候也立刻卖惨装死。 更让谢知燃痛苦的是,石芮敏居然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和公司解约。 他为石芮敏付出这么多,她却这么无情。 解约如果按照正常程序,石芮敏还多少要付点解约金,这也能解谢知燃当前的燃眉之急。 可她偏要在合同里找空子,说是公司没有完成合同里的约定义务,要自然解约,只肯赔付最低限额的解约金。 他有种自己的付出付之东流,得不到丝毫认可的痛苦,不过他还是愿意给石芮敏一个机会。 谢知燃想过了,石芮敏这可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毕竟还要养家人和弟弟妹妹,自然得多为钱、未来考虑。 不过如果这借钱再不答应,那就实在过分了。 想到这,谢知燃便编辑起了借钱信息,他相信石芮敏一定会知错就改。 长按复制黏贴发送,谢知燃期待的眼神迅速变成了愤恨。 石芮敏把他给删了! 这女人,没有哪怕一点点的感恩之心吗? 他苍白着脸情绪崩溃,转移注意力地点开微博,想找点新闻好让自己不再想被N重背叛的感觉。 才一点开,就看到那莫名的热搜第一,是一档选秀节目的定档宣传。 说到选秀节目,谢知燃就嗤之以鼻,他这种高贵流的导演,走的就是攻击世界的道路,什么东西主流,他就骂什么,之前还写过一篇文章骂选秀明星,不过他太糊,写好了发到微博都没人点击。 而这次上热搜的这档节目和之前的选秀节目模式大同小异,是各公司的练习生同台竞技。 正想抒发一番个人意见,谢知燃便被十八宫格中位于第三张的图片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只见图片上,“Y信号”三个字分外鲜明,而占据篇幅最多的,则是一张明显专门请人拍过的照片,照片里,坐在老板椅上的女人看着镜头,手往两边的指向,是分两列排开的英俊男孩,大多少年气十足,看着镜头都能让人感觉到勃勃生机。 这女人不就是宁初夏吗? 她为什么会在这出现?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六) 同样都是手头宽绰, 有的人天生指缝就宽,随便晃一晃就能掉下一堆金沙,要想他握住什么, 是断断不可能的。 谢知燃便是这样一个人。 他父母当年留下的这套房子虽然是老小区,楼矮没电梯, 也因为年份多少有些设施老化的问题,但在出租市场一直挺火热,毕竟旁边配套的中学挺多, 不少家长都愿意租这么套房子来陪孩子上学。 像是他手头这套如果出租的话, 每个月还能有个固定两三千的收入。 但自打房子到了谢知燃手中之后,他想都没想过要把房子租出去换钱这事,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怕麻烦, 他又不差钱, 何必为了这三千块还要收拾房间找租客呢? 所以这房子便也空置到了这时候, 当初没太讲究,谢知燃这次要卖房子后一打开门, 那算是感受了一番什么叫灰尘袭击。 他这些年过的那可不是普通的好日子, 别的文艺片导演有时为了拍片还得委屈委屈, 可谢知燃偏不,他不走寻常路, 哪怕是拍片也不会去取些环境不好的景。 这不一进屋鼻炎过敏轮着犯,折腾得人要死要活, 可他偏偏还不能走, 得自己动手打扫, 谁让他现在身无分文,只等卖房的钱到账呢? 现下屋子里只是大概扫了扫, 那股霉味至今散不开,不过好在他打折打得够狠,在正常市场价上打了八八折,这房子自然说出手就出手。 他倒是想卖高一点,可按照中介的说法,他要是往高了卖,那估计得慢慢等个半年一载。 而现在合同已经签好,只等过户,不过为了能省去在外住宿的钱,谢知燃便住在家里对付,只是这环境实在糟糕,这几天他已经长了一脸疹子。 可比浑身发痒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此刻他正盯着的屏幕上的东西。 谢知燃是个清高人,当年读书的时候,就有些自命不凡的味道,总觉得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不是一路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身边的朋友太过肤浅庸俗。 别人在看少年漫画、在看NBA的时候,他看的是原文名著,看的是外国的音乐剧。 别人一门心思想着未来要从事什么专业才更赚钱的时候,他追求的是理想。 就读于电影专业后,他的想法越发加剧,就连同样更喜欢文艺片的同学,他都要和人分出三六九等来。 这也使得他和现在网络上流行的东西南辕北辙,凡是流行的、大众喜爱的便是他最瞧不起的东西。 什么流行的综艺节目、音乐电视剧,他都一知半解,不过不妨碍他透过这些来驳斥一番糟糕的社会现象。 他先是震惊于宁初夏会出现在热搜之中,而后便开始笨拙地研究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半天才搞明白这个最近热度颇高的选秀节目。 选秀节目的名字叫《新偶像纪元》,是国内的水果电视台投资的。 最近几年圈内的选秀节目很多,大多是网络视频平台投资拍摄的,至今为止也推出了好几个偶像团体,其中有糊有红,可哪怕是最糊的也已经在圈内有了名字。 水果电视台眼馋这块蛋糕,又苦于这两年电视台投资的节目没有大红,便花了大心思做了个这个《新偶像纪元》。 节目的模式也是照猫画虎的套了个壳子,无非就是各经济公司选送未出道的练习生和被培养的新人,通过层层筛选,最后选出7人,组建一个限时偶像团体。 节目是老瓶装新酒,不过背靠大树总是好乘凉的,单单水果电视台允诺的那些节目资源就足够让人眼馋。 水果电视台在《新偶像纪元》这个节目上下了大工夫,在圈内算得上是遍地撒网,各家公司为了给它面子也为了流量,自然毫不藏私,好几家原本重点培养影视新人的公司也同样出了新人,这就凑出了一堆难得的好苗子。 而掺和到这节目里的其中一家公司,便是被宁初夏收购了的“Y信号”,这家公司的上一位老板本就对娱乐圈野心勃勃,培养了一堆练习生,宁初夏收购了这家公司后,更是从其他业务不精的公司里挖出了好些好苗子,这才凑出了这么个闪亮阵容。 谢知燃看着宁初夏被美男环绕的那模样都快被气出红眼病了。 这女人投资的项目一是他死对头的电影,二是以前他最看不上的流量艺人,就没一个让他觉得顺心的。 而且再看看刚刚搜到的资料,那网络上尽是对宁初夏的夸赞,都是在说宁初夏这老板人美心善舍得花钱的。 宁初夏舍得花钱这件事,谢知燃很有感受,可这钱现在不是花到他身上而是花到别人身上就让人有些无法忍受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过成这样,身无分文,卖了房子也只能勉强填补空缺,之后电影的投资还不知道何去何从,认真培养的缪斯也舍他而去,谢知燃这从上到下就没有哪怕一个地方是痛快的。 现在屏幕上出现的微博,是个什么同款博,谢知燃搜关键词搜到的。 上面Y信号练习生们路透照上穿的衣服都被一一标出了品牌和价格,那基本上都是奢侈品,下面评论里粉丝喜气洋洋,在庆祝小破公司终于发财,感恩老板的大方,可谢知燃看着这些,怎么就这么酸呢? 宁初夏实在小气! 谢知燃想到自己验收的那些东西,拳头就忍不住紧握。 宁初夏当时趁他不注意把他“扫地出门”,干的那尽是缺德事! 送到拍摄场地的行李因为交不起场地费用眼看要被对方老板拿去折价,谢知燃不敢耽搁,立刻坐了凌晨的低价航空回去。 自己当年的衣食住行都是宁初夏一手包办,衣帽间里奢侈品品牌的衣服、配饰,名牌手表那可都不是一件两件,还有家里摆着的那些高价仪器设备更是数不胜数,就连那音响价格也要过万。 谢知燃本来想得很美,他就想把这些折价,可这么想当然的他在确认完行李后,彻底陷入了无能狂怒的情绪。 行李最上面放了这样一张卡片―― 【我想谢导应该也不是那种爱吃软饭的人,为了谢导您的个人尊严,我就把我“在您要求下”、“点名购买”的物品拿走了。】 看完卡片的谢知燃连忙确认,而后被迫陷入了呆滞之中。 宁初夏还真说话算话,被留下来的除却极少数谢知燃自己购买的物品外,便是使用痕迹极重,已经不好变卖的物品和谢知燃正常收到的礼物。 至于那些所有谢知燃暗示、明示自己想要后宁初夏购买的东西,她还真是耳聪目明,一一辨认,一样不留。 到此,谢知燃靠卖前女友送的礼物发家致富的路又被砍断了。 什么?你说这是送了他的东西,无权要回? 这话谢知燃也问过律师,可人律师说了,这事实在很难扯皮。 他有证据吗?能证明这些东西是宁初夏送给他、归他所有而不是借给他使用的东西吗? 谢知燃仔细思考,而后只能叹气,他还真证明不了,那些能证明的像是手机之类的物品,宁初夏也没有拿走。 这人还真是赶尽杀绝,步步紧逼。 网友们也是瞎了眼,说什么她人美心善,这要真心善,怎么会这么不给他留半点活路?难道以前的情分都不在了吗? 谢知燃扫了眼满屏的夸奖,他是看不懂网友们夸奖宁初夏的理由的,只知道宁初夏现在很受欢迎。 谢知燃情不自禁地点进了宁初夏的微博账号,这账号才刚注册没多久,可居然已经有了五十万的粉丝,而且每次一刷新,那粉丝数居然还在跳涨。 宁初夏发的为数不多的几条微博,那下面的转评赞都能上千近万。 可别小瞧这上千近万,作为个位数选手的谢知燃看到这的时候酸水都要从喉咙尖溢出去了。 凭什么呀?宁初夏发的不就是什么大家好、介绍公司艺人吗?这种没有内容的垃圾博文闭着眼睛都能发出来八百篇。 而他呢?以前那么精心写的长文章,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打出来的非但没人看,唯二的两条评论还有一条是黄色小说广告。 宁初夏发的最新的一条微博,那更是数据爆炸。 这条微博的内容简单粗暴,是在感谢粉丝们对自己的关注,宁初夏也不客套,直接申报了活动,转发抽奖抽十个人,一人一万元人民币,唯一的要求就是关注加转发,连评论都不带要。 十万啊!这可不是十块钱,就这么丢了! 这么有钱,怎么不见对他宽松一点?谢知燃气恼得红了脸,可犹豫了片刻,心里那股瘾又不住地冒上来了。 这要是被抽中,那可是白拿一万块呢!一万块多香啊,不拿白不拿,到时候宁初夏抽中他还必须得给钱,肯定要气坏。 这么想着,谢知燃又觉得没劲,要是以前他能为了一万块钱拉下脸?多丢人啊! 想是这么想,谢知燃的手还是坦诚地往那关注按钮上去了。 他一按……再按…… 什么叫做关注受限制?怎么就关注不上? 谢知燃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搞明白,这提示的意思是他被拉黑了,这其中的意思他还能不懂吗? 宁初夏这是连看见他关注她都觉得恶心,一点缝隙都不给他留! …… 观众们看到的通常只有一个小时出头的成片,但是在幕后那得足足拍上半天都不止。 宁初夏坐在舞台左侧的嘉宾席上,看着台上大男孩们挥洒着青春汗水,时不时地鼓鼓掌,眼神里的专注不假的,偶尔发挥失误她也能一眼看出,配合地给个反应。 在她的衬托之下,旁边的历惟就显得有些冷漠了,饶是前面的摇臂摄像机都快怼脸拍摄了,对方依旧是那不动如山的镇定模样。 这一片专门划出的区域用的是同心半圆的椅子,所有出了练习生的经济公司,老板或主要负责人都坐在这了。 宁初夏看得是饶有兴味。 她当年本就是电视台节目的主持人,也在台内不少节目打过下手,可这偶像选秀,和从前她们学的那一套可大有不同。 不说别的,就说这唱跳舞台,就很有自己的讲究。 她且看且学习,还能欣赏年轻美色,就没有比这更愉快的事情。 宁初夏向来喜欢挑战新事物,当时一听到Y信号倒闭的事情,她二话不说就收购了这家公司,原本她的打算,那是要好好地遴选一番手上的练习生,在包装后为他们准备好出道舞台,却正好遇到了《偶像新纪元》这个节目。 这节目为了和市场其他节目做出区分,它走的是多元偶像的路线。 为了这,电视台可谓使劲浑身解数,拉了一堆冠名投资,像是宁海商贸旗下的宁海生鲜也在这节目里参了一股。 有了钱之后,节目负责人可劲砸钱在了舞台之上,他们高价分别从欧美日韩挖来了摄像和灯光团队,除却标配的国内导师外,还高价请来了国外的专业人员,从发音方式到健身方法,一律能多专业就有多专业。 在“最棒的舞台”、“最多元的偶像”之外的便是“新奇的视角”。 节目组别出心裁,和各家经纪公司谈妥拜托公司的领导或主要负责人在节目中出现并作出点评。 之所以会设置这个视角,其实是节目组的一个编导在看到网友评论时受到启发。 现在的粉丝,骂经济公司一个骂得比一个凶,动不动就骂到老板本人头上,对于公司的资源分配、人员专业程度、是否公正就没有不质疑的地方。 可以说几乎所有在网上为偶像战斗过公司的粉丝都生出过类似的疑惑。 “我的哥哥/姐姐这么棒为什么不捧他/她?” “公司是要破产了吗?连这几个人都请不起,多花点钱会死吗?” “老板是不是太偏心了,明明我哥/我姐投资收益率更高吧?为什么要捧那死捧不红的人?” “不明白,整个公司上下就没有一个审美正常的人吗?歌烂造型丑,怎么会觉得粉丝会喜欢?” …… 既然这样的疑惑长期存在又难以解决,那节目组就满足他们的欲望。 在高清的摄像头之下,老板们的表情反应清楚可见,幕后采访中,问题也同样犀利。 以前请那些经纪人媒体人,个个都是老油条,对于敏感的问题避而不答,可老板不一样啊!他们对此并不敏感,而且身处高位,畅所欲言。 做出决定的节目组多少有些担心,不过这边拍边播的《新偶像纪元》第一集便凭借那超高的热度让大家放下了心。 节目中几位老板们的敏感言论也被网友逐桢截图分析,其中还有好些金句冲上热搜,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甚至希望能出一个老板机位,好让他们看看无剪辑般的老板反映。 在这些上节目的老板中,最受网友瞩目的便是历惟和宁初夏。 前者名下的公司规模很大,这连着五年每年投资的电影都能有大爆的年度佳作,平日里运作的电视剧和节目也基本形势大好,这两年拓展的业务收益同样大好。 且这位老板年轻英俊,长得并不比公司选来的新人差上多少,只是这张脸上总是不大有表情,还因此被截了些类似“我独自jpg”、“众人皆笑我独冷”、“你们到底在笑什么”的表情包。 而和他这张脸正相称的还有他那犀利得像是刀子的点评,就算是自家小新人也嘴不留情,可偏偏说的这些话又准确到了极点,哪怕是当时大家觉得不合理的事后也会得到验证,让不少网友都感慨这怪不得人能发财。 后者呢,则是另一个层面的传奇人物,接了个烂摊子,生生把宁海商贸做到了全国有名,又不恋名不恋权,功成身退,现在开始了富一代逐梦娱乐圈之旅。 和历惟相比,她则要外露许多,她对于少年们的点评很得诸位外貌协会会员的心,毕竟这年头要是看偶像,谁都想看到几张好看的脸。 除此之外,宁初夏还是个会走路的金句制造机。 她在第一期中,最让人深刻的便是在导师舞台时她露出的惊叹神情――在大家都以为她在感慨导师表演的时候,她如是说道:“这个3D投影设备我们公司没有,买一套以后用”,这句话一出,宁总财大气粗的形象就一下进入了网友心中。 而随着节目的推进,宁总有钱四个字被网友不断地打到公屏。 无论是宁初夏自己表现出的购物欲,还是练习生们采访时神情梦幻地说着宁总改朝换代后的美丽生活,又是导演组忍不住在公屏吐槽的来自Y信号金钱的闪耀,都能让网友叹为观止。 很会玩梗的网友为宁总量身定做了一整套的表情包。 微笑脸的宁总前面是被展开的钞票,上面配文是:“开价吧,你要多少钱。” 用手指夹着钞票的宁总邪魅一笑:“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带着墨镜叼着烟的酷炫宁总:“除了钱我一无所有。” 除却有钱之外,宁总的坦诚也同样是一绝。 她总能面对问题给出让节目组沉默的答案。 为什么收购Y计划公司?不是因为什么深思熟虑,而是因为这家公司正好破产。 为什么看好偶像组合在国内的发展,是否对市场有所评估?这市场不需要评估,谁会不想看帅哥美女呢?再往前十几年,红极一时的明星百分之九十九也都是好看的。 为什么投资这么多钱在公司之中,不怕亏本吗?还真不怕,辛苦了很多年,现在只想要开心放松,再说了,不花钱的话赚钱有什么意思? 得,这天聊死了,可网友们却大笑了起来。 倒不是说这种玩票行为多值得鼓励,可人确实有钱,这钱也是认认真真辛苦打拼赚来的。 别说宁初夏了,现在这些追星女孩有多少做过梦,如果自己是偶像的老板要如何如何。 人不过是将梦想照进现实罢了,再说了,那辛苦赚钱痛快花钱的想法,也很符合不少年轻人现在的追求。 就这样,宁初夏现在已经成了论坛讨论度极高的公司老板之一,也正因为她的声名鹊起,原本Y信号身上的黑点也基本都被洗白,成功实现了从黑心公司到良心公司的翻身仗。 大屏幕上播到了VCR的部分,灯光暗下,摄像机也总算暂时休息。 “宁总。”历惟在灯暗时才稍微靠了过来,“之前您和我谈的项目我觉得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尽快推动。” 历惟看向宁初夏的眼神带着欣赏。 宁初夏是他很少见的那种很敢赌的人。 国内的偶像培养模式大家都很清楚,那说白了就是摸石头过河,任谁想往里头砸钱都带着点赌性。 宁初夏偏偏却很敢于砸钱,她手头的练习生很多,却相对缺乏其他种类的人才。 至于历惟呢,他主业做的便是投资和自己开发项目,虽然旗下签约了很多艺人,但基本都是红了之后签的,这几年才缓慢地开始吸纳几个新人。 宁初夏是看不上粗制滥造的网综和自制剧的,她直接找历惟借了团队,两人现在商量的项目是个VR演唱会的项目,不过还在筹备阶段,毕竟国内的VR设备还不算很普及。 之所以这两位会联系上原因也很简单,历惟很看好明南曲送来的电影剧本,只是宁初夏实在太果断了,当时她看了明南曲的履历,大概了解的电影剧情,连剧本都没看完,也不经内部审核,直接敲定了投资,姗姗来迟的历惟赶不上趟,也很好奇谁和他有同样的眼光,两人便这么认识了。 而这几个月来,因为同样在《新偶像纪元》拍摄中需要出场的原因,两人聊得也越来越多,这才提及到了合作的事宜。 “好,您办事,我自然放心。” 历惟点点头有些感慨。 当年宁初夏还是宁海商贸总裁的时候他便听过对方的名字,不过也只知道这人果断利落,其他不太了解。 现下对方进军娱乐圈之后,生生地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把自己的Y信号整成了个服务型公司,在网上饱受好评,她也成了网红型老板。 就历惟那个官方微博账号,平日里都发不了几条微博的,他偶尔点进去看,那基本全是骂的,都是在吵什么番位、公司年历排序等等,他那天点进去宁初夏微博看了眼,那下面简直是彩虹屁和安利天堂,就没一句不是夸的。 都是老板,差距简直不能更大。 “对了。”历惟想起件事,又对宁初夏说了一句,“你知道历霄和嘉茂怎么了吗?” 他怕自己没说明白,对这句话进行了补充:“前两天他们俩一起出门,转悠了一圈回来脸色就都不太好看,可我看着也不像是两人吵架的样子,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 历霄再过几天便要在H城大学入学,早先宁初夏和历惟认识的时候,便介绍了历霄和宁嘉茂认识,他们入学后正好是学长学弟可以互相照应。 历惟和历霄是兄弟,不过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宁初夏和弟弟那么友好,两人年龄差距挺大,历惟工作繁忙,历霄前几年又正在叛逆期,是个猫嫌狗厌的叛逆少年,兄弟俩沟通不畅,也是今年高考后才缓解的关系有些僵硬。 所以从历惟的角度这话便不太好问了。 听到这话,宁初夏便明白了,这是宁嘉茂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在介绍历霄和宁嘉茂认识的时候,宁初夏还真没想起来历霄的身份,毕竟在原身的记忆里,历霄的占比实在太小,后来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好明着插手。 按照宁初夏的估计,两人估计是在谈学校的时候谈到了历霄信赖又喜欢的女生,说到那女生也在H城大学读书,宁嘉茂就多问了两句,这就问出了石芮雅的事情。 宁嘉茂估计也纠结了几天,但还是觉得不能骗人,便在历霄面前说了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坏话,这就使得两人的气氛变得尴尬。 不过听历惟说两人看上去不像是吵架,那估计这件事起码没让这对新晋朋友反目成仇。 看来这个时间点石芮雅还没能完全笼络住历惟的心,否则按照原身记忆里历惟恋爱脑的样子当场打起来也很有可能。 宁初夏淡淡道:“我回去问问。” 历惟立刻安心了下来,宁初夏行事向来妥善,她说了要过问,这件事就绝不会再有任何问题。 灯光重新亮起,台上又重新上了人。 宁初夏倒是忍不住出神地想起事件中的其他人物。 谢知燃最后卖房卖车选择了私了可也还差个十几万才能把债务还齐,宁初夏虽然撤诉但也要求他写了借条。 这之后她没多问,意外地从明南曲那听到了谢知燃的消息。 据说他在四处拿着自己的剧本和成片推广,在他们那个导演群里把所有人挨个加了个全,非得要这些人帮忙推荐一个投资商。 且不说他的作品好坏,按照明南曲的说法,谢知燃这行为就不是一般的脑残。 他都到要求着人投资的地步了,上人门的时候还一脸倨傲,一副你不投资我你迟早后悔,你看不懂我的美学是你水平太差的模样,就这姿态,人家投资商又不欠你,何必投你? 更气人的是有时候投资商明确拒绝,他还会“勉为其难”的低头,那勉为其难他是做到面上的,谁都能看出那种“如果不是为了投资我怎么会求你们这种垃圾”的感觉,这简直比不求人还要侮辱别人,最后被扫地出门,还让不少圈里的电影导演都跟着丢了脸,最后引发了集体抵制,原来的那个满员群直接把他给踢了。 明南曲倒不清楚宁初夏和谢知燃之间的龃龉,他只是怕谢知燃求上了宁初夏,宁初夏大方被拖累着赔了钱,这才和宁初夏分享了这一段圈内八卦。 现在谢知燃在导演群体里名声已经臭了,甚至就连影视投资圈里他的名声也已经很不好听,宁初夏估摸着他应该是要不到投资了。 和处处碰壁的谢知燃不同,石芮敏倒是忽然顺遂了起来,她和国内的一家知名娱乐公司签约,被安排到了一部电视剧里做五番女配,戏份不算多,但角色人设立体,如果演好,大概率能红火。 前段时间她的公司还帮她买了个热搜,宁初夏无意点进去便看到石芮敏的微博,她把认证的代表作给去掉了,原来微博里发的那些电影宣传也尽数删掉,这是明显要和谢知燃做切割的姿态。 宁初夏一看这样,就知道石芮敏这一步走错了。 像是谢知燃这样的人,软饭都要硬吃,生平最爱讲的就是自己的特别和清高。 宁初夏这样踩着他,踩得够狠,谢知燃反而不会反抗。 而在他的角度里受了他恩情,占了他便宜的石芮敏如果能多哄哄她那还好说,却偏偏是一分钟也等不及要立刻解约,还把之前谢知燃的那些作品给彻底踩着,像丢人的东西一样,关键她现在还过得不错。 这事一出,谢知燃必不可能放过石芮敏了。 两人接下来,估计那是狗咬狗一嘴毛了。 这吸饱了血想要飞走的蚊子却忘了被它吸血的那只蚊子天生有吸血的能力,她还真期待这出戏。 一定会非常精彩。 宁初夏在节目结束后献上掌声,她心里清楚,这掌声可不只是为台上的节目献上的,也同样是在为另一出马上开始的大戏喝彩。 …… 宁嘉茂正开着车,载着“小弟”的时候,他这个老大开车也就更稳了。 “初夏姐也太受欢迎了吧?”坐在副驾驶座的历霄忍不住感叹。 同样是上个节目,他哥怎么就比初夏姐差这么多呢? 历霄看的是个知名公众号昨天更新的文章。 “一夜爆红!口碑红黑逆转,她成了粉丝口里的神仙老板!”配图里脸部的位置被打了马赛克,不过一眼就能认出是宁初夏。 这篇文章其实没什么原创内容,但主笔认真整理了Y信号这家公司乃至于宁初夏身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传奇逆转。 Y信号的名声已经臭了很久,在粉丝圈内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自家艺人粉丝被当做聚宝盆,可劲压榨,关键这赚到了钱,公司就只进不出,连个专业的培训都不舍得投入。 在对艺人的长期规划上,永远就没有长期眼光,只要送上门的代言一律都接,哪怕是之前出了很多问题在315上天天刷脸的那种也是。 对广告来者不拒的同时,它还很挑资源,一律要讲究性价比,这性价比中可不包含节目的人气,单纯只用拍摄需要耗费的时间和收益做个对比,因为这个,不知道推掉了多少好资源。 关键都这样了,公司老板居然还挪用资金奢侈度日,最后闹到了公司真的破产,在破产之后,原有艺人和练习生的粉丝真是觉得天都塌了,可没想到峰回路转,宁初夏把这公司给收购了。 而从被收购的那一天起,这家公司的粉丝就开始走起了好运。 从前没有的现在一律补上,粉丝提出的需求只要合理的全都采纳。 之前跑走的被夸跑得好的几个艺人现在反而成了被同情的存在――这简直是49年入国军,但凡再等个几天,就会发现现在这老板真和以前不一样。 不说别的,就说这次上《新偶像纪元》,在上节目之前,粉丝们那叫一个忧心忡忡,写了好几页的备忘录希望公司能做到几样。 可他们没想到,宁初夏做得比他们想的还要多得多。 特地请来的审美一流的摄影团队,将练习生们的自然美和特质全然展示,每一张图片都很有质感。 练习生们入组之后,物料也没有停过,每一天准时准点放出,雨露均沾,唱歌跳舞小游戏应有尽有,让习惯了自己小偶像在官博一消失就是几个月的粉丝差点没喜极而泣。 这还没完,除却物料外粉丝福利更是毫不客气的各种大放送,付邮送的免费写真、价格便宜的明星周边、定期赠送的签名照片都在彰显着老板完全没有收割韭菜的想法。 从前的粉丝,高喊的是“这位小哥哥/小姐姐是Y信号的,快跑,垃圾老板明天biss。” 现在他们高呼的是:“Y信号的小哥哥/小姐姐入股绝对不亏,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们宁老板吗?” 历霄声音带笑:“啧啧,我们宁总不一样了,现在可饱受关注,我刚看了眼,她都有超话了呢。” 历霄不太好意思说,他其实也发现自家哥哥的超话了。 但这超话人真的……很少很少,粉丝还不到五千,点进去居然还有在骂他们公司的。 历霄很是心疼不受欢迎的哥哥,所以他选择――关掉哥哥的超话,闭眼不看,万事大吉。 至于初夏姐的超话,那人数简直不能更多,还有Y信号旗下艺人的站子混入其中,偷偷出图。 宁嘉茂只是笑笑,他才不会告诉历霄他早就在第一时间加入了,现在偶尔晚上有空,他还会背着姐姐把超话里发的图修一修,不是他说,有的人修图太失真了,那根本就不像他姐姐了。 原本正带着笑意的历霄忽然失去笑容,他定定地看着前方。 那是金融学院的迎新处,不少新生正在做入学登记,而站在那四处张望明显是在等人的石芮雅很是显眼。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七) 今年开学的时候已经过了立秋, 可这天依旧不太赏脸,阳光灼人,车里要是关上空调一会, 便会立刻让人闷得发晕。 在这种天气愿意到室外做新生入学志愿者的大多是被抽调的各院学生会干部,不过哪怕在这之前有多不情愿, 工作开始,那也是全身心投入。 并列连接着的遮阳棚下摆着几排椅子,里头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位等待的家长, 已经忙碌了一早上的学生志愿者正各自说着话, 已经维持不太住端正的坐相,拿着原本该发给新生的传单可劲扇风。 “你看看那。”说话的男生忍不住往前头做了个示意, 声音压得很低,一看就是不想让人听到。 旁边围着的几个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前看, 便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在说什么, 做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态。 被号召来做志愿者的基本都是大二的学生, 少有几个大三的人,大四的更是凤毛麟角。 而今天便来了这么个稀客石芮雅, 只说自己要等一个朋友, 顺便来给大家帮帮忙。 看起来像是个借口, 可偏偏石芮雅还给了具体的描述,身高大概形象, 说是叫“历霄”,让大家看见了喊她, 这就像是真的了。 石芮雅在学院内部还算挺出名, 这姑娘长得出挑, 很受老师喜爱,之前在学生会也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混得风生水起, 往往也会带来流言蜚语。 石芮雅的一言一行属于那种最不讨普通学生喜欢的类型。 她“清高”,活得像是个会走路的心灵鸡汤,什么出淤泥而不染,家穷心不穷之类的美好形容词都可以堆叠在她的身上,可她越是这么完美得不像一个人,便越顶不住大家的挑刺,早有人觉得她活得很“假”,当然,佩服她的人也有很多。 至于今天大家看她的眼神微妙,那是因为这学期暑假间一个被人发到学校论坛上的帖子。 发帖人对石芮雅的事情了如指掌,重点提了她和宁嘉茂之间的事情,大家都是大学生了,也有自己判断的能力,可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就被牵着鼻子走,可对方说得确实有理有据。 其一,宁嘉茂倒追石芮雅那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接近三年,对方从来没想过进学生会,可但凡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什么搬桌搬椅担任模特,随传随到。 其二,石芮雅确确实实一直在忽略宁嘉茂的感情,发帖人这么写道:“这有很多可以用来解释的理由,比如石芮雅迟钝,宁嘉茂不懂表白,可是我偏偏不信,大家都知道人缘好的人身边总挡不了别人的起哄和玩笑,石芮雅班上同学、社团同学、学生会甚至老师,就从来没人拿他们的关系打趣开过玩笑?” ――这点实在太锤,要知道大家平时私下底的那八卦劲,石芮雅还不是那种和大家保持距离的高冷同学,这要说起哄,不少人都能找到类似的回忆,可如果被人这么打趣,还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只能说掩耳盗铃了。 其三,说的是宁嘉茂因为忙碌和石芮雅敬而远之,结果石芮雅反而不愿意就此罢休,甚至还非要报名宁海商贸的暑期实习,现实里很多人会说自己有本事何必避嫌,可现实就是,和你亲近的人能直接管辖招聘,你这么报名,招也不是,不招也不是。 对方把这三点一丢,就立刻神隐,而之后帖子的讨论便愈演愈烈。 有站在石芮雅那边的,他们认为论坛的人心太黑,这种一方有钱另一方就必须隐藏心意的态度才是霸权主义。 反方的论据同样充足,他们坚定地表明他们可没有不让石芮雅同宁嘉茂在一起,只是追了三年不在一起,偏偏等低调的宁嘉茂身份曝光就立刻意识到心意,那也太巧合了吧?无巧不成书,这不想歪那什么才能想歪? 受这个帖子影响,今天石芮雅一出现不少学生就露出了微妙神情,原先不清楚情况的也在朋友的讲解下搞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都说大学时单纯,确实如此,不少学生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平时不为所动,为钱改变态度的套路,有些能理解石芮雅的,却又觉得她实在太傻,该抓住的人抓不住。 石芮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总觉得身后的学生好像在看她。 她一向很习惯外人对她的眼神,倒也懒得注意。 这个暑假她过得糟心极了。 前有宁嘉茂和她断开连接,后有宿舍里气氛奇怪,可能是因为大家都忙,暑假发出去的不少消息都没有回复或者回得应付。 原先一直人缘极佳的她难得的感觉到了一种被排斥的感觉,石芮雅能感觉到自己在和大家脱节,对于大家聊的话题都不太了解,不过反正马上就要大四,暑假期间也确实没什么大事,她便也没有特地关注。 另一边家里呢,姐姐石芮敏天天打电话和她抱怨,电话里就只说她的钱不趁手和责怪这个妹妹不肯帮她忙牵线。 好在石芮敏不知道是有了什么机缘,忽然签进了一家小有名气的娱乐公司,而且这家公司的老板也对她很好,给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好待遇,石芮敏恢复了之前的消费水平,日子过得好了,也就不折腾这个妹妹了。 前几天石芮敏打来电话时还说呢,她那马上就要进组,说是老板给她安排了一个五番女配的角色,还买了配套宣传,之后要给她吵一个怀才不遇、才貌双绝女演员的人设。 关于怎么找到这位老板这件事石芮敏没有细说,不过这也是心照不宣了的,可这不妨碍她开心炫耀。 电话里的石芮敏语气得意,隔着电话也能想象出她那张脸上会有的眉飞色舞的神态,她还抱怨地说了两句谢知燃的坏话。 “谢知燃可太烦了,他到现在还在换电话号码给我发信息,见天地骚扰我,说什么不要我怎么样,就把之前给我的钱还给他一部分。”石芮敏冷笑,“他当初在我面前充大善人的时候可没和我说要还呢,现在说想要就想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石芮雅本能地觉察到了不对,可这丝不对劲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被石芮敏的下一句话吸引住了注意力。 “他还怪我,意思是我花太多钱了,还给我开空头支票,说什么现在我帮他一把,以后百倍奉还。”她啧的一声,那鄙夷是发自内心的,“他要有这本事早八百年那都成大导了还会像现在这样,还和我卖恩情呢,我都没怪他耽误我呢!你看我现在才换老板,这就要红了,之前在他面前点头哈腰讨好人家那么久有什么好处?就是拍了几部破电影,哪了点破钱。” 石芮雅听到这就听不下去了,她并没有替谢知燃抱不平的想法,她为自己觉得不平。 这世上是不是人人命不相同?她姐就天生是享福命,而她就是注定受苦的命。 石芮雅比任何人都了解姐姐,她清楚地知道姐姐那双眼睛下面藏着的是立刻能见底的那种浅薄、无知,石芮敏甚至对于她的物质,她的对一切名利的向往都不懂掩饰,每次丢给别人的要钱借口也是再拙劣不过的谎言。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姐姐,先遇到谢知燃这样的冤大头,愿意把钱捧到她的面前,而谢知燃破产了呢,她又能立刻找到下一个,把她当宝贝一样捧红。 也就是如此,她才能过着好日子,悠悠闲闲地嫌弃谢知燃有多不好。 而她呢? 她为了姐姐的一句话,辛辛苦苦地打工,哪怕明知家里有钱,也从不停息,从入学开始就一直在表演,表演出一个完美的上进的能吸引人的虚假女神。 可即便她都这么努力了,宁嘉茂也没被套牢,她不过稍微在宁嘉茂和历霄之间犹豫了片刻,宁嘉茂就一去不复返了。 至于历霄……之前他在国外还没回国的时候,两人还一直聊得很好,只是因为时差,不能每次都实时回复。 可对方回国后不久,这一切就变了,原本应该会得到的热情回复越来越少,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敷衍,甚至最近两天,历霄就干脆不回复了,说是哥哥介绍了个学长,两人一道出去玩。 石芮雅疑心历霄这是在国外艳遇或者遇到了其他女孩,毕竟历霄比起宁嘉茂还是要更心野一些,但既然山不来就她,那她就主动前去。 石芮雅特地报名的新生招待志愿者,便是为了在这守株待兔,先下手为强,她就不信历霄还能不来报道! 远远地,石芮雅瞧见了一辆车。 那辆车是黑色的,款式很低调,摆在那不太认识车和车标的人估计会觉得和其他黑色的轿车大同小异,可那小天使的车标着实显眼,石芮雅都能听到身后有男生忍不住发出小声惊呼,这就是认出车价了。 虽说H城的有钱人不少,但动辄豪车出门的人还是不多。 她心跳当即就有些快,今天早上在这站了一早上都没等到人,可现在,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这辆车上坐着的就是她等的历霄。 石芮雅紧张的时候也有属于自己的小动作,她下意识地将绑在身后的马尾拨弄到前面,人往前走了两步,想瞧一瞧这车里的人是谁。 这下石芮雅可已经没有功夫去关注身后的同学会不会因为她的这些小动作产生什么联想,她现在一门心思都挂在这辆车上。 她今天的穿着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穿的是当初去给历霄做家教时穿的那一件裙子,裙子设计简单,减弱了这件裙子材质带来的廉价感,适当的长度和领口开口,也正好能衬托出她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石芮雅还是紧张得有些早了,她忘了这车会贴膜,贴了防窥膜之后想要从外面看到里面的人,那就是贴着窗户都未必能看见。 可这辆车偏偏就停在了她旁边的棚子面前,正对着后排座位,石芮雅更着急了。 不过在下一秒,她便整个人僵住,如坠深渊。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那被降下的驾驶座玻璃,车窗降下后出现的不是司机的脸,而是宁嘉茂。 一个暑假不见,对方已经完全洗去了眉宇间的青涩,他身上也没有那种成功后的得意,反而是气质内敛,显得可靠成熟,一眼看去,便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是可以信任的人。 他那双从前永远跟着石芮雅转的眼睛这次依旧没有往他这看,饶是之前期末考试间已经遇到了几回这样的漠视,石芮雅也还没有习惯。 如果说宁嘉茂的冷漠她还能勉强忍住的话,更让她心惊的是透过宁嘉茂能看到的坐在副驾驶座的历霄,他穿的简单,那股跳脱自在的气息依旧,和之前石芮雅记得的那个历霄并无区别,可却同样没有往她这看,就好像她站在这这么个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宁嘉茂本来以为他看到石芮雅时会很愤怒。 当初暑假前考试的时候,其实每次他都是憋着气硬让自己忽略掉对方的,他那时候只觉得记忆里的石芮雅变得陌生又可怕,甚至疑心起自己喜欢的只是个假人。 而在经历了历霄这事后,宁嘉茂的心情就更微妙了。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历霄同样对石芮雅抱着男女之情,可脱离了滤镜之后,他越想这件事越不对。 石芮雅对历霄的坚持真的合理吗? 且不说她因为勤奋和H成大学的学历已经是家教中心重点向学生推荐的老师,不缺学生,就说历霄,那也不是非石芮雅这个家教不可。 宁嘉茂多问了两句才知道,当时历霄家为他请的是家教中心的王牌老师,那老师是从重点高中退休的,拒绝了返聘被请到了家教中心,很有能力。 历霄的成绩本就只需要这么个老师督促查漏补缺,只是那老师的女儿生了二胎,临时请假,家教中心那才安排了石芮雅顶上。 按照历霄给的版本,当时石芮雅偶尔会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勤工俭学要打很多份工作才能足够生活的姿态,历霄对于家庭教师不挑,便对石芮雅说了,如果她有空,那就让石芮雅教下去也行。 两人这么对着一讲,均是当头棒喝,历霄想的又比谢知燃要深一些。 他想起的是石芮雅刚来给他辅导家教时态度只是稍微热忱,后来变得体贴备至那得追溯到他哥回来的那一天,他的这位哥对于他的学习特别看重,一看到是个年轻的老师就多过问了几句,还给石芮雅递了名片。 得,到这也就水落石出了,两人都很难堪,他们各自掏了真心出来,却成为了别人的踏板,互相做了彼此的备胎。 不过许是这次这么一刺激,宁嘉茂终于觉得自己放下了石芮雅,那三年来的感情,和对自己喜欢的女孩的宝贝和珍惜终于是释然了。 “这是我家里一位亲近的……”他犹豫了一秒钟,还是没把那个出现在心口的称呼喊出来,“哥哥的弟弟。” 他有些心虚,历惟比他其实也只打了八岁,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对方那张冷脸,或者是不怒自威的劲,哪怕对方长得很年轻,他也总有种在心底想喊一句叔叔的感觉。 刚刚下意识就想喊认识的长辈了,不过细细一想,这就差辈了,不是让姐姐平白矮了人家一辈吗?这可不行!真要是长辈,那也该是他姐是人长辈,历霄叫他姐阿姨还差不多。 宁嘉茂并不知自己心里想的这想法说出来会遭到姐姐如何的温柔关心,好在他还是有点分寸,没说出来。 “总之,历霄就和我自家弟弟一样,大家以后多关照他,我请大家吃饭。”宁嘉茂感觉自己成了宁总后比以前厚脸皮了不少,如果是以前的他,那可还真做不出这种大包大揽的事情,“你们谁方便,能不能辛苦一下,陪着我带历霄把手续入住都给办了。” 虽然是询问,宁嘉茂立刻便指了一个他记忆里脾气很好的学弟,还不忘笑着对人说了句谢谢。 “我先停车,等等马上就来。” 宁嘉茂动作很快,他对学校的地形可不像有的新生家长那么摸瞎,一下找到了能停又好出来的车位。 历霄本来就是活泼的个性,他也不用宁嘉茂帮忙,自己就把行李搬下来了,大少爷不缺钱,家又近,东西带的不多,之所以把行李搬下来那其实是为了合群,反正学院大楼和宿舍楼距离挺近,也没什么楼梯。 宁嘉茂稍微拦了下历霄,顺手从后备箱里搬了两箱饮料下来,这车的冷气开得足,隔热做得好,后备箱里的饮料摸着也不热。 两箱饮料对于常常健身的宁嘉茂不算什么,他轻快地搬了过去,直接放在地上:“公司新研发的饮料,还没正式上市,大家帮忙试试味道,要是喜欢,到时候上市那还得大家帮忙推广。” 这话也不过是说客气话,公司每年投在宣传上的费用那可不是一点半点,哪用靠几个学生来宣传。 热了一上午的志愿者也很承宁嘉茂的情,他们都爽朗地笑笑立刻答应,学院里的经费有限,提供给志愿者和学生家长的那都是矿泉水和养生长,前者被生生晒热,后者吧,那还是烫的,这能喝点不热的甜饮料简直是没得比。 志愿者里出了个学生带着宁嘉茂和历霄往上。 背着这学生,历霄没忍住给宁嘉茂比了个大拇指。 他对公司的业务不算了解,之前听H城的其他几个二世祖聊起宁嘉茂,都说他个性温吞,有些老实得过了头,不爱社交,总之就是身上一堆在寻常人里能被夸一句老实,但在精明人那只能被当傻子的毛病,说起宁嘉茂要接宁海商贸这件事,他们一听就摇头,先是夸宁初夏拿得起放得下,而后又说宁海商贸恐怕要败在宁嘉茂身上。 当时一回国被哥哥介绍给宁嘉茂的时候历霄还寻思呢,历惟的眼光很高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老实人。 可这么深入接触下来,他所认识的却是个和传闻并不相同的宁嘉茂,无论他有什么心思,总能给人一种待人真诚和坦荡的感觉,让你觉得和这人相交就算两肋插刀,那也绝不会吃亏,只要你成为他的朋友,他就愿意给你很多的信任和关照。 这种“老实”是绝不会让人反感的那种,反倒是能迅速地在身边集聚一堆的朋友,历霄去过宁海商贸一回,也看了眼宁嘉茂和下属相处的模式,该怎么形容呢?这人就是千金买马骨的代言人,他做不到用最小的代价算计到最高的收益,可他能做到的是用真心做真事,敢付出有收获。 历霄暗暗开始纠结,他原先就想在兄长的照拂下做个快乐的二世祖,现在看宁嘉茂,他总觉得自己要是能去锻炼一番那也不错。 要不就去和哥哥说上一声? 历霄没发现,刚刚还有些无处适从的他跟着宁嘉茂的节奏跑,现在也把石芮雅给抛在脑后了。 不过即便发现了他也只会觉得庆幸。 历惟并不反感有人是为了钱接近他,普天之下恋爱有人看钱有人看脸,真要说没条件才假呢!可他受不了的是这种养备胎的行为,这哪怕是看上他的条件,那也捧个虚假真心骗骗他吧? 还没等那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石芮雅便主动地拿起了自己的书包:“刚刚我等的那朋友说她明天才来报道,现在来的人也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话也不等看众人反应,她立刻就转身离开,石芮雅用尽了自己的自制力,才要自己走得坦坦荡荡,最起码看上去不像是落荒而逃。 为什么每次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难堪的时候还有更难堪的场景? 为什么连打个招呼都不行?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这样别人会怎么想她? 关于历霄怎么会变成这样,石芮雅觉得也没什么必要去问了。 她还用自取其辱吗?一定是宁嘉茂在历霄面前说了些什么,让历霄猜到了她是冲着钱去的。 曾经一往无前,总能怀揣坚定信念的她最近一次又一次地被动摇。 她已经想不明白了,她未来的路会在哪里? 为什么姐姐能走的路,她却走不了?凭什么呢? 被落在后头的学弟学妹倒没有太说这件事,只是再度交换了眼神。 学姐还说什么还没来呢,连自己报了历霄的姓名都给忘了。 这件事简直禁不住细想,为什么学姐会跑来等个和他不是同乡看着情况也很不同的小学弟,又为什么这小学弟偏偏会和宁嘉茂一起来,他们俩还都没看学姐一眼。 简直了,他们都替石芮雅觉得尴尬了,这特么不就是修罗场翻车的场面吗?人家还是脚踏两条船,她这是还没踩上去,两条船就都翻了。 吃饭的时候,在里面负责登记的学生出来就悄悄说了,这历霄写的家庭联系人,那可是历氏的总裁历惟,历惟最近才和宁初夏一起上电视呢,稍微关注综艺节目的人便能在记忆里找到他的存在。 得,这小学弟也是个有钱人。 到了这,一切就算彻底坐实了,只是没人告诉石芮雅,她现在还躺在床上,处在无知无觉的恍惚之中。 …… 这两年兴建的不少酒店对于总统套房的设计总别出心裁,像是宁初夏现在住着的这一套面积简直不能更大,说话的时候都有回音。 她坐在沙发上头一件事是和弟弟通视频电话。 宁初夏对于宁海商贸的事情那是说放就放,反而是宁嘉茂每天会主动和姐姐汇报他做的决定。 宁嘉茂主动向宁初夏提出,要宁初夏做个“监察人员”,如果他哪天脑子不少使用,做了会对公司造成不良影响的决策,那就立刻把他给开了。 宁初夏默许了弟弟的这个请求,她没打算用,只是宁嘉茂自信不足,如果不这么做,他怕是很难前进。 除却对工作的汇报外,便是宁嘉茂的例行感慨内容。 宁嘉茂简直熟练掌握插话的一万种技巧,每次正聊着公事,他就能立刻绕过去夸两句姐姐,说他自己要不是做了宁氏的总裁都感觉不到姐姐以前做的事情有多伟大。 听久了宁初夏都起了免疫,这相比之下,还是网上的彩虹屁好听得多,不过对此好姐姐本人还是会稍作掩饰,好让弟弟能感觉到姐姐的关怀。 镜头那边的宁嘉茂犹豫了一会,他对自己的生活那基本都是事无巨细的分享,可今天遇到的事情,偏偏牵扯到了一个某人。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说的他不知为何,说出口时主角却变了:“谢知燃……” “你知道了?” 听到姐姐这问话宁嘉茂立刻皱眉:“姐,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宁初夏失笑:“没有瞒你,只是没什么必要讲!” “到底怎么了?”宁嘉茂别提有多着急了,偷偷地拿起手机便在看去S城的机票,“姐你住的那酒店安保怎么样?” 他着急上火,喉咙都开始发干,难得的生起了姐姐的气。 他姐怎么这样啊,总觉得会一切无事发生,可要知道这世界上疯子太多了,防不胜防,比如那谢知燃要是有胆子跑去捅人呢?这一刀子下去,人就没了。 宁初夏光明正大地截了两张弟弟气成河豚的照片,立刻宽慰起着急的弟弟:“谢知燃这样的人是做不出你担心的那种事情的。” 在现实里遇到事情的时候,不少人都会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或者“平时完全看不出来”之类的话,但那些真敢去报复社会的人起码有六成,平日里是会透露出些许蛛丝马迹的。 像是谢知燃这种享乐惯了,自愈自己是文化人,这辈子没憋过气,没山穷水尽过的类型,就是日子过得再苦,嘴巴说一万句想死了,拿起刀都会颤颤悠悠地扔掉,然后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要让他去蹲点蹲你和你拉拉扯扯甚至下跪求你他都干得出来,可你要让他做偿命违法的事情,他就没这胆子。 “姐,你不能这么自信!”宁嘉茂立刻就给姐姐转发了两个恶□□件新闻,教育起了姐姐,“万一这人就忽然受刺激疯了呢?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活该,但他自己不知道啊!” 宁初夏挺开心,笑了笑和弟弟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真不会大意失荆州:“而且谢知燃也来不来。” “我现在跟着节目天南海北的飞,他没钱跟过来的。” 说到这,宁嘉茂就放心不少了,他寻思他得找人看着谢知燃,最好要他一辈子没钱才好。 “我关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宁初夏不卖关子,“谢知燃用一个新注册的号码联系上了我,给我发了能占一整个屏幕都看不完的长短信。” “他说什么?”宁嘉茂疑惑,“是求你吗?姐,你千万别心软。” “前面是求没错,回忆我们俩的美好过去,畅想他成为伟大导演的未来。” 他怎么还敢回忆?宁嘉茂觉得这人恶心透了,而且为了姐姐,他考完试后还特地去看了谢知燃的大作,还真别说,资源太难找了,他躲过了一堆同名的小说、电视剧电影才找到了下载次数都不超过两百的影片资源,看完之后,宁嘉茂只有沉默。 这人贵有自知之明,拍成这样怎么还有胆子来污染观众的眼睛?还有胆子来要钱。 宁初夏也笑,她完全能感觉到原身上辈子的崩溃,和那时候几次吵架无果后无奈的给钱。 这世界上总有这么一些人脑回路离奇与众不同,他自己的思维自成一套体系,要是被别人否认,他可不会觉得是自己不对,那一定是世界的错,谢知燃便是这么个人。 原身和他说一万句道理,他也听不进去,只觉得原身这是在侮辱他的梦想。 原身最后是说不听骂不动,干脆就给钱了事。 不过宁初夏现在倒觉得谢知燃的脑回路很有用,她最喜欢看的是有人自己挖坑自己跳。 “姐,你在笑什么?” “我笑谢知燃,他还威胁我呢,你猜他威胁我什么?” 宁嘉茂握紧了拳头:“他不会说想对你动手吧?”他真想让人再打谢知燃一顿。、 宁初夏:“他才不会威胁这个呢,他威胁我如果不给他钱,他就要向社会公众曝光,让大家看看我的真面目,让网友们看一看我这种中途出资,项目失败还要人赔钱,恋爱分手后还得把东西要回去的人是什么模样。” “他说,只要他说出去,我就在社会无处容身,没有人会瞧得起我这种人品、邪恶、不知体会他人心情的人。” 在姐姐的阵阵笑声中,宁嘉茂也忍不住打出了巨大的问号:“姐,你说的是真的?没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人家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觉得。” 宁初夏已经笑过了几回,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可笑。 且不说她很有钱,就是身败名裂都能享受人生,就说这谢知燃列举的证据,到底哪点能让她身败名裂了? 想到谢知燃有多真挚地在打那一长串的信息,她就笑得眼泪都出来,这谢知燃恐怕在看到法院判决的时候,都会怒喊什么天理不公六月飘雪吧? 宁初夏意味深长道:“所以现在我很期待,我就希望谢知燃能搞快一点,好让我看看我是怎么个身败名裂法。” 她可不只是期待,还在上面浇油又点火,现在就不知道谢知燃身上的火什么时候会烧起来了。 最好这把火烧得旺盛一些,好让那几位一齐退场,不要再妨碍大家。 宁嘉茂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抖了抖,他怎么觉得……姐姐好像正磨刀霍霍向猪羊呢? 这猪羊,会是谢知燃吗? …… “卡!” 石芮敏一等到这声指令,便立刻美滋滋地走到了旁边自己专属的休息座位,旁边的小桌上已经是满满的饮料零食。 身为五番的她本来不可能受到剧组这么多的关照,可谁让她背靠大树呢? 石芮敏现在才明白,什么才叫做好日子,看起来钱是比以前少了一点,可少得也不多,名气见天地涨。 以前那谢知燃就和个石头一样,不提意见有时候还不懂主动做,可现在的这个老板完全不一样,她都不用说,样样就准备周全。 两个一对比,就越发地显得谢知燃不靠谱了。 尤其是这谢知燃还LOW到了极点,纠缠不清不说还放话威胁。 石芮敏可一点都不怕他,这谢知燃又不是有病,他们俩谁没谁的把柄? 要是谢知燃敢说他花钱的事情,她就不会来个水鬼战术把谢知燃怎么花女朋友钱,怎么奢侈都曝光出来吗? 再说了,她和谢知燃清清白白,两人之间什么都没有,谢知燃自己犯傻要给她钱,和她有什么关系,顶多是被骂两句收别人钱而已嘛,无所谓。 正当石芮敏悠悠闲闲的时候,旁边的小助理忽然露出了慌张的神情。 “芮敏姐,你以前的老板在网上骂你了!”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八) 《新偶像纪元》作为近来热度最高的一档节目在各大搜索引擎, 自媒体数据上都是一骑绝尘,甚至在播出前后都能在论坛引起刷屏式讨论。 节目还没播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作死式发誓, 立些如果节目没火就要抄全楼ID或是生吃键盘,不过目前看来, 他们的flag很稳,绝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节目火起来之后,相关的衍生讨论也很多, 单单论坛上的练习生公司科普贴就有好几个。 在诸多帖子中最红火的一个, 便是科普Y信号这家传奇公司的帖子,这帖子一发, Y信号的老板宁初夏立刻成为论坛坛宠,之前还有人试图预言宁初夏迟早翻车, 却不想节目开播后, 宁初夏反而是凭借自己一骑绝尘的个人魅力越来越红火起来。 三不五时总有没关注节目的网友误入, 迷茫地问一句宁初夏是什么人物,而后便会迎来网友的暴风科普。 “她, 是低调的白手起家女富豪。她, 是身家过亿的美丽富婆。她, 在进入娱乐圈后呼风唤雨,带着自家公司的小鲜肉疯狂吸粉, 她就是我们心中最想要的娱乐公司老板NO.1。” “嘟嘟嘟,开着宁总的跑车来科普了, 有人问宁总是何许人也, 那就让本司机来说一说, 我们宁总是天降女富商,现任Y信号公司老板, 什么都没,就是钱多,宁总的口头禅是,别人有的,我们公司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们公司更要有!” “宁总她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娱乐圈败家子罢了(宁总自称),如果花钱能买到快乐,那她只想说一句越多越好,宁总花钱,粉丝快乐,追Y信号公司旗下的明星,让你得到前所未有的5A级粉丝待遇,再也不用跪着追星。” 同时附在后面的,一定还会有在论坛建起高楼的宁初夏夸夸楼。 这帖子顾名思义,就是为了夸宁初夏的,楼主多次更新,把宁初夏走马上任后做的所有事情一一点出。 Y信号的前老板在粉丝眼里堪称五毒俱全。 聘请的工作人员不专业、公关回应速度缓慢、资源极少、官方账号成天窜号发错内容、官方下场和粉丝吵架等等全都做了。 最让粉丝们来气的是,前老板还在微博折腾了个账号,每天好像不用工作一样和粉丝激情对线,好几次因为和粉丝对骂连带着艺人一起上了热搜。 之前在Y信号粉丝圈里有几个“笑话”流传了许久。 “别人家反黑,那是反的职业黑子、对家水军、垃圾鸡鸭鹅,而我们反黑,还得举报自家公司老板账号。” “上辈子丧尽天良,这辈子追Y家艺人。” “有人追星获得快乐,有人追星痛并快乐,而Y信号公司艺人的粉丝追星,那是下跪磕头掘地三尺,每天仰卧起坐,在骂公司脱粉之间不断跳跃。” “我喜欢的偶像什么都好,就是公司选得不好。” 也因为这些原因,当初Y信号一宣布倒闭,那旗下艺人的粉丝立刻就发了微博,反应比营销号还要快。 “喜报!Y信号倒了――” 然后转发抽奖,评论追加,就是这么普天同庆。 有着这么个“前任老板”在先,宁初夏出现时所有人都将预期降得极低,这再差,也差不过那位前老板了不是? 可宁初夏做的比所有人做梦想象的还要完美。 原来饱受吐槽的和某街舞工作室合租的练习室――老板买了,刷卡购物,还做了升级装修,现在再也不用卡着点练习。 并不专业,连配备的麦克音响都是最差的录音室――升级再推出,宁总不专业,便直接找了国内的一家知名录音室的老板来配了一套。 曾让粉丝们心头怨愤觉得虐待孩子了的食堂――专业的营养师请来,一对一饮食方案设计,根据能找到的微博信息来看,现在食堂的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好。 除此之外,倒贴钱甚至是贴大钱的练习生头一次收到了来自公司的补助,虽然不算多,但只要俭省点也绰绰有余。 从前单调到只有唱歌跳舞的课表现在被填满,应对媒体、综艺能力、演技提高、心理辅导应有尽有,就连什么修图技能,宁初夏也不计较地选上,全都配备的最专业的老师。 公司还和几家医院签了合作协议,每个季度会送旗下艺人练习生去做检查,避免身心问题的出现。 宁初夏在做这些设计时,那都是比照着记忆里的最好待遇再往上拔的。 仅仅才改变那么一小段时间,不少练习生身上都展现出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这其实很正常,要知道国内之前一直少有类似的专业训练。 不少在国内已经是大红大紫的歌手,他们的发声都还很有问题,平日里天天台上台下的艺人里体态不好以至于影响了形象的都数不胜;好些艺人在减肥的时候用的还都是最简单粗暴的节食减肥加药物干预,乃至于身体都落下了后遗症。 这些变化,在日日关注自己偶像的粉丝们看来并不明显,可一等被选出来的那几个练习生进了《偶像新纪元》那差异就立刻出来了。 而他们每个人在采访的时候,都会在话间有意无意地带上宁初夏,什么宁总请的某某老师替他纠正了发声的问题;什么本来自己准备A类型的歌,在宁总和老师的商讨下才发现自己更适合B类型的歌。 对于这些,宁初夏在采访时从不邀功,只说自己是给了孩子们一个平台,看着镜头笑道:“请大家多多关注Y信号旗下的艺人。” 这些是在节目内的,节目外的宁初夏自打开通了微博之后,便时常会看评论和私信。 粉丝们有时候确实是爱操心的性子,总是一门心思想着自家小偶像的待遇,只要让他们提意见,那便是刹车不了的一句接一句。 宁初夏只要看到了,就会随手回一句谢谢,而后转发给公司的副总,让他安排下去,只要合情合理的,她来者不拒。 提意见的粉丝其实心底也知道,除非他们这和公司杠上事情闹大,哪会有公司按着他们的想法做事,这提意见也不过是姑且提提,碰碰运气。 却不想宁初夏还真就听进去了,Y信号的官方微博,近期更新的博文比之前一年累积的还多。 “小Y从宁总那听到大家爱的意见啦!根据大家要求,专业的健身教练已经到位,简历如图1,个人图片如图2,请大家放心,老师对于健身很有自己见解,不会有大家担心的健身过度的情况出现~” “叮!今日份粉丝意见反馈中心,此条微博用于收集粉丝对官方图片修图方向和配色的意见,修图师傅已经被按着在电脑面前观看了,接下来一定不会出错(小声:老板说师傅修得好她就给奖金,如果之后发的官方图片大家喜欢请多多点赞,师傅的奖金就在你们手中了)!” “来了!之前有粉丝反馈的私生问题老板已经发现,今日新入职保安X4,保镖X2,公司安保天团集体合照如下,之后一定会继续跟进安全问题!” 如果提的意见被采纳了,还会被官博私聊,送上公司用于送礼生产的公司周边。 做到了这份上之后,粉丝们都无语凝噎了―― 这还提什么意见? 宁总这是一百分外还得了二十分附加题分;别人等着老师讲课,宁总都提前预习完毕。 如果说刚开始人宁总还有些没预料的话,现在他们只想要说够了、太够了。 甚至偶尔看着自家小偶像的时候,他们都会对宁总心生愧疚。 那什么,他们小偶像这能回本吗?他们怎么越想就越心虚呢? 于是粉丝们挥舞着钞票,想要找到能花钱的地方,却悲哀的发现还真没有。 上个老板在敛财上很有一手,什么写真、签售、数字专辑……总之所有能把粉丝钱圈走的事情一个不落。 可现在宁初夏接手后,之前跑掉的艺人不说,剩下的她也是这么细水长流地经营着,一副不差钱的模样。 宁总她什么都有了,而且本人还十全十美,做宁海商贸总裁的时候,那是当代女企业家的模板之一,现在做了Y信号的老板,那是追星女孩心里的神仙老板,除此之外长得好不差钱,也就差点学历,可人家当年辍学是为了管理公司,现在的成绩也早就能让人忽略这些。 得,他们也就能吹吹宁总了,每天超话签到,保佑小偶像争气替宁总赚钱,再有就是希望宁总天天开心,越来越好。 今晚又到了《新偶像纪元》播出的时间,论坛里提前预热已然开始讨论,几个和热搜同步出现的帖子,直接闯入大家的视线之中,成为了话题。 【速报!宁总前男友在微博曝光宁总嫌贫爱富,心狠手辣……】 【分手大战,宁初夏的前男友谢知燃导演发微博直指宁初夏不给他活路。】 常年在冲浪第一线的网友们看到这帖子是一脸懵逼,宁初夏有前男友很正常,可她居然也会和前男友分手闹翻? 还有这前男友谢知燃是哪位?还是个导演,怎么都没有听过? 在看到导演这两个字,立刻就有网友忍不住点开了电影评分网站,这一搜人都傻了。 这位谢导,居然还真拍了不少电影作品,可平均得分居然还不超过3.5分,甚至还有一部因为评分人数过少评分不显示。 梦游般地点开了帖子又跳转链接细细地看,人就更懵了。 且不说这位导演拍的电影怎么样吧,就说这长微博,还真写得挺有水平。 谢知燃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这篇长文章,常年发布批评文章的他倒是练出了通顺的文笔,把事情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 他先是道歉,说自己现下是走投无路,只能占用网友时间来让网友们说一说公道。 他先说明了自己和宁初夏之间的感情,重点强调了当年宁初夏家庭发生变故他也不离不弃,和对方一起度过风雨。 而后便春秋笔法,说到了自己事业确实失败,在这谢知燃大概写了一句,自己拍摄的电影确实小众,不符合大众市场的口味,可他有他的坚持。 最后便是凄凄惨惨地提到他和宁初夏分手,这是宁初夏单方面提出,而非他主动,在这他也稍微地点了石芮敏一笔,称他自己看石芮敏可怜,想给予她一些帮助,也因此让宁初夏有了点小误会。 “其实这几年来,我已经感觉到我和她距离越来越远,共同话题变少,虽然知道分手可能是早晚的事情,可我依旧渴望这份爱能够持续,可没想到,她变得比我想的多,决然地和我说了再见,非但如此,还把我送上了法庭,要追讨回曾经她给予我的一切。” 谢知燃在这部分还附上了几张图片,分别是多张银行卡拼接的图片、房屋转让合同照片和法院传票。 其中被拼接在一起的银行卡图片上能清楚地看到上面已经被冻结的余额其实少之又少,加起来还不到两万。 紧接着便是进一步的卖惨,谢知燃展示了自己发给宁初夏的信息,以及自己被拉黑的证据,同时还又把石芮敏给拉出场了。 之所以拉两人出场,那就是为了加深自己可悲可怜的形象。 多年来认真捐助,在他这得到了极大帮助的石芮敏,一知道他被起诉,立刻申请解约,拍拍屁股走人,谢知燃要联系借钱,还直接发来信息语气奚落,反过来责怪谢知燃之前耽误她的青春。 恋爱多年,他曾不离不弃的宁初夏把他逼上绝路,他怎么哀求都不给一句回复。 到最后,他还来了个总结陈词:“我想,之所以会遇到现在的一切,那不应该怪他们,只能怪我自己,可想到拍摄中途被迫暂停的《命》我就对我的作品心怀愧疚,我也想过借钱,只是把房子卖了之后,没有能够抵押的东西,我借不到足够多的钱。” “今天发这篇文章,一是想做个记录,二也是想放下尊严,最后向您两位请求一番,@宁初夏,我已经穷困潦倒到这个地步,可否高抬贵手,看在我们往日的感情放我一马;@石芮敏,还未拍摄结束的《命》是我心血凝结的电影,也有你的出演,不求金钱支持,但如果我筹够钱,你是否能把这部戏演完?” 他这微博一发,连着的热搜、营销号论坛那是三方联动,当事人全都上了热搜,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谢知燃看着自己微博下面越来越多的评论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表情。 国人都讲究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要把人逼上绝路,而宁初夏和石芮敏偏偏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哼,宁初夏还和他嚣张呢,又是拉黑又是不理人,好像自己站在什么制高点上一样,现在看到这条长微博一定人都在发抖吧?为自己做的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而愧疚。 啧啧,看这网友说得多好? “送人的礼物要回去,low!给人的投资亏了就想讨,更low!曾经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的对象你有钱了就把他甩掉,这是low上加low!这几天老看到宁初夏在炒作什么有钱老板,这有钱还要计较这么点钱?人家导演追求梦想想把自己心爱的作品拍完都不肯。”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老板吗?i了i了,薅穷导演羊毛养小鲜肉?我看是看上小鲜肉了吧?” 再下面则是骂石芮敏的,石芮敏在新公司的运作和营销包装下这两天已经开始在不少软件刷脸,只是目前还是脸有点眼熟不记得名字的状态。 “忘恩负义第一人了,我靠,这石芮敏比宁初夏还可气好吗?人导演当初怎么帮你的,你现在连把戏拍完都不肯了?” “自古就是雪中送炭难,不帮忙其实也正常,怎么还落井下石呢?人家对你起码有知遇之恩吧?还说人家没能帮上你?无语。” 谢知燃很是得意,说起来这这次的事情还真不是他一个人能干好的。 石芮敏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前几天忽然有人联系他,要他上网曝光石芮敏通过合同漏洞解约,辜负公司没有良心。 谢知燃本就不爽石芮敏,又听对方说营销费用他全包,还给了谢知燃五万辛苦费,他这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连带着把宁初夏给撕了。 要不就他这么个没人看的账号,凭什么一发微博就有热搜有人发帖?这都是砸钱买的。 谢知燃开着手机,现在就等着宁初夏和石芮敏给他打电话了。 他可要好好地听一下两人怎么求他的,这要不好好求,他还不答应了。 谢知燃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种才帮人做完事就想着反水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对方要不爽,可以拿合同来告他啊,也没人规定他不能收钱反水吧? 钱这种东西,就是没了以后才知道可贵,他可太想要有钱了! 刚说完这话,电话就响起了,是石芮敏打来的,谢知燃懒洋洋地接起,故意用吊儿郎当地语调说话:“稀客,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是为什么?不是前几天还发信息怪我,说我这庙小装不下大佛吗?” 电话那头的喘气声很重,石芮敏经不起事,遇到这事就哭了一场,她才听完谢知燃讲话,张口就骂:“你凭什么上网随便抹黑我?你有毛病是不是,你以为你多干净?你信不信我和宁初夏说一说你花钱的情况,好让你赔得更多!” 石芮敏气到爆炸,以前她觉得谢知燃有多好糊弄,现在就觉得谢知燃有多脑残。 “那你就去说吧。”谢知燃先是心一紧,语气不变,“反正就算你不说,我也要赔那么多钱,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区别?都赔不起。你要不是打电话来道歉的,那我就挂了。” “你是人吗?你知道你这样害惨我了吗?”石芮敏骂声止不住,她恨透了谢知燃。 往日里两人相处时的和谐全都消失,现在只剩下扭曲了的丑陋回忆。 她只记得谢知燃以前就耽误了她,现在她好不容易有好机会了,谢知燃还在害她。 “你自己不好过,就不想别人好过对吧?你有没有心?我全家都靠我过日子呢!你以前说可怜我都是骗我的,我看最见不得我好的人从来都是你!” 她烦得崩溃,刚刚出事的时候,她便是在拍摄场地。 都不用往四周看,她就感觉自己被别人鄙夷微妙的眼神给包围。 石芮敏慌里慌张地给老板打着电话,可平日里总是秒接会在电话里温言相劝的老板这次却始终没有接听电话,反而是回了个快捷回复的信息叫她不要吵。 石芮敏又发了好几条消息还是没有回复,她当即就感觉到了不对,老板这是……要放弃她吗?可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而且现在她好不容易才在新公司立足,手头都还没有多少资源,要是老板把她放弃了,之后的公关谁来负责?她的未来又要何去何从。 与此同时,妹妹石芮雅那边还发来消息急切地要她澄清,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让她公司撤热搜,不能再让热度上去了,还责怪石芮敏不听她话,没有改个别人认不出来的艺名。 更可恨的是,石芮雅居然还劝她去找谢知燃求饶,说什么要她卖惨,冲着谢知燃哭一哭,撒撒娇,可凭什么?石芮敏不想听,可妹妹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她生气了反驳两句,石芮雅居然还说她脑子蠢,说她没有远见。 行,她笨是吧,她偏偏就不听这聪明人的,石芮雅这么厉害,怎么不见她自己拿点钱出来? 她哪能不气?说白了她才是被谢知燃逼上绝路的那个,想到万一老板不保她,她接不到工作后悔如何,石芮敏就浑身发寒。 谢知燃见石芮敏这样当机立断就把电话给挂了,这石芮敏想骂,他还不想听呢! 此一时彼一时,石芮敏不会还觉得是他要求着她的时候吧? 只是宁初夏怎么还没有回电话? 她就不着急吗? …… 宁初夏还真就不着急。 开着视频看着正在自己给自己做美甲的姐姐,宁嘉茂头上都要冒火。 “他怎么这么能卖惨?颠倒黑白他的良心就不会痛吗?”宁嘉茂刚刚看了两眼谢知燃的评论区,那叫一个来气,那些人根本就是被谢知燃给骗了。 谢知燃也配说同辛苦?当年他们家是发生变故,可就是那时候宁海商贸也已经规模不小了好吗?那辛苦指的是姐姐想要把公司做大做强不被外人当小鱼吞掉的压力,实际上到底哪让谢知燃吃苦了?姐姐就是再发泄情绪那能发泄多少? 至于那钱的问题就更无稽之谈了! 宁嘉茂更震惊的是,这谢知燃还真去找石芮敏要钱了。 他迷茫的是,这人就没感觉到他自己的双标吗? 他可以找石芮敏要钱,不给就说人家忘恩负义,可宁初夏这么个冤大头,只是想讨回一部分的钱,居然还要被挂出来说毫无怜悯之情? “莫生气,气出病来公司怎么办呢?”宁初夏涂好了指甲满意地看着自己选的这个好看的砖红色,“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怎么良心会痛呢?” 宁初夏虽然做足了准备,可在谢知燃真的踩上油门走上自爆之旅时她还是感觉到了惊喜。 这人颠倒黑白之前,就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吗? 她这手头的证据,那可不是一张图片两章图片,而是一叠一叠的。 只要一发,谢知燃就没有反手之力了。 不过说实话,谢知燃这回这一仗还真打得挺漂亮,要不是宁初夏证据充分,估计外人还真会往谢知燃那偏。 也不看看谢知燃给她贴的都是什么标签。 嫌贫爱富、同辛苦不能共富贵、分手要钱、薄情人赶尽杀绝……把现在两性情感问题中容易引爆的雷点基本全都踩了一圈。 宁嘉茂已经登录上了电脑版的wb,如果这时候公司有人进了这办公室,估计会觉得他这是在认真工作,可惜屏幕上出现的是反黑。 现在整个Y信号上上下下,都在认认真真地给宁初夏反黑,他们感觉到了谢知燃话间的矛盾,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矛盾。 “姐,谢知燃这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你公司?”宁嘉茂一心二用,“他哪来的钱?怎么还带炒作的?” 为了和姐姐现在的生活更近一些,宁嘉茂了解了不少追星知识。 刚刚他看了一条Y信号大粉的wb,对方那可是常年处于撕逼大战第一线的元老人物,一眼就看出了其中水军作祟的成分,她给出的猜测是Y信号的练习生在《偶像新纪元》热度太高,这才牵扯到了同样上节目的老板,看似是往宁初夏身上泼脏水,其实是往整个Y信号上面抹黑。 宁嘉茂有几分被说服,他比大粉知道的还要多些,没了姐姐,谢知燃根本就一穷二白,哪有钱买什么水军。 宁初夏轻笑:“谢知燃是冲着我来的,不过他幕后的人可不是冲着我。” 她没和弟弟说明白她是怎么判断的,其实很简单,只要看热搜的热度和营销号对于重点的概括就知道了。 就只看论坛上最先提起这件事的帖子,分明是用她做标题,可主楼一定会强调般地说道石芮敏的部分。 “嗯?” “是石芮敏那边得罪了人。” “她?”宁嘉茂生气和疑惑掺杂在了一起。 “嗯,我在拍《偶像新纪元》的时候,听其他人说了点八卦。”宁初夏简单地解释了下,“我听到的是,石芮敏现在那公司的老板人很花心,太太善妒,夫妻俩因为女明星的事情已经闹了很多次了,最近那位老板又有了个新欢,他们也就猜起了那位老板的太太会在什么时候发作。” 说到这也就够了,宁嘉茂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每次他想把石家姐妹从自己生活删除的时候,就会发现她们俩居然还能做出更没下限的事情。 前有石芮雅和历霄,后有石芮敏和公司老板,宁嘉茂是真不明白,难道不这样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姐你不能被这么骂下去了。”宁嘉茂深思,“要不我也买水军反击?” 宁初夏拒绝了:“我早就准备好了,刚刚对照着他的稿子改了改,只是不好发得太快,否则像是我提前准备好了一样。” 宁嘉茂先是为姐姐的准备充足感到开心而后又有些许的失落。 他能给姐姐的帮助实在太少了。 她打开微博,把修改好的图片挨张黏贴,注意到宁嘉茂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她笑着道:“宁总,帮我转发一下,扩大一下影响力。” 被姐姐一cue,宁嘉茂立刻振作:“好!我这就来!” 他暗暗地在心里想起了好朋友历霄,前段时间历霄还说他也想体验一下进公司的感觉。 历家一直身处娱乐圈行业,一定对圈内更了解,他得要预先做好准备,才能在能帮忙的时候帮忙,否则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连出手都不敢,生怕自己反而拖了后腿。 还有就是……他也想了解一下姐姐没细说的那家公司,老板娘要报复丈夫出轨的对象他理解,也接受,可凭什么带上他姐姐呢? …… 谢知燃等了又等,还是没等来宁初夏的电话。 难道是她太爱面子? 也是,她一直如此。 这么想着,谢知燃便决定主动地给宁初夏一个台阶下,毕竟他本就是个大方的人。 谢知燃把微信编辑好得意地发送,出于他意料,那熟悉的感叹号特么就又来了! 也就是说宁初夏还没解除他的黑名单?不是,这人就宁可被骂死都不肯低头吗? 这么想着的谢知燃,下一秒就得到了除了低头外的另一个选项――宁初夏发声明了,这还是水军告诉他的。 谢知燃无所谓地点开,看到是条长微博,就不屑地笑笑。 宁初夏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说?拜托,这可都是她的错。 点开长图,他犹如当头棒喝,整个人看得眼神发直,人都愣了。 比起谢知燃的煽情派,宁初夏走的居然是意外的“轻松路线”。 她开门见山,立刻就把两人过去的经历给澄清了个遍。 “谢导当年没分手,我至今很感谢,可看到有说法是我让他和我共度艰难岁月,我当时就懵了,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当年我接手宁海商贸的时候,公司就有几家大超市开着了,每年都是H城的纳税大户,我像是那种会让我的男人吃苦的人吗?” 宁初夏直接做了个粗犷版的账单,还配上了几张截图:“真心相爱,是不必太过计较金钱,你现在要问我也已经记不起来我为谢导花了多少钱了,我只截图方便找到的过节红包和在网上预订有订单的部分。” 这一列下来,简直让人眼馋,原身堪称“过节狂魔”――其实她是知道谢知燃花钱大手大脚,变相地在节日给他补贴,可这么排列组合简直不能更让人冲击。 “恋爱归恋爱,投资归投资,我自认我不是个合格的投资人,为什么呢?因为之前我从不审核项目,对于前男友太过信任,他要多少我给多少,我随意展示两张投资谢导电影的资金截图,大家可以参考下其他电影。” 自家人不用计较这个思维害死了谢知燃,他在报账上根本是胡来一通,那电影账单一出,都别说专业的人了,普通网友都给看懵了,工作人员一天的餐标都给算的200元,其他什么住宿支出更是离谱。 对于谢知燃一笔带过的麻烦,宁初夏也附上了图:“石小姐和我们两人的事情无关,在此不多做赘述,此处附图只是为了说明,我也未曾让谢导亏待过石小姐。” 宁初夏几张截图后面,跟着的是律师帮忙做的总结和两人间的聊天记录,这就彻底驳斥了谢知燃的说法。 宁初夏要讨的可不是恋爱花费,事实上什么过节红包、房屋租金人要都没要,讨的是被谢知燃主动索要的大额转账。 还有那一亏损就要人退投资也根本不对,宁初夏就没在意过亏损还是赚钱,人家计较的是谢知燃把公司账户的钱当做私账使用,报账程序混乱,电影实际开支和公司账目不符,她要讨回的是明明没用在电影上还被当以投资电影名义报走的钱。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我对投资项目不够关注,我也因此反思自己,从此之后,对于投资的钱要多加关注,最起码应该投资到自己喜欢、觉得有意思的项目。” “谢导今日忽然发难,说我无情无义,我也认了,不过我也有话想和谢导说一说。” “您到底什么时候还钱?” 谢知燃感觉眼前的字都变得重影。 他呆呆地点开了那疯狂上涨的通知,私信评论转发都已经爆棚。 他心跳很快,紧张地点开,刚刚还有不少人替他说话的评论区现在局势已然反转,而私信那,全都是复制黏贴的同一句话―― “谢知燃还钱!”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九) 吃瓜的力量应当是世界上最好用的能源之一, 吃瓜群众哪怕是垂死病中,只要一听到有瓜可吃,便会立刻能量充沛, 说起就起。 在谢知燃发帖子的时候,便开始星星点点的讨论终于在宁初夏回击后转为一整片的熊熊大火, 撩动人心。 要知道宁初夏和谢知燃这件事实在是太有讨论空间了。 主角三人分别是正要走红的美丽女明星、低调多年(被迫低调)的文艺片男导演、挥舞着钞票的成功女企业家。 把这三人的人物属性一摆,四十集的连续剧剧情就出来了一半好吗? 最开始还有些人“可怜”谢知燃,觉得他情深义重, 陪着女朋友从对方父母离世一路到宁海商贸女总裁, 那是从低谷到巅峰的艰难路程,结果等到女友登到巅峰, 名利双收,却被她一脚踹开, 甚至还把他心地善良帮助的贫困小镇女生当做借口抹黑他洗白。 原本只是谈场恋爱, 恋爱间各有付出, 你情我愿,最后却闹得他一无所有, 连父母留下的遗产都被迫拍卖。 不过这讨论才刚开始, 热度都还没升上去那, 宁初夏那暴风雨般的打脸回击就来了,她一一将谢知燃发的虚假洗脑包无情挑破, 将他的伪装撕下,要他那卑劣的作风无处可逃。 宁初夏这条声明的评论和转发数量不断增加, 网友们认真地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软饭硬吃第一人, 真就谈恋爱发家致富?厉害厉害, 谢知燃导演不如改行吧,看您做导演一事无成, 不如去做骗子,没准现在都能成亿万富翁。” “业内人士前排占座,本人现在是柠檬精了,给网友们科普一下,谢知燃导演单部作品收到的投资金额比不少成本不高的商业片都要高,天天为预算斤斤计较的我忍不住高举双手,宁总看看我如何,不才拍戏一般,不过每部作品还是基本能有些收益,投资也不需要多少,只要谢导一部作品的一半就行。” “非业内普通一线城市公司人力无语凝噎,怎么之前我就没有看过谢导公司的招聘呢?这工资多就算了,每天还要餐补住宿补贴,平时拍摄结束还有带薪假期,我司无数员工摇旗呐喊,top2大学本科毕业的我们很愿意在谢导的公司工作,谁会嫌钱多呢?” “插句题外话,娱乐圈这么赚钱的吗?我惊了,石芮敏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入行都能每年赚个两三百万保底,这合理吗?她糊到没有粉丝站,我只能自己去网页上扒信息,可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位女演员工作多的证据,谢导说自己心地善良,那真是太善良了,这么个给钱法,换我都能一对一资助无数失学儿童了好吗?” 这里还只是吐槽,论坛里已经热火朝天的开扒,论坛这种形式实在太适合八卦。 最先出现的帖子比宁初夏的爆料还要早些,那是扒皮的石芮敏的个人情况。 楼主和那位热评一样,把网络上能查到的石芮敏的所有工作一一展示,再对应上她赚到的钱,以此说明她赚钱的轻松。 在宁初夏爆料之后,她又补上了几张石芮敏的微博截图。 谢知燃是不懂什么专业运营的,石芮敏的微博向来是她自己发的,她这人刚有钱,就止不住地想要炫耀,她也不明晃晃地说,就是做些暗搓搓的事情。 发微博的时候装作不小心定了个位,定位的小区是H城租金最高,网红云集的豪华小区。 自拍的时候斜斜地露出半只包,上面的logo清晰可见。 发文时漫不经心地配上一句:“有个试镜的机会马上要来,今天买了两件合适的衣服。”九宫格的最后一张,是她在商场里对着镜子的自拍,手里提着两个纸袋,背后则是商场的logo,只要对那家宁海百货有了解的人,就一下能猜中她所购买的奢侈品品牌。 对此,这位网友还不嫌麻烦的把图片和宁初夏放出的表格做了个对应,在租金、置装费用和谢知燃的人情往来费用上都画了个圈,暗示着网友们这些钱指向的是什么。 放在最后的,是还未经求证的网友爆料,自证是石芮敏家乡同学的人发了张只露出籍贯的身份证照片,投稿了最近石家环绕着的贫困户纠纷。 这帖子当即就炸出了无数潜水网友。 “花自己女朋友的钱养别的女人,神特么做慈善,好一个慈善!” “这还贫困户?真就国人平均年入百万了是吧?我全家资产加起来都没有她一年收入高。” “哇,简直了,谢知燃还敢说自己没对不起别人,他这当散财童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不是他的钱?” 这厢对石芮敏的讨伐愈演愈烈,另一边专属于谢知燃的墙倒众人推更是精彩,一搜谢知燃的名字,就能搜出一堆帖子。 【根据历氏影业财报,分析一波谢知燃的电影投资正不正常(又名谢知燃欠了多少钱)!】 【法律科普专栏,不是什么钱都可以被当做“礼物”,分手后索要礼物是有点“low”,但分手后追讨欠款、索要投资一点也不low!】 【谢知燃三年来微博图片精选,带你走进软饭男的世界。】 【为什么国内电影无法和世界接轨,我看就是谢知燃这种拍垃圾电影还自称艺术大师的导演毁了电影界!欢迎进贴鉴赏谢导大作。】 讨论到了这,网友们对于谢知燃的恶感已经到达了顶峰。 谢知燃自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指责,现在全部反转成了他身上的脏水。 他说自己做慈善,结果给人女明星一年两三百万,对方居然还继续当贫困户,不止骗女朋友连国家也骗;他说自己在追逐梦想,结果生产的全都是评分不到四分的辣鸡电影,还用了比别人更多的投资;他说女朋友是分手后不甘当初花的钱,结果人家宁总大方,好些钱没有计较,这索要的都是借款和被他偷偷挪用的投资。 关键是他就连往自己脸上贴的金,那都是仰赖宁初夏的钱搞出来的金箔。 要知道,除却不少能始终坚持AA制绝不动摇的人之外,大多数人恋爱结婚,那钱都是混杂在一起的,分手离婚后,金钱的纠纷也很难说个清楚,不少人哪怕明知对方欠了自己的钱,也因为说不明白或者想要尽早分开吃了这个哑巴亏。 宁初夏的声明下,都还有类似的说法,不过在宁初夏上线强硬回复后,这些说法便也销声匿迹了。 ――“什么锅配什么盖,你又不缺钱,何必这样,再说了,当初投资、和他恋爱,不都是你愿意的吗?” ――“当初瞎了眼,现在不得补救补救?我有钱得很,但他不配拥有。” ――“你写了那么多,可你却没有提及当初你们共同的梦想,他陪伴你的岁月,就这么被你忘了?” ――“啊,说起这个,当初我们的梦想,那可是他好好拍电影做国内最厉害的文艺片导演,我寻思我钱该给都给了,他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净生产垃圾电影呢?我忙完后一看他的电影,我都为观众们受伤的眼睛感到愧疚,还有,他的岁月就是岁月,我的岁月就不是了?老兄,他花的我的钱都能忘,我怎么就不能忘了那点岁月?” 她完美贯彻了你们别来,我自己对线的策略,一一回击。 宁初夏这果决的回应,正中不少人的爽点。 无论是在文章还是评论中,她表达的观点很一致:“钱我有,但你要把我当傻子骗我钱,不好意思,请你还钱。” 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都分手了没必要这么计较,她才不做这种傻事。 宁初夏的微博下面全是宁总赛高,而谢知燃和石芮敏的微博下面,那是双双被爆破,全是骂声。 …… “哈哈哈,哥你快看这表情包!”历霄笑得饭都吃不下去了,给哥哥分享着他看到的表情包。 这几张表情包是今天才刚火热出炉的,和刚发生的热点事件紧密的结合在了一起。 表情包的主角全都是宁初夏。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高傲版宁初夏.jpg】 【你是要还钱,还是还钱,或者还钱?宁初夏疑问三连.jpg】 【看到了没有,我有这么多钱,但我不给你?炫耀脸宁初夏.gif】 历霄这表情包是从宁嘉茂那偷来的,还真别说,怪好用的。 历惟放下筷子,没有指责在吃饭时不停说话的弟弟,看了一眼那手机屏幕后不由地皱了皱眉。 是有趣,但宁初夏本人比这要好看得多。 历霄现在和哥哥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之前般生疏。 说起来这也是受到了宁嘉茂和宁初夏这两姐弟的启示。 他在认识宁嘉茂之后,天天就听着宁嘉茂吹他的姐姐,没忍住,他就多问了两句姐弟之间的相处。 宁嘉茂告诉历霄,他在之前也和姐姐渐行渐远,毕竟姐姐工作繁忙,两姐弟的交流减少,代沟增多,这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一切转折,就发生在姐姐生病之后。 他开始意识到,即便是看起来总能遮风挡雨的姐姐也会有被雨淋湿生病的那天,所谓的“渐行渐远”其实也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姐姐没有空,难道他就不能多展示一点关心吗? 即便是家人,也需要有感情的培养。 历霄很受触动,不过多年来的固有思维尚在,他还是没能迈出这一步,一直到上次他再受宁嘉茂启发,主动向哥哥提出自己想要进公司为止,两兄弟终于因为越来越多的接触开始破冰。 “哥,还有那转发也有趣。”历霄看哥哥好像感兴趣又分享了一条,“你看,刚刚Y信号公司转发了初夏姐的微博,我感觉这是个成功的公关,趁机为自家艺人做了宣传。” 历霄被历惟安排到公司的宣传部门帮忙,对于这些公关宣传都很关注。 Y信号的官方微博在转发时附上了文字和图片。 “宁总说不用担心,她的近视眼已经治好,现在投资的是稳赚不亏的项目,那什么,我们Y信号的练习生了解一下?喊话某位谢导,快点还钱,老板说了投你太亏。” 长图是之前宁初夏到办公室和练习生们的大合照。 历惟看到这微博微微一怔,没说什么。 历霄低头继续玩着手机,难得哥哥没有教育他吃饭不能玩手机,他可要玩个痛快。 说起来他今天也有些微妙,之前在宁嘉茂那听到的一面之词,现在大多有了证据,甚至现在看来,宁嘉茂还算是替石芮雅遮掩了不少。 他也是今天才意识到,石芮雅那些在应聘家教时引以为傲的什么励志奖学金,很有可能是剥夺了另一个贫困优等生的机会;而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单纯质朴,那问号也是落到了实地,石芮雅就算再怎么和姐姐关系一般,那也不可能对姐姐的情况一无所知吧?有这么个花钱如流水的姐姐,她真的对于他们用的品牌那么毫无了解吗? 历霄在石芮雅生日的时候,送过她一条项链,当时为了让石芮雅接受,他骗石芮雅说这是山寨的小众品牌,一条两百,石芮雅犹豫了一会便接受了,那时候他还笑石芮雅单纯,连这品牌标志性的款式都不认得,现在想想,可能真正傻的是他吧? 不过这也不打紧了,历霄想,今天的石芮雅,应该会很尴尬。 手机震了震,历霄低头一看,是宁嘉茂发来的信息:“阿霄,你哥人真不错,点个赞。” 不明所以的历霄看到了宁嘉茂一并发来的截图,点开一看,是历惟的账号,就在刚刚他才转发了宁初夏的微博,没有配文,可站边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 他这一转发,原先也许想趁着热度购买谢知燃影片的视频网站估计都不会买了。 历霄地瞥了眼哥哥:“哥,宁嘉茂让我替他谢谢你。” “嗯。”历惟只是点头,而后往桌上一点,历霄就像接收了信号的小狗一样乖乖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不敢再玩。 …… 明明已经是秋日,满大街却还都是短袖短裤。 石芮雅坐在街边的奶茶店里,吹着空调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动弹。 之前还挺活跃的寝室群自打暑假后不久便成了平静的湖水,就是砸石头都不带不懂的那种。 石芮雅猜得到,她们十有□□是自己拉了个小群,至于原因,那已经用不着说了。 她只消一点开屏幕,就能看到通知栏里占得满满的班级群聊。 石芮雅刚刚只是惊鸿一瞥班级群聊里宁初夏的表情包,便立刻关掉了手机屏幕。 不用问,现在班里估计已经有不少人心照不宣了,他们估计都猜得到石芮敏和她的关系。 而且刚刚她分明看到,发表情包的人里有宁嘉茂。 她发自内心地恨起了这对姐弟。 当姐姐的不留情面,当弟弟的也一样,难道就因为一点欺骗,过往的感情就不复存在了吗? 再说,她分明也没骗什么,是他们自己喜欢她的不是吗?她不也付出了相应的陪伴吗? 只是比起这两位,还有个人让她更愤怒。 才说这话,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石芮雅扯了扯嘴角,却做不出笑模样,她接起了电话:“喂,怎么了?” 石芮雅连掩饰自己不耐烦的想法都没有。 “怎么办?现在我要怎么办?他们都在骂我!”电话那头的石芮敏已经和导演请假回了酒店,她咬着指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件事分明和我没有关系的!” 刚刚导演和剧务那微妙的眼神让石芮敏不由地想多。 难道这是要撤换她的意思吗? 回到房间后她搜索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后跟了一堆她并不想要的关联词。 现在她的热度,比之前几年加起来还要高,可问题是这热度换来的只有责骂。 网友们主要攻击的是谢知燃,连带着也扫射了她。 现在一堆人在她的评论区刷着问句,问题主要集中在两项。 “石小姐,请回答一下大家的疑问,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拿的钱是宁初夏的钱?” “石小姐,你觉得你的收入是正常的劳动所得吗?你觉得正常人的收入会有这么高吗?” 现在有谢知燃挡着炮火,网友们还没有朝她攻击,可她总觉得不安越来越强。 更让她恐慌的是,她所信赖的那位老总已经拒接了她的电话,就连经纪人,也在电话里敷衍了事,说这种事情没有办法,冷处理就是。 她追问之后的工作安排,和老总答应她的广告资源什么时候上线,经纪人回避了问题。 石芮敏托了助理去打听,对方回来后支支吾吾地告诉她,那说好的广告已经安排了公司的另一位艺人拍摄,而且据说公司也在物色人接手她手里的这份电视剧资源。 她又重新回到了一无所有的境地,而且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糟糕。 现在这公司可不像谢知燃那么不专业,如果想要解约,那就必须得付出天价的违约金,她根本就生不出来。 也就是说,如果公司就这么拖着她,她也没有半点办法。 “你问我,我能怎么办?”石芮雅听着电话那头姐姐的理直气壮,拳头都硬起来了,“我劝你存钱理财,我劝你不要得罪谢知燃,你听了吗?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才来让我想办法。” 她最气的是,石芮敏前几天为什么非要去招惹谢知燃,没准就是她这么刺激,谢知燃才会自爆的!要不谢知燃没疯的话图什么? “我不管,你要帮我想办法!”石芮敏这几年来过惯了顺遂的日子,对于妹妹也颐指气使起来,“如果我这里赚不到钱,你们那怎么办?我出事,大家都别想好过,他们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牵扯到我。” 石芮雅心里冷笑,石芮敏脑子就是不好,永远都活在过去。 她现在大学马上毕业,到时候毕业了自己出去工作就是,根本就不用靠石芮敏。 正想要骂,石芮雅便瞧见了手机上出现的通知。 她目光一滞,笑得嘲讽:“我说姐,你还说别人牵扯到你,我看是你牵扯到别人吧?” “什么?” 石芮雅:“你最好看看刚刚的新闻,这件事我就说奇怪,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没人害你,是你害自己,还害了我。” 就在刚刚,她设了特别关注的营销号发了一条微博,是线下狗仔提供的情报。 那标题起得还挺劲爆:“诚兴老总夜会娇女郎,潜规则操作可一可二还可三。” 诚兴娱乐是石芮敏现在的公司,而那位老总,便是她交往的对象。 石芮雅看到时就立刻点了进去,得,这位老总夜会、车震的娇女郎,正是石芮敏本人,这营销号还提供了两张动图,是两人在车前接吻的照片。 有了这块拼图,一切就串联起来了。 石芮雅已经不想再和这白目姐姐说话了,就连偷情出轨,她都不懂得小心遮掩,人家狗仔跟拍,她的脸简直不能更清楚,想要辩解都无从辩解。 直到现在,石芮敏居然还没和她说过一次对不起。 石芮雅在石芮敏事发后,就反反复复地在想她和宁嘉茂的问题出在哪,最早她以为自己是欲擒故纵出了问题,可在石芮雅事件后,她立刻悟了,她的登云梯居然是她的好姐姐亲手拆掉的。 这就是个连锁反应!最后让她辛苦经营的宁嘉茂和历霄都离她而去,还记恨着她。 宁嘉茂和历霄走就走了,更可恨的是她的这个好姐姐,还害得同学们心中的怀疑坐实。 上这种好学校,校友就是资源,得罪了宁嘉茂和历霄她可以离得远点,可如果在学校名声臭了,那对她之后的所有规划都可能会造成影响。 现在还让她多了个姐姐是小三的嘲点。 石芮雅想到这,也不给石芮敏留面子了:“你从来就没有过脑子这种珍贵的东西,石芮敏啊石芮敏,你真是无可救药,沦落到今天这一步,是你活该你知道吗?” “如果是我,有你手上的牌,我一定不会打成这样,你现在还能叫嚣跳脚,可很快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石芮雅嗤笑,“我说你没脑子可是真心实意,直到今天,你把我害成这样了还觉得我们在同一艘穿上,不好意思,我要下船了。” “你说什么?”石芮敏慌了,“什么船不船的。” “你不会傻到觉得我不能独立生活吧?醒醒吧,我有学历、简历又丰富,随便出去找份工作都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在工作单位再找个条件好的对象,可不会像你这样名声败坏,至于你说的家里人,管我什么事?你放心,以后我一定活得比你好。” 石芮敏愣愣地放下手机,直到此刻她人都还是懵的。 她一直觉得很靠得住的妹妹就像是变脸一样换了个人,话里话外的鄙夷她捂着耳朵都做不到装没听见。 最后妹妹居然还放话说,她一定会过得比自己好。 石芮敏想起了妹妹刚刚提起的新闻,二话不说搜了自己的名字,这一看,她心中代表着期盼的光芒,终于熄灭。 要知道诚兴的那位老总,在娱乐圈里还是很有人脉的,这次这件事能曝光,就说明了有人是要对他或者石芮敏本人下手。 只消一联想老总面对她装失踪,资源被替换等事,石芮敏也能想明白这事到底针对的是谁。 想到这,石芮敏双手颤抖,立刻拨通了谢知燃的电话。 她本以为谢知燃会因为心虚不接电话,可没想到才没一会,谢知燃就接通了电话。 “谢知燃,你要还是个人,你就告诉我,这次你曝光这件事,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我!”石芮敏紧张地握紧手机,她很怕谢知燃不肯说。 电话里传来的谢知燃的声音很闷:“是啊,你才知道?有人花钱让我曝光的。” ……怎么这就说了?准备好的说服台词全都憋了回去。 “还有什么想问的?你如果想问是谁花钱我也能告诉你,是你勾搭的那公司老总的老婆。”谢知燃说话的语气轻快,可其实他的心里,那也同样是点燃着□□。 他就不气吗?为了这几万块曝光,本来以为能顺势替自己伸张正义,把拥有的钱拿回来。 现在呢?他被人骂了个狗血临头,一听到还钱两个字都立刻心悸了。 他的作品倒是被不少人“看”到了,可这些看他电影的人,居然没有一个给他好评,甚至说他的作品是垃圾,害得他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宁嘉茂刚刚忍不住用了网上流行的防被删工具,群发了信息验证,果不其然,他辛苦结交甚至花了不少钱才拥有的电影圈人脉现在被砍掉了一大半,他被不少人删了好友。 最可恶的是,还有人在他发了信息后来了一条:“谢谢提醒,把你删了,记得回删。” 这不是诡异气他吗? 而且就在刚刚,他最烦的那个律师又给他打了电话,说是宁初夏要告他诽谤! 谢知燃哆嗦地去搜了相关法律。 在一个法律问答网站里,有人同样问过律师相似的问题,对此律师回答的是,起诉诽谤很难成立,需要原告自行举证,证明被告所言是诽谤,因为举证困难,基本都会败诉,建议起诉名誉侵权。 其他问答的回答也大同小异,可谢知燃看着,怎么就那么心惊了。 他所说的那些,如果宁初夏非要举证,还真特么举证得出来,毕竟两人之间还有官司放在那呢!他描述时遮挡了关键事实,误导了众人,这要被当做证据,怕是会胜诉,这就又要付法律责任了! 那这一切怪谁,不就怪石芮敏吗? 石芮敏不出现的话,宁初夏怎么会和他分手? 就算真分手了,要不是石芮敏做人小三,让人原配找上门来收买他,他怎么又会沾上是非。 石芮敏抖了抖,她猜到了,可还是抱着那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现在一切都没用了,如果是老板娘出手,她怕是再也不会有任何资源了,想要在娱乐圈继续混,没可能了。 石芮敏哽咽道:“谢知燃,你害死我了!是你非说要捧红我把我带出来的,是你……” “得了吧,我现在比你惨多了。”谢知燃不屑道,“到底是谁害谁?你拿我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害你?我当初就是看错人了,你这还配做我的灵感来源?我就说为什么我的电影才华不被认可,我看就是因为我出于同情,选错了女主角。” 谢知燃对石芮敏好的时候,那是非同一般的好,可坏起来,他这张嘴也没有给石芮敏留一点情面,骂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你拿人钱做人情妇的时候,得意洋洋,现在一遇到困难了,就怪别人拖你下水,要不是我,你还是穷困潦倒的小镇姑娘,每天帮人端盘子送菜,你骂我的时候,多想想你自己吧,你配吗?” “你就是太贪心,就想着得到你不配的东西,你看,现在你不就得到你该有的下场了?石芮敏,你就配过穷日子,你那些好生活是偷来的……” “够了!”石芮敏歇斯底里地大喊,阻止着这些声音进入耳中,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坐在床上喘着气。 她都这样了,谢知燃和石芮雅居然还都在骂她。 谢知燃说她活该,也就算了,石芮雅也这么说。 可谁规定了他们说的话就能做数呢? 石芮敏的眼睛里又重新充满了力量,她还不能倒下,他们都觉得他们了不起,会过得比她好是吧? 那她倒要用这双眼看着,谁会过得更好。 …… 宁初夏躺在床上,放在腿上的平板那播放的是Y信号即将要推出的男团的专辑主打歌MV。 《新偶像纪元》节目过了大半,Y信号的练习生虽然实力过硬,可也已经淘汰了大半,根据现在的票数走向,基本能确定最后会出道的人数,公司那便也在宁初夏的安排下开始火热准备公司自宁初夏入主后的第一个团体。 国内的偶像舞台效果不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音乐难听。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残忍,但确实无论是宁初夏那辈子还是现在,国内有不少偶像团体出的音乐都不好听――这不好听并不是说难以入耳,是不够洗脑且和舞台的呼应不够。 对此宁初夏一招鲜走遍天下。 她用出了钞能力,直接在国外买了质量过硬的曲子并租来了三个专业团队。 为了避免国外的团队不够入乡随俗或者收钱不办事,宁初夏还使用了养蛊策略,分离开三个团队,让他们分别作出设计,最后由全公司上下和练习生自己一起投票,选出最合适的版本。 现在她看的是概念MV,虽然需要结合想象力,但已经配着音乐大概感知节奏。 而同时开着的微信聊天框里,公司的员工们正在认真讨论到底哪一个团队给出的概念更贴合音乐和即将出道的团体。 宁初夏正打算回信息,就瞧见了刚推送的新鲜新闻。 今天的连续剧在她这已经结束,却没想到还出了续集和又续集。 续集指的是那位公司老总发的剑指石芮敏的新闻。 而又续集则是就在她看MV的那一会功夫,石芮敏发的声明。 人被逼到绝境的时候,便能展现出无穷的潜力。 石芮敏正是如此。 在这条声明里,她先是道歉,为自己成为了别人的小三和从谢知燃那拿了宁初夏的钱感到愧疚。 紧接着,她开始简单地讲述了自己的日子,家境贫困,早年辍学,可本来的她安于如此,认认真真打工,可却遇到了谢知燃。 石芮敏语言质朴,没有用任何难以理解的形容词,只不过堪堪做到通顺,却能说到别人心里。 她困惑地说道,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物欲中越陷越深――而这个问题,只要看她声明就会得到答案。 一切都是谢知燃的错!是谢知燃不断引诱她,主动给她钱,教会她如何享受生活,石芮敏都发了,谢知燃多次在聊天记录里提到:“你值得更好的生活,现在的这些,还配不上你”,甚至谢知燃还好几回主动表示,他会和石芮敏一起成功。 这一看,根本就是恶魔的低语嘛!人一个小镇姑娘,怎么能抵挡这样的诱惑? 最后被金钱引诱,成为金钱的俘虏后,做人小三也太正常了――这不代表网友们会觉得她做人小三挥金如土没错,可坏得掉渣和误入歧途,那还是后者的程度更轻。 在声明的最后,石芮敏又提到了她的家人。 “我长在小镇,我接受的教育是我必须得帮助家里的每一个人,而在我成名后,我也做到了如此,为我家人提供吃穿,我看到有网友在质疑我家贫困家庭名额的问题,这件事我当年也劝告过父母和妹妹,可他们认为,我个人有钱,不代表家庭有钱,直系父母确实窘迫没钱。” “……他们说这是合法合理的补贴,世上也没有姐姐有钱,妹妹就要有钱的道理,所以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我现在才明白他们错了,这一切都怪我,非常抱歉……” 宁初夏没看完就猜到这剑指何方了。 哟,这还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十) 宁家书房里用的灯是宁初夏当初特地去挑的, 亮度和色温都很适宜。 宁嘉茂现下正靠在椅背上,放松地让自己的身体和后面的椅子贴合在一起。 他坐的这把椅子是姐姐特地给他选的人体力学椅,这品牌的椅子都是量身定做的, 不止要比对着桌子的高度,还要根据主人的情况坐调整, 也许是心理作用,但宁嘉茂确实觉得坐在上面办公没那么疲惫。 说实话,在宁嘉茂最初的想法里, 这想要把一份工作做好, 那就要有吃苦的觉悟,那些劳什子老板椅, 高价床垫,都是让人产生惰性的东西, 他都想好了要头悬梁锥刺股, 来个百天奋斗计划, 好让姐姐不用再为公司的事情操心。 可他这想法都还没完全表露出来,就被姐姐拦截在了一开始。 宁初夏压着她去挑选了一系列能舒缓办公疲劳的东西, 还责令他不许熬夜晚睡。 “你还知道说我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 那你自己呢?”宁嘉茂清楚地记得姐姐那时带着笑意的眉眼, 虽说是扯着他的耳朵,但根本没用力, “你可是我任劳任怨的小苦力,我还指望你长长久久替我赚钱, 好让我每天休息呢, 懂不懂得什么叫可持续发展呀?” 姐姐故作严肃, 可宁嘉茂心里的那点高兴却都要冒出来了,姐姐这明明就是在关心他嘛! 宁嘉茂在那时候忽然明白了彩衣娱亲这个听起来有点傻的行为是从何而来。 当你知道你做什么会让珍爱的家人开心的时候, 什么丢脸之类的想法,根本不会有好吗? 他故意捂着耳朵,装作吃疼:“姐,轻点,可疼了,知道啦!我会早睡早起,长命百岁,好让我姐能够休息个够。” “知道就好。” 自那以后,宁嘉茂便不断地督促自己提高工作的效率,天塌下来,身体也得照顾好,否则他一倒下,姐姐又得像当初那么辛苦。 不过在工作之余,宁嘉茂也要劳逸结合。 他盯着手机,兢兢业业地继续着自己的反黑大业。 谢知燃着实太可恶了,他轻飘飘丢一条声明,搞得现在搜姐姐的名字都会关联上谢知燃的名字。 反黑的过程中,没被屏蔽的班级群里不断有新消息提醒,宁嘉茂始终没有点进去看。 今天这件事一出,他其实就知道肯定会多少扯到石芮雅的身上。 别看大学同班同学之间来往不多,但只要有心,都会多少记住一些同学的情况,宁嘉茂记得,班上和石芮雅来自同个省份的同学就有两个。 宁嘉茂在今天早些时候的时候点进群里看了一眼,当时好些人正在刷宁初夏的表情包,他顺着发了一张才意识到不对劲。 班上同学发的表情包那都是最与时俱进的那一批,和下午的事件息息相关。 以宁嘉茂对班上同学的了解,大家还真做不出明着撕破脸的行为,这其中估计是有一两个注意到这件事的同学,在替他抱不平,没忍住发了表情包,剩下的同学不明所以,跟着复制刷屏。 宁嘉茂在班上的人缘很好,他成为宁海商贸的总裁后,不少同学都会开玩笑的喊他小宁总,前段时间姐姐加入《新偶像纪元》这个节目后,班上的同学就全成了宁初夏的自来水,除却一些不太喜欢发朋友圈的同学,那基本个个都在自己的朋友圈为宁初夏打过call,她的表情包自然也人手一份。 发的人未必有心,可看到的人就难说了。 宁嘉茂知道,石芮雅如果看到这些表情包,估计会觉得他容不得她有一点喘息空间吧?可事实上宁嘉茂还真没想过要对石芮雅怎么样,只是这话说出去,石芮雅肯定不会相信。 宁嘉茂释然地笑笑,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那一厢情愿的喜欢天真又冒傻气,石芮雅没懂过她,他也没懂过石芮雅。 发呆了一小会,宁嘉茂便瞧见寝室群里莫良俊和王大海在发着信息。 宁嘉茂不希望他和石芮雅的个人矛盾牵扯到别人身上,他便让莫良俊和王大海帮忙,去和那几个帮他抱不平的人说一声。 【莫莫莫:大召唤术@宁嘉茂,你去学校贴吧上看一眼,现在事情大了,你不会想帮忙吧?】 【在下海王:艹,老宁,不是我说哈,你不想说石芮雅的坏话我理解,感情的事情自己解决了完事,没必要拖泥带水,可现在这事情开始发酵已经和你无关了,你别再被牵扯下水了!】 之后还有好几条,都是舍友在劝告宁嘉茂不要管石芮雅的事情。 ……? 宁嘉茂不明所以地点开贴吧,先是照例为现在贴吧乱七八糟的帖子排列顺序一皱眉,而后迅速地找到了莫良俊和王大海提到的问题根源。 【818我们学校“艰苦朴素”的知名校花学姐这几年到底占了别人多少便宜】 【知人知面不知心,石芮雅拿钱写简历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创新创业比赛拿扶贫做主题,吸血当属你最牛!】 【总结一下,石芮雅学姐亲姐姐年入几百万,全家在她帮助搬到320平方的大房子,弟妹就读私立学校,这还不能被说骗贫困补助?】 …… 这话题怎么就到石芮雅身上了? 宁嘉茂再看了眼,才发现他刚刚反黑太投入,漏了一集和她姐姐关系不大的。 石芮敏那声明一出,再度为这件事加了把烈火,甚至直接奔着热搜前几去了。 说白了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也就宁初夏最近正有讨论度,可这讨论度也是薛定谔的讨论度,简单来说,就是挂热搜都会被不少路人问一句怎么什么人都可以上热搜,谁啊这都是的程度。 可这件事就像是在烧篝火一般,架子一搭,火还不旺,大家轮着往里面加柴,就彻底燃起来了。 石芮敏的声明白莲气息十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网友们不傻,自然知道她是往自己有利的方向去说。 可她机灵在她懂得转移怒火。 一是谢知燃,在聊天记录里他勾搭不知世事小姑娘的猥琐、油腻姿态让人作呕,而且他还不忘自吹自擂,言行间一副怀才不遇,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同时还将宁初夏的钱视为自己的钱,在石芮敏面前大肆承诺,好似他是什么挥金如土的富豪一样,可实际上不过是个离了女朋友什么也不是,没有能力的草包软饭男而已,叫他一句导演,那都是高抬他了。 最关键是谢知燃这副姿态,他居然还理直气的手撕宁初夏和谢知燃。 说人家咄咄逼人,可最无理取闹,不放过别人的明明是他。 其二也是她这篇声明中真正引爆了话题的部分,石家人到底算不算贫困家庭。 其实按照正常的逻辑来看,这当姐姐的有钱,也不代表非要养育自己的家庭,石芮敏有钱,和她家也没什么关系。 可问题是石芮敏太有钱了,宁初夏晒出的明细里,她动辄都以万为单位的收入简直要网友惊愕。 她也不是什么被家庭虐待了的小可怜,根据能查到的情况,她的父母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她不擅长读书,高中毕业便没再继续读书了,工作虽说是端盘子,但其实不太辛苦。 也就是说,人石家父母虽然被扶贫多年烂泥扶不上墙,但对自己的孩子勉强负责,在山窝窝里供出了个金凤凰,还是纯金的那种,随便掉根毛都足够当地居民一年收入,可偏偏按照常理来说,石家人想要继续申请贫困补助,还真特么说得过去。 石芮敏声明里不经意地提起了她自己对父母和妹妹弟弟的帮助,还稍微说了句自己阻拦不成,这完全符合网友们的逻辑――石芮敏自个儿有钱,肯定也不觉得扶贫每年发的那点钱有多重要,她劝说合理,而她家里人鼠目寸光,爱占小便宜,不愿意放弃也同样合情合理。 可这网友们哪受得了,不少人直接开扒,越扒越心惊。 石芮敏还真没撒谎,她当初有钱之后,她说她给父母和弟弟妹妹的东西,基本都能找到证据。 转账记录里,她每个月都会给家人打钱,像是她几个弟弟妹妹的学费都是她出的。 据石芮敏最小的妹妹同班家长爆料,这石家人穿着打扮看上去一点都不窘迫,石小妹的手机,那都是最新上市,要六千多的一款,看着半点不像穷人。 而一直半神隐的石芮雅,也终于浮上水面。 这倒还真不能怪别人爆料,是石芮雅太高调了。 她大一到大三,那是年年拿的国家励志奖学金,还有劳什子助学金、补助款,一个不落全部拿齐,更不要说每年的助学贷款了。 像是H城大学这样的好学校,知名校友多,学校里的助学基金也比不少学校来得要多,平时看着波澜不惊,可实际上一算,就这三年石芮雅就统共拿了近五万元,这还不算助学贷款的份。 当然,能拿这么多钱也是石芮雅的本事,可如果不是有贫困生这个名头在,她能拿到的钱至少要砍掉三分之二。 最可笑的是,要是在网上搜她的名字,还能搜到学校之前推选去全省的一个志强杯的研究项目,这项目学校的新闻社还出了稿子,重点提到了石芮雅作为组长进行调研的农村脱贫现状。 这简直就是个现实讽刺主义大剧。 这一挖,关于石芮雅的消息就越来越多了。 现下学校贴吧里的爆料已经推进到宁嘉茂、历霄和石芮雅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 刚刚宁嘉茂惊鸿一瞥,看到好几个同学在感慨这石家姐妹还真就逮着宁家不放。 他们大胆猜想,认为石芮雅是从姐姐那得知了宁嘉茂的情况,已经开始怀疑起了石芮雅到底是不是居心不良,因为知道历霄和宁嘉茂有钱故意接近,不过这些没有证据,也只是说说而已,发过之后,吧主也主动删掉,重点还是在讨论石芮雅拿那些奖学金助学贷款到底合理不合理上。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之前石芮雅辛辛苦苦搭建了三年的自强不息贫困学生的人设彻底崩塌,以前出于同情给了她不少关注和帮助的老师,估计也都要彻底改观。 宁嘉茂摇了摇头,心里半是唏嘘半是复杂。 他在群里回了消息:“我才看到,我不会插手,你们也别插手,这件事接下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我都不管了。” 莫良俊和王大海见他没有心软喜出望外,而后便开始埋怨宁嘉茂之前都不和他们说石芮雅是什么情况,最早宁嘉茂不理人他们还听到有人说宁嘉茂太过现实。 宁嘉茂没看群,忽然想起什么,他立刻出门,敲开了对面姐姐的房门。 “姐。”宁嘉茂吞吞吐吐,他一直没和姐姐说过石芮雅的事情,刚刚他忽然反应过来这茬,当即就慌了。 宁初夏把平板随意扣到旁边,拍了拍床边的空位,示意弟弟坐下:“你是要说今天石芮敏发声明的事情?” “嗯。”宁嘉茂乖乖地坐了过去,低着头承认错误,“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只是……” “只是你觉得你能解决。”宁初夏笑着接了话,“是吗?” 她不等弟弟回答:“所以没关系的,虽然我希望你遇到烦恼的时候可以和我分享,可你是成年人,现在也已经是我们宁海的宁总了,你自然会处理好你想处理的事情,我相信你。” “你没生气?”宁嘉茂看着姐姐,身后的尾巴都快冒了出来,“我其实早就想和你说了,就是怕你难过,觉得你牵扯到我,这件事对我来说都已经过去了。” 他再三确认姐姐没有说谎,整个身体便都放松了下来:“今天这一切发展得好快,我都没想到,还会把石芮雅牵扯出来,我舍友还担心我去帮她呢。” 说起来这件事他确实很疑惑。 谢知燃爆料石芮敏这件事是谢知燃收了好处费,这他可以理解,毕竟这人穷疯了还想报复人,脑子也不太对劲。 可石芮敏报复性自爆,还把自己全家人都给扯下水,这是个什么操作他就搞不懂了。 “不懂吗?”宁初夏戳了弟弟一下,“其实很简单,归根结底,就是人的心脏了。” 宁嘉茂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是天然的利己主义者,在他们的世界里,自己的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还有一点,大部分人都会嫉妒,可有的人,会将这嫉妒化为阴影般的武器,说白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宁初夏看着弟弟似懂非懂解释得稍微细了点:“你以后管理公司,就会看到很多类似这样的行为,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这种商业行为是很多的,用理智去判断,可能我们会觉得存在共赢,哪怕自己不能占据好位置,对方也能带动行业前进,可做决策的是人,很多人宁可自己受损害,也一定要保证不被超过。” 以这个为例子宁嘉茂一下就懂了,可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不是吧?谢知燃不算,可那些人是她的家人啊!” “那又怎么样?”宁初夏很珍惜弟弟的这份赤子之心,只可惜世上不是人人都如此,“如果你是石芮敏的家人,你会那么做吗?你有想过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吗?” 在拥有这世界的记忆后,宁初夏最感慨的其实是石家人整体完全一致的特性。 其实石芮雅和石芮敏的人生故事分明可以是个励志故事的。 作为姐姐的石芮敏哪怕天赋不足,只要肯吃苦打拼,凭借那张还算好看的脸,也能在娱乐圈混出点名堂,赚点钱,要是运气好,成为小花青衣都很有可能。 身为妹妹的石芮雅是国内排名前几的综合大学学生,本人能力属于中上,毕业后想要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不算很难,没准未来还会青云直上,成为中层,积攒经验后外出创业或者跳槽,可以期盼下年薪几十万的未来。 可只是被人这么一拨,她们的人生就转弯了。 原先还愿意端盘子的石芮敏迅速地开始享受人生,因为钱来得太轻松,毫无危机意识,大肆花费,家里难以变现的奢侈品估计已经堆了一堆,虽说谢知燃给不了什么资源,可进了圈之后石芮敏也不是全无工作机会,只能说她被谢知燃“宠”坏了,那些个做配角,需要受苦的工作机会她根本看不上。 而在她的影响下,原先全心投入读书的石芮雅开始养起了人设,读书三年多有一半的精神花在“扮演”上面,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吃苦卖力,她打了那么多吃劳动力的零工,可实际上这些工作根本对她毫无帮助,反倒是耽误她学习的时间,付出越多,沉没成本越高,在两艘船先后下沉后,石芮雅也终于走向了崩溃的边缘。 剩下的石家人呢?也理所当然地靠着石芮敏享受起了生活,没有一个人替她想过,万一她不赚钱之后要如何,宁初夏看了网上的爆料,石芮敏最小的弟弟妹妹在转学之后很快融入了当地,用最好的手机穿名牌鞋子,很受欢迎,也完全没在读书。 喜欢享乐、毫无远见,只在意眼前的快意,这样的特质在他们的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最后会引向这么个狗咬狗的结局也很正常。 宁嘉茂:“其实都能理解,我只是觉得……” 他想了想没把话说出口。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平常心看待之前发生的事情,可他依旧很感慨。 石芮雅分明是个挺有韧劲的人,可怎么偏偏只想着倚靠别人呢?她难道能演一辈子吗? 宁初夏一眼看出自己的弟弟在想什么,她其实还有一点没说。 石家人还有个重要的特点,就是喜欢把别人当傻子。 可能骗一些人,不代表能骗所有人,能糊弄一时,不代表能糊弄一世。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宁初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弟弟一眼,“交代吧。” “没有!没有事情瞒着你了!”宁嘉茂立刻反驳,他哪有什么骗姐姐的,之前也就是石芮雅的事情没说好吗? 宁初夏拿起手机点了两下,又塞到了弟弟的手里,宁嘉茂低头一看,当即就露出了心虚的微笑。 咳,他给忘了,这还真有一件事瞒着他姐。 宁嘉茂拖长了声音,撒娇道:“姐,这也不一定是我做的!” 宁初夏伸手指了指自己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你猜我信不信?” 就在不久之前,爆料诚兴老总和石芮敏激情接吻动图的那个营销号“误”发了几张截图。 那截图里是他和一位爆料人的聊天记录,图片很清楚,不是N手截图。 爆料人那都不叫爆料了,叫做安排拍摄,指明了时间地点,就连可以用于架照相机不会被发现的场地都帮忙租好,对方甚至还帮忙选了图片,同时抱怨了两句狗仔没拍到最劲爆的场面,最后还确定了爆料时间,帮着买了水军。 关键是这截图连个马赛克都没有,爆料人的头像和备注名清楚可见,只要把那三个字的名字往搜索栏里一丢,就能立刻搜出之前诚兴年会和颁奖礼上,诚兴老总携妻子一起出席的新闻。 这微博发了不到三分钟,营销号就“秒”删了,可这三分钟已经足够其他账号和论坛转发。 诚兴老总的花边很多,现在的这位太太也是小三上位,踢走了诚兴老总的原配后,一直对诚兴老总身边的莺莺燕燕严防死守,这次估计是感觉到了石芮敏的威胁,才火速出手。 这新闻在网上没有闹出太大波澜,但却很有可能对诚兴的股票造成一定的影响,一是老总徇私,用公司的资源培养自己的小情人,二是老总的婚姻危机,太太都直接借助舆论来攻击老总。 诚兴可不像是宁海或是历氏这种一言堂,想来这件事现在一定在诚兴内部引发轩然大波,核心利益被动到的诚兴老总和他那位都能买营销号曝光自己丈夫出轨的太太估计至少要大吵一场了。 宁嘉茂只得承认:“是我干的,我就是看不过去,石芮敏破坏了她的婚姻,她想要出手我理解,可凭什么牵扯到你?这热搜可是连你的部分都买了。” 他撇了撇嘴,反正他不认错,对方不管是为了热度还是为了说服谢知燃,这种把姐姐搅进浑水的态度他就不同意! 本来是受害者,这还反过来害别人。 宁初夏捏了弟弟的脸一把,而后迅速地收回了手,宁嘉茂是吃不胖的类型,脸上也没什么肉,捏着一点也不舒服。 “我是想说谢谢你。”宁初夏看向弟弟,“我们嘉茂长大了,变成姐姐可以依靠的人了。” 她确认过了,弟弟把事情收了尾,扯不到他身上,就算扯到了也对宁海没什么影响。 她很欣慰,一直被保护着的弟弟,现在长大了,开始挡在姐姐的面前了,虽然她自己也能处理,不过这样的感觉还不赖。 宁嘉茂立刻撇开眼神,上看下看就是不看姐姐:“你快休息吧,我先回去睡了。” 他不等姐姐回答,迅速撤退,把门一关上,就立刻得意地跳了起来,摸了一把天花板。 他可太开心了,这种被姐姐依靠的感觉。 “嘉茂。”起床上厕所的宁爷爷疑惑地看了眼莫名其妙在走廊起跳摸天花板的孙子――这孩子长得高,不跳明明也能摸到的,那动作就像是什么来着。 他疑心是孙子压力过大,想了想过去拍了下宁嘉茂的肩膀:“不要压力太大,该休息就休息……要不我让你姐给你包个篮球场,让你多跳跳?” 也是,以前嘉茂多爱动啊,成天跑篮球场,现在天天都锁在办公室里,这是心里痒痒了吧? “爷爷!”宁嘉茂感觉自家爷爷想岔了正想解释,就见爷爷挥挥手直接回了房间。 他总觉得,明天他爷爷就能干出把他拉老年活动中心打篮球的事情,这话说不清楚了。 这可真是甜蜜的烦恼。 …… 《新偶像纪元》决赛当天,热度达到顶点,还没开播,热搜上就已经有了位置。 宁嘉茂穿了一身颇具设计感的西装温顺地站在了姐姐的身边,一副乖巧模样,他很有心计的挑了和姐姐裙子同色系的领带。 宁海商贸是《新偶像纪元》的赞助商之一,不过节目组也不可能做出强制要求赞助商出场的事情,顶天了会让宁海商贸派一个代表出席,只是宁嘉茂实在是想和姐姐出现在同一个镜头,毕竟这档节目可是姐姐第一次出镜的节目,很有纪念价值。 原先节目组安排给宁海商贸的位置在另外一边,在宁嘉茂的要求下,他便成功地混入经纪公司之中,和历惟一左一右,成了姐姐的左右护法。 “有这么开心么?”宁初夏瞅了弟弟那就没放下来过的笑容一眼,忍俊不禁。 “有。”宁嘉茂整了整领口,他可不会告诉姐姐,他特地找了圈内知名,专出神图的站姐,要对方帮忙把今晚姐弟俩站在一起的场景拍下。 不过说起来,他还是对历惟的存在很有怨言,他原本打算来一招鸠占鹊巢的,甚至还出卖了历霄想要收买历惟。 可没想到历霄的面子啥用没有,历惟十动然拒,说是坐习惯了,不打算换座位,行吧,那就只能三个人坐在一起了。 历惟微微低头,略微靠近了宁初夏:“提前和你说一声恭喜。” 《偶像新纪元》的形势已经半明朗了,不过不管如何,Y信号肯定会至少占据一个出道名额。 “你也一样。” 历惟轻笑:“明南曲的电影听说下个月要杀青了?打算赶圣诞档吗?或者压到春节?” 宁初夏对此倒不太忌讳,明南曲拍摄的电影虽然是商业片,但不是合家欢的片子,是商业气息浓厚的巨兽入侵片,走的特效惊悚这一挂,打算冲一冲海外市场,就算和国内其他的电影撞了档期,也不太构成竞争。 “应该不会压到春节,明南曲希望能试试在国外上映,但目前发行问题还没考虑好。” 历惟看了宁初夏一眼,心里叹气。 他看出来了,宁初夏就没想过他手头的资源。 他主动开口:“历氏今年年初收购了一家海外电影公司的股份,已经基本确认,但因为一些情况还没公布。”他低声说出了那家公司的名字,“如果不是赶着这一两个月上映的话,不妨考虑看看历氏,我想我们在国外市场的发行上还是很有优势。” 宁初夏思索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好,之后我们电话沟通,具体谈一谈发行。” 旁边的宁嘉茂看着被历惟拐跑聊天的姐姐忍不住酸了,他一等姐姐和历惟的话说完,便立刻凑了过去:“姐,你看,你们公司的练习生站在那看着就和别人公司的不一样,可显眼了!” 这叫没有话题也要尬聊,争宠就靠这个了。 吸引回姐姐注意力的宁嘉茂忍不住有些得意。 他说话的声音不小,旁边的历惟听得清清楚楚,他很认可:“确实如此,如果不是我们公司培养的新人主要是往影视方向,我倒也想和你们在这方面展开合作。” 他这话一插,两人就又关于这聊起来了。 宁嘉茂深呼吸,默默念诵起了不生气心经。 他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不就是和姐姐的共同话题更多吗?他像是会酸的人吗? 他还真会。 早知道就要把历霄喊来了,历霄来了历惟就不会没人聊天了。 …… 论坛里《新偶像纪元》的直播楼提前半个小时就建起,节目还没开始讨论就已经热火朝天。 卖关子这种事情无时不在,节目分明开始了,可他们还是得等着什么主持人介绍嘉宾,VCR回顾往昔,被淘汰的练习生上台发表感言。 帖子里百无聊赖地聊起了天,这就聊到了宁初夏的身上。 之前那件事引发的吃瓜风波里,大家倒是都被科普了宁初夏本是宁海商贸总裁,在弟弟大学后功成身退的事情。 ――说起来当时还有吃瓜群众觉得这是弟弟夺权,重男轻女,姐姐被迫离开,甚至越传越玄乎,还有人说是什么逼宫成功之类的。 后来宁初夏和宁嘉茂一起接受了财经杂志专访,双方无奈地在采访中做了辟谣,再加上公司的员工自发的澄清,网友们这才知道,他们两姐弟还真不是因为龃龉换位。 虽然之前讨论得很多,可是大家却不太清楚宁嘉茂的脸,后来搬财经杂志的时候,也只搬来了文字,这次宁嘉茂一出场,倒是让不少人为之惊艳。 说实话宁嘉茂的长相还真比不上台上一些长相出挑的练习生,可他个子高,背总是挺直,作为素人,那已经是一骑绝尘的水平了,况且人家还有钱。 帖子里趁着练习生舞台还没开始,忍不住羡慕起了宁初夏。 他们这一排坐着的三个人,颜值是一水的高,个个有钱。 尤其是宁初夏,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代入。 “左边的帅哥,是我的朋友,右边的帅哥,是我的弟弟,前面的帅哥,是我公司旗下的艺人,本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有钱。” 根本就是人生赢家本赢家嘛! 节目开始后,间或镜头切到这三人的时候,这讨论更是不见停。 宁嘉茂和历惟的轮流聊天,在镜头看来就是个大型争宠现场,你说完我就说,绝不给宁初夏留下空闲时间,至于宁初夏本人,就是个端水十级达人,这里点个头,那里露个笑。 最好笑的是播舞台的时候,两人看口型和手势像是在夸赞舞台上的某个练习生,别提多专注了,而宁初夏则两耳不闻窗外事,点头嗯嗯装在听,其实明摆着注意力全在舞台上。 “我笑得天花板上的灯都要掉下来了,历总和小宁总为什么这么想和宁总讲话啊?我感觉宁总满脸勿cue我要看帅哥。” “这不就是在看电视剧,听着左右两边舍友在指点江山的我吗?我还是要为宁总说句话的,不要看我像是在应付,我就是在应付!” “建议历总和小宁总今天结束后好好看看你们俩的表演,你们要不要这么明显,一人血书节目组立刻出决赛舞台三人全程几位,我感觉能逐桢分析腥风血雨现场了好吗?” “历总&小宁总:看看我,我怎么样!宁总:……很好啊(内心os:看腻了,不想看。)” “你们说,他们会不会谈笑间定下无数大事,什么宁海商贸代言,历氏旗下电视剧资源!谁能给我一个放大镜!” 在诸多回复中,有一条迅速地被淹没了下去:“话说你们还有没有人记得谢知燃那几个(名字我都记不全了),你说他们今晚会看到吗?看到了会是什么心情?” 发帖的网友只是随手一发,可他还真猜对了。 今晚想捂住耳朵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那几位在控制不了自己下意识点开相关的搜索和视频后,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章节目录 女主她不想努力了(完) 同处在一个寝室, 有时就像是在两个世界。 石芮雅侧躺在床上,脸朝着墙,还没到睡觉的时间点, 但床帘已经被拉得严实,将这方小天地和外面的宿舍隔开。 石芮雅在H城大学本就算是校内的风云人物之一, 可在上一次的风波之后,她也算是彻底红出了校门,走向全国, 现在上网搜索她的名字都能搜到官媒发布的有关她的采访文章, 学校贴吧里全是骂声。 因为没有旧例可以参考,最后石芮雅“幸运”地保留下了她所得到的那些奖学金, 石芮雅起初别提有多窃喜了,这些钱可都是实实在在握在她手中的, 早就把这些钱视为囊中之物的她根本接受不了上交的结果。 可很快, 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学校不能追溯之前发生的事情, 但能管到之后,剩余的助学金和奖学金不会再发不说, 原先会落在她头上的荣誉也不翼而飞。 她八面玲珑, 关系交好的研究生导师对她闭门不见, 原先亲切对她,还允诺过要帮她内推去知名企业的辅导员对她面不改色。 她有了这几万, 可这些年来的所有人脉,她为自己铺设的美好未来, 准备的后手全都没了。 当时石芮雅安慰着自己, 好歹她还留了点钱在手上, 可没想到,她的好姐姐, 居然能这么心狠。 石芮敏非但在网上狠狠地踩了她一脚,还穷追不舍,非要石芮雅把她转过来的钱还回去。 那女人可真心狠啊,她也知道自己要钱没有足够的理由和证据支持,可却直接来了个撒泼打滚,石芮敏威胁了她,说如果石芮雅不还钱,以后无论石芮雅到哪,她都会跟过去让石芮雅身边的人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一听这些话,石芮雅整个人都愣了,眼前的这个姐姐,简直陌生到了极点,她忍不住问:“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石芮敏轻笑:“你没得罪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好过而已,我对你可没有抚养义务,可你却把我给你的钱当成理所应当,在我最狼狈的时候,还要说我活该,是,我没脑子,可你忘了,就是你这个没脑子的姐姐把你们带大的。” “石芮雅,你说我心狠,说别人心狠,可这心最狠的不正是你自己吗?你说一切是我害的,可你但凡有这么一点真心,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吗?” 她音调不高,可却能戳中石芮雅心灵深处:“你如果对我够真心,当时给我一点关心而不是嘲讽,我就是自己粉身碎骨,我也不会多说你一句;你如果不是把宁嘉茂和历霄都当做商品,挑挑拣拣,甚至还在想着未来工作可能会遇到更好的人,你会一无所有吗?” “你胡说!”石芮雅想挂断电话,手却没有按到挂断键上。 “你是我们家最聪明的,可恰恰是最愚蠢的,你太贪心了。”她嗤笑道,“你和历霄、宁嘉茂闹翻的时候,你有为你们之间的感情伤过心吗?你见我狼狈的时候,你有担心过我吗?石芮雅,你没有心,你说我活该,你才活该。” 她怔怔地挂断了电话,蹲在楼梯间一动不动,而后楼梯那有同学说说笑笑的上楼,她便逃难般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着床帘,石芮雅也能听到床下舍友们压低了声音的欢呼声音。 《新偶像纪元》这个节目很火,宿舍里其他舍友都在追这个节目。 石芮雅今天打了饭一进门,就看到她们窝在那正在看往期的节目顺带等今天的直播,她和屏幕上宁初夏的脸正好对上,难堪地吃完了饭就爬上了床,一言不发,她很难不觉得舍友们这是在针对自己。 可是……她稍微打开了点床帘,静静地往床下看。 隔着那并不大的缝隙,她能清楚地看到下面的场景,虽然分明是对着同一个笔记本电脑在看,可为了不把声音传出,她们默契地在各自的设备上插了耳机,间或忍不住激动的叫喊,声音也绝对不大。 她木木地关上了床帘转了回来。 石芮敏的话开始在耳边不断播放,那股难堪痛苦几乎要把她的心彻底撕裂,她伸出手攥紧胸前的衣服。 石芮敏说的没错,她是真的没有心吧? 舍友们虽然自从暑假就开始对她颇有微词,可没有一个人主动排挤她,分明她们三个在一起追节目,可以自在地开个扬声器,却为了她插上了耳机。 宁嘉茂这三年间没亏待过她,可分开的时候,她只为了自己少了个备胎焦虑。 明明她清楚地知道姐姐拿的是谢知燃的钱,这可能会是个定时炸、弹,但她那时候想的是什么呢?是不要的钱白不要,哪怕有一天宁初夏介怀了她也不怕,怎么挑拨对方和宁嘉茂的感情,怂恿宁嘉茂抢过家业的方案她都在心里做了不下五套。 该是要愧疚的,可那恨意又来了,她恨凭什么她就不能像宁嘉茂他们那样无忧无虑,她恨石芮敏要抢走她最后的遮羞布,让她直面现实。 石芮雅一直捏在手上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今晚有不少APP都在推动《新偶像纪元》的出道结果。 她随手点开,热门上便是一个专门追综艺节目的博主,石芮雅漫无目的地往下滑,目光不由地一滞。 @Tina爱喝葡萄茶:绝了,这是什么人生赢家的完美生活,慕了慕了![视频] 连着寝室的wifi,视频自动开始播放,还好她刚刚调了静音,不会被人发现她居然在看《新偶像纪元》。 被单独截出来的这一段视频,是场内粉丝拍摄的,清晰度比不上专业镜头拍出来的,可也足够能看出主要人物。 这段视频拍摄的是节目结束后的场景,出道人选被公布后,现场成为了哭声的海洋,鬼才导演在舞台上做了扬小纸片设计,但估计是怕效果不好,在节目直播期间没有开启,一直等到通知观众可以退场了,才好像怕浪费一样地开了。 镜头对准的是老板席,只见天空中漫天亮片挥挥洒洒,宁嘉茂将自己的手遮挡在宁初夏的头上,好让她的头发不会黏上亮片。 一旁的历惟弯下腰,替宁初夏将略微拖地的裙子整理了一下,顺道把原先放在几人脚前不远的纸片、水瓶等阻碍扫开。 台上抱成一团的少年们终于哭完,出道的比没出道的哭得还要厉害,Y信号公司旗下参加节目的练习生像是小鸟一样在延伸的长道舞台上奔跑,直直地奔向老板的身边。 人在激动时大脑会选择性忽略一些事实,今天分外受氛围影响的少年们似乎是想要直接给老板一个拥抱,可却被左右护法历惟和宁嘉茂牢牢地挡在身前,及时刹车。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高危且突兀的少年们尴尬又局促,站起身的宁初夏拍了拍弟弟和历惟的手,伸出手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头,视频拍摄者调近了距离,宁初夏的口型像是在说:“做得很棒。” 视频到这便结束,石芮雅自然而然地看到了评论区。 “呜呜呜,天啊这是什么绝世小狗狗摸头杀,太奶了吧?我好想像宁总一样摸摸他们的头说句真棒。” “Y信号公司老粉流泪了,以前追这家公司的艺人,最痛苦的就是公司从上到下虐待我的小偶像,生病了都不让休息,最可恨的是小偶像受伤生病想要请假,还要被公司工作人员嘲讽人没红就得了红人病,看着我崽丧气的时候,我多想有人对他说一句你做得很好了,信女吃斋念佛,愿用十斤肉换宁总多多发财,培养我崽。” “视频太暖了8,之前还有黑粉说我们老板年轻漂亮有钱,小心小偶像被潜规则,下次我要把这个视频甩到他的脸上,现在的Y信号就像大家庭,我感觉宁总都是把公司艺人当自己弟弟妹妹养的,我也想被宁总摸摸头。” “磕死我了[图片]可恨这高糊画质,大家康康醋做的眼神,宁总摸头的时候这两位眼神怎么跟着宁总的手走啊,你们也想被摸摸头吗?” “不知道为什么,最开始那一幕一下戳中了我的心――有人为你摘星月,有人为你挽裙角,怎么宁总和她身边的人都这么温柔啊?” 石芮雅将手机屏幕关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她听过很多回宁初夏的名字,从姐姐口中、从新闻里、从宁嘉茂口中。 她犹然记得自己当时的不屑――她觉得宁嘉茂居然会觉得他们的姐弟情比利益更重要这想法可笑到了极点,她还觉得宁初夏很“愚蠢”,不懂得做面上功夫,连糊弄宁嘉茂都不会,和谢知燃那,更是被骗得团团转。 她伸出手捂住眼,滚烫的眼泪不断淌出。 她的傲慢,她的自以为和没有心害惨了她。 可最让她痛苦的是,她明知道自己再往前去就是深渊,她也刹不住车了。 …… 一直到了凌晨时分,众人才终于忙完散场。 宁初夏身上披着弟弟的西装外套,缓缓往前进。 说起来这具身体实在不太适应穿高跟鞋,原身是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平日里穿的鞋都以舒适为主,一般有个三五公分就算高了,今天为了配晚礼服,穿的这双高跟鞋鞋跟到了8CM,一晚上的功夫下来还是有些吃力。 这样的不适尚在宁初夏的忍耐范围之内,只是宁嘉茂和历惟注意到了她起身时的不同,主动让她走得慢些,宁初夏也就却之不恭了。 她挽着弟弟的手借着力前进,不好意思地往一边点头示意:“历总,我这走得慢,耽误你的时间了。” 他们下榻的酒店是同一家,都是节目组安排的,历惟主动提了要搭顺风车,宁初夏没拒绝。 “不会。”历惟的视线落在三人前方的地面。 通往地下停车场的路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今晚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场地内发的荧光棒,入场观众自带的应援牌纸巾等,或多或少被留下了一些,历惟和宁嘉茂倒是无所谓,反正走过去就是,可宁初夏的鞋跟很高。 他们算是除了场内人员外最后一批离开的,地下停车场内都安静了不少,走路的声音便也很是清晰。 宁嘉茂忽然说了一句什么,听不太清。 “怎么?” “历霄忽然给我发信息。”宁嘉茂的手很大,单手握着手机还能顺畅地用一指禅打字。 即便自己要回信息,他也始终保持着作为姐姐支撑手的那只手的平衡。 宁初夏没再往下问,虽然算是有她牵线搭桥,可历霄和宁嘉茂能隔着年龄差成为真心朋友还是要她觉得挺神奇。 在原身的记忆里,因为石芮雅的存在,宁嘉茂和历霄那可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仇敌。 被宁嘉茂一提醒,历惟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出所料,他的手机里果然也躺着来自历霄的信息。 三人一起上了车,宁初夏不由地看了今晚始终兢兢业业的左右护法各一眼。 “你们不觉得有点挤吗?” 这辆车是节目组安排的,包车的司机已经等候了挺久,由于今晚同样被接送的练习生有不少,轮到他们安排的便是低调的轿车。 按说一个人坐前面两个人坐后面正好,可偏偏他们三全都挤到了后排。 宁嘉茂和历惟都是精瘦的体格,两人怕宁初夏坐着不舒服,各自拘束地靠边,双腿也绝不大大咧咧的敞开,可以说留给宁初夏的空间比前座还要大。 但问题是这何苦来哉? 她无奈地看着几乎要把自己贴在车门上的宁嘉茂和历惟,不明白两人突如其来的坚持,这分开坐它不香吗? “一点也不挤!这样正好。” 历惟点头:“挺好。” 他和宁嘉茂交换了个眼神,猜到了彼此想的应该是同一件事。 他们自己都不觉得挤,宁初夏也不替他们挤了:“你们坐得舒服就好。” 车稳稳地往前开,宁初夏也终于有空档低下头回复今晚一直没关注的信息。 一看信息,她总算明白这两人略有些奇异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发来信息的是谢知燃之前公司的财务,官司最近要开庭,谢知燃为了公司账目最近和她的联系变多。 财务特地给宁初夏发来信息预警,说谢知燃对账到一半忽然说“先别着急”。而后在财务的追问下他说自己要来找宁初夏解释一番,请求宁初夏的原谅,财务一想,便猜到了今晚的总决赛,这场地可是公开的,不过总决赛门票很贵,谢知燃肯定没钱购买,他能做的就是堵在门口等待。 宁初夏看见就立刻在心里摇了摇头。 谢知燃怎么会到现在还觉得他道歉了就有用?还有,就这办总决赛的场地,可以出入的大门就有四个,他要怎么蹲?就算是到停车场好了,他认得出哪辆车是宁初夏的车吗? 宁初夏猜,谢知燃估计是被弟弟或者历惟认识的人给“逮住”了,他们之所以非要坐后排,就是为了挡着她的视线,省得万一谢知燃逃脱,她看到谢知燃的身影。 她对于这些好意从善如流,为了安两人的心,随意地点开了个视频播放打发时间。 谢知燃的不断跳脚在宁初夏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他不过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罢了,届时官司一判,谢知燃背着债务,也就蹦Q不起来了。 宁初夏猜得基本全中,唯一没对的是逮住谢知燃的人可不是什么认识的人,而是宁嘉茂安排好的人,历惟安排的人没派上用场,不过他也知道了这件事。 宁嘉茂甚至都没花太多心思,只是让人在监控那看了一眼,看看等观众入场后,谁在场外晃来晃去和粉丝格格不入就是。 自打上次之后,宁嘉茂便学会了使坏的核心技巧,那就是师出有名。 他安排的是个几个保安和穿着粉丝服装的年轻小姑娘。 一等确认好目标,有小姑娘率先出击,一路狂奔过去,抓着谢知燃就嚎啕大哭,小姑娘的指甲可真利索啊,谢知燃感觉自己手臂的肉都快被抓掉了。 他当然不能这么站着挨打,试图挣脱开,可都没用力,那小姑娘就像是被他直接“甩飞”一样摔倒在了旁边的地上。 “你把我的票给我,你这个大骗子!”小姑娘吃痛地说着话,声音恨恨。 旁边同行的人扶她起来,眼神都带着火了:“你还打人?骗人钱有理了是吧?” 她们几个小姑娘扑过去就要抓人,谢知燃能就这么被抓吗?他肯定要跑! 宁嘉茂这回给谢知燃安排的是个骗子黄牛空手骗粉丝钱的故事。 结果那些小姑娘更厉害了,大喊着:“捉黄牛啊――”谢知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扑倒,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上一回摔倒在地上好歹还有个地毯,这回可是实心的地砖,疼得他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关键是这四周还没人扶他一把,旁边围着的这些穿着粉丝服装的人已经挽起袖子,一副要帮小姑娘出头揍他一顿的姿态。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和围观过来的粉丝和保安说了自己的故事:“我发了微博问有没有人有票,他联系我说他还有最后五张票,都是前排的位置,我着急想要,所以虽然他说只要现金,我也同意了,我们约好今晚在门口碰头,我把钱给他,他把我们的票给我,结果那五张票里只有第一张是真的,剩下的全是假的,现在我们钱也没了,还进不去。” 她指着谢知燃就像是指着丧尽天良的混蛋:“这是我们打暑假工存下来的钱和压岁钱,现在全没了,我们还进不去!” 谢知燃一头雾水,感觉回到几个月之前那个百口莫辩的夜晚:“不是,我从来没和这小姑娘见过。” 小姑娘抹了把脸:“骗子!别以为你故意选在黑的地方交易我们就不认得你!我们都记着呢!你穿的深灰色牛仔裤,黄色上衣,头上戴一顶白色渔夫帽,脚上配个皮鞋,这么难看没别人了!你说你还要等另外几个买票的人,你到底骗了多少人?” 谢知燃更慌了,这描述还真和他穿的一模一样,他这身衣服是随便搭的,谁让他行李全都乱成一团,没工夫认真找成套的衣服。 他在心里大骂起了该死的黄牛,试图解释:“不是,我真只是个路人……” 他试着给出了几个方法验证,却全部失败。 他把口袋全都翻了出来,意图证明自己身上根本就没现金,可这话才出,旁边的围观群众都冷笑了,谁不知道不少黄牛收了钱就立刻转移,人来人往,谁敢拿着几万现金站在门口。 他要求小姑娘打电话,那电话根本不是他的,可电话打过去就是嘟嘟的忙音,无人接通,这就又成了死结。 谢知燃汗珠滚落,他倒是可以去警察局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万一对方要他留下来调查呢?万一真冤枉他了呢?而且下一次他要去哪找宁初夏?现在宁初夏满世界跑,又是节目又是公司又是家里,而且处处是保安,他根本蹲不到人。 而且他现在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蹲宁初夏的吧?这不得直接被保安带走。 小姑娘擦了下眼泪:“你说你不是骗我的那个人,那好你说,你在外面闲逛干嘛?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别和我说你是来散步的,有穿皮鞋来散步的吗?” 谢知燃更愣了,他纠结了半天脑袋一拍:“我这是在等人,我朋友有票进去了,我没票,我打算在这等她结束出来。” “那你给她发信息!让她拍一张内场图片过来!”对方立刻呛他,一副想看看他拿不拿得出证据的样子。 谢知燃还真就拿不出来。 得,这又绕回去了,谢知燃神态惶惶,最后不由地说出了实话:“我这……我这认识里面一位嘉宾,我找她有事。” “你说,是哪一位?” 谢知燃看着周围不少明显已经举起来对准他的手机,真是噩梦再现,他把帽子往下拉了点,遮住了半张脸,想了一会才说:“我这是来找……来找宁嘉茂的!” 他话音刚落,围观的人里就有人说话了:“不是,这不会是那个……谢知燃吧?” 谢知燃一懵,可众人哪容得他躲避,有人一把拉开了他的帽子,再一对着网上搜的照片:“看着好像确实是!不过和照片还是有点不同。”有人开始和周围的人科普谢知燃的事迹。 不知道是谁插了一句嘴:“网上的证件照P过头了吧,本人比照片难看多了,贼眉鼠眼。” 谢知燃找不到说话的人,他气极了,他这还丑? “如果是谢知燃的话……他是来找宁总的吧!”这话一出,大家那鄙夷的眼神都不带遮挡的。 “这都分手了还要纠缠不清,太可怕了这个人!” “保安大哥,你快搜一下他的身,现在有的人戾气可重,这别是带着什么危险武器来报复的!” 谢知燃气急败坏地反驳:“我没有带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文明人,只是要和宁初夏谈谈,现在行了吧?我就是来找宁初夏的!我根本就没骗钱。” 他看向那小姑娘,有种自己终于沉冤得雪的感觉,可后面那人一插嘴,事态就又变了。 那声音看似不大,可却能让这围成圈的人都听见:“刚刚谁说的来着,这谢知燃以前骗宁初夏的钱说是去投资,结果拿去享受人生,他这算不算有骗钱前科?” “对了,我之前看声明说,宁总告他让他还钱,他不会是缺钱想到了……” 这话没说完,可大家都明白说的是什么。 谢知燃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保安便朝往旁边伸了伸手:“跟我走一趟吧,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就好。” 宁嘉茂稍微侧身,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容,他手机正对着的是被他珍藏起来的宁嘉茂“导演”作品第二部。 他们刚上车,宁嘉茂安排的人就又出现了,那个唯一一个“持票进场”的小姑娘尴尬地跑到了那里面,又是鞠躬又是道歉:“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我朋友认错人了!我发在粉丝群里,另外一个被骗的粉丝把人给逮到了……” 视频里谢知燃那不可置信、怀疑人生、生无可恋的表情简直不能更清楚。 连着两次认错人,宁嘉茂就不信谢知燃没个心理阴影。 以后要是谢知燃再敢来骚扰他姐姐,他就要让对方看看他写的若干个精彩剧本。 历惟神情内敛,今晚这件事让他感叹的是宁嘉茂对于姐姐的回护和面对事情的灵活。 相比之下,他的傻弟弟就…… 历惟心中叹气,他意识到自己面前是一堵难以逾越的大墙,原本可能是梯子的历霄,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躺在宿舍的床上,历霄愤愤地坐了起来。 他现在就像是那个表情包,满脑子都是刚刚的无情打击。 今晚照例追了节目的他被现场三人组的温情脉脉秀了一脸,历霄当即就酸了,这待遇,他就没享受过! 宁嘉茂本来就特别黏他姐姐,这个他理解。 不过他哥是为什么这样?难道是他哥想要一个妹妹?所以他不是妹妹,就不能和他哥像是宁家姐弟一样互动!破案了! 他没忍住,分别给历惟和宁嘉茂发去了信息。 【那什么,/害羞,如果是我,你会为我挡亮片/整理裙子吗?】 冲动发完的他也没在意,玩了几把游戏切出来一看,脸都黑了。 【宁嘉茂:你自己没手?】 【历惟: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爱好。】 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啊都,说好的好兄弟和好基友呢? 还有他哥,他不就是打错了一下吗?要意会!他爱不爱穿裙子他哥难道还不知道吗?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条柠檬鱼,酸就不说了,还多余。 正发着呆,历霄就瞧见哥哥又发来了信息。 【历惟:布置给的功课做完了吗?对公司里的工作有什么意见?上回我说要考核你你准备好了吗?】 【历惟:嘉茂很好,锻炼对人的帮助很大,明天开始,公司财务部门的工作你也准备接手。】 人干事?他还只是个刚成年没多久还失了恋的孩子啊! …… 《新偶像纪元》节目落幕后不久,Y信号公司旗下的第一个男团未来信号便正式出道。 全公司上下一齐为他们精心准备的专辑《未来星》整张专辑质量上佳,涵盖了旋律洗脑、节奏适宜的主打舞曲;能单曲循环朗朗上口的口水情歌;少年气十足,歌词励志的R&B歌曲;略有伤感,讲述少年纯纯感情的悲伤情歌……每一首歌单拿出来都可以直接被当成单曲专辑。 “他们是未来的星星”,带着这样概念开始的未来信号一炮而红,在出道舞台上,他们泪洒现场,齐齐向台下的宁初夏鞠躬。 而在其中还有一件趣事,《未来星》专辑中收录了一首名为《天空之梦》的曲子,是宁初夏挑出来的以管弦乐器作为基调的曲目,这曲子原先是一部动漫备选的插曲,但由于和主题不够相符,便被暂时搁置。 单听这首曲子,闭上眼便能感觉到天空之辽阔,似乎站在云端往下俯视。 可在明南曲的电影《巨鸟》上映后,这首曲子便又给了人另外的感受。 说起来这首曲子还发行在《巨鸟》之前,本不应该成为候选,明南曲当时把成片带到Y信号让宁初夏审核,他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剧中这插曲总差了点什么。 宁初夏看完了电影,立刻给明南曲听了《天空之梦》,这首歌一放,明南曲便眼神一亮,觉得找到了最合适的拼图。 《巨鸟》这部电影带着科幻和玄幻的色彩。 它讲述的是个机缘巧合发生的故事,人类为了保护研究成果和避免意外,将存载有动物基因血液的“潘多拉之盒”放入了种子库,一次例行的封存种子,几只饿坏的动物潜入其中,偷出了潘多拉之盒,全球变暖,盒子意外打开,动物基因的碰撞竟变异出了可怕的怪兽巨鸟。 这巨鸟就如同中国传统神话的鲲鹏,极其大,飞行在天空的时候,似乎能遮蔽掉光芒,也许是诸多基因的共同作用,它能够适应各地的环境,且对食物有巨大的需求,杂食性的胃使得它对食物没有禁忌。 巨鸟入侵,给世界带来了危机,更可怕的是,它似乎在影响着不少鸟类的变异,人类必须拿起手中的武器,守护自己的家园。 按照明南曲的说法,就是这故事其实也没什么科学依据,本质上就是个刺激上头的商业片,同时例行地强调点人与自然的和谐。 说是这么说,可他对这部电影着实用了心,电影在国内国外同步上映,斩获票房无数,同时将作为插曲的《天空之梦》带到了世界。 在电影里,每一次巨鸟出现之前,都会刻画人类仰望天空的场景,伴随着乐曲响起,阴影笼罩,巨鸟开始攻击。 《巨鸟》和《天空之梦》可以说是互相成就,不少人都断言如果少了这首歌,《巨鸟》会少去很多味道,后来明南曲在颁奖典礼上还特地感谢了宁初夏为他指点迷津,选中了这首歌,自他开口后,一度还有人邀请宁初夏担任电影的配乐。 唯一遭受损失的,大概是未来信号的粉丝,他们为了自家偶像去支持了电影,结果看完电影后,都不约而同地把这首曲子移出了播放列表,还联名向公司发出申请,要求演唱会上不唱这首歌。 《巨鸟》和未来信号都证明了Y信号这家公司在宁初夏带领下的飞速崛起。 宁初夏始终坚持的尊重粉丝、爱护艺人的态度使得Y信号不断扩张。 也正如公司的名字一般,她就像是一座稳定的信号塔,带着国内原本混乱的偶像市场逐渐正规,同时也给粉丝带来了良好的追星体验,起初曾不看好Y信号的媒体大多改了口径,自从某一天起,Y信号便成了圈内不少艺人换东家时的首选。 不少人都说,宁初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人,她的不走寻常路还有能影响其他人的魔性力量。 她把宁海商贸做到顶峰,说丢就丢,交给了弟弟。 在众人的不看好中,她选择了娱乐圈中相对混乱的偶像产业,却偏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让Y信号成为更胜宁海商贸的公司。 在她的影响之下,历惟也在历霄大三那年的暑假果断将公司丢给了弟弟,而后加入了Y信号,成了Y信号“打工仔”。 这件事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都觉得历惟未来会非常后悔,可谁都预想不到的是,历惟和宁初夏强强联合,共同发力,使得Y信号不断蜕变,后来还进军人工智能和游戏产业,以公司旗下艺人为模板的陪伴式电子投影偶像和男性、女性像游戏都极受欢迎。 彼时已经凭借对宁海商贸的经营颇受赞赏的宁嘉茂在采访时颇为幽怨,声称自己也想快些培养个继承人,然后入职Y信号;历霄更是直接在媒体上喊话,盛情邀请历惟和他轮换,他们把人人羡慕的位置当做烫手山芋,一门心思地想到Y信号去。 自那以后,能入职Y信号这家公司这件事,便又被笼罩上了一层光环。 在Y信号诸多员工和艺人还有宁嘉茂这个死忠姐姐吹的口中,宁初夏的形象总是完美的,其中不乏有对宁初夏表示好感的人,她却总是不为所动。 网友们不由地猜测,究竟谁能打开宁初夏的心房,一直到宁初夏三十六岁那年,正值Y信号年会,彼时公司的主题公园Y乐园开幕。 剪彩礼上,宁初夏和历惟步调一致,齐齐剪彩,照片里两人手上如出一辙的戒指分外显眼,网友们这才知道两人在众人不知道的时候走到了一起。 面对网友们一下汹涌袭来的疑问,两人各自给了答案。 ――“宁总,那么多追求者里,你为什么选择了历总,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因为他能和我并肩,是我能一起前行不用顾虑的搭档,在他身边,我不必调整自己的步伐。” ――“历总,你到底是怎么打动宁总的?” ――“真心和陪伴。” 起初是冲击,后来越想,网友越觉得这太合适不过。 这七年多,他们的旁边,总是彼此。 尤其是他们在看到明显不情不愿转发的宁嘉茂和估计今天才知道,晴天霹雳般发了一堆问号的历惟后,便哈哈大笑一起送上了祝福。 …… 安静又逼仄的房间内,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格外响,头顶的白炽灯时不时地闪烁,晃得人眼睛疼,已经对这样的灯光习以为常的人自觉眨着眼补着光。 谢知燃目光死死地黏在手机屏幕,那眼底的汹涌分外鲜明。 如果是当年认识谢知燃的人看到现在的他肯定无法认出,他不单是老了,整个人的神态气质也已经和当初迥然不同。 如果说现在他走在路上,估计不少人都会说他至少四十好几。 家里的镜子被他随手拿了一块布盖上,他根本就不愿意看到现在的自己。 谢知燃此刻正紧盯着的是宁初夏和历惟的婚礼直播。 Y信号的粉丝,总觉得自己算是见证了宁总的恋爱历程,两人一公开,他们就纷纷地在Y信号的官方微博下刷屏地留言,严肃提出需求,认为他们身为“半个婆家”应当要有见证婚礼的权利,而且他们还要给包红包,不许拒绝。 宁初夏和历惟哭笑不得,最后讨论了一番,决定将本打算低调进行的婚礼公开直播,他们公司本就有专门的直播通道,直播当天,只设定了一个名为红包的1元礼物,每人限量1个。 谢知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虐点开这个直播,可在点开之后,他竟是不由地看了下去。 婚礼现场可谓是星光璀璨,随便一截图都是众星云集,谢知燃一眼看到了坐在前排正在帮忙招待宾客的明南曲。 曾几何时,他还能在微博上和明南曲直接对线,而现在呢?他怕是在微博上喷个三百篇,明南曲也不会搭理吧? 他木木地出神,官司宣判后他便正式背着债务前行。 当年他想得多好啊,他觉得自己拿着剧本去找人投资,把拍到一半的戏拍完,绝对能一炮而红,到时候要让宁初夏知道后悔。 可他带着剧本找了一家又一家的公司,连终审都没到就被打回,那时候谢知燃想的是宁初夏偷偷给他使了绊子。 后来谢知燃凭借自己的专业勉为其难找了一份拍短视频的工作,这份工作还没进行多久他就被辞退,老板觉得他拍的短视频完全抓不住重点,吸引不到观众,他当时多不服气啊,觉得自己大材小用老板还挑三拣四,对方一这么说,他就愤然离开。 再后来他又辗转找了好几份拍摄有关的工作,最后是在不需要他发挥“个人实力”的婚礼跟拍上留了下来,即便如此,他还是时常被顾客责骂,说他乱七八糟地拍边角镜头。 他终于在日复一日地蹉跎中明白,宁初夏当年说的不是气话,而那些网友也不是报复性打分,而是他的作品就值这个分数。 生活艰辛,他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想起曾经的那些日子。 他那时候虽然怀才不遇,可出门人人都要管他叫谢导,回到公司,就是谢总,他那时候每个月随手花出去的钱,是他现在几年都挣不到的。 不说别的,就说他现在住的这间单间,还没有当初宁初夏为他租的套房里的保姆房大呢。 就在他恍惚地回忆起往日日子的时候,宁初夏已经入场,她身上穿的婚纱是简单大方的款式,但细节的设计一看就很是昂贵。 她一点也没老,谢知燃看着视频里宁初夏的眉眼,还有她那稍微抬头,看向历惟时露出的由衷笑意。 谢知燃的心里被扯得生疼,这笑容,还有这一切曾经都是属于她的。 屏幕里已经进行到了交换戒指的部分,谢知燃控制不住地关掉了直播间,他平躺着的时候恍若一具不会动弹的尸体,只有呼吸证明着他还存在。 他好想回到过去,好想回去。 …… “你在看什么?” 石芮雅飞速地抹掉眼泪,下意识地把手机一关。 “哭了?”石芮敏懒洋洋地靠在门边,嗤笑道,“嫉妒了?还是后悔了?” 石芮雅不吭声,只是低头收拾着东西,她已经习惯来自石芮敏的阴阳怪气。 毕业后的她在H城太出名了,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石芮雅在一番纠结之后,还是选择回到了她不想回到的老家市区,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点的公司,对于他们来说H城大学的学历和其他有点名气的大学没太大差别,石芮雅最后只找到了一份月薪不到三千五的工作,这还是没扣三险一金前的数。 其实这工资在当地已经算不上差,可石芮雅偶尔看到班级群里大家分享的现在的生活,她心里的欲望便怎么也控制不住。 班上不是所有同学毕业后都有本事找到高薪工作,可不少没能力的同学,却有着父母兜底,毕业就有房有车,哪怕是同样的工资,平日里父母还会补贴点钱。 就连她上班的那些同事,比她没有能力,当年书都读不好,却谁都比她滋润。 石芮雅也不是不能省钱,可每次省着省着,她心里就会生出强烈的报复性消费的欲望,她不甘心,觉得自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然后钱花光之后,又开始变得后悔痛苦,几番折腾下,她过得比大学时期还要穷困,甚至还刷了不少信用卡。 她想过要改的,可怎么都改不了,单单“凭什么”三个字,就能让她成为困兽,无处挣脱。 信用卡利滚利,很快就欠下了不少钱,电话打到家里人那后,事情终于曝光,最后靠石芮敏出手借钱才把这件事摆平。 石芮敏在诚兴被折腾了许久,后来她和公司一位离异的管理结了婚,这才终于从那些日子里解脱,只是那人挺小气,一直怕石芮敏有钱就跑,在钱上也挺扣扣索索。 现下石芮雅的债主不过是从银行转移到了石芮敏的身上,姐夫给她介绍了一份楼管的工作,工资不高,她平日里每天回家,还要帮忙姐姐打扫家里的卫生,全当抵债。 平日里的阴阳怪气,嘲讽奚落从来就没有少过,石芮雅冷眼观察,石芮敏过得并不好。 姐夫的前妻是出轨离开他的,他便有了严重的疑心病,平时控制欲爆棚,否则也不会花钱让小姨子上门帮佣,说是抵债,其实石芮雅也算是半个姐姐的枷锁。 “我听说宁嘉茂和历霄找的妻子都不是门当户对的家庭。”石芮敏笑嘻嘻地说着话,“啧啧,差一点,这一切就属于你了。” 石芮雅手紧握成拳,她最愤怒的是,每一次石芮敏的奚落都能正中红心。 没错,她是后悔了。 每一天、每一天,她都在后悔,不只是后悔没能握住宁嘉茂或者历霄中的任何一个,她也后悔自己为什么让自己的生活这么一团乱麻,甚至越来越糟。 “不过也没什么好可惜的。”石芮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都是报应不是吗?” 她过不回苦日子,又习惯了走捷径,哪怕知道现在的这个丈夫没一点让她喜欢,甚至性子里有无数让她作呕的地方,她也选择了和他一起。 而石芮雅不比她能屈能伸,跑去刷信用卡欠债,最后成为了她出气的工具。 她骂石芮雅的每一句,其实就像在骂自己,她们姐妹俩真不愧是姐妹,都一样的,知道错了,但就不该,所以注定一直沉沦。 她不愿意看到石芮雅比她过得好,而石芮雅也一样,靠她的痛苦来安抚自己,她们注定这么交缠在一起,看似互相帮助,可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互相伤害。 石芮敏的脚步声已经消失,石芮雅拿起手机,最后看了眼刚刚被她截了图的宁嘉茂和历霄坐在一起的场景。 图片里宁嘉茂在偷偷擦着眼泪,身旁的妻子无奈又好笑的看他;旁边的历霄笑得开心,正在用力鼓掌动作夸张,他的妻子无奈扶额,单手拉着丈夫的袖子,唇边的笑容却清晰可见。 台上的宁初夏和历惟只能看到侧脸,他们默契地对视一笑。 选择照片-删除照片。 过去的那一切,多像是一场梦啊,可这梦好短。 …… 宁初夏在这个世界最后也没走寻常路。 她和历惟一齐将Y信号做大,确定这家公司能够在他们不在后也正常运转后便在五十岁那年双双退休跑路。 好不容易将宁海商贸和历氏集团丢给了自己孩子的宁嘉茂和历霄刚打算入职就迎接了这晴天霹雳。 还好他们培养的继承人靠得住,在几年后终于将两人解放。 宁嘉茂和历霄也终于能打包带着妻子跑去和宁初夏、历惟过上舒适的养老生活。 宁初夏临终那年,她已经过了近三十年的快乐养老生活。 至于谢知燃等人,他们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众人的生活之中了。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一) 已经临近要熄灯的时间点, 可大多寝室还是灯火通明,丝毫没有要预先关灯的打算,这也是每天学校里的常态, 通常只有等阿姨在下面那一嗓子熄灯之后,这灯才会逐个灭掉。 宁初夏再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便发觉自己正坐在这么一张并不那么舒适的椅子上面。 而她正对着的桌面上,一台笔记本电脑摆在其上,因为散热不好的原因, 这距离正好能听见笔记本电脑本身发出的声音。 这台笔记本电脑看着不算太新, 可那手稍微放在上面就能清楚感受到的热度明显是过载的反应,再一看那屏幕上的景象, 宁初夏心里便已经了然。 现在电脑上正在运行的是一款古风武侠电脑客户端游戏,屏幕上的画面画质极好, 一看就是对显卡和电脑内存要求很高的游戏。 旁边代表着聊天的标志正在闪烁, 这类游戏的操作都大同小异, 宁初夏略一摸索,便调出了对话窗口。 发来消息的, 是原身的游戏好友, 名字叫[一剑走九州], 对话窗口出现的时候,对方的名字下面显示的亲密度已经高达1450, 宁初夏之所以能确定这亲密度算高的,是因为就刚刚这点时间她已经点开了原身和不少游戏好友的聊天框, 相比于和其他人连三百都不到的亲密度, 1450这个数字显然很高。 [一剑走九州]:夏夏, 进队,日常车要发车了。 [一剑走九州]:怎么还没进?就等你一个了。 夏夏? 原身的游戏名叫[夏天的风], 这游戏看不到之前的聊天记录,她倒是一时判断不出来这是亲近的称呼还只是大家都叫的游戏昵称。 宁初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过了晚上十一点了,寝室的灯才刚熄不久,不过这具身体到还没有太多的困意。 她倒是没怎么玩过这类型的游戏,但如果没猜错,这日常指的应当是十二点过后的日常活动。 像是这种游戏为了增加玩家的粘性都会设置日常、周常活动,而一般来说,电脑类游戏的日常活动不会太占据每个人的时间,可这所谓的不太占用时间,也只是相对而言,基本上还是得花个一两个小时的。 消息框内,一剑走九州还在不断发着信息,看得出他挺着急,可却没有因为急躁发什么脾气。 宁初夏不假思索地回了信息,利落地把电脑一关,便准备洗把脸上床睡觉。 还没来得及接收记忆,宁初夏也无从得知原身的生活作息和课业情况,虽然说也许在学生时期熬夜是常态,可她更知道熬夜对人身体的危害。 “初夏,你今天不做日常了吗?” 宁初夏这头电脑才关,坐在靠门另一边的女生便开口说话了。 她扶了扶眼镜――这是原身身体里自带的下意识习惯:“不了,我头有点晕,想先上床睡了。” 宁初夏刚刚就注意到了,这寝室统共四个人应该都有玩游戏的情况,除却其中一个是窝在床下的椅子上玩着手游外,另外两个都和原身玩的同一款电脑游戏。 说话的那女生才洗完头没多久,头发随意地披在身后,一回头时,那张清水出芙蓉,无需雕琢的脸哪怕只有笔记本电脑糟糕的光源照亮,也依旧显得楚楚动人。 听到宁初夏的解释,那女生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我这还有一个位置,我问问一剑来不来吧。” 宁初夏在洗脸前借着手机的光稍微打量了下自己。 镜中的女生是清汤挂面式的造型,齐刘海过眉,披着的长发刚过肩膀,黑框眼镜挡住了大半的脸,摘下眼镜后,便能清楚地瞧见显得有几分寡淡的脸,皮肤不算特别差,但也不算很好,估计是熬夜和饮食的原因,脸上有两个挺红的痘痘,额头和下巴上不太平整,不过不细看看不太出,脸色有几分蜡黄,以宁初夏看来,这应当是熬夜熬出来的。 宁初夏低头时,下巴内收,便能瞧见那被挤压出来的双下巴,这具身体不算是胖的类型,但也不瘦,看得出应该没怎么锻炼过。 才爬上床,宁初夏随手拉上床帘,这才发现刚刚一直被她握在手上的手机已经不知塞了多少条通知,全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信息。 原身有给人备注的习惯,上面一剑走九州五个字格外显眼。 刚刚宁初夏给他的借口和给舍友的是同一个,对方发来的一堆消息,基本都是关心,交代宁初夏要早点休息,而最后的一条,则是一段不长的语音。 宁初夏在枕头旁边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了耳机,虽然说可以选择听筒播放,可她总觉得这样不太保险。 戴上耳机后随手一点,正打算躺下的她立刻僵住,手臂上的肌肤都冒出了一片鸡皮疙瘩。 “夏夏,晚安,好梦。” 就这么六个字而已,可宁初夏却有些无言以对。 ……就,为什么发语音要用类似“配音腔”的声音发?如果非要用更准确的形容词,宁初夏只能用当年她玩过的恋爱手游作为例子,这声音在电视、在游戏里听到都很不错,可现实里听,就有种微妙的尴尬感? 而且这说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亲近了? 宁初夏没再多想,直接躺下便开始接收记忆,等到记忆接收完毕,她更是无言以对了。 这回系统在她接收记忆的时候,顺道给她脑子里丢了一本书。 小说的主人公,正是刚刚那个主动和她搭话的舍友,温雪央。 书里的温雪央堪称人生赢家,家境优越不说,她还长着一张总能让人对她心生好感的初恋脸,长相清纯可人的她是不少人心中的白月光女神,她很喜欢音乐,上大学的时候便直接进了音乐学院。 而刚刚她们宿舍几乎都在玩的那款名叫《风云江湖》的游戏正是温雪央的兄长公司旗下的游戏,她们课业不算繁重,便在温雪央的影响下一个接一个入了坑。 《风云江湖》这款游戏一上线便广受好评,热度比不少手游还要高上数倍,日活跃玩家数目惊人,服务器开了一个接一个。 温雪央的兄长虽然不可能给妹妹开后门给作弊指南,可还是能给妹妹一个内测名额,有了内测老玩家温雪央的带领,605寝室的四人避开了不少可能被坑的机会,一路升级,除却后来迷上手游弃坑的吴楠楠外,现在她们三都是服务器小有名气的高手。 有了名气之后,她们平日里一起组队,下副本的也都是服务器里叫得上号的人物。 温雪央和服务器第一高手在机缘巧合下结识,心意互通。 身为小说男主的服务器第一高手不用说,自然也是个现实里的人生赢家,他是同城另一所大学的风云人物,才华家境长相样样齐全。 在两人感情不断升温的同时,自然也会发生不少变故,但都不会对两人造成实质性影响,在这期间,温雪央也成功通过游戏内和游戏外的机会握住了自己事业的方向。 最后两人成功奔现,从游戏到现实,堪称一段佳话。 原身,就是这本小说里,负责推进男女主感情的炮灰女配,还是恶有恶报的那种。 根据小说里的描述,原身是个“虽然长相一般,但性格很好,声音天赋优越”的人。 按照温雪央的话说,原身的嗓子那是老天给饭吃,非但唱歌好听,说起话来总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温柔感,能够立刻在脑海里画出一幅温柔美人的画卷。 《风云江湖》里有个难度极高的副本,需要通过语音沟通协作,大家配合才能过关,原身是个细心温和的人,很善于观察,那次副本便是由她担任指挥,当时她全神贯注,却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撩动了别人的心,这人便是刚刚不断给她发信息的一剑闯九州。 一剑闯九州是服务器里知名的土豪玩家,他挥金如土,行为高调,在游戏里结过不少情缘,这看上了原身,自然是势在必得。 原身从小就是乖乖学生,不懂打扮,被不少人说过长相配不上声音的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是自卑,母胎单身,毫无恋爱经验。 一剑闯九州追人的方式特别简单粗暴,那就是砸钱,各式各样价值不菲的时装道具挨个往原身的包裹里砸,游戏里包车送花,高调得很。 原身接受的教育是不能随便花别人的钱,她把一剑闯九州送自己的礼物折现归还,可她这行为,却彻底地调动起了一剑闯九州的征服欲。 从小到大,她头一次遇到男生这样持之以恒的示好,虽然说是隔着网线,可那关心陪伴是切实存在的,原身心动了,可她思前想后,总惶恐于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自卑的心理告诉她,如果他见过她本人,恐怕就不会如此。 原身一次次告诉一剑自己长得并不好看,可一剑闯九州却始终含情脉脉,说自己对这些都无所谓,喜欢的是原身本人,而不是外在的条件,她对一剑付出了百分百的关心,嘘寒问暖,体贴备至,一直到一剑闯九州提出见面那一刻开始,她原先美好的世界便这么碎了。 原身认认真真地打扮了自己,满怀期待地去见自己喜欢的人,她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了又等,等到的却是冷酷的信息。 “网骗?” “呵呵,滚。” 她不解地发了信息过去,却只得到了被删除好友的通知。 不明所以的原身恍恍惚惚地回了学校,接下来的一切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缔结了许久的情缘已经解除,在游戏里被人刷屏嘲讽。 原身摸索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今天从头到尾的一切,一剑闯九州都在他的游戏群和论坛开了直播,原先壕气冲天得意洋洋的他,声称着奔现祝久久的给发红包,最后却怒气冲冲地发了张原身照片,配了句:“是个坦克,靠,被骗了,网骗都给我死!” 她搞明白了,这是一剑闯九州嫌弃她丑,可明明他自己说了他不介意的不是吗?原身想了很久,还是没打算解释,正打算A了游戏的她没有料想到莫名其妙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一剑闯九州在游戏群里愤怒地吐槽被人在游戏论坛开了热帖,在聊天记录里他他骂得很难听。,愤愤不平地说道要是知道本人长这个样子,他才不会花那么多钱,浪费那么多时间。 “想到我和那张脸说了那么多情话都要做噩梦”、“这年头网骗还真有勇气来奔现,怎么不先去整个容?”、“算了,她整容也没救,底子太差,这得回娘胎才行。”、“就当我花钱和照片谈了场恋爱”。 原身还来不及为这些话伤心,就先被晴天霹雳砸中,一剑闯九州的聊天记录里有一张据说是夏天的风用来骗他的网络照片,这照片一看就是私下放松状态拍的,还穿着睡衣,素颜拍照,巧笑嫣然。 这张照片一出,事情就大了,因为这张照片,正是温雪央本人的照片,原身猝不及防,迎来了温雪央愤怒的眼神,任谁都接受不了舍友拿着自己的照片在网上和人恋爱。 面对温雪央的质疑,原身格外痛苦,她们做了三年多的朋友,朝夕相处,在寝室里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温雪央也知道她也一剑闯九州说了多少次她长得并不好看,而且如果真用了假照片,她为什么还要去奔现呢? 但这些解释都没用,那张温雪央的照片,是她未曾放到朋友圈的照片,而且一剑闯九州那振振有词,他还有不少朋友为他作证,说他已经在朋友里晒了一圈,这是他网恋对象的照片,温雪央没有信她。 原身请求温雪央给她时间,她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温雪央冷漠地甩开了她的手,问她这样垂死挣扎有没有意义? 之后温雪央在朋友圈里发的一句:“恶心。”将这件事彻底坐实。 学校里也有人玩这个游戏,一看就觉得眼熟,在看到温雪央的朋友圈后直接把这截图往游戏论坛里一丢,刚沉下去的818又浮了上来。 她成了个用朋友照片钓土豪,长得丑就网恋的人渣,无论是学校还是游戏,只要打开全是骂声,原先和谐的宿舍里,她成了唯一的异类。 原先按照成绩和能力应当会选她的毕业表演,老师委婉地劝她退出,说现在不少同学对她的人品产生质疑,如果非要选她,影响不好。 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却成了所有人公认的混蛋,大四几乎没有功课,她逃避地回了家,龟缩在家中的她,开始用暴饮暴食逃避自己面对的压力,暴饮暴食后的发胖,让她对长相愈发自卑,自卑加剧产生压力再度暴饮暴食,她陷入了死循环之中无法逃脱。 她开始越来越不敢见人,龟缩在房间之内,从曾经让父母骄傲,老师们认定天赋横溢,未来大有所为的孩子变成现在连家门都不敢出去的废物。 原身通过网络了解着外面的世界。 原先是她的毕业表演的位置最后由舍友葛小雨接过。 ――他们学院的毕业表演每年都是嘉宾如云,不少优秀校友也会返校,能够登上那个舞台的基本上都是本专业数一数二的学生,之前便有不少校友是通过这个舞台得以获得令人艳羡的工作机会。 葛小雨的能力不算差,只是被温雪央和原身稳稳地压在下头,现在原身不在,温雪央志不在此,葛小雨自然就很有竞争力,她的表演虽然只能说是四平八稳,但基本功傲人,最后拿到推荐,得到了音乐剧的角色,后来在乐团里顺利发展。 在原身离开后不久,游戏内举办了一场巩固玩家的魅力女神活动,玩家自愿参选,最后得票和综合得分最高的,将成为游戏代言人。 原身和温雪央的那场风波,使得游戏里不少人记得温雪央这个可怜的受害者,当时曝光的照片上她秀美的脸庞也让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温雪央凭借一骑绝尘的投票雀屏中选,力压一众参选选手,成功获得了游戏代言人的机会。 《风云江湖》的明星代言人是当红炸子鸡,对方和温雪央合拍广告,共同演唱了《风云江湖》的主题曲,温雪央也靠着这个机会直接出道,红遍半边天。 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她留在了过去,原身想过振作,努力让自己积极,药物的副作用在她身上表现明显,发胖、困倦、记忆衰退……她变得越来越浑浑噩噩,看着因为她疲惫衰老的父母愧疚又痛苦。 多年以后,她凭借着那本文凭和个人的实力当了个声乐老师,平日里一对一地教教学音乐的学生。 在那时候,葛小雨已经是知名的音乐剧演员,担纲主演;温雪央也已经成为圈内知名的歌后,嫁给了彼时已经是知名富豪的男主;两人曾是同一寝室还都惊艳绝伦一事堪称佳话,辅导员接受采访时,说她们俩是让他引以为豪的学生。 机缘巧合之下,原身和温雪央再度相遇,原身下意识想躲开,没想到温雪央主动地向她示了好,她态度亲昵,好像这些年的事情不复存在原身试过问温雪央是不是愿意相信她了,可温雪央只说都那么多年了,一切都过去了,就算真的是原身做的,她也不在意了。 原身看着温雪央说不出话,这句不在意,她好像是该感谢的,可她为什么要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道谢呢?对她来说,这一切没有哪怕一天过去过。 可她还是这么迷迷糊糊地和温雪央恢复了往来,两人恢复联系之后,温雪央对原身极好,好得有点过了头,像是要补足这些年来两人失散错过的回忆一样,礼物如流水不说,好几回还主动提出要给原身投钱,让她重新捡起自己的音乐梦想。 原身没觉得感动,只觉得这一切让她惶恐极了。 她家里本就不缺钱,父母离世后留下的遗产每年的孳息就足够她生活。 她现在已经四十出头了,曾经的那点对梦想的幻想早在岁月中磨灭得干干净净,怎么现在忽然又说起这个? 多年来的蹉跎让原身明白一个道理,想不明白的事情不要去想,否则只会惩罚自己,可在午夜梦回时,她却忽然惊醒,曾经的疑问再次涌现心头。 认命的她就没想明白过为什么这些糟心事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除了一剑闯九州之外甚至不知道要去怪谁,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到一剑闯九州手里的,是她心里永恒的谜。 可在这天晚上,她忽然反应过来了―― 是谁能接触到一剑闯九州,且说出的话能让他信任? 是谁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和一剑闯九州之间的关系,还能拿到温雪央非公开的照片? 是谁在这一切之后,获得了利益? 除了温雪央本人之外,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些。 这件事她直到现在才想明白,那温雪央知道吗? 床帘虽然被拉起,但并不能将所有的光遮挡住,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床下的葛小雨和温雪央还在游戏中奋战。 在刚接收完小说的剧情和原身的记忆时,宁初夏只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 可在把小说剧情开始之前的记忆也看了一遍之后,她便感觉到了更大的不对劲。 …… 这个点的校园路上行人很多,其中有不少低头族只盯着手机,却能准确地改变方向,避开前行路上的所有障碍。 可即便是这样走着,也有一些人天生具有吸引他人关注的能力。 温雪央今天穿着件设计特别的一字带露肩碎花裙,露出来的肌肤如雪般白皙,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关注,温雪央只是抱着快递,往宿舍楼的方向前进。 跟在她身边的葛小雨神色躲闪,有种想要回避路人目光的冲动。 她身上穿的同样是件碎花裙,是短袖设计,今年流行的款式,可她站在温雪央身边,就像一只丑小鸭。 葛小雨依旧清楚地记得,她在刚入学的时候,还没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差异,毕竟当年她在高中里也是挺受欢迎的女生,一直到那天为止。 她和温雪央一道去上公共课,教室很大,两人也就没有找舍友们汇合,随便选的位置后面正好是两排男生。 葛小雨一直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讨论声音,还有小声地笑声。 因为前后又距离,老师又在讲课,她听得不太清楚,只听见了他们互相怂恿着彼此过来搭讪的玩笑话。 葛小雨忍无可忍,在下课时回头低声说了一句:“能不能别一直说话,很烦。” 她这忽然发难,后面的几个男生一愣,完全不带半点客气地怼了回来:“你不会以为我们在说你吧?想什么呢你!” 直到今天,她依旧记得当时的窘迫,那种从头到脚发烫的温度和难以遏制的难堪,对方还真没说错,她确确实实以为这些话是在对她说的。 在那之后,她便开始关注起了周围环绕着的差异,也曾众星捧月的她,现在只不过是无人问津的普通学生之一,无论是老师、同学,好像都会把目光从她身上错过,落在别人的身上。 而这个别人,如果只有温雪央,那她也能接受,毕竟温雪央从上到下,样样优秀,无可挑剔,可凭什么还有一个她? “雪央,你说初夏这是不是想恋爱了?”葛小雨笑着说道,“你说是不是她和那一剑闯九州……” 她的嘴角上扬,可眼睛里没有半点笑意。 在《风云江湖》中,情缘是个完整的系统,结情缘之后,能够有情缘经验加成、情缘技能等奖励,因此游戏里结情缘的人很多。 她们三在游戏里一向不谈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专心致志只想变强,一直到去年底,情况忽然不大一样了。 先是一剑闯九州开始对宁初夏穷追猛打,后是温雪央和服务器第一高手不打不相识,而葛小雨身边围绕的虽然同样都是服务器里的名人,但肯定要比这两位差上不少。 温雪央瞥了眼葛小雨,悄无声息地和她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但脸上丝毫没露出任何痕迹。 “可能吧……”想到宁初夏最近的改变,她心里也开始烦躁。 要知道她们寝室,原先除了吴楠楠之外,那都是步调一致,每天基本上都是一个点上床休息,一个点起床准备上课,就连出去打包饭菜都是一起。 宁初夏是她在寝室里最亲近的一个,就像现在温雪央抱着的这快递,如果是在以前,那不是宁初夏顺路取回来的,那就是宁初夏和温雪央一道出门拿的,她虽然和葛小雨也算是朋友,但人都有亲疏远近。 这变化还要从那天说起,宁初夏忽然说自己头晕不舒服,提前上了床休息,第二天据说是跑去校医院问了医生。 等从校医院回来,宁初夏说医生说她长期熬夜,作息不规律,长此以往会影响身体,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她得改正作息。 自那天起,宁初夏每天早睡早起,出门开嗓跑圈,回来还顺便帮她们带上早餐,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不少,原先被游戏占据得满满的空闲时间现在被分走了不知道多少。 以前温雪央喊宁初夏玩游戏那是随叫随到,可现在居然还得看她时间方不方便。 照温雪央说,学校的校医院那是出了名的乱七八糟,那医生哪懂得看病,大家都一样的晚睡,怎么偏偏宁初夏出问题?可她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只能这么看着宁初夏脱离于她的视线范围之外。 她一烦躁,就有点想啃指甲,温雪央强行压下了自己的冲动,抱着快递的手稍微紧了紧,所幸走在路上,声音嘈杂,发出的声响不会被人听到。 “她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温雪央勉强地回答,“就是想谈恋爱也很正常。” 葛小雨没说话,只是又深深地看了眼温雪央。 关于寝室关系,其实她也一直颇有微词,除却恋爱后一向独来独往的吴楠楠之外,剩下的三人里,就数她落单得多。 葛小雨当初想了很久都没想通,她声音比宁初夏差这件事她认了,可她其他方面到底哪比宁初夏差了?这温雪央为什么把宁初夏放在比她更重的位置,她配吗? 葛小雨后来也想通了,天天在温雪央的身边,那根本就是衬托红花的绿叶,宁初夏生得不好看,愿意给他人做嫁衣是她的事情,她可不想。 不过在她没想通期间,她一直在观察温雪央,这一观察,就观察出有些微妙的地方。 温雪央分明不是个特别敏锐的人,但却好像一下能摸准宁初夏的个性,就连她喜欢吃什么讨厌吃什么这种细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平日里,她分明是个挺随和的人,但对寝室的人尤其是宁初夏,有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和依赖,只要她开口的事情,就要由她主导,也就是宁初夏,性子很软,才能任着温雪央摆弄。 她看得出,宁初夏是把温雪央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的,可温雪央是不是这样,就要打个问号了。 不说别的,就说一剑闯九州追求宁初夏这事。 说实话,葛小雨是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不靠谱,虽然她是挺嫉妒宁初夏得了一剑闯九州的青睐,可她并不觉得一剑闯九州是什么合适的情缘对象,在游戏里这人的风评可一点都不好。 虽然没有人明确挂过他或者有什么证据,但是不少人私下传言,这一剑闯九州看似在游戏里找情缘,实际上就是在游戏里找炮、友,这都是奔着奔现去的,别人一个都还不敢见面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见过几个了。 再说了,可不是她说话难听,但宁初夏就是不好看呀!人一剑闯九州之前的几个情缘大多晒过照片,都是出了名好看的类型,这明显和宁初夏不搭嘎好吗?那什么不在意长得怎么样?谁信啊?老虎说吃草就能改吃草吗? 如果是别人――就比如她,知道一剑闯九州的情况,那还能守住本心,可宁初夏在感情上就是一张白纸,这遇到老油条,只有被骗的路。 就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吴楠楠听了这事,都忍不住劝了宁初夏,认为网恋不可怕,生怕宁初夏陷进去。 可温雪央呢?她居然还挺支持,让宁初夏不妨接触看看,说是认识认识又不吃亏。 是不吃亏,人家肯定是不会下口的,可宁初夏会不会受伤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葛小雨反正没打算插手,宁初夏自己的闺蜜都没管,凭什么要她一个做普通朋友的人管?不都说了吗,吃了教训才能长大。 “是挺好。”葛小雨轻快地回答。 快到宿舍楼的门,葛小雨正在掏自己的门卡,就听见刚刚一直沉默的温雪央忽然开了口。 “我刚刚担心了一路,但想了想初夏这样也挺正常。” 葛小雨疑惑道:“这怎么说?” 温雪央语气轻快:“辅导员和教授不是一起选了她参加校内的下周的音乐会吗?听说之后还有一场校内音乐剧,大四的一位学姐还来找了她,让她去做毕业汇演的助唱……” 葛小雨紧张道:“什么时候定了这么多活动的?” 这就是她更气的另一件事了,宁初夏的嗓音条件确实在她们中无人能比,高音轻松自如,低音说下就下,肺活量充足,声带运用恰当,音色上佳,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大多活动优先选她吧? 是,这一行业比不少行业更看中天赋,可以说没有天赋的人,连这门槛都进不来,天赋的差距,有的人用一生去努力都无法弥补。 但除了天赋之外,不还有很多重要的因素吗?比如形象之类的,这也很重要啊! 葛小雨很清楚自己的天花板在哪,如果自己在校的时候不能把该抓住的机会抓住,最后恐怕学了几年也就是学个寂寞,只能打包回去当个音乐老师,如果不乐意,那就得收拾收拾准备转行干别的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轻易放弃继续坚持的选项,这也是不少同学会走的路,吃点苦,或者看见天光,或者收拾行囊回家,可这选项对于葛小雨来说是不存在的,她家里是绝对不会支持她这么任性的。 所以她必须得在毕业之前,拥有一个跳板,握住一个机会。 葛小雨要得不多,她就想做个演艺圈的编外人士,不赚钱但是能受人关注,她也就觉得开心,可至今为止,这机会连影子都见不着。 “这不是总是这样吗?”温雪央轻笑了一下,“谁让初夏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那个,厉害的人,总是能拥有更多机会的。” 葛小雨冷冷地刷开了宿舍门:“是啊,她是很厉害。”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二) C城音乐学院以其优越的生活、教学条件, 丰富的校园生活,在C城大学城里赫赫有名,平日里学校已经日常化的音乐会和学生表演, 就连不少校外人士都会闻风而来。 之所以能够这么富裕,也是因为这所学院培养出的学生确实都在自己的行业上有一番成就, 每年都有好些优秀校友回校捐款。 可即便再富裕,学校也没打算为所有的宿舍楼配上电梯,按照校长的说法, 那就是当代大学生缺乏锻炼, 这区区一点楼梯,怎么能成为学生们人生道路上的阻碍?青春的汗水不挥洒这又怎么能叫青春。 鸡汤归鸡汤, 每次从一楼往六楼爬的时候,就是温雪央都会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两句。 如果说宁初夏的天赋在音乐, 那么温雪央的天赋就在长相, 除却长相之外, 她还拥有不少美女的专属技能。 比如那同样是被烈日暴晒,却依旧白皙滑嫩的肌肤、在同龄人已经开始冒痘冒粉刺时始终平整的脸, 还有与生俱来的吃不胖的小鸟胃。 这些天赋, 也使得温雪央养成了不爱锻炼更喜欢坐着的个性, 每天这上下楼,就是她一天中最大的运动量, 好不容易到了六楼,那已经是香汗淋漓, 气喘吁吁。 葛小雨始终看了前方, 完全没有因为自己舍友那清晰的喘气声而往旁边看哪怕一眼。 当了这么几年舍友, 她还能不了解温雪央吗? 这人就是喘口气,那都是别人眼里的喘仙气, 其他人流汗那是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在脑门下,整排刘海变三毛,她呢,就连点小碎发都不会歪到不合适的位置,人家病了呢,那是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她却还是那个病美人。 刚入学的时候,她还不清楚温雪央的情况,虽说当时温雪央和宁初夏关系更好,可看着她不对劲,就想要伸出手帮个忙。 现在几年过去了,同一个寝室里也就宁初夏还回回操心,忙上忙下,好像温雪央看着娇弱点就真是林黛玉了。 葛小雨对此嗤之以鼻,温雪央该喘喘,该说不舒服说不舒服,这几年别说进医院了,药都没吃过几回,就连不少人都有的痛经的毛病,人家是痛到打滚呕吐布洛芬一月一粒,她则是温温柔柔地捂着肚子说句有点疼。 反正葛小雨觉得,宁初夏这就是照顾了个寂寞,她自个儿熬点夜都得跑医院看呢,管别人那么多事干嘛? 温雪央刚刚那因为爬楼梯而提升的心率已经降低,跟在葛小雨后面才进屋,把快递放下,便听到来自浴室那边的动静。 他们学校的宿舍装修和不少学校大同小异,卫生间、浴室、洗衣台和阳台都被安排在一起。 早上她们宿舍都没课,吴楠楠趁着有空,一早就去陪她男朋友上课了,宁初夏则一如既往地在带回了早餐后不久便不见人,温雪央发了消息去问,得到的回复是宁初夏要出去买点东西,说是要挺一会,她这才拉了葛小雨一起。 “楠楠?”葛小雨知道的部分和温雪央一样多,她提高音量喊道,“你不是说今天早上你男朋友两节大课吗?怎么提前回来了?”说话的声音要是不够大,那可是会被洗澡的水声压过去的。 水龙头的声音一停,传出来的熟悉声音要这两人同时一愣。 “是我!” “你不是说要挺一会才能回来吗?”温雪央没忍住地抱怨,“我还以为你的挺一会是要到中午呢!” 那儿水声继续,温雪央也没再说,只是好奇地往宁初夏桌子看,她也是这下才瞧见宁初夏桌子增加的新东西,刚刚被推到了贴墙的位置,在入门的位置正好看不见。 “电煮锅、燕麦片、鸡蛋、脱脂牛奶……”葛小雨凑了过去,立即一挑眉,“初夏这还准备得真挺齐全啊、” 像是这样的四人寝室,没有独立空间,大家平时在做什么,很容易就能发现。 C城音乐学院对于外卖的管理并不严格,学生街也就在宿舍区后面,吃饭的选择太多,甚至有不少人从来就没去过食堂。 她们寝室里之前除了吴楠楠外,大家平日里出门时大多是一起的。 温雪央是寝室里家庭条件最好的,她素来嘴挑,本就喜欢吃点特别的,当年大一刚入学军训的时候她还没表现出这一面,和大家一道吃食堂,后来学期中,一食堂闹出了件大事,有学生在饭菜里吃出了半只蟑螂,她便再也不肯去食堂吃饭了。 可她自己不去,却又不想一个人天天跑学生街,叫外卖又常常一个人凑不够起送,她便主动拉上了宁初夏,要她陪自己一起,宁初夏性格随和,在食物上不太讲究,便这么随温雪央去了。 以葛小雨看来,温雪央的臭毛病简直不是一般的多,她自己没什么胃口,偏偏还特别爱吃,尤其是几人开始玩游戏后,夜宵就没停过,温雪央一个人吃不完整份,通常会主动和宁初夏“合买”,葛小雨观察过,每次温雪央吃个两口就饱了,剩下的便都塞给宁初夏。 葛小雨那时挺嫉妒这两人同进同出,只能酸两句“是不是连上厕所也要一起,幼稚”,她气温雪央不和她做朋友,连带着数落起了她没眼光被人当冤大头,出一半的钱东西全喂宁初夏肚子里,天天请客还在那乐呵,也不知道有什么开心的。 这外卖还好说,奶茶那就离谱,温雪央是个疯狂的奶茶晚期患者,不喝奶茶会死星人,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价格大多不高,起送都是两到三杯,每次温雪央自己买一杯,就一定会给宁初夏捎带一杯,还说是自己想和人一起喝,不许宁初夏给钱。 葛小雨去丢垃圾的时候看过,温雪央自个儿都只喝不到一半,要不是知道宁初夏家境不错,又看到她总是算着钱买些礼物补给温雪央,算起来温雪央没吃亏,她都怀疑温雪央这是在做慈善了。 不过最近这些都停了下来,葛小雨冷眼看着,总觉得温雪央迟早要爆发。 温雪央那可不是一般地粘宁初夏,宁初夏起先那几天又是开始运动,又是每天不在寝室,她当时就发现温雪央开始焦躁了。 不过估计温雪央也没想到宁初夏能坚持这么久――要知道他们每学年体侧考800米之前大家的夜晚跑圈锻炼计划,整个宿舍四个人就没人坚持下来过,可现在看着宁初夏好像非但能坚持,还要这么一直坐下去,温雪央忍得住吗? 最好是吵一架才好,宁初夏之前惹温雪央生气的那一次,宁初夏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搞得连在一起的她的床都能感受到动静。 虽然她看着不觉得宁初夏当时做错了什么,可第二天天一亮,她不还是乖乖地去道歉了?然后两人就又其乐融融地在一起了。 温雪央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她正在思索着什么就听到浴室那边塑料袋的动静。 寝室的浴室是一人站浴的设计,空间不大,她们虽然有很多巧思,最后还是选择了在门后贴了挂钩,分别用质量好的塑料袋来做脏衣袋和衣物袋,这动静一响,寝室外的人也就知道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果然,这还没一会,宁初夏就从里面出来了,她头发还有些湿,正用条干发巾擦着,身上穿的是夏天的短袖睡裙。 “雪央,你刚刚说什么呢?我开了水没听清楚,就想着等洗好出来说。” 温雪央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放在宁初夏身上一动不动,满是不可置信。 刚洗完澡,宁初夏的脸颊上略微有些红,其他部分的肌肤是白的,看上去很有白里透红的感觉,睡裙没有包裹住的四肢露出来的肌肤同样白皙。 今天她没戴眼镜,常年戴眼镜多少在脸上留下了痕迹,已经几乎看不见的痘印,瘦下来已经有了的下颌线条,都要她原先那张普通的脸显得清秀了不少。 最关键的是那件睡裙,宁初夏上大学后胖了不少,她自己也晓得自己胖,又懒得年年换睡衣,便选择了睡裙,以前这件睡裙,穿在她身上只有胸是有起伏的,其他地方就显得有些桶,露出来的四肢也总是看上去很有力气。 而现在那件裙子穿在她身上便成了宽松的款式,估计是因为身上刚刚水分没有完全擦干,其中有些布料略微黏在了身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到她的身上已经有了些线条。 她们身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宁初夏天天出去锻炼这事她知道,她开始调整饮食这事她也知道。 可这才多久,也就几个礼拜,宁初夏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雪央,你怎么不说话?”宁初夏伸出手在温雪央面前晃了晃,又朝旁边的葛小雨挥了挥手,这才坐回座位上准备开始吹头发。 她其实也是装傻罢了,她怎么会不知道温雪央在发呆什么。 不过是被她的改变震惊罢了。 这具身体平日里的作息饮食习惯,几乎是把所有和减肥大相径庭的雷都给踩中。 因为游戏日常、活动引起的作息不规律已经成了常态、重油重辣爱炸物倒没事,但吃得实在太多,这几年,原身从当年的吃一点就饱进化到现在能连着吃两顿,胃生生吃大;每天一杯奶茶是标配不说,这还是全塘、多糖,三不五时在来个奶盖、巧克力;夜宵更是从不停歇,每晚如果有活动,那一定还会配上什么薯片之类的膨化零食;因为游戏活动多,几乎每天除了上课睡觉都坐在电脑前,吃完了就开始打活动…… 不过好在原身还年轻,在25岁之前,大多数人的新陈代谢还都很好,有时候晚上一顿不吃,白天一上称就能瘦上不少,再者原身属于骨架小的类型,实际体重比看上去的身材还要可怕,只要稍微瘦些,便能藏住不少肉。 宁初夏双管齐下,适当控制饮食和加强锻炼并轨前行,原身原本松松垮垮久未锻炼的身体,在宁初夏的努力下现在肉都变得紧实,整体虽然体重没有下跌得惊人,可视觉上绝对清减了许多。 宁初夏之前没有把这些一步买齐,是因为一口吃不成胖子,减肥也不可能一秒就瘦下来,原身的身体就是少喝那些奶茶、不吃夜宵都饿得厉害,这要一下就过度到吃健身餐的地步,这恐怕意志上都很难坚持,不过现在她已经基本让原身的身体回到了正常的食量,也就可以开始进一步的控制了。 至于皮肤,宁初夏倒也没有操心太多,锻炼和饮食上对糖的控制,就已经带来了足够的改变,肤色的问题倒得谢谢原身,这几年沉迷游戏,她又因为变胖怕流汗天天顶了个伞,早就把最早军训不知道防晒给晒黑的肤色养了回来。 “没,没什么。”温雪央舔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初夏,你……” “怎么?”已经拿出来的吹风机被宁初夏随手放在了桌上,她回过头看着温雪央。 温雪央反应过来了:“你,你的眼镜呢?”她就说哪里不对,以前初夏去洗澡,都会直接把眼镜放在桌上。 宁初夏随手拉开抽屉,拿出了崭新的眼镜盒:“在这呢,我配了隐形眼镜,刚刚回来就顺手把眼镜给收起来了。” “你去配了隐形眼镜?”温雪央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又立刻变得小声,“你怎么不喊我一起。” 她情绪差的时候就很喜欢拨弄自己大拇指的指甲,这和咬指甲一样难改,这几年顺风顺水,原是挺久没犯过了,这一次老毛病又出来了。 葛小雨坐在自个的桌上玩着手机,听到这话笑了:“雪央,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啊,这也不用非喊你啊,只不过去验个光,”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陪初夏。”温雪央看了眼葛小雨,眼底的嫌恶再次出现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初夏,你现在做什么都不喊我……” 宁初夏无奈地看了过来:“早上我不是喊你了吗?你起不来。” 有这么一回事吗?温雪央努力思索,艰难地在记忆里翻找到了对应的场景。 好像确实有,就今早上她还迷迷糊糊的时候,就感觉到有人从撩开她的床帘拉了拉她的手,好像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楚,就甩了甩手,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想起来了吧?那时候我买完早餐回来想问你要不要和我出去,可你说你还要睡,我就自己去了。” 温雪央:“这样啊。”她犹豫了一会又说,“初夏,你为什么要配隐形眼镜呢?我和你说,戴隐形眼镜很麻烦的,每天都要换隐形眼镜液,定期要洗隐形眼镜……”她一口气数了一堆。 “还有,你没看网上的新闻,这隐形眼镜特容易出问题,什么忘记脱找不到,镜片碎裂弄伤眼睛,吃火锅的时候融化……”温雪央从小就不近视,这几年玩电脑玩得多了之后,视力稍微下降了一点,不过还不到需要眼镜的程度,她对这方面的了解也不深。 宁初夏直接笑出了声:“雪央,你放心,这些我都查过了,你需要一个辟谣机器。”她掰着指头一一驳斥,“我不粗心,而且戴不戴差别那么大,我肯定会脱、碎裂的问题我买的是合适的牌子,在戴之前一定会好好检查,至于那个融化,那都是经典谣言了,我看人网上说了,这得一百多摄氏度才会融化,我这得把我眼睛放在火上烤才行了。” 她亲昵地看着温雪央:“我这换隐形眼镜也是没有办法,我最近不是每天运动吗?每次一流汗或者动作一大,眼镜就一直往下掉。” 这就又绕回去了,一切还是出在那宁初夏忽然生出来的减肥的想法。 温雪央正寻思怎么问呢,就听见旁边的葛小雨开口了:“初夏,现在趁就我们三,你快老实交代,你做这些是不是为了一剑闯九州?你们之间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她脸上满是好奇和八卦。 他们学校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挺多,温雪央就是其中一个,可也许是在学校的原因,好像身边也没人会特别露财。 但在游戏里可不一样,葛小雨是看过论坛上关于一剑闯九州的帖子的! 就说他手上的那把装备排行榜评分第一的武器,据传是花了五十万人民币拍下来的,而且这武器还不是买了就一劳永逸的,随着等级的开放还得更换。 他从头到脚,可以说每一个地方都是镶金边的,纯金的那种。 之前一剑闯九州还在游戏里给宁初夏放了好几个情人节限定礼花,那玩意儿只在情人节发售,原价520元一个,现在在商人那已经吵到了七百多,那天葛小雨简直看得酸死了,虽然知道一剑闯九州不是什么好人,可他一晚上随便就给你花个大几千,而且还是有全服公告大家都看得到的那种,真想要一点也不心动才难。 宁初夏一愣:“你说一剑闯九州干嘛?这和他没关系啊。”她说完这句话后,就立刻看了眼温雪央,和她想的一样,温雪央好像立刻就紧张起来了。 “那你是为什么这样?”温雪央紧盯着宁初夏,“初夏,我觉得身体比什么都重要,你说你现在这样,奶茶也不喝了,好吃的东西也不吃了,就算瘦下来有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是说瘦不好。”温雪央整理了下脑海里的思路,“就是你看你准备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没什么味道,而且我之前听不少人说,有的人减肥太凶,直接影响了大姨妈,多不好?再说了,你现在弄这些,以后难道就都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葛小雨瞥了眼温雪央,有些疑惑,是她的错觉吗?她怎么感觉……温雪央特别不想宁初夏减肥呢? 不过好像温雪央有这样的想法也很正常,她这么黏宁初夏,是有可能因为宁初夏不和大家一起不开心的,以前寝室里大家都一起熬夜,现在每天到点宁初夏就上去睡了,葛小雨都觉得不太习惯呢! 宁初夏在心中的其中一条疑问后打了勾,凑过去拉了拉温雪央的手:“我们这不是每天还一起在寝室里吗?游戏的话,我没课的时候也会上线,都一样的。” 她顶着温雪央略带迫切的眼神开始解释:“其实减肥这事,我自己也不是特别着急,你们也知道,我以前不也常说吗?开心就好。” 才怪。 这个年纪的女孩谁不爱美呢?原身长得“沉重”,时常被人未必带恶意的开玩笑,说她这看着就像是肺活量足能唱高音的样子,好几回她也想过要减肥。 可有时候吧,不怕你自己不想做,就怕身边的人觉得你不用做。 每次原身刚兴起这念头打算和温雪央说一说不吃夜宵和不喝奶茶的事,温雪央就会立刻说她一点也不觉得原身哪里胖,然后假意答应,第二天就像忘了一样地把奶茶和外卖又带上。 原身如果说不,她便立刻沮丧起来,只说她考虑不够周道,然后就要把东西丢掉――这也是原身越吃越多的原因之一。 人家分明是对你好,多少钱都花想请你吃东西,你还不领情?这不是不会做人吗? 回忆到这段的时候,宁初夏都捂住了脸,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到两次,但原身偏偏就能做到。 她和一剑闯九州不也是这么回事吗? 一剑闯九州追求她的时候,又是送礼花,又是强行塞时装、饰品的。 这涉及到《风云江湖》的一个设定,像是这类购买的时装它是可以多次转卖的,可问题是,时装分男女,人家指名道姓了说这是为了你买的,你退回去,这就等于他手里得握着一套女性时装,而且这些时装除非限量的,只要是商城日常能买到的部分,那是拍下及跌价,扣掉手续费至少得蒸发百分之三十。 于是这就忽然把压力转到了原身身上,哪怕她根本不需要这些,那都得接受别人为她花了钱的事实,有的人性格厉害,倒不会被影响,可原身这性格,只会默默地掏出自己的钱想办法还回去。 再说回温雪央,她这一副你不要就丢了,都怪我的样子每次都把住了原身的死穴,原身这种不爱让朋友为难的个性立刻就举手投降,把东西拿过来说句谢谢。 这两个停不了,原身还可以改变三餐饮食结构或是锻炼,可这还是不行,原身就被“合群”这两个字绑得死死,她虽然自己无所谓落单,可总不能让好朋友一个人孤孤零零吧?虽然有葛小雨在,可人温雪央说了的呀,“初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行吧,那就为朋友插自己两刀,雪央不也说了吗?她这样挺可爱,其他人如果说她,是他们没眼光。 于是原身便这么哄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到了后来,她也就自暴自弃地说服了自己,反正她又不打算做什么大明星,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好。 “是啊!”温雪央点头,“我也这么觉得!都是网上那些鼓吹bodyshame的人引起的风气!其实胖瘦都有它的美,为什么非要追求瘦呢!” 要不是宁初夏知道温雪央心底不是这么想的,她都要被这话感动了。 说实话宁初夏还真不在意胖,可如果这胖是在朋友的影响下变得严重的,甚至之后可能会影响身体的,那还真就免了。 “但是没办法,就是我去医院那一次你还记得吗?前一天晚上,游戏更新出了个新副本,你喊我一起开荒,我们一起打到了凌晨四点多。” 温雪央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我,我记得的。” 她们三个人里,宁初夏非但唱歌天赋好,这打游戏的天赋也是最好的,她玩的门派太乙观被称为《风云江湖》的养子门派,那是爹不疼娘不爱,弱得惊人,虽然几次更新中都对技能做了调整增强,可依旧还是平日里大家打副本下竞技场的末选门派,要不是有的活动有强制的辅助门派人数要求,这门派估计早就断绝。 可宁初夏却生生凭借自己的个人微操把这门派玩得虎虎生威,在服务器的单人竞技活动里,她是前十里唯一的一个辅助门派玩家,她的竞技场录像还有不少主播拷贝过去做二次讲解。 除却个人能力外,宁初夏最出名的还有她的指挥能力。 和她一样出名的温雪央厉害的是总能发现开荒副本时需要用命叠出来的副本机制和boss技能,甚至连不少隐藏关都能敏锐察觉。 而宁初夏在这方面则要差些,还是得靠开荒玩家的命去测试,不过只要一摸清机制攻击节奏,她便能立刻将整个队伍的玩家安排得井井有条,将大家的能力最大化,最后顺利度过副本。 宁初夏对开荒副本没有太多追求,可温雪央有,她进的是服务器第一高手霄寒的帮派,每次副本一出,像是他们这种帮派玩家,都会为了所谓的“名声”比一比开荒速度。 那天宁初夏做完日常本来要上床睡,是被温雪央搬救兵搬过来的,当天霄寒不在,少了个指挥,温雪央虽然还没损耗几个玩家就摸清关键,可这怎么安排人,怎么进怎么退她就摸瞎了。 宁初夏又看了眼温雪央,她现在已经确定,问题就出在温雪央的身上。 不过到底是重生还是穿书?又或者是什么古穿今、未穿今?这点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然后第二天我不就头晕没法和你们熬夜了吗?我后来去看了医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宁初夏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后被我爸妈骂了一顿。” 葛小雨没吭声,她觉得宁初夏这有点傻,这种事和爸妈说不是找骂吗? “我妈和我说,我爷爷、我大伯、我爸都有糖尿病,而她和我姥姥呢,都有高血压,她说她之前一直忍着没说,可我现在确实已经开始发胖,而且都因为熬夜头晕了,那就不能再让我这么下去了,得现在就开始控制饮食锻炼,否则要是哪一天我来个中风什么的,她肯定受不了。” 说这话的时候宁初夏认真地看着温雪央的表情,对方的脸上恍然大悟和后悔的神色不断变换。 她说的这病当然是胡诌的,否则上辈子原身暴饮暴食,父母就是知道她生病也会强行干预,不过看温雪央这样子,她的记忆里,原身应当是没有“大胖”过的。 还有,原身这发胖和食欲增加,温雪央绝对插了手。 至于她的后悔,那应该是后悔那天让原身一起下副本了,结果引起“连锁反应”,让原身开始减肥,有了变化 不过之前还因为原身的“变化”失控的温雪央在得到这份答案后居然看上去安心了不少。 宁初夏略一思忖,又想明白了。 “这样啊。”温雪央干巴巴地回答,脸色沉了沉,“那是该控制体重。” 随着宁初夏开始吹头发葛小雨和温雪央便各自开了电脑,虽说日常已经做完,可她们在游戏能做的事情可还有很多。 宁初夏吹完头发时,寝室里便只有敲打键盘的声音了,这也是寝室的常态,她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同样开启了游戏,给添加了之后几乎除却合作外没说过话的好友发去了信息。 [夏天的风:在?这个收吗?@虹水剑] 温雪央正在带帮派新来的新人做任务。 《风云江湖》是个需要操作的游戏,虽然不少帮派都打着会带新人的名号招人,可实际上一般也就是有问就答,需要打架的任务帮着完成,便宜的任务材料直接给了,那种亲切的指导温柔的关照从来没有,问就是不会自己搜索吗?不欢迎伸手党巨婴。 而且游戏里还有师徒系统,真要有不懂的,拜个师傅,人家冲着奖励也会认真细致地回答的。 霄寒所在的帮派剑阁是全服第一帮派,又有他这个帮主坐镇,招人从不用打太多宣传,帮派的管理也都是走高冷路线的,所以帮里出了温雪央这么个亲切关怀新人的管理,大家什么事都喜欢找她帮忙,温雪央在游戏里花的时间便也因此越来越多。 总算把任务做完,温雪央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霄寒上线了,估计是刚刚他的上线提示正好撞到任务动画出现,温雪央这才没有注意到。 一见霄寒来了,温雪央就和小新人寒暄了几句把队伍退了,她任务栏里正放着个隐藏的连锁任务,是要两个人组队完成的,这任务是绑定任务,温雪央当初直接找了霄寒,任务实在太长目前才做了一半。 鼠标才移到霄寒的头像上,温雪央就不由地一愣,此刻霄寒正处在组队状态,而且他的队伍里就两个人。 温雪央当即就一愣,她地鼠标迅速地在帮里和霄寒关系好的那几个人头像上略过,可这些人居然基本都不在线,唯一一个在线的还是组的五人队伍。 她心一沉,鬼使神差地就把鼠标移到了[夏天的风]头像处。 两人队,宁初夏是队长。 温雪央当即就站起来,宁初夏就睡在她正对面的床,两人刚刚正背对背玩着游戏,她凑了过去,语气亲昵:“初夏,你在玩什么呢?” 她目光紧紧地黏在宁初夏的屏幕上,却看见宁初夏手速飞快地关掉了对话框,正好对着的两个游戏角色头上的ID清楚得刺眼,正是霄寒和夏天的风,他们身处的位置,则是霄寒平时上了锁只有他本人能开门的庄园。 “有点事。”宁初夏站起了身,不偏不倚地挡住了电脑的屏幕。 温雪央心情很糟,可表情还是和和乐乐地:“哇,你居然和我都有小秘密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葛小雨声音开得不大,清楚地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随手把耳机扯了下来:“有小秘密不正常吗?初夏天天又是去表演又是音乐会的,也没见和我们说一说啊,可见有的人啊,就是不太喜欢和人分享事情。” 她是憋到了现在才顺着温雪央的话讽刺宁初夏两句。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就认定了,这肯定都是老师暗箱操作,宁初夏不敢说,这才藏着掖着! 宁初夏已经将电脑屏幕关上,她看向葛小雨:“我没有藏着掖着,如果你需要我每一件事都报备的话我也不介意,我只是单纯觉得没什么必要说而已。” 不管温雪央的身份是什么,葛小雨肯定是“狼人”。 “你也知道,这样的机会太多了,有时候我都担心影响声带,表现不好。”原身不说,那是看出来葛小雨不太开心。 可说实话,葛小雨的不开心实在是很没道理,虽然宁初夏获得的机会最多,但班上和宁初夏一样也有不少机会的人还有挺多。 “如果每个都要说,我怕你觉得烦。” 这是故意的吗?葛小雨一时愣住,半天没反应过来……宁初夏这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她没有机会?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三) 吴楠楠才刚走进寝室, 便微妙地感觉到寝室里的气氛似乎不大对劲。 可看了一圈,大家也不过是正在各吃各的午饭,可即使吃午饭的时候也无法安定, 眼睛盯着屏幕,时不时地还要挪用下鼠标, 偶尔还会在键盘上一番操作,一看就是在挂机完成《风云江湖》里的任务。 吴楠楠对于眼前的场景习以为常,说实话想要不习惯那也很难, 毕竟自打舍友们开始沉迷起这个游戏后, 寝室的吃饭环节便基本是这样的。 说起来她也还挺怀念,想当初她也是《风云江湖》里的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客, 谁料女侠客半路被隔壁大学学长劫跑,人又不能把自己切开, 时间不够分之后自然要有个取舍。 虽然被舍友们略微埋怨了两句重色轻友, 可她还是果断地A了游戏, 私下里吴楠楠一直在猜三位舍友什么时候会放弃游戏,可就没有猜中过一次, 现在吴楠楠怀疑她们就是毕业了之后都不会A。 “楠楠, 你怎么回来吃了?”宁初夏已经吃完, 正打算起身洗一洗今天做饭菜的工具,就正撞上了回来的吴楠楠。 “怎么?我还不能回来吃饭了?”吴楠楠故意做出了个生气的表情不过没一会就破功笑出, “我男朋友外联部的学长趁要换届回学校吃饭,他把我抛弃了我就回来了。”明明是笑, 提起某人的时候他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是嫌恶。 宁初夏很快想起了吴楠楠在寝室里吐槽过很多回的外联部, 这就明白她脸上的怨气从何而来了。 吴楠楠男朋友是他们学校现任外联部部长, 而他之前的几任外联部部长,都是靠“资源”上位的, 说白了就是他们各自的亲朋在本地开有大型企业,在学校活动时愿意赞助掏出腰包。 其中最经常回来,也最被吴楠楠诟病的是他们他们三届的一个学长,当年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据说有钱且帅但渣,见一个爱一个是常态,就那几年功夫,换的女朋友都数不过来,唯一值得夸奖的大概只有对女朋友大方这点,予取予求,不过她们入学时那位学长已经大四,具体的也就不太了解了。 那位学长据说家境极其优越,平日里每回返校,那都是直接去学校开的那家学生很少去吃,一般是校方招待宾客时才会去的校内餐厅包个包厢,酒水不禁,等到酒足饭饱,那还会有第二场第三场活动,唱歌蹦迪一个不落,最后在挨个将人送回,不用问,这些花费自然是他一人承担。 总之,基本每次他回来的那一天,都是他们整个外联部门的狂欢日,只是他这个部门人眼里的好学长,在吴楠楠看来,就是个可能会带坏男朋友的混蛋。 宁初夏一愣,这人设,好像有点眼熟? 吴楠楠这才注意到宁初夏手里抱着的锅:“大厨,你这是在寝室里煮饭了?” 宁初夏笑笑:“是啊,这不是控制体重呢!不敢像以前那么吃了。” 她今天中午准备的是鸡胸肉和沙拉,配了个白水蛋,学校有不少学生对自己的体重有要求,超市里这些适宜健身减脂的食材都很齐全,每天去购买也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吴楠楠倒是挺惊喜:“你早就该控制体重了!”她唠叨了两句,“其实我觉得胖瘦自己开心就好,但好歹要能稳定,你不知道,体重骤增是会把身上撑出肥胖纹的,到时候减肥好减,纹路难消!” 她说完了后觉得自己有些多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介意,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就是……” “我明白。”宁初夏笑弯了眼,在原身记忆里,吴楠楠倒是彻底地和这件事没有太大关系,后来事件爆发的时候,她还安慰过原身两句,试着帮原身传了两次话给温雪央,只是木已成舟,也改变不了现状了。 “对了楠楠,你今天中午午睡吗?” “不啊。”吴楠楠指了指自己才刚打包回来的燃面,“燃面辣,我估计我都能吃个半个小时,吃完再看两集综艺,就是要睡觉也是下午三四点的事情吧?不着急,怎么了?你中午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中午要和人下一个副本,我得指挥,我怕吵着你休息。” 至于旁边的温雪央和葛小雨就用不上问了,她们俩只要摸上了游戏就很少会午睡。 戴着耳机,但自从宁初夏说话开始就按了静音键的温雪央面对屏幕神色放松,她还以为宁初夏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估计是他们帮派看到剑阁通关了副本嫉妒了吧? 她们寝室里,只有她进的是霄寒在的剑阁,葛小雨和宁初夏都去的是一剑闯九州做帮主的独步天下。 她们最早刚玩游戏加入的帮派属于万事不掺和的休闲帮派,后来因为帮主弃游大家便各奔天涯,来拉人的帮派有不少,都愿意把他们打包带走,其中开工资给出待遇最好的正是独步天下,他们帮派没有像霄寒这样一呼百应的高手,更擅长用钱砸人,三人一番商量后由温雪央拍板决定进了独步天下。 也正是因为进了这帮派,她们三才会和一剑闯九州一起开荒,当时有不少人劝温雪央上麦指挥,毕竟平日里行为高调奇遇不断的她早就在服务器里出名了,其中最主动的是一剑闯九州,他格外热情,一口一个雪妹子。 温雪央没答应,力荐了好友宁初夏,当时众人将信将疑,毕竟宁初夏平日里很是低调,大家除却知道她是太乙观的第一高手外还真没听说过她擅长指挥。 现实里的宁初夏也不太乐意,她虽然在游戏里是出名的高手,可在游戏里一直半掩藏在温雪央的影子里,只有在和舍友下副本的时候才会直接摘了耳机指挥自己的舍友,如果非要她指挥全团,那一般都是靠惊人的手速打字发布指令。 可她这不乐意也没持续下去,温雪央看着她的小眼神别提有多可怜,撒娇地搓着手:“初夏,你帮帮我嘛!你知道的,以前都是有攻略的,开荒我也是第一次,没有你我一个人不行的!” 最后宁初夏被赶鸭子上架,却hold住了全场,语音频道内,她和温雪央的声音轮流响起,两人的声音都很好听,但比起温雪央撒娇时甜甜的声音,更多人为之惊艳的是宁初夏清冷又淡定的御姐音,配合上她那总是能算到一分一秒的绝妙操作和游戏里一身道袍飘飘的道姑形象简直不能更配。 至于开头还雪妹子前雪妹子后的一剑闯九州,已经彻底地为宁初夏倾心,至此展开了激烈的追求,后来温雪央要退帮去剑阁,他在确认了宁初夏不走后便也没表示什么。 说起温雪央去剑阁这事,中间还有一桩官司,当时宁初夏对一剑闯九州还是那彻底划清界限的冷漠态度,颇有些不胜其扰,她最受不了的是在一剑闯九州的影响下,帮里老有人管她叫帮主夫人。 可温雪央没同意,只说她是有个任务要和霄寒一起完成才暂时过去。 她又说独步天下这帮派对她们三挺好,这么说走就走不好,她们的好几个游戏好友不也在这个帮派吗?游戏里还是很讲义气的,再说宁初夏由于多次指挥开荒,那都不知道攒了多少贡献值了,换光仓库走不太地道,不换就走又太吃亏,还不如留下。 其实她给的这些理由其实都有些牵强,只是宁初夏看出了她的纠结,不想为难好友。 当时宁初夏以为的是,剑阁不太想她们三一起过去,毕竟一剑闯九州在游戏里追她追得很高调,对方就是第一大帮也未必想和第二大帮对上。 温雪央看着屏幕上的帮派成员列表,被认命为堂主的[宛在雪中央]和[霄寒]之间隔了五六个名字,明明在…… 她想到这,立刻停住了想法,神情莫测,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的走神的时间居然又错过了霄寒的上线。 刚刚她和宁初夏说完话没多久,就立刻坐回了电脑前,本准备拐着弯和霄寒说两句话,却发现那才亮起没多久的头像又灰了,不过这也正常,帮里其他几个管理人员是霄寒现实的朋友,都管他叫寒总。 在帮众中私下有传言,霄寒比一剑闯九州还要有钱得多,是现实里大公司的老总而不是一剑闯九州这种每天闲得发慌的纨绔富二代,所以他没法几乎24h泡在游戏里。 只是他行为没有一剑闯九州那么高调,也不会在一些不必要的炫富行为上乱花钱,外人这才只觉得霄寒是个人实力强,财力一般。 在帮众里这传言一直没有个确定的说法,但温雪央清楚的知道,这些看起来夸张的传言可不是空穴来风,其中有七八成是真的,只是细节处稍有出入。 她正打算问霄寒有没有空,趁着午休的时候拉霄寒去单独做任务。 这隐藏任务的任务链虽然给的经验多,累积奖励惊人,还有平时绝不会掉落的任务物品,可任务过程实在无聊,在完成任务期间,温雪央和霄寒搭话,他基本都会回答。 字还没打完,温雪央便瞧见帮派频道那有一行字出现。 [霄寒]:副本大荒兴塔困难难度24=22,一点准点发车,速度进队。 和往常一样,霄寒一出现,整个帮派频道就热闹了起来。 服务器里不少人都以为霄寒人如其名是走高冷路线的,可只要是帮派里的老人都知道,霄寒本人并不冷,只是因为名声太响,稍微显得好打交道点,那陌生人都是一茬一茬地来加好友,所以他也就在外维持住了这冷淡人设。 帮派频道里不少人喊着寒总开起了玩笑,霄寒时间正多,便也百无聊赖地挨个回复。 [霄寒]:包过包过,今天不是我指挥,请了个大神来,多来几个输出,来个输出碾压,刷一刷副本记录。 [霄寒]:我和指挥就需求新出的孔雀石和凤鸣发钗,其他的都无所谓,roll点就行。 [霄寒]:好了好了,24=5了,速战速决,刷出来了发红包。 温雪央迅速地点击了申请入队,生怕霄寒不通过她,正打算私聊,自己的申请便被通过了,才进队,温雪央就被[霄寒]下面的[夏天的风]吸引了注意力。 大神指挥说的是宁初夏? 他们是什么时候搞在一起的?明明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宁初夏正好洗完锅出来,她提高音量:“小雨,雪央,你们昨天日常不是过完了吗?大荒24人本打不打?我找了个队伍,帮你们留了位置。”她才坐回位置,“雪央你已经进来了?你动作比我还快。” 葛小雨比宁初夏动作要慢些但也加进了队伍,同样看到那两个一前一后的名字时她的眼神有些微妙,往旁边温雪央那一看,似笑非笑:“初夏,你怎么混上霄寒大神的车?怎么不和帮里的人一起了?” 温雪央同样回过了头,她的这距离只能瞧见宁初夏打开了个聊天框,聊天双方打字的气泡都很长,看得出打了不少字:“我都不知道呢!我刚刚在帮派频道看到霄寒喊人进组就来了,我还以为他是去哪儿请了个大神指挥,你也不早点告诉我们,万一我们没来得及呢?” 她话里隐约有些埋怨,宁初夏装作没听出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是临时决定的,我和霄寒约好了一点开始,刚刚饭都吃完了我看他没上线,想着这队伍估计是组不成了也就没有喊你们。” 大荒兴塔是游戏刚出的副本,那天温雪央熬夜还开荒不过去最后搬了宁初夏做救兵的就是这个本,目前虽然大家都有了攻略,可还是经常会因为操作、指挥失误团灭。 温雪央嗔怪道:“霄寒一呼百应,他随便喊喊就能喊齐人了,怎么会像是其他人一样组个队都要十几分钟,他才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她话间那种和霄寒的亲近油然而出。 葛小雨刚刚还在生宁初夏气,现在又开始看戏了。 说实话她有时候看到温雪央的行为都觉得震惊,要是她长着温雪央的那张脸,又有那样的家庭条件那还用愁吗?怎么温雪央防宁初夏和防狼一样,好像就宁初夏和霄寒这么约着打个本就要撬走人了一样。 不过这么说来,之前温雪央表现出来的她和霄寒的亲近倒是要打个问号了,葛小雨暗自思量,她这还是难得看到温雪央这么不自信。 “我真不知道,我又不了解他。”宁初夏耸耸肩,她可太喜欢看温雪央那总是藏不住的慌张和惶恐了。 她已经基本能判定,无论是温雪央本人经历,还是知道的版本里,这位霄寒,恐怕和原身关系匪浅。 所以哪怕宁初夏没表现出什么过度的亲近,她都患得患失得厉害,这也和原身记忆里的事情对上了。 怪不得温雪央怎么都不肯让宁初夏换帮派,之前葛小雨开玩笑让她介绍霄寒和她们认识的时候,温雪央也是怎么都不愿意答应,推三阻四。 不过一剑闯九州在温雪央知道的版本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她怎么能断定一剑闯九州会喜欢原身,又是怎么判断原身可能会喜欢一剑闯九州这种类型? 温雪央听到这句不了解稍有放松,又装作不经意地问:“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霄寒认识的,还有你不是带着你们帮开荒团吗?你这跑过来和剑阁的人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宁初夏只是勾起唇角,温雪央这问法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恐怕葛小雨和吴楠楠听到了都觉得温雪央有点过于谨慎了。 且不说两人的差异和宁初夏对朋友的重视,就说宁初夏她都光明正大给葛小雨和温雪央在队伍里留位置了,怎么可能有什么。 “很早就认识了,以前交易过一次,为了寄金加了好友。”宁初夏淡淡道,“这回我有需求,大荒兴塔副本里出的那个凤鸣发钗加封印率,而且镶嵌孔和词条属性都很适合我,比我现在自己打造的这个好,而且我看官方的公告,这个发钗应该是近期太乙观能拿到的最好的发饰了。” 温雪央表情一沉,虽然交易有很多种,可她基本能确定,宁初夏和霄寒交易的一定是装备。 她曾经撒娇地和宁初夏说过,她们三不用人人都去学生活技能,毕竟生活技能是要花经验点的,熟练度也需要平时经常地累积,她以后会承包大家的装备。 可这是难得没派上用场的撒娇,宁初夏当初虽然答应,可后来她的经验溢出,就把技能点了个全,再加上温雪央在打造上实在运气有点差,她虽然想过让哥哥帮她暗调概率,可这想法太异想天开,哪怕是哥哥那么疼她都没答应,结果最后成了宁初夏反过来承包了她们三的装备。 她狠狠地用了点力,一不小心碰到鼠标侧标的按钮才连忙撒手。 什么都可以改变,唯独这运气真是…… “可和我们帮里的团下本,你不是肯定能拿到吗?”葛小雨疑惑地问,“一剑知道你想要肯定会给你的。” 如果是其他人被这么冷漠对待估计早放弃了,可一剑闯九州却是被彻底激发起了自己的胜负欲,他基本每天除了日常的游戏活动,那就是粘着宁初夏不放,什么帮派组织的副本都以帮主的名义空降加入,只要出了适合宁初夏的装备材料,哪怕是roll点没有roll到,也一定会当场高价买来,送给宁初夏。 宁初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是能拿到,但你说的是比市场价高百分之三四十的那种拿到吗?” 每次下本的团队都是帮里人,一剑闯九州拍卖时那叫价就根本不讲究基本法,尽管往高了去喊。 最后直接结果是用比市场价更高的价格拍到了东西,原身想要还的时候,还得要算上溢价还,搞得原身一度非常苦恼。 原身试过和一剑闯九州讲道理,可一剑闯九州完全不露怯:“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分这么多,我没打算让你还钱,千金难买你开心。” 原身上辈子确实还真被这种持之以恒的好给打动了,可宁初夏冷眼看,只觉得这叫道德绑架,这和在对方明明不怎么同意的情况下强行在大庭广众求婚有什么区别? 一剑闯九州说他想花就花,不得到回报也行,但每次他花钱都那么高调,帮里、论坛里关于他苦追高岭之花[夏天的风]的帖子都已经开了好几个了。 葛小雨听出了宁初夏的为难,她心中嗤笑。 像她这样从小长得好看很受欢迎的人,基本都早就习惯了别人的示好。 这别人要示好就让她示去呗,难不成别人送束玫瑰枯萎了还要还?这自愿送的礼物收下了就行,又不是她求着人追求。 不过这对于宁初夏肯定是苦手难题了,她显然不懂怎么应对别人的好,这种别人一对她好就诚惶诚恐的个性也是难得,活该天天做温雪央的跟屁虫。 吴楠楠面已经吃完,倒是插了一句嘴:“我看这人有点烦了,死皮赖脸的,拒绝了还不放弃,都给人造成困扰了还没感觉。”她虽然在宿舍的时间不多,可还是对这些事情多少了解的。 “那也不能这么说吧?”温雪央不由地插嘴,“初夏,其实我觉得你就是太乖了,其实他送你这些礼物,肯定也没想着你还的,有些事情他自己没想清楚,给你造成了烦恼,但肯定是没有什么坏心的。” “而且我觉得一剑真的挺喜欢你的,你说这都半年多了吧?他还是对你这么好,每天上线就只找你一个人,也挺痴情的,还舍得花钱,不都说了吗?舍得花钱最起码证明他重视你,反正是结个情缘嘛,我觉得试试也行,你不要老这么排斥,不喜欢分开也可以啊?你太把结情缘当一回事了。” 吴楠楠都要走到门口了,可听到这话手放在门上就地站定。 是她太久没回寝室了吗?温雪央以前有这么奇怪吗? 网恋这事她是真没什么偏见,可这前提是总要有喜欢的理由吧?如果她没记错,这一剑闯九州对初夏的喜欢来得很莫名其妙,两人都没接触过几次,就开始疯狂追求。 这要是现实还能说一句一见钟情,可是在游戏里,难道这是大神操作的吸引力? 还有什么对她好,肯花钱,这是关键吗?关键应该看初夏喜不喜欢吧?初夏都这么明显说了不喜欢还劝什么? 哦,结情缘没什么,试试看,这话倒是没错,可要是分明不喜欢甚至有点厌烦还结,有这个必要吗? 难道是她不懂游戏?吴楠楠不明所以地走出了门,她感觉自己现在可真成了个朋友太多的小问号。 宁初夏没回话,只是戴上耳机:“雪央,小雨,进语音频道,霄寒在催了,刚刚聊天把时间都给忘了。” 温雪央只得戴上耳机,她不知道宁初夏到底听进去自己的话没有,可这耳机刚挂上,霄寒带着笑的声音就适时响起。 “今天的指挥可是我特地请来的,我们区的第一太乙观,之前指挥我们帮过大荒兴塔开荒的夏天的风……” 温雪央很烦躁,非常烦躁,她想过和霄寒做任务的时候挂语音频道,可霄寒总是说不方便,打字就好,怎么现在就方便了? 她知道自己这愤怒无来由,可她就是忍不了。 …… 二人间的寝室里冷气开得很足。 两台背光特效开齐了电脑放在一起,主人们正在全神贯注地投入游戏。 赵小柏的门派是出了名的无脑输出,他自然而然地开始进入摸鱼状态,手滚键盘,劈里啪啦,有效操作随缘发放。 他摘下一个手机,向今天回学校上课的好友搭话:“韩总,你这是想挖一剑的墙角?” 韩骁稍微移了下耳机:“你就不怕我没开按键说话?”这要是被队伍里的人听到估计没两天区里就要开始传出他和一剑闯九州针锋相对抢人的八卦了。 赵小柏故意嘿嘿一笑:“那可不会,你韩总最讨厌自己键盘的声音影响指挥了,除了负责全程指挥的时候,你哪一次不是按键说话?”他看向屏幕,就这会功夫,副本的第三个boss已经倒了,马上就要到最后一关,“这夏天的风指挥还真是厉害,韩总,你可比不过人家。” “嗯,是很厉害。”韩骁的眼神里有些许赞赏。 指挥的风格有很多种,有喜欢插科打诨的,有喜欢大吼大叫的,还有像是夏天的风这种只做有效指挥,偶尔鼓励的,跟她下本,耳朵不累,操作轻松,韩骁原本做好了查漏补缺的表现,结果现在发现自己还真是低估了人家。 “不过这大神你是怎么请来的?是宛在雪中央喊的?也是,她们是舍友,哎,你说当初帮里说拉人你非说想来的人自己会来,让人家去独步天下了吧?” “现在也未必晚。”韩骁刚停了没一会的手又开始动作,他向赵小柏示意,“第四个boss开了,认真。” “卧槽,不是,你真想挖她?”赵小柏挺惊讶,“韩总,你这是转性了啊?不过这夏天的风可不好挖,人家一剑闯九州把她放在心尖尖呢,那叫一个宝贝,你没看区里说吗?自从一剑闯九州开始追求夏天的风,情侣们再也不用记节日了,凡是一剑闯九州又开始砸钱,就立刻送礼,保你永不落后。” “那又如何?”韩骁很冷静,“一剑闯九州算什么?” 他不爱背后说人坏话,可他和一剑闯九州的渊源说起来就久了。 “那是,那家伙是真不是东西,不过游戏里没人知道吧?没准人妹子和他好好的呢。”赵小柏瞥了瞥嘴,他和韩骁是保送的研究生,他们和一剑闯九州是本科时的同学。 一剑闯九州高调到韩骁和赵小柏一眼认出了他,他们这几年也算是见证了一剑闯九州在线上线下两手都要抓的历程,这人现在看起来对夏天的风痴情得很,可就这半年,韩骁和赵小柏碰到韩骁的时候,他身边的女人可没有一个是一样的。 要不是韩骁和赵小柏冷眼看,之前闹到挂论坛那几件事都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肯定会多少插手。 “夏天的风就很讨厌他。” 今天早上一直躺在他列表的夏天的风忽然联系了他,韩骁起初有些疑惑,一是这武器确实很好,二是这要价居然只是刚好和市场价持平。 要知道他们服务器,因为有一剑闯九州这么个花钱如流水的冤大头在物价都上涨了不少,所谓的市场价在他们服务器,那都是低价了。 他当时正好没事,也就随便问了一句:“这剑你不问问一剑?” 以他对一剑闯九州的了解,这人至少能比宁初夏报的价格多出个五六万的现金,再说一剑闯九州追夏天的风这事在服务器里大家都知道,没准多出个十万他都报得出来。 虽然韩骁并不差钱,可他对这种可能占别人便宜的事情敬谢不敏。 这一问,韩骁就有些惊诧了。 “你应该知道我和一剑的事情?那我也不用多解释,我卖这把武器,就是为了还他钱的。” 随着聊天框里宁初夏越说越多,韩骁对一剑闯九州这人都有些无言了。 这人怎么能干出明知道自己追求的妹子要还钱还可劲砸钱的事情?动辄送几千的礼花、花海,三不五时溢价拍道具,商城里一出时装就给,结果人姑娘什么都用不上,还得把自己的东西卖了还钱。 而夏天的风之所以不肯把这武器卖给一剑闯九州,就是怕了这种变相送钱行为。 “我卖给他,就像是我在找他要钱一样,而且我也不希望让他误会。” 听完了这些,韩骁二话不说就把武器买了下来,而后宁初夏问了句他们仓库里有没有凤鸣发钗,韩骁心细一想就猜到了来龙去脉,便主动给搭了梯子,邀请对方来一起下副本。 不过现在看宁初夏指挥的利索和迅速,韩骁倒是觉得自己占了宁初夏便宜了,白捡一个速通副本记录,还真不亏。 “所以我们韩总就想要英雄救美了?”赵小柏立刻就理解了,“不过说起来也怪,你说雪中央当初怎么不把她舍友一起带来呢?那时候本来以为雪中央会带着她两个舍友来,最后没来,搞得我之前还以为夏天的风和一剑是在搞情趣呢。” 赵小柏这说法有些过度自信,不过他确实觉得不来很奇怪,区里也有不少人这么觉得这总是绑定在一起的三人忽然分开,是因为夏天的风舍不得一剑闯九州才没走。 韩骁没应话只是专心看着屏幕,他这是第一次和夏天的风下本,他有些手痒,他们同为竞技场前十,居然还没打过一次。 副本结束,世界播报记录更新,旁边的赵□□忍不住又是一顿夸。 宝箱在屏幕中出现,在众人期盼的小眼神中这宝箱里还真就掉出了凤鸣发钗和其他的一些材料。 这是事先说好的需求,韩骁发觉夏天的风忽然安静下来,倒是不由地摇了摇头。 她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开口,可却选择了沉默,韩骁现在已经完全能理解夏天的风是怎么被一剑闯九州缠上的了,这种不好意思的人遇到厚脸皮的人,简直是迟早吃亏,要是他不要脸一点装个掉线不知道,最后随便补偿夏天的风一些打本费,她也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他开了语音:“凤鸣发钗是说好的给大神的报酬,今天也要谢谢大神带我们刷副本记录。” 副本事先定好的队长分配模式,韩骁直接将发钗分配给了夏天的风,还特地在公屏上打了个:“谢谢大神。” 他这一主动,赵小柏跟上,整个队伍的人都刷屏地打起了:“谢谢夏天大神”,有的人爱开玩笑,还说些什么“大神常来玩”、“欢迎夏天大神跳槽”之类的话。 语音频道里刚刚沉默了已久的声音又响起,比之前指挥时的镇定要不好意思了些,音量都跟着小了:“谢谢,是大家打得好,还有就是之前霄寒需求的孔雀石还没出来,现在时间还多,打第二轮有人不方便吗?”说到游戏上,她又镇定起来。 “靠,这夏天的风是反差萌啊,御姐音性子软,这不得被一剑欺负死?” 韩骁没吭声,只是打开了私聊:“进剑阁吗?” 等了一会,副本都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私聊那总算有了回复。 [夏天的风]:可以吗?我和阿雪商量一下,谢谢!!/大笑 韩骁的操作微微一停,还没出现失误他便接上动作。 …… 已经到了第二轮快乐唱歌行的苏明久神态放松,身边紧贴着一个好看的女生。 手机那震了震,他随手拿了起来,是游戏绑定的APP,看到上面出现的聊天信息,他的神情忽然一滞。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四) 正站在圆台上放声唱歌的王英光坐在高脚椅上一手扶着立式麦克风, 一手拿着啤酒瓶,扯着嗓子唱着撕心裂肺的高音,一曲唱毕, 他便也大步流星地下了台,这么痛痛快快地唱了一场, 确实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虽然论起唱歌,他也就是个不能跑调的水平,可在这种以喝酒为主的场内, 大家也都不在意这个, 就是鬼哭狼嚎一阵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王英光兴奋地往苏明久方向走,每回学长回学校, 大家都能玩个痛快。 包房里的灯光很暗,王英光走近了才看清苏明久身边的情景。 原先紧贴着学长被他搂在怀里的漂亮女生现在被瞥到一边, 正瘪着嘴在玩手机, 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 而苏明久本人,翘着的二郎腿已经放下, 身体微微前倾, 目光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神色晦暗不明。 王英光往后退了一步,不太想掺和到这修罗场。 他和这位学长实际共事的时间并不长, 可因为苏明久回学校的时候时常是由他招待,他对对方的脾气还是有所了解。 像是苏明久这样的纨绔富二代, 不招惹他的时候, 简直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相处的人, 出手阔绰,和你称兄道弟, 一点脾气都没。 可要是招惹他的时候,他就是那一点就炸的□□桶,非得要身边人和他一起不高兴才开心。 出钱的是老大,大家因为他增长了不少见识,也占了挺多便宜,每回苏明久回学校,那都是众星捧月,王英光有几分奇怪,现在场内这些人,哪有人会招惹苏明久? 难道是苏明久带来的那个女生?王英光往那一瞥,还是没摸准,打算到包房边角坐一坐,虽然他挺欢迎这阔绰的学长,可也没人想做别人的出气筒。 可他才刚要走,就立刻被身后的苏明久叫住了:“英光。” “苏少,怎么了?”王英光叹了口气,这还是被逮住了,不过等转身的时候,脸上已经都是笑脸。 虽然苏明久曾经是外联部的部长,但熟悉他的人基本也不会叫他部长、学长之类的称呼,当年王英光刚入学的时候,听到苏少这称呼简直五雷轰顶,觉得非同一般尴尬,可后来相处下来,才知道人家是人如其名,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少爷。 苏明久不耐烦地拿起钱夹,他的钱夹很厚,隔着距离就能看见里面厚厚的一叠红色钞票还有旁边卡槽那被塞满的各式卡。 他随手在里面抽出了一张:“我有点事要先走,等等下一场的钱也我出,密码是我生日你知道的,玩得尽兴一点。” 他一把拿起刚刚被他随手丢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就准备要离开,他很习惯这种自己不耐烦就丢卡离开的场合,只是看着那要跟上他的女生眉头一皱:“你自己回去,我回家有事,等等给你报销。” 他这话一所,那女生也不好跟了,只是神情尴尬地停住了脚步,目送着苏明久离开。 王英光接过卡松了口气,看来学长是另外有事,那就无所谓了。 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把这位苏少招惹得这么厉害? 这想法很快消失,王英光美滋滋地又开了瓶酒,这苏少不在,他们玩得更自在了。 …… 寝室里,温雪央刚刚从床上爬了下来:“我上去找耳机呢。”她手上抓着耳机线,还下意识地晃了晃。 她才站稳,就正对上了宁初夏回头看她的疑惑眼神,温雪央一僵,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一顿操作到底有多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一瞬间手足无措,站定了好一会,见宁初夏没有问什么,这才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温雪央落座后立刻有些懊恼,她刚刚也是着急,其实就说自己要上卫生间,到厕所里蹲一蹲不就好了还爬到床上去,真是忙中生乱。 她又瞥了眼已经暗下的手机屏幕,刚刚已经再三确认过了账号已经切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放下心来的她便打算继续玩游戏,就听见来自身后的动静。 “初夏,你要去哪?”温雪央忙问。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在电脑那琢磨着什么的宁初夏居然把电脑关了,现在还不到五点,她们今天一天都没课,宁初夏怎么就不玩了?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宁初夏的作息改变了挺多,可每天闲暇的时候,大家还都是坐在一起玩游戏的,要不温雪央早就发难了。 “学姐他们的毕业表演选的歌有点问题,让我过去商量一下。”宁初夏随口回答,她打开衣柜,随手挑了件黑白配色的运动裤,再搭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便准备去换。 她在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就重新整理了原身的衣柜。 原身进入大学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年年发胖,上一年的衣服到了下一年要穿的时候,就没有能合适穿上的,这使得原身只能一年一年的买新衣,结果这衣柜便越塞越满,宁初夏当天随手一打开,都觉得自己差点引发一场崩塌事故,这衣柜的空间利用率简直要人为之惊叹,真是一丁点的间隙都没给留。 不过只看衣柜也看得出,原身绝不是邋遢的个性,看似是把东西全都塞了进去,可还是每件衣物都有做折叠收纳,衣物的排列顺序也有自己的讲究。 其实原身并不是喜欢囤积物品的个性,只是这些衣物,她总想着万一瘦了这些衣服还可以穿,自然不可能丢。 宁初夏稍微翻看了下这些衣物,原身后来买衣服的风格越来越趋向于宽松风,能是松紧带的就选松紧带,所有的裙子,尽可能地都选的是直筒的款式,但凡有点收腰的,基本都被她淘汰。 这么买衣服除了遮掩身材外还有一个原因,原身发胖后愈发地不愿意去实体店购买衣服,虽然别人未必会这么想,可只要想到她很有可能在想试衣服的时候迎来“没有你的尺码”这样的回答,或者是在试过衣服后不得不和店员提出要换更大的号码,她就难堪又逃避,所以她买衣服的渠道也就剩下了网购,为了避免频繁的退换货,她自然是不会卡着尺码买衣服。 宁初夏看到的时候心里叹气,其实单单看这些衣服也能看得出原身对于自己的身材是在意的。 温雪央难道会看不出原身在意这些吗? 可她偏偏还继续往这火里加柴,从未撒手。 宁初夏当时干净利落地去约了衣物回收,要了两个麻布袋,把里面的衣服一装,便全部打包送走,再然后她直接到当地的运动服品牌买了一波衣服,这些品牌的尺码大多很齐全,运动服饰又是宽松的款式正好合适。 现下原身虽然已经瘦了不少,但只要松紧带扎牢,便也没有太大影响,不过之后确实是得再买一批衣服。 “厉害了,还要你来参谋,我们初夏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厉害。”葛小雨下午因为看戏变得平缓的心情再度激荡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腹中就像打翻了一整瓶的陈醋,酸得她眼睛都发疼。 葛小雨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这嫉妒的嘴脸一定很难看,可这事能怪她吗? 是,班上和宁初夏一样被关照着给了很多好机会的同学还有很多,可他们一是不像宁初夏这样有个她可以碾压的天然瑕疵,二是他们也不会像宁初夏这样,每天尽在她眼前刷存在感,让她想不心烦意乱也难。 看一个人不顺眼,那就是处处不顺眼。 长得一般,拉低寝室颜值标准,扣分!吨位太高,走在路上都虎背熊腰,再扣! 总之到了最后就是连呼吸都是错,哪怕身边有认识的人偶尔会夸宁初夏一句,葛小雨听进耳朵里,也只觉得他们是不了解宁初夏。 “也没有特别厉害。”宁初夏故意不好意思地笑笑,看着葛小雨那一脸梗住的表情眉眼弯弯。 谁夸你了,葛小雨在心里骂了一句,故意移动了一下,让椅子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音,拿起鼠标装作移动,放在桌上的时候就是重重一声。 宁初夏的性子软,每次她这么一闹腾一甩门,宁初夏就会开始自责,然后一脸纠结,时常还会帮忙买个雪碧什么的安抚。 葛小雨完全不觉得自己这番操作有什么问题,不就是用了点力吗?宁初夏自己要理解成她生了气她也没有办法,再说了,宁初夏让她不开心了,再其他地方补偿回来不是很正常吗? 眼见宁初夏已经要换好衣服了,温雪央立刻就着急起来:“那你几点回来?晚上我们一起去做个活动?” “没有什么活动了吧?”宁初夏露出抱歉的神情,“雪央,我这是提前约好的,我不知道你还有活动没做,要不你和小雨去做。” 温雪央沉默了一会便只能看着宁初夏这么背着笔记本电脑离开了。 她这好不容易喊到的“救兵”这可怎么办? 温雪央木木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果然,她才坐回自己的座位没多久,好友列表里[一剑闯九州]的名字就已经亮起。 这可真是白费功夫。 一剑闯九州上线没一会,刚刚打完副本就下线的[霄寒]就上线了。 温雪央这也顾不得管一剑闯九州了,迫不及待地点开霄寒的头像框,想要继续上午的邀请。 现在她可得争分夺秒,像是这样的二人世界有多少要多少! 鼠标滑动间,正好掠过一剑闯九州的头像,随之显示出的个人情报那,高达999的亲密度很是显眼,不过很快便消失在屏幕间。 [宛在雪中央]:寒总,我们去继续任务链吧?我现在刚好有空,否则继续这么拖延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呢~ 她期待地看着屏幕,等到了让她心花怒放的一句好,温雪央迅速地拉了霄寒入队,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物,怎么看怎么相配。 输出配奶妈,还有比这更完美的组合吗? 温雪央试图邀请霄寒进入语音频道,却被他客气地回绝了:“在忙,打字就好。” 行吧,温雪央倒是不太沮丧,毕竟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但总归两人相处的时间比游戏里任何一个人都有更长,日久生情,这句话是有她的道理的。 她在霄寒面前格外主动,想要展示一番自己优秀的操作。 《风云江湖》的两个奶妈角色都是同样的路线,那就是入手容易,精研极难,再加上奶妈在无论是在PVP还是PVE中都很重要,这两个门派便很受玩家欢迎。 虽然玩的人很多,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玩好,温雪央努力展示着自己掌握地那些不为人知的技巧,心中却愈发焦虑起来。 这霄寒为什么还不邀请她? 温雪央想了想,在私聊里发了一段话:“寒总,之前招人的时候你们可是和我们说好了入帮给包办队友的,我可不可以期待一下你给我分配两个厉害的比武论剑队友?” 比武论剑是游戏里一年一度的3V3竞技大赛,全服最厉害的三个队伍将会去参加服战,最后获得榜首的队伍会得到特殊的奖励。 温雪央不在意奖励,她在意的是比武论剑时每天的聊天和陪伴。 比赛需要配合,键盘用来操作,自然是得上语音交流,以霄寒的实力起码能走到本区内战决赛,这其间至少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相处时间。 至于霄寒会不会参战?那问都不用问,身为上一届比武论剑冠军的他,在规则里是被默认报名的,也就是因为之前他代表服务器拿下了“天下第一”的称号,才真正地称为全服公认的第一高手。 霄寒当时组的队伍便是两个输出一个奶妈,不过在比武论剑结束不久后,他御用的奶妈就弃游回归现实了,现在霄寒打竞技场缺人的时候都是随便在帮派或者当前频道点兵点将,可比武论剑想要取得成绩总不能这么随便点了吧? 她见霄寒不说话,只得继续出击:“别看我平时竞技场打得不算太多,在我们门派里,我的个人竞技排名也在前十五呢!” 温雪央说这话有几分心虚,说是前十五的意思其实就是第十五。 她并不认为这排名是她水平的体现,只不过她平时太忙,竞技场又很无趣,她不太爱天天泡在里面罢了。 温雪央着实不知道某人是怎么安排时间的,可她只是完成自己的日常、照顾新人、守着霄寒上线喊他任务就已经把时间花得七七八八了,除此之外还得要在帮派里活跃混个脸熟,和霄寒的那些老朋友多多互动,有时候她都有些累了。 不过虽然没有花很多时间在游戏操作中,可温雪央对这些还是很自信的,她会的技巧多到惊人,还能比任何人都适应版本的更新,选她绝对没错。 [霄寒]:肯定。 温雪央刚露出笑意就看见帮派群里霄寒的出没:“门派排名前15奶妈找2比武论剑队友,有兴趣找门前小柏树报名。” 温雪央瞬间懵逼,这和她预想的为什么完全不一样?她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怎么霄寒还能猜错? 难道是因为她竞技排名太低?温雪央心立刻一沉,她太后悔自己抱着的“试试看”的想法了,她怎么会觉得没差多少呢?霄寒是个唯实力论她又不是不知道。 温雪央连忙阻止:“寒总,不用了,我想了想我很久没打竞技场了也有点手生,还是把排名打高一点我再找队友好了,这样也能找到更合适的队友,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这么说,不过和你也没什么好瞒的,我私心还是想拿个好点的成绩~” 她配了两个卖萌的系统自带表情,又暗示了一波,看到霄寒在帮派频道取消这件事后才松了口一口气。 不过霄寒听懂她的第二次暗示了吗? 赵小柏打了两个人的饭菜,他顺手将帮韩骁带的饭菜放到了韩骁旁边。 瞥了眼见他是在玩游戏,赵小柏也就凑了过去:“我瞅瞅,你在干嘛呢?” 他们俩都是各自很注意彼此隐私的类型,不过在游戏上就没有太多忌讳,因为无论是韩骁还是赵小柏都没打算在游戏里做什么除了游戏之外的事情。 看了屏幕上的对话赵小柏是忍不住感慨:“行啊韩总,你这可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形啊!” 他可不认为韩骁看不出宛在雪中央话里话外的意思。 “不过韩总,你就这么拒绝了之后我们怎么办?”赵小柏也有些苦恼,“现在厉害的那几个奶基本都和人绑定了,还真不好挖。” 他们帮派里除了宛在雪中央之外还有两个排行前十五的奶妈,其中一个他们一起配合过,那实在是风格不和,互相都是想要抢指挥权的类型,各有各的想法,最后发挥的实力还不到一半;另一个则是和她的情缘绑定在了一起,两人是一起找队,不愿意分开的类型。 排行榜上剩下的人也基本都是类似的情况,这么数下来,还真别说,宛在雪中央确实是个好选择。 韩骁果断道:“她不行。” 事实上在之前,韩骁对宛在雪中央这个人是有一份欣赏之情的。 宛在雪中央和他的结识是因为那任务链,那任务链的初期前置工作是由个人完成的,到了双人任务的那一关,难度直接倍增,宛在雪中央告诉韩骁,她觉得这boss难度很大,区里应该只有他能打得过,这个理由在韩骁这是站得住脚的,所以在接受任务后,韩骁也在赵小柏的劝说下邀请了宛在雪中央进帮。 在她进帮之后,两人的接触也多了不少,韩骁印象最深的就是,宛在雪中央是个极其热心、善良的人,哪怕是车轱辘的问题都会不厌其烦的回答,很浪费时间的带新人环节她也从不缺席,平日里在帮派频道更是活跃,有时候赵小柏都开玩笑说,该把副帮主或者帮主的位置给宛在雪中央才合适。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宛在雪中央虽然很主动,话也多,可不算烦人,她提的话题都和游戏相关,有些技巧让韩骁都挺感兴趣,这就又贴上了擅长游戏的标签,偶尔说些别的话题,也都是韩骁不反感的类型。 之所以一直和她保持距离,是因为韩骁从来也没想过在游戏里玩什么暧昧、网恋,他知道《风云江湖》里结情缘不算什么事,可不想就是不想。 虽然这话说起来有点脸大,但这第一高手的名头确实给他带来了不少桃花,韩骁已经习惯了和所有的异性保持距离,否则无论是被误会还是被人当八卦聊都挺烦人。 这份欣赏之情一直到今天下午,便开始疯狂动摇,直到此时此刻,韩骁已经可以说他对宛在雪中央这个人是打了个问号的。 韩骁看得出,夏天的风对一剑闯九州的那份困扰已经到了她自己受不太了的程度。 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主动发出的邀请得到的却是“要和宛在雪中央商量一番”这样的回复。 这话一出,韩骁很难不做联想,这除了宛在雪中央之前或者现在不想让夏天的风来剑阁以外还有什么选项吗? 可别说什么怕宛在雪中央为难,他们剑阁天天都在招新人,对于新人的要求只有一点,不能是骗子,至于招惹过一剑闯九州这事,帮里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他和一剑闯九州本来就一直过不去吗? 而且那个“善良”的宛在雪中央为什么连自己舍友的为难都看不出呢?就韩骁看到的为数不多的帮里的聊天,宛在雪中央简直不能更贴心了。 这事尚没有定论,第二轮大荒兴塔的时候韩骁忍不住分了不少注意力在这两人的游戏角色身上。 他看到的是,面对这样困难级别的副本,宛在雪中央对治疗的分配、走位和解控技能的使用都给人一种反应迟钝的感觉,而另一边虽然有插件,但一边指挥一边还要自己输出的夏天的风,却一次也没出过问题,连韩骁装作自己临时接电话时输出忽然不够出现的危机她都迅速调整队伍应对了过去。 韩骁总觉得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越来越重,让他觉得哪都不对起来。 “她不行?那也只能将就了,你别老拿以前的要求来对比,你别等到人家队伍都组好了连个奶都没有的时候你再抓狂。”赵小柏挺无奈。 韩骁提议:“不要治疗,要个太乙观如何?” “太乙观?这门派不行的吧?”赵小柏先是震惊,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夏天的风?如果是她的话……那也不是不行,我记得她打竞技场的录像播放次数比你的还高。” …… 谈完曲子的事情,宁初夏也进入下一个话题。 她将自己事先准备好一直放在书包里的策划方案递给眼前的学长和学姐。 面前的两人对视一眼有些疑惑,可还是打开了策划开始审视。 宁初夏在他们看策划的时候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刚刚她没有关闭的炒股软件。 原身的父母对女儿一向疼爱,他们当时一听宁初夏想要创业就打过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投资款。 父母的爱总是深沉,当时他们说的是这钱要是赚了,就让原身在C城买个学区房,可要是亏了,那就叫原身未来要谨慎投资,就当交个学费。 原身留给宁初夏的任务除了搞清楚上辈子的真相和让该得到报应的人得到报应外,剩下的要求就只有不再让父母为她担心难过。 至于事业上原身倒是没有要求,但宁初夏能感觉得到,其实原身上辈子依靠着和那些可爱学生的交流,她缓解了不少病情,到了最后对于舞台的执念已经没有很大。 在一番思索后,宁初夏决定邀请上学长学姐,在网站上经营这么个乐评人账号,向更多的人科普音乐知识,也算是另一个角度对原身事业的延续,而且这也能暗地操作,暂时不引起两个舍友的关注。 这份小事业并不需要太多的投入,宁初夏将剩下的钱直接投入了股票市场,正好遇到近期市场起伏,宁初夏凭借果断的判断和干净利落的进场出场目前已经赚出了惊人的数目。 其他的疑惑她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可这其中,还是有根据现有证据无法得出确定结论的困惑。 宁初夏在温雪央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对霄寒强烈的爱意,她感受到的是那股势在必得和恐惧失去,就好像霄寒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如果温雪央真的这么在意霄寒,她大可以不让原身玩这个游戏,要知道以原身对她百依百顺的程度,温雪央就是说多无理的要求,原身都很有可能会答应下来。 可她偏偏让原身玩了这个游戏。 在宁初夏看来,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替换”,可这替换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呢?比如这葛小雨的事情,在温雪央的版本里,到底是冲着原身来的,还是冲着“温雪央”去的?而一剑闯九州,是原身的烂桃花,还是温雪央的? 再有,如果她并不是爱霄寒爱到死去活来的话,为什么非要霄寒不可呢?宁初夏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霄寒在温雪央知道的那个版本里,做了什么可以摧毁温雪央的事情。 而什么能摧毁温雪央呢?爱情,显然不是,毕竟她都可以去追求霄寒了,也不像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样子,而且如果替换论成立的话,宁初夏一点也不觉得温雪央能和一剑闯九州百年好合。 事业?可原身记忆里,温雪央走红的契机那是游戏的代言人活动,以温家的经济状况,完全不必非绕这么个弯子吧? 所以排除了错误答案后,剩下的那个就一定是对的,宁初夏几乎可以确认,在温雪央知道的版本里,温家一定出了大问题,至于到底是这问题本身和霄寒有关,还是霄寒可以帮忙而见死不救,那倒不是关键了。 宁初夏这段时间每天一大早出去运动,舍友们都觉得她是常年没有运动这才花了那么长时间,可实际上宁初夏做的事情比他们想的要多太多。 她除了忙视频工作室的事情外,就是在研究温家之前公开的财报。 温氏的业务多得惊人,自他哥上任后成为核心的游戏业务现在是公司的王牌,公司旗下正在运营的游戏加起来超过了二十款,直接结果是网上的信息混杂,哪怕是宁初夏想要在其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也成了件麻烦的事情。 不过所幸还有财报和一些相对有公信力的杂志和自媒体作为参考,经过几天的努力,一切已经初见端倪,不出意外在这几天之内,宁初夏就能确定温氏这艘巨大的船周边到底存不存在冰山。 基本锁定问题关键后,宁初夏便更觉得愤怒和无语。 她甚至宁可她想的是错的。 怎么会有人这么愚蠢? 她明明有一万种方法解决问题,却偏偏选择了最笨拙,风险最大的那一种,而且这方法还需要献祭掉原身这个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无辜者。 她不会愧疚吗? 不对,她还真愧疚了,宁初夏回忆起原身记忆中温雪央的忽然出现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好。 是了,这高高在上的赎罪,从来都不是赎去对他人造成的罪孽,而是在努力赎去自己心上的罪恶,最后用这些没有意义的好,换来心安理得,还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初夏,你应该知道,你这盈利的话……”陈学姐替宁初夏担心,“现在自媒体正当红,可是这终究还是小众,你这还不是走的歌手路线。” 旁边的李学长也点了点头,他对这份工作很感兴趣,可怎么也不能把学妹给坑了吧? 策划书里能很明显地看出宁初夏对于账号的畅想,她想做的是个能拥有一定流量,专业化的账号。 国内的舞台质量众人都清清楚楚,以前假唱要被群嘲,现在就连现场唱出电音都好像是正常的事情,可只要假唱得够真,后期修音得够狠,不少观众根本就听不出来,甚至还会夸两句表现不错,长此以往的结果是连不少以前的口碑歌手现在也都将修音假唱当做了习惯。 这事有不少音乐人都为之痛心,李学长和陈学姐都能在看策划书的时候感到共鸣。 “我知道。”宁初夏放松地笑了笑,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两位学长学姐一直很照顾她,“我想过了,这是我想追求的事情,学长学姐你们放心,我这会努力赚钱养梦想的。” 他们听懂了宁初夏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学院每年都能见到,上两届就有学长学姐一边满世界打工一边出钱自费出唱片。 “你们放心,我自己算过了,以目前网上的情况来看,就算亏钱也不会亏太多的。”宁初夏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向学长学姐们展示了她已经准备好的素材和主题。 “用不同的方式打开《热带企鹅》?” “以专业人士的角度看舞台歌手音乐评级?” 两人正好关注的是一左一右两个不同的文件夹。 他们在宁初夏的讲解下眼神跟着亮了起来。 《热带企鹅》是今年最火的一首歌,在宁初夏给出的素材里,她本人将这首歌以r&b、摇滚、民歌、音乐剧等近十种方式展现了出来,他们没点开听,可只要是宁初夏自己录的,那绝对质量没有问题,这选题看着就很不错。 而另一个是现在正热播的最火的选秀节目,宁初夏给的是文稿,在文稿里她直接将刚结束的上一期所有的选手舞台分别打分评级,这就有点走钢丝了,很有可能会引发粉丝的愤怒,可如果说得够专业,也有可能直接转化为惊人的流量。 陈学姐看着宁初夏那明亮又自信的眼神,她想了一会便伸出了手:“行吧,上了你的贼船,丑话先说了啊,工资我们不要多少,但是暑假结束如果账号经营不起来,我是会跑路的。” 旁边的李学长憨厚一笑:“俺也一样。”他故意停了停等到两人都笑开的时候才又补了一句,“初夏你这样我们也放心了,我之前还和你陈学姐说呢,你这性子太容易被人欺负了。” 三人的手交握在一起,一起许下诺言。 …… 寝室里,温雪央出去倒垃圾时略微瞥了眼葛小雨的屏幕。 她看见葛小雨的好友列表里,一剑闯九州的名字旁边正有着未读的标记,很明显一剑闯九州肯定是在和葛小雨打听宁初夏的事情。 温雪央在外头晃了一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进屋时便像是往日一样地和葛小雨搭话起来。 “小雨,你觉得初夏和一剑闯九州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葛小雨直接转过了椅子,正对着站在身后的温雪央,“就那样呗。” 温雪央清了清嗓子:“其实吧,我一直挺担心,你说一剑闯九州对初夏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我今天听人说,他好像之前的情缘都非常漂亮,初夏特地减肥,是不是就为了他?” “我现在就怕初夏因为自己的形象故意把一剑闯九州推开,结果以后后悔。”温雪央满脸关心。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五) 电脑的光荧荧亮着, 照亮了电脑桌前的这一方天地。 葛小雨头上套着洗脸用的束发带,原先垂下来的刘海被尽数撩起,卸掉妆容后的眉毛有些浅, 原先略显艳丽的五官这时候便淡了下来。 她桌上一溜的瓶瓶罐罐,全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最高价的产品, 面霜眼霜精华水乳,就连导入护肤的仪器都有两样,她正兢兢业业地在自己的脸上拍拍打打, 时不时地用没有沾上护肤品的手背挪一下鼠标, 好要这人物能继续把任务完成。 书桌搭配的柜子上,是她特地选好摆上的大大小小的亚克力收纳盒, 半透明的款式,能够清楚地瞧见其间装的数目惊人的化妆品, 由于放得太满, 那块木质的柜子底板都像是承受不住般地略微有些弯了。 就在她忙忙碌碌的时候, 才吹完头发的温雪央也开始了自己的晚间护肤日程。 葛小雨不经意地一回头,将被温雪央随意拿下来的瓶瓶罐罐看在了眼里。 两人桌上的护肤品品牌大同小异, 都不便宜, 只是温雪央用的相对少一些, 只选了水乳精华,最近是夏天, 面霜那步都直接省掉。 对方如瀑般的长发随意地被扎在了后面,只看坐着时的那纤细身影, 都能瞧出几分美来。 葛小雨一回头, 就正对上了桌上的那个LED圆镜,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和化妆时至少差了三分的脸,她当即就沉着脸立刻把镜子给按了下去, 不愿意再多看自己一眼。 她沉默地继续着自己的操作,思维却不知落到何方。 在大多和她一样年纪的小女孩还没太多性别意识,野惯了满地跑,头发剪得随意,平日里穿衣服不懂讲究的时候,她就在妈妈的打扮下,穿着各色时髦的衣服,做着精致的编发,成为人见人夸的可爱女孩,就连陪着妈妈去买东西的时候,人家都会多给她递两个糖。 可也许那句话一直都是对的吧,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在大家一点点长开的时候,葛小雨渐渐发现,她虽然不丑,可也不再是那个最特别,最好看的了,她只能更尽心尽力地打扮自己,方方面面地注意,好要自己能重新回到那份特别。 国内这样的环境,绝大部分学生读书时都花不了太多心思打扮自己,甚至不少家中还会主动说一句反对,不同意孩子瞎折腾,说是会移了读书的心。 这也就成了葛小雨的机会,她能歌会舞,每次表演都是头一个上台,占着班花的位置从不动摇,每次她表演完节目后,都会有人跑到他们班级门口探头探脑,还有不少人在学校贴吧打听她的名字,每当这种时候,她就格外地力量满满,因为她还是那个被瞩目的特别的人。 进入大学之前,虽然听过不少人说,大学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可葛小雨依旧自信满满。 她高考一结束就去割了个双眼皮顺道开了个眼角,把脸上最有瑕疵的地方做了调整,还顺道请了专业的化妆师到家里授课,学会了怎么用化妆品修饰自己的五官,她化完妆随手拍照发到朋友圈,点赞轻轻松松就有几十个。 再然后,她重重地摔了一跤,她所幻想的一切都还没等见到全班同学,就在进入宿舍那瞬间粉碎。 温雪央就是她最讨厌、最害怕的那种天生丽质无需雕琢的人,她的素颜都能让葛小雨拍马难及,更别说她还会打扮,她好不容易克制住心里难忍的酸涩,宁初夏便这么进来了。 她素面朝天,头发只会扎马尾,因为搬动行李满头是汗,当时不算瘦弱的她约莫就有个快一百三十斤的样子,还戴着老气能把脸遮住大半的眼镜,身上配的是件七分裤和短袖衬衫,下面搭的是双白色粗带凉鞋,和当时已经在宿舍里的三人格格不入,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 葛小雨的自信刚没找到多久,便又继续粉碎,正是这个在她看来,从底子到后天努力都一无所有的姑娘,偏偏在宿舍里人缘最好,就连温雪央,也主动地和她搭话;而等到了上课的时候,她一开嗓就惊艳众人,得到了班上不少同学的赞赏,是老师们最宠爱的学生。 就连温雪央想要接近的学长学姐们,也完全不为她的认真打扮所动,反而总是关照着宁初夏。 甚至后来她们进了游戏,宁初夏选的是最弱的门派,也不像她和温雪央把游戏完成个换装游戏各种搭配,毫无主见,平日里做任务也只听她们俩的,可就是这样她还成了太乙观第一高手,葛小雨无意点进去的直播间都有主播在推荐宁初夏的操作,后来的一剑闯九州更不用说。 不该是这样的,怎么能是这样?温雪央过得好,她觉得理所当然,可宁初夏凭什么呢?她到底凭什么拥有那么多别人这么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 就连她梦寐以求的梦想和机会,也只不过是宁初夏挑挑拣拣的选项之一,这太荒唐了。 温雪央已然结束自己的护肤,她没回头,可就听着那一边葛小雨的动静,她的脸上就悄然带上了笑意。 都做了那么久的舍友了,葛小雨护肤要花多少时间,她还是大概有数的,现在这人估计还在想她当时说的那些话吧? 她都推了葛小雨这么多把了,话都说到明面上了,葛小雨要是还不做什么,那也太软弱了。 不过温雪央还是很相信葛小雨的“个人品质”的,这个人向来是不懂什么叫做心软的,她只是少了个非做不可和有利可图的契机。 温雪央心中大定,总之就是葛小雨什么也不干,她也要再推葛小雨几把,毕竟眼前的情况,她总觉得马上就要失控。 背后的那张床上,宁初夏上去后就没再下来,现下床帘放下也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场景,只知道起码是听不见什么声音,很是安分。 想到晚上发生的事情,温雪央就又气又恨。 《风云江湖》有自带的APP,是专门为了不能守在电脑前的玩家设置的,除却可以实现账号绑定,防盗等功能外,最重要的就是能查看离线信息,避免了下线之后错过重要的事情,还可以给游戏好友发信息,不过为了避免线下交易等问题,只允许发送三条。 温雪央在独步天下这帮派里放了个小号,这小号她是常年花钱找了工作室代练的,虽然装备稍微差些,但每周的帮派任务、帮派贡献都刷满,在线时间也够,一直在帮派里好好地待着。 之前一次她瞧见一剑闯九州在世界上大肆收购强化材料,便立刻把自己存着要给自己强化装备的材料当做投名状低价卖了过去,还造了个小粉丝的人设和一剑闯九州加上了好友,后来隔三差五,她就让代练把小号上自己用不上又有点用的材料邮给一剑闯九州,一剑闯九州没占她便宜,总是会回给更多的游戏金币,不过这么一来一往,现在她的小号倒也是一剑闯九州罩着的小弟了。 她今天那次爬到床上,就是用手机切到了小号,把今天副本记录被破的世界通知发给了一剑闯九州,她太清楚了,一剑闯九州是有多在意霄寒的存在,哪怕他真对宁初夏没什么想法了,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追不上的人和霄寒结情缘,这对他这样的大少爷来说,简直是打脸现场。 正如她预料,一剑闯九州果然杀了回来,可偏偏宁初夏跑了。 温雪央知道一剑闯九州的个性,他现实里从不缺女人,可偏偏在游戏里就要情缘不断,明明知道追情缘就是砸钱,可他还是乐此不彼,这是图什么?就是图一乐,图一面子爽。 他最被人当冤大头,也是最让不少妹子抵挡不住的,就是砸钱买那些能在全服公告的秀恩爱道具,比如他和上一个情缘办婚礼的那天晚上,直接在服务器里刷了20个全服都可以领取的888红包。 对于有的人来说他这么花钱傻,可对于他来说,这也就和开个皇家礼炮没什么区别,在现实里,他看着别人拍小视频喊他苏少痛快,在游戏里他看全服喊他土豪也爽,都是享受。 而这样的一剑闯九州,做事情最喜欢的就是“秀”,固然他也可以在微信里来个红包轰炸,可他绝对更倾向于选择在游戏里做点什么,可这女主人公不在现场,无论他想什么,那都没得表演。 温雪央没办法,只能在聊天里装作想宁初夏催着她,还没把宁初夏催回来,倒是先催出了一个霄寒。 一直显示着在线状态的霄寒久久没有回话,温雪央本来还以为他在挂机,却不想一条忽然闪出的世界通告打乱了她的思绪。 《风云江湖》的强化系统是出了名的坑,也就比强化失败会粉碎装备的某游好些。 每次强化,需要的强化石和游戏金币那都是倍增的,至于成功概率,那自然是随之降低,从稳成功到只能寄托玄学。 当前等级装备的强化开放到了20级,只要一过15级,每一级强化的成功或失败都会在挂着[传闻]标志出现在世界频道,这又被人称之为非酋处刑器,之前有游戏的氪金大佬强烈抗议,认为强化武器失败已经够烦了,怎么还要昭告天下,可游戏官方十动然拒。 至今为止,还有不少勇于强化的人死在这强化的沙滩上。 [传闻]大侠霄寒成功将神兵虹水剑强化至+15! 这条传闻看似普普通通,可却引发了服务器的震动。 要知道,霄寒可是服务器里的知名人物,他敢把一把武器强化到十五级,那就意味着他肯定是要替换掉目前的武器,否则这不是白花钱给游戏做贡献吗? 在服务器里大家都知道,卖东西给一剑闯九州那讲究的是稀有和评分,而卖东西给霄寒,要讲究的是实用,这句话在目前服务器的武器排行榜上便能得到验证。 现在装备排行榜第一且直接公开了所有属性的那把武器是一剑闯九州所拥有的一把装饰性武器,这武器的属性配比和自带的特效特技组合起来,可以说是个美丽垃圾,可谁让他每一样词条都是奔着高评分去的呢?一剑闯九州当时据说一看到这把武器就当机立断地拍下,在别人还在砸钱攒强化的时候,他就把这把只能装饰用的武器给强化到了满级。 至今为止,他的这把武器都还是整个游戏里评分数一数二的,也是一剑闯九州的骄傲。 而霄寒手上的那把武器,在排行榜上位置则稍差一些,可那强度绝对不用质疑,当年拿比武第一的时候,他在官方采访时稍微公开了一部分属性,立刻有大神根据榜上评分推算出了装备数据,那组合让不少人至今都很眼馋。 采访过后,他们服务器的强化石和装备打造材料价格飙升,各大主播的直播间里,一剑闯九州都稳居礼物排行第一,可即便他花了巨资请了人,自己也动了手还是没能打出比霄寒现在这把更厉害的武器,要不是他还有个排行榜第一的武器能镇场子,他还这没有放弃的想法。 世界频道上当即就有人摆摊卖起了瓜子花生。 单单围观人强化就已经够刺激了,还能期待一下这把武器强化完毕后会在武器排行榜的哪个位置待着。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期待着这把武器勇夺装备排行榜第一,那这样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场。 贴吧和游戏论坛上直播贴已经开启,敢赌的商人开始在市场上扫荡材料,只等着万众瞩目的冤大头出现,在这一刻,服务器上下除了一剑闯九州和他身边的人外,大家万众一心,期待着这把神器成功强化,勇夺第一。 强化商人面前已经人山人海,画面都有些卡顿,要不是这是游戏人物,估计都要引起大型的踩踏事件。 纵然是霄寒,这强化也是有可能失败的,大家的心跟着七上八下,就看到那传闻不断刷新,成功、失败、失败、成功……总算强化到了十九级的时候,服务器都显示了爆满,帮派群里有才忙完的帮众鬼哭狼嚎,晒出了自己预计要排队一个半小时的截图。 从十九到二十级,每一次失败那都是惊人数目的钱,霄寒接连失败了六次,世界频道有人忍不住开始劝他,帮派频道里更是没人怂恿,好几个都想拦着霄寒,要他转个运再继续。 [霄寒]:没事,石头还够。 他这条轻描淡写地回复才在帮派出线没几秒,世界通告就来了。 [传闻]大侠霄寒成功将神兵虹水剑强化至+20,登峰造极! 满级强化的通告是固有的连发三次,看着那三条连载一起的通告刷出,原先飞速滚动的聊天倒是默契地一停,几乎关注着这件事的每个人都点开了装备排行榜。 1、虹水剑所有者霄寒未公开 2、青冥剑所有者一剑闯九州已公开 这下,还真搞出了条大新闻,世界频道越来越热闹,恭喜霄寒、让霄寒公开武器让大家羡慕羡慕的数不胜数,不过还有一批煽风点火的正在呼唤着一剑闯九州的名字。 温雪央看到这的时候,眼睛便忍不住闭上了,这还用看吗?一剑闯九州肯定要冲了。 果然,帮派频道里,一剑闯九州已经开始刷屏,装备打造材料、强化石只要有的他就立刻收购,不少专门直播《风云江湖》的直播间闻风而动,主播都开始在准备为他腾出时间。 在这种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追问宁初夏的事情,好不容易引发的怒火那都被转移了。 [一剑闯九州]:怎么不敢公开?怕人看吗? [一剑闯九州]:谁打造的?这服务器难道还有人不知道我比霄寒钱多? [一剑闯九州]:成,都不差钱是吧?我自己打。 一剑闯九州连着发了三条都是用的全服红包喊话,众人一边领钱一边喊着老板大气,私下还都感觉到了一剑闯九州此刻的气急败坏。 也是,换他们是一剑闯九州那也生气啊,他在服务器里出价是出了名的高,这个装备打造者没走拍卖行,也不联系一剑闯九州问价,这不是打他脸吗? [霄寒]:不怕,你不配看。 [霄寒]:加油,我等着。 [霄寒]:你不用买强化石。 霄寒原样还了三条,完全没给一剑闯九州面子,而这三条消息,更是一条比一条气人。 什么叫不配看,他怎么就不配看了?还有这句轻飘飘的加油,是在阴阳怪气吧?居然还说不用买强化石,意思是他打不出来呗? 一剑闯九州再喊话也没用,打完装备的霄寒已然下线,他开始了自己彻夜的砸钱计划,而另一端在寝室里的温雪央,满脑子嗡嗡作响。 这把能登上武器排行榜第一的虹水剑还能是谁给霄寒的?一定是宁初夏,只会是宁初夏。 之前明明她已经感觉宁初夏对一剑闯九州开始软化了的,怎么越退越远,这一剑闯九州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她那些不断往前推进的计划似乎不对劲了起来,可现在她好像根本想不出别的解决方法。 后来宁初夏回来,说自己和学长学姐喝了点酒有点疲惫,她也什么都没说,就看着她怎么上床去了。 温雪央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机会,就在葛小雨的身上,至于宁初夏那边,她只能继续想办法修正歪曲的轨迹,好让宁初夏看出一剑闯九州的优点。 葛小雨的游戏角色依旧站在帮派领地里挂机,而她不远处,一剑闯九州的角色正在领地里不断地走来走去。 《风云江湖》里有一个玄学说法,这打武器也要讲究地点,其中最出名的福地就是帮派领地,一剑闯九州已经在这呆了很久很久了。 此刻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就连温雪央刚刚都已经上床休息,葛小雨却还没有丝毫的困意,在做重要的决定前,好像整个大脑都兴奋了起来,飞速运转。 她不断想起温雪央说的话―― “其实初夏之前和我说过好几回,她是对一剑闯九州有好感的,只是她心里很矛盾,她觉得以自己的长相,两人完全没有可能,她只能逼自己和他离得远远的,才能恢复平静。” “我看她最近一边减肥一边远离一剑,其实我也挺替她难过,哎,有时候太在意就是这样的,她哪怕是减肥也没有自信和他在一起,毕竟一剑这个人你也知道的。” “你说一剑到底颜控得厉害不厉害啊,初夏和我说,她和人一剑说过了好几回她很不好看,可一剑也没什么改变,要不我怎么会劝初夏呢?” “其实我觉得初夏就该多和一剑试试,在网上两个人感情深了,你说见面就算真因为形象有什么不对,这也会因为感情克服的不是吗?我之前还特地给她看了好几篇,奔现后虽然长相不好但很幸福的分享给她看,里面甚至有人是用网红的照片骗人,奔现以后也走到了一起。” 还有在刚刚,宁初夏回来之前不久温雪央又凑过来说的那几句话:“你说我要怎么劝初夏?老师说要推荐她去参加一个音乐剧试镜,可她心里嫌弃那部音乐剧受众不广,排练久没回报,想着随便应付,我觉得这样不好,有点糟蹋老师的心意,可初夏手里的机会太多了,我听她说也觉得有点道理,你别和初夏说啊,她说这事还保密呢!” “上次老师还说,如果初夏愿意要给她保研,你记得上上届毕业的那个学姐吧?她在国外还邀请初夏可以去参加他们的小型表演呢,只是这些对于初夏来说,都是在取舍里被放弃的机会,有时候我都觉得挺可惜,她就是天赋太好,太不把机会当一回事了,你说如果是别人得多珍惜啊?” 她的双手放到键盘上,略微有些抖,因为激动眼睛稍稍用了力,身体也随之往前倾了倾,咽了口唾沫,在安静的环境了,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起来。 这没什么的,不过是一点小恶作剧,没准她还帮了宁初夏不是?温雪央和她这么好,不都说了宁初夏喜欢一剑闯九州吗? 就是未来网骗曝光,也不过是被甩一次而已,她这么不珍惜别人宝贝的机会,过得这么顺风顺水也很不合理不是吗? …… 桌上的烟灰缸烟灰和扭曲的烟头已经积满,苏明久一脸不耐烦地将自己的烟头压了进去。 旁边才拆封的两包烟已经空了一包半,只要一进房间便能闻到浓重的烟味。 现在只要打开苏明久的手机,屏幕上那都折叠在一起的扣款信息都会让不少人为之惊叹,可这些对于苏明久来说都只是小钱而已,他之所以不开心,是因为他花了这么久,居然还真就没打出一把比霄寒评分更高的武器。 甚至连比他手头这把评分高的都没有。 越想越气,可也没有其他办法,就连他找惯了的几个主播都怕了,不敢再接单,再加上区里的装备打造石被他一扫而空,现在是买都买不到,他只能停手。 见鬼,这都说花钱的是大爷,他花得不比霄寒少吧?居然是这么个待遇。 屏幕里积压的聊天信息很多,每回他一砸钱,这跑来主动搭话的陌生人就从没少过,苏明久懒得看,不过这一瞥,倒是瞥到了新的东西。 给他发消息的可是个他才找过不久的老熟人,雨落落雨,也是他现在正在追求的夏天的风的舍友。 说起这三人,苏明久还真觉得挺有趣,当初他一眼相中的其实是宛在雪中央,那时他们一起打了场竞技场,他被对方的嗓子撩得不行,可他这不是还没把情缘给甩掉吗? 他一边把之前那个奔现后想上位的情缘和平分手,另一边开始撩拨起了宛在雪中央,却不想通过她倒是意外发现了宝物,这夏天的风嗓子确实好,就是泡不上,听她说话都挺舒服。 而且这人还是苏明久历任女友中完全没有过的性格,性子软中带硬,硬中带软,让苏明久欲罢不能,非想要得手不成。 夏天的风倒是一直和他说什么自己很丑,可这苏明久一点都不担心。 最早宛在雪中央偶然感叹地说过一回,她以前觉得自己算是受欢迎的人,到大学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的这位舍友那才叫真正的受欢迎,来找她盛情邀请的学长学弟从没停过,学校的表演老师更是钦点要她出场,后来苏明久还在夏天的风没有防备时试探地问过几次,她倒是没戒心,只说自己有学长学姐找或者是要排表演,这就让苏明久确认了内心深处的猜测。 再说了,这再丑能丑到哪去,大不了灯一关,好歹还有把好嗓子不是? [雨落落雨]:帮主,你今天让我问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一剑闯九州懒得吐槽对方的效率,他今天回家发现夏天的风不在,一开始的情绪平和了不少,便打算从旁边的人下手。 他先给雨落落雨寄了套时装做敲门砖,而后二话不说开始询问,他很懂得维持人设,只装得深情款款。 “我听人说夏夏今天和你们一起去打副本了,副本里还有霄寒?她这样真是让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是好了,每次刚靠近一点,她就往后退一点。” “虽然我知道这样问你不太好,可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吧,你能不能告诉我,夏夏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如果真的不喜欢我喜欢霄寒的话,那我也只能放手祝她幸福,可我想我应该不比霄寒差吧?” 连着两条消息发了出去,屏幕面前的苏明久只是嗤笑一声。 他就不信有人会用钱砸不下来,如果砸不下来,那只能说是钱不够多。 以他的观察,夏天的风家境应该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在玩游戏的时候,明显是她的另外两个舍友更阔绰随意一些。 他倒也不是不能放手,但前提是,夏天的风不能和霄寒在一起,苏明久任意妄为惯了,并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玩游戏嘛,快意江湖,到时候找个仇杀,装个被盗号,有一万种方法让夏天的风玩不下去。 后来苏明久就去忙打装备的事情了,倒是都把这头给忘了,今晚霄寒实在拉仇恨值拉得有点足,他新仇添旧恨,对这事有了更多的想法,他还就不信了,他就追不到夏天的风,实在不行给他几个舍友多花钱,线上追不到线下追,总能到手。 [一剑闯九州]:为什么?小雨,我在想,是不是我不够诚心,我真的很喜欢夏天,如果花钱都不能证明我的诚心的话,那什么能证明呢?我自认也长得不算差,家境不错,对她真心实意,却打动不了她。 [一剑闯九州]:有时候我都在想,我们如果是现实认识的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拒我于千里之外了吧? [一剑闯九州]:我知道我在区里名声不好,可有时候人就是遇到对的人才会明白那种只想要她一个人的想法,虽然我能给的东西很肤浅,但确实能用来表达心意的只有钱了。 苏明久以前无论是追情缘还是追现实中的女生时,都经常走亲友路线,有时候亲友怂恿之下,再钢铁心肠的女生都会动摇。 自己说一万句,不如朋友说几句好,这个道理苏明久很懂,他觉得自己这个暗示够明显了,之后再常常加固,要到地址后他就直接跑车鲜花礼物到楼下,一点点地敲开夏天的风的心。 可他没想到自己这消息一发,那雨落落雨就像人死了一样不翼而飞,好半天没有回消息,要苏明久有些莫名,他说错话了? [雨落落雨]:不好意思帮主,你这些话让我很纠结,你是认真的吗?如果你和夏夏在一起抛弃她的话她会伤心的。 有了,苏明久立刻就笑了,这台词他看过至少三次类似的了:“我当然不会,就是之前的情缘,我们也是好聚好散,也不怕和你说,我上一任情缘和我分开的时候,我给了买了不下10w的礼物,夏夏是我真心对待的人,就是让我把房子车子记在她的名下也没事。” ――前提是她会哄人开心,哄不好那也不赖他。 [雨落落雨]:帮主,今天的对话你不要告诉夏夏,毕竟这样在别人面前说出她的心事好像不太好。 [雨落落雨]:其实夏夏一直很在意自己的长相,帮主你没有见过夏夏就喜欢上她这件事,让她很惶恐。 苏明久看出来了,这不就是试探吗?这种亲友团尽是做这种事:“我不会说,至于脸?这重要吗?我觉得人的心灵更重要,夏夏她性格温柔又讨人喜欢,还替人着想……” 他胡夸了一顿,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复。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其实帮主,夏夏身边有太多因为她的脸才接近她的人了,导致她一直很不相信感情,觉得这世界上的人都以貌取人,不在意人的内心,她之所以离你很远,是她心里的这种不安全感作祟,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怪她。” 苏明久挑了下眉,他的女朋友里网红也有几个,他觉得雨落落雨这话有点荒唐:“那我没有看过她就喜欢她,不就证明了我对她是有真感情的吗?她为什么还要跑。” 这事不合理吧? “你不懂,因为你和那些男生一样,也是才认识夏夏就开始疯狂追求,她想要认真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些骚扰她,只懂看外貌的男生,哪怕想信你,也会患得患失。” 这倒是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了,苏明久若有所思,不过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没这毛病啊?这夏天的风是得多好看才有这种心理阴影,有点夸张了吧?他才这么想到,雨落落雨就好像猜到了他的心一样。 “帮主,你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吧?/苦笑,是听起来有点荒唐,可这是真的,这样吧,我把夏夏的照片给你看,但你答应我你别截图,也别让别人看,行吗?” 苏明久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立刻应下,心里还生出了点打假的快感。 可下一秒,随着对面发来的照片,他的眼睛都忍不住睁到了最大。 《风云江湖》的聊天系统可以上传电脑上的图片,正因为是电脑储存的照片,一打开就格外清晰。 这照片一看就是现实生活里随手拍的照片,没有认真的调整角度,采光也不好,甚至没有美颜的痕迹。 照片里的女孩素着一张脸,看着镜头莞尔一笑,那带笑的眼神能看进人的心里。 苏明久当即就感受到了自己疯狂的心动。 人都有偏好,别看他网红蛇精脸找了一堆,可他心里最好的就是这款清纯初恋了,单纯得像是张白纸,听话又乖。 绝了,他也太厉害了,怎么在这么多人里面准确命中的? 之前还有些无所谓的心现在只有势在必得,他还就非得把她搞到手不可!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六) 宁初夏的作息时间已经在自己的努力调整中变得规律, 她醒在了闹钟的前头。 昨天晚上她是装醉的,且不说她酒量不错,就算酒量不好, 半杯果酒漱口,半杯果酒洒衣服也做不到醉人。 她在回寝室之前, 就通过游戏论坛和霄寒的私聊得知到了今晚的盛况,她当下就做出决定,她要回避掉和温雪央、葛小雨的对话。 以温雪央对霄寒的在意程度, 她必然会出手, 而她出手会选择什么方法那都不用想了,宁初夏已经通过这段时间的试探觉察出了温雪央对于“改变”这件事的恐惧, 她拼了命地让一切在原路发展,要指望她想出什么新的方案, 那恐怕是强人所难。 她要让葛小雨做坏人, 自然要往宁初夏身上可劲泼脏水, 或者是加上并不存在的设定。 为了能让她们走好剧本,宁初夏那可是操透了心。 踉踉跄跄地回寝室, 宁初夏事先准备了一套学长学姐劝酒不得不喝一杯的说辞, 可没想到当时她这么一说, 温雪央表情虽然有些纠结,可也没有多劝, 旁边的葛小雨更是连看都不敢看她。 得,这么一瞧, 宁初夏便知道她猜想的事情估计两人还真就做了, 毕竟这两位又不是天生撒谎成精, 那种回避和潜意识不同的反应是无法规避的。 她可不管葛小雨和温雪央睡不睡得着觉,自顾自地盖上被子进入梦乡, 好好地享受了美好的夜晚。 现在睡得很足,神清气爽,宁初夏看了眼手机,哟,这一剑闯九州还真是有些急不可耐。 对方昨天大半夜的,忽然夜忽然骚包地晒在朋友圈的照片和视频,各自还配上了文字,要知道以前这位朋友圈宁初夏能瞧见的部分都是各色高档场所,高冷发图,从不配文。 照片上他单手握在了有清晰logo的方向盘上,露出的手腕上表盘清楚可见,半点反光都没,而在照片一角透露出的车内环境,只要稍微看过几辆车便一定能看出这辆车的独特之处,车窗外能被瞧见的是独栋别墅,对本城小区了解的就知道这里的单价是多可怕。 这张照片搭配的文字是:“想开着车带你吹夏天的风。” 视频是拍摄的家里的环境,他桌上的几个大屏拼接在一起,能被看见的鼠标和键盘一识图便能看到惊人的价格,随手丢在桌上的两台手机,一台是常用的水果品牌,另一台则是上万的Vertu,看上去是特别定制的外观,视频时间不长,能瞧见他正操作着游戏的人物走来走去,配的文字是:“一个人的夏日夜,想念晚风。” 这两段一是炫耀展示了自己的财力,二也是用一种外人看不明白,当事人一眼能看出的话语在悄然表白。 宁初夏不知道别人看到会不会心动,她只是缓缓地在脑中打出了问号,她还以为这种炫富已经过时多年,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人在这么使用。 除却朋友圈文字以外还有私聊里来自一剑闯九州的温柔关怀,发来的语音一点开便是略微沙哑的男声:“一晚没睡,日出很没,可惜你看不到[图片],早安。” 看到这,宁初夏便彻底确信,虽然和原身记忆里的时间不太一样,可葛小雨应当还是做了和上辈子一样的选择,这要说没有温雪央在里面出力,她是绝对不信的。 在原身记忆里,葛小雨发了照片后那是等宁初夏自己上钩,可这辈子宁初夏不会上钩,她如果想要一切顺利,只能再做进一步的行动。 宁初夏故意在床下等了会,等到吴楠楠那已经响起起床的动静才故意趴在桌子上抽噎了起来。 她在哭上可还没怕过谁,果然一听她的哭声,吴楠楠就立刻从床上下来,担忧地拍着她问了起来,两人这一声响,便把昨晚一晚上没休息好的温雪央和葛小雨吵了下来。 葛小雨不比温雪央天生丽质,昨晚熬夜时喝了点水,又是一晚上没睡,整张脸都浮肿了起来,额头上还冒了一个痘痘,温雪央稍微好些,可也是眼下青黑一片。 两人见宁初夏这样虽然各有心思可也还是要关心。 葛小雨生怕是昨晚的事情曝光忙拍了拍吴楠楠:“你不是要和你男朋友吃早饭吗?你先去吧,别让他等,初夏这我和雪央陪着呢,你尽管放心!” 宁初夏是个配合的演员,她抽噎了一声:“楠楠你先去吧,都是游戏上的事情,你要想知道我晚点告诉你。” 得了她这句话,吴楠楠便也犹豫着离开了,等到她一走,宁初夏便把手机截图分别给两人发去,整个人露出了难得的崩溃模样。 “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拒绝才行了!我感觉我已经够冷淡了,他怎么还不肯放弃,他喜欢我什么我改不行吗?一大早睡醒,就看到这些,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这些没什么大不了,我不喜欢不看就行,可是我就是很讨厌啊!” 她双手捂着脸,肩膀略耸,透过偷偷露出的缝隙,果然看见葛小雨眼神中的错愕。 她没猜错,葛小雨这估计是“冲动”犯罪呢,但凡温雪央给她点缓冲时间,没准葛小雨都会绕过来宁初夏并不喜欢一剑闯九州这事,只可惜,她估计很着急吧?急着要趁着这个机会不着痕迹地透露些什么。 宁初夏稍微揣摩过这两人的心思,她几乎可以确定,葛小雨在这件事中,是既蠢且坏的那一个。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葛小雨最开始的想法,估计也就是让宁初夏丢个大脸,在她的想法里,估计只觉得自己这是场恶作剧吧?不过随着事件曝光,当宁初夏崩溃陷入窘境的时候,她的沉默,那可就不只是恶作剧了。 双手抱胸的温雪央,同样眉头紧锁,可她那身体语言中表现出的是紧张,时不时地还会偷偷看葛小雨一眼。 宁初夏擦了把脸,焦灼地看向温雪央,把她一直压着的消息透露了出来:“雪央,其实昨天我们打副本的时候霄寒邀请我入帮了,我本来想的是我们在独步天下这么久了,如果一剑闯九州放弃的话那也不用换地方,可现在我真受不了了,你说我也去剑阁怎么样?” 重要的消息就是要放在该放的时候,当温雪央感觉到霄寒对她的“特别”,她坐得住吗? 温雪央语速飞快,像是怕人听不出她的着急一样:“初夏,我觉得不能这样,你想,一剑闯九州这么爱面子的人,你这样去给剑阁带来麻烦也不好对不对?我肯定是更在意你的,但我知道你的为人,你最怕麻烦人,这样做你之后肯定会自责的。” 宁初夏犹豫地看她:“可是我想霄寒应该也知道我和一剑的事情吧?而且他和一剑闯九州不是本来就不和吗?我如果……” “可是万一搞成帮战呢?初夏,我是为你好,你想想我们游戏论坛那么多八卦贴,要是因为你剑阁和独步天下打帮战打起来,你说别人会怎么说你?红颜祸水、狐狸精……没准还会去人肉你线下的真实情况,很吓人的!我们得从长再议!” 宁初夏低头:“可这样我很烦恼,拒绝我也试过了,不理他也试过了,该还的我也还了,你说我这……” “你先稳一稳他!”温雪央急中生智,“我们帮你劝他,再说了我们不是马上期末周吗?到时候复习考试,你就装作忙,不怎么搭理他,他没准就放弃了!” “万一他还不放弃呢?我可以去剑阁吗?我真不太想和他待在一个帮派了。” 温雪央狠下心:“那到时候你就换帮,我去帮你和霄寒说,让他帮忙。” 绝不会有到时候的,她要在那之前,在霄寒面前毁掉夏天的风的形象! 温雪央怕透了这失控的感觉,她怎么都不明白,她都这么严防死守了,为什么宁初夏还能和霄寒搞在一起,这难道是注定的吗? 就算是注定的,她也要毁了他们,温雪央就不信了,到时候宁初夏名声都臭了她还能玩得下去游戏!两人不过才认识不久,到时候霄寒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会对宁初夏敬而远之的。 只是……现在该怎么做呢?眼前的发展已经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她要怎么样才能让一切按照她的剧本往前。 宁初夏故意沉默,好趁着这功夫打量了下眼前两人和刚刚不同的状态。 现在盯着人的已经成了葛小雨,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和愤愤简直要从眼里跑出来了。 温雪央这么一连串辩驳,葛小雨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得出来,这所谓的喜欢一剑闯九州口是心非是假,怕宁初夏和霄寒在一起才是真吧。 葛小雨虽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温雪央能对霄寒执着到这地步,可她也只能勉强将这归结于吃醋,她刚刚情绪上头,也有想过撕开温雪央的真面目,可只要想到自己在这其间做的那一番操作,她就立刻缄默了下来。 她可以主动曝光,可到时候如果温雪央倒打一耙,她绝对是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的,毕竟她当时用的假照片是温雪央的,而两人不多地关于宁初夏和一剑闯九州的沟通,也基本是通过对话的没留下证据。 还有一个方案,就是让一剑闯九州闭嘴,可她哪有这种本事?以刚刚他给宁初夏发的那些东西来看,他是势在必得,绝不可能放手。 所以现在想要让一切结束,只能牺牲宁初夏了,葛小雨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精光。 对了,班上的女生中,天赋最好的当属宁初夏,如果她因为各种原因出了“心理问题”或者是在学校臭名远扬,她就会被老师从首选名单上划掉,没了她之后,老师必然会想到温雪央,可温雪央利用她难道不用付出代价吗?她完全可以靠这件事让温雪央主动放手,接下来的唯一选择,不就是她了吗? 她心中的天平迅速倾斜,已经开始算计,温雪央这人心机很重,她们必须成为共犯才行,而且有的事情,她一个人也没法做好。 不就是被利用吗?没事,她倒要看看,最后谁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至于她身边的温雪央,倒是还沉浸在思考之中,今天的变数实在给了她很多冲击,时间的紧迫性也让她变得无措起来,她完全没有感知到来自葛小雨的虎视眈眈。 宁初夏不由地想起原身记忆里让她很受打击的节目片段,彼时的葛小雨和温雪央因为优越的生活各自都保养得很好,两人倚靠在一起,像是亲密无间的朋友,现在想来,这到底是朋友,还是拥有共同利益才勉强结盟的盟友呢? 温雪央应当很满意她自己创作的剧本或者故事吧?那不如也来看一看,她帮忙改编的全新版本。 距离期末前的复习周还有一个礼拜的距离,在这周所有课程都会结课,这也意味着对某些人来说,如果想要她出个大丑,也就只有这周和期末考试才有机会聚齐全班的人,再等的话,那就得到下个学期才有机会了。 当然,宁初夏也想过这其中多少还存在变数,毕竟可供选择的丢人现场还有很多,可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只要把变数删除就行。 宁初夏抹干眼泪,开口吸引回了葛小雨和温雪央的注意力:“好,我都听你们的,对了我有件事忘了说了。” “什么?”温雪央忙问,表情很是错愕,不会又来什么吧? “是这样的,陈学姐和李学长邀请我参与他们的一个创业项目,我昨天想了很久,还没给答复,今天说好了要去踩点,他们在校外租了房子做工作室,不过我想了想,我还是答应他们吧,就是项目刚启动,接下来我估计会很忙,有时候如果来不及,我就留在那和学姐睡。”宁初夏看向两人,“而且你们刚刚不也说了吗?让我找借口装忙,我想我最近到期末就请代练上线吧,半个多月不上线,我想什么都解决了!” 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就是,咱们不是这周就全部结课了吗?我想的是反正是画重点,要不我就请假了吧?学长和学姐说可以帮我开假条,到时候如果学院要点名,你们一定记得通知我,麻烦你们了!” 删去其他选项,她们也就没得选了。 温雪央心一沉,果然,这又是她不知道的事情:“你这样逃课……”她才说到一半,就有些纠结地停下,他们专业特殊,有不少表演和项目,只要师出有名,确实有不少同学请假的,初夏绩点又高,平时上课认真,还真没什么问题。 宁初夏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来也挺犹豫的,还想着今天去了之后找个借口拒绝的,可是你们也知道,《风云江湖》都变成我的生活日常了,不上线我都不习惯,不过为了一劳永逸,我还是让我最近先忙起来,避一避风头吧。” 怎么这变数又是她引起的?温雪央咬了咬下唇,开始疼了才松开:“好吧,到时候我一定通知你。”她只能答应了。 看着宁初夏因为她的点头露出的开心表情,温雪央一瞬间有些恍然,可又迅速地镇定了下来。 她微微低头,看着宿舍的地砖,方方正正地排列组合,很有顺序。 是她想多了吧?她刚刚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迷宫里,被人用鞭子抽打着奔跑,连座选择的功夫都没有,只能看着哪边不危险就往哪边奔跑。 一定是错觉,一切都会按照她的剧本走的,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改变,没什么的,影响不了大局。 宁初夏已经收好了东西,她迅速换好了衣服:“学长和学姐约我今天去工作室呢,我先去了!” 宁初夏扬长而去,她随手关门,看着那被合起的门缝里,依稀能瞧见的两个身影,葛小雨已然走到温雪央的身边,伸出手拍上了她的肩膀。 她这个编剧可比温雪央要好,还给她们自由发挥的空间,宁初夏很好奇,葛小雨能做到哪一步。 …… 马上要到上课的时间点,原先还走得慢吞吞像是在闲逛的同学们不由地加速起来,尤其是还有幸见到自己老师在向教室靠拢的那几位,更是恨不得在头上插个竹蜻蜓直接弯道超车,只是超过老师又怕被老师记住。 宁初夏是从校外来的,她卡着时间走得不快不慢,脸上依稀有些些许期待。 今天是周五,也是这学期最后一堂课的结课时间,昨天晚上温雪央和葛小雨就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要来。 宁初夏非常期待,今天马上要上演的戏码,她还是喜欢略微留有悬念的戏,比如现在,她就很好奇一剑闯九州会怎么出场,不过显然,那肯定也是课后的事情,场子她们选得有多大,到时候就有多少人见证她们的难堪。 葛小雨和温雪央目光不断在空中交汇,这两天宁初夏不在,她们俩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亲密,倒是让吴楠楠都挺震惊,毕竟这都做了三年的舍友了,两人忽然来了个关系突飞猛进还是挺让人意想不到。 紧紧黏在一起的她们彼此心知肚明,她们可不是什么对方的真心朋友,不过是一起想着同一件大事吧。 “初夏怎么还不来?她不会不来吧?”葛小雨略微有些急躁,她这可是把人都联系好了,虽然准备的备选方案里宁初夏不出场也行,可效果就差了不少。 “初夏肯定会来的,我了解她,她对学业很重视,也很在意学分,要不是有事的时候,她连老师不管点名的选修课都不会缺!” 看着温雪央的信誓旦旦葛小雨未免胆寒。 她以前可是怎么都没想到,温雪央居然能就为一个男人对宁初夏这样。 “说好的台词你记住了吗?”葛小雨戳了下温雪央。 温雪央点了点头:“那肯定,又不多。”而且这些还是她自己写的。 她只要一想起两人偷偷想台词那个晚上就更恶心了,这温雪央也不知道在脑袋里过了多少遍台词,居然当时想都没想,一下就全都写出来了,更无语的是,她甚至还预设了一剑闯九州的台词。 前者显得心机深重,后者就有些刚愎自用了,葛小雨再三提醒,温雪央才不情不愿地设想起了其他可能,当时叫葛小雨好一阵无语,她们俩又不了解一剑闯九州,这人会说什么怎么能凭猜测模拟就定下来,只是找了这么个猪队友,她也只能迁就。 两人又稍稍说了两句,这才听到了前面的哗然。 她们俩不耐烦地同时一抬头,均是被眼前的场景给震在了当场。 进门的人正是宁初夏,今天的她穿的居然不是平时的运动服。 她身上穿着一件正合身的白色短T恤,这T恤的设计稍有玄机,旁边做了绳结设计,略微收紧后,在走动时正好能隐约露出些腰线,至于下半身,则配的是件简单的工装裤,正好能衬托出宁初夏已然初见成果的纤细腰身。 虽然她减肥的速度很快,可却意外地对她原本身材的优点没有影响,因为是靠健身瘦的,该紧实的线条紧实,该丰盈的地方也显得很有曲线。 她不知何时去修剪了头发,虽然同样是披散下来,却显得干净清爽许多,脸上的妆容很淡,在眉眼的地方费了点心,唇上选的颜色只比她原本的唇色略深,整个妆容并不夸张。 那种利落干净的美丽和之前的对比,让发现她变化的同学不由地惊呼了出声。 倒不是说宁初夏真来了个整容型转变,可就那前后对比,就足够大家惊奇,更别说随着她健身变得挺拔的身形,现在整个人显现出的那分自信。 “哇塞,初夏,辣!”坐在第一排的女生给点了个赞,她最喜欢这种酷一点的风格,无奈自己身高太矮,现在倒是在初夏身上圆梦。 “女大十八变,我们初夏这是几天不见就大变了!” “下次谁说我们班的人只会站桩唱歌,看,我们初夏一看就是唱跳高手!” 感慨的几位同学是在发自内心的夸赞,宁初夏的人缘很好,此刻真心为她开心的人也有许多,之前其实他们也注意到了宁初夏的改变,只是当时包裹在运动服下,有时倒是真没看出来,这回几天不见再这么一看,这才显出差别来。 宁初夏只是开心地笑笑,她这套衣服,也是特地选的,原身骨架小,其实是典型的梨形身材,之前是她久坐,才慢慢地看着没腰。 今天的这身衣服,正衬原身身材,而且行动方便,关键是还和温雪央有了明确的区分,温雪央的清纯风那是不会改的,而葛小雨走的是性感风,如果和她们俩选择同样的风格,虽然不至于像上辈子天差地别,可也会让人不免产生对比的想法。 她又不傻,怎么会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 这才刚坐到温雪央的身边,就听见前面的同学忍不住惊呼:“卧槽,我说我怎么这么眼熟呢!初夏,夏言夏语是不是你?” “我看我们学校的账号在下面留言还在猜是谁呢,没想到是你!” 说话的同学举着手机,已然是一脸自信:“我当时就觉得声音眼熟了,只是没露脸没看出来!” “是我,我和学长学姐一起做的账号,大家有空帮我宣传,火了请大家吃饭。”宁初夏挥了挥手,原身和同学们的相处也很自在。 只是上辈子,面对那铁证如山和宁初夏曾经略有显露的对容貌的自卑,让他们选择了沉默,可即使如此,他们也从未落井下石。 “什么账号?”温雪央不由地问,她本来想先问打扮的,却不想怎么还有个账号的事情? 宁初夏看了她们一眼,有些疑惑:“就是那个陈学姐和李学长邀请我做的创业项目呀!” 老师已经进来,温雪央恍惚地按照宁初夏刚刚小声搜的在视频网站上搜了视频。 名叫夏言夏语的这个账号在几周前就已经开始文字专栏类的创作,当时她做的是舞台点评,帮忙粉丝分析真唱和修音程度,专业的态度和深入浅出的分析引来了不少明星粉丝关注。 而在这周她先后发了两个视频,最早的一个是周一发的,因为选题的争议性,迅速在排行榜上杀出血路,点开视频还能看到它在视频排行榜上取得的成绩。 而另一条则是刚刚发的,才发没多久,下面已经涌入不少评论,都是在夸UP主的。 只单看目前的粉丝数据和视频数据就已经能看出这个UP主大有潜力,评论区里甚至还有他们学校的官方账号出没,在为自家学生摇旗呐喊。 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温雪央无心听老师说话,调了静音拉动画面,在画面里宁初夏出镜只出了一半,只露出了身体没有露脸,可这并不妨碍评论里的夸赞。 宁初夏打了字在备忘录上,递到了温雪央的面前:“忘了和你说啦!对不起qwq这几天太忙了,每天基本忙完就倒下睡了,那天我过去学长学姐都把视频做好了,我录音了一整个白天,他们俩飞速处理,当晚就传了,我还以为能解放了呢,结果立刻就开始第二个视频制作了。” “你怎么今天穿成这样,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温雪央也打字回复,说起来今天进门的宁初夏都让她有些惊讶,不过现在坐近了看了两眼,她也放松了下来。 这底子在那,再打扮也翻不出花来,她们俩站在一起,就是傻子都会先看她,而且今天她还特地打扮过了,穿了最和她气质的裙子,头发也做了细致的编发处理,脸上看似不经意的妆容更是心机满满。 “学姐说我的衣服都太不好看了!今天逼着我穿了她的衣服,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就和她说我不习惯,可她说要改变自己,最近她老是鼓励我多笑,自信一点,你觉得我有没有变化!/嘻嘻” 她还在其中插了几个活泼的表情,要温雪央看得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宁初夏好像一点点从她编织好的固定了形象的牢笼钻出,展现出了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最让温雪央痛苦的是,她追溯一切变化的根源,竟然都要怪到自己的头上。 无数个要不是的假设,将原先明明尽在掌握之中的人生推向了她都有些惶恐的方向,还好,还来得及。 “挺好看的,挺适合你。”温雪央应付地夸赞了一句,便装作继续开始认真画重点。 葛小雨并不明白温雪央在焦灼什么,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再度推演着剧本。 事实上这剧本还有很多预设了极端情况的场景,不过关键就要看温雪央的表演了。 她唯一焦虑的就是这剧本到底能不能成功上演,说实话葛小雨对温雪央写的剧本直到现在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温雪央特么太确信了,可哪怕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问题,这剧本都可能会崩盘。 就昨天晚上她还忍不住又提出了几回异议呢,可温雪央倒是反过来把她说服了。 其实也不是靠说的,主要是温雪央这人是真神了,葛小雨就按照她安排的装聊天一样和一剑闯九州说了他们明天大课要画重点,同时有三个班上课。 再随便当闲聊一样说了几句什么周五学院安排的课程很多,单单明早学院楼就会有一堆学生在。 一剑闯九州居然还真的和温雪央猜的一模一样,装作不经意地打听起了她们的学校:“说起来我记得你们是大学生吧?你们是什么专业在哪念书?” 葛小雨当时虽然惊讶,可还是故作没戒心状,把学校学院专业挨个报上。 再然后一剑闯九州还问起了宁初夏喜欢什么花之类的,葛小雨照例问无不答,还顺便附赠了宁初夏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很担心,这要是一剑闯九州不来怎么办?不过不来她也没有办法,总是得等到下课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 随着老师的一声结课,这堂课也终于告一段落。 同学们纷纷起身收着课本,拿着包就要往后走,温雪央一眼看到前排似乎有人想要过来和宁初夏搭话,她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装作有些着急,拉着宁初夏就要往外跑。 “怎么了?”宁初夏被这么一拉,疑惑地问。 温雪央压低了声音,和平常一样,撒起了娇:“我着急上厕所,你陪我快点回宿舍嘛!” 这样的事情她常干,宁初夏果然没起疑,乖乖地跟了上来,温雪央只是在心里微微一笑,很是自信地看着手机。 她特地安排了家里的司机在学校转悠了一圈,就在刚刚她已经收到了照片,正如她预料,苏明久果然等在了门口。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宁初夏被温雪央拉着,就听见前方的一片惊呼声 中午时间,学院门口的这条大路是几个学院通向宿舍楼的必经之路,也就是说这个点的学生会超乎想象的多。 远远地就传来了不少学生兴奋的声音,是从最前面挨个传下来了。 “卧槽,这是有人要表白是吧?牛逼,直接在院门口变白?是表白我们院的哪个妹子?” “还挺帅,豪车,鲜花,气球,啧啧,这也太浪漫了吧?” “快来赌一发,你说他能告白成功吗?前面有人说,那个花里面还拼了我爱你呢!” 稍微落后了一些的葛小雨脸上不由地一愣。 温雪央果然是神算子吧?她怎么连一剑闯九州会怎么过来都想好了,想到自己当时的嗤之以鼻,葛小雨都觉得自己是在坐井观天了。 莫非温雪央是高人?可她也不像啊?还是说……她很了解一剑闯九州? 她脑子里想着东西不过并不妨碍她的动作,葛小雨主动地也拉住了宁初夏另一边的手,和温雪央的眼神越过宁初夏交错,笑容微妙。 “初夏,我们走快点,去看看是谁这么厉害。” 宁初夏看出了她们俩的迫不及待,她只是故意走得慢吞吞的,反正人潮拥挤,这挤得慢一点也好。 最好是聚集的人再多一些,那就更好了。 “不要看这种热闹吧?”宁初夏叹了口气,“这么多人呢,而且刚刚雪央说她想快点回宿舍,她有事情。” 温雪央看了宁初夏一眼,只说自己又不着急了,她不断地往前挤,总算成功地突出重围。 三人才冲出来,便正对着此刻的浪漫场景。 苏明久站在车前已经等了许久,看到即使是拥挤后头发凌乱还楚楚可人的温雪央她眼神一亮,带着痞痞的笑容走向前去,半跪在温雪央的面前。 “宁初夏,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温雪央和宁初夏在学院里都很出名,此刻她们俩的身后的学院同学尽是错愕神情,这是什么情况?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七) 学院前面的道路宽阔, 平日里两三辆车并行都没有问题,而此刻因为人群的聚集竟显得格外拥堵,着急吃饭或无心热闹的同学埋头挤着往前, 可大多数人还是愿意顶着烈日看一看这难得的热闹。 最外围的那一圈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哪怕努力踮起脚尖站在高处, 也只能隐隐约约窥视到里面的场景。 在这种时候嗓门大爱传话的人就成了最好的使者,大家竖起耳朵,听着来自最里面的实时信息。 “高富帅表白现场, 里面的人认出来了, 这车要五六百万,听说还是什么改装款, 啧,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和我们的不太一样!” “跪下了跪下了, 捧花下跪, 害!没戒指, 像是要告白的!” “哇,被告白的是温雪央啊!我就说呢, 果然是她!” “好像不是温雪央啊……有人说不是这名字, 我再看看, 等一下别急,就是温雪央啊, 我不会认错她!” 他们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全凭半猜半想象来模拟此刻场内的场景, 可见鬼的传话的人连主角是谁都认不出来, 还好最后把角色绕了一圈, 总算达成了统一。 原来女主人公是温雪央!那就太正常了! 大学的校园很大,学生们也不像初中高中的时候天天聚在一起, 想要有个公认的校花那其实是件颇有难度的事情。 再者C城音乐学院里好看的学生可从来不少,这就更为达成共识增加了难度。 可只要是看过温雪央的学生或老师,在被问到学校里的好看女生这个问题的时候,基本都会点到温雪央。 倒不是说温雪央厉害到能将大家的审美统一,在整容之风兴起的当下,她的纯天然更是难能可贵,再说她身上那股无害的气息,那温婉长相下可人的眉眼,毫无攻击性,是大家都不排斥的那种类型,谁都乐意夸她一句。 可惜温雪央本人挺宅,听说喜欢呆在宿舍,学校里的公开活动参加的也不算多,这还没引到一堆狂蜂浪蝶,不过即便如此,之前校园传闻跑到她们宿舍楼下或是班级门口告白的就有好些,这回不过是规模大点而已。 大家才刚搞明白情况,人群里就有人忽然又是吹口哨又是尖叫地鼓掌喊起了:“在一起。” 从众心理这东西什么时候也不过时,还在翘首相盼的学生们听着这和声音重叠在一起的节奏不知不觉也动起了手,在这兴奋的氛围下不顾天气炎炎,跟着大喊:“在一起!在一起!” 少数有几个忽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有点绑架女主角的意思,可即便他们立刻沉默,那也阻挡不了现在的齐声大喊。 圈外惹火朝天,而中心处却是气氛尴尬。 温雪央用余光瞥了眼宁初夏,心中大定,果然和她预想的一样,宁初夏整个人都呆住了。 宁初夏也就是在游戏里被一剑闯九州追过,现实别被男生嫌弃就不错,忽然有人喊着她名字搞这么大阵仗的告白,当然是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对方那下跪的方向,还是冲着她来的。 温雪央这几日偶尔的不安一扫而空,她兴奋起来的时候脸都有些热,而接下来就是她表现的时候了。 “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温雪央不好意思地笑笑,肢体语言上将自己的尴尬表现得淋漓尽致。 苏明久跪了挺一会,有些暴躁,要不是现在围观的人多,他早就起来,这天气可不凉快。 听到温雪央说话,苏明久不由地一愣,他怎么觉得声音好像不太对? 他略一思索,倒也不再奇怪。 确实有的人在对着麦克风说话的时候会故意夹着声音,再有本身通过麦克风处理,人的声音便会产生变化,只是他多少有些失落,当时隔着网络听那声音多好听啊,只可惜事事不能两全,好歹脸确实不错。 “没有。”苏明久仰头看向温雪央,眼底又是一阵惊艳,当时照片毫无修饰是一种美,现在稍作打扮又是另一种美,“你还认不出我吗?” 温雪央摇了摇头,她颇为无奈:“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情况,不过你说的宁初夏是我的舍友。” 她说着话一拉,便把宁初夏拉到了身边:“我是温雪央,所以我才说先生你是不是把人给认错了?或者是打听错名字了?” 苏明久原先自信满满的神情不由地一愣,他的目光从温雪央的脸上跳到了宁初夏那,眉头也随之皱紧。 苏明久可从来不觉得自己渣,凡是和他在一起的女人,他都没有对不起人过,好聚好散才是他追求的。 至于他下手的类型,那也有讲究,一是玩咖型,彼此知道彼此都没当真,很是懂事;二是平日里家境不错,管教很严,性子未必多软,但感情出问题绝对不敢闹大,怕让人知道或是丢面子的;三就是夏天的风这种无论表现得如何,但内里软弱,哪怕是知道自己被人骗了也绝对不会闹事,顶天了就是哭哭哭,想要个说法,可只要躲着点她连上门都没有勇气。 这位“宁初夏”,如果单说身材,更胜旁边的温雪央一筹,长相倒是不丑,可问题完全不是苏明久喜欢的类型,他对这种一看就很有自己想法,不那么受人控制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没。 他起身的时候已经听到身后围着的人群在自以为低声地讨论。 “是认错人了吧?我就说刚刚喊的不是温雪央!” “这年头还有认错的?我估计是看上人姑娘随手指了让朋友打听,传话错了吧?” “也就是说根本就互相不认识还告白?666,这年头还有这么莽的吗?就是再高富帅不认识人家疯了才答应你吧?” 艹! 他苏明久就没有这么丢脸过,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大脑飞速运转,想到了这几天的不对劲之处,而后心里一句粗口,总算觉察出了不对,他好像从头到尾都被忽悠了。 他就说呢,雨落落雨以前虽然也常叫他帮主,可从来没有这么热情主动过,更别说居然上赶着发舍友照片,当时他大半夜的没细想,觉得雨落落雨想要替舍友的感情做贡献,可现在一想,这种越俎代庖发照片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 而且雨落落雨这边开始对他热情似火的时候,夏天的风那个之前天天在线活动做满了的账号居然还这么刚好地托给工作室代练了,说是什么期末忙,呵呵,人宛在雪中央和雨落落雨难道不期末,怎么人家能天天上线! 还有那天,他随口提了句雨落落雨之前和他交易过的属性烹饪,账号主人还一愣倒问了他一句“有这回事吗?”,然后迅速改口,说是自己最近读书读傻,给忘记了,其实根本不是忘,是说好的人不是账号主人吧? 这么一细想,这漏洞简直数都数不完,苏明久都服了自己了,这么多的漏洞,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至于夏天的风为什么要顶着雨落落雨的账号和他私聊? 答案很显然了,夏天的风知道她本人不是美人,估计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或者是想要留住他,这才想出了发照片,利用舍友婉转告白这一招。 也是,要是她本人发,苏明久要是心血来潮还没准会去查一查,可要是舍友发,他肯定信任度直线向上,毕竟没人会觉得有人连着舍友一起骗人。 苏明久觉得自己想出来的剧情格外圆融,他简直是名侦探柯南,在世福尔摩斯!居然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真相。 不玩游戏的人可能会觉得这剧情很神奇,可玩《风云江湖》久了的玩家只会觉得这很一般,要知道单单论坛里挂着的网络照骗818都有个近百页,只是苏明久眼光高,又爱奔现,之前倒还真没有被骗过。 可以,厉害啊,连他都骗到了,只可惜,没想到吧?他苏明久就是这么个行动力强,二话不说线下相会的人,这才阴差阳错,打得他措手不及。 苏明久的身体依旧朝向温雪央的方向,偶尔瞥到宁初夏的时候视线只有鄙夷嫌恶。 “你好,我是一剑闯九州。”他先向温雪央问好,而后嘲讽一笑,故意提高音量,“想必你就是宛在雪中央吧?” 温雪央一脸错愕,忙不迭地看向旁边的宁初夏:“初夏,这,这是……” “你不用喊她。”苏明久神情鄙夷,“温小姐,你要看清楚你身边是什么样的人,不瞒你说,就是你这个好舍友给了我你的照片,让我误以为照片上的人是她,要不是我心急着想见你,我倒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他看到宁初夏的时候就像看到了什么令他作呕的东西一样迅速地撇开眼神:“夏天的风?你可真了不起啊,这年头网骗多了去了,这拿自己身边好朋友照片来骗人的还真不多,我还真挺好奇,你就不怕曝光吗?是了,到时候我们想要见面你肯定会推三阻四直接分手对不对?你们这样的网骗套路,我见过八百回了,我告诉你,你这样的人,就是用再好看的照片,心也是丑的!” 他的话一落,最前面的那群人似懂非懂地思索着,有不少已经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不懂游戏什么,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大概能理解的,就是说温雪央的照片被她朋友拿去骗人了?哇,这也太精彩了吧?原本只是想围观告白现场的众人莫名开始吃瓜。 和众人站在一起的班级同学,倒是还满脸的将信将疑,他们认识的宁初夏可不是这样的人,只是现在他们也不敢站边。 温雪央心里的小人不断握拳跳跃。 说得好!这和她想的一模一样! 只可惜骂得还不够凶! 不过接下来可不能让宁初夏当场争论,温雪央在心里再度预演了她和葛小雨已经试过很多次的场景。 她要用力地推搡宁初夏一把,然后居高临下地甩出台词:“我真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而后捂着脸扬长而去,接下来朋友圈学校论坛游戏论坛一条龙操作,这件事再无翻盘机会。 至于唯一的威胁葛小雨嘛,她也不怕,对方要的不过是个表演机会,温雪央只笑葛小雨见识浅薄,连威胁都不懂威胁,不过这正好,她总算能把这事完美解决,接下来就可以以受害者的形象出现,好好地接近攻略霄寒。 “怎么会这样……”温雪央西子捧心般往后一退,伸出手正打算推宁初夏一把,她没打算留手,反正宁初夏身后这么多人,她倒下也不会摔伤,用力才能显现出她的伤心绝望嘛!这可不是她在偷偷报复宁初夏让她最近休息不好。 温雪央用尽全力,手往宁初夏那推去―― “痛!我痛,你,你怎么这样?”温雪央花容失色,因为疼痛刚刚特地做出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让她连难过都能保持住的优雅姿态丑陋了起来。 宁初夏一把抓过温雪央的手,这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健身锻炼可不只是为了减肥,还为了今天,原身重心足,力气本就不小,锻炼后再配上正确的发力方式,倒还真不怕被一两个没什么力气的人欺负。 想推人?那倒是看看她会不会给推。 要不是这出戏的迫害对象是宁初夏自己,她都想为眼前上演的戏码鼓鼓掌了,只可惜啊,这一全套的戏还有个重要前提,就是宁初夏不能反应过来,最好是任打任骂最后恍然失神。 温雪央的剧本到了杀青场,而接下来,就要演宁初夏写的下半部了。 “你做什么?”苏明久往前一步,他想要来个英雄救美,却不想宁初夏一个用力,他直接被反过身压在了车上,现下她左手一个温雪央,右手一个苏明久,丝毫没有脱力的样子。 苏明久扑腾着想要反抗,宁初夏直接腿一曲,斜着压在了苏明久的大腿上面,这一压,苏明久吃痛得动弹不得,但凡他能忍痛一点,他还能反抗,可他就是不受力的人,哪能忍得了这个。 今天的太阳很晒,原先苏明久引以为傲的车的外壳此刻热气腾腾,哪怕是隔着衣服,他都感觉到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烫伤,他怀疑自己要熟了。 “初夏,你要做什么!”温雪央惊慌失措,这段剧情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一瞬间头脑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记忆里宁初夏有没有学过武术什么的。 她感觉一切在失控,先声夺人:“你现在是想怎么样?你拉疼我了你知道吗?你心虚了对吧?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吗?”她求助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帮帮我,我舍友打人!” 美人眼里含泪的求助哪怕是女人都会心动,只是吧,温雪央不懂一个道理,当人多的时候,如果你不指定求助目标,大家便会因为觉得身边的人会出手相助而选择按兵不动,所以即便她都说到了这份上了,大家还是这么看着她或面面相觑,没人动手。 这具身体在音乐的天赋上也体现在了自带的音量,只要想要大声,就像是个会走路的小喇叭。 宁初夏一说话,彻底压过了开口的温雪央和苏明久:“大家放心,我对我的舍友没有用力,我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清白,她如果走了,这话我就说不明白了对吧?我相信大家也想吃个明明白白的瓜。” 她疑惑道:“我实在想不通,今天怎么会忽然来了这么个人,冲过来就表白不说,接下来还莫名说我偷照片网骗,然后和我关系莫逆的闺蜜还就真这么信了?这指认罪犯也得要个证据吧?总得让我知道我是怎么犯的罪。” 她每说一句话,温雪央的脸就变得越发的白,她怎么也没想到,宁初夏居然讨起了真相:“初夏,我现在不想说这些,我很烦,我想要回寝室……”她按着之前总能控制住宁初夏的老套路继续操作,“你这样让我真的觉得你变得很可怕,你松开手,什么事情之后再说,要不我们以后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如果真相不水落石出,你觉得能做朋友吗?”宁初夏反问一句后直接看向旁边的同学:“小乐,你能帮我个忙吗?让后面的同学按一下派出所报警按钮,我这需要警察。” 学校里设置了不少报警按钮,像是门口这条路上绿化带那就有一个。 被指定的同学是原身的同班同学,和原身关系不错,听到这话便也立刻转身让后面的人报警,转过来时还忧心忡忡:“发生什么了么?怎么忽然要报警。” 温雪央整个人都傻了,她刚刚几度说话,都被宁初夏的催促声盖了过去,现下整个人有些惊恐:“什么报警?你要做什么?” 从刚刚开始,一切就脱节了,而且现在好像正在往愈加失控的方向疯狂奔跑,不带回头的那种。 温雪央急切地看向事先被要求躲在人群里的葛小雨,现在可不是躲着的时候,赶快来拦着啊! 葛小雨捏紧了拳头,她万万没想到,本以为会出现在苏明久身上的问题没有发生,可料事如神的温雪央却独独算错了宁初夏的反应! 在她和温雪央的无数次预演里,没人对宁初夏的反应提出异议,因为她们是横想竖想也不觉得宁初夏能辩解得过来,要知道以前但凡是宁初夏想讲道理,只要温雪央无理取闹一下,这道理总会戛然而止。 现在是共存亡的时候了,葛小雨也顾不得多想,挤出去试图分开温雪央和宁初夏的手,她压低了声音:“初夏,别这样,这么逗人看着呢,你这样大家以后怎么做人?你想要让这件事在学校里流传多久?” 她声色厉茬:“你要是在意雪央,你就该知道她多不喜欢成为别人的说闲话的对象!” “你那么紧张干嘛?”宁初夏一脸疑惑,“我又不会报假警,雪央、小雨,你们还是太单纯,我们玩游戏什么时候透露过真实姓名和学校地址专业?你们知道这一位能直接跑到我们学院门口说明什么吗?” “说明了什么?”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葛小雨还是有些尴尬地询问,见鬼了,宁初夏的力气还真挺大,她又不敢当着人群太用力,竟是没办法帮温雪央脱身。 “说明他私下调查人肉我们了。”宁初夏义正言辞,“且不说今天污蔑的事情,就说这调查就足够恶心,玩个游戏只有游戏账号,他却能查出来别人的具体情况,你不觉得可怕吗?这根本就是骚扰!我非要报警不可!” 苏明久被烫得人都有些懵,这下总算知道了自己被暴力对待的原因,他完全没想到宁初夏居然倒打一耙:“这地址和信息,明明是你发给我的!” “你说是我发的?证据呢?你的意思是我又用假照片骗你,还把我个人地址上课情况和你说的清清楚楚,让你来拆穿我用假照片?”宁初夏冷笑,“你这个人肉搜索的骚扰变态,别装了!” 围观群众只多不少,看着事态不断往前进展,他们吃瓜都来不及了,现下听宁初夏这么一说,便也有人忍不住插嘴:“是啊,大兄弟,你这撒谎也要站得住脚吧?她如果要骗你,不告诉你她的地址不就万事无忧了?” 苏明久先是一愣,而后冷笑:“你们不懂,游戏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我是旁敲侧击问到的,她根本不知道我我今天会来。” 宁初夏还没开口,旁边就有路人大笑出声了:“大哥,你再怎么旁敲侧击,人家也说得太细了吧?你别装了,而且人都敢报警了,你还是把你这套假话和警察说吧!” 他们刚刚产生的动摇已然不在,现在是彻底地站在了宁初夏的那一边,敢报警的那一方,总是天然地占据了高点,而且他们刚刚看下来,人宁初夏完全不慌,一副对质到底的模样,半点不虚,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葛小雨急了,她和温雪央准备的所有说辞,都是基于她们两人能互相做伪证泯灭证据的情况下做的。 比如所谓的诬陷宁初夏使用葛小雨的账号――吴楠楠不怎么在寝室,只要她一回来葛小雨就会立刻关机,只要温雪央咬定葛小雨这几天厌烦没上游戏把账号托付,那么事情就死无对证。 什么?要去游戏公司查IP?这就更简单了,温雪央可是游戏公司老板的亲妹妹! 可如果警察来了,这件事就又不一样了,她们只能寄希望于警察不管这样的小事,可万一管呢?她们不就完了? “初夏!”葛小雨凑到宁初夏身边,压低了声音,“一剑闯九州家里很有背景,现在我们先回寝室,私下处理,要不到时候闹大了,解决不了的!” 她哀求地说:“你知道的,我还想留在C城发展呢!雪央家也在这里发展,以一剑平时表现出来的财力,万一他家有背景这件事是真的,以后我们就永无宁日了,你不想害得大家都过不下去吧?” “而且你想想,辅导员知道了肯定很烦,现在高考刚结束,这么多人拍着呢,万一上了热搜,你这就是给学校抹黑了!” 她就不信这一套组合拳还说服不了宁初夏。 宁初夏皱眉道:“葛小雨,你怎么这样?他家里有背景又如何?就可以这样人肉诬陷别人吗?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扯你们!” 葛小雨脸都黑了,她这特地小声说是为了什么?怎么宁初夏还自带扩音的? 宁初夏这话一说,旁边的围观群众立刻群情振奋起来,现下焦点早就转移。 “学姐,我们支持你!什么有背景?了不起啊,人肉别人还来学校骚扰,骚扰不成就诬陷!”这是自己脑补了一整版剧情的。 “初夏,别怕,我打电话给辅导员了,他在教务处马上过来!”这是喊了辅导员来撑腰的同班同学。 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鼓励中,苏明久只听到了那三个字“葛小雨”,他就像被打通任督二脉一样醒悟了过来。 “宁初夏,你的话术是没有用的,你不就是用的你舍友葛小雨的账号雨落落雨来发的温雪央的照片和你们学校的地址吗?现在就倒打一耙说我人肉了?” 他这箭头一指,原先是路人旁观的葛小雨就被拉了进来。 葛小雨瞳孔地震,她的视线迅速地和温雪央对上,两人头上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都有了巨大的汗珠,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初夏,所以你借我账号就是去干这个!” 温雪央连忙接话:“什么?初夏,我刚刚听你这么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是被冤枉的,所以你……” “够了。”宁初夏冷笑,看着被她这句发言停住话的温雪央,“我借了葛小雨的账号?从几号到几号,什么时候开始使用?” 苏明久立刻插嘴,报上了这几天热聊的时间,他真是烦透了宁初夏颠倒黑白,连差不多几点到几点都说了。 温雪央来不及阻挡,只能勉强又补充:“对了,就是这几天!初夏说什么要去学校外和学长学姐合作项目,然后又借走了小雨的账号,说是想压力大的时候玩一会别的门派,原来是这样!” 宁初夏心中叹息,温雪央处处算好,知不知道她现在做的每一个反应也完全朝着宁初夏安排的方向走呢? “初夏,我知道你喜欢一剑闯九州,也羡慕雪央长得好,可你也不能这样吧?”葛小雨看着旁边不少围观的人似乎开始动摇的眼神心中狂喜,吓死她了,总算过去了。 “你们在撒谎吧?”同样在围观中的同班同学小方终于是忍不住插嘴,进入了混战现场。 “你凭什么说我们撒谎?”葛小雨恨恨地看了对方一眼,班上这些同学尽是和宁初夏关系好的,真是让她讨厌。 “就凭这个。”小方拿起手机,大屏往前一怼,阳光下的反光让葛小雨眯了眼都看不太清,“你难道不知道初夏和陈学姐他们做的夏言夏语的账号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做乐器和唱歌直播吗?全程露手,从下午6点到12点不动摇。” 小方看着葛小雨她们摇了摇头,他再傻也看出来了,这分明是葛小雨和温雪央一起在陷害宁初夏:“是没露脸,可初夏的手上有痣,录屏网上也有,我想应该没有人能双手在屏幕前用意念和人聊天吧?” 宁初夏笑了笑看了眼小方,心中略暖,其实她安排的人是陈学姐和李学长,他们俩正在学院楼上邀请老师在视频里出镜。 温雪央有证人,她也有。 “我和老李也能替初夏作证。”陈学姐终于挤了进来,刚刚人这么多她本来想走,还好旁边的李学长听到了初夏的名字,要不初夏就差点被人欺负了,“我们这几□□夕相处一起做视频,学校里也有老师去参观过,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俩也在替她撒谎?” 葛小雨整个人都乱了,她愣愣地看向眼前的学长学姐,这两位是之前院学生会的会长和常委,在学院里一向以人品出名,他们俩一起做的证自然很受信服。 姗姗来迟的李学长愠怒道:“就刚刚那位同学说的周三,周三晚上的时候我们请的嘉宾是学院的客座教授,需不需要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也来作证?” 大势已去,别说围观群众了,就连一直觉得自己明察秋毫的苏明久也反应了过来。 他怒气冲冲地看向葛小雨:“你利用我?” 他简直被羞辱透了,今天先是认错人再就是丢脸,被人压在车上烫得要死要活,结果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拆穿某人的真面目还拆穿错了? 荒唐,这荒唐透了。 温雪央楚楚可怜地看向宁初夏:“初夏,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我刚刚真的是太生气了。” 她看向葛小雨,努力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想法,葛小雨会懂的吧? 这大家总不能一起死,葛小雨要是识相把她撇开,之后她一定会多多帮葛小雨。 温雪央这才开始埋怨自己,她太傻了,怎么不去先找哥哥用钱砸个什么机会,用利益把葛小雨绑牢! 此刻的温雪央并不知道同学们看向她的鄙夷眼神。 就这会功夫,大家已经通过互相补充把事情的全貌还原,这要说是葛小雨自己干的谁信啊?温雪央刚刚还帮她作证说什么账号宁初夏借去呢!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她装可怜的时候依旧是那么美,可已经没人觉得同情,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们宁可遇到平日里天天骂人说人的同学,也受不了这种温温柔柔,看似无辜,却在背后通刀的恶毒女人,关键是她什么都做了,还能继续堂堂正正地装无辜。 他们忍不住看向一脸震惊,很受打击的葛小雨。 这个吧,虽然也恶毒,但还真没温雪央厉害,这是被人当刀子使了吧? 这份同情没能持续太久,因为葛小雨立刻用实力证明了她绝不是当人刀子的小绵羊。 她冲着一脸单纯的温雪央露出了个很符合她人设的恶毒笑容:“温雪央,别装了,你放心,我可不是宁初夏那么好糊弄的人。” 她看向宁初夏,眼神有些复杂:“我这里有录音,我能证明,这件事是温雪央主使的,她就是看你不爽,想要你丢脸,想要你身败名裂,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葛小雨瞥了眼恨不得冲过来打她的温雪央,丝毫没有害怕,反倒是比刚刚还镇定了不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她教的,她先怂恿我发了假照片去给一剑,说是能让你丢脸,结果这件事事发之后,她就用这个一直威胁我……” 就是死,她也要死得比温雪央好看。 辅导员和派出所的民警都已经赶到,原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他们很快在旁边同学的科普下露出了各色神情。 “温雪央,葛小雨,你们真是……”辅导员话都不想多说,只是先让民警回去,现在已经确认没有人肉搜索的事情,可学院的内部处理,肯定少不了。 终于被放开的苏明久感觉自己浑身都疼,他感觉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肤和车分开的时候都有种撕开的疼痛,抬手一看果然红了一片。 可关键这件事他还不能向宁初夏出气! 毕竟今天他成了别人的工具往宁初夏身上重重一击。 只是那温雪央,怎么是这样的人?真是有些可惜,苏明久看着温雪央的背影略有所思,却正正对上回过头的宁初夏,下意识地惊慌让他后退一步,撞到了车上还得强撑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宁初夏看向他面无表情:“你未必太自作多情,你说你对我没兴趣,那可真是谢天谢地,像你这样的人。”她从上到下看了一圈,那眼神里的鄙夷完全不带掩饰的,“你不会以为别人非得看上你吧?” 说完话的她直接跟在辅导员身后离去,留在原地的苏明久恨自己刚刚怎么没上去做些什么,可看着周围的人,也顾不得说什么,立刻把自己塞进车里,升起车窗,只等着众人离开,迅速撤退。 围观的观众终于把瓜吃得干干净净,都忍不住露出了同情和惊讶的表情。 惊讶是没想到学校里居然有这样心机重,恨不得让舍友丢尽脸的人,而且这人还是温雪央。 同情的是宁初夏好好一个女生,居然被舍友针对成这样。 而这一切,如同温雪央和葛小雨事先预料好的甚至准备好的剧本一样,在下午爆炸式发酵,虽然现在的她们,恨不得这件事彻底消失,可也已经无济于事。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八) 学院的办公室在这个点应当已经是人去楼空, 可此刻办公室内,却是难得的站满了一群人。 “初夏,你先回去吧, 好好休息,然后……”辅导员叹了口气, 轻轻地拍了下宁初夏的肩膀。 辅导员是C城音乐学院出身的研究生,也就大宁初夏不到十岁,他和学生们接触时都很注意保持距离, 像是这样拍肩膀的动作已经是难得的亲密。 他带这一届学生时时常觉得自己挺幸运, 班上同学团结,还有像宁初夏这样万里都挑不到一的好苗子, 在其他辅导员为班上的大小事情忧心忡忡的时候,他便格外的悠闲自在享受人生。 可现在看来, 他还是轻松得太早了, 看, 这一闹就闹出了大事。 不过甭管他现在心里有多烦,这也不能让受害者本人担心, 辅导员只得努力做出镇定的样子。 宁初夏乖巧地跟在辅导员身边出了办公室门, 这门才被虚掩上, 就能听到被叫来的温雪央家长和葛小雨家长已经忍不住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叫家长时温雪央和葛小雨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宁初夏便只想莞尔。 这还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如果请家长就慌了, 那她们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看来,她们是真没预想过温雪央失败的结果――唯一准备的后手, 那就是往彼此身上泼点脏水, 结果还引发了两人在辅导员面前的指责混战。 愚蠢又天真。 宁初夏接下来准备的剧情还有很多, 她现在发自内心的祝愿这两位能好好撑住,好能把这些剧情经历个遍。 “初夏。”辅导员欲言又止, “虽然学校那边还没有通知,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对这件事发声之前通知我一声。” 虽然学校的舆情也很重要,可当事人的心理状况也同样值得被关注,辅导员并不想太过干涉宁初夏的行为,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想到刚刚他听温雪央和葛小雨对峙互相扯皮骂出来的那些,他整个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 原先让她们俩老实交代,她们还懂得丢脸,自己遮掩一番,只可惜给的借口一看就站不住脚,他一听这些眉头一皱,都还没来得及严肃让她们老实交代,这两人就开始当着她的面互相抹黑,恨不得把对方的底裤都给撕下来般凶狠。 交代自己事情时有多吞吞吐吐,交代对方做的事情时就有多畅快,辅导员自然不会偏听偏信,可看着她们被对方抹黑只能气得抓狂反驳不了的样子,他的心就彻底沉了下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引发今天这场风暴的理由,居然会是她们两人的嫉妒。 辅导员问心无愧,他分配机会一向是看学生的能力。 这个专业,学生和学生之间差距极大,不是单纯靠努力就能追上的。 葛小雨所谓的宁初夏长相糟糕,那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之一,外表可以靠化妆调整,身材可以用服装遮掩,可声音却不行。 当然,无论是现场还是录音室都可以靠修音、逐句录音等方式来拯救,可这绝不是什么值得推崇的事情,再说了,不是谁都能享受这样的修音待遇的,起码现在班上的学生没有一个配。 如果他选了葛小雨,那估计班上同学才会质疑一句是否在扶贫,机会这种事情,讲什么要照顾,根本就是弱者绑架。 辅导员最生气的是葛小雨那夸张的说法,说得好像没有这个机会她就无路可去,可学院里每天组织那么多大小型的音乐会,她怎么不去试试呢?那儿可没人拦着她面试,说到底,她就是想要被照顾,被特殊对待。 如果说葛小雨只是让辅导员觉得灰心的话,那么温雪央则让他深受打击甚至怀疑人性。 温雪央和宁初夏之间的关系全班上下随便拉个人出来都知道,就连辅导员都在学校里撞到了不少次两人手挽手出双入对。 矛盾的起点,是游戏里的一个男网友,辅导员当时再三确认,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简直说不出话。 再问下去更是荒谬,且不说她和对方根本没在一起,就说宁初夏只不过是加了那男生游戏好友,下过一次副本,两人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这嫉妒着实来得毫无理由。 关键是一般人嫉妒就嫉妒了,你可以闹脾气,你甚至可以吵架绝交,怎么有人能做到直接将这一切步骤跳过,进展到让自己曾经的好友身败名裂这一环节? 那剧本里的细节就连辅导员听了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他都不敢想象,但凡不是宁初夏当时反应过来,又正好有人作证,她接下来到底要怎么生存。 最荒谬的是,温雪央和葛小雨居然还能说出句只是个玩笑。 尤其是温雪央,她振振有词:“像是这种传闻又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过去,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出个丑罢了,能怎么样?” 旁边的葛小雨点头赞同:“再说了,现在不是什么后果都没造成吗?丢脸的也是我们,何必不依不饶。” 辅导员原先还想要骂醒对方的想法彻底了结,这两人居然还意识不到错误,她们做事懂得一环套一环,看着可不傻啊,怎么不懂得想想后果? 不说别的,就说这把人引到学校,辅导员是见过兄弟大学的风云学生的,一眼认出苏明久的他深知这人的家庭条件有多好,他在网上被人骗了,万一想要打击报复呢?宁初夏明明什么都没做,可能要迎来的是别人精心布置的算计。 再者选的这个时间点也很微妙,大中午的人这么多,刚刚辅导员到场的时候一下看到了一堆手机,当时他就知道事情要坏,这十有□□是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好在宁初夏及时为自己澄清了,否则到时候那是造谣满天飞,辟谣无人理,类似这种事件导致人肉甚至引发学校公关危机的那还少吗? 辅导员刚刚是憋着没说,他觉得这件事最可怕的是她们几乎把宁初夏的每一步都算准,这还是只是把人喊来让宁初夏丢脸,可要是以宁初夏的名义骗了各种各样的虚拟道具什么的,到时候宁初夏说得清楚吗? 辅导员并不觉得自己这是在无中生有,刚刚他拿出温雪央档案的时候就愣在了当场,对方的家庭关系上,兄长单位职务那,清清楚楚地写了温氏游戏总裁几个字,而这温氏游戏,不就是《风云江湖》所属的公司吗? 他就说为什么温雪央的计划明明有漏洞,这两人还敢去做,原来是有这么个哥哥能帮忙收尾,他再一次庆幸起了宁初夏的及时反应,否则单看这些证据,就连了解宁初夏个性的他都恐怕会信。 “好。”宁初夏点了点头,“除非事情牵扯到了我,否则我不会在网上说的,这您放心,只是……今天我看好像不少人拍了,恐怕这件事不是我不说就行的。” 辅导员看着贴心的宁初夏只得苦笑:“我已经和学校说了,她们这事情闹成这样,我看怕是要记过了。” 宁初夏才不会替她们俩说话,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德的人间圣母:“辅导员,刚刚我说的搬出去的事情,我想我等等回去就搬吧,至于调宿舍的事情……” “包在我身上!”辅导员立刻允诺,像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再让她们住在一起,又不是角斗场。 目送着宁初夏在陈学姐和李学长的包围下离开,辅导员这才摇了摇头重新推开门,他这把门一开,门里立刻噤声。 “老师,我们小雨知道错了,她刚刚不也说了吗?她是被威胁的。”葛妈妈瞪了温雪央一眼,还好她和丈夫到C城出差,否则放女儿一个人要怎么处理,“倒是这位同学,自己和别人过不去,还要栽赃陷害……” 她心里也生女儿的气,可现在不是骂自己孩子的时候,她看出来了,辅导员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模样,那肯定得在老师面前撕出一个轻重。 葛小雨也低头:“辅导员,我知道错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当时我真的就只是嫉妒,我想的是发个照片,以后宁初夏被拆穿发了假照后她丢个脸,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一切都在温雪央的算计之中。” 辅导员的嘴角略微抽动了一下,说实话这件事温雪央确实占据的是主导位置,可葛小雨倒是先看看她手机里录的近六个小时的几十段录音再说吧?就连小视频她都拍了好几个,可一点都不弱势。 “不必装无辜。”被请来的学院院长喝了口茶,重重把茶杯一放。 “老师,您怎么说话呢!我们小雨以前可从来没有犯过这种错误,一向都是乖学生的,这都是被舍友给带坏了!” 院长直击问题关键:“那她都录了音,怎么不直接拿录音威胁温雪央让她停手呢?或者是拿录音将功补过,来和我们说一声,再或者但凡还为朋友考虑一点,她也大可以偷偷提醒宁初夏同学不是吗?” “这,这不是我女儿先被她引导着犯了错吗?”葛妈妈被问得一愣,好一会才想到可以辩解的词。 “是,但都要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吧?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你要是被人怂恿着帮忙销赃了,他以此威胁你去杀人、去恶性犯罪,葛小雨同学会去吗?想必不会吧?她不过是不把同学可能会受到的伤害当一回事且自己也有利可图。”院长冷静道。 他听过的各色辩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刚刚也听出来了,这两人不就是一个要名利,一个要爱情吗?找那么多借口做什么呢? “院长,冒昧问一下,我妹妹这边会怎么处理呢?”旁边的温学明忍了挺一会还是插嘴,他眉头紧锁,情绪已然糟糕到了极致。 听到妹妹带着哭腔打来的电话,他还以为是妹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可到了学校一问,这才知道是妹妹欺负了别人。 温学明现在肚子里有一万句话想要责骂妹妹。 他想不通,以妹妹的条件,到底是被灌了怎么迷魂汤,才会看上游戏里的一个没见过面、不知道身份的男人,关键是这男人听起来还不喜欢她。 素来听话的妹妹,怎么会变得像现在这么心机深重? 温学明后悔起了自己这几年来对妹妹的疏漏,他现在认真回想才发现,妹妹的变化不是无迹可寻的,曾经一直很黏着他的妹妹自打高考结束后便和家人疏远,除却面上的信息关心外一无所有,彼时温学明只以为是自己工作忙碌,妹妹进入大学学业、生活丰富,可现在来看,这没准是她迟到的叛逆期。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他不能也不会不管妹妹。 院长看了眼温学明,倒是没有对学生家长迁怒:“学校没有相应的规章制度,但类似比这次等级轻的事件都要予以处分,这次也一样。” 温学明犹豫着是否要避开葛妈妈和院长私下谈谈,可他这话还没开口,对方便像是看穿了他一样地接过了话:“不必劝,也不必做什么,我们学院向来按照规矩走。” C城经济条件优越,可以说这遍地是富豪,除此之外学院里学生有知名人物做家长的都有好几个,这要是他们真搞什么特权,学校早八百年就搞不下去了,而且这一次,事件着实恶劣。 “你们两个,都准备好检讨,在院内网展示。”院长最后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 一直沉默满脸惶惶的温雪央终于抬起头来,她脸色惨白:“院长,您能不能帮忙在学院里发通知,今天这件事不要传出去!” 自打事件开始拐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她便是现在这个仓惶表情,刚刚不多的精力全都用在和葛小雨争论上了,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接受现实。 她死死掐着自己逼着面对,这和她知道的已经完全不同的局面。 她甚至都来不及为自己接下来要付出的代价感到恐惧,满眼满心里都是可能会截然不同的未来。 她要怎么办? 她已经把牌打烂,宁初夏那和她恩断义绝,苏明久那恐怕还隐隐记恨,霄寒……对,霄寒还不知道,他们之前朝夕相处,还有些许情分。 只要事情不传出去,就算被处分也没有关系,宁初夏……宁初夏那边她还能再尝试看看,多少改变下眼前的一切。 温雪央语速飞快:“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对学校也不好吧?我相信院长也想维护学校的名声,所以……”被兄长拉了一下,温雪央没忍住瞪了过去,“哥,你做什么呢?!” 她恨恨地看向没用的兄长,在她为自己而战的时候,兄长只会拖后腿而已。 温学明不可置信地看着妹妹那展露无遗的冷淡眼神,他难道做了什么让妹妹伤心的事情吗? 他心中苦涩,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他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就连妹妹沉迷游戏,他都护着不让父母说她,今天一听见这事,哪怕公司里有重要的业务汇报,他也立刻选择了来到学校,纵使身为总裁的他很多年没被骂过,却也甘心在妹妹的老师面前低头替她道歉。 可这一切换来了什么? 院长和辅导员对视一眼,均是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之前或许他们还会有一丝的期盼,觉得温雪央这是误入歧途,可现在看来,她怕是心是黑的、血是冷的。 “我说过,自己做的事情要自己承担,你现在希望我阻拦传播,那你当初就不要选在这种场合,你接下来要面对的,不正是你曾经要准备给你好友的吗?如果真像你说的,这只是个玩笑,那你就只当它是个玩笑面对吧。” “学校……”温雪央不想放弃,她甚至怨起了学校老师,她也是学校的学生啊,为什么老师就不站在她这边保护她呢? 院长轻笑:“那就不用温同学担心了,一个学校有这么多学生,自然不可能每个人人品都好,我想比起包庇行恶、陷害同学的学生,还是学校愿意承认错误承担责任更对名声有益。” 他不愿意说得太难听,否则他一定要问一句,所有担心学校名誉的话,这位温同学到底是哪里来的脸问得出口? 而且现在才想起来说这些未免为时太晚,她也太低估网络的传播速度了吧? …… 天色已晚,可此时依旧热得惊人,温雪央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她觉得自己有些冷。 今天早上还踌躇满志,觉得马上要迎来美好人生的她,从被带上去开始就和葛小雨在办公室里被当做犯人一样看着,中午饥肠辘辘只能吃老师使唤学生打来餐厅饭菜,到了下午的时候更是被学校的一群老师、学生“观光”了一圈,那些传进耳朵的窃窃私语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割下来。 处分的决定雷厉风行,盖了章被展示在她们俩的面前,她和葛小雨被要求在办公室里写了检讨,虽然两人并不想写,可在辅导员坚定的眼神面前,她们还是选择了低头。 现在她们写下的两份检讨已经被公布在院内网最显眼的位置,不用问,一定有很多人看到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些,可葛小雨的家长却不依不饶,葛爸爸和葛妈妈像是泼妇一样撒泼闹事,非得要温雪央付出代价赔偿葛小雨的损失。 刚刚还一脸颓丧的葛小雨在父母这话音刚落,便像是抓住了希望般同样开始向温雪央展开攻击,好几回还差点抓住了温雪央,好在温学明挡在她的前头,又答应了赔钱,这才勉强告一段落。 看着拿了钱得意的葛小雨,温雪央是一点也不生气。 一个要倒霉的人就是抱着钱,又能如何? 只是紧接着,她就被兄长拉进了车,在车上温学明语气严厉,一脸失望。 温雪央没忍住和他互相怼了起来,在她看来,温学明才没有资格对她严加指责,他难道自己就是什么厉害的人吗? 温学明说了她两句,见说不过就无奈地停了下来,温雪央便提出了她想要的东西。 温雪央已经想过了,现在估计一切已经东窗事发,想要解决这些,还是得从霄寒那下手,可恨她只知道霄寒的姓名,就连公司地址都记不太清,学校倒是还记得,可去宿舍就不能达成她的想法。 而这突破口,便在哥哥那里,温雪央自己觉得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不过是让哥哥从后台调一个霄寒的IP地址,定位个具体地点,好让她上门去堵人,就算不行,这实名认证不是有手机号码吗?给个手机号码,她就是死皮赖脸,也要约霄寒在外面见一次,温雪央对自己的脸还是很有信心。 可哥哥居然骂她是无理取闹,又说她这想法会毁了公司,什么透露用户隐私会导致用户对公司产生不信任感,甚至会引发诉讼,骂了好几句她荒唐天真,为了个男人疯魔。 温雪央这回怎么撒娇闹脾气都没发挥作用,温学明是怎么都不同意,还喊了让她滚下车去。 行,让她走她就走,她这又不是只为了自己! 温雪央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别人看她的眼神,她很习惯大家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可今天众人的眼神分外不同,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些看着她的人抱着的是怎么样的想法。 她一向引以为傲的长相,这下忽然成了什么显眼的标志,要人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她来。 她不由地走得快了些,匆匆上楼时平日里会和她打招呼的学院同学一个都没有搭理她,甚至还旗帜鲜明地直接将自己原先挂着的笑脸换做冷脸,那副不想搭理温雪央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 温雪央总算回到了寝室,往日里平凡普通的寝室现在显得温暖,可才进门她便不由地一愣:“你怎么还在这?” 葛小雨冷冷地看她:“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她指了指已经空掉的吴楠楠和宁初夏的位置。 吴楠楠今天原先有事偷偷翘了课,可一听说这事她便联系上了辅导员,和男朋友一起来把所有行李搬走。 刚刚葛小雨一回寝室发现这情况就发了信息去问,可却发现吴楠楠已经把她拉黑。 温雪央咬着牙:“你厉害什么?你家不是已经拿了钱了吗?就别没完没了了,说到底,你今天还不是你非要扯我下水,你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现在别搞得自己像受害者一样。” “我没说自己像受害者啊。”葛小雨冷笑地看她,眼神里的恨意愈深,仇恨是会转移的,今天这一连串事情下来,她连对宁初夏的恨都压在了温雪央的身上。 她真是傻了才被温雪央害到这么个境地,同样是做错了事,温雪央还是背靠大公司的大小姐,而她呢?两个人的犯错成本从来就不相同,只有她这样的傻子才会和温雪央同流合污。 现在她身上背了处分,同学们对她敬而远之,已经很多年都不联系的朋友都幸灾乐祸地发来了所谓的关心,她的爸妈认定了她就是学坏,已经不许她在追求什么梦想,毕业后葛小雨就得要回到爸妈身边,过按部就班,根本配不上她的生活。 是,她还可以过普通人的一生,可是凭什么呢?她这么拼命这么努力,什么都做了,为的就是这普通人的一生吗? 就在刚刚,爸妈又打电话来骂她了,说老家的亲戚都特地打电话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他们甚至还问葛小雨会不会被抓去坐牢,现在她在爸妈心中,一下从备受宠爱的女儿跌成了家庭的耻辱,素来爱面子的她只要想到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料就恨不得去死。 她说错了,普通人都比她堂堂正正,过得有尊严。 温雪央刚刚才消弭的冷意又起来了,她看着葛小雨浑身不自在,在心底想着等到暑假后她也要申请搬宿舍的事情。 她的手机已经没电,这也怪她自己,今天她本来偷偷开了录音,打算近距离录下宁初夏出丑的现场,这要是学院里要求不能外传,她便会让人传到网上,结果后来事情越闹越大,她竟是忘了关掉录音,直到自动关机才反应过来。 坐到电脑前的她头一次为开机速度感到焦心,她想要看一看现在的情况。 “看来你很着急?”葛小雨抱着电脑凑了过来,一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温雪央的桌上,“没事,我这都开好了,看我的就行。” 她头一次感谢起了温雪央的外表,同样是牵扯到这件事,温雪央一是好看二是主谋,把主要火力都吸引了过去,虽然这已经于事无补,改变不了她面对的一切,可看到温雪央没有好下场,她心里的快意便疯狂生长。 “不用!”温雪央想要阻止,可葛小雨却寸步不让,她事先开好的页面挨个闯入温雪央的视线,而靠在她耳边的葛小雨还在幽幽念着上面的评论。 “学校论坛,你的照片现在已经屠版,有人为你做了表情包,你猜配文是什么?是谁要和我比恶毒,适合你吧?” “视频在热搜尾巴呆了一会便下去了,不过点进去看,已经有不少转发了,大家都很震惊还有人这么陷害舍友。” “你看这条评论,知人知面不知心,感觉看到了真人版画皮,那张也许称得上美丽的皮下,却是发臭的恶心的骨架和血肉。” “这条也不错,我以为我是颜值协会,可现在才发现我不是,这是何等的绿茶婊?视频里她认真表演还质疑朋友的演技我愿称之为绝活,不少流量都该和她学学,看这无师自通的演技,影后都要甘拜下风。” “C城音乐学院挂检讨了,事件定性了,不过没说理由,根据学校学生的说法,是出于嫉妒……温雪央嫉妒自己的舍友天赋好,啧啧,这种人大概就是那种会杀舍友的人吧?毫无道德感,只知道凭借自己的欲望行事。” …… 一条接一条,葛小雨念的还都是念得出来的类型,其中爆粗口三字经的数目更是惊人。 从前温雪央的照片,挂出来便会让人夸赞,可现在,下面却只剩下恶评。 “你给我滚,带着你的破电脑给我滚。”温雪央浑身发抖,她哆嗦地抓住手机。 她从来没被人这么骂过,刚刚葛小雨在耳畔边念出的那些言论不断地在耳畔重复,重复到她几近崩溃。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看到,为什么他们要这么爱管闲事,发表言论?宁初夏自己都没骂,他们凭什么骂她。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骂她的言论也不会暂停,一刷新又是新的。 “好,我这就走。”葛小雨装作要走,电脑才搬离桌面,就又放了下来,她顶着温雪央惊疑的目光笑眯眯地说,“我给忘了,你最好奇的游戏论坛还没给你看呢!” 她点开被折叠在后面的网页,温雪央在看到的瞬间,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818天下服被当工具用的第一土豪,会咬人的狗不叫,会陷害舍友的恶人却会装傻,今天你学会怎么害人了吗?】 主楼的楼主先搬运了几个链接,都是关于C城音乐学院今天中午的那起网骗事件的新闻,他自称自己原本只是随手翻翻,这一看才发现,其中牵扯到的这个游戏竟然是《风云江湖》。 视频的收音效果不好,可经过楼主的费心比对,还是认出了“一剑闯九州”这五个字,这名字一出,事件的当事人便也随之浮出水面。 楼主写的这帖子绘声绘色,让人恍若身在现场,看了这么一场大戏,而且他还抽丝剥茧,把事情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但凡从头看到尾,就很难不对夏天的风产生同情。 到了故事的结尾,他还不忘来个收尾总结。 1、原来不是每个土豪都很精明,欢迎各路网骗找上一剑闯九州,他人傻钱多长得还行,只要给一张照片,就会屁颠屁颠的上门,想必只要你给的照片够美,一定会骗到足够多的钱。 2、谨慎对待身边的朋友,别以为你们是现实朋友有事可以现实沟通,人家还会用网络上的事情对你威胁。 3、被土豪看上就是倒霉,哪怕你十动然拒,这件事可能也会被人利用,土豪还会堵你学校,但凡少点力气,这还挣脱不了。 帖子里不忘放了数十张苏明久被压在车上的非高清照片,还有站在一边楚楚可怜的温雪央。 下面的回复前排还是做记号占楼,等到了后面就全是震惊和大骂。 甭管长得什么样,这么搞宫心计也绝对会让人厌恶。 温雪央手在发抖,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霄寒还没看见,毕竟霄寒看上去不是那种爱看八卦的人。 哪怕她知道这希望已经很渺茫,可她还是想试试。 “啊,你在抖什么?”葛小雨轻轻地将手放在温雪央的手上,感受着她的颤抖,“你是想找霄寒?我这些天尤其是今天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霄寒看上去有这么好吗?他甚至没怎么搭理你,你却能为他做这么多事。” “更奇怪的是,你好像认定了霄寒会喜欢宁初夏一样,我甚至都怀疑,初夏认识一剑闯九州是意外吗?”葛小雨若有所思,可她还是没找到答案。 温雪央用了力气一把推开了葛小雨:“你说什么呢,有完没完啊你!” 葛小雨站稳后笑了笑:“没呢,当初你帮了我,我现在不也得帮你吗?” “你做了什么?”温雪央愣住。 葛小雨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什么,我就是知道你在意霄寒,帮你把帖子分享给他了而已,不用谢谢我,我们是朋友嘛!” 她这句话一说完,温雪央头脑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她直接扑了过去,一把压倒了葛小雨,一巴掌抽了过去:“你个疯子,变态,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过是不是?” 冲动的她对自己的力气并没有估量,一下被葛小雨反转了过来,压在了地上,对方比她更凶狠地给了两个巴掌:“怎么?不行吗?” 被人这么压着,让温雪央想到了今天一切崩盘时自己被宁初夏紧握住不能反抗的手,她歇斯底里地伸出手紧紧抓住了葛小雨的头发,用力一扯,头直接一抬,咬在了葛小雨的手上,死死不肯松开。 都怪葛小雨,都怪她! 房间里劈里啪啦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声终于引起了外面路过的同学的注意。 不知是谁在犹豫了许久后才纠结地推开了向来不上锁的窗户,往里面一看,瞬间尖叫出声―― “来人啊,打起来了,打得特别严重!” 一窝蜂地人冲进来,终于把两败俱伤的两人分开,热度还没过去的大新闻又有了新的后续。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九) 学校对面的小区是前年才刚刚竣工的, 当年的开发商很看好学校这周围地价的发展大力建设,还引进了知名商场,不过后来由于规划的原因, 此处房价趋于稳定,没能得到他们预想的巨额利润, 倒是为学生们的租房提供了便利。 宁初夏所定下的工作室地址便位于这小区,她直接买下了这套复式,在原来主人装修的基础上稍微做了调整。 现下一楼没有隔断的客厅被作为办公区域, 分开排列各自都拥有足够空间且做了隔断的办公桌都摆上了配置上佳的电脑, 除却李学长和陈学姐这两个固定员工外,还有另外四个在周边大学里请来做兼职的学生也一并坐在此处。 靠近阳台的区域则被划成了健身和休息的位置, 跑步机、椭圆仪等依次摆放,瑜伽垫也都卷起来放在一边。 楼下的两间房根据采光被改成了录音室和拍摄棚, 花了大价钱做的室内隔音, 绝不会因为内里的喧哗影响到他人。 至于楼上的房间, 则分别是李学长、陈学姐和宁初夏的房间,中间的小客厅桌椅被移开, 现下摆放着各式乐器。 李学长坐在电脑前看着网站后台上实时变化的数据, 即便是已经看了很多次, 脸上还是会不自觉地闪过喜悦。 在毕业时,人多少会有些踌躇, 李学长虽然拥有着良好的成绩,可临到了要离开学校, 还是得面对梦想和现实的抉择。 宁初夏在他最纠结的时候丢出的橄榄枝, 他不由地伸手紧紧握住, 说实话,李学长在握住这机会的时候, 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上好的机会,他更觉得这像是一次任性的尝试。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切的反应会超出他的想象,甚至现在看来,就是他想要继续做下去,拿这些小成绩去和身边的家人说上一句也未尝不可。 他所认为的冲动学妹做的计划非但详尽,还很是现实,她并没有在还吃不到面包的时候就开始清高,反而是脚踏实地,跟着热度,做了一个又一个有趣的选题,李学长看向了旁边白板上写着的节目选题,他便踌躇壮志,觉得这样的选题绝对会大受欢迎。 陈学姐从厨房里端了两杯咖啡出来,她将一杯放在了李学长的桌上:“我上去看一下初夏。” 被打断了思路,李学长并不生气:“是得上去一下,你们都是女生,要是她不开心,你就帮着多安慰一下。” 他皱着眉头,虽然不少人都说学校是象牙塔,可身处其中的他知道,哪怕是在象牙塔里,也有人步步算计。 像是隔壁兄弟大学,去年不就闹了一出什么因为嫉妒偷偷在舍友考试前把对方证件藏起来的事情;平日里学生们之间私下传闻的什么因为劈腿出轨买醉打架的更是不少。 可这些事情听着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分外遥远,真正发生在身边的时候才觉得可怕。 今天他们帮着宁初夏把行李搬了回来,宁初夏收东西飞快,离开宿舍的时候连头都没回,那副毫不眷念的姿态让他们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是伤透了心了。 换做谁又能不伤心呢? 李学长当时二话不说,就直接发了条朋友圈,泾渭分明地站在了宁初夏的那边,这朋友圈一发,他才发现另一边的陈学姐也和他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回到工作室后,宁初夏神色如常,开了新的选题会议,还把下一期节目的素材录完,若不是他们俩阻止,那还打算继续晚上的直播,他们好说歹说,宁初夏吃过饭后才进了房间休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陈学姐已经上了楼,她轻轻敲了敲宁初夏的门,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便进了屋。 “学姐。”宁初夏笑着冲陈学姐眨了眨眼,她现在正在和她事先找的人沟通情况。 “喝点咖啡,放心,这咖啡他们都说是那种不影响睡眠的类型,你好点了吗?” 宁初夏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安抚地看向了学姐:“没事,我真的挺好。” 她这可没有半点撒谎的意思,事实上她确实过得不要太好。 之前陪着温雪央和葛小雨那是为了演戏,否则谁会愿意和她们朝夕相处? 现在她躺的这张床,都能在上面翻好几个身,其他的设施,那也全符合了宁初夏的个人需要,更重要的是,也不必在看到某两人不断算计的眼神。 刚刚进屋到现在,她一直在规划工作室的发展,这也是基于下午会议的基础上进行的整理,首先是关于工作室的核心账号夏言夏语的选题。 最近正值高考,高二的学生也还在为未来准备,除却之前的选秀节目主题为,宁初夏又定了个艺考科普和音乐类专业的普及向视频,工作室现在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无论是她还是学长和学姐都在学校里交友广阔,再加上头上顶着C城音乐学院的招牌,想要请到嘉宾那简直不能更轻松。 另一个主题,则是对一些大众也许会好奇的音乐知识的科普,这其中的小选题则天马行空,各式各样的乐器从最近正红火的唢呐到不少人可能甚至都没见过的部分非洲打击乐器;形形色色的音乐大师有趣的个人生活和作品鉴赏等做都做不完,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受众会不会相对狭窄。 再者就是更倾向于大众方向的主题,比如死亡歌姬如何在KTV度过唱歌危机;教你怎么量身挑选KTV曲目;谁都能做乐评大师,乐评常用总结方式一览……目前想出来的这几个工作室的成员都觉得很有意思。 宁初夏打算之后随着夏言夏语站稳脚跟继续增加对账号的培养,在她的计划里,之后工作室名下的账号只会越来越多,而后也从只靠播放量盈利转化为多盈利方式的模式运行。 “和你说个有趣的事情!”陈学姐点到即止,她故作神秘地掏出手机,递到了宁初夏的面前,“我学生会的学妹刚刚给我发了信息,我想你看了没准会觉得高兴。” 宁初夏接过手机,手机上是一段视频,视角有些奇怪,看不出是在拍哪,她随手点了播放,摇晃的镜头终于移动地对准了焦点。 她这才认出,这镜头对着的正是原身居住了三年的宿舍,而现在屋子里是一地凌乱,地上还摔着一台不知道是谁的笔记本电脑。 冲进去的勇士各自占据一边,死死地抱住了恨恨地看着对方的葛小雨和温雪央。 两人平日里总是披散着的头发头一次凌乱非凡,因为抓挠甚至有些头发看着就已经打结成了一团。 各自露出的白皙手臂上都有着牙印,由于咬得太用力还渗出了血,温雪央身上的那件白色裙子上面已经有了好几个不太清晰的脚印,当然她也没客气,原样还了葛小雨几个,只是葛小雨的衣服颜色亮,看不太清。 按说应该还能保持原样的脸,此刻竟然都有了痕迹。 葛小雨的左脸颊上便是一个来自温雪央的牙印,牙印极深,只是也许是脸上不好使劲,只是稍稍蹭破了些皮,可细碎的小伤痕多,只要想到是留在脸上的,便能让人倒吸一口冷气,而另一边脸上,小巧的巴掌印整个印了上去,可以看出打人的人绝对没有留手,不知道是怎么打出来的,她的眉骨处都有个不大的出血处,血流得不多,已经开始结痂。 温雪央从脸上到脖子上,都是被指甲刮出来的长道伤痕,起初只是发红,现在已经浮肿起来,痕迹清楚,靠近眼角的地方估计是发力点,那儿尽是血痕,而和这些抓痕重叠又交错的则是已经引发整个脸略微肿起的巴掌印,不同的痕迹混在一起,只能根据颜色和痕迹轻重分出先后。 从前总是挂在她脸上的那种温柔,现在已经荡然无存,眼神里只剩下恨不得生吃其肉的怒火。 被人分开以后,温雪央终于冷静了下来,她眼泪簌簌往下直落,可才到脸上就疼得吸气,赶忙低头调整角度,避免眼泪引发伤口的疼痛,她恨恨地看向葛小雨,开始和以前一样卖惨:“她先动手的,她不是人――” 葛小雨并没打算和她来个装可怜连连看,只是冷笑着道:“你照照镜子吧,以前那张脸装可怜就算了,就你现在这张脸,怕是没人会可怜你。” 温雪央只是继续垂泪:“也没人要人可怜,你上来就打人难道对吗?” “你爱演就继续演,你倒是张开眼看看,现在还有谁会信你,撒谎精。” 两人说得都不客气,可纵使是抓住她们的人也脸上也只有满满的无语神色。 温雪央爱装可怜,可葛小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全员恶人组,什么也别说,都是混蛋。 宁初夏看得笑出了声,温雪央这可不只是反噬了,还重重地被捅了一刀,无论是葛小雨还是温雪央,都是那么地珍爱着她们俩宝贝的脸,宁初夏隔着屏幕都能看出那伤痕下手没有轻重,虽然不至于伤到内里,可估计要好转也得小半个月。 看来这两位,还真只能选择落荒而逃了,连考试都不能在场。 “我听说学院的老师赶过来处理了,要不是她们已经大三,平日里绩点学分也够,听说都打算直接开除了!然后我听认识的老师说,她们俩主动和学校请了假,说是宁可绩点低些期末考试也要缺勤,这怕是没脸见人。” “谢谢学姐告诉我这些。”宁初夏拍了拍陈学姐送陈学姐出门。 想让人没脸见人的人,倒是先把自己的脸――甚至是真正的脸,都给丢尽了。 临出门陈学姐又说:“初夏,你要开开心心的,你没看呢,不管是学校还是网上,都把她们俩骂翻了!” 关上门后,宁初夏放松地坐回了床上,温雪央和葛小雨恐怕觉得现在已经是她们遭受的最严重的惩罚了吧? 还有那一位……宁初夏直接坐在电脑面前,打开了游戏论坛之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事态正在往某人期待的方向发展。 啧,她本人还打算慢慢来,却没想到苏明久还真这么着急。 还是那位楼主发的818帖子,帖子前排的风向那基本都是对宁初夏本人的同情,还有大骂温雪央和葛小雨的恶心,中间还插了不少对土豪被骗的嘲讽,说一剑闯九州也不过尔尔。 而到了后排,终于有些人按捺不住的开始发言。 “一剑闯九州最冤枉了不是吗?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游戏里有个妹子和他暧昧了很久,他迫不及待去见个人而已,啧,又是说他骚扰,又是说他不配的,搞得好像自己多受男人欢迎一样。” “只有我觉得夏天的风也有点问题吗?他们区谁不知道她钓着一剑闯九州不放?人家天天给她送礼物,我随便一搜,论坛上就能找到至少十个贴在在说每次帮战后一剑闯九州给夏天的风放烟花的事情。” “如果我没记错,夏天的风是在一剑闯九州的帮派吧?啧,嘴上说自己不答应,可身体倒是挺诚实,而且他们帮里谁不知道,只要是夏天的风想要的东西,一剑闯九州都会拍下给她。” “我看夏天的风现在估计要哭了吧,本来她长相平平,好不容易在游戏里钓了个凯子,结果被自己的朋友就这么给破坏,当然只能放狠话最后逞一下英雄。” “夏天的风应该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为什么她的朋友偏偏要用照片骗一剑闯九州,那肯定是觉得夏天的风在意一剑闯九州呗,口是心非,欲擒故纵,现在翻车了吧?替她叫可怜的人倒是看看她占了别人一剑闯九州多少便宜再说。” 他们在这个帖子里激情发言还不够,还得另外开贴。 有一位自称是一剑闯九州朋友的玩家发了一连串的聊天记录截图,证明一剑闯九州在去见夏天的风时是多么期待,还有从前一剑闯九州晒在游戏群里他送给夏天的风的各式礼物。 “有人用这件事攻击我兄弟傻,没错,还真说对了,我兄弟辛辛苦苦追人,该给的都给了,最后被人说上一句不配,我其实觉得挺好奇,到底是真觉得不配呢,还是发现配不上了才装作不配?” 这个帖子的发言尤其的酸,其中还有不少听了让人浑身不适的鄙夷评论。 “人为什么用假照片骗一剑闯九州?因为别人也知道,你自己本人配不上一剑。” “刚刚酸一剑闯九州倒是都过来算算钱,你们自己追妹子花过这么多吗?别只会居高临下的点评别人,这可一点都不可怜。” “要是我是夏天的风,这件事发生就会就会立刻和一剑闯九州道歉,他才是无辜的受害者。” 论坛里的ID是可以直接认证的,只是大多数游戏玩家不愿意为自己的发言负责,便通常选择了不做验证。 一剑闯九州这样高调的人肯定不愿放过这种炫耀的机会,他在帖子里用他那充了钱后都闪着特效的名字留下了回复:“算了,没必要,她也没做错什么,是我冲动。” 他不忘发个论坛红包,这招一出,下面都是老板大气,虽然有人觉得有种微妙感,可已经有些人不由地被引导着骂起了人。 宁初夏的手机一震,是《风云江湖》的APP,点开一看,便瞧见是霄寒发来的信息。 [霄寒]:论坛里的帖子我看见了,需要我帮忙吗?很抱歉,这件事可能和我有关。 [霄寒]: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我今晚会一直在线。 [霄寒]:之前的邀约是诚心诚意,正如当时说的,我很期盼你的加入。 宁初夏想了想便做了回复。 她稍微伸了个懒腰,打开了游戏客户端,之前的所有准备终于可以在此刻派上用场。 苏明久啊苏明久,想要挑衅,就要做好准备被回击。 …… “老韩,怎么样?”赵小柏坐不住,忍不住站到了霄寒的身边。 今天他和韩骁知道这件事比游戏的人还早,当时围观现场的人力,就有认识苏明久的他们学校的学生。 赵小柏收到人分享的视频,便立刻发给了韩骁,当时他只知道是苏明久丢脸现场,可一点开始播放,心里就只剩下卧槽。 这事件的四个当事人,别说是韩骁了,他也认得啊! 后来网上的传言和事情的通报一出,赵小柏就不由地看了韩骁好几眼。 按照目前流传的说法,那是温雪央和葛小雨出于对宁初夏的嫉妒,便在温雪央的主导下由葛小雨负责主要工作,对宁初夏实行了陷害。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可他总觉得吧,这其中好像还有玄机。 当前游戏没有什么需要耗费时间的活动和任务,赵小柏和韩骁唯一要烦恼的是比武论剑他们的队伍还还没能组成三人队去报名,再过一周报名就要截止,已经不能再拖了。 上回韩骁一说,赵小柏特地去看了不少宁初夏的游戏录像,他越看越是惊喜,觉得宁初夏确实是队伍缺少的那块拼图,可只要想到宁初夏连他们邀请换帮的邀约都没有同意,他就觉得这事难成。 可韩骁不像他这么瞻前顾后,果断地向宁初夏发出了邀请,当时宁初夏只讳莫如深地回了句什么要避一避一剑闯九州,最近不能上线,如果之后韩骁还是没找到队友,她会考虑加入,这话说了,基本也就和同意没什么区别,好几回赵小柏都想怂恿韩骁,帮宁初夏把一剑闯九州那烦人精解决,毕竟未来队友被这么个糟心玩意缠着,那他们做队友的自然当仁不让。 只是这想法想归想,宁初夏那没有求助,他们也不好做出什么,结果拖着拖着到了今天,他们一看这事,人都傻了。 一是没想到苏明久居然还直接闯到线下见人;二是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闹成了这样。 他们吃过晚饭后一起回了寝室,最近期末周,韩骁公司那边的工作便由下属管理,他只做远程决策,便也多了不少时间复习和玩游戏。 两人一上游戏,韩骁就把赵小柏叫了过去,这一看屏幕上的信息内容,二人这回倒是真惊了。 发来消息的人是雨落落雨,这人现在他们已经认识,就是宁初夏的那位叫葛小雨的舍友,对方直接发了个网络链接,是论坛上的帖子,而后开门见山:“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宛在雪中央可不是嫉妒舍友的天赋,她嫉妒的是夏天的风和你成了朋友,当然,你也可以把我这句话当做耳边风,不过我建议你想想,她是不是把你当做了她的个人所有物。” 葛小雨既然要说坏话,她也就说得痛痛快快,完全没有替温雪央遮掩的意思:“当年宛在雪中央进剑阁的时候,夏天的风就已经很受不了一剑闯九州,她想要一起换帮,不过宛在雪中央怎么都不肯答应……” 她说得很多,让韩骁皱紧了眉头,旁边的赵小柏嘴张大得都能塞进去一堆东西。 什么叫一开始一剑闯九州是对宛在雪中央有好感,她主动把人推给的宁初夏。 什么叫宛在雪中央在宿舍里每次提起霄寒,都以一种情缘、暧昧对象的口吻提及。 最后葛小雨把所有疑点总结,推出了一个结论,说应当是宛在雪中央发现了霄寒和宁初夏加过好友,她对宁初夏便从那时候就产生嫉妒,通过给宁初夏介绍一剑闯九州和安排帮派等方式彻底断绝两人可能有的联系,可她没想到,即使如此,霄寒还是和宁初夏再度接触,自此她便无法忍受,做出一系列超乎大家想象的事情。 “听起来有点疯狂,可我了解到的就是如此,你如果要问我她为什么要怎么做,可能是爱你爱得深沉吧。” 韩骁没说什么,他并不是靠别人一两句话就能说服的人,可仔细一想,他确实觉察出了许多不对之处。 “这女人真是疯了。”赵小柏满脸震惊,“不是,你都没怎么和她接触,她怎么单方面恋爱成这样的?夏天的风也太惨了吧?这假想敌假想成这样的?” 看过了这些,韩骁便删掉了葛小雨这个好友,他下线冷静了一会,出去吹了会风,才回到寝室,随手一刷,这才发现帖子的风向竟然彻底转了个弯,变成了什么受害者有罪论,夏天的风绝不无辜。 “他说她会解决,让我配合。”韩骁其实挺讶异,说实话他觉得宁初夏现在面对的情况确实非常棘手,论坛里无论是对于小白脸还是拜金女,那风气都是以骂为主的,而且现在苏明久看着就像是有备而来,又是开贴,又是发红包。 韩骁原本想的是用自己认证过的实名账号发言,他在游戏里风评不错,他替宁初夏说话,能省去不少麻烦。 “夏天的风还真是……有点好强。”赵小柏只能叹气,而后站在韩骁身边看起了操作,“卧槽,她退帮了?” “嗯,退了,你进队,先报名,报完名她的回击也就开始了。” 赵小柏迷茫地回到了座位,才坐下就看到进了队伍的宁初夏,犹豫着要不要关心两句,报名就已经结束,比武论剑的报名在世界一通报,果然炸开了锅。 “666,这是……我忍不住要发挥我的想象力了。” “霄寒是不是没看过论坛里的帖子?别被骗了,这夏天的风可不是什么好人。” 赵小柏打了一堆字正打算反驳,就看见宁初夏直接在世界频道上分享了帖子链接,自动显示的帖子标题格外显眼:“我是夏天的风,他确实不配”。 赵小柏二话不说点开了链接,估计是同时点开链接的人有不少,帖子都有一时的卡顿,等到帖子打开,下面的回复已经不少。 赵小柏一目十行,开始飞速浏览―― 帖子的一开始,夏天的风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并说明了自己到论坛的目的:“我看到了论坛上的帖子,我倒是也想来说一说,这所谓的追求。” 她的拼图技术可比那个一剑闯九州的好兄弟厉害多了,图片依次做了裁剪,清清楚楚。 “大家赞不绝口的,声称我占了便宜的追求,其实就是这些通过邮件寄送来的外观、给我放的各种限定烟花礼物……看到图片上被拼接在一起的东西,是不是有人要说,我这是收了别人的礼物不答应别人的追求,占尽了便宜还要立牌坊,那么接着看呢?” 她紧接着放出的是她每一次给一剑闯九州寄出的东西,还有她为此进行的交易和充值,这都是直接通过客服调取的账号变动记录,无从更改,很有说服力:“那么看到这些,你们还会说我占了一剑闯九州的便宜吗?” “他所谓的追求,就是自顾自地给人送去并不需要的东西和花里胡哨能让全区看到的付费道具,而我呢,面对这一堆我并不想要的东西,根本毫无选择,收下了不答应,就是你们说的骗钱、绿茶;收下了答应,那就是被钱砸到;而不收下呢,我还得自己准备钱送还,还有什么帮派的照顾,不会指的是高价拍下根本不用那么高价买的道具送我这事吧?幸福下本人员,牺牲我一个,是这个道理吗?” “我只知道,他的追求给我造成了困扰,我无数次的拒绝从没有起到作用,收到变本加厉增加的礼物时,我甚至怀疑他是游戏公司请来的托,否则明知道每次送礼我都要尽力还钱,怎么还会继续?你送礼到底是为了讨我欢心,还是自我炫耀?” “至于今天的暴怒,我也可以直接做个解释,我不知道其他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会不会那么惊喜,一个你曾经拒绝过无数次让你烦恼到甚至想退游的男性,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你的真实姓名学校地址,堵在了学院门口,是,最后澄清他是被骗了,可即使如此,他也拿不出那两位邀请他来学校的证据,他的被骗,难道就能说明他这么堵在别人学校的正当性吗?” “现在看来,他所谓的追求,不过是用钱砸人,还是把钱算计得清清楚楚,自己涨了面子,私下还净赚了我打的游戏金币;所谓的痴情告白,不过是给人难堪的群体绑架,偷偷关注着你泄露的个人情况,借机找上门来,只因为有钱的光环,这种痴汉变态行为就能被洗白为美好的追求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可我现在还是想对你说一句,你配钥匙吗?” “那些吹嘘着他优秀我不该挑挑拣拣的人我看大多是他同性,这么爱他不如去某国转个一圈回来真情告白,我相信你们一个会舔一个爱被舔一定会是天作之合,可以同时满足一方的虚荣和另一方对金钱的追求,可请不要把你们对他的爱意强加在我的身上,我怕我只会觉得恶心。” “至于为什么说不配,我本来觉得没必要再说,可既然@一剑闯九州特地到论坛发红包回应,我也不介意告诉你答案。” 第一张截图是游戏里的竞技排行榜,在排行榜上,宁初夏因为最近的缺席挂在了全服第11名,而一剑闯九州则在21名:“你太菜了,你不配。” 第二张截图是游戏内武器排行榜的,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大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更替,现在的第一名霄寒已经把武器的属性公开,打造者夏天的风几个字分外显眼,而一并附上的还有一把格外适合太乙观的武器,同样是夏天的风出品,目前因为还没强化,尚未上榜,不过看那评分,估计还要压在霄寒的那把虹水剑之上:“你太倒霉了,你不配。” 第三张截图是之前一剑闯九州炫富的朋友圈,虽然在隐私的地方打了马赛克,可还是能隔着屏幕感受到那股浓浓的装逼气息:“你太土了,你不配。” 第四张截图是一剑闯九州今天被压在车上的截图,截图没截到他的脸,不过他的那股反抗不了,乖乖被压在车上的模样简直不能更清楚:“你太弱了,你不配。” “还需要我继续数下去吗?从上到下,我竟然找不到一个可夸的地方,装作情圣,不过是一个渣男,写作追求,其实是一场算计,说是情深,终究是看脸,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你的表演也学得不赖啊?如果有兴趣的,不妨到服务器的家园排行榜那看一看我的家园,比一剑闯九州本人都要好看。” 宁初夏还附上了一个彩蛋,是几张游戏群的截图,在截图里,一剑闯九州正在得意洋洋地和人炫耀,说自己如何有眼光,当初听声音就听出本人是美人,还秀了自己订的餐厅酒店截图,说自己今天一定要一口气上三垒,到时候和大家直播分享上手过程,他说的每一句话,那股发自内心的猥琐劲都掩饰不住,让人颇觉得辣眼睛。 一剑闯九州怎么做的,宁初夏就怎么还,她在文末同样发了个红包,数目正好是一剑闯九州的两倍,这是个口令红包,只要回帖时回上一句:“一剑闯九州,你配钥匙吗?”就能顺利领取,现在回复里全是这句话的狂欢。 赵小柏笑得前俯后仰,大拇指竖起来就放不下来:“牛!实在是牛!” 他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摸到鼠标想看一看这家园排行榜是什么,就听见韩骁那也不由地笑出的声音。 赵小柏迫不及待地点开,刚喝进去的水来了个天女散花,撒了整个屏幕,《风云江湖》游戏里的家园根据美化度积分也有排行,其中前一百的都可以通过排行榜直接看到家园的平面截图。 只见还沾着些许水珠的屏幕上,那用花卉拼成的字显眼的惊人:“一剑闯九州,你不配,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韩骁已经将队长交给了宁初夏,队伍被她拉着到了强化商人门口,她还真如她说的一样幸运,一顿操作,世界不断广播,这武器只失败了几次,便顺顺利利地强化到了20. 现在打开武器排行榜,位置已经被重新洗牌,持有者是宁初夏的那把武器一览众山小。 【世界】[夏天的风]:武器排行第一了/开心/开心,到强化商人门口,我心情好给大家放烟花,大家开心开心,不用还的那种。 强化商人门口人山人海,宁初夏强化花的钱不多,剩下的钱尽数买了烟花,挨个放出,只见世界通知上全被刷屏,识相的玩家们开始刷屏感谢。 “谢谢夏天的风老板不用还钱的烟花,我们很开心。” 赵小柏笑得不行,用力地拍着韩骁的肩膀:“绝了,我和你说,现在一剑闯九州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总不能拿个喇叭大喊,我给人放烟花不收人钱吧?” 他说得没错,屏幕前的苏明久看着这一系列操作和大家的刷屏无从辩解,只能砸着东西发泄,被说是渣男没事,凭什么说他不配!怎么能说他小气? 他有钱得很!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十) 躺在床上不知道翻来覆去了多少次, 温雪央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坐了起来。 她身下躺着的这张床格外柔软,全都仰赖那特地高价从国外买过来的床垫,品牌自由的技术在这一张床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既能让人尽情享受躺在上头放松的感觉,身体还有足够的支撑, 不会像是有的床软归软,睡一觉起来浑身都不舒服。 温家所有的床都是早年装修时一次性配齐的,当初便很懂得享受的温家父母在这上面花了大价钱, 此后好些年都没有更替的打算。 温雪央高中毕业的暑假一度睡眠质量不太好, 失眠到天亮都发生过几回,下楼吃饭的时候差点晕倒在楼梯上, 这件事把温家人吓住了。 尤其是温学明,他知道这事后很着急, 想了不少办法替妹妹解决烦恼, 又是什么助眠香薰, 又是高价请医生,又是去国外挑了新的全套床具床垫, 也不知道是这些发挥了作用还是温雪央自己调整好了, 之后临近C城音乐学院开学的时候, 温雪央的失眠症终于不翼而飞。 温家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温学明当年送妹妹上大学的时候还说到了这事, 他本来都打算好了,如果妹妹还是没法好好休息, 就和学校打个报告, 在学校外面置办一套房子, 让妹妹可以每天回家休息,当时温雪央只是应付地点着头, 一等到了学校,边飞速下车,跑去报道。 “雪央,你哥回家了,你要不要……”门外敲门的人是温妈妈,隔着门这声音却能听得清楚。 “不去!”温雪央不耐烦极了地瞪了门那一眼,“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要早点休息!而且我都吃过了,为什么要下去?” 她随手从床上抓来抱枕,气冲冲地锤了两下,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好看。 她那天和葛小雨大打出手,两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按说是温雪央出手要重些,毕竟她可是上口生生咬出了血,要用上能弄破皮的力气,那基本都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葛小雨脸上的咬痕周围都开始发紫。 可葛小雨这人就喜欢追求那些外在的东西,指甲上特地做了延长,又涂上了厚厚的指甲油,当时抓在她脸上的时候,那延长片都给崩断了,简直就是个人实力不够,靠道具来凑,最让人心焦的就是这些东西沾到伤口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愈合, 她和葛小雨二进宫都被拉到了院长办公室,下午才离开的家长又被喊了回来,葛小雨的爸妈神色匆匆,而温雪央却是等了一会才等到了爸妈,她当时孤立无援,心里别提多委屈生气,她怎么想都觉得是温学明生她的气,不愿意来,这才拖了那么久。 果然,她不信这个哥哥是对的! 那天晚上的温雪央丢透了人,爸妈和院长点头哈腰她才终于被从学校接了回来,被带回家的她连哥哥的影子都没瞧见,只是被爸妈压着说了半天,最后他们还要她和哥哥道歉,温雪央心里委屈透了,可也不能为自己辩驳。 她做这么多是为了谁?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家好吗?他们的好儿子,又对这个家有什么用处呢? 当时点头答应的温雪央后来直接把自己反锁在了房间也和爸妈、温学明错开了饭点,每天自己迅速吃完,又缩回房间,见都不见家里人一眼。 想要她道歉,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你好好休息。”门外的温妈妈声音无奈,又过了一会,那门外总算没有声音了。 温雪央看都没往门那看一眼,爸妈的那点失望和无奈算什么?她早就习惯,她为了这个家,那实在是做了太多、太多,只不过是中间出了点小问题,就被一直责骂。 而她哥呢?那可真就是个温家的大宝贝,做错了什么都还能被全家支持!她还不是在替自己哥哥擦屁、股! 温雪央从床头柜那把随手放在那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那黑色的屏幕隐约能倒映出她的身影,她迅速地点了开机,等到屏幕亮起才重新睁开了眼。 说起来这件事她就实在生气,这会咬人的狗不叫,葛小雨那天的一顿抓,倒是真给温雪央留下了纪念品,她这张宝贝的脸上和平日里认真养护的皮肤上都留了痕迹,甚至变得可怖起来,当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温雪央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 要不是医生说了,她这伤口绝对不会留下痕迹,温雪央真的觉得自己能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只是脸上的伤实在恢复得很慢,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边缘处淤青都还没全部散去。 开机后看着桌面上那《风云江湖》的图标,温雪央便用力地咬了咬唇。 葛小雨实在是害惨了她,她当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上线,虽然她明知道自己如果上线可能要迎来的是暴风雨般的责骂,可她还是毅然地做出了选择,可她等到了什么?等到的是自己被踢出帮派的通知,至于霄寒,也已经把她拉黑,原先链接着两人的任务链也已经被放弃解除。 这件事已经够让她绝望愤怒了,可接下来了解到的一切,让她有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就在她和葛小雨打成一团被带到学院办公室的时候,宁初夏大大的出了一场风头,她狠狠地在论坛上打了一剑闯九州的脸,毅然退出了独步天下,加入了霄寒的阵营,并和霄寒一起报名了比武论剑,现在论坛的帖子一刷新,全都是在夸奖[夏天的风]霸气的回复,就好像她是多么厉害一样。 而这些,和温雪央记忆里依旧清清楚楚的上辈子发生的一切根本是一模一样,她千辛万苦,用尽全力,可兜兜转转,还是改变不了注定的命运。 没错,温雪央她是重生的。 说到上辈子的她经历的一切,那也还得从大学时说起,当年她进宿舍,一样地和宁初夏成了莫逆好友,她也照例地将哥哥公司的游戏推荐给舍友,带着宿舍好友进入了游戏。 她那时候可真单纯啊,即使是玩自家哥哥出品的游戏也没想过要偷偷问哥哥什么,就连攻略也没怎么查,太乙观虽然实力极弱,但是游戏里外观最好的女性角色,宁初夏虽然想挑,可温雪央一眼看中,她便选了个奶。 进游戏后的事情也不必再说,温雪央是纯粹的享受派,该充钱充钱,不追求变强,在一次抢拍卖品时认识了一剑闯九州;而宁初夏那倒是钻研不停,并因为那任务链认识上了霄寒。 也就是因为这选择的不同,他们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命运。 上辈子的宁初夏没这辈子这么管不住嘴,可也只不过是姿色平平的普通学生,可依旧是自卑的,根据温雪央的观察,应当是她对霄寒先有的好感,而后患得患失,总是犹犹豫豫。 温雪央和一剑闯九州的关系倒是一日千里,她之前从未谈过恋爱,对于一剑闯九州这样的公开示爱无从拒绝,她甚至心里隐隐有些为受到这样的追捧感到得意,她虽然长得好看,但因为宅认识的男生不多,也很少碰到有人这么为她一掷千金。 为了这事她还和宁初夏吵过几回,宁初夏觉得一剑闯九州不怀好心,又说什么她收礼物,人家所图没准更多,温雪央在葛小雨的劝说下渐渐恼了,总觉得宁初夏这是自己不敢网恋又吃醋一剑闯九州对她这么好就挑拨她和一剑闯九州,只是她多少挺依赖宁初夏的存在,虽然争吵可也还是和好。 再之后便是大三到大四这一年的暑假,比武论剑总决赛在线下举行,鼓起勇气和霄寒面基的宁初夏这才发现了葛小雨私下做的网骗事件,可那一次,事件并没有闹大,霄寒虽然一愣,但未曾嫌弃宁初夏的长相,依旧接纳了她,非但如此,还为宁初夏找到了证据,证明葛小雨私下做的这些令人嫌恶的事情。 事情举报到学院,葛小雨父母来学校求情,她被调离了寝室,没受到处分,不过很多年后温雪央才辗转从别人那听到葛小雨的消息,葛小雨毕业后在父母的安排下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可她依旧很不满足,偷偷整容,但整容遇到意外,修复了几次也没达到从前的效果,她便开始过上了不怎么出门的日子。 说回那一年的暑假,温雪央同样和一剑闯九州见了面,两人见面不久她便在一剑闯九州的诱惑下和他去了酒店,发生了关系,开始将网恋走到现实,可也迎来了自己糟糕的人生。 温雪央的第一次恋爱,就遇到了苏明久这样的恋人,虽然她长相极美,可终究挡不住他的喜新厌旧。 《风云江湖》举办的代言人活动,她和宁初夏都参选了,她这有苏明久支持,而宁初夏那有和霄寒并肩获得第一的名声,两人的票数缠缠绵绵,一起往前,可就在决赛的前一周,游戏论坛曝光了一剑闯九州在游戏聊天群分享的信息。 在聊天群里,一剑闯九州很是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奔现现场,甚至在两人头一次开房的时候,还很不小气地拍了两张温雪央的裸背,他倒是不至于做出什么发艳照的事情,可每次人家问及时他说得露骨,还有那些略带有不屑玩过了厌倦的言论都很是刺眼,两人大吵了一场,苏明久毫无愧疚,直接提了分手,毅然离开。 这事情闹得太大,她的父母和兄长知道了勃然大怒,他们问过了温雪央的意见后带着她到了苏家家中,可得到的只有苏明久不耐烦的回复,父母和兄长说要替她出头,要和苏家杠到底,温雪央听不进去,只是把自己锁进了家门。 她选择了退赛后,宁初夏自然是得到了这个机会。 温雪央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个见鬼的机会,她之所以参加,不过是苏明久怂恿,他一副他喜欢的女人就该是天下第一的态度让温雪央羞涩又感动,自然不会拒绝。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渐渐在意起来了,她看着宁初夏通过那机会有了名气,成功出道,她看着宁初夏和韩骁神仙眷侣,出双入对,而她呢?有的只是苏明久的嘲讽和厌恶,凭什么? 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态的温雪央等到的不是别的,却是温家大厦欲倾的消息,把自己关在房间很久的她对于家里的情况一知半解,她只知道这是哥哥决策错误引发的连环风暴。 不得已,温家必须选择出售旗下子公司来获得流转资金,而诸多子公司中,目前利润最好的最方便出手的便是《风云江湖》,韩骁出现,决定买下公司,温雪央也是这才知道,原来韩骁是在父母的支持下开始创业,他所掌握的资金超乎别人的想象。 听闻父母在家中抱怨,《风云江湖》的收购价格比市场价偏低,资金还有缺口,温雪央鼓足勇气去找了韩骁,见面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韩骁远比苏明久更有魅力,只是无论她这么说,韩骁都只说他没有落井下石,现在他出的价钱已经是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出的高价。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温雪央又给宁初夏打了电话,这么一番折腾后,对方才又将收购价格勉强加了5%。 5%?这是在羞辱谁呢?温雪央想到自己在电话里的乞求,两人间颠倒的位置,还有回到家里父母为她认识韩骁感到的惊喜和为收购价格的感动,她就恨极了,她只希望她这么努力换来的资金,可以让哥哥把公司做大做强。 可她哥哥太没用了!这笔资金对温家的败局并没有任何作用,温学明一番挣扎,温家又受挫了,再度需要出售资产的时候,温雪央又找上了韩骁和宁初夏,前者避而不见,后者只是掏出了两百万,说借给温雪央,不要利息,借一辈子也行。 可两百万够干什么呢?还不够他们家别墅的钱?她就拿两百万来打发她们俩的友情吗? 没有办法,温雪央只能看着家里低价变卖家产,基本都是半价出售,就连公司经营多年的大楼都一并打包了出去,本以为都到了这时候,就守着最后的财产也好,可没想到温家名下仅剩的正在兴建的工地又出事了,一场严重的塌方事故,一死十九伤,得,这回是真完了。 别人的家道中落,那是还有个立足之地,他们家是赔偿得倾家荡产,连个房子都没,这一切,不都是温学明没用的错吗?可爸妈居然不怪他,说他已经尽力,这是天灾人祸,凭什么呢?她受到这么多莫须有的牵连就不可怜吗? 宁初夏在这时候又出现了,她将名下的房产收拾出来给温雪央住,又另外地给了些钱,劝温家人出去找份工作,父母和兄长莫名其妙的感激涕零温雪央并不想看,她看着那光鲜亮丽的宁初夏只有满满的怨。 是她,在宿舍里第一个向那么不起眼的宁初夏伸出了手;是她,带着宁初夏玩了游戏,认识了霄寒;是她们家公司的机会,让宁初夏得以走红,可以说宁初夏拥有的一切,不都是她和她们家给的吗? 可她连知恩图报都不明白,如果早在当初需要钱的时候,韩骁用市价出钱,也许就不会出问题;如果之后她找宁初夏的时候,韩骁和宁初夏愿意用合理的价格买下部分温家的财产,没准这场工地事故不会让温家伤筋动骨;甚至直到此刻,宁初夏已经是大明星,是韩骁的妻子,难道出个几百一千万很难吗? 温雪央没忍住,主动地提出了她的建议,她要求宁初夏把自己出道后的收益拿出来,怎么也凑个一两千万,好让温家东山再起,不过这回,钱就不该让哥哥管了,该让她来。 这个提议被拒绝了,非但如此,她还被爸妈和哥哥狠狠地骂了一顿。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她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取款机,你自己想想,这几年她帮了我们多少?” “是,也许人家的成功你是有贡献的,可这到底有多少贡献呢?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你的机会就会走向人生谷底?” “雪央,你不要走偏了,人不能这么过日子,你别忘了你当初的那个舍友,你记得吗?你还回家和我说,就算是机会给她她也未必能成功,嫉妒又有什么用?现在也是一样的啊!” 她听不进去,甩门跑了出去,账户上还有不少宁初夏转给她的零花钱,她便找了个酒吧开始喝酒。 她只知道,宁初夏和她各有所长,一个唱歌好,一个长得好;而论起家境和其他硬件条件,她则又抛了宁初夏很远;是哥哥和爸妈不讲道理,这些机会如果给她,她怎么就不能成功了?她还会做得比宁初夏更要好! 如果她不是被一剑闯九州骗得团团转选择了霄寒的话,肯定不会像宁初夏那样连韩骁都劝不动,只要她说,韩骁肯定会用尽努力来帮助温家。 如果当初的代言人机会不是给了宁初夏而是给了她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比宁初夏还要红,现在也绝对不用连几杯酒水的钱都要从别人那拿! 爸妈说机会握在每个人手里都不一样,那好,宁初夏不也可以试试她拥有的这些吗? 如果是宁初夏和一剑闯九州在一起,那他当初知道自己是被骗的时候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之后那也没有之后了吧? 醉得厉害,她隐约想起她刚和一剑闯九州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不小心说漏嘴的话,当时一剑闯九州和她说他还蛮喜欢夏天的风的声音,开玩笑道如果是在没在一起前知道夏天的风,没准他会追她;当年因为这句话,她和一剑闯九州闹了好几天的脾气,还迁怒到宁初夏身上,最后是以宁初夏抹着眼泪来道歉告终。 所以明明是她帮宁初夏挡灾了不是吗?是宁初夏欠了她!这么恨恨想去找宁初夏算账的她摇晃着出门就迎来了一辆飞驰的车,等到再度睁眼,便回到了那个一切还没开始的暑假。 确认完身边的一切后,温雪央欣喜地哭了,这是上天给她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她不必愧疚,这些本来就是她施舍给宁初夏的,现在她不想给了,想收回来就收回来,哪有什么错? 回忆结束,温雪央看着屏幕里出现的游戏页面露出了冷漠的表情。 她一登陆,便立刻有人给她发来了信息。 [一剑闯九州]:怎么才来?对了,你线下确定、肯定会来吧?我要不给你定个酒店? [一剑闯九州]:还有,说好了给我微信,你怎么不给我就下线了? 温雪央不假思索地回复起了消息,态度亲昵,别提有多亲近了:“肯定会去的,不过家里管得严,我估计那天只能早上去,活动完就得回来呢!” “微信的话……我说你肯定会生气的!”温雪央随便应付着,她太了解苏明久了,对这人就得吊着,哪怕随便找理由也要吊,越是在追求期,他越舍得钱。 [一剑闯九州]:生气什么?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刚给你寄了新的时装,你知道你还是不开心,不过也没什么能送的,就先送这些。 [一剑闯九州]:宝别,我想听你说话了,来语音频道,我们继续聊吧? [一剑闯九州]:你不想听一听那个骗了我的葛小雨现在怎么样了吗? 温雪央的眼神落在葛小雨的名字上时便是迅速地凝结出了愤怒,她不假思索地进了只有她和一剑闯九州两个人的语音频道,明明是面无表情,可声音却是满满的撒娇味道:“你老欺负我,到底怎么样了嘛?” 她当天上游戏被踢出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野外正打算上线的时候,却遇到了一剑闯九州。 对方正在做任务,一看见她便主动地靠了过来,起初温雪央是不想理会苏明久的。 上辈子这个恶心家伙给她留下的阴影别提多重了,在温雪央记忆里苏明久还蹦Q了挺久,在温家第二次危机前后听说是出了点事情。当时是宁初夏来说的这件事,她想告诉温雪央恶人有恶报,只是温雪央一心想着要钱的事情,便打岔没再听下去,不过现在想来,苏家起码在这一两年内,还会是锦绣团花,一派富贵。 温雪央没想到大好局面能被她打坏,现在她一想的是报复宁初夏,二想的是存够足够多的钱,到时候抛弃父母和哥哥跑路。 也多亏了她的好哥哥这么亲自提醒她,否则她都快忘了,上辈子的他们是怎么站在别人那一边的!也是,她帮什么自己家呢,就她哥这差劲的能力,给多少钱也能把事情搞砸。 而她的这两个目的,苏明久却还都能派上用场。 一剑闯九州在语音频道里得意洋洋:“啧,都不等我出手,听说就出问题了,她趁着暑假跑去整容,听说去的那家美容医院在当地口碑还行吧,结果整出来的效果和她想的完全不同,现在整张脸那整容痕迹重得很,我拿到她的对比图,我都吓了一跳,就什么也没做了。” 温雪央瞧见了图片也吓了一跳,照片里的葛小雨还没完全消肿,不过已经能看出被整坏的痕迹,这完全是审美不同和技术粗糙造成的后果,现在的她,就是用上最好的滤镜都挡不出那明显的整容痕迹。 看到这照片她又是开心又是恐慌,开心的是之前还和她耀武扬威的葛小雨成了这副模样,这对于在意脸的她来说肯定是毁灭性打击;恐慌的是,葛小雨面对的结局怎么和上辈子这么相似?难道她也…… 不行,她决不允许!她还能改变不少! “好吓人,我估计晚上都睡不着了。”温雪央柔柔弱弱道,“你真是的,怎么就直接发给我看了。” “好好好,我的错。”听到这话的苏明久笑得得意,在温雪央身上得到了满足感。 说起来他现在在服务器里那可真是过街老鼠,要不是他有钱,有不少人冲着钱绕着他转的话,苏明久都感觉这游戏没意思极了。 其中除却霄寒和宁初夏存在外最让他不爽的就是原先他身边从没听过的桃花运现下已经不翼而飞,论坛里的截图太过广为流传,哪怕是真的有妹子图钱,也敌不住那几张截图,好在他这不是又勾搭上了同样不在意流言蜚语的温雪央,倒是为无聊的日子平添了趣味。 还真别说,温雪央这妹子不止长得好,游戏技术也很是不错,当时她大言不惭,说是什么能帮苏明久打赢霄寒,起初他还不信呢,可看着温雪央展现出来的技巧和做出的指导,他才惊呼自己捡到了宝!要知道苏明久请的指挥那可不在少数,像是温雪央这种能对对手了如指掌,对各式隐藏技巧如数家珍的那真是不多。 现在苏明久和她还有另一个固定队友一起组了比武论剑队,剑指第一,目前已经通过了服务器内比赛,马上就要进入服战环节。 不过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在服务器内战中他的分组和霄寒队伍完全错开,已经出来的服战赛程表里,他和霄寒唯一的汇合机会,那也是在决赛。 这还真挺刺激,要不就从头到尾遇不见,要不就直接在决赛来一场干净利落地硬碰硬。 苏明久现在一边和温雪央说话,一边在看霄寒队的比赛录像。 那时候他觉得霄寒选了个太乙观,还是夏天的风组队是单纯为了打他的脸,甚至心里隐隐觉得霄寒迟早要因为自己的自大翻车。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着三人组组合在一起,那简直是天下无敌,和人对战的时候就像是推土机一样走暴力秒杀,他本来让不少认识的指挥和主播帮忙分析,他们都只说对手太弱,没有充分发挥,看不出极限,苏明久追问了太乙观的表现,他们犹豫了一会才给了答复,说操作是不错,但是门派终究弱势,在这种3V3时,很容易成为弱点被突破处理,应该是影响不了战局。 苏明久听了这话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他在夏天的风身上那可是重重地栽了个跟头,直到今天,游戏论坛里宁初夏的那个澄清贴还在论坛首页,对方的家园截图到现在还有人没事发来发去。 不过他相信钱的力量,他自己花钱替队伍三人做了全方位的升级,虽然吧买不到像是夏天的风打造的这么极品的武器,可那点评分差距也不算什么,他基本已经将整个队伍的装备准备到了极致。 再说了,他们队伍的组合,那可是最完美的2输出1奶组合!这强势门派打弱势门派,那不是轻轻松松嘛!而且还有温雪央这个强力军加入,更是又加上了胜利的筹码。 他现在每天都在期盼,期盼这霄寒能够打得顺顺利利,最好是一路挺进决赛,到时候在线下比赛,他要彻底地当着夏天的风和霄寒的面把他们俩打得落花流水,好让他们体会一下被羞辱的感觉。 到时候他拿着天下第一的称号,一定要再在论坛上问一句:“到底是谁不配?” 霄寒不是喜欢捡他的仇人去做队友吗?还特地邀请进帮,不就是恶心他吗?到时候称号在他一剑闯九州头上戴着,霄寒的脸色绝对精彩。 瞥了眼游戏界面,果然时不时地世界频道还在拿他开玩笑,他以前看到这些就会立刻砸钱让人仇杀,不过现在他不了,只是默默地记下名字,且等那一天,他一定让这些人看看,他们追捧的人其实也不过尔尔。 说什么洒脱霸气,尸体躺在地上的时候最霸气了。 “其实我也不是不加你的微信,就是……我有点担心,你会不会也和别人这么炫耀我。”温雪央声音里带着点委屈,“而且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认真的嘛!” 一剑闯九州一看就知道这是心动的意思了,他立刻认真回起了信息。 他对温雪央的脸还是很感兴趣,再说了,他可是很记仇的。 宁初夏在论坛上不是很嚣张吗?他不止要打败她,还要让她知道,他也看不上她,他看上的只会是比他好看一千倍的人。 到时候宝石和沙土摆在一起,高下立见,谁丢人还用问吗? 总算加上了苏明久的微信,温雪央的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笑意。 温雪央不假思索地发出去了第一条信息:“我……我有点吃醋的,你知道我和她闹翻了,现在每次看到论坛上的人说你替她做了这么多,是她的舔狗,我就又心疼你又觉得好酸,她对你很重要吧?” 这要证明真心嘛,那就用钱来证明。 钱越多,这才越真心嘛! 她算过了,这一年多,她可还能要到很多钱! 温学明随手关上了走廊的灯,在路过妹妹房间的时候停下了脚步,他的手举起又落下,只是失神的看着妹妹房间里露出的灯。 这段时间他一直很忙碌,公司那之前的投资出了严重的问题,已经直接波及到了公司的资金,每天忙完已经筋疲力尽,自然来不及和妹妹谈一谈,可温雪央却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回避。 他想过先开口,可温雪央那带着责怪和恨意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出现,让他总迈不出这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怎么妹妹会这么怨他?他想过和妹妹解释一下家里遇到的情况,好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故意忽略她,可是,算了,也不必让妹妹太过担心。 如果能解决,最近就能解决,如果不能解决,那也不必让妹妹这几天跟着全家一起不开心。 …… 《风云江湖》的周年庆活动定在了C城的四星级酒店,虽然定好了早上九点开始,可当天八点便已经陆续有玩家到位。 事先穿好了游戏角色服装的coser站在两边,兢兢业业地摆出造型和来往的玩家合照。 而在这种时候,总有些人从出场就要开始高调。 苏明久开的跑车存在感十足,停在门口后车门一开,戴着墨镜的他先行下车,伸出手从车中牵出了同样盛装的温雪央,而早就在旁边等待的队友低调地靠了过来,三人走到签到处,对于大家的目光,只有得意。 “他怎么会在这?”苏明久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若无其事地一回头就整个人僵住。 进来的三人,除却夏天的风让他“印象深刻”外,另外的两人,简直要刻在他的骨子里。 “什么他?”温雪央不明所以跟着回头,在看到宁初夏出现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她没什么好怕的,只是目光落在韩骁时她眼里多少有些期待,半晌,这期待就只剩下愤怒。 明明是她先接触的霄寒,可竟然……还是这样的冷漠眼神。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十一) 《风云江湖》这次的周年庆活动规模是前所未有的大, 当初预定好的场地和剧透的嘉宾一公告,就让不少玩家都忍不住惊叹。 周年庆之前不是没有举办过,但和这次可完全不同, 除却比武论剑的半决赛选手、各大服务器大帮会帮主和榜单上的知名高手外,每个服务器报名参加的游戏玩家里最多抽十个人, 一般加起来也就是四五百人的场子。 而这一次,每个服务器报名的玩家会抽取五十人,各大排行榜上前三十的玩家尽数收到邀请, 酒店原先被分割开的两个宴会厅中间隔板移开合为一个, 屋子里头热热闹闹,人头涌动。 游戏官方事先说了, 这次活动全程直播,所以现在场内玩家大多是着装正式, 看着倒是个个社会精英。 《风云江湖》平时内置的直播网站今日首页的推荐全是周年庆活动, 只消轻轻一点, 便能对场内纵览无疑。 现在热度最高的毋庸置疑,自然是正对着前排的镜头。 虽然活动现在还未正式开始, 主持人还没介绍, 可大家按照以往的惯例一猜就晓得, 这前排绝对是各大服务器的风云人物,只是平日里大家看得更多的大多是只做过捏脸处理的游戏角色, 倒是一时认不出来本人是谁。 而且最可气的是还有不少不爱露脸的玩家,他们到场都会全副武装, 什么口罩墨镜帽子一应俱全, 就比如上一届比武论剑的冠军队伍, 当时三人组统一的黑超黑口罩,活像是在表演什么骇客帝国。 [啊啊, 终于挤进来了!!西湖的水,我的泪,谁能想到看个官方直播都会卡呢?] [前排已经坐满了!是时候来猜一猜是谁了!老玩家前来报道,第二排正中间共计12个座位,应该是半决赛的四个队伍,来做连连看吧!] [wow!看最旁边的那一队,那姑娘长得还行啊!旁边的那位大兄弟也能打个吧,不过就是感觉挺傲的!] [抓住前排,建议你醒醒,你说的那漂亮姑娘是我服特产有毒玩家宛在雪中央,她身边的那位也是我服特产,配钥匙的一剑闯九州。] 末尾的这条弹幕一出,直播间的风格立刻就跑偏了。 大家的游戏生涯都免不了吃瓜看818的历程,可是看过的818众多,可不是每个都能在大家心中留在印象,而那条弹幕说的那位“宛在雪中央”和“一剑闯九州”可是他们游戏的出圈神人。 说到这两位,弹幕的吃瓜学者就忍不住开始科普,还不忘一次又一次地抛出论坛帖子作为佐证。 要知道当初舍友宫心计和土豪你不配两个帖子刚刚告一段落,这位宛在雪中央就以一种“老娘非要做主角”的态度杀回了大家的视线。 同样身为事件主角的雨落落雨当天就把账号挂上了交易网站,而宛在雪中央却毅然上线,无畏评论,一副你骂归你骂,又能奈我何的态度气得不少玩家都对她有了意见。 她做的事情可不只是上线,她还和一剑闯九州折腾到了一起,挂着独步天下帮众的称号大摇大摆,三不五时地两人组队,要大家想装瞎都不行。 非但如此,她还和一剑闯九州一起报名参加了比武论剑,报名当天,他们俩互放烟花,在世界频道发了红包,看似在秀恩爱,可其实根本就是在和霄寒、夏天的风、拜拜柏树宣战。 [一剑闯九州]:配不配,还是要看输赢,你觉得我和你相配吗?@宛在雪中央 [宛在雪中央]:你才是我心里认可的天下第一。@一剑闯九州 [一剑闯九州]:好,我为你而战,让有的人明白道理。 这副嚣张模样,立刻引发了服务器的同仇敌忾,一剑闯九州在服务器里一贯目中无人,事事用钱压人,还干出过不少故意抬价的膈应事情,凡是要他看不爽的他开麦就喷,可要是看他不爽的敢多说一句,什么仇杀轮白样样备上,是个资深老双标了。 不少玩家早就心里恶心,只是苦于他的淫威憋着气,否则上一回宁初夏直接开贴骂他,也不会有这么多玩家站出来支持。 这回他前脚还在苦追夏天的风,后脚就特地和人家舍友搞到一起大秀恩爱,还要故意送些一定会上世界频道的礼物,生怕别人无法瞧见,说白了这就是膈应人。 至于宛在雪中央呢?她非但陷害舍友,还在事实摆到面前的时候装起了可怜,最后东窗事发,她不肯低调就算了,还跑去和之前追求舍友、被她当做工具的一剑闯九州在一起。 在宁初夏挂出游戏群截图后,一直在游戏群里潜水,早就看不过眼的其他玩家又轮流发帖补充了不少,网友们那可是生生吃了口叫人恶心的烂瓜,在截图里一剑闯九州的炫耀从刚进游戏就开始,就连撩拨小姑娘,人家回复稍微纠结一点,都要得意一番,平日里发在群里的照片更是尺度不小,现实里的女伴也被他一并分享到群里,平日里口花花的恶臭言论多不胜数,动不动还要说些什么“共享女友”,曾经还在群里提议,要其他玩家替他面积,钱他来出云云。 一剑闯九州是渣到骨子里的渣男这事已经证据确凿,宛在雪中央为了打舍友的脸还特地去和这种人在一起这事直接让不少人炸了,觉得她是非在茅坑里捡屎吃,其中有不少心地善良的人还好心过去劝她,觉得宛在雪中央这是在玩火。 可她是怎么回应的呢?她当即把这些人的ID发到了世界频道,又给一剑闯九州发了个红包,说他们两人是真爱,大家不必给一剑闯九州泼脏水。在两人秀了一波恩爱后,还顺道把那些劝人的人标记了仇杀,按一剑闯九州的说法就是“破坏他和小雪感情的人就是他只杀一次那已经是心慈手软”。 她的脸皮之厚,行事之可恶,让玩家们只要是稍稍了解过这件事的,都不会因为她的脸心生波澜,只会狠狠地啐一口,觉得这脸给了她那都浪费了。 玩家们最气的是,一剑闯九州这个小队还真就打到了半决赛――其实也难怪,他这回简直是不惜成本地在游戏里砸钱,队伍里那个看似没有存在感的打酱油角色其实是他买的账号,后来请的高玩接手,他还直接付了月薪包了几个指挥,要他们帮忙分析战术,要是这样不出成绩那也不太可能。 玩家们的不服气也体现了赛前的支持率排行上,霄寒那是一骑绝尘,N倍稳压一剑闯九州。 不过讨论着这八卦,大家也不由地搜寻起了另外三个关键人物―― [所以霄寒、夏天的风、拜拜柏树大佬呢?说起来大佬们的录像我看了几遍,那实在是佩服得很,基本都是秒杀。] [这还用问吗?你就找谁一身黑就是了,也不知道这次夏天的风大佬会不会也和他们俩一样戴口罩。] 之所以叫夏天的风大佬,是太乙观玩家带起的节奏。 他们大多是吃瓜吃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个瓜中的主角竟然是他们太乙观的传奇大佬,应该被供起来的夏天的风! 要知道他们太乙观玩家多卑微啊,平日里无论是打副本还是打竞技,那都是被嫌弃的边缘人,少有几个厉害的玩家,那都还加不进高端队伍,要不是还有个太乙观之光夏天的风撑着,他们早就在被人骂菜的时候说不出话了! 夏天的风大神研究出了那么多的太乙观套路,而他们却无从回报,那么这一次,他们也要为她而战,不过很可惜,他们才刚刚摩拳擦掌建好了群准备重拳出击,宁初夏就自己把事情准备解决完了,非但如此,还成功加入了上届比武论剑冠军霄寒大神的队伍!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他们太乙观玩家站起来了! 他们之前没帮上忙,那没关系,现在补上,太乙观上下众志成城,开始为建立了第一个夏天的风粉团,平日里论坛但凡有人敢吐槽一句霄寒大神为什么不配个奶,就是配个输出都比太乙观强的时候他们就会立刻杀到,一口气发出一堆操作视频,为自家大佬加油。 别人说是霄寒大神带飞他们大佬?不!他们觉得明明是他们大佬带飞霄寒大神嘛! 他们的这番言论起初还被不少人质疑,只是随着时间发展,比赛深入,夏天的风毫不落队的表现渐渐让质疑声消失,虽然目前看来,霄寒他们是暴力镇压,可怎么看,夏天的风加入他们,都是使得这个队伍如虎添翼好吗?现在三个大佬已经成为了这三位的公认代号。 [卧槽卧槽!来了来了,语无伦次中,大佬们到了!] 看到弹幕的老玩家轻轻一笑,还没搞懂有什么必要语无伦次,不就是无脸三人组吗?可是就这么一看,竟是也跟着呆住。 这一回,霄寒他们队伍居然都没挡脸! 他们三人依次走了进来,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霄寒,他面容清俊,唇角带笑,身上穿的休闲西装并不正式,可却衬得他清贵又不老成。 跟在他后面的是只比他略矮了一点的赵小柏,赵小柏是标准的活跃派,偏运动风的服饰很衬他的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一侧的酒窝。 有了两人珠玉在前,不少在视频里看过模糊版夏天的风的人都没报期待,可却在看到宁初夏的时候不由地被吸引住了眼神。 她直接穿了一整套的黑色女士女装,略微宽松的腰部有整套衣服原带的皮带扎着,看似随意其实并不杂乱的头发随着走路好像每一根发丝都露着飒气,略微显得英气的眉眼中和了眼神的温柔,似笑非笑的时候有种莫名勾人的味道。 比武论剑的选手事先就被官方拉了小群,三人和左右两侧的队伍打了招呼但却独独漏掉了在旁边的苏明久,坐下时赵小柏和韩骁一左一右将宁初夏护在中间,说是护,可却更像是女王的骑士。 弹幕这时候已经炸了。 [我懂什么是大佬了!大佬走路都带风的吗?这是什么游戏T台秀啊,好酷好飒,姐姐上我!] [楼上是什么虎狼之言,拿起红牌,不过我也感觉被夏天的风大佬迷倒了,明明按长相她不是惊艳挂的,可那股酷劲,那股我行我素的味道实在是太太太动人了吧?我可以,我真的可以。] [现在的我完全看不到宛在雪中央了,她们俩就像是极与极的两端,我一直是柔美派的,可这一次,我倒戈了!] [啊我哭了!等等,这不是夏言夏语大佬吗!求求大家去看她的视频吧!前天大佬发了个一个人做摇滚乐队的视频,里面打鼓、吉他、贝斯、主唱一手包办简直帅毙了好吗!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双份的快乐!] [截图了刚刚大佬进场一剑几人的表情,笑死我了,怎么这么酸这么臭?大佬冲啊!全方位碾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宁初夏一次也没往温雪央那看。 在知道温雪央又和苏明久再续前缘后,宁初夏是真被她的操作给惊住了。 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做我什么都做了,但我什么都没做吧? 后来隐约得到苏明久和温雪央交往的消息,这要宁初夏心中觉察出了些许不对。 单说对温雪央这个人的了解,她要说第二,这世上没人敢说第一。 温雪央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可绝不是这样的,而且温雪央真的会再爱上苏明久吗?如果她没猜错,这应当又是一场利用吧? 想到这她都忍不住为温雪央感到默哀,这世上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利用的,难道在葛小雨身上,她还没吃到教训吗? 这两人在一起后,强强联合,在区里折腾了不少事情出来,在得知他们报名比武论剑的时候,宁初夏立刻就猜出他们是为的什么。 温雪央掺和在其中,不用问,肯定又是要发挥她神奇的预知能力了吧? 宁初夏冷眼看了几场比赛,温雪央的确很“了解”对手,他们队伍所使用的战术每次都能完美克制对手,就连对手本人都没发现的疏漏都会被一眼看穿,比天眼还要天眼。 她想,温雪央一定没有发现这种预知将她的笨拙操作彻底掩盖,她不过是比别人“早一步”操作,而不是靠反应速度致胜,就连技能的使用顺序,具体的落点范围,那也像是公式背诵般地丢出,没有太大误差。 她有时候才刚觉得温雪央有点小聪明,就立刻又会放弃这样的想法,你说这都有了这么多的变数,她怎么还抱着自己的操作指南不放? 温雪央不会觉得她对霄寒队伍真的了如指掌吧? “你在看什么?”温雪央没忍住用手撞了下苏明久,脸色立刻不大好看,她虽然只是想利用苏明久,可是上辈子对这人的感情犹然存在,她很难接受这人居然盯着宁初夏不放。 “哪有什么,你想多了。”苏明久笑着揽过了温雪央的肩膀,可心却还是在那。 今天他着实很受冲击,游戏里一直压着他的霄寒居然是现实里他的死对头韩骁!这使得苏明久对于胜利的渴望变得愈发的强烈。 他要赢,一定要赢。 而另一方面,宁初夏比上次还要鲜明的特质也让他有些着迷。 苏明久太经常看女人了,他知道宁初夏身上其实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可是那由弱转强的气质,举手投足的飒爽,都勾起了他的征服欲,要他蠢蠢欲动。 苏明久的手指略微碰触,之前要赢宁初夏,那是带着愤怒地要打脸那句不配,现在嘛……他想要的是另外的一种征服。 周年庆的主持人已经上台,在策划访谈之后,便是万众瞩目的比武论剑半决赛和决赛,刚刚还有些无聊的弹幕再度沸腾,而在介绍起参赛人员的时候,现场更是成了掌声的海洋。 …… “……独步天下队伍成功以满员胜利战绩挺入决赛,终于,在赛前大家最期待的环节已经到来,A服两组选手会军决赛,今天,胜者加冕,败者无悔!”主持人的主持慷慨激昂,台下的观众鼓掌用力手都发红。 在场的观众都是《风云江湖》的老玩家了,对于这一次决赛两组选手的瓜那也是吃得够饱,这场决赛,可不只是简单的天下第一之争,还是一剑闯九州、宛在雪中央和霄寒、夏天的风之间脸面的争夺。 哪怕不在乎这点八卦,就说刚刚结束的两场对决也足够让玩家们震撼,这两组选手,都展现出了各自不同的致胜风格,就是把录像存下来逐帧分析都不为过! 之前一直隐在霄寒和拜拜柏树身后的夏天的风终于露出獠牙。 她在半决赛里将太乙观的封印技能用得出神入化,众所周知,太乙观设计最欠揍的就是技能太多,同样是封印技能,它居然还细分出十几个分支技能,对于玩家来说,单单要认清所有图标搭配使用就够难,更别说它还有不准的时候。 如果说之前个人竞技里,大家只能看得出宁初夏厉害,那么这一次,她真是当之无愧的神,每一个技能她都卡得极好,对手被她好几个用来骗技能的普通输出骗过,最后疲于奔命,不得不陷入重围。 可以说这一战,彻底展现了微操差距和心理战术的博弈,落败的队伍甘拜下风,输了之后露出的是不后悔的表情。 而一剑闯九州那边嘛……则是一桩神奇的无头公案。 看着得意洋洋下台的苏明久和温雪央,宁初夏不由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妙。 到了半决赛,他们两边的队伍遇到的都是强敌,宁初夏这张隐藏的牌不得不展现出了自己的能力,而另一边的温雪央,却展现出了破绽。 “你也觉得不对?”韩骁看到了宁初夏的表情,压低了声音靠近,“他们队伍……” “是不是作弊了?”赵小柏很快插嘴,不过他也知道他说的这话有点空口无凭,便压低了声音,“你没看老黑他们,脸都绿了,我听人说过,老黑他们这次是准备了秘密绝技的,结果居然全被一剑他们给算准了,尤其是宛在雪中央,简直是神了好吗?” “嘘。”宁初夏只是暗示两人不再说这些,前面有镜头,这要是遇到唇语大师,那可就麻烦。 正如韩骁和赵小柏说的,刚刚结束的那一场比拼,实在太“玄幻”了。 《风云江湖》的饰品是可以附加特技的,老黑他们藏着的那一手便是他们两个输出身上带的那两个垃圾特技,那两个特技唯一的作用,一个是打断,一个是在一定时间内剥夺内功条,是专门为了奶妈和核心输出准备的。 可温雪央就像“神”了一样,在第一个特技被放出的时候就预判出手,直接放出了能够暂时无敌限定使用一次的无敌神技,在第二次读条大技能要被打断的时候,还没等技能到,就自己结束读条――自己主动结束读条,冷却时间减半,而被打断,冷却时间是满格的。 这两个关键出手毫无作用不说,每次围堵她还都能避开,两个输出趁机杀了老黑队伍的辅助,之后胜负自然不用说了。 宁初夏是真觉得温雪央连作假都不会,她只看着大屏幕,都能看得出温雪央那明显的“预判”,而且她那预判已经不只是猜时机了,就连对方会用什么类型的技能都猜得出来,刚刚老黑他们下来的时的表情,宁初夏一看就知道这事没完了,而且难道只有老黑他们看得出来吗? 正如宁初夏所想,现在弹幕已经全是争论,大家就算是云玩家也看得出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请问宛在雪中央放无敌的时候怎么知道老黑是放绝杀技能?万一老黑是骗她呢?是虚晃一招呢?] [无敌我忍了,后面那个自己打断技能太扯了吧?大多人想的不都是对方要围杀你么?怎么会想的是打断?而且普通的打断技能他们已经用过了。]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预测了,几个服战玩家装备都是保密的,我们自己服务器的人都不知道老黑他们准备了这两个装备,他们怎么猜到的?] [别说是老黑队伍自己泄密,老黑不差钱谢谢,他队伍的两个成员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他弟弟,谁去泄露?] 可不管大家心中有多少惊疑,随着中间过渡的抽奖环节结束,决赛终于拉开帷幕―― 六人分别从两侧上台,在裁判介绍的时候,两边的欢呼声便立刻分出了大小差别,其中老黑的加油声最是突出,温雪央和苏明久都不是喜欢控制表情的人,不太满意的脸色被镜头拍摄了进去。 握手环节前允许双方放话,苏明久二话不说的拿过麦克风,他这时候倒是风度翩翩:“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都是一个服务器的,谁拿第一都一样。”他直直地往站在中间的宁初夏伸出了手,完全没有让出麦克风给旁边跃跃欲试的温雪央的想法。 这队伍本来就是他的,他说话就够了。 他现在可是自信满满,比起刚刚他们队伍的碾压,韩骁他们队伍可还是你来我往的过招了好一阵,而且就说赛前评估,他们的对手也比韩骁的厉害,这不就大概能看出实力差距了吗? 再说了,他这不是还有着万能的胜利秘籍吗?韩骁和拜拜柏树的属性、个人操作习惯他可是了如指掌,就连他会用的战术他们都预演了好几个。 韩骁二话不说地将麦克风递给了宁初夏。 宁初夏看着苏明久淡淡道:“比赛只会有一个胜利者,那就是我们。” 说完话的她将麦克风递给了韩骁,这是事先商量过的,赵小柏知道自己偶尔嘴贱,怕一不小心就直接在场上怼人。 “我们队长说的我很赞同。”韩骁瞥了苏明久一眼,“握手就等比赛结束吧,反正到时候我们肯定要过去的不是吗?” 《风云江湖》的比赛模式是很是规范,其实胜者要主动找败者握手这也是规定好的,韩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已经清清楚楚。 苏明久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起来,他只能看着那三人看都不看他立刻转身,没有麦克风,但距离不远,他还隐约听到赵小柏的声音:“你们也没说得比我好听啊,早知道不如我来骂,我可憋久了。” “走。”苏明久一骑绝尘地走在前面,完全没等队友,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想要看他们嚣张的嘴脸变得颓丧。 温雪央跟着坐在了苏明久的旁边,刚刚她难堪极了。 苏明久以为她看不出来吗?他那根本就是对宁初夏有意思的表现,这女人到底给苏明久灌了什么迷魂汤? 温雪央心里已经开始在扎小人,可说话时依旧温温柔柔:“你别生气,我们慢慢来,他们算什么?肯定打不过我们。” 一直把自己当工具人的输出也点了点头:“是啊老板,我刚刚评估了,其实他们也不过如此。” 在霄寒他们比赛时,他其实特别心虚,当初他信誓旦旦地和老板保证,夏天的风实力也就那样,可刚刚夏天的风展现出来的能力实在让他叹为观止,完全颠覆了他看不起太乙观的想法。 不过万幸的是,太乙观这门派还是弱势了一些,他刚刚冷眼一看,宁初夏的血还是很少的,他们有奶可以打持久战,到时候肯定能耗死。 找到了突破口的他在之后自己比赛时便更放松了,这场比赛和之前的任何一场比赛一样,那叫一个如鱼得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虽然他一直没想明白宛在雪中央和一剑闯九州是哪问到的情报,不过这也许就是钞能力吧? 反正别的不说,宛在雪中央肯定了解霄寒、拜拜柏树和夏天的风,这点毋庸置疑。 耳机里的倒数计时已经开始,苏明久感觉到自己手上都出了点汗水。 马上了,马上就可以看到韩骁的挫败,还有宁初夏的惊讶。 温雪央也同样紧张,她一如既往地开□□代:“注意,拜拜柏树习惯在重要比赛的时候大招绕后,而霄寒喜欢用突进,他喜欢打一号位输出,明久你要小心一点。” “简单。”苏明久自信一笑,“我这大盾已经带好,他们肯定没想到我这次会带上没用的大盾。” “滴――”信号发送,比赛开始,事先随机好的雪山地图地形已经加载,这是竞技场里最具有竞技性的地图。 苏明久全神贯注,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按照事先排练过的版本和输出呈V字前行,将温雪央保护在中心点。 事先已经在擂台上模拟过不下20次,他在心中倒数着时间,当数到1的时候,盾立开启,听到耳机里剑盾交错的声音,他的脸上便是一阵狂喜。 果然,中了!盾立这个招数最大的好处就是长达5秒的反震麻痹,而这时候霄寒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他二话不说,开始输出。 “老板,我这里也挡下来了!” 两点齐开花,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苏明久已经克制不住想要庆祝胜利的喜悦,这时候连稍安勿躁对他来说都是珍贵的属性。 “夏天的风呢?”苏明久记得宛在雪中央和指挥们讨论的结果,夏天的风机动性很强,她玩封印喜欢绕场跑圈,但绝不会接近输出,因为她很容易被秒―― 这疑问刚发出,苏明久便看到夏天的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个带着圆圈光效的技能罩在了他的头上,迅速地缩紧,苏明久眼神一愣,迅速反应过来,这不是虚弱吗? 夏天的风这是要救霄寒?他不屑一笑,哪怕是虚弱,这会也够他输出了,到时候虚弱也就比霄寒的麻痹晚结束一会,换血他还是赢。 这自信的表情没持续一会便荡然无存,只见霄寒的麻痹一结束,他便腾空而起,直接离开。 ……不是?霄寒不要他的辅助了吗?苏明久一个愣神,这才想起来夏天的风的高移速,他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耳机里温雪央的求救声音。 “你不是说霄寒在你那里吗?他怎么过来了?来个人,我扛不住霄寒的!” 苏明久二话不说打算往温雪央的方向前进,却发觉自己竟然无法动弹,他瞳孔一缩,这才发现自己中了封印,而那个他以为会跑路的夏天的风竟然还胆大包天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老板,我这里过不去,赵小柏的属性和我差不多,我一时没办法解决他。” 苏明久整个人懵了,这不是他们预演的任何一个版本。 说好的持久战呢?先把霄寒和赵小柏的血量削低,耗尽大招,然后一起用特地高价买来的加速特技把宁初夏杀了?现在怎么完全不对了?而且那个应该躲在后面的宁初夏怎么到了他的面前? 已经浪费了好一会的时间,苏明久踌躇着难以抉择,咬咬牙正打算启动加速,他身上居然被立刻又补上了一个减速的特技:“你快点想办法,现在夏天的风在我这边,我这里动弹不了!” 他已经想要发火,以前他怎么没有觉得太乙观这个门派这么烦人。 “老板,你先杀夏天的风,她脆!” 听着耳机里的狂喜,苏明久反应过来,立刻回身攻击,他为了能快一点直接开了大招,可一招过去,他整个人都懵了―― 不是,这夏天的风为什么不掉血? 上帝视角的弹幕已经全是欢声笑语的海洋。 被请来的解说事先给大家讲解了已经公开部分的属性。 夏天的风在决赛换上了一套无敌乌龟套,但凡是苏明久加速往前其实他就会发现,夏天的风根本跟不上他的速度。 而如果他想要杀夏天的风,那恐怕队友全部祭天对方都能一脸从容。 现在苏明久还没有发现最可怕的事情―― 夏天的风这一套装备牺牲了敏捷,牺牲了封印命中,除却叠高了血量之外,她不断往上叠的只有一个在游戏里属于不那么火的buff,毒。 毒之所以在游戏里很不受关注是因为游戏做了太多的驱散技能,单单奶妈手头上能够驱散的技能就有三个。 可问题是现在奶妈不在身边,而苏明久又摆明了根本没带驱散特技。 他现在还在那输出呢,难道就没发觉,自己的血量正在以一个微不可查的速度往下掉吗? 这到底是谁磨谁啊? “我这里马上过去!”苏明久飞速操作,很是焦灼,他这一身输出神技,可他不敢用完,否则等下一定会败在霄寒手下。 不过不打紧,温雪央是奶妈,肯定能撑得更久一些。 已经消失很久的工具人输出焦头烂额,赵小柏的属性奇奇怪怪,完全走的非主流路线,而且还来了个莫名其妙的致盲,这要是被一波强势输出肯定要死,可问题他是二号输出。 而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老板,你的血量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明久浑身一僵,就听见耳机里传来的颓然声音。 “我,我死了。” 温雪央阵亡,出局。 章节目录 网恋对象说我是网骗(完) 纵使是隔音效果再好的耳机, 在全场都是欢呼尖叫的时候也会多少听到外界的震动。 只比温雪央那句话出现晚了点的场外动静让苏明久的心拔凉拔凉,他往屏幕左下角一瞥,那处有代表了队友的图标, 此刻温雪央的血条已经是清空状态,她的头像也已经是阵亡的灰色。 苏明久有点晕,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气恼地看着还在他面前“嚣张”攻击着的宁初夏,简直都想摔鼠标了。 这脆皮太乙观还没死呢,温雪央一个奶妈怎么就没了?这合理吗?他和霄寒的输出有差这么多? 他现在已经是在靠自己的下意识操作应付眼前的宁初夏, 苏明久不由地又问了一次:“温雪央, 你没开玩笑吧?就这么一会你也没撑住?” 坐在旁边一脸颓丧的温雪央脸上已经染上薄薄的怒意,要不是苏明久还派得上用场, 她都想直接发火了。 另一边是输出VS输出,跑不过来她忍了, 苏明久对着宁初夏一个脆皮辅助磨了这么久过不来, 他怎么还有勇气呛声?她没怪他偷偷放水就已经不错了。 温雪央冷冷地解释:“之前是你要求的, 让我多带点敏捷道具,可以和夏天的风周旋, 不会被封上, 我带了敏捷自己不就脆了吗?” 她火速丢锅, 这种锅可不能背在自己身上。 回忆起刚刚她和霄寒对阵的场景温雪央的那股无力感便又再度出现。 上辈子这场决赛她是以宁初夏好友的身份从头看到尾的,平日里对方在宿舍里和霄寒安排战术, 也从未避讳过她。 她重生这一次最大的金手指就是对自己执念的事情记忆清晰,当年比赛时的每一个走位她闭上眼就能复述出来。 霄寒会放下一剑闯九州冲向她这件事虽然不在温雪央预料之中可她半点不慌, 她可太知道霄寒打奶妈的习惯了, 温雪央和之前每一次一样做足准备回击, 可才接住了两波攻击,霄寒的输出方式就变得诡异起来。 他甚至直接用输出时操作的前摇骗走了温雪央的无敌, 那个一场只够用一次,一般是套在输出身上的降低治疗量的buff居然直接丢在了她的身上。 温雪央看得出,霄寒完全没留手,什么大招特技尽数用出,看着自己直线下降的血量温雪央整个人都慌了―― 他不用留手吗?把招式都用在她身上,那之后对付一剑闯九州的时候要怎么办? 手里捏着技能准备拖到队友救援开始治疗的温雪央懵了,她再多的血量面对这种一往无前好像都打算一换一的输出也扛不住啊?她还算反应不慢,也不管之后奶不奶得上队友了,直接读条,可这也已经太迟了。 她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重,声音当即就软了下来,迅速地抱着现在场上的情况:“霄寒为了刚刚能速战速决,所有的大招都用完了,我数了下在我身上总共用了四个特技,他应该没有其他的特技了,明久,我相信你,你可以的!” 苏明久听明白了,这是霄寒来了个自杀式袭击,也难怪温雪央扛不住了,那么只要摆脱开宁初夏,他便能直接把霄寒斩杀! 几乎能听到耳畔边的心跳声音,苏明久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准备腾空,却又在空中一滞,再度坠落―― 这是所有门派都能学的恶作剧技能,叫做套索,没有伤害,唯一的效果是打断轻功,将人拉到自己身边。 “艹!”苏明久没忍住,在这种决赛的时候,怎么会有人这么疯在技能格子里塞这种无伤害技能? 被打断之后他也不恋战,继续往前,他要在霄寒的部分技能冷却结束之前让他出局,也正是这么一控制着角色移动,他才发觉,宁初夏的角色几乎是在以龟速移动,慢到惊人。 之前在脑海里的部分疑惑总算有了答案。 她一个封印门派是不是不想赢?把自己变成移动乌龟城堡有什么游戏体验?怎么能这么怂? “霄寒到我这来了!”苏明久听到耳机里急切的声音立刻急了,他迅速地往小地图上代表着队友的圆点靠近,他头一次觉得这张图见鬼的烦。 雪山图其实并不大,但关键做了山峦效果,没人会站桩PK,当移动起来的时候,这张看似不大的地图就变得异常的大。 他急躁得都想要喊一句让他们别移动了,可苏明久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异想天开,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很快便实现了。 “老板,我没了。”伴着这句话,队伍里的另一个头像也黯淡了下去,苏明久已然赶到,可也只看得到游戏角色倒下的场景,而另一边血条只剩下一点的霄寒和拜拜柏树就像是等着他一样站着不动。 工具人输出最后发挥着自己的作用:“拜拜柏树和霄寒一样,都把大技能给用了,两人的血量一个剩下一万,一个是七千,他们的机动性很高,应该是换了敏捷装备!”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带着些许的兴奋:“老板,我和雪央把他们的技能都拖空了,你现在血量还有三分之一,你可以反杀的!夏天的风速度很慢,她估计是带了毒,你风筝她就好!” 苏明久一听这话刚刚还有些茫然的表情迅速地变得坚定。 是的,这恰恰是他的机会,没有高伤技能的拜拜柏树和霄寒根本没法给他造成多少伤害,他就是扛着伤让他们俩出局都还剩下不少血量和技能,至于宁初夏,刚刚是他留着技能,对方是乌龟堡垒对吧?他这个火力全开的加特林可不怕他! “明久,加油!”温雪央立刻加油,眼神黏在屏幕上,她可不想输给宁初夏。 上辈子她一直在输,这辈子她翻盘失败,可人不能永远输下去的不是吗? 苏明久眼神狂喜,他开始全力加速,追逐着“落荒而逃”的韩骁和赵小柏。 刚刚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又如何?现在还不是丧家之犬,只能逃跑? 想到他一杀三逆转夺冠的场景,苏明久就觉得痛快,这简直是最完美的剧本了! 随着比赛的白热化被特别邀请到内场参与实时解说的两位解说都坐不住了,全情投入于比赛之中。 “霄寒和拜拜柏树还是太冲动了,他们刚刚其实可以留几个技能的,怎么就都给放了呢?”解说也跟着着急,出于希望比赛精彩的心,他肯定是希望比赛更长一些的,可这不代表他希望看到霄寒他们落败啊! 今天的这场决赛实在是太经典了,霄寒队伍完全展现了策略、属性调配和装备配备的意义。 虽然简单的属性碾压打起来痛快,可这样的取胜方式常常会让观众挫败,觉得他们没钱砸装备,那就是注定做个菜鸡。 而霄寒队伍的这一套,骚套路一个接着一个,很容易给人一种“如果我能想出来别人想不到的操作,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他看了眼弹幕,和他一样担心着霄寒队伍情况的玩家还有挺多,不少人都说不敢再看,想关了直播间。 另一位被请来的解说是上届的亚军,他听到这话没忍住笑了笑:“不,我觉得这都是霄寒他们算计好的。” “怎么说?” “因为他们相信自己的队友,全场现在状态最好的不正是夏天的风吗?”他饶有兴致道,“我和霄寒是老对手了,今年他变了不少,我可以确信,这个队伍的核心就是夏天的风,他们相信夏天的风能在一开始拖住一剑闯九州,也相信她能把一剑闯九州解决。” “可夏天的风是太乙观啊,我知道她带了毒,可这得毒多少下才能打过?” 面对质疑,另一位解说依旧淡定,他伸手一指:“你看他们在场内的动向,是不是以夏天的风为中心在缩小的同心圆?我看一剑闯九州是中计了,打从一开始,夏天的风就不是打酱油的,他要是选择先解决她再去处理霄寒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可他选择了要先把霄寒和拜拜柏树解决,那这局就胜负已分了。” 被他这么一说,另一位解说连忙认真地看向屏幕,这才发现了其中的玄机,就这会功夫,一剑闯九州已经进入了夏天的风的攻击范围,而刚刚在他展开疯狂追逐的时候,夏天的风竟然又回了不少血量和内功。 “导播,看看夏天的风的装备!”这次决赛为了观赏性,游戏官方向几位参赛玩家取得了允许,可以直接公开他们身上的装备属性。 导播迅速地切换镜头,这一看大家都震撼了,夏天的风每一件装备上,都有回血和回内功的宝石,还有那个至今没有用过的熟悉特技。 “这简直是……”他目瞪口呆。 旁边的解说淡定地补了一句:“猫捉老鼠真人版,对吧?”自以为自己在捉老鼠的猫却被反过来耍得团团转。 身在局中,苏明久三人竟是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他只是在鼓舞中操作着角色前进,这张雪山图格外适合追逐,他的敏捷稍慢一点,可也能通过地形的变化拉近距离。 只是间或忽然出现的宁初夏会丢给他概率极低的封印技能,好不容易要追上又被拉开距离,至于身上的毒苏明久现在并不在意,他完全可以解决了那两个残血的再来收尾。 时间流逝,原先正一脸从容的指挥忽然一愣:“老板,中计了!” “什么计?”苏明久一懵,就发觉自己的技能灰了一片,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内功条竟然在刚刚的追逐中飞速消失,只是血量稳定他竟没有关注。 而这时候,老神在在的宁初夏再度出现,她一直留着的加速技能开了,正在不断地往苏明久身上丢着小技能,远远地霄寒和拜拜柏树正在旁观,甚至前者还直接原地坐下。 “我忘了,夏天的风技能没用完。”他声音苦涩,只能先把锅给背上,其实这是苏明久的问题,他根本没报过夏天的风技能使用情况,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她手上还留了这么多技能,“她现在在叠毒,老板你还有几个技能能用,能……能来一个全套秒了她吗?” 不,他不能。 苏明久感觉刚刚得意的心情荡然无存,角色对换,他成了那个被追着跑的人,毒buff越叠越多――这大概都能破纪录了,他纵横游戏几年还没见过这么多层的毒,而血量终于出现了难以忽视的下跌。 这是要生生毒死他? 士可杀不可辱,旁边正在围观的霄寒和拜拜柏树难道不能像是个男人一样来给他一个痛快吗? 比赛中没有聊天频道,他无从发声,不过这两位已经用行动表明他们不行。 苏明久还不能放弃抵抗,他难堪地不断移动,试图展现自己的不屈精神,好不容易血量终于要见底,他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在比赛中并没有过去太久,但对他来说就像过去了几十分钟。 他正准备迎来结束,都有一只手放到耳机上了,就见那个衣袂飘飘的女侠忽然停止释放技能。 这是也没内功条了?苏明久疑惑地看了过去,对方头上明明内功条还有三分之一的样子。 女侠剑起剑落,一招平A,苏明久特地穿了土豪金的角色轰然倒地。 ――这特么是真的在羞辱他了吧?脸色一片空白,苏明久看了屏幕一会便想到了接下来要来到的羞辱,他正准备离开,却不想对面的人来得更快,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胜利者来示威握手了。 韩骁这是难得的给了苏明久好脸色:“你看,我就说了,我们会来和你握手的,不用辛苦。” 赵小柏的嘴得到解封,他眉飞色舞地拉着仇恨:“谢谢苏老板不杀之恩,刚刚我都瑟瑟发抖了呢,就怕我站不到最后,还好你高抬贵手。” 宁初夏没向苏明久伸手,只是笑了笑:“答案出来了不是吗?” “什么答案?” 看都没看温雪央的宁初夏已经要走出门,停住脚步回头瞥了眼他:“你确实不配。” 房间里只剩下死一样的宁静,苏明久唰地站起身来,可才往前迈了一步,就自己停了下来。 他还是要脸的,今天来的嘉宾这么多,真的在场上动手那实在是太丢人了,所以哪怕再多的不甘心,他也只能算了。 他败了,还是彻底败了。 所幸房间的另外一边通向后台,苏明久神色阴沉地回头瞪了两人一眼:“还不走?留着给人庆祝冠军?” 被他这一句话吓住同时站起的两人二话不说直接跟上,知道今天这场周年庆对他们来说是结束了。 走出门外,台上的所有声音便挡不住的传入耳中―― 台上的三人组被笼罩在舞台的灯光之下,定制的奖杯现在由赵小柏拿着。 韩骁正在发表着获奖感想:“再次拿到这个冠军依旧很高兴,我们一直藏着的秘密武器在决赛派上了用场,感谢我们的队伍核心、战术鬼才,带着我们两重回巅峰。” 宁初夏脸上没有太多的激动,脸上的笑容正好能展现她此刻的喜悦:“能拿到冠军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不过战术鬼才这个称呼有点夸张,我们只是发现我们的对手很喜欢预判,就尝试着出了点奇招,只能说我们预判了他们的预判吧?” 温雪央太信她所握着的剧本了,宁初夏关注过之前的比赛,其他被预判的人没反应过来,那一是因为一剑闯九州舍得花钱,装备确实领先;二是因为精心准备的套路再三被猜到,心态大多崩了,来不及应对。 她甚至都没做什么,只是带着霄寒他们一起分析,反套路准备了几个备选方案。 成也预判,败也预判,同样套路被破解的他们果然也没反应过来。 温雪央可不只是输了一场比赛,她是把她自己最后翻身的机会给输了进去,如果在决赛的时候,温雪央和一剑闯九州能发挥出他们那都能预判别人操作的聪明才智和与能进入决赛相匹配的实力,那么质疑声便会就此终结不会闹大。 很可惜,他们表现得又僵化又笨拙,这被牵着鼻子走的表现,将会把原先别人试图压制下去的质疑重新勾出。 宁初夏事先调查过温家的投资方向,这才发现温学明应当是被人“骗”了,他所大力投资支持的一个科技项目,根本就是个空中楼阁,再过一百年都实现不了的那种,就连专利材料都是造假。 宁初夏没替温家遮掩,直接把事情捅破――这项骗了温家人的投资可不只是骗了他们,根据宁初夏的调查结果,现在这个项目尚在宣传,正有不少人在砸锅卖铁的投资,她既然知道了,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继续。 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会让温家伤筋动骨,但由于曝光得早,如果运作得当,没准温家还能勉强存续,关键就在温学明那了。 出了这么件事,温学明自然得稳定股价,这也是为什么最近温氏旗下的公司都在努力表现出繁花锦簇的原因――这次周年庆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再度扩大了规模吗?可惜,温学明辛辛苦苦创造的美好场面,怕是要被他的妹妹亲手捅破了。 赵小柏在旁边已经欢呼了好几次,他高举手中的奖杯:“最完美的比赛,最合适的对手,大声告诉我们,我们配不配这个冠军――” 他活像是个加了速的gif,兴奋地问句得到了观众的呼应,在观众齐声大喊的配字中,事先准备好的礼花彩带从天而降,慷慨激昂的乐曲随之响起。 苏明久觉得自己应该此生都不想再听到这个配字,他看着舞台上三人的得意心里就像被一遍又一遍的碾。 他都用不着太过想象,就知道现在论坛里一定全都是欢天喜地的海洋,一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自信放话,他就知道鞭尸的日子恐怕之后每天都有。 靠,他现在真是一点脸都没有了! 如果只有游戏就算了,这次他和韩骁都露了脸,活动又是在C城举办,恐怕被认识的人认出,他在现实游戏双双输给韩骁这件事就要到处被传了。 他堂堂一个别人嘴里的苏少,就在意这点面子,现在真是! 温雪央呆呆地站着,台上台下,光芒中的宁初夏和黑暗中的她,这种比对让她无数次地想到了上辈子的回忆。 她最后的一点反击和报复居然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反而让她再被宁初夏羞辱了一次,宁初夏今天几乎就没有看过她,一直把她当做空气。 宁初夏为什么不看她? 她不想要一个答案吗?她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和葛小雨一起陷害她吗? 凭什么,她非但不受影响过得比上辈子还好,还连一个解释都不想要? 就好像她温雪央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做的一切见不得光,就算见光了也得逃跑,而且她这么努力做的这些和命运的抗争,居然还对宁初夏的人生毫无影响,难道说人生是注定了的吗? “走了。”工具人输出戳了她一下,温雪央这才回过神,迅速地跟在苏明久的身后离开。 她得快点从苏明久那拿到钱,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温家还没那么快倒,她可以想办法从家里拿钱。 周年庆的活动还在继续,看完了比武论剑总决赛的玩家们意犹未尽,在弹幕里激情讨论刚刚的比赛。 要知道这场比赛简直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一开始霄寒和拜拜柏树被挡住的时候大家都提心吊胆,觉得这又是出现了传说中的神奇预判,可接下来一切就不一样了。 步步为营的霄寒队将智商碾压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剑闯九州最后就像是牢笼里的困兽一样无处挣扎,还被宁初夏一剑A死。 在采访结束后,之前解说的话得到了当事人明确的验证,被隐藏在霄寒和拜拜柏树光环下的夏天的风果然才是真正的王牌!而她还是之前从未在比武论剑高端局中出现的太乙观,再加上之前笼罩在身上的八卦,玩家们恨不得在她身上叠加上无数的光环。 什么叫高玩?这才是高玩,致胜于千里之外!既有实力,也有谋略。 反倒是他们的对手,让玩家们有点想不屑地说句:“就这?”,这种被全方位吊打的结果,简直不能更符合大家的心理预期。 而在比赛结束之后,这三人灰溜溜离开导致空出的座位,更是让玩家忍不住疯狂截图――“打又打不过,输又输不起,只会放狠话,我是真不配”,这四句话简直完美地对上了三人组的行动。 在欢天喜地的庆祝后,终于也有人开始琢磨起了不对劲的地方。 “说真心话,没人觉得这个队伍有点问题吗?我不是红眼病,他们也太能预判了吧?霄寒队伍那时候第一套出招也被挡住了,要不是夏天的风事先有准备,恐怕是要翻车的。” “想替老黑喊冤,看了决赛我说真心话,一剑闯九州队伍也就是他花钱请来的那个输出有点应变能力吧?一剑本人和宛在雪中央的操作分明都不怎么样,这可是我难得看到的我也能做得出来的操作。” “看了一路的比赛录像,一剑队伍的预判那也太厉害了吧?场场判定成功,我打算0.5倍速研究一下具体的操作了,反正我觉得不合理。” 现在论坛和弹幕的主旋律还是集中在恭贺还有打脸一剑闯九州上,这些质疑还没有形成什么聚集的力量,但风雨已经马上要到来。 …… 夜深了,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温雪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门外的动静她立刻冲了出去。 “雪央,你怎么了?”温妈妈努力地笑笑,她的眉宇间都是挥不去的疲惫。 温雪央看着不说话的温学明情绪很是不好:“妈,你知道哥干嘛了吗?”她气得直跺脚。 距离比赛结束都过了快半个月了,可温雪央的大计不仅没有往前推进,还在基础就出了问题。 “你哥做什么了?”温妈妈示意儿子去坐着,她看着女儿其实心中颇为烦恼。 温妈妈很后悔她这些年太过宠溺女儿,这孩子算是她和丈夫的“老”来女,他们对这孩子自然是宠上了天,包括温学明,也对这个差了他挺多岁的妹妹宝贝得很。 她想得多美啊?她觉得儿子先成年,可以接过丈夫肩头的重任,多年辛苦的丈夫也能好好工作,至于女儿呢,就看未来喜欢做什么那就去做什么,哪怕是对经商有兴趣,那平分到的财产也足够这孩子尽情折腾。 可现在看来,宠子如杀子这句话并没有错,这孩子变得自私又自我,在学校做了那种完全不讲道德的错事毫不羞愧不说,回到家对于父母和兄长的疲惫也无半点体贴。 “他吞了我的生活费!而且我找他要点钱创业他也一直推脱不肯给!” 说到这个,温妈妈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当然知道为什么儿子没能给钱,这事还得怪上老公,当年老公那朋友人脉很广,上来就拿了一个科技项目,还说有各种大佬背书,结果现在对方被曝光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之前投资的钱付之东流不说,对方还以温氏的名义骗了不少投资,温学明弄来了不少钱,又做了不少公关才把这件事勉强遮掩了下去。 “这个事情是我说的。”温爸爸没忍住插嘴,他看着女儿眼神里全是不满和愤怒,“雪央,我本来答应你哥说不刺激你的,可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有些事情我们不问,你就恣意妄为,怎么,我还没死,就要提前分钱了?” 如果单说没钱这事,他们对女儿是有愧疚的,可这一切愧疚只到今天便戛然而止,他们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那可不是因为别人! “我怎么了?”温雪央理直气壮,下巴抬得很高,她不服气地看着父亲。 她已经都想好了,就现在一直要到公司出问题为止,每个月的生活费加上巧立名目要来的钱就足够她过得不错,而且另一边她也找苏明久敲了不少竹杠,到时候就是跑路她也能过上神仙日子。 “你说你做了什么?”温爸爸一脸怒意,“你跑去玩《风云江湖》,还威胁了公司的人帮你调查对手是吧?一场游戏的输赢,有那么重要吗?” 他痛心疾首地说起了今天爆发的危机事件。 半个月前的比赛结束后,被一剑队伍打败的老黑就开始调查,他联系上了一剑闯九州队伍的手下败将又请来了认识的游戏高玩,开始严查起了大家周围的信息泄露并逐桢地看起了比赛视频。 他们越查越觉得不对,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保密意识,确实有可能在一不小心的时候泄露,但是其中有不少人的杀手锏是比赛前几天才准备完成的。 最夸张的是另一个服务器的冠军队伍,他们队长那是比赛前半夜睡不着觉随手打了把武器,正好出了好装备便直接换上,根本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属性,却偏偏又被一剑队伍给预判到了。 查到最后,他们都开始怀疑世界,看谁都像在看敌人,可昨晚论坛上的一个回帖吸引到了他们的注意力,回复帖子的人是挖坟的比赛时的讨论帖,她默默地跟帖如是说道:“看到有人质疑宛在雪中央是不是花的一剑闯九州的钱,忍不住替她说句话,她亲哥哥就是温氏集团的总裁,你们玩的《风云江湖》都是她家的游戏,她怎么可能没钱?” 回帖人看似是替温雪央说话,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黑半夜被人叫醒,这一看,一下就都想明白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可绝对没有其他答案,怎么他们所有和宛在雪中央做对手的队伍这么巧都遇到了信息泄露? 老黑气得不行,几人在YY商量了一天,今天晚上临下班的一个告玩家书直接引爆了最近沉寂的论坛,大家的怒火联结,论坛里的每一个回复都是对游戏公司的声讨。 “我想问游戏公司,我们身为玩家,难道只是你们公司大小姐的玩物吗?精心准备的比赛,她只需要在后台来一波窥视数据,就可以把我们所有的准备一览无遗,还真是个神算子!” “这就是你游的公平?这就是你游对玩家的态度?爷笑了,比武论剑这种活动都给你家大小姐玩?要不是夏天的风他们给力,是不是现在我们还在每天看着作弊咖们的雕像?” “你游玩家没有隐私,现在是大小姐想要了解你的属性,你的战术,下一次大小姐想知道你的密码,想偷你的东西那也轻而易举哦。” “行,如果游戏官方要说你们大小姐没这么做,那很简单,我们再来一把,她不是会预判吗?十把预判对五把就算她赢好不好?虽然只要看过决赛的人就都知道,她没有这种实力,可我们还是愿意给她一个机会的。” 温爸爸看着女儿,忍不住摇头:“你知道吗?我们想过相信你的,可游戏公司的人全来查了,没人觉得你有这个本事,你就是作假你也作得像一点吧?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给公司造成了多少损失?” 游戏公司涉嫌泄露玩家隐私、窥探玩家数据、把游戏作为老板亲人的游乐场,根据调查的数据,今晚就不知道有多少玩家把账号上架出售,甚至已经有玩家打到消费者保护热线那去举报了。 论坛上的玩家神通广大,还有人顺势扒出了温家近来遇到的危机,劝玩家尽快跑路,否则游戏倒闭就等于白玩。 温爸爸最痛心的是,最开始直接拆穿温雪央身份、引导网友退钱举报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才和女儿发生冲突没多久的那个葛小雨,这是女儿造的孽反噬了!可这孩子却不知悔改、不知羞耻。 温雪央脸都白了,她从未想过这些会被问到面前。 她看过很多书的,在重生文里,不也有女主先知卓见投资成功的案例吗?她甚至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想赢一把比赛而已? 可她现在不敢反驳,她确实拿不出证据来,她要怎么办? “我,我,大不了道歉就是,只是巧合,我反正没有!”温雪央支支吾吾地回应,头扭过去看着另一边,“而且这对公司哪有什么影响,就是道个歉的事情。” 温学明看着被气得脸发红的父亲伸手扶了扶,颇为无奈地开口:“雪央,现在也不瞒你了,家里的投资出了点问题,我们得在资金盘回来前稳住局面,你这样影响到股价和外债的话……” “什么?”温雪央大惊失色,为什么连这也提前了,她哆嗦地问,“为什么公司会出问题?是因为你是吗?你没有能力为什么要乱来!” 温爸爸气得不行,伸出手一个巴掌就过去,却被儿子拦住了,温学明看着妹妹眼神里尽是茫然,他再度努力解释:“是因为我,我错信了一个项目,但这对于一个公司来说,其实是正常的事情,给我点时间,我……” “你做不到的,你根本就不行。”温雪央有些歇斯底里地伸出了手,“我们都是爸妈的孩子,凭什么你一个人就把他们的钱糟蹋没了?我要求分到我应该有的钱,把钱放在我名下,那还能保得住,要是留在哥哥和爸妈名下,那公司倒闭了就是一无所有!” “你说什么呢?”温爸爸目瞪口呆,这难道不该是同舟共济的时候吗? “给不了。”温学明颓丧道,“现在房子基本都挂着抵押,你……” 听到了这句话,温雪央也不想听了,她直接冲到了楼上,用力地甩上了房门,她才不想管爸妈和哥哥会有什么表情,上辈子她帮家里还不够多吗?如果不是看在她的面子,宁初夏怎么会出钱出房? 哥哥已经拖累了她一辈子了,她决不允许兄长再拖累她第二次。 她拿起手机,看到的是苏明久发来的质问,温雪央被骂得脸色一黑,可还是继续回应起了信息。 …… “你放心,公司的员工只要能力相符的,我一定会保证他们的权益。”宁初夏看着签字的温学明做出保证。 上次见温学明的时候对方还算是温文儒雅,可这一次看,却像是陡然衰老一般满脸沧桑。 “谢谢你。”温学明深深地审视着对方的脸,心中一声唏嘘。 他没想到再见到宁初夏会是这样的场合,更没想到,宁初夏居然能以平和的心对待今天的一切,他实在想不明白,温雪央为什么会这样对付对方。 他将合同递出,心中满是失落,《风云江湖》是他接手温氏后做的的一个项目,而现在为了温氏的存续,他不得不把自己珍爱的孩子转让给他人。 不过好在宁初夏看起来是个会好好对待《风云江湖》的人。 宁初夏接过合同也挺感慨,这个对于原身来说意义非凡的游戏,宁初夏也希望能见它一直运营下去,她猜得到,这公司最早应当是被韩骁收购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太一样,韩骁那刚做了一笔投资,拿出这么一笔资金不太可能,宁初夏在确定对方没打算出手后便直接上门。 “我替雪央和你道歉。”温学明起身向宁初夏深深鞠了个躬,“如果我爸妈人在这,也会和你道歉的,是我们没教好她。” 所以他们自食其果。 那天晚上一番大吵后,次日他们便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继续处理公司问题,可没想到当晚回家,却看见了个像是被贼光临过的房子。 温雪央那可是真没休息,一晚上没睡,都在策划,第二天以要请朋友来为借口让阿姨放假,而后便叫搬家公司上门,把家里所有的贵重物品尽数搬走,就连温爸爸和温妈妈房间的保险柜都被撬开。 她留了一封信,说她的离开是为了大家,如果有朝一日温家破产,风头过了,她一定还会回来,还不忘强调一下温学明的没用。 温妈妈和温妈妈双双病倒,直到今天还在住院。 温学明破釜沉舟,原先的犹豫变成坚定,直接开始出售部分资产,稳住当前的局势,现在只等《风云江湖》的出售结束,再经历一段阵痛期,温家的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温学明笑容有几分惨然,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妹妹为什么不愿意给他一点信任,就是家里一无所有,他去打工,也不可能让妹妹背债过苦日子的。 说是妹妹,也只不过是一个称呼,最开始温学明还想过她知错回来,可现在……他想就算温雪央回来了,他也不会再把这人当做妹妹看待。 宁初夏告别了温学明,她不知道温学明清不清楚,温雪央是真的挺有本事,据说她以开房为名义,直接给苏明久下了安眠药,还把他银行卡里的钱带走了大半,剩下没拿的是因为她不知道密码。 现在苏明久已经报案,案件正在侦查。 其实宁初夏也猜得到,温雪央一定觉得苏明久钱多爱面子,不会把这种丢脸的事情闹到警察局。 可她不知道的是,同样投了这个科技项目的人可不止有温氏,还有苏家,这所谓可有可无的钱,现在对苏明久可是一笔巨款。 …… 多年以后,《风云江湖》已经从端游到手游,从VR平台到虚拟设备。 它是为数不多经过了若干年非但没被淘汰还在不断拓展市场的游戏。 这款游戏的玩家,也被称为最幸运的玩家,毕竟不是每款游戏都能遇到一个同样热爱游戏的老板,当初宁初夏在《风云江湖》遇到危机时出手收购,并大力投资,使得这游戏火热至今的行为至今是不少玩家心中的梦。 “爱它,就买它。” 而这个传奇人物宁初夏也活成了大家梦想中的样子。 音乐学院毕业的她并没有因为收购《风云江湖》而改变自己最初的梦想,她带领着自己组建的团队不断发布视频、进行直播,夏言夏语这个账号成为音乐类最知名的up主,而公司旗下的其他账号也在各自的领域上取得了成绩。 她的科普向视频,是不少音乐爱好者的入门视频。 她的演奏向视频,曾陪伴着无数人进入美好梦乡。 她的评分类视频,是目前圈内不少粉丝奉为圭臬的标准。 三不五时,她还会带着自己组建的乐队担任音乐节的神秘嘉宾,引爆全场。 “我是玩音乐的人里最会当老板的;当老板的人里最会玩游戏的;玩游戏的人里最会玩音乐的。”这么说着的她身体力行,将这些贯彻到了极致,将生命给予热爱。 当年和她一起在《风云江湖》里登顶的韩骁、赵小柏也和她成了一辈子的朋友,彼时已经是真?三个大佬的他们还时常在擂台上各种装菜,结果一等人上场便把人打得落花流水。 已经是固定节目的周年庆比武论剑,获胜者可以申请挑战三个大佬――这也被成为崩心态之旅,大佬们会用他们的一番操作让人明白什么叫做传奇依旧,手速会慢,但骚套路是一辈子的。 不过这口黑锅倒是一直背在了宁初夏的身上,谁让她当年作为战队核心花招百出的骚操作让人印象深刻,每次他们胜利之后都会有人手动圈出夏总,送上一句:“玩战术的人心都黑”。 …… 温雪央看着眼前光屏里音乐节的重播―― 镜头对准的是宁初夏。 她穿着最简单的T恤长裤,跟着节奏摆动挥舞鼓槌,能够让人心脏跟着疯狂跳动的节奏毫无凝滞地流淌而出。 台下的观众不断地尖叫,却都挡不住这势不可挡的鼓声。 现在如果在网上搜宁初夏的名字有无数人都会说她又美又酷。 有的人的美丽,是在脸上、是在骨相,那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天赋。 而有的人的美丽是流淌在血液之中,通过她们那双不被岁月蹉跎明亮的眼,始终为自己骄傲的气质摄人心魂。 皮囊也许会老,但有的人的灵魂永远年轻。 温雪央在这样能直击心灵的音乐声中响起了这些年的人生。 她带着钱跑路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她一下花出去了不少用于布置自己的生活,想着一口气补偿自己的她没小气过,却不想还没享受多久倒是警察先来了。 上门的警察雷厉风行,告诉她苏明久以抢劫报了案,温雪央解释不能便坐了牢,好在她归还了违法所得,没有坐牢太久,本想着报复苏明久的她好不容易结束服刑,已经是被这些遭遇折腾得不复美丽,她等到的却是同样破产,还因为当年得罪太多人过得穷困潦倒的苏明久。 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钱斤斤计较,开始跟着温雪央不放想要讨还不算在抢劫里两人暧昧期他给予的财务,这一回倒是已经在牢里历练过的温雪央原样学了过来,把苏明久同样以抢劫送进了监狱。 总算松一口气的她才发现世界都变了。 《风云江湖》没落到韩骁身上,居然成了宁初夏名下的财产。 而本应该破产的温家虽然规模大大缩小,可居然还存续了下来,甚至小有利润,她立刻找到家门想要回家,却被拒之门外。 温雪央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的父亲在半年前因为之前被气倒落下的病根撒手人寰,临终前他对儿子和妻子唯一的要求,就是绝对不能心软,放温雪央进门,除非温雪央连吃饭的钱都没,否则一分钱也不能给,他看透了无情的女儿,生怕妻子和儿子心软最后被拖累。 父亲临终前说得极狠,甚至说如果他们让温雪央回家,那便再也不要去他坟前,温雪央恨透了父亲的残忍,可也无济于事,只能这么漂泊在外,住在比当年宿舍还要狭窄的小房子里,看着别人辉煌又潇洒。 很多人的人生没有变化,很多人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她都重来了一次,为什么还是开不出happy ending? 如果可以再重来……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像这一次一样的。 已经躺下的她看着天花板,眼角一滴眼泪落下,才不到四十的她现在看上去有时甚至像是四十五六,当年她最得意的美貌已经不在,她握不住自己的人生,比曾经失去的还要多。 已经没有如果了。 章节目录 传奇顶流的地下情人(一)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 宁初夏面对的便是这一屋子的凌乱。 她一下站了起来,起身有些猛,眼前不由地一黑, 宁初夏身体摇晃了两下扶着桌子才强强站稳。 宁初夏略微低头,看了下这纤细得像是能被轻易折断的胳膊, 再摸了摸这具身体,便有些无奈,她现在遇到的情况, 还真是和上个世界南辕北辙。 虽然没有镜子, 不过也足够宁初夏判断出原身的身材,这具身体瘦得有些过度, BMI绝对过低,要是好好检查没准还会有营养不良之类的症状, 因为过度的纤细, 膝盖都显得突兀起来, 反倒是削减了纤细带来的美感,不过也就是这样现实里看起来有几分吓人的身材在镜头里倒是正好。 她同时还发现了一件事, 这具身体应当没有什么健身的习惯, 能瘦成这样一是消化功能, 二就是活活瘦出来的。 做出这个判断对宁初夏来说并不难,上个世界健身了一辈子的她就差开个自己的健身房了, 对于分析这些还是很有经验的。别的不用看,就看这具身体都瘦成这样了, 小腹都还有些许能被抓起来的脂肪, 上臂的肉也不紧实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打量完身体, 便到了打量环境的时间。 宁初夏刚来时坐着的那张椅子并不是什么高价的人体力学椅子,只不过是张普通的圆凳, 而正面对着的前方,手机支架、打光灯和笔记本电脑一应俱全,经历过原世界网红经济冲击的她一眼认出了这是直播或是拍视频的配备。 只是…… 这看上去又差了些什么,宁初夏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这是少了工作人员容身的地方。 她身处的这间房间极小,统共也就是五六个平方的样子,前方是设备,后方用一张背景帘隔开了后面的推拉式衣架,上头满满当当地挂着衣服,能看出刚刚这才经历过一场兵荒马乱,好些衣服都没有挂回衣架,只是被随意地丢在那里。 而在旁边的地上还堆着几个纸箱,里面随意地放着些速食食品和即食产品,目前还没开封,看上去应该是拿出来看过了,否则也不会放得那么乱七八糟。 在宁初夏开始快穿前,直播间带货已经成了个现象,一个主播配备一整个团队那也是常态,而且也没有主播天生就点亮了千手观音的技能,又能上链接,又能介绍产品还要同时和观众互动。 现在原身所处的情况倒是让她有些一头雾水,宁初夏拿起手机正打算研究,便听到身后传来不耐烦地敲门声音。 “好了没有宁初夏?你的时间满了,下一个主播要来了。” 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又冒出来了。 原身确实是主播没错,可这主播的直播场地还带轮换的吗?她倒还真没接触过这部分的事情。 说话的人像是等不及,直接把门推开,。 进门的人和她的声音完美相称,身形结实,看着就是雷厉风行的样子,她没好气地收着衣服,动作粗鲁又随意,可宁初夏完全没在这人身上感觉到恶意。 “辛苦你了,我今天有点晕,刚刚坐了好一会。” 听到宁初夏这么说,小王不由地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她可不觉得公司里的这些主播过得多滋润,像是宁初夏,她都认识这姑娘多久了,就没见她身上长过几两肉。 说实话,小王实在是想不明白。 宁初夏是公司里这堆主播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平日里直播也格外卖力,最近是她的直播没什么人看,老板才不太乐意她占用公司的房间设备,否则之前宁初夏都能做到每天从下午到晚上播得满满。 “你坐着,我来收。”小王收了一半,没忍住把门给关上了,她犹豫地看向宁初夏,这才低声开口,“我说宁初夏,你也得为自己想想,你这业绩最近是越来越差,再这么下去,我看老板是要……”她伸出手往脖子比划了一下,意思已然清楚。 宁初夏虽然还没接收记忆,可这种事情大概也能猜到,她只是叹气,低头不语。 小王又说:“还有,你都进公司三年多了吧?你存下来钱没有?我怎么听人说你还住在那破公寓?”她说到这有些犹豫,可还是下定了决心,“我觉得这句话不该是我来说,可我实在憋不住,你说你怎么就非养着别的男人?” 她这一旦说出来便也就没什么顾忌了,滔滔不绝起来:“我有时候看咱们公司这几个主播都觉得可怜,一个你,一个小冯,一个胖胖,你们三这么拼命,不红这咱们没话说,可怎么钱都落不到自己身上?” 小王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人善被人欺这句话太特么对了。 小冯是被她那吸血鬼地全家贴着的,直到现在,小冯的工资卡还是她弟弟的名字;胖胖是倒霉,丈夫尿毒症,治病需要钱,她又觉得自己能赚钱不该找人求助,这就只能卖命工作撑起这个家。 这两位说实话那还真是没有办法,一个占着亲恩,一个占着爱人,可宁初夏,那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宁初夏只是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不明确地回答什么。 小王已经收好东西,她把这些往旁边一推,便伸出手拍了拍宁初夏的肩膀:“好点了吧?那就快点走吧,别耽误了后面的人工作,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也不想再劝,只是还是没能想通。 宁初夏偷偷养着的那个男人就像是自带了隐身buff一样,在大家的世界里始终保持着神隐状态,之前一直说着买房的宁初夏忽然什么都不说大家还没察觉出不对,去年年初她胃病发作连住院的钱都掏不出来,大家这才发现,她居然来了个大无私贡献,拿钱养了男人。 这男人在宁初夏住院期间一次都没来过不说,好不容易黑心老板良心发作提前预支给宁初夏的工资,她居然又拿给了那个男人! 当时宁初夏先把钱还给了公司的同事,胖胖劝宁初夏给自己炖点好吃的,主动接下这担子,说宁初夏把钱给她,她给老公置办东西的时候一起煮上,宁初夏掏不出钱,这事才曝光了。 两件事这么连着一来,就是傻子也该醒悟了,可每次说起这事宁初夏就插科打诨,最后糊弄过去,还替那个男人辩解,说什么他有为难的地方,呸,这有什么为难的?他是什么天上神仙吗?不能轻易下凡? 现在公司里上下都知道,她就是个恋爱脑的大傻子,怎么说也不听劝,小王没忍住拍下了自己的脑袋,也就是她总管不住自己的嘴,良言不劝该死鬼,有的人是劝不动的。 可她心里还是来气,初夏人又不坏,怎么就……怎么就这样了呢? 宁初夏有些愧疚,目送走了好心的小王,她看出来自己的回答让小王有些沮丧,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目前确实只能这样。 不过现在她起码又知道了几件事,原身大概率是养了个黑心肝小白脸,而且她此刻面对的糟糕情况不只是没有存款,还有个可能会失去工作的未来。 宁初夏这一拐就进了厕所。 她不由地露出了笑,说起来她仔细一想,这都不知道多少回她悄悄在厕所接受记忆了。 这回的记忆蜂拥而上,一股脑灌进了她的脑袋里,只是其中的信息量让宁初夏不由地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才刚想起某人,某人就打来了电话。 宁初夏看着这屏幕都裂了的手机上闪烁的霸气名字一会才接起了电话。 “初夏,今天的直播结束了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温文尔雅。 “嗯,结束了。” “怎么声音这么虚?这样我很担心。”男人的声音满是关心。 宁初夏对于人的音色很敏感,男人的音色分明不是很好听的那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话时有种让人被带入情绪深受吸引的魔性。 这样的人说话一定很有感染力,无论是讲故事还是做宣传,都能轻易地让人投入其中。 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宁初夏淡淡地回复:“最近控制身材,吃得有点少,今天直播完就头晕了。” 打来电话的男人正是原身用爱用钱供养着的男人况天浩,也是让她后半辈子都活在困惑和痛苦里的男人。 况天浩是个很擅长用声音传达情绪的人,他的关心即使是隔着手机也能听出:“我和你说了好多次了,不要太在意身材,你怎么就不肯听呢?你已经很瘦了,不要为了追求上镜来这么克制自己,这样的话我多担心?” “你不要让我工作的时候都放不下心好不好?” 听一听,这话是多么地动人心弦啊。 如果是原身的同事在场那估计都要怀疑人生了,毕竟这人和之前那个在原身生病时都不出现的男人简直天差地别。 可宁初夏知道,这两人就是同一个人,他身上这持续了一辈子的矛盾感也让原身在想不通里变得抑郁。 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一天的她格外脆弱,很少和况天浩诉苦的她头一次将自己的心事说出。 宁初夏虽然不打算像原身那么“肝肠寸断”,可装出哽咽的声音那还是做得到的:“天浩,其实我有件事……” 听到宁初夏带着哭腔的声音,况天浩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初夏?你是不是哭了?别哭,我回去找你好不好?” 要不是她听出了况天浩绷紧的声音里那点藏不住的激动她怕是真要信了。 记忆里的原身没听出来,只是感动着况天浩为她担心。 宁初夏继续哑着声音表演:“今天我同事偷偷告诉我,我的业务太差了,直播间流量不断下降,老板可能要开除我了,你知道的,我没读太多书,毕业就开始做这一行,离开了这里我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和原身记忆里一样,都没有把没钱这件事说出来。 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这钱是给了谁的,这要是说出来不就是打了况天浩的脸吗? 可出乎原身预料,也让当初接收到这一段记忆的宁初夏颇为惊奇的是,况天浩接下来会说的话。 “初夏,其实我也想和你说,经纪人最近给我接了好些工作,钱马上要转过来了,以后我就不要再成为你的负累,可以给你钱了。”他含情脉脉,“以前是你一直在支持我,而现在,终于到了该我回报的时候。” “你别说话。”况天浩不等宁初夏开口便阻拦,“你静静地听我说完,我知道按照你的个性,你肯定会说你不想从我这拿钱,可我以前从你那拿钱的时候,你从来没有说过一句不不是吗?你要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好,那我不就真成了无情无义的人?” “初夏,你知道的,我的梦想和工作让我不能对你允诺什么,可我想对你好,这近三年来你辛苦了,直播效果不好并不怪你,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不能样样周全,让我养你吧!” 他说到最后,那声音都带出了些许的羞涩,像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在认真地表白自己的心情,能轻易击破人最后的心房。 这哪是养小白脸的剧情啊,这分明是小情侣互相扶持,为彼此无怨无悔付出的美好爱情故事好吗?还对上了两人曾经一起坐在家里看过的第一部爱情片的剧情,别说是原身这样对况天浩有感情的人了,就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为之心动。 毕竟哪有小白脸会把自己拿走的钱吐出来,还反过来发达了就要回报的?这横看竖看,况天浩的表现都没有值得被挑剔的地方。 宁初夏不得不承认,要不是有了原身一辈子的记忆,恐怕她都要相信了况天浩的诚恳。 只可惜…… “初夏,你怎么不说话?”况天浩担忧地问。 宁初夏怅然若失道:“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总不能做个废人吧?我觉得人还是要独立更好。” 这些话就和原身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在记忆里的她早就在那段话后眼泪汪汪,彻底投降。 她这话刚说完,况天浩便立刻接上了话,明明是耐心解释,却不知为何掺杂进去了几分焦急:“这怎么能是废人呢?一个男人,能养他爱的女人,这不是非常幸福的事情吗?” 他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你也知道我的梦想和追求,这话有点大言不惭,可我确实觉得我以后会很有成就,到时候如果你同样出名,我们恐怕连想偷偷见面都难吧?这样说是不是显得我很卑劣?可在发现到我可以让你依赖,可以养着你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幸福。” “不是这样的。”宁初夏犹豫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就是很不甘心。” 她声音低沉:“你知道吗?当年无论是试播还是我刚开始直播的那半年,我都是整个公司业绩最好的人,进了我直播间的人就算不买东西,也会留下,他们说听着我说话就觉得很热闹,很开心,可这一切忽然就不见了,老观众们越来越少,新观众们进了又走,我一遍又一遍地分析,甚至厚着脸皮问到了老观众那。” “他,他们怎么说?” 听到电话里咽口水的声音,宁初夏似笑非笑,不过说话时还是保持着刚刚的沙哑:“他们说我变了,说我说话的时候没有这么吸引人了,听到这话我反思了好久好久,可还是不晓得我到底哪里变了,我试着翻出了以前的视频连接,一遍又一遍地调整着自己,可还是不行,总是不行。” 电话里忽然只剩下沉默,宁初夏怯怯地问:“怎么了,你不在了吗?” “在,我在,我就是想到了歌坛里的不少歌手,不都因为什么变声期、声带结节出问题就唱不出以前的声音了吗?可能你也是这样的情况,没事的,等我再赚点钱,我带你去看医生,但你也要接受现在的一切不是吗?” “我还是想试试,你说如果我再去其他主播公司面试怎么样?” “不怎么样。”况天浩的声音有几分严厉,可马上又只有满满的温柔,“我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你那么辛苦,而且我会吃醋,之前靠你养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没有底气说这些,可我真的很不想自己爱的女人每天被人指指点点,每次看到直播间那些个无聊的人开黄色笑话或者是骂你的时候,我都很难过。” 他这话大男子主义和霸道醋精味十足,对这方面在意的女生一听到这话便会不太开心,可相应的也有人格外吃这一套。 “我一直很孤单,我想要有个家,以后我在外面忙忙碌碌,如果你也忙的话,我们就见不到了吧?”他的声音满是失落,“哎,你说我在矫情什么劲呢?我怎么能用我的想法约束你呢?初夏,你想怎么做……就这么做吧。” 他说到这情绪已经很糟,匆匆说了句还有事便把电话挂断了。 宁初夏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出了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要自己清醒地开始分析。 原身记忆里类似的场景发生过可不止一次,装可怜这套百用百灵,况天浩确实很擅长利用自己在感情上的强势地位和对原身的了解,最后原身妥协再妥协,底线都丢了。 宁初夏下楼骑上了小电动往家里的方向去,说是家,那其实也就是个租来的小房子。 这房子在原身的记忆里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在决定辞职后,她便搬进了况天浩买在她名下的房子。 …… 这个世界如果有主角,有天命之子,那必然就是况天浩了。 他大概就是宁初夏当年看过的那种早期后宫文的龙傲天男主,日常扮猪吃老虎,可身上点亮了一个加强连的技能,痛快打脸左拥右抱,事业有成,温香软玉也从不翻车,比人生赢家还要人生赢家。 可宁初夏这个龙傲天的“正宫原配”过得可一点也不开心。 说起宁初夏和况天浩的渊源那要从三年前说起。 正如刚刚原身所看到的那些,现在还是带货直播并不太流行的年代,这年头更流行的是传统的直播网站,靠主播开网店或者是做广告赚钱。 而像是宁初夏这种,那是和购物软件合作的售货主播,每天就负责在软件内置的直播软件里不断开播,吃东西、试衣服、瞎聊天。 总之,就是要用直播让观众对你的产品产生兴趣,不过这时候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直播间专属优惠,不少人甚至是闲着无聊就进来挂着听主播认真说话,并没有那么多人会点入个和平时价格差异不大的链接购买东西,而且售货直播也没有刷礼物的模式,主播们只能靠直播时长给的底薪和不算太多的观众购物分成过日子。 原身生在家人不支持多读书的环境,她当初直接读了个大专就出来工作,便加入了黑心老板心血来潮开的这家主播运营公司,说是运营,其实也就是租了一层楼,将隔开的小间布置成直播间,把主播塞进去直播就完事,可即使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原身还是凭借自己的卖力和天赋一骑绝尘,半年就成了公司的一姐。 事业上的成功却改变不了现实的糟心,原身的父亲是爱吹牛的个性,时常动不动就说什么自己的女儿多有人气,只要想红让女儿随便带带,还任意许诺让女儿帮忙介绍工作等,偶尔有人生病缺钱,他也毫不客气的大包大揽,原身打回去的一部分的钱一下被花了个精光。 那晚上和父母吵得歇斯底里的原身冲动地到了河边,在这遇到了一生的姻缘。 忽然出现的况天浩一把把她从桥上抱下下来,眼里满满装的都只有原身一个人。 那天他们俩一起在河岸边喝着啤酒分享着心事,原身头一次知道原来把这些糟糕的心事倾吐出来有这么痛快,她也头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的自己居然有人可靠。 比起一见钟情,她这更像是雏鸟情节,这份爱意赤城又灼热,在听闻况天浩有个明星梦后,原身开始用自己不多的金钱和资源帮起了况天浩。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原身的事业开始一路下坡,她自己的境况越糟,她便越把况天浩看做人生的另一面,她想要看着况天浩成功! 三年期间,况天浩一直像是块海绵在学习,不用为收益烦恼随意接着想接的资源。 原身受够了揠苗助长的苦,她从不对况天浩说这些钱来得困难,只是告诉他现在基础越扎实学得越多,未来就能飞得更高。 这份无怨无悔的付出还真得到了回报,就在她被公司辞退之前,况天浩和她开始了明确的恋爱,也主动为原身提供了很好的生活。 也就是同一时间,况天浩之前积累的几个资源尽数放出,他一炮而红,在很快的时间内成为顶流,原身一方面为他欣喜,一方面也甘心成为他的地下情人。 按照最常规的发展,这应当是个事业差距悬殊,聚少离多分开或者出轨的桥段。 可但凡是这样原身都还能在之后怀念一下曾经的感情,而不是像她最后那样,不断地问着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爱就是假的。 成为了地下情人的原身格外敬业,她按照况天浩的要求做到了一切。 不能存他的电话、每次见面前要检查手机、约见面只能由况天浩来、见面不能在家里只能在临时订的酒店、说去外地就去外地没得商量……最夸张的是有时候地点还会忽然改变,原身虽然觉得这样很是难堪不像是恋爱,可也还是同意了,因为她爱况天浩。 况天浩对原身极好,他唯一的要求是不让原身出去工作――如果非要出去,那就做一些“稳定”的低调工作,比如什么文员、行政,当然,最好是不要,每次原身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况天浩便会特别频繁地约她出来,连着请假的她最后自然就丢了工作。 在原身自以为两人很幸福的这期间,况天浩已经活成了娱乐圈的传奇人物。 传奇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绝对不是夸大,毕竟不是随便谁都能像他一样展现出那么多的反转魅力,他被称为娱乐圈最擅长打脸的男人。 读书一塌糊涂,高考都没考上本科的他在参加知识竞演类节目时竟然能达上每一个问题,甚至连top2大学的学生都失败的题目他也一样能答,自那以后他就是娱乐圈的传奇学霸,不少人拿他为例子嘲讽那些不知道提升自己的学渣明星。 在经典戏曲明星传记电影试镜前,被另一位从小戏曲世家出身的明星嘲讽只能学形不能学神的他却在试镜时来了个惊天的反串,让人恍若看见了当年那位大家的出场。 除了这些打脸外,他不经意间展露出的技能也让众人艳羡。 技巧不多,但却能打入人心的动人嗓音;超绝的图片审美,在拍摄人物上尤其有天赋,一度被人称为粉丝们最想要的王牌站姐站哥;没有太多乐理基础,可偏偏总能找到适当效率,创作出热歌的绝对音感;入戏容易出戏容易,惊才绝艳的演技…… 自身能力过硬外,况天浩还有着无敌级别的气运,他所选择的项目做的事情一定成功,一度有人忍不住怀疑他是重生,可他即便是在同公司明星受伤救场,被人不看好的戏都能带红,自那之后,便也没人再质疑过他的好运。 况天浩的成功原身与有荣焉,可也是在这时候,痛苦砸到了她的面前,一个忽然找上的女人,戳破了她的美梦,她这才知道,原来在她幸福的期间,况天浩还有别的地下情人。 有时候人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地下情人二号出现后,三号、四号、五号……一直出现到了十五号。 原身错愕的不只是人数,还有的是况天浩的态度。 况天浩对待十五个地下情人,那简直是好到了顶点,买房记在她们名下,帮着买车,每个月都给生活费,谁要是想出去工作他还不乐意,只说他养得起自己的女人,让她们好好休息好好玩,就当是为了她。 除了金钱上的好,在感情上他也很是情真意切,他虽然是单方面联系,可每一次联系都深情款款,每一两个月,至少会现实见面一次好好温存。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时间管理大师了,简直是会走路的大慈善家。 原身粗略一算,虽然况天浩很能赚钱,可就是花在这些女人身上的也就够花掉他至少三分之一的身家,而且他这给钱给的痛快,难道就不怕她们拿着钱跑了吗?就比如原身的这些房子和存款,真要追究下去,可和况天浩没有半点联系。 关键给了钱,总是要得到什么吧?就这一两个月见一次的频率,况天浩是不是太不把钱当钱了?而且他这不是一年两年,是五年十年都在这么做。 他这种对待法,让原身觉得她们这十五个人里没有人是炮、友,每一个都是况天浩的知心爱人。 可一个人,怎么能把心切成那么多份的呢? 原身最心凉的是她细问下去,这一切甚至早在她还是主播时就开始,不过当时的况天浩没什么本事,也就凑够了七龙珠吧,而每一个人,和况天浩都有着幸福的故事。 二号是个高考状元,她和况天浩在她高三时认识,后来在她毕业后两人才渐渐走到了一起,许是因为恋爱和不专注的原因,她成绩每日愈下,从希望之星到了勉强毕业,还因此和家人决裂。 三号是影视学院的学生,长相倒不是极美的类型,她是高开低头的典范,童星出身的她从小演技满是灵气,甚至在小小年纪就获得了影后,只是不知为何,她后来的演技满是匠气,没多久便退出娱乐圈,现在也一样是个家里蹲。 前者当年认识况天浩的时候还差个几个月成年,这让原身就有些反胃了,而后者则是在原身省吃俭用的时候,和况天浩在试镜里认识的。 原身在整整十二年期间几乎就没有接触过外界的社会,少有的几次出去工作都被况天浩破坏,她的人生里绕着况天浩活着的日子都快超过了她独自生活的人生。 她是被骗了最久,也最该愤怒的人,可在那一刻,她该死的于心不忍了。 她想到了况天浩对自己好甚至还主动地劝着大家先和况天浩谈谈,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要就这么毁了他奋斗已久的工作。 ――她知道自己这种做法会被人看不起,可她为况天浩的人生付出了太多,他如果失败了惩罚的不只是他,还有她。 众人赞许之后迎来的却是况天浩的无情。 彼时已经在圈内无可动摇的他忽然变了个人,拒不承认自己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过,还顺道公开了和国内知名豪门独女的婚约。 看着电视上他的深情款款,她们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在这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竟然拿不出一点自己和况天浩在一起的证据。 照片、视频、聊天记录、通话录音?没有,他不许留。开房记录、转账汇款?同样没有,她们是这才发现了况天浩的防备,况天浩给的所有的钱,都是从现金账上走的,而且还不是从他本人银行卡上取出的钱。 好不容易想到了可以去通讯公司调取来往电话记录,认真一看却发现记录里的电话号码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版本,而且号码还是用的乡下已故老人名字注册的。 而且这事实在太荒唐了,况天浩这么红,谁都不信他有这种时间能天天出来约人!不过还有不少网友因为十五人太过口风一致信誓旦旦心里动摇。 可这一切,都终止在况天浩的声明下―― 在声明里,他说自己已经因为这种无休止的攻击感到疲惫,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人陷害,这么多人说得认真,连他都差点信了。 他说,他不愿意再卷入这样的纷争,他决定退出娱乐圈,好好陪着妻子白头到老。 这声明一出,况天浩的粉丝们都愤怒了,他们前仆后继地奔向原身等人的微博开始了爆破,就连路人也对她们展开了辱骂。 他们说她们是被害妄想症,翻出了以前几人点赞过况天浩微博的记录,说她们是筹谋已久的疯狂粉丝,甚至还替她们编写出了一个惊天阴谋。 退出娱乐圈的况天浩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在商业上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甚至还开始有了自己的专利技术。 而另一端的原身和其他人,则在网暴中沉沦又痛苦。 到最后她们也想不明白了。 难道她们真的是在做梦? 可如果不是在做梦,这些爱难道是臆想出来的吗? …… 学校外面人来人往,宁初夏坐在奶茶店门口耐心观察。 她在等一个人。 章节目录 传奇顶流的地下情人(二) S城在国内只能勉强算是1.5线城市, 当年一度飞速发展的它因为地域、政策等原因只能渐渐放缓速度,慢慢地被人后来居上,成了在沙滩上将死未死的前浪。 不过好在这座城市里有全国闻名的旅行景点, 知名且学科排名高的大学也有几所,每年倒也人来人往, 看着和从前没有太多变化。 S城大学是一所综合型大学,在国内能排到前十,其中有部分专业都能在排行前五中出现。 按说本地的大学因为地皮、地缘等原因大多会多少给本省学生分数照顾, 可S城大学反其道而行, 偏偏就在本省里招的分数逆天的高,每年分数线一划都一定会有学生家长气得告状到市长信箱, 甚至有一年还有人愤愤地呼吁都别报考这个分数虚高的学校,可纵然如此, 报考这所大学的学生还是一年又比一年多。 没办法, 这也是S城当地的传统风俗铸就的, 当地人一个赛一个离不开家乡,对于父母来说, 宁可孩子报个差一点的学校, 也舍不得孩子跑到遥远的外地去念书, 不过这几年风气变了不少,新一代长大的孩子们倒是更愿意往外跑了, 只是还有些舍不得或是拗不过家长留了下来。 像是原身,之所以会留在S城工作那也是因为父母的坚持, 否则就单说当初她好奇的主播产业的话, 那还是在其他城市发展得更要好一些, 后来事业走下坡,她就更不可能走了, 没有成绩的她很难在大城市立足。 况天浩同样是S城土生土长的土著居民,只是他的人生境况倒是和宁初夏不太一样。 当年原身是在最沮丧的时候被况天浩救下来的,和况天浩分享心事时,她也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那种体贴和感同身受,况天浩没有主动提自己父母的情况,只是欲言又止,苦笑地说自己有一个梦想,出来闯荡,现在是每天“日光”一族,打零工赚的日薪当天就能花完。 听完这些的宁初夏哪里舍得,自然是出手帮助自己的恩人。 说起来那时候的况天浩还故意推脱,各种扭扭捏捏,说自己是个男人不能拖累别人,他越是这样,原身就越觉得自己是遇见了好人,这么把陷阱扒拉开就跳了下去。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宁初夏其实挺无奈,类似的桥段无论是在她曾经的节目还是快穿的过程中都见识过,可很多人就是想不明白。 有时候人活在世界上最怕的就是遇见这种先给你个枣的人,他们的付出,那是为了得到更多。 这就像是经久不衰的传销,最开始的时候,人家不止不要你的钱,还倒过来送你东西。 不少孤寡老人便被这么一桶油、一袋米、一瓶沐浴露骗了过去,乖乖听了讲座美滋滋的拿东西回家。 可再下去,情况就不对起来了,老人们东西越拿越多,心里对品牌的好感度不断提高,事情一下进展到了自我攻略,他们拍脑袋一想,就觉得这肯定是个好品牌,再等一段时间,家里堆积满了商品他们都不会觉得有问题,还觉得自己是占了便宜,赚了好产品。 其实况天浩并非全无破绽,可偏偏原身坚信他是好人,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来。 就说况天浩这像是“失踪”一样的父母,就可见一番。 当年原身和况天浩相处久了,自然也觉得他从不回家很是奇怪,她看过况天浩的户口本几次,户主页分明还没注销,配偶也已然存在,可很快原身就自己找到了最恰当的理由。 她告诉自己,况天浩和她一样,那都是被父母伤透了心,只是况天浩比她果断,主动切断了和父母的联系,这么一脑补好,她便也不会去问,生怕自己是揭开了况天浩的伤疤,却不想这东西揭开,可能看到的是真相。 在况天浩成为顶流之后,那一直不为人知的父母自然也浮上水面,原身那时候才刚因为缺勤太多被辞退回家,躺在床上看到网上爆料的她目瞪口呆。 那条新闻起源于况天浩邻居家的孩子,对方在论坛上回复了一个名叫:“你知道什么说出去会有无数人震惊的秘密”的帖子。 在帖子里他写道,他邻居家的孩子现在是大红大紫的明星,随便发条微博都有个几万的评论,可他的粉丝又怎么会知道现实的他就是个混蛋呢? “你们知道吗?他中考被父母逼着请了高价补习还是考得一塌糊涂,最后他的父母交了择校费又去求了人他才勉强上了当地的高价私立高中,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上进读书,高中便游手好闲天天睡觉,最后没考上大学父母劝他复读或去上个专科,他却直接离家出走,现在他大红大紫,可还记得因为他以泪洗面都把医院当成了家的父母?那些高喊着我的哥哥天下最好的小粉丝们有没有想过他们那善良还会做公益的哥哥唯独对自己的父母从未好过。” 这条回复一出,就被八卦的网友截图单独开了帖子,有人很有探究精神地去翻了回帖人的个人信息,这才在他曾经发过的一个帖子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S城,大红大紫的明星,粉丝很多――这不就是顶流况天浩吗?这个结论一出,都还没发酵,就有记者连夜杀到了况家,他们一采访才知道投稿人说的句句属实,甚至还美化了况天浩。 新闻曝光当天,原身便慌张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她当时多为自己没有况天浩联系方式生气啊,只能闷闷地抱着腿坐在家里,焦急地替况天浩说话。 ――没错,即使是都到了这份上,况爸爸和况妈妈的采访都上了新闻了,她还是站在了况天浩的那边。 况天浩没辜负她的信任,当天就出来做了个澄清。 他真挚地向观众道歉,说自己曾经是个叛逆不听话的孩子,镜头里的他声音伤感,眉宇之间的那抹忧愁也要人心颤,他说自己从小就很向往娱乐圈,可父母却觉得好好读书才是正道,当年得不到父母支持的他做出的最大的叛逆就是把他们所有的期待反方向去做,好让父母知道他在读书上没有天赋,放弃对他的执着。、 至于后来为什么出走?那是因为他发现即使自己都做到了这份上了,父母还是要引导他走向所谓的正轨,无可奈何的况天浩只能选择离开,后来好不容易走红了,他却还是没法回家面对爸妈,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自己,一定不会得到父母的原谅。 澄清的最后,他又恍若叹息般地说道让粉丝们不要和他学习,他时过境迁,才知道学习知识对于一个人有多么重要。 这也是他神奇打脸故事中的一段,当天这采访一出,其实网友们是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阵营的,有的人觉得深有体会,年少时谁没为父母不理解自己做过叛逆的举动;有的人认为况天浩不配做个明星,这样的他对粉丝只有不良的引导。 可就在这时候,那个电视知识竞赛节目开始了,上节目的况天浩出口成章,对答如流,没有任何问题可以难倒他,在赛后采访里他说道,他这不过是侥幸,当年没有好好读书,他后来花了更长的时间去努力这才补了回来。 紧接着就没什么可说了,局势彻底反转,他成了曾经为梦叛逆远走天涯,现在登上巅峰重回初心的标杆,这件事非但没给他造成严重的不良影响,还愣是让他登上了之前没能登上的官方舞台。 原身还因为心疼况天浩曾经的际遇掉了不少眼泪,她完全被说服,也没和况天浩计较过为什么对自己的爱人都要瞒着这样的事情。 宁初夏其实也能理解原身为什么会被说服,况天浩的这一番绝地反击确实厉害,叛逆少年重回正途,失学少年奋斗多年,还有什么向父母证明自己,确实都是能让人理解又感慨的标签。 可是然后呢?人不能光靠说而不去做,宁初夏纵览原身的记忆,就没看见况天浩回去回报父母,哦,不对,他回去了一趟。 在洗白了之后,他“不小心”被媒体记者发现,在父母的房门前跪下道歉,等到父母不得不开门的时候,一样又一样地掏出了礼物,最后还主动留下钱让“邻居的孩子”好好帮他照顾父母。 这事一出,他就成了人人夸赞的大孝子,而邻居家的孩子倒还被网络暴力说他是什么忘恩负义,在网上抹黑别人的白眼狼。 这么看来,后来他使出那些招数也就不奇怪了,这一招他用惯了的。 之后况天浩便没再被人拍到回去过,不过人没回去,礼物是要回去的,况天浩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微博里秀个礼物,说这是给父母挑的,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喜欢。 但凡有人质疑他在作秀,他的粉丝就会立刻回怼,难道没被拍到就是没回去过吗?再说了,天浩的日程全都排满,不能回去也很正常,谁不是趁着年轻奋斗奋斗呢?久而久之,他便成了大家公认的娱乐圈第一大孝子,围绕着他的质疑便也烟消云散了。 所以这从头到尾,就没有过什么同病相怜,也没有过什么共鸣。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第一批打包的同学已经离开。 今天是周一,不少班级晚上排了课程,过了七点后学生街的学生都不剩下几个了,宁初夏依旧坐在那,她这已经从奶茶过度到了尝小点心阶段,如果她没猜错,她要等的人就要出现了。 低着头正在吃东西,宁初夏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线和乡音,她没抬头,只是安静地听着这两个姑娘在说什么。 S城的本地话自成一套语言体系,虽说当地算是个旅游城市,日常外来人口很多,可只要是当地人在一起,就还是会立刻说起家乡话,外地人刚来的时候总会觉得一头雾水,甚至觉得这里的人非常排外。 但只消过去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明白,原来当地人真不是歧视人,他们是习惯如此,然后也跟着学起了当地话的腔调。 嗓门大的那个姑娘应当不是S城人,虽然口音被同化了,可会说的当地话就这么几句,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下:“你还要去取快递?那么晚了,就别去了吧?那儿难走死了。” 另一个女生声音小了不少:“我要去的,我买了几本教辅书。” “你买教辅书做什么?准备六级吗?不用买,我帮你找学姐要一套试题就是了,上回学姐还吐槽呢,她说她自己是年年买年年放空,寝室里已经一堆了。” “不只有英语,我还买了数学。”她低低地说,“我总觉得我要挂科了。” 对面的女生当即噤声,好一会才说:“可我这有点急,学生会那边喊我去开会,就在老地方。”她伸出手指了不远处的一个二楼的店面。 “你去吧,就几本书,我自己去就行,灯坏了我打手电就好。” 两人的话到这就结束了,宁初夏抬起头便瞧见两个姑娘挥挥手分开,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宁初夏喝掉了最后一口奶茶,神态自若地起了身,她的身影也很快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跟了过去。 找到你了,谢听兰。 …… S城大学样样好,可唯独这周边的民居环境非常糟糕。 当年这里据说是要拆迁的,住在这里多年的居民们闻风而动开始干起了连夜盖楼的事情,结果楼盖到一半,这消息又传过来了,拆迁是真拆迁,可只拆其中的三分之一。 利益面前谁都能红眼,这件事当年在这引发了不少纷争,最后那楼盖到一半的人也不盖了,直接任性地顶着那半边工程,原先准备的砖块石头等东西随意地堆积在此,原先曾经是居民们休憩之处的地点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个废墟垃圾场。 随着时间流逝,最早抱着拆迁想法的居民都老了陆续搬了出去,只是这房子实在太破,挑剔的学生们可不会接受,也就是周边工厂的工人会因为想要省钱来租住,想要省钱的他们样样节约,平日里灯坏了也不修,好些学生在这摔了,要不是这是去学校快递点的近路估计再也不会有学生从这走。 蹲在墙角的男人蹲得久了默默地给自己换了个方向。 他的造型很是奇特,大夏天的帽子口罩一应俱全,身上还套了件长袖,生怕自己受伤。 不远处终于有了动静,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强烈,忽然照进来破坏掉这片黑暗时会叫人眼睛发晕,男人迅速地往旁边又躲了一步,生怕自己被照出。 还好,拿着手机的谢听兰并没有那么仔细,她在那站了一会,似乎是在评估这没有照明的“废墟场”方不方便通行,可犹豫了一会她还是毅然出发。 新来的快递承包商将快递点建在了靠马路的位置,从废墟场走几乎是直线距离,能直接从后门进去,可如果要走到正门,那得要生生绕一个大圈,至少得多走两倍的距离。 地上有不少小碎石和被人随意丢在这的杂物,即使是一个很轻的女生走在上面动静都不小。 虽然谢听兰拿着手机,可也只能在前方照出一条光路,男人闭着眼听着那石头和鞋底摩擦碰撞的声音,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脚步声渐渐远了,而这时候,另一道声音却出现,这是生锈的门被推开,和旁边的衔接处摩擦能奏响出让人不适的乐曲。 这也是居住在此处经常要听的噪音,为了防盗换上的铁门镀层脱落得差不多了,早已因为风风雨雨开始锈上,哪怕再小心开门都会有动静。 知道此处有居民居住的谢听兰并没有在意,她继续往前稍微站定,举起手机正想看一看不远处快递的后门有没有开,就听见来自身后难以忽略的声音。 有人在奔跑,那石头的声响很大,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秒便闻到了一种微妙的难闻味道,令人不喜的汗臭味还有闷在房间里晒不干的衣服发出的嘲味,这两者交织在一起,她下意识地屏息。 直到此刻都还没觉察到危险降临的她毫无防备,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情让她想要防备也来不及了。 一只带着味道的大手紧紧地覆盖住她的口鼻,急促的尖叫被按了回去,潜意识的恐惧让她开始挣扎,可身后的男人非但比她更高力气也还要更大,她只能这么用力地瞪着腿被往后拖拽 谢听兰试图想要攻击这个正在对她施加暴力的男人,可因为脖子被紧紧扼住,她不由地有些脱力发晕,只能用指甲努力地在他手上动作,听着那石头不断被她踹起来又坠落,发出碰撞的声音。 这时候,她已经猜到了自己会被拖到何方,也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谁来救救她? 她不该这么走的,她不该非要抄近路的。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疼痛和绝望让她感知不到时间的流淌,不过想来应该没过太久,她能看见自己刚刚挣扎时掉在地上的手机距离自己并不遥远,可那光停留在那,照不到她。 谢听兰不断地往自己的来处张望,期盼着其实并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可在这时候,一道光出现了―― 她能感觉到因为光芒身后男人吓了一跳的试图加速的动作,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谢听兰却陡然生出了挣扎的力量,不管是谁,帮忙报警也好,请一定要看见她。 这么呼唤着的她隐约听到了那人的声音,是个女生。 “怎么有人蹲在这?”那女生朝的是另一个方向。 发生了什么? 这迷惑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因为她的挣扎终于奏效,刚刚像是被什么给吓到了的女生飞奔过来,她高举着的手机照亮了此处格外刺眼,可谢听兰却只觉得这光芒温暖。 下一瞬,她有些慌张,刚刚的挣扎足够让谢听兰知道身后男人绝对不是力气小的类型,如果牵连了这个来帮她的女生,她一定会这么愧疚的。 谢听兰试图示警,虽然没有力气,可她绝不能放弃,已经做好作战准备的她感觉到了身后男人因为紧张而开始用力的手,一瞬间她都想到了万一出事后遗产的归属问题 奔跑过来的女生身材同样纤细,她从手包里掏出了一根怪形怪状的棍子,拿棍子大概只有成年女性的两个手掌那么长。 这棍子能干嘛? 从天而降的女生向她展示了一根棍子能发挥的身材,只见那女生先是拿着那东西往男人手上一砸,清脆的声音后对方就吃力地脱手。 谢听兰顾不得做什么,她连忙往前踉跄地跑了两步,可没有力气却要她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好在她没有力气,是软下去的,并没有受伤。 摸到地面上石头的谢听兰忽然灵机一动,她喊着让那女生闪开,用力地抓起两把碎石头就是往那男人身上丢。 这些碎石头都不大,砸不死人的,就算砸出事了也可以去校医院,谢听兰这么想着恨恨地又丢了两把过去,那男人惨叫了一声又是想打她们俩又是想跑。 可他正要转身,就被那女生一脚踢在了大腿,直接摔倒,谢听兰也是这下才发现那女生穿的居然是一双小高根。 想到刚刚对方跑过来的时候有多难,谢听兰的心中就全是感谢。 同样是摔倒,这男人可是彻底扑街,估计都有不少面上略微锋利的石头扎到了他露出来的身体,那女人直接跪压在了男人的身上,直接把自己高跟鞋一脱,就反过来用力地打着男人。 “你要不要趁警察没来之前打他两下泄愤?对了,我报个警!”光着一只脚的女人在谢听兰看起来一点都不滑稽,反而显得如同天神下凡,“我刚那个防身棍用力了可能会骨折的,高跟鞋打人又疼又不容易受伤。” 她肆无忌惮地说着报复的事情,谢听兰反而是愣愣地笑出了声,下一秒便是两行滚烫的眼泪落下。 她略微有些紧张地过去,看着刚刚那个像是能决定她生死一样的男人此刻这么狼狈无从反抗,心里的恐惧和害怕也少了不少:“我,我是谢听兰,你叫我小谢就好。”她没好意思拿人家的鞋,伸出手从旁边抓了两把石头,直接就着那男人的背心滚了一圈,“报警的事情我都可以的。” 听到报警,被压着的男人试图挣扎,可他这一挣扎便更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停下动作的他开始陷入绝望,他跑也没用,刚刚那女生知道他是从旁边出来的。 “我是宁初夏,你叫我初夏也行。”宁初夏这才拿起手机,往后一照,“是个男人就滚出来,真没见过这样的,看到人遇到事情你不帮忙就算了,报个警都不行吗?” 正在心中默念着宁初夏名字的谢听兰忽而一愣:“怎么了?”她想起来了,刚刚宁初夏来的时候,好像是被旁边什么人给吓到了。 “能有什么?我过来帮我一个妹妹取快递,听你们学校的人指路说这近,黑得不行我打个光没看到路在哪,这一照就发现路边蹲了挺大一个男人,差点没把我吓死!”宁初夏声音很大,没好气地继续,“还好我没和他吵,听到这里动静我看过来就更吓到了!” 宁初夏的这没好气是真心的。 她听到的这部分故事版本并不全,毕竟当年那个场合,大家也不可能把那当什么故事会现场,肯定是简短地讲一讲。 根据原身记忆的版本分析,宁初夏原本以为谢听兰是在她取好快递返回来的路上出的事情,因为那时候谢听兰明确地说了,她手上拿着东西,结果错过了最好的反抗时机,现在想来,这个拿着的东西其实是被当做手电筒的手机而不是快递。 系统这一回给宁初夏的只有原身的记忆,宁初夏一方面觉得根据记忆的蛛丝马迹很好推断,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不少地方显得奇怪。 首先,可以断定的是,况天浩所拥有的这些技能一定和一到十五号有不少关系,毕竟两者之间此消彼长的关系实在太过明显。 可为什么况天浩要一直花钱养着这些人,布置出全是真爱的骗局呢?而不让大家出去工作又是为了什么? 在当初一到十五号的故事里,况天浩要不就是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要不就是以男神的身份出现,而且他好像总能在人精神防御最薄弱的时候踩点出现,给予别人宽慰。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是重生?是穿书?还是其他的什么? 宁初夏思前想后,便先后使用了两个方法试探。 其一,她改变了原身记忆里和况天浩的对话。 对这段对话,况天浩是慌张的,可是他更多的慌张集中在不愿意让原身继续主播事业,而不是觉得原身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只是这还不能完全排除重生的嫌疑,毕竟这还有况天浩自己没记清对话的情况。 其二,就是今天。 根据谢听兰的说法,况天浩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而且当天为了救她,还和那人搏斗受了一身伤,至此之后,谢听兰便彻底、毫不动摇地爱上了况天浩。 这个最绝望的时候,谢听兰没有细说,但当年谁都听出来了,这怕是临门一脚。 宁初夏来这,一是不想让谢听兰在遇到上辈子的事情,二是想确认一下,到底况天浩是刚好在那时候出现,还是特地等到那时候出现。 现在看来这是后者,况天浩还真挺能憋,刚刚蹲在那愣是一动不动。 很显然,他根本就不在意谢听兰可能和已经受到的伤害,他要的就是谢听兰“最绝望”的情绪,最糟糕的时候再出场。 三嘛,她也是想看看,况天浩会不会因为她的出现感到猜疑。 谢听兰浑身发起了抖,她站了起来,好半天没平静下来:“你说刚刚有人?” 她能理解的,见义勇为是要冒风险的,她的命也不比别人的珍贵,可刚刚宁初夏一个这么纤细的女孩子都冲上来了,那男人也不能搭手吗?好,他不搭手,可能他是手断了脚瘸了身体弱,那总能报警吧?还是说报警也要怕被报复? “你出不出来?”宁初夏当然知道况天浩还在后面,她冷笑道,“你要是不出来等等警察来了我就让他调监控,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过分!你就是不帮忙跑出去喊两句拉两个人我都不说你!” 她这话还真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学校通往学生街的后门是有保安的,而且此刻虽然学生们大多回了学校,可路上总还有人吃饭,两边的小摊摊主、店面员工也都还在,这跑出去喊个人还真不是什么高要求操作。 她话音刚落,那男人就立刻起了神,只是他一出现,宁初夏和谢听兰都露出了惊愕的眼神―― “天浩!” “天浩哥!”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不约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 况天浩蹲久了腿都麻了,他站起来踉跄了一下,眼神中似有灵光闪过。 刚刚的纠结和惊慌现在已经被从容取代,有了解决的办法事情就好办了。 况天浩便这么拖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是我。”他伸出手重重地打了自己的腿一下,“我今天本来是想来看看听兰的,结果我到了学生街的时候看到了我的一个……” 他看了眼已经在地上像是个死鱼一样被宁初夏踩着的男人:“你们懂的,我有点慌,赶忙躲了进来,结果一拐就整个人摔了下去,刚刚我不是不起来,是我真起不来。” 他认真地看向谢听兰,眼神在瞥过谢听兰头顶的时候瞳孔地震,不过这样的紧张被他掩饰了下去:“听兰你可能没反应过来,其实你刚刚惊呼到初夏来真的没有多久,我试了好几次没站起来,后来我发现是你……我就更不好报警了。” 他难堪地低头:“我知道有的人对于这种事情报警很敏感,我……我看初夏打得过那个人,我就想着等你来再决定报不报警,对不起,都怪我!” 他脸上那股浑然而生的伤感和失落叫人看着都为之难过,谢听兰原本满满的埋怨渐渐地消失了,可她还是多少有些委屈。 要不是宁初夏来得快,她真的可能会出事。 在这种关键时候,明明况天浩是在的,可他却没有帮她。 这么想着的谢听兰并没有发现况天浩不断撇着他头顶都变得无措的眼神,她只是忍不住地用感谢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宁初夏:“我不怪你。” ……? 况天浩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不是,这看着别人说没怪他是什么意思? 还有谢听兰这眼神是不是哪里不对?以前这眼神分明是看着他的。 “天浩,你怎么认识的听兰,又怎么会来这里?”宁初夏当机立断地问了出来。 被这么突然一问,况天浩又慌了。 靠,他是事先准备过的,可他准备的版本,那是要一对一和谢听兰说的,没准备在宁初夏面前展示。 现在要怎么说? 况天浩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他这头上就像是笼罩了一层乌云,已经在电闪雷鸣。 这就是传说中的送命题吧? 他咽了口唾沫,连忙解释:“不是的初夏,你听我和你解释,事情是这样……”正打算继续说,看到宁初夏头顶的他眼神微微一缩,生出的是熊熊的野望,原先准备好的答案又转了个弯。 “听兰当年还在读高中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她是我特别羡慕的那种人。”况天浩露出了长辈看晚辈的温油眼神,“你知道的,我书读得不多,也没有太多的文化,对于她这样有本事的人,我自然是很愿意认识的。” “这不,最近马上到听兰的生日了,我打算来和她说个生日快乐替她庆祝一下,也算是我这个自称哥哥的人尽一下责任。” 他这些话一说,谢听兰的眼底便满是失落。 况天浩意识到了这些,却完全不看谢听兰一眼。 做人啊,要分得清孰轻孰重,可不能因小失大。 宁初夏看着况天浩完全不被今天事情影响的模样再度陷入了沉思。 这和她想的一样,况天浩好像根本就不觉得她出现在这有什么奇怪的,连问都不问一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况天浩根本就不知道这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全貌。 他知道的也许只是一个片段,一个碎片……或许用对他而言更准确的话来说,是他能看到一个“机会”,至于这个机会是不是能抓住的那种他也不能确认。 那么重生、知道剧情这样的可能性就被排除了,再联想到之前况天浩一直看他头顶的姿态…… 这是有个系统? 不过系统的运转机制是什么?还有,她又有什么让况天浩忽然那么激动? 章节目录 传奇顶流的地下情人(三) 事发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大概也就是七点快八点的样子,报警后虽然警察来得很快,可在确定了当事人没有太大问题后便进入了调查阶段, 被带着回警察局做口供的宁初夏和谢听兰听话地跟着走了,直到现在还没有从警察局出来。 现下天色已经又晚了不少, 城市里的夜空常常是没什么星星的,这个点就连商户们都已经拉下了卷帘门,只剩下路灯为路人照亮前方。 况天浩百无聊赖地蹲在公安局门口, 时不时地站起来跳跳缓解一下腿脚的僵硬。 今天着实很热, 他戴着的宽檐渔夫帽不松不紧地罩住脑袋,被压着的头发已经出了一堆的汗, 靠近眉毛的那些许的刘海就在刚刚才掉落凝结着的汗珠,身上的衣服也因为炎热的天气汗湿后紧紧贴着身体, 戴在脸上原本用来遮掩面容的口罩这时候成了闷汗神器, 喘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让人生气的热意。 夏天最闷热的时候, 那是一点风都不带有的,哪怕是在晚上没有阳光, 都能靠闷热把人热出个毛病来, S城的绿化是出了名的好, 公安局门口的树木也常年有人来做剪枝整理,可在这种时候, 就成了人的噩梦。 况天浩等着等着,唯独露出的胳膊和脖子便遭了殃, 现在被抓得一道红一道白, 已经有好些地方肿了起来。 今天可以说他几乎是花了一天在等人, 可是况天浩还真就不能等。 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反而感觉到了放松和自在, 心里被秘密填充的人,最怕有人窥伺。 想了想况天浩还是没有靠在树上,他出着神,想着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事先做好的准备这是头一次以失败告终,让他忍不住暗暗地骂一句倒霉。 他这可真是老倒霉了。 偏偏就是在今天,宁初夏和她们那主播公司新来的一个主播妹妹约在了S城大学学生街吃饭。 她等了又等,结果那小妹妹老师那临时有事,把她逮走开会,这就错过了见面的时机。 宁初夏原先是该走也准备走的,可偏偏临要走的时候她随口关心了一句,问了问那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 那姑娘还真挺厚脸皮,直接把收到的短信转发给了宁初夏,使唤她去帮忙取个快递。 宁初夏问了路,学生们在给人指路上都挺热情,只是她穿着高跟鞋,不愿意绕远路,这才碰到了犯罪现场。 这么多的巧合连环撞车,结果就造就了今天这么一出戏。 况天浩脸不由地变得有些阴沉,他一瞬间想起来的是刚刚谢听兰盯着他的眼神。 在况天浩看来,谢听兰这是情有可原,但他忍不了。 是,他是没有出手相助,可这不是给了个还过得去的理由吗? 是,他也没打报警电话,甚至在被骂了也没打,可他是明星,进警察局明天不就出新闻了吗? 怎么连这么一点都不能理解。 要不是…… 说到这要不是,况天浩的心便更火急火燎了,刚刚注意力全在宁初夏身上的他倒是忘了谢听兰身上也隐约发生的变化。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况天浩拿起一看,便陷入沉思。 发来信息的人是合作过的李导演,正有些无奈地询问况天浩是否有空,要他回去补拍两个镜头。 李导演是国内的一位鬼才导演,他拍的电影一向是剑走偏锋,比起商业片他更擅长拍摄文艺片,尤其在用一个特殊人物来展示故事上很有天赋。 当初使他一炮而红的是一部人物电影《傻子》,主人公是个在孩提时便被检测出弱智后被父母抛弃在街头的孩子。 导演当年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在各个福利院和残联做义工,去试着感知这个普通人可能看不到的角度。 这部片子虽然是文艺片,可当年才上映没多久便靠口碑逆袭压过了同期上映,由影后主演的爱情片,创造了个小小的奇迹。 之后李导演是连着三部电影都小有成绩,根据他自己所描述的,他是经过了这几年的积累才又鼓起了勇气,准备拍当年就已经写好了半本剧本的《天才》,世人都知道天才神童厉害,可他们所窥探到的世界,到底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呢? 他要拍摄《天才》这部电影的决定一出,李导的桌上便塞满了艺人的介绍,可李导试镜了一轮又一轮,还是没能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个天才,李导差点就没冲进全国top2的大学里抓一个学生了。 而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况天浩便又出现了。 李导演是记得况天浩的,他曾经来试镜过一次,当时便展现出了卓绝的演技,可问题李导要的不只是个好演员,他想要的是个……自带天才buff的演员,反正不对!没打算给况天浩机会的他正要拂袖离去,便被况天浩乞求的话给牵绊住了脚步。 这人说话着实诚恳,话语间那种对表演的热爱让李导都为之震动,可这一战,他整个人便傻了,二话不说,立刻就定下了况天浩。 拍摄的全程李导对况天浩都赞不绝口,认为他是把想象中的天才演到了现实,可惜电影虽然按时杀青,但因为李导个人的纠结和部分镜头的补拍等原因,一直拖到了今年还没上映。 况天浩对这位李导很是热情,他自然是满口答应。 对他来说,无论是表演还是展现天才的一面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能够给人人情的事情他为什么不答应? 回完了信息后他再度又恢复了蹲着的姿势,如果靠近便能发觉他目光发直似乎在神游天外的姿态。 况天浩自顾自地检阅起了自己的储备,露出了不满足但却又幸福的表情。 现在这社会什么是财富?能力才是财富!而他就拥有最多的能力。 “你怎么还在这等?”轻声细语的声音一传到况天浩耳边他便立刻惊醒了过来。 说是惊醒不太恰当,或者用“唤醒”要更准确一些。 宁初夏搂着谢听兰,她本来就高还踩着高跟,倒是衬得谢听兰就是小小一只。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忽然遇到这样的恶□□件都会很受冲击。 后怕这个词简直是被创造出来的最恰如其分的词汇。 在被救后一直愣着神的谢听兰一等询问开始,便疯狂地掉起了眼泪。 她以为她会不想记起那些片段,可只要稍稍一想,所有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冲刺到了头脑,每一点触感和细节,当她下意识把手放到了脖颈上的时候,都好似感受到了那个男人死死掐住她的那只手。 说完便浑身发抖的她踉跄地到了宁初夏身边,小声地啜泣着靠了过去,却不想宁初夏手一伸,把她揽到了怀里。 那怀抱真的很温暖。 人体的温度是很能让人安心的,尤其是这个人还在刚刚救了你,你对她有百分百的信任。 宁初夏救人时一往无前,打那男人时干净利落,一下放倒,而在报复时也毫不手软,既不造成什么严重伤害,又能让那人被好好磋磨。 这种碾压式的方法,要谢听兰感觉到了安心和向往――尤其是在她发现那个对她见死不救的人是况天浩后,这样的想法便更明确了。 “我担心你们,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不能进去,可这不代表我能放心。” 谢听兰还处在紧紧贴着宁初夏的状态,她一边从对方身上汲取温度,一边不自觉地看向了况天浩。 况天浩站起来的时候能比宁初夏高出一个头,而且那舒展开的肩膀也很明显比宁初夏的肩更要宽阔,衣服略有些湿后包裹着身体,正好能若隐若现地展现出他锻炼过的痕迹。 更别说他的眼里还总是带着关心的情绪,说话时每一个字都像落在你的心底。 明明该是让人沉醉、让人着迷的景象,可谢听兰却好像抓不住当初的那份心情了。 这哪里可靠,一点都靠不住?她以前为什么……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宁初夏又瞥了一眼况天浩,对方好似得到了什么糟心的提示,脸色一下不太好看,一瞬间眼神都发直了。 可这一次,他看的方向分明不是谢听兰的头顶。 这就让宁初夏立刻又有了一个全新的猜测。 最早她曾经觉得,况天浩从系统那获得的能力应该是什么类似偷窃才能之类的。 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某种条件,窃取他人的天赋。 可现在看来,情况显然不是如此。 很简单,况天浩如果把天赋偷过去了,为什么他还不能掩饰好自己? 如果原身的记忆和宁初夏自己的分析没错,况天浩现在最少拥有属于宁初夏的声音天赋、属于谢听兰的智商、属于三号的演技……无论从什么角度想,拥有这些的他不该这么掩饰不住自己。 她大胆假设,认真推论,这怕是一个“技能系统”。 当然,被窃取前,这东西可能还是属于当事人的天赋,可在被偷到手之后,就成了一个技能。 而这些技能,是需要他本人去使用的――或者是像游戏一样装载在什么技能格子里,格子有限,不能同时装太多技能。 所以哪怕是拥有了这么多的能力,他也还是那个在别人面前不太会掩饰的他。 只是这窃取的条件是什么呢?宁初夏猜测了一会还是在几个选项里摇摆不定。 就在宁初夏思考的时候况天浩又开始看起了两人的头顶,这回反倒是在看两人的头顶时眼神都变得安心起来。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们的头顶?”宁初夏开玩笑地说,“难道是我年少早秃?” 况天浩听到这话一惊,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就是刚刚路灯照下来我一晃眼还以为你们头发上落了东西。” 宁初夏瞥了眼况天浩:“今晚你要去哪里休息?听兰他们学校已经关门,她和学校辅导老师请了假,我打算接她回去让她在家里休息两天。” “她要跟你回家?”况天浩有些错愕。 这可就难办了。 而且他也不想让这两人待在一起,有的事情是不能见得了光的。 想到刚刚听到的提示,况天浩便更烦躁了,要是早知道李导会跑来让他补拍镜头,就是有的利益看着更大,他也会谨慎考量。 “嗯,我觉得听兰人挺好的。”宁初夏笑得温柔,“而且她也说了不嫌弃家里小。” 谢听兰认真点头:“我不嫌弃的!” 谢听兰的脸上浅浅的泛起了红,其实她心里很不好意思,在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她便立刻反应过来了自己的莽撞,正打算改口,就听见宁初夏点了头。 她觉得今晚的自己格外脆弱,好像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想要掉眼泪的冲动。 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她在上了大学后人生拐了个大大的弯。 谢听兰是以高考状元的身份进的S城大学,这所学校固然好,但谢听兰进这学校里至少亏了五十分,这决定当时是父母“半”商量地和她商定的,决定一做,不少人都说她傻,以后绝对会抱憾终身。 总被人这么说,偶尔她也会觉得后悔,可正式进入大学后,她才开始庆幸。 没错,就是庆幸。 对她来说,世界从来是简单的,课本翻开,不需要老师的讲解,只要一想就能明白过来,高中时同学们开始还经常问她问题,后来发现她自己也说不明白怎么找的思路后便也无奈放弃,承认人和人智商天生有些差距。 可现在呢?打开课本,她便觉得自己是在看天书,她的理解好像被定格在了高考前一样,自那之后的东西,每一样都要绕几圈深思,她开始体会从未体会过的绞尽脑汁,开始明白什么叫做上课一走神便再也就听不懂了。 没有危机感的她一直到期中测试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遇到了什么,当时直接没考及格的她在班级里引发了轩然大波,知道了这件事的爸妈特地来带她回家看了医生,医生研究了欲言又止,后来才说让父母放宽心,有时候也不要给孩子太多的期待和压力。 谢听兰听懂了,这话分明是暗示父母不要把她当做个天才看,她只是个普通人。 从未有过的挫败和对父母的愧疚几乎要压垮她,得不到理解的她唯一的温暖就是时常消失,大多时候单方面联系着她的况天浩。 可这种温暖,是虚无缥缈的,抓不住,每天在难过中等待着降临。 而现在她抓到了她抓得到的光。 况天浩瞳孔微张,神情不可置信,他装作不小心地往谢听兰那靠了靠,伸出手顺势要拍一拍这个“好妹妹”。 可就在他手即将要靠近的时候,谢听兰却立刻来了个“秦王抱柱走”,绕着宁初夏换到了另外一边,就是不肯和况天浩靠近。 他有点难堪:“听兰,你这是生我的气了?” 况天浩骂了一句,他现在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拥有的东西还在,可这不足以让他做出判断,他只知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多。 宁初夏耐心地替谢听兰解释:“她现在有点害怕,很正常的,你不要靠过来了,吓着她怎么办?” 她看得出,谢听兰现在是确实有点害怕被人接触,当然,这其中也绝对有几分演的成分在。 只是,谢听兰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况天浩充满警戒的呢? 况天浩看了搂在一起亲密无间的两人一眼,再看了眼自己。 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听兰,你别害怕,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今晚的事情我不也和你道歉了吗?我特地来给你过生日,你这样我真是……”况天浩目瞪口呆地看着谢听兰忽然发起了抖。 这抖得还怪楚楚可怜的,身体微微颤抖,那小手抓着宁初夏的衣角都不敢用力。 他没说什么吧? 宁初夏责怪地看向他:“你再这样我要骂你了,我都和你说了她害怕了,你能不能让她安静一点?” 她没说太多,可那犀利的眼神却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叫你见义勇为报警你当甩手掌柜,现在那张大嘴倒是挺能叭叭。” 看着况天浩那郁卒的眼神宁初夏笑得腹痛,不过这就又出现了个问题,况天浩所有的能力都是从他的地下情人们那获得的,宁初夏推测,这窃取条件应该和爱意或者好感值之类的挂钩,而且对象估计还只能是女性,否则况天浩又何必非要和众人做情人?做朋友、做合作伙伴不也不错吗? 况天浩这系统是不是看不到什么类似好感值的变化?或者说是不能实时查看? 那么所谓的窃取条件到底和好感值有关吗? 谢听兰稍微缓了缓,露出了已然苍白的脸:“初夏姐,我没事的,你别骂他,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 她放在身侧的手略微紧了紧,有些心虚,谢听兰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要这么作态。 可能是她滤镜碎了的原因?她总觉得,曾经让她倾心的况天浩好像没有这么好。 刚刚况天浩在谢听兰最脆弱的时候,在宁初夏面前直接地撇清了两人的关系,说白了这种急于解释的态度某种层面上就说明了什么。 那时候谢听兰脑子乱没细想单纯觉得这是她之前误会了,可刚刚况天浩一这么哥哥妹妹地叫起来,她又觉得不对起来。 她给几个朋友看过她和这个好哥哥的聊天记录,她们都信誓旦旦地说对方对她有意思。 再者况天浩好几回都是特地飞回来跑到学校找她,现在都红了也还风雨无阻地想来给她过生日,谢听兰怎么想都不觉得这只是哥哥妹妹的关系,她反倒是想起了之前在学校告白墙里看到的吐槽帖子。 这分明就是表白墙里常常被人吐槽的海王吧? 呸呸呸,他是最低端的那种,充其量就是个钓鱼的!一边钩着初夏姐,一边这还朝着她来,结果初夏姐一发现就要把她甩开,可还想背着初夏姐暗度陈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是什么混蛋啊! 谢听兰越想越气,又找到了更多能证明这个人没有心的证据。 刚刚才报警,她便被那一直被压着的男人一个凶恶的眼神吓得浑身哆嗦,初夏姐立刻把她的脑袋压到了她的肩膀上,好让谢听兰不用看到这威胁的眼神,而旁边的况天浩呢?什么都没做,还特别主动地提出自己要先避让,压低了声音交代生怕让人听到。 其实就是他主动说要去,谢听兰也不会同意的,可他就连假装也不肯假装一下。 她也不知道是为自己委屈还是为宁初夏委屈,可是她真的好倒霉!初夏姐也好倒霉! 这么想着的谢听兰不知道自己此刻隐隐有电视里“三花聚顶”的气势,只是继续地当个小可怜躲在宁初夏的身边。 宁初夏严厉起来:“这哪有什么该不该的?你只是害怕而已,又不是要让他干嘛,少说两句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你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宁初夏完全不给况天浩好脸色,“我带着听兰回家休息了,我自己想一想吧,你今天做的事情真是没一件对的!” 宁初夏带着谢听兰大步流星地往前,之前还像是虚弱得走不动路的谢听兰立刻跟上了宁初夏。 被落在后面的况天浩先是一愣,连忙快步地跟了上来:“我送你们回去,大晚上的在路上不安全。” 他从没想过谢听兰是这么烦人的人,烦到他想打人,他没搞错吧?这人是在挑拨离间没错吧?可是谢听兰图什么呢? 难道是谢听兰吃醋了?她生气所以才故意作妖,好让自己和宁初夏不要来往? 哎,真是小肚鸡肠的女人,可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小算计才会差点坏了人大事。 况天浩想到谢听兰在吃自己的醋,原先都到嘴边的坏话便憋了回去,可这么忽然一改,画风便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初夏你走慢点,还好听兰也走得快,否则会跟不上你的。” 他没觉得不对,就见谢听兰忽然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天浩哥,你,你的脚没受伤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点受伤和冲击,迅速地回过头不再看况天浩。 况天浩呆若木鸡地站着,看着宁初夏很不客气地剐了她一眼,眼里是满满的失望和怒意,这一眼后宁初夏没再回头,带着谢听兰迅速地消失在了拐角,一看就是去打车了。 况天浩半天没走动路,还活在刚刚的震撼里。 他就像是被人点了定身穴一样一动不动,目光发直的他正在努力用心呼唤着能给他答案的神秘存在。 【为什么谢听兰的“天生我才”技能在一点点变暗?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 【谢听兰的头上为什么会有新的彩色技能?这技能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 【她走得太快了,我都没能看清楚那个技能的属性,什么叫“我是一朵小白莲”?】 【你坑了我,快把气运值还给我!】 …… 跟在宁初夏后面回了她的家,谢听兰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打量。 这一看,她便忍不住皱眉。 宁初夏所租的房子是个普通的小套房,统共就两个房间,此刻房门都大开着通风。 谢听兰一眼看到次卧那明显不太一样的布置,还有那随手被披在椅子上的外套,谢听兰是认得那件外套的。 次卧估计是有一段时间没人睡了,现在已经成了半个仓库,不过宁初夏很仔细,只把东西规整在一边,任何时候有人想来休息都能睡下。 宁初夏问过谢听兰之后,便也完全没在意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隔壁的房间宁初夏是进都懒得进去,她长得高,随便哪套睡衣谢听兰都能穿上,只不过是有些宽松。 一躺到床上,谢听兰便鼓起勇气地问起了宁初夏她和况天浩相遇的故事。 黑暗里她的两只手紧紧交握,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谢听兰头一次发觉自己有套话和演戏的天赋。 她装得若无其事,先是把宁初夏当年和况天浩怎么相遇的事情问得清清楚楚,对于这两年来况天浩对宁初夏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情也囫囵问了一些。 可这么一听,她便趁着着没开灯肆无忌惮地黑了脸。 “其实天浩人真的挺好的,他是个有梦想的人,而我呢?是个没什么梦想的人。” “你不知道,他真的挺能理解我的,所以今晚我特别生气,我觉得我认识的那个体贴关心人的况天浩不见了。” “我现在事业发展不好,其实我还想试试的,但是……” “也没什么但是的,就是天浩说我们是好朋友,如果我想要休息的话,他也可以支持我,我没必要这么辛苦。” 哈! 谢听兰一阵冷笑,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讽刺味道。 要不是她也有个类似版本的故事,她都要感动了好吗? 现在她已经彻底确定了!况天浩他就不是个人! 谢听兰觉得不寒而栗,她以前脑子还挺好的时候想象力一般,文科一直没学好,现在没那么机灵的时候,反而在文科上很有突破,阴谋论的故事一个接一个。 况天浩劝着初夏姐不要出去工作,也劝着她不用努力学习证明自己,这真是为她们好吗? 谢听兰气冲冲地可还是勉强压下了自己糟糕的语气,她这可得拐弯说服初夏姐:“初夏姐,你想知道我怎么和况、天浩哥认识的吗?” “你说。” 谢听兰提及了两人相遇的事情。 高三时同学们的读书压力都很大,她这个不怎么努力就能取得好成绩的人便显得凸出了起来,按说考得好的学生很少会被排挤,可谢听兰的情况确实不太一样,在压力大的时候,一点点的火星就能引起连环爆炸。 虽然没有被明确的校园暴力,可谢听兰确实被排挤了,彼时她默默地找了个秋千,坐在那吃着雪糕,然后遇到了和她一样“孤独”的人。 谢听兰现在只觉得讽刺,拜托,那时候况天浩都遇到宁初夏了好吗?到底哪里孤独了!干嘛在她面前装得好像全世界都不理解不支持他的样子?但那时候的谢听兰是信的,他们俩就像是本不可能相遇的孤岛,在各自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可在相遇时便不再孤单。 同躺在一张床上,谢听兰感觉到身边的人克制不住地在这时候动了一下,她立刻有些惊喜,忙继续说了下去。 谢听兰说到自己大学时成绩很差的时候宁初夏便转过来拍了拍谢听兰,眼底有一闪而逝的心疼。 有的技能被窃取,这个人也许只是过上了“平庸”的一生,但有的技能被窃取,是能毁掉一个人的。 就像是谢听兰,她失去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后便变得笨拙,摸不清学习的方法,和身边的同学格格不入,和家长感情疏离,曾经触手可及的成功遥不可及,是完全地从天上掉进了地狱。 她的父母是混蛋吗?是也不是,确实不够体贴女儿,可仔细想想,一个曾经是高考状元的女儿在一所要求并不夸张的学校挂科挂到毕不了业,家长确实是挺难接受。 那种再怎么努力都是白努力的感觉,已经看过原身记忆的宁初夏太能明白了,在原身的记忆里,谢听兰纵使是衣食无忧后也过得不好,她变得自卑又怯弱,总是怀疑笨拙的自己做不好一切。 再度和宁初夏靠近,谢听兰不由地露出一抹笑。 她又一次地觉得自己有点傻。 当初的她总觉得有些话不愿意和朋友说,可在况天浩的面前却能畅所欲言,她做过无数个自己和况天浩在一起的梦,总觉得只要和他一起,就能依靠着他逃避开一切风雨。 现在看来这想法多可笑啊?到底他是真的为你打了把伞,还是在给你编织一个迟早会醒的虚假的梦呢?这个问题谢听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天浩哥也说,我如果不擅长读书就不读也没关系。”谢听兰说到了重点,“他说读书没什么重要的,其实这世上不读书的人也有很多,这句话我觉得又对,又好像哪里不对。” 谢听兰可不觉得自己这是在打什么小报告,她这是在扫黑除恶!揭穿恶势力。 “我还记得天浩哥和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的妹妹就是做个废人他也喜欢,我当时听了好安心,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好。” 宁初夏立刻接过了话:“当然不好,人类是善变的动物,我们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变,他怎么能保证呢?而且他凭什么觉得他一定能永远负担你的人生?要是有一天他不负担了,你要怎么办?到时候你已经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要怎么过下去自己的人生。” 就像原身,到了最后那可真是……想走走不开。 “可天浩哥……” “他这样说不对!”宁初夏也在往谢听兰那灌输着她的观点,“你先要能拥有自立的能力,再去考虑依赖别人的事情,永远也不要把你的人生赌在别人的一句话上。” 听到宁初夏话间的反感,谢听兰稍稍松了一口气:“初夏姐,你说得对,我想想也确实是这样的。” 她语调变得轻松起来:“说起来我们俩真的好有缘,你看天浩哥认识我们的方式好像。”谢听兰偷偷地给况天浩下着眼药,“天浩哥也不介绍我们认识,那没准我们早就成为朋友了!我甚至都不知道天浩哥还有你这么个朋友。” 谢听兰絮絮叨叨,困得发昏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给况天浩下了多少眼药。 这就是况天浩的正牌女朋友听了她的这番话估计都会提刀杀渣男,觉得是况天浩诱骗未成年单纯小女生了,不过事实却是如此。 终于进入梦乡时,谢听兰勾起了唇角,太好了,她相信初夏姐一定不会再继续傻傻地被况天浩骗了。 听着身后绵长的呼吸宁初夏也预备睡了,她刚刚一眼看出了谢听兰想要做什么,便顺势也灌输了点东西进去。 这也是以防万一,万一那系统还有什么幺蛾子神奇技能呢?这好不容易被拉出苦海的小姑娘别又一头栽进去了。 她其实还挺好奇,如果真的好感度之类的是夺取条件的话,况天浩现在是不是已经受到了影响。 至于她自己在况天浩那会怎么显示宁初夏倒是不太着急,大不了就是提前被况天浩发现自己已经对他好感度清零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 四点五十八,况天浩便在闹钟声中幽幽做起。 他最快的速度洗手洗脸,端坐在床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查询宁初夏好感列表】。 【查询失败,气运值不足。】 他就知道!况天浩气得直抓头,这个废物系统,查询好感度列表是要收费的,还不收现金,收的是气运值!他当年看小说,别人的系统还有个每日免费,而他的狗系统呢?每日免费额度三十点气运,那能干嘛?都给他逗乐了都。 而且这破系统还老是不回答问题!倒是收气运值可麻利了! 不过这一切还算在他的预料之内,想到昨天宁初夏那头上代表着强运的金色他就酸透了!这怎么气运还会再来的? 【查询谢听兰好感度列表】 好在谢听兰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技能,但气运还是很差,刚好能免费查询。 【好感度排名:1、宁初夏 2、母亲 3、父亲 4、……】 原先还一脸放松的况天浩一个晴天霹雳张大了嘴。 不是,这昨天第一不还是他吗?那他在哪?而且这第一怎么会是宁初夏?他怎么觉得头上有隐隐的绿光在闪耀? 这句质问一出,系统倒是难得地提供了服务:【经查询……况天浩目前好感度为0】 况天浩这才反应过来,慌张地点开了自己的技能列表。 他那么大一个【天生我才】呢?去哪了?昨天不是只是有点黯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