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神棍》 章节目录 第一章 新生活开始 外面那些人提起北安时,经常会说,北安县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在差不多十年前那会儿,北安县还被称为北安村。 后来村里来了一位神人,在他的带领下,远近闻名的贫困村开始了一场直到今天都没完结的‘大拆迁’。 整个村子的格局,随着拆迁变得越来越大,行政等级上,也从村变成了县。 只是虽然已经如此发达,经济水平也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标杆,但这县城却一直以一种很诡异的姿态,和外界保持着相当极端的隔绝。 其中最被人想不通也时常被当地百姓抱怨的一点就是,无论是火车还是汽车,这世上就没有能直达北安县的公共交通工具。 来往于首都和老家无数次后,我总算总结出了从外地想进入北安县的最优路径:先坐长途汽车到达县城附近那个四面全是荒野的北安高速服务区,下车,打个野出租,十几分钟后,就可以到家了。 首都长途汽车站前,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父亲的号码。 熟悉的彩铃声却没带给我熟悉的温暖,反而让我心底没来由的慌了一下。 “咋想起给老子打电话了?” 听筒里传出了我从小听到大的熟悉声音,努力半天,我却只吐出了一个字:“爸…” 对面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小子除了上学那会儿没钱时能想起还有我这么个爹,平时八百年都不会主动给老子打个电话,缺啥直说吧…除了钱啊!钱得问你妈要,这事儿爸是真帮不了你,你不知道,爸也难着呢,啧啧…” 我斟酌着说道:“爸…我忽然想回老家发展…不是…我想多陪陪你们二老,我…” “害!就是混不下去了呗?我还以为多大点儿事呢,老子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嘛?没指望你成龙成凤,只要你自己过的开心,我们就安心,想好回家后干啥工作了没?咱们这县城跟首都可没法比啊。” 父亲打断了我本就有些难以启齿的话,一如既然的简单粗暴,却也是一如既往的让我心安。 眼眶有些发涩,我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具体的…还没想好,其实…其实我觉得我不会一直呆在老家的,就是…” “行了,别废话了,那就按咱中华民族的老传统…子承父业吧。家里的产业不能后继无人,以前你有自己的事业规划,爸不愿意让你为难,现在既然是这样,那就把自己家的事业全盘交给你得了。唉,如今你也长大了,也有能力继承家业了,为父我,也确实该退居二线,享享清福了…” 父亲话刚说完,我就忍不住仰天长叹一声,对着手机无奈的说:“爸!你清醒一点啊!你这样说会让观众们误解的!您就是个县医院看大门的而已,而且那还是个除了太平间还会来回运死人以外,其他部门全都彻底停摆的闲置废旧县医院!您不要总是说的好像咱家有万贯家财万里江山一样好不好?!” 手机对面立刻也提高音量骂道:“哟嗬?!小兔崽子还瞧不起你爹这买卖是吧?小样的,我看你就是在城里呆了几年就学会心高气傲了,看大门咋了?你以为大门是谁都能看的吗?看太平间咋了?你以为跟死人打交道就很省心吗?你以为老子的工作很简单吗?你看看可着咱们整个县城,有谁能把好好的一家医院给看到倒闭?除了你老子我以外,还有谁有这么大本事?!” “有必要这么骄傲吗?!” 我觉得我要疯。 手机对面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这事儿还就这么定了,回老家可以,给你两条路,一,接老子的班,继续看大门,磨磨您那清高的性子;二,啥也不干,跟家里呆着啃老,直到把我们老两口.活活累死算完,你选一个吧!” “我选第三条。” “闭嘴!赶紧给老子滚回来!咳咳…” 父亲忽然咳嗽了两声,我忽然有些内疚,这么多年,自己光忙着奔波奋斗,对父母确实不够体贴。 “咳咳…说正事,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还不到五月份,太平间就忙的跟什么似的,而且好些人都死的奇奇怪怪的,唉,以前穷的时候也没见谁得这些个怪病,如今日子好过了,好些人的身子骨却不如以前了…我也是真的有点累,你早点回来接班,老子我也享享清福,就这样,拜拜!” 首都的风依旧干燥粗糙,吹的我脸颊有些疼。 收起手机,我最后扫视着首都的风景。 面前的长途汽车站人头攒动,才不到半个小时,我就看到了好几幕离别与重逢。 只是不管是离别还是重逢,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没人来给已经能用‘身败名裂’来形容的我送行。 其实本来是有人要来的,而且是两个,这两个人分别是我在本地认识的结拜大哥华向东…以及和我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琪琪。 但我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这两个人了,尤其不想看到他俩那副亲密无间的样子。 所以当华向东提出想来送我时,他告诉他,我选择坐火车走。 所以此时此刻…他俩应该已经快到火车站了吧? 买好车票,我拉黑了华向东和琪琪的所有联系方式,上车,回老家。 四个小时后,汽车抵达北安服务区。 四月中旬,不是客运旺季,在服务区‘靠活儿’的野出租不是很多。 一个正在打扑克的中年司机看到了我,把牌一摔,远远的喊道:“小伙子,是去北安的吧?” 喊完话,司机便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点点头,在司机不由分说的把行李接过去时,我感受着这司机过度的热情,警惕的问道:“去北安…多少钱?” 司机反问道:“这个时候去北安,小伙子,你是去那里跑业务的吧?” 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问话时说的是普通话,不是老家方言,这司机把我误会成外地人了。 但我没把司机的问话当回事,也没兴趣多聊天,所以便只是点点头,把这个问题敷衍了过去。 没想到司机接着便一脸真诚的说:“北安…那可不近啊,这样,小伙子,我看你也不容易,那就给你算三十块钱吧!” 我有点吃惊,不过最终也没告诉司机,以往每年过年回家时,我打野出租走这段路只需要五块钱。 算了,三十就三十吧,懒得计较。 眼看我没有对他提出的价格进行任何反抗,司机心情大好,一上车就不停的给我介绍起了北安县的情况。 我听着司机的描述,不由得越听越想笑。 司机并不知道,我此刻在想的是…既然你眼里的北安县和北安人是这个样子,那一会儿你可别害怕哟… 章节目录 第二章 樱花树下的瞎子 “我跟你说啊小兄弟,你去北安跑业务那可得多长个心眼儿,那边的人可坏着呢。” “你别看那地方看着挺富裕,你们外地人不知道,其实真不咋地。” “主要还是当地那些人不行,那边的人抠门贪财又爱给别人使坏,个顶个脏心烂肺…” 虽然这辆面包车改装的出租车不是什么正经出租,司机也不算是什么正经司机,但他也和其他大多数出租车司机一样,是个‘话唠’,自从我上车,他那嘴就没闭上过。 我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却又呆着一丝陌生气息的风景。 越来越熟悉,是因为这车距离县城越来越近,那些建筑都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很亲切;觉得陌生则是因为…我已经太多年没在这个季节回过老家了。 往年都是过年时才回来,从第一年离开老家去首都闯荡开始,关于故土的记忆,渐渐的就只剩冬天了。 干旱的北方内陆平原不常下雪,偶尔银装素裹却也不会持续太久,更多的,只是一片光秃秃。 光秃秃的树干,光秃秃的野外,光秃秃的街道。 而现在,身在四月中旬,所有的树木都繁茂着生机勃勃的绿色,到处飘荡着鸟语花香,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情形,原来故乡…这么美啊… “话说回来,小伙子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这北安现在正在搞那个什么樱花节,切,你看到没?这就叫没出息,有俩臭钱就不知道怎么得瑟了,愣是给县城里种满了从外面进口的樱花树,每年一到这会儿啊…倒也不难看,这咱不瞎说,小伙子你也知道,老哥我是个实在人,咱有一说一…” 樱花节…是啊,智能手机普及以后,每年一到这个季节,父亲总是会在朋友圈晒一晒故乡遍布大街小巷盛开的樱花,还总是暗示我,想让我回来陪他们一起赏花。 奈何首都的生活节奏实在是太过紧张,我确实不敢因为这点小事耽误工作。 一晃至如今…要不要回来看樱花,我却已经没得选择了。 面包车驶上了绵延一公里的北河大桥,我朝窗外望去,桥下倒是和记忆里差不多。 除了多了点野草外,还是和这十来年一样,干旱的河床,看不出一丝有过河流的痕迹,真不知道父亲说的他小时候经常在北河泳游那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面包车越过环城路,终于真正进入了北安范围。 “师傅,前面路口咱们左转。” 我跟司机说了一声,司机说道:“好嘞,您掏钱了,您说咋走咱就咋走…不过小伙子,那边可没招待所啊,你…哦!你是想先去看樱花是吧?有脑子有脑子,得嘞,咱走着!” 面包车继续前行,我给父亲发了条微信,收起手机,静静的看了会儿眼前的道路,说道:“这个路口咱右拐。” “哎哟,这多少有点偏了,您…” 司机的语气好像少了点一开始的慷慨激昂,但我什么都没多说,只叮嘱他照我说的开就行。 在我的指挥下又拐过两个路口后,司机已经不说话了,表情中也多了一丝紧张。 终于拐过最后一个路口,一条悠长的街道出现在我眼前,形成这街道的,是两排整齐的‘别墅’。 说是别墅,其实就是二层小楼带个小院,这也是拆迁的结果。 但最先抓住我眼球的,却还是道路两旁那两排沿街盛开的樱花。 一瞬间我便屏住了呼吸,不得不说,真美,美到让我有些后悔自己回来晚了。 单凭这美景,我都该早几年就回来的。 不远处的一颗樱花树下,站着一个光膀子的壮汉,看着这壮汉,我不由得眼眶有些发热… 面包车一直开到壮汉身边,我叫停司机,下车和壮汉对视几秒,深情叫道:“爸…” 父亲咧嘴一笑道:“小兔崽子…回来就好…” 父爱总是如此,无需多言。 我偷瞄了一眼司机,司机的表情已经没法看了。 副驾驶的门我一直没关,和父亲对立片刻,我装作恍然大悟般,边掏兜边说:“对了,爸你等会儿啊,我给司机师傅车钱,人家大老远把我送回咱们家也怪辛苦的,一路上这也没少夸咱们北安,我先把车钱给人家,师傅,一共是三…” “三块!对,就是三块!” 司机突然大声重新报了价,我故作迷茫的“啊?”了一声,司机毫不犹豫的接着说道:“这小兄弟真是的,我路上不是说了嘛?北安人都是咱自己人!附近谁不知道北安全是大好人?来,扫码还是现金,说好了三块就三块啊!多给一块钱就是瞧不起你老哥哥我!” “得嘞,老哥哥您收着。” 我掏出三枚一元硬币,一个一个的交到了司机手里。 司机借过硬币道了声谢,关上车门一秒没多耽误,风驰电掣的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面包车带起的气流惊落片片樱花,煞是凄美。 “这黑车司机本来打算宰你多少钱啊?咋吓成这孙子样?” 父亲一眼就看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打着哈哈道:“啊?不是三块吗?哈哈…” 父亲撇撇嘴道:“哎,也不知道你这股‘傻好心’是跟谁那儿遗传的,要不是看你长的跟老子一样帅,我都要怀疑你妈年轻时的作风问题…咳咳…” 说着话父亲又咳嗽了几声,我有点担心的问道:“爸,你咋老咳嗽?多注意身体啊。” 父亲无所谓的说:“没事儿,就是季节性流感,最近几年村里好多人都这样,每年到这花开的时候都得感冒一波,等这花谢了就好了,走了,回家!” “哎,回家!” 我颇有感触的应了一声,迈步便和父亲往家走。 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这是我小时候经常听到,但已经很多年没听过的声音。 “哒…哒…”两块竹板有节奏的缓慢敲击着,这是村里那个算命瞎子的标志,有这声音,就说明是他来了。 果然,我一回头,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造型,左手一根细长竹竿,右手两个竹板,肩膀上斜挎着一个颇有年代感的黑色大皮包。 我知道,那皮包里装着许多很神奇的东西,那都是他用来给人算命的道具。 正午斑驳的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星星点点散落在他缓缓前行的身上,不知怎的,这副画面竟然让我产生了一丝挺阴森的感觉,甚至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这大爷…还活着呢?他得有两百岁了吧?”我开了句玩笑,试图缓解一下身上那种莫名的不适感。 说完一扭头,却发现父亲的表情很不正常,我刚想问父亲是怎么了?父亲却盯着那个算命瞎子忽然开口说道:“这瞎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章节目录 第三章 花花 父亲的话虽然吓了我一跳,但我和他都没再继续对话。 因为有个道理我们父子俩都清楚,那就是但凡视力不好的人,他的其他感官肯定会异常灵敏,比如听力。 老家有句俗语叫“当着瞎子,不说小话”,意思就是,当着瞎子的面不要说悄悄话,因为你以为你说的是悄悄话,但对人家来说,也许就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句话经常用来表达的意思是,不要瞧不起那些看上去不如你的人,说不定人家就藏着什么会让你望尘莫及的本事呢。 说不上是出于什么心态,我和父亲虽然没再说话,却也很有默契的都没往家走,就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那个算命瞎子,看着他一路朝我俩这边走来,越走越近。 春末微风轻抚,算命瞎子就那么踩着片片落樱,按着固定节奏打着他的竹板,一步步走到了我和父亲身边。 忽然,算命瞎子站住脚步,开口说道:“二位,要算命吗?” “哒…哒…”说完这句,算命瞎子又敲击了两下他的竹板,节奏依旧很稳,丝毫未乱。 “您…您能看见我们?”我有点诧异的问了一句,算命瞎子答道:“瞎子哪儿能看得见?呵呵,闻见点生人气息而已。” “嚯,鼻子够灵的啊…”父亲说道:“这满城樱花飘香的,您还能闻见人味儿,真…真是有两下子。” 父亲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恭维词汇,去和这算命瞎子套近乎。 “满城樱花?不,这不是樱花。” 算命瞎子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我看了看他戴着古朴墨镜的眼睛,又看了看道路两旁整齐的樱花树,随口问道:“不是樱花?那是什么花?” 算命瞎子又敲击了两下竹板,接着说道:“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 说完这句,算命瞎子好像是确定了在我们父子俩这儿赚不到钱,所以他也没等我和父亲开口,便迈动脚步越过我俩,朝樱花深处继续走去。 看着这瞎子渐行渐远,我看向父亲,只见他仍旧一副眉头紧皱的模样,目视着那瞎子远去的背影。 “爸…”我开口叫了一声,父亲摆摆手说道:“走,先回家再说。” 我点点头,跟着父亲朝家走去。 直到走到距离家门还有三四步远时,院子里终于响起了一阵狗叫声。 听到这声音,父亲没什么反应,我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爸,花花…它还挺结实的呗?” 父亲答道:“何止是结实?你过年回来时不是都看见了嘛?去年又撞坏一个笼子,后来老子花大价钱给它定做了个加长加宽防侧漏的,就这都有点困不住它…这野劲儿,随你啊…” 我挠挠头,随着父亲继续走,狗叫声越来越嘹亮。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和父亲一人一辆自行车,骑行上野外看雪景。 那时老家拆迁改建的已经很完善了,环卫方面也做得很好,头天晚上下完雪,天一亮,城区里的道路就被清理干净了。 想看雪景,只能去郊外。 父亲工作不忙,平时也会时常独自骑行外出游玩,所以对附近适合骑行的地点都很熟悉。 那天父亲就带着我一起,骑车出城,一路直奔他熟悉的一个目的地。 那是一片很辽阔的荒地,我在父亲的朋友圈里见过这里不下雪是什么样子,很荒凉,很广漠,很像古时候的‘塞外西域’。 大雪之下,更显壮美。 这天,是我们父子俩和花花的第一次相遇。 当我俩看到雪地里那个轻微蠕动的娇小身影时,父亲一开始还以为那是个野兔子,顿时便起了‘邪念’,想把它抓回去打打牙祭。 对此,我当然是赞同支持并且直接开始行动的。 然而很快我俩就发现,那不是一只即使在雪地里也能跑跳自如的野兔子,而是一只已经被冻的几乎奄奄一息的小狗崽子。 父亲把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狗崽子抱在手里,拍打干净它身上的落雪,看着它颤抖的身影,听着它可怜的呜咽,我和父亲一起感慨了一句:“这货长的可真丑啊…” 是的,花花很丑,花花最丑的一点就是,它的皮毛犯了我们这里的人对于犬科动物的审美‘大忌’:它不是纯色的,甚至不是交叉色的,它是斑斑点点的。 本就不够鲜亮的灰色皮毛中,夹杂着硬币大小的一块块黑色毛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家养出来的正经狗。 再加上它又圆又阔毫无立体美感的耳朵,呆呆的小眼神,比例也不够协调的四肢…越看越像是谁家里的狗出去跟野狗鬼混生下来的杂交品种,估计也是怕传出去被人笑话,所以生下来就被抛弃了… 我和父亲都属于挺善良的那种人,对狗的品种也不甚挑剔,所以一时心软,我俩便结束了当天的看雪景计划。 父亲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抱着那狗,穿越泥泞雪路,一路回家。 回到家,母亲看到这可怜的小生灵,二话不说就拿出个鞋盒,一边整理一边催我出去买奶。 当我把奶买回来的时候,那鞋盒已经被母亲改造成了一个温暖的小狗窝,那只小狗也已经趴在了里面。 它仍在抖,眼神中仍有一丝惶恐,但看上去很健康。 那包奶用温水加热后,倒进了一个小碗里,端到那狗面前,狗毫不犹豫的就喝了起来。 这狗‘奶量’很大,一包奶很快就喝光了。 看着这狗身上的斑点,我们一家三口没怎么商量,就开始管它叫做‘花花’,这一叫,就叫到了今天。 那年冬天还没结束,我就重新奔赴首都,开始了新一轮打拼。 但当一年过去,我又一个冬天回到老家时,一看到花花,我整个人就傻了。 这狗长的很快,一年时间,已经有些成年的样子了。 依旧圆阔的耳朵,依旧呆萌的眼神,但它的嘴里,却多出了细碎尖利充满杀气的密集犬牙。 修长粗壮的脖颈上部,长着犹如马鬃一般的细长鬃毛,体态前高后底,尾巴垂直于地,身上的毛发倒还是灰底黑斑,和小时候一样丑。 只是当它以如今这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明白,它不是什么杂交野狗,它是一种血统很纯正的外国狗,这狗…不好养啊… 章节目录 第四章 赴宴 由于已经知道了这狗的品种,所以我也就明白了,这狗当初肯定不是被遗弃的,因为在国内来说,这狗算是相当贵重了。 能有钱买它的人,绝对不是不懂狗的人;懂狗的人买了它,绝对不会是为了把它扔到荒郊野外。 只是这样一来,这狗到底是如何出现在我们这小小县城的,我却更加想不明白了。 基于某种说不上缘由的心态,我始终没和父亲提起过我对这狗的了解。 我只是适当的跟父亲说过,这狗看着比一般的狗可凶,您喂它的时候自己多注意。 我还记得父亲当时就挽起袖子,指着他自己手臂的几道伤疤说,让我放心…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花花咬伤过父亲几次,但父亲却很豁达,他甚至觉得花花很懂事。 因为…有次我三叔喝多了来我家瞎胡闹时,花花表现的很好,即使身在笼子里,都愣把我爸那个常年酗酒脑子一直不太正常的亲弟弟给吓跑了。 而且花花从没对我妈表现出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敌意,这是让父亲最欣慰的一点。 走进院子里,花花草草葡萄架,春末夏初的时节,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 “爸,我妈呢?”还没进屋我就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父亲边走边说:“给你做饭呢,你妈听说你回来了,特意给你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家乡菜。” 听到父亲这话,我不由得眼眶微微发酸,母爱到底还是这世上最不计较得失的爱啊。 然而一进屋我就看到母亲大人正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我叫了一声“妈”,母亲头也不抬的说:“回来了?没吃午饭吧?都给你做好了,快去吃吧。” 我答应一声朝厨房外的餐桌走去,然后就盯着餐桌上那仅有的一碗乌漆麻黑的炖菜和两个馒头问道:“爸,这碗神秘莫测的暗黑物体就是我妈给我做的那一桌子我爱吃的家乡菜?” 父亲掏出手机坐到母亲身旁,边玩手机边说:“啊,原料是家乡的,桌子是真的,而且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就是妈妈亲手做的饭菜。赶紧趁热吃吧,别打扰我俩玩手机。咳咳…” 好吧…这老两口还是这么的…随和。 不过我也确实饿了,索性洗了把脸便坐下吃了起来。 味道还不错,吃了几口我才发现这一碗东西到底是什么,茄子土豆五花肉乱炖。 “哎,这位美人…”父亲忽然冲母亲问道:“我跟你儿子刚才在街上看到那个算命瞎子了,我记得他不是已经死了嘛?这事儿你有印象没?” 父亲的话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看向母亲,母亲表情迷茫的反问道:“哪个算命瞎子?” 父亲答道:“还能哪个?咱们这儿不就这一个嘛?” 母亲又想了想,摇摇头说:“不清楚…我说你这老头子,咱们县里谁死没死,你不是最清楚的嘛?谁死了不都得先去你那儿报道嘛?你问我干啥?” 父亲无奈的说:“我这不也得跟驼子倒班儿嘛?又不是天天寸步不离的盯着太平间,要是按工作日程来算的话,这县城里至少有一半死人没跟我打过交道,唉,真替他们遗憾哪,临了临了,还遇上驼子这么个玩意儿…” 我插嘴道:“咋了爹?听您这意思,我驼叔对尸体们很不友好啊?” 父亲摇摇头说:“那有啥友好不友好的?我是说吧,人都死了,还得跟驼子打最后一次交道,驼子长的那模样比死人还像死人…这…是吧?你赶紧吃你的。” 我应了一声,埋头吃饭,父母也没再聊天,各自玩着自己的手机。 “妈,还有吗?”一碗炖菜吃完后我问了一句,母亲随口答道:“没有了。”接着继续玩手机。 我“哦”了一声,便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水喝。 一杯水还没喝完,母亲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站起身边朝厨房走边有些生气的说:“什么玩意儿?这地主斗的都成人民内部矛盾了,咋还有用四个二炸队友的打法呢?” 走进厨房的母亲很快就端着一锅炖菜走了出来,我马上问道:“妈,你不是说没有菜了吗?” 母亲理所当然的说:“这是给花花准备的,给你准备的一共就那一碗,别得寸进尺啊。” 我仔细看了一眼,嗯,锅里装的,还是茄子土豆五花肉乱炖。 “行了,别给自己加那么多内心戏,这就是给你随便垫垫肚子,免得等会儿爸带你去赴宴时空着肚子喝酒,对肠胃不好。” 父亲边玩手机边解释着,我挠挠头问:“那这锅炖菜本来到底是给我的还是给花花的?” 父亲依旧头都不抬的说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你们哥俩有什么好见外的?” 想到网上对花花这种狗的介绍,我趁着母亲不在屋里,小声冲父亲问道:“爸,那炖菜里大部分都是素的,肉可不多,咱花花吃嘛?” 父亲头也不抬的说:“吃啊,花花就是饭量小,不过也不糟蹋粮食,饭给它倒盆里,最多过两三天它就能吃个精光。” 倒盆里放两三天…明白了,花花可是‘食腐’的,这天气在室外放两三天,确实符合它的胃口。 想了想我转移话题继续问道:“爸,晚上赴啥宴?” 父亲答道:“带你认识认识以后的工作伙伴。” “工作伙伴?不就是驼叔吗?还用特意去见他?”我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 父亲的工作是24小时倒班制,也就是在医院门岗一呆就是24小时,吃饭时可以短暂离开,晚上睡觉也要在门岗,第二天早上八点和工友交班之后,就可以回去休息24小时。 和父亲倒班的工友是个驼背老头,我第一次在医院门口和他偶遇时,父亲就让我管他叫‘驼叔’,搞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相对于驼叔后背上那个驼峰,我觉得他那张很有风格的脸更引人注目,那长相完全可以用“鬼气森森”四个字来形容。 据说之前医院正常运转时,由他负责的夜班,胆小的护士都不敢靠近医院正门…就怕看见躲在门岗里的他。 章节目录 第五章 新同事们 唉,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有些遗憾,要是医院还在正常运转该多好啊,那些小护士一个个长得真的是…呸呸,白衣天使是最可敬的,不能胡说八道。 据父亲说,驼叔只是人长的不太符合当代主流审美观,但是他的人品还是相当不错的。 简而言之,这人骨子里就是一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 当然,这只是父亲对他的评价…父亲眼里本来就没什么坏人。 医院平时就是由父亲和驼叔两人轮流看守,如今医院已经停摆,按道理说,驼叔就是父亲唯一的同事了。 没想到父亲听完我的话,却不以为然的说道:“何止他一个?人多着呢,晚上你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父亲便好像没了说话的欲望,很明显,对于他来说,手机比我更有吸引力。 好吧,为了证明我是他的亲儿子,于是我也用同样的姿势瘫在沙发上,开始玩我的手机。 喂完狗的母亲一进门就开始骂我们父子俩“一对懒鬼”,我和父亲死皮赖脸的假装没听见,继续玩手机。 片刻后母亲来到我身边,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家常。 不知为什么,一向爽朗的母亲,今天说话总是给我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磨叽了半天我总算听明白了,母亲在问我打听琪琪的事。 我听明白时,父亲也听明白了,同样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似乎特别不愿意提起这个话题,母亲刚模棱两可的朝这方面进行了一下发问,父亲立刻就会插嘴转移话题。 这就导致直到太阳下山我们爷俩出门赴宴,母亲都没能在这方面打听出什么实质性内容。 我俩要去的饭店很近,近到步行就能到达。 路上边走父亲边跟我说,他看我这德性就知道那女朋友肯定吹了,所以刚才才故意打岔的,他怕母亲问的我伤心。 我有些感动,也有些无奈,之前微信给母亲看过琪琪的照片,母亲对她很满意。 尤其听说她是当地女孩儿后,更是一直盼着我能把她领回家。 可如今…唉。 略有些沉默的和父亲一路走到饭店,看上去和父亲十分熟识的老板娘一边真诚的夸我长的帅,一边把我们父子俩引向一个包间。 一进包间我就愣了一下,屋里还真不止驼叔一个人。除了他以外,还有四个壮汉一个大爷,以及一个目测年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在父亲的引荐下,我很快便知道了另外那五个人的身份。 那个眼神怯懦身形瘦弱,腰背有些佝偻的年轻人,是驼叔的儿子,名叫高富。 这名字似乎隐藏着驼叔对他最直白的期望。 这孩子现在在读初二,按驼叔的意思,估计高富最多上完初三就会辍学,之后就是接他的班,也来看大门。 老一辈农村人中,有相当一部分对于后代都是同样的观点:要想富,早辍学。 早一天辍学,就意味着早一天开始挣钱,就意味着能比那些继续上学的人多赚一天钱。 那四个壮汉的身份都算是司机,他们的工作是两两一组分开的,四个人分管着县里唯二的那两辆杂交救护车。 这四个人其中两个是亲兄弟,另外两个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现在启动运行的新县医院,和太平间所在的旧县医院是分开的,所以他们四个的工作路线也随之有所调整。 那兄弟俩负责拉还值得抢救或者家属还要求抢救的病人,送去新的县医院;另外俩人,主要负责拉已经死透了的人,送去太平间所在的旧县医院。 只是如果偶尔太忙的话,他们也会互相串场给对方帮忙,所以父亲今晚把那哥俩也叫来了,毕竟以后难免也是要打交道的。 父亲他们管那兄弟俩简单的称为“老大,老二”,另外那俩人,一个叫胜利,一个叫解放。 至于那个看上去比父亲年龄还大一些的哈欠连天的大爷,父亲管他叫老董。 严格说起来,老董跟这一屋子人不算是同一个单位的,但是他们平时经常因为工作方面的事打交道,他的身份附和今天晚宴的基调,所以今晚就也一起叫来了。 老董的身份是…医院旁边卖殡葬用品的。 如今这年月虽然已经全面禁止土葬,木头棺材没人买了,但纸人纸马花圈纸钱之类的东西销量还是很好的,而且还相当与时俱进。 之前有次过年时,我来父亲岗亭找他玩儿,父亲让我去董叔那边帮忙跑了个腿,当时在董叔店里我就看到了许多神奇的纸制品。 比如纸糊的某水果品牌全线数码产品,从手机到笔记本,一应俱全。 除了这些人外,父亲说今天还应该有个人的,但是那人今天有“活儿”需要加班,所以就没来,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我认识了。 引荐完这些人,父亲很随意的又跟他们说了我的身份。 这些人既然今天都来了,那他们自然是知道我是谁,并且知道我是要来干什么的。 所以关于我的事父亲没多说,他们也没多问。 而对于看门这种技术含量貌似不是很高的职业,我也没啥专业问题想向这些前辈们请教。 于是在几杯酒过后,我们便开始聊一些老家的风土人情,动迁变化,顺便感慨几句感谢新社会感谢共产主义之类的主旋律内容。 又喝了一阵,不知怎的,父亲突然说道:“哎,对了,兄弟们,你们猜我今儿见着谁了?” “谁啊?” 父亲一句话吸引了大伙儿的注意力,我也抬起头看向父亲。 “就那个算命瞎子,走路打竹板那个!” 父亲倒是没多兜圈子,直接说了出来。 只是父亲刚说出来,驼叔就接嘴道:“那个瞎子?那个瞎子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在哪儿见的他?” 父亲一拍大腿,仿佛找到知音一般,扬眉吐气的冲我说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他是死了吧?还是你驼叔见识多,来驼哥,走一个。” 说着父亲举起酒杯,和驼叔干了一杯。 “那人…死了吗?咋没听说啊?” 解放插了句嘴,胜利跟着说道:“我好像记得也是死了…不过不是咱们拉的,哎,老大老二,是你俩拉的不?” 老大摇摇头说:“我也听说这人没了,可我俩也没拉过他啊,驼叔,赵叔,您二位接待过他吗?” 父亲很坚定的说:“我记得是驼哥你接待的吧?我记得你还跟我说过呢。” 驼叔眯缝着有些发红的小眼睛,迷茫的说:“没…没有吧?我咋记得…是你接待的呢?” “那这人到底…死没死啊?我咋觉得这段有点乱呢?赵哥,您真看着他了?” 解放一句话引起了大家一阵讨论,似乎谁也不确定那个瞎子到底死没死过。 “哼…” 驼叔的儿子高富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房间里的讨论声瞬间小了许多,接着就听高富说道:“哼,没事多上上网看看书,要跟得上时代,告诉你们吧,这叫曼德哈效应!曼德哈没听过吧?这是心理学方面的知识!” 章节目录 第六章 曼德‘哈’效应 我扭头看向高富,此刻他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那是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让我忍不住一阵别扭,刚过了变声期的孩子,嗓音尖利中带着一丝嘶哑,本身音色就很难听。 而他除了刻意大声说话导致声音更加难听外,那种阴阳怪气的语气,以及毫无教养的措辞,也让我对这孩子徒增三分反感。 半天不开口,一开口就这么招人讨厌,这孩子…不一般啊… “曼…曼德哈效应?那是啥?” 驼叔很捧场的问了一句。 看驼叔说话时卑微的姿态,想必高富这孩子肯定是被他溺爱着长到这么大的,所以才会一开口就能让人产生毫无教养的感觉。 养不教,父之过啊。 高富似乎也很习惯驼叔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他没直接回答驼叔,而是又轻哼了一声后,缓缓端起自己面前那罐可乐,在众人的注视下,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 放下可乐罐,打了个悠长的嗝,似乎觉得‘谱’终于摆够了,他这才继续用那种指点江山一般的语气说道:“不是我说你们,有空真的应该多读读书,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们就算不看书,多上上网,了解一下时事也能增长见识啊…” 高富发表了时长超过五分钟的训话,正经事儿一个字都没说。 终于,解放有些受不了了,他打断高富,不太客气的说道:“哎!小富,你这说了半天,到底啥是你说的啥曼德哈效应?你不会是自己也不知道吧?” ‘激将法’对高富似乎格外有效,解放话一说完,高富立刻有些急眼的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说出这么专业的词吗?你以为你们不懂的别人就不懂吗?我告诉你,曼德哈效应就是…就是…就是这个曼德哈,他是个外国的名人,你们知不知道?” 房间里众人一阵摇头,高富得意之色更甚,而我却有些尴尬…替高富尴尬,因为我想我已经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 “哼,就知道你们不知道,我跟你们说,这个曼德哈啊,本来是国外的一个名人,后来吧,他死了,都以为他死了,其实吧,是他没死,他吧还活着呢,后来啊,这人又出来了,好多人就说,哎,这人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后来一调查才发现,其实当初死的是个跟他差不多的人,好多人都给记错了,都给记成他了,这个事儿就叫‘曼德哈效应’,也叫‘曼德哈现象’,这事儿在国际上影响很大,像我这样关心时事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你们说,这是不是跟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瞎子的情况一样?” 语言有些混乱,逻辑也有些不顺畅,但好歹算是把事情说明白了。 听高富说完,驼叔马上捧场道:“哎呀,儿子就是厉害,啥都懂,呵呵,真厉害。” 高富白了驼叔一眼,没接话,只是又端起可乐喝了一口,表情很是满足。 解放他们几个人的表情,皆是一阵迷茫,迷茫过后,似乎终于捋顺了高富说的内容,也逐渐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这个叫啥?曼德哈效应?我查查啊。” 胜利似乎对这种效应很好奇,说着便拿出了手机。 高富故作云淡风轻的说:“对,就是叫曼德哈效应,别把这几个字搞错了,搞错了就搜不到了,知道你们不懂,我跟你们说,曼是快慢的慢去掉竖心旁…” 高富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着,我赶紧低头吃菜喝酒,假装暂时性失聪。 不出所料,胜利按高富说的搜了搜,却什么都搜不到。 高富又一遍一遍的强调着曼德哈具体是哪三个字,胜利却依旧没搜到。 就在高富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大喊,而胜利的表情也有些架不住时,我本着圆场的目的小声对胜利说道:“胜利哥,你试试搜曼德拉效应…把‘哈’换成‘拉’…” 胜利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对面的高富还沉浸在他用自己的嗓门制造的噪音里,显然没听见我说的话。 但眼看我跟胜利说了什么,他一时也住了嘴,有点好奇有点嫌弃的看着我。 胜利继续搜索着,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某种宁静。 几秒钟后,胜利的肩膀逐渐开始抖动,抖着抖着,他忽然抬起头,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啥玩意儿还曼德哈效应?我说咋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合着是叫曼德拉效应啊,你这连字儿都没整明白呢就教育我们呢?装什么装啊你?哈哈哈哈…” 解放从胜利手里拿过手机,看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接着便是老大老二。 最后,在这四人的大笑声中,房间里的气氛变的有点肉眼可见得古怪。 高富脸色涨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驼叔一脸迷茫,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董叔照旧不断的打着哈欠,似乎他跟我们虽然同处一个房间,但彼此却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 至于父亲…我看到他脸上有一丝隐隐的担忧,我想不出他露出这种担忧的原因。 胜利他们四人合力制造的欢笑声,似乎对高富产生了某种伤害,但高富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伤害,便只是继续涨红着脸,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终于,高富忽然也拿出了他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表情更加难看了。 眼看胜利他们四人的笑声完全没有终止的迹象,这笑声仿佛极大的刺激到了高富的自尊心。 忽然,高富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扯着嗓子嚷道:“哪儿错了?!这…这肯定是后来改的!这也是曼德哈…不是,是曼德拉效应的一种表现,你们不懂别装懂好不好?!亏你们也一把年纪的人了,笑什么笑?真没教养!还有某些人,我真不好意思说他,在外面上学都上傻了,啥也不懂就瞎显摆,就显你能是吧?再能你不还是回老家看大门吗?!看门的是什么?是这个社会最低贱的职业!你有什么可得瑟的?!” 高富的一番话,让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七章 门岗如此豪华 “驼叔,孩子得管啊,不管…这可不好长大。” 胜利有些阴沉的说了一句。 解放也斜着眼看着比他年纪小很多,体型也瘦弱许多的高富,脸上似笑非笑。 看着这一幕,父亲捂着嘴轻咳了两声,什么都没说,只是帮驼叔把他原本就挺满的酒杯,又续上了一点酒。 驼叔仿佛是喝多了,他醉醺醺的说:“哎?小富,吃饱了没有呀?吃饱了就先回去吧,别耽误明天上课…你们不是还要上晚自习的嘛?去叫服务员打包点吃的,你先回去吧,快回去吧。” 高富想必是也感受到了房间里气氛的改变,没反驳驼叔的话,气鼓鼓的摔门离开了包间。 半分钟后,又拿着几个打包袋返回包间,一边说自己本来也不想来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饭局,一边把桌上没怎么动过的几个硬菜全装进了打包袋。 当高富拎着四个打包袋离开时,桌上剩下的菜里最贵的一个,也就是西红柿炒鸡蛋了。 而且只有西红柿,鸡蛋已经被吃光了。 父亲似乎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幕,而且他也并不在意,叫来服务员又填了几个菜后,这才重新开始吃吃喝喝。 因为高富的一通搅和,我们都没再提起那个算命瞎子或者曼德‘哈’效应什么的。 这孩子走了,大家跟驼叔说话似乎也没什么顾忌了,胜利和解放一个劲儿的劝驼叔,让他管管孩子,小孩儿不能这么惯着,会惯坏的。 驼叔哼哼哈哈的敷衍着,眼看劝不出什么效果,胜利又和我闲聊了一会儿,让我别介意高富的做派,这孩子从小就这样,不是在针对谁,更不是针对我。 高富走了,酒桌上的气氛渐渐重新活跃了起来。 不知道父亲是有意还是无意,后来他让我喝了很多酒,多到最后甚至于我说了什么,怎么回的家,我完全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被母亲叫醒时,脑袋疼的跟要裂开一样。 起床,吃早餐,母亲没再问我关于琪琪的事,而父亲则是叮嘱我赶紧吃饭,吃完饭就随他去医院报到,正式开始代替他入职。 对于如此匆忙的安排,我有些纳闷,感觉父亲似乎有些太着急了点。 但父亲的解释很简单:反正都是要做的事,那干脆就早点做。 对此我也没什么异议,从小父亲对我的教育便是如此,决定要做的事,就干干脆脆的去做。 当然,知道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县医院离我家很近,近到父亲可以随意选择是步行还是骑自行车上下班,今天我们爷俩选择的是步行。 十几分钟后,当和父亲终于站在空荡荡的医院大门外时,我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不是我第一次到这里来,往日这里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很热闹,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县长小舅子开的那家县级五星大酒店。 但现在这里,真可以称得上是门可罗雀了。 透过半开着的铁栅栏正门,能看到已经人去楼空的医院大楼主体。 如今这楼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生人气息,每个窗口都黑洞洞的,仿佛楼里是另外一个世界,外面虽然艳阳高照,但那个世界现在却是夜晚…也许永远都是夜晚。 陈旧的县医院,是由‘三个半’建筑物共同组成的。 其中最大的建筑物就是医院主体大楼,共计五层,每层约有大小不同数量不等的20到30个房间。 第二个建筑物就是这大楼后面的太平间,那是一间独立平房,长得跟我小学时的教室似的,外形很有年代气息。 想通过正常途径去到那个太平间,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穿过医院主体大楼旁边的一条过道,这条过道不算太窄,能允许一辆救护车进出,但必须得是熟练的老司机驾驶才能不蹭着墙。 另一条路,则是医院后面的一个仅一米宽的单扇铁门。 这扇铁门能允许出入的交通工具很有限,除了溜冰鞋滑板以外,最大也就能过个自行车。还必须得是推着前进,骑是肯定骑不进来的。 关于这扇如此娇小的铁门存在的真正用途,父亲从没跟我说过,他只是高深莫测的告诉我说,如今医院已经不经营了,这扇铁门自然也就没用了。 所以这扇小铁门会一直上着锁,停止使用。 医院里的第三栋建筑,就是接下来我工作的主要场所了,也就是门岗的岗亭。 至于最后那‘半个建筑’,其实就是指原本用来停放电动车自行车的一个大棚子,现在已经随着医院的停止运转而荒废掉了。 推开五六米宽的铁栅栏门,和父亲一起迈进坐南朝北的医院大门,清晨的阳光下,门岗和医院主体大楼之间的小广场上,一条大黄狗正侧趴在那里晒太阳。 听到脚步声,那条狗只是用尾巴拍打了几下地面,表示它知道有人来了,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和早上出门时还作势要跟我拼命的花花相比,这狗可乖巧多了,一看就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大门东面的门岗小屋外,种着一大片修建的整整齐齐的花花草草,品种看起来和我家院子里那些差不多,想必这都是父亲的杰作。 走到门岗前,父亲伸手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父亲直接用力一把就推开了屋门,然后我就听到了震天响的呼噜声。 “驼哥,还睡着呢?该交班了!” 父亲边说着话边朝门岗里走去,同时招手让我也进屋。 我跟着父亲一走进门岗就有点吃惊,这里…跟我记忆中的样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几个月前过年时我还来过这里,当时这门岗小屋里又脏又乱,说实话,这里的卫生情况也是我最大的担心。 但此刻这房间里的布局,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气质了。 虽然还是有一股脚臭混合着隔夜酒臭的熟悉气味在屋里弥漫,但现在这门岗,乍一看就像是个快捷酒店的标准间一样。 两张尺寸不小的单人床并排摆放在一个床头柜两边,被褥整洁,一张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另一张床上躺着正在逐渐醒来的驼叔。 在正对着医院大门的大窗户下方,摆着一张长方形办公桌,桌上放着一台显示器,还有一个有点类似于老式影碟机一样的东西。 显示器上正分四格显示着四幅黑白画面,这就是医院的监控系统。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这屋里竟然给配上了独立卫生间,还有空调等设备,简直称得上土豪级别的门岗了。 “咋样?是不是吓了一跳?”父亲嘴角带笑的问到。 我点点头说:“嗯,爸,这…这也太豪华了吧?啥意思啊这是?” 父亲解释道:“你也知道,原来我们都得上那栋大楼里上厕所,现在那栋楼不让进了,总不能不让我们上厕所吧?所以就单弄了一个。至于这全新的装修啊,嘿嘿,这是给别人看的,这县医院虽然现在停摆了,但已经定好了,上头会拨款给改建成一个全新的中医院。有了这样的门卫室,上头来视察时就会知道咱们给新中医院定的装修标准有多高,也好方便借此问上头多要点投资…明白了吧?” 章节目录 第八章 长生无疆 明白了。 其实这种事还是很好理解的,一种拔高身价的简单手段而已。 但是我一向对这些权术心机之类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所以只是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这对我接下来的生活没坏处就好。 驼叔迷迷糊糊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眯缝着眼仔细辨别了一会儿,才打着哈欠说道:“啊?是赵哥跟小江啊?” 父亲笑着调侃道:“废话,除了我俩这对虎父犬子外,谁会大清早的来这破地方?还没醒酒哪?快收拾收拾下班吧,我该跟儿子交接工作了。” 驼叔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起床趿拉上他那双已经被踩成拖鞋的老布鞋,摇摇晃晃的朝卫生间方向走了过去。 “那,其实也没啥要交代的,这张床以后就归你了,被褥都是新的。” 父亲指着另一张床说完,又指向办公桌上的显示器说:“这是摄像头,现在就四个还在用,两个对着医院正门,一个对着大楼旁边那个过道,最后一个对着的是太平间的正门。” 我凑上去看了一眼,四格画面,上面两个显示的都是医院大门,角度不同而已,这让我感觉其中一个有些多余。 另外两格画面也如父亲所言,一个显示的是那个通往太平间的过道,另一个显示的是一扇木门,门旁边的墙上还写着三个大字:太平间。 父亲接着说道:“知道你老子我为啥要干这份工作不?就是因为清闲呀,你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时不时看看监控就行。” “主要工作是这些?那次要工作内容呢?” 我稍微杠精附体的问了一句,父亲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听我说完他立刻回答道:“按时给花浇浇水,随时给狗喂喂食,还有…这俩货。” 说到这儿,父亲从办公桌地下拽出一个大盆,盆子里略显浑浊的污水中,有两只杂佛鳄龟正在悠闲的抻着脖子闭着眼假寐。 随着盆子被拽动,两只盘子大小的鳄龟当即把头收了回去。 “长生跟无疆?”我下意识的问到。 父亲笑道:“哟?还记得那?”我点点头说:“那是,昨儿我就想问您来着,合着您把它们哥俩弄到单位来了啊?” 这两只鳄龟是六年前父亲还没退休前,去外地出差时买回来的。 从半个网球大小一直养到现在,平时父亲念叨我老是没时间回家时,就会半开玩笑的说,以后就指望这哥俩给他养老送终,不指望我。 每当这时,母亲就会批评他让他说话注意点,不要给两只王八太大心理负担… 想到这里,我苦笑着摇摇头说:“好啊爸,我们哥仨也算是团聚了,我一定好好照顾二位贤弟。” 父亲莫名其妙的忽然说道:“对啊,你看,不管多绿,生活总还是要继续下去的嘛。” “啥?”我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嘴,父亲刚想说什么,驼叔忽然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来。 父亲随即指着卫生间说:“里头有我一套洗漱用具,牙刷啥的,你别偷着用啊,回头你自己去买新的,驼哥,走,咱先撤了。”说完父亲把一串钥匙交给我就要走。 “啊?您这就走啊?”我和驼叔同时冲父亲问到。 父亲理所当然的说:“废话,就看个门,你自己还看不了啊?你先适应适应,正好我今儿还有事儿呢,走了驼哥。咳咳…” 父亲又招呼了一声,之后就真的带着驼叔一起朝门岗外走去。 “哎!这…”我开口想挽留一下显得有些过于匆忙的父亲,但一时又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透过正对着大门的窗户,我看到父亲拉着驼叔已经走出了医院大门,一瞬间,整个医院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或者说…只剩下了我一个活人。 那我该干点啥呢? 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算了,先躺躺休息休息吧,缓缓头痛再说,反正这儿又没啥真需要我干的工作。 叠的都快赶上豆腐块的被子上,放着一个看上去就很舒坦的枕头,我伸手把枕头拿开,然后用另一只手去抻被子。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但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我把手伸向被子中间的折缝时,中指指肚处瞬间一凉,接着便是一热,这感觉我平时可经历过不少次,我很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我赶紧抽出了自己的手,却还是晚了一步,中指指肚上已经多了一条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 下一秒,鲜红的动脉血便从这伤口里涌了出来。 我没有随身带创可贴的习惯,但是纸巾还是有的。 看到伤口止不住的鲜血,我赶紧掏出自己兜里的‘三青风’纸巾开始给自己打包。 直到第三张纸也带着落红被我扔进垃圾筒后,伤口处的鲜血仿佛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走错路了似的,不再那么疯狂的组团往外涌了。 抽出第四张纸巾简单缠住中指指肚,我微皱着眉头紧盯着床上的被子,尤其是刚刚让我受伤的那个被子缝隙处。 按我有限的认知,我只知道世界上有三种刀片能锋利到这种程度。 一是手术刀,之前父亲就因为某些原因从医院带回去过几片,所以我知道那玩意儿有多锋利;二是美工刀,也就是裁纸刀;三,则是父亲一直习惯使用的老式刮胡刀的刀片,就是那种两面都是刃的宽刀片。 我稍微镇定了一下,再次朝被子伸出自己的手,摸索着试探着掀开…果然,在被子缝里,正平躺着一片刮胡刀片。 这个摆放位置…像我这样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到人的概率得在九成半以上吧?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片刀片,看了一眼刀身上的LOGO,正是父亲惯用的那个牌子。 灵光一闪,我走进卫生间,洗漱台上放着两套洗漱用具,其中一套就包括一把刮胡刀和半盒备用刀片,看来这割伤我的刀片,就是出自父亲的刮胡刀。 但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我都不相信这刀片是父亲放在床上的。 那还能是谁放的?老实巴交的驼叔?似乎也只有他具备‘作案条件’,但他好像没有‘作案动机’啊。 我跟他无仇无怨,再说了,就冲他平时那作风,他没可能干的出这么恶毒的事情的。 一头雾水的离开卫生间,我一边思考着这刀片有可能的来历,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始检查床上的每一毫每一寸,我可不想身上再多一个这样的伤口。 章节目录 第九章 有鬼 一番长达十几分钟的搜索后,我终于确定床上再没有其他刀片。 但这阵紧张也彻底赶跑了我的睡意,索性不躺了,出门溜达溜达。 在医院主楼的小广场前闲庭信步了一会儿,又逗了会儿狗,心里忽然有些迷茫。 一下子从原来那种快节奏的生活里抽离出来,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生活在那样的城市里,巨大的压力之下,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虚伪社交外就只剩下了上班赚钱。每天忙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却也仅仅只能让自己不被饿死而已。 那样的生活…似乎活的都没有灵魂了… “一江…你爸跟驼子呢?” 正门处忽然传来一声问话,我扭头一看,是永远萎靡不振的殡葬铺掌柜的:老董。 我几步走上前,礼貌的答道:“董叔早上好,我爸跟驼叔他们下班了,往后这儿就我跟驼叔倒班了,您找他俩有事儿?” 老董打了个哈欠,发了会儿愣才刚想起来似的说道:“哦…对啊,往后这儿就你当班了,那没事了,叔先走了。” 说完话老董就真的扭头离开了医院,我挠挠头,小声嘀咕道:“这老头…” 无聊的一个上午,到中午时我拿出手机按下了母亲的号码。 电话接通,我刚“喂”了一声,就听父亲在电话那头说道:“别打啦!中午自己在外头随便吃一口吧,家里没给你准备饭!” “嘟…嘟…” 说完这句父亲就挂断了电话,我迷茫的盯着手机屏幕,这是干啥?不让我跟我妈说话? 还好医院旁边就有很多路边摊,我买了一个家乡特产的肉火烧和一瓶矿泉水就返回了医院值班室。 好久没吃过了,火烧还是原来那个味儿,不得不说,真香。 下午依旧平静中透着无聊,到六点整时,我再次给母亲打电话说要回去吃饭。 这次接电话的是母亲,虽然电话里答应让我回家吃,但不知怎的,我总感觉母亲语气有点怪怪的,像是…像是在强忍笑意。 带着一脑袋迷茫,我步行返回家中,到门口却发现大门是锁着的。 拍了会儿门,除了花花外,没人回应我。 再给母亲打电话,却没人接了。 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掏出钥匙打开家门,院里很平静;进屋,屋里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过头,那两口子都不在家。 仔细找了一圈又喊了两嗓子,确定没人,正准备要给母亲再打个电话,忽然发现餐桌上摆着一张A4纸,我拿起来一看,是封格式相当不认真的信: 儿啊,接下来你可要好好工作啊,当初为了养你,我跟你妈的婚结的那叫一个匆忙,一直欠她一个蜜月,正好你回来了,你也长大了,现在换你替老子赚钱,老子带你妈出去旅游去啦,三个月后见,不要想我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了,记得喂狗,老子回来要是发现花花瘦了,老子肯定会揍的你跪下叫爸爸!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脸懵圈的看着手里的A4纸,愣了一阵才明白父亲写的这都是啥,于是马上拨通了他老人家的电话…不接。 再拨母亲的…也不接。 无奈之下我用微信给父亲发了条语音:“爸,就算你俩要出去玩,也不至于不理我吧?” 这次父亲回复的倒挺快,我点开语音就听到父亲背景嘈杂的声音:“你咋跟个电灯泡似的呢?你咋这么烦人呢?你不知道啥叫二人世界啊?”。 我一时语塞,唉,还真是他老人家的作风。 在我家里,我永远跟个第三者似的,他眼里只有我妈,一把年纪了还成天在我面前秀恩爱… 而且这老小孩儿确实老早就说过,想等有时间时就带着母亲一起出去到处走走,看一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以后跟他哥们喝酒吹牛时用的上。 仔细想想这样也挺好,他们二老过的开心,我也正好可以趁机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的话,很多事做起来也方便一些。 想通之后,我便又给父亲发了条语音信息:“好吧,您是爹,您说是啥就是啥吧,一路顺风啊,早点回来啊,照顾好我妈啊,您也多注意身体啊。” 父亲回了个“OK”的手势,让我放心的同时,这个手势也意味着我俩的谈话到此结束。 放下手机我便朝厨房走去,想看看冰箱里都有什么食物。 打开冰箱门看了半天才发现一个让我一脸黑线的事实,冰箱里基本全是…给花花准备的伙食。 北安县虽然如今是个县城,其实在我小的时候就是个农村,当地百姓也都是农村百姓。 所以呢,我们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还保留着农民的生活习惯。 比如喂狗,绝对不会用专业的狗粮,而只会用剩菜剩饭,再加点粗粮一起炖一炖就算是标准餐了。 因此看着冰箱里那一包一包明显是吃剩下的熟食,我瞬间就明白了,我在家里的地位根本排不进前三。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那只心机狗不知道使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趁机上位,抢了我的位置,成功的取代了我在父皇和母后心中的份量… 算了,大人不计小狗过,我不生气,我…我反正打不过你,我特么给你热饭先。 还好那个狗笼子设计的很科学,我在花花的咆哮声中,安全的把食物放到了它的餐具里。 之后给自己下了把面条,随便打发完我的胃便离开了家。 在走向医院的路上,我还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上是哪儿不对劲,就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但直到回到门岗,我都没想起来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县城不像一线城市,有那么多夜生活,虽然如今我老家也有了好几家KTV之类的夜间娱乐场所,但是县医院旁边的市场却只在白天营业。 所以一入夜,这整个县城白天最繁华的地段,就会变得异常安静,要说起来的话,这里昼与夜的反差,能算是方圆八百里以内最大的了。 步行经过市场时,天色已经开始变暗,收摊的收摊关门的关门,整个市场只剩下几辆黑出租在靠活儿,除此之外没有一丝人气。 回到门岗室,房间里什么都没变,我倚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之后关上灯感受着这夜色的宁静,同时思考着明天跟驼叔换班以后我需要去做的事。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噩梦…梦里竟然有很多妖魔鬼怪…还有人在逃命… “鬼啊!!” 梦里的人边跑边大声喊着… “鬼啊!!” 声音越来越大… 不是,不是做梦! 我猛然睁开双眼,确实有人在外面喊,而且不止一个人。 章节目录 第十章 俊熙允熙们 之前因为工作原因,我时常需要出外差,也就经常需要在外过夜。 所以对于和宾馆标准间造型类似的门岗室,我适应的很快。 如果不是有特别大的声响,我估计我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是外面的声音实在太吵了,尤其是在这种比城市环境安静太多的夜里,更是显得格外燥人。 我赶忙起身披上外套走出房间,明亮的月光下,我发现院子里多了五六个人。 看起来这些人都是从医院主楼跑出来的,他们当中有跑的快的,已经在疯狂摇晃门岗旁边的医院正门了,跑的最慢的刚从主楼里出来。 听声音有男有女,全都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喊的都是“有鬼”“救命”之类的话。 “别喊了…别喊了!” 眼看这帮人已经都跑到了大门边,我便冲他们大声吼了一句,想让他们镇定下来。 没想到这帮人听完我的吼声后集体看向我,接着就一起冲我继续大喊道:“鬼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帮看上去顶多不到二十岁阳气正当年的熊孩子咋这么胆小?再说我长的有那么抽象吗? 这也就是碰巧今儿值班的是我,要是赶上驼叔在,估计这会儿至少已经吓晕俩了。 灵机一动,我返回门岗室按亮了室外灯。 有了光,当我再走出来时,这帮熊孩子终于镇定了一些,起码不再那么歇斯底里的大叫了。 看到他们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冲他们说道:“我不是鬼,你们见过长这么帅的鬼吗?我是这里看门的,你们几个啥情况?怎么进来的?进来干什么?现在几点了?晚饭吃的什么?” 这时几个人又冷静了一些,我一连串的问题过后,其中跑的最快的那个小伙子冲我反问了一句:“你是…看门的?” 我点点头说:“嗯,不要怀疑你们的眼睛,我知道我的外形和气质并不像是个传统看门人。但我确实是这里看大门的,你们就当你们是很幸运的遇到了史上最帅最年轻的看门人吧。该你们交代了,大门还锁着呢,你们特么到底怎么进来的?你们到底是干嘛的?” “是人…看来真是人…”几个年轻人互相说着安慰的话语,又冷静一些后,其中一个对我说道:“我们…我们是来探险的,我抖声名字叫李俊熙。” 另一个男生跟着说道:“我抖声名字叫林允熙。” “我抖声名字叫张熙俊。” “我抖声名字叫王熙允。” “我抖声名字叫…” “你们特么是一共就只认识这几个字吗?再说我问你们网名了吗?我是问你们是特么什么身份!你们私闯民宅了知道不?” 我忍不住打断了这帮答非所问的傻孩子,逐渐冷静下来的一群人似乎也恢复了理智。 那个刚才跑的最快男生像是急于洗脱不白之冤一样,在我打断他们后,他就马上就说道:“抖声名字不是网名啦,网名这个词都是上个时代的词了,out了…” 他身旁那个女生忽然轻轻拽了拽他,然后用虽然很小,却足够能让我听清的音量说道:“别解释了,他就是个看门的,不可能懂这些时尚文化的。” 这女生的语气中有着刻意暴露出的骄傲,看得出来,对她来说,有抖声账号这件事,会让她产生无比巨大的优越感。 抖声,一个拍摄分享几秒钟短视频的app,没有任何门槛,是个人就能玩儿。 因为逻辑上分享到这app平台的短视频有可能被这款app的所有用户看到,所以好多玩这款app的人,都会产生自己有可能会一夜爆红的错觉,也都期待着自己能一夜爆红。 又因为这款app操作极其简单,所以在我老家这样的县城,很受低龄小朋友和那帮爱买彩票的中老年人士的喜爱。 结合他们刚才说的,我已经听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但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我还是冲他们问道:“所以…你们是来这家废弃医院探险的?为了拍那个什么抖声?” 带头男生诧异的反问道:“你还知道抖声?” 我觉得我有点讨厌这个男生了,这货要么就是答非所问,要么就是我问什么他都要反问一句,真特么杠精。 我正在想该怎么怼这男生,忽然那个脸上妆化的好像死因是失血过多的女生尖利的大喊道:“糟了!程允熙!程允熙没跑出来!她被鬼抓走了!” “别慌…别乱!都冷静点!” 一群刚刚镇定下来的熊孩子被那女生一句尖叫,又搅和的吵了起来,有个胆小的男生还直接吓哭了。 带头那个男生忽然把视线转向我,冷不丁用手指着我说道:“你是这里看门的,那我们的人在你这里走丢了,你就要负责给我们找回来!” 我点点头说:“嗯,这个要求非常合理,我完全接受,对了,顺便问一句,你们进来时买门票了没?” “门票?什么门票?” 甩锅少年被我问懵了,我边从兜里往外掏手机边说:“没买票是吧?那从法律上来讲就叫私闯民宅,根据刑法第438条,要接受坐牢惩罚,三年起步上不封顶,我这就报警,你们下半辈子就在监狱里玩儿自拍吧。小样儿,跟我玩儿道德绑架?我呸,老子就是特么一路被绑大的!” 说着话我便给手机解锁,然后按下了110三个数字。 我说报警不是在吓唬他们,综合刚才这帮熊孩子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他们是怎么回事了。 据我所知,我负责看守的这座县医院,建成至今至少已经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几乎和我爸同龄。 如今经过陆续的大拆迁之后,这座县医院大楼已经成了整个县城里岁数最大的建筑。 再加上医院这种地方的特殊性,想当初医院还没关停时,就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 比如院长生吃尸体啊,太平间守门人吃尸体啊,护士吃尸体啊,尸体跳起来吃活人啊… 所以我很认可别人管我们叫‘吃货大国’,看,连鬼故事都离不开吃。 从小就醉心学习,励志长大后当个科学家报效祖国早日帮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我,压根就对这些故事不感兴趣。 但是我却不得不承认,整个小学和初中,这类故事一直在我身边围绕。 同学,家人,几乎人人都能说上那么几段有鼻子有眼的故事。 而这类故事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发生地点,就在这家曾经代表着生死界限的县医院。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探险孩子队 所以如今看这几个熊孩子的表现我就能想到,他们肯定也是被那些鬼故事吸引,趁着医院停业期间来探险的。 或者准确点描述,应该说他们是来‘探灵’的:探寻灵异事件。 只是在探灵的过程中,他们指不定看到了什么,所以才被吓成现在这副样子。 而且还弄丢了一个同伴,而且还妄图把弄丢同伴的锅甩到我身上。 眼看我真要报警,那个甩锅男赶紧出言制止道:“别!哥!别报警,要是让我们老师知道就完了!” 他说完,旁边几个人也随声附和,我点点头应了一声说道:“嗯,谢谢提醒啊,我还得再通知一下你们学校的老师。” “别别别!哥!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提到要告老师,几个孩子明显都吓坏了,似乎比听到我说要报警还要害怕,一起朝我求起了情。 这场景让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上学时,要是因为某些过错被学校记了过,再狠点甚至老师让自己叫家长,那对于学生来说,跟天塌了没啥区别。 唉,正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能知错,以后不再来这儿给我的工作添乱就好。 想到这里,我最终还是收起手机,冲他们说道:“好吧,念在你们是初犯,下不为例,赶紧走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信妖魔鬼怪?一天天的想啥呢?” “怎么会没有鬼神?没有鬼神的话,村里那个尚天师…” 一个孩子有点不满的说了半句话,不过只说到这里就被他的小伙伴给打断了。 我懒得理他们,拿钥匙打开大门,准备送这几个孩子出去。 但没想到我打开大门后几个孩子没一个动的,还都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我。 我摆摆手说道:“走吧,都说了让你们走了,还傻愣着干啥?想请我吃饭啊?” 那个甩锅男被他同伴推了出来,又提出了刚刚那个问题:“哥,我们…我们还有个同学在那个楼里,没出来呢,你…您帮我们去把他带出来吧?” 我翻了个白眼说道:“我欠你的?你们丢了人不会自己去找?” 几个人面面相觑几秒钟后,甩锅男咽了口口水说:“哥,求您了,您帮我们去找找我们同学吧,刚才跑的太快,没注意他没跟上来,我们不敢回去了,那楼里太可怕了…真有鬼…” “有鬼?你们确定?那你们倒是说说,鬼长什么样子?”我假装认真的问到。 几个人一起犹豫着摇了摇头,然后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没看清…” “好像是一身白…” “不是,就是一身白!还在空中飘着呢!” “对对!是个女鬼,好可怕啊!头发那么长…” “就是就是,飘的可快了!” … 断断续续的,几个人一起用语言编制出了一个很俗套也很经典的“白衣女鬼”的形象。 但是从他们的描述方式中我听的出来,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只是一起脑补出了这么个形象而已。 所以说,我始终认为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就像眼下,等这几个熊孩子明天回学校后,添油加醋的把今晚这事情一说,再经过口耳相传一变味儿,一个崭新的‘医院废楼闹鬼事件’就可以诞生了。 很多时候,所谓的‘真实灵异事件’,其实就是这么来的。 想到这里我越发替他们感到庆幸,要是今晚看门的是驼叔…那对这帮孩子来说,就特么算是连环灵异事件了。 不过眼下这帮熊孩子已经被吓到了倒确实是真的,看得出来,他们有个同伴落在了那栋废楼里也是真的。 这就有点麻烦了。 我可是第一天上班,按他们表现出的平均胆量来说,我要是不帮他们把楼里被落下那人找回来,让他独自在楼里呆上一晚上的话…大概能被吓死吧? 唉…谁让咱现在是个看门的呢?而且又是第一天上班,新官上任三把火,好好表现一把吧。 “哎,孩子们。” 我冲几个人说道:“这样,我呢,进去帮你们把你们落下的小伙伴给捞出来,作为交换条件,明天你们赶制一面锦旗给我送过来,旗上就写‘感谢赵一江同志助人为乐不图回报’之类的话,一江就是‘一江春水’那个一江,怎么样?成交不?” 几个人并没像我预料的那样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而是在沉默的彼此看了几眼后,还是由那个甩锅男问道:“哥,那样的锦旗…得多少钱啊?贵不?” 我一耸肩答道:“肯定没你们那个小伙伴的命贵。” 甩锅男有点犹豫的和他的同伴围成一圈,私密的聊了几句后,甩锅男转身再次冲我问道:“哥,五十块钱…够做一个那样的锦旗不?” 我有点无语的反问道:“咋了?要是比五十块钱贵,你们还打算不救你们的小伙伴了?” 甩锅男连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们不是那意思,我们…我…” “行了!” 我有点不耐烦的打断甩锅男说道:“别废话了,你们上门岗室里等着,我先去把你们的小伙伴救出来再说吧。你们是在哪儿弄丢的他?他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他爹妈给他起的那个名字!不是什么抖声网名!” 听到我答应帮他们找人,那个女生赶忙插嘴说道:“程允熙她的俗家姓名叫程小蕾,我们是在三楼走廊撞到了鬼,之后就一起跑了下来,就…就她没跟出来…” “程小蕾?女生?”我问到。 几个人一起点头嗯嗯的答应着。 我赏了他们个白眼后说:“靠!早说啊,女生胆子小,指不定这会儿已经吓晕过去了,你们先进屋,我这就给你们捞人去。” 说完话我便把他们带进了门岗室,几个孩子进了屋还是一副被吓坏的样子,我简单安置了几句,之后便独自走了出来。 事后想想,我也是够粗心胆大的,万一这帮人是伪装成学生的盗窃团伙,今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引开,然后盗窃我门岗室里的值钱东西的话,那…那这帮盗窃团伙也真是穷到一定地步了… 我朝着医院大楼方向径直走了过去,经过那条土狗时,这货趴在地上一脸好奇的冲我摇了摇尾巴。 我忍不住冲它竖起大拇指夸奖道:“您老真淡定,您老的主要功能肯定不是看门,您老的座右铭肯定是沉默是金。”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初入废楼 这条完全起不到看门作用的土狗让我觉得,它真的是很有城里狗的气质,它没把自己当安全卫士,它完全把自己当成太上皇了。 …还不如我家花花管用。 越过这条土狗,我继续朝医院主楼方向走。 主楼的玻璃正门此刻有一扇还是推开的状态,我走到近前用手机照亮看了看,原本用来锁两扇玻璃门的铁链子,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铁链子没伤,但和铁链子合作的那把锁头此刻已经被撬的变了形,这肯定是那帮熊孩子的杰作。 得,一会儿得先让丫们把锁钱赔给我再放他们走。 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我回头看了一眼,有两个熊孩子正在门口探着头看我。 我冲他们挥了下手,扭回头,大步迈进了医院主楼里。 借着手机的光,我看到主楼大厅地面有一层不算薄的尘土,尘土上有数不清的凌乱脚印,但是这些脚印大体方向还是比较一致的。 我顺着这些脚印一步步走到一个楼梯前,顺着楼梯上楼。 好黑啊,而且好安静,整栋楼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回荡。 到二楼我稍微观察了一下,有些脚印拐进了二楼走廊里,但我没跟着这些脚印走,甩锅男说了,他们是在三楼见的“鬼”。 于是我便继续朝楼上走去。 到达三楼走廊,我用手机左右照了照,空荡荡的,好像啥也没有。 我想还是需要叫一叫那个姑娘的。 不过因为担心叫声太大太突然的话会吓到她,所以我特意压低音量,语调尽可能绵软的冲着空荡荡的走廊喊道:“程~小~蕾~你在哪儿~我来找~你~了~” 咦?怎么感觉这样喊好像更可怕一些?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再次用正常的语调小声喊道:“程小蕾?程小蕾在不在?我是这里看门的,你同学说你在这里,我是来带你出去的。” “我在这儿…” 一个略有些颤抖的女声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声音微弱的让我甚至无法辨别声源的具体方向。 于是我便再次喊道:“是程小蕾吗?你在哪儿?你大点声。” “我在这儿,房间里…” 这次我听出来发声地点了,循着声音,我朝走廊深处走去,边走边继续呼唤着,她也在不断的回应着我。 终于走到一扇开着门的房间外,我止住脚步问道:“程小蕾?” 房间里传出一声应答,我赶忙打开门走了进去。 脏兮兮的房间里有不少杂物,在靠近门的墙角处,我看到地上正坐着个披头散发,有些狼狈的姑娘。 这姑娘也抬起头看向了我,白皙清秀的一张脸,比她那个浓妆艳抹的同学顺眼多了。 我冲坐在地上的程小蕾问道:“你啥情况?你同学都跑了,你这是准备住在这儿吗?你交房租了吗?” 程小蕾表情略带怨恨的说道:“刚才我本来是走在最后的,一出事,他们就推了我一把,直接把我推到了这个房间里。脚也崴了,手机也摔坏了,他们…他们就自己跑了。” “为啥推你啊?是针对你吗?”我有些不解的问。 程小蕾答道:“那倒也不是,就是都只顾着自己,嫌我挡他们路了呗。” 我点点头,这倒像是那个甩锅男能干出来的事。 想了想我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到底看见啥了?在哪儿看见的?” 我问完这个问题,程小蕾眼神中又闪过一丝惊恐,她更加颤抖的说了一个字:“鬼…” 我没说话,她又补充道:“就在…就在对面房间。” 我回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对面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 看来他们刚才就是进入对面房间后,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情景,被这情景吓得集体跑路时,就把原本走在队伍最后的程小蕾给推.进了这边房间。 “行了,世界上哪儿有鬼?我先带你出去吧,你走不了路了是吧?你喜欢‘公主抱’还是‘战友背’?”我冲程小蕾问到。 程小蕾犹豫了一下答道:“你…抱我吧,我不想在你后面,我害怕…” 我没多废话,蹲下身把自己手机交给她说道:“好,那你拿着手机负责照亮。” 程小蕾答应一声接过手机,我找了个尽量绅士的角度把她横抱了起来。 离开地面时,她微微皱了下眉,表情有些痛苦。 这个姿势多少有点暧昧,为了免得她尴尬,我站直身子后就没再低头,一直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正前方,边往外走,边没话找话的问道:“你们刚才到底看见啥了?” 我这话让程小蕾下意识的把手机亮光扭向了对面那扇门,继而又像受惊一样赶紧把光线挪到了一边,嘴里小声重复了一个字:“鬼…” 看这姑娘这架势,想了想,我直接走向对面屋,一脚踹开了那扇门。 随着我这一踹,程小蕾吓得“啊”的叫了一声,接着就把头埋进了我怀里。 我没顾上照顾她的反应,因为借着手机光,我看到这间房间里真的站着个不怎么像人的“人”。 “哎,别怕,你看,这就是你们说的鬼吧?这不就是个人体标本么?” 看清面前的东西后,我宽慰了程小蕾一句,程小蕾愣了几秒,问道:“人体标本?” 我说:“是啊…对了,你还是别看了,这标本的形象确实不怎么友好,这样,你把手机抬高一点,对…再高一点…好!” 这次手机的照明正对着房间里那具…那具人体骨架了。 想必这就是吓到这几个孩子的东西,一副一比一真人大小的人体骨架,我分辨不出这是真的人骨还是塑料模型。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竟然给这副骨架穿上了一件白色的护士装,还戴上了一顶护士帽。 这造型猛一看,就好像是曾经有个护士一直站在这里,把自己愣站成了这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的样子。 有风从破裂的玻璃窗中吹出,那骨架的裙摆被微微吹起,嗯…我还是赶紧走吧,这画面确实有点慎人。 我抱着程小蕾离开房间,她因为害怕,一直闭着眼,只是机械的举着手机帮我照明。 我小心翼翼的缓步走着,离开房间回到走廊,我小声说道:“手机举高点…” 程小蕾没回我话,但却乖乖的举高了手机。 我的视线一直平视着幽暗的走廊,手机闪光灯的亮光照向走廊的一瞬间,我不禁站定了脚步。 虽然手机光照不出去太远,但足够我看见远处的那个身影了。 像是个人,原本只是静静的站在走廊深处,但随着手机光亮起,那个身影只停留了不到半秒,就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速度和角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那…那是什么鬼?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代父出征 “看门的,你怎么不走了?” 不知道呆立了多久,程小蕾不解的催促了一句,也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我强自镇定的说:“啊…没事,岁数大了,刚刚腿有点抽筋,咱这就走,你照好路。” 程小蕾答应一声,没多问,调整好手机角度,继续尽职尽责的负责照亮。 我有些紧张的缓步往走廊里走着,在即将进入楼梯前,最后看了一眼刚才那个身影所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 大概…刚刚是我眼花了吧? 对,一定是,这种环境下,因为心理作用导致眼花很正常。 下楼,一路回到门岗室,刚一进门,甩锅男就赶忙凑上来关切的问道:“程允熙!你没事吧?我们刚才好担心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会没跟上来啊!” 程小蕾没理甩锅男,面无表情的冲我说道:“谢谢你,看门的。” 我把她放到床边让她坐下,接着问道:“伤的严不严重?自己感觉一下,能走路不?” 程小蕾试着用脚沾了沾地面,只是轻轻一碰就疼的她直吸凉气,不用她说也看得出来,伤的不轻。 我偷偷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每当这种时刻我都会多少有些感谢华向东,当初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开始训练自己的体能。 不然的话,凭以前的我,真未必能一口气抱着个大活人走这么远。 “直接去县医院吧,我听人家说,那边晚上有人值班,你别是伤着骨头了。”我说到。 程小蕾点点头说:“嗯,那看门的,你送我去吧。” 我摇摇头说:“让你同学送你吧,我还上着班呢,不能离岗。” 甩锅男在一旁插嘴道:“对,我送你吧,不要麻烦人家了,程允熙,毕竟我们才是自己人啊。” 程小蕾眉头微微一皱,没有理会甩锅男,而是再次冲我问道:“看门的,你一天工资多少钱?你送我去新医院,我把你今天的工资补给你。” 这姑娘话一说完我就愣住了,不是被她看似财大气粗的语气给镇愣的,而是我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昨天我会老觉得少了点什么了。 我爸他老人家…压根没跟我提过给我开工资的事情啊! 人为什么要工作?为了梦想?理想?为了祖国繁荣昌盛?为了解救非洲千万贫苦黑人大哥? 狗屁,我工作就是为了赚钱,赚钱就是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赚够足够的钱然后就不用再工作。 这就是我,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对待工作的全部心态,而且这心态还是受我爸的观点影响而形成的。 所以他老人家为啥不跟我谈工资的事就跑了?要说他是忘了那根本不可能,他就是忘了有我这么个儿子,都不可能忘了我们工作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赚钱。 我坚信他是故意的,只是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唉…真郁闷哪…”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一帮孩子莫名其妙的看向我,我有气无力的说:“好了,我得休息了,我岁数大了熬不了夜,不像你们年轻人,快走吧,该干嘛干嘛去。” 甩锅男忙不迭的说道:“好好,我们这就走。” 程小蕾抬起头看着我问道:“看门的,你不管我了?” 我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说:“嗯,你也说了,我是看门的,我只负责门的事,你又不是门,赶紧走吧,别耽误我睡觉。” 程小蕾有些失望的低下了头,甩锅男连忙趁机大献殷勤,再加上他的同学也着急离开这里,一帮人煽风点火下,程小蕾终于答应让甩锅男背着她,送她去新的县医院。 把这帮孩子送出大门口时,我最后冲他们叮嘱道:“允熙俊熙们,人我给你们带回来了,锦旗的事情你们抓紧时间办,另外…” 我一指医院大楼继续说道:“那锁是你们撬坏的吧?后天一早给我送把新的过来,记住,后天来,别明天来,明天不是我当班,明天来的话会给你们自己惹麻烦的,明天那个看门的不好惹!但是后天你们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去你们学校找你们老师,我这儿可都有监控!” 几个孩子一起说着“一定一定”之类的保证,程小蕾最后看了我一眼,我冲他们招了招手,最后目送着这帮孩子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医院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回头看向那栋漆黑的废弃大楼,估算着我刚才找到程小蕾的位置…刚才那个身影…确实是我眼花了吧? 想了想,我先朝那栋大楼走去,把那条用来锁门的铁链重新弄回原位,又把那把有些变形的锁也尽量搞得好像没人动过一样。 收拾完毕,我又回门岗室拿了把笤帚,把大楼玻璃门前地面上的脚印扫了下。 可以了,这样明天驼叔来接班的话,应该就不会发现有什么问题了吧?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已经夜里两点多了,赶紧补个觉吧。 … “一江…一江?这孩子倒是不择床,睡的还挺实的。”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顶,陌生的房间陈设,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谁,我在哪儿。 “驼叔,您来了?”我坐起身冲一旁床上坐着的驼叔打了个招呼。 驼叔一边抽烟一边说:“是啊一江,都八点了,你这睡的真实在啊,呵呵。” 我挠挠头,没多解释什么,昨晚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洗漱用品还没买,我和驼叔敷衍了几句,便起身穿外套准备回家。 叠被子时,我假装无意的问道:“驼叔,咱们这工作,工资都怎么发啊?” 驼叔答道:“你爸没跟你说吗?现在都高科技了,都是直接打到个人银行卡上啊。” “哦…”我应了一声,有些明白了。 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在我们这个有些封闭的县城里,很多岗位制度都不严,一直有一套和外界执行标准不怎么一样的管理体系。 所以父亲让我顶替他的工作岗位的话,只要让我人来就行,根本不需要办什么入职手续,更不需要给他办啥离职手续,直接来就行。 但是这样一来,就成了班由我来上,工资还是打到父亲的工资卡上… 没错了,这绝对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 和驼叔告别返回自己家,洗漱完毕,吃过沿途带回来的早饭后,我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出了家门。 该忙点正事了…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准备修炼 今天不是周末,大多数人都要正常上班,所以我不太担心会碰见熟人。 凭着记忆,我直接奔向了离我看门医院不远的全县最大的那家综合商场,开始采购。 拳击手套,沙袋,哑铃,以及所有我觉得合适的健身器械和用具,能找到的,我全都买了一份。 将近三千块钱的支出,说实话不算什么大钱,而且很多单品的价格是真不贵。 和首都相比,差距最大的能便宜出三倍的价钱。 但是按我现在的收入情况来说,多少还是有点肉疼。 这笔钱换来的一个大好处就是,导购小妹帮我叫了辆免费面包车,把东西直接都拉进了我的工作岗位,废弃县医院里。 面包车到医院门口时,我下车跑进门岗室,一进门就看到驼叔正闭着眼斜倚在床上,两只手怀抱着一个半块板砖大小的播放器,播放器里正放着咿咿呀呀的戏曲。 “驼叔,我拉了点东西过来,需要占点地方,您看放在哪儿合适?”我冲驼叔问到。 我问完,驼叔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说道:“哦…小江啊?你说啥?”我再次说道:“一点健身器械,我自己用的,外面哪些空地可以供我用?” 驼叔从床上坐起身说:“啊?运动啊?你随便啊,外面空地随便用。” “好嘞!” 我答应一声便跑出了房间,和司机小哥一起把所有的东西都卸了下来,放司机小哥离开后,我就开始组装摆放所有的设备。 我忙活的过程中,驼叔从房间走了出来,有些好奇的看着我。 他没问我是在干啥,也没说要帮我。 还好我之前就有经验,前后个把钟头就把所有东西都顺利弄好了。 操作完毕,我站起身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嗯…不错,我很满意。 都弄完了,我冲驼叔说道:“驼叔,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忙。” 驼叔点了点头,终于开口冲我问道:“小江啊,你弄这些是干啥啊?” 我答道:“健身啊,呵呵,有个好身体总没坏处。” 驼叔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似乎对我的答案还有疑惑,但却没有了继续追问的兴趣。 我再次和他告别后就离开了医院,准备回家休息。 其实我本来想过把这套东西全弄到自己家,在家里练。 但是花花实在是太疯狂了,我要是把这些东西都弄到自家院子里,估计我练成之前就会被它的叫声给烦到崩溃。 回到家,眼看临近中午,我给父亲发了条微信问道:“爸!我上班工资的事您还没跟我交接呢!” 五分钟…没回,十分钟…没回。 我又发了条消息:“爸!不带您这么坑儿子的!” 点发送…我擦?!好友验证?!我爸竟然把我给删除好友了?! 大爷的,我赶紧直接打去电话,不接…再打母亲电话,这次虽然通了,却是父亲接的。 刚一接通,父亲没给我任何说话机会就抢白道:“工资的事不用你操心,到时间就打过来了,好好上班!不要烦我们俩!拜拜,长途加漫游,电话打不起!你要有闲钱抽空给我们老两口充两万块钱话费算你有孝心,拜拜!” “嘟…嘟…” 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 唉,话说回来,我好像听父亲提起过,他这份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也就一千出头。 毕竟不是什么重要岗位,而且等于一个月只有一半时间需要上班,上班时也基本什么都不用做,所以工资不可能给高了。 算了,反正我原本也打算最多只在老家呆上三个月,凭我的积蓄和老家的消费水平,我还真不差这一个月一千多块钱。 下午我又去书店买了几本书,都是以前我不爱也不屑看的《厚黑学》,《职场心理学》,《聪明人的说话技巧》等蝇营狗苟的书籍。 以前之所以不爱看这类书,是因为我不想用这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世界,那太脏,也太累。 而现在买这些书,我也不是要改变自己以往的心态,我只是想试着从这些书里去解读一下,像华向东或者琪琪他们这类人的心理,究竟是怎样形成的。 我想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才是卑鄙的一方,而最后身败名裂的…却是我。 一下午时间就在看书中度过,晚上搞了点小菜,给自己开了一瓶家乡特产的白酒,准备独酌几杯便去睡觉。 吃饭过程中,打开手机看了下微信,父亲又把我加回好友了。 还好,看来还没为了钱彻底抛弃我,没有在我们父子间上演太过惨烈的豪门恩怨。 翻开朋友圈一看,他们二老分别发了一组照片,背景是首都的几处著名景点。 看到这些照片,我在父亲那条朋友圈下面评论道:爸,说了好多回让你们来首都找我玩儿你们都不来,这咋我一回来你们第一站就是去首都啊? 父亲很快回复了我的评论:你咋那么爱当电灯泡呢?还看不出来我们二人世界在故意避开你吗?你感觉不到你很烦人吗? 额… 行,你们继续秀恩爱吧,我不看了。 后来想想,如果不是因为他俩的儿子在首都生活了那么些年…他俩又怎么可能把旅行第一站定在那里? 借着微醺的酒意一觉睡到大天亮,第二天早上我吃过早饭喂过狗,便从冰箱里拎出几条冻生鱼和一塑料袋狗食直奔我的工作岗位。 到达县医院的门岗室时,驼叔已经醒了,他还保持着昨天那个姿势,斜倚在床上抱着播放器。 不过播放器里播放的内容,已经从京剧变成了《套马的汉子》。 我进屋先和驼叔打了个招呼,之后便把冻鱼放到地上,等消消冻喂给长生和无疆吃。 接着又拎着那袋子狗食离开房间,去给那条沉默的狗喂食。 这大概,就是我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内容了吧? 喂完狗回到门岗室,坐到自己床边,我本来也想跟驼叔似的倚在自己被子和枕头上。 这瘫痪般的姿势看着就让人觉得舒坦。 但在我手刚伸向被子时,中指前端的创可贴仿佛路标一样提醒我,此刻应该把手收回来,等驼叔一会儿走了以后,我先检查检查被子再躺。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的看了驼叔一眼,然后我就发现驼叔也正在看着我。 而且他的眼神和以往都不太一样,那眼神再加上他眼睛所在的那张怪脸,搞得我浑身不自在。 “驼叔…您…您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试图打破尴尬的同时,也是想打破自己心里升起的那阵莫名寒意。 我问完后,驼叔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坐起身子冲我问道:“小江,你还打着光棍呢是吧?” 额…好尴尬的用词,不过我还是点点头答道:“嗯,我还没有女朋友,咋了驼叔?” 驼叔咧开嘴,露出一口枯黄碎牙轻轻一笑说道:“没啥,你爸昨天给我打电话说,让你准备准备,叔这就给你安排一下相亲的事。”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相亲? “相亲?!”我惊讶的脱口而叫出了一声。 驼叔答应一声解释道:“是啊,你爸昨晚特意给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你现在没女朋友,而且你岁数也确实不小了,你驼叔我正好认识几个不错的姑娘,就给你介绍介绍吧。” 我愣了半晌才问道:“驼叔,我单身,是我爸告诉您的?” 驼叔理所当然的答道:“是啊。” 听到驼叔的答案,我不由得叹了口气。 唉,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看来我回来那夜被我爸灌醉以后,他把我的话全套出来了,难怪母亲后来再也没问过琪琪的事。 而且既然我单身这事儿是父亲告诉的驼叔,那就说明那天父亲不是在酒桌上套路的我,算是顾全了我小小的脸面。 老赵头,挺有心机嘛。 我不知道相亲这件事本身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因为我刚从一段糟糕感情中抽离出来,所以现在的我,对这种事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于是思索片刻后我便说道:“先不着急吧,驼叔,您看我现在就是个看门的,我这个岁数就干这种工作,谁家姑娘也不可能瞎了眼跟我吧?驼叔您别误会,我不是说咱这工作多…” “叔知道你想说啥,没事,你爸都给你安排好了,对外就说你是为了让你爸妈出去旅游,特意回来暂时顶替你爸的岗位的…你在首都还有工作,等你爸妈旅游结束回来了,你就不看门了,至于到时候具体是做什么…你爸说他也已经帮你做好安排了,让你不用担心。” 我有些纠结的挠了挠头,这事儿闹的…我倒是不觉得父亲会说大话,他既然说了有个关于我的三个月以后的工作计划,那肯定就是真的有。 他老人家可不是那种爱在这种正事上吹牛的人,而且就像他这次‘突击旅游’一样,很多时候,他都是已经把计划付诸行动了,却还没跟任何人显摆过。 这‘任何人’中,自然也包括我这个亲儿子。 “好了,叔要下班了,小江你好好工作,等叔安排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驼叔起身冲我说完后还拍了拍我肩膀,接着不等我答话,他便乐呵呵的走出了门岗室。 在他拍我肩膀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头发上还沾着一些白色的肥皂水,这说明他在我来到门岗之前就已经洗漱完了。 那他之所以没直接走人,应该就是为了跟我说刚刚这件事。 我有些郁闷地独自在房间里坐了会儿,越想越郁闷,干脆也走出门岗室,戴上昨天刚开封的拳击手套开始打沙袋。 看着胖嘟嘟的沙袋,想着华向东那张一言难尽的脸,我打的格外用力,于是在努力了将近半个小时后,我就不得不因为体力耗尽而摘下了拳套。 回到门岗室里,我先上卫生间洗漱了一把,歇了一会儿,便拎起一条已经解冻的生鱼,开始逗弄长生和无疆。 以前每次喂这俩货时我就很感慨,人哪,要了解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千万不能靠道听途说,一定要靠眼睛去了解。 就像关于龟兔赛跑那个经典故事里的两个主角似的,经过多年深入研究,我发现已知的内容全是错的。 比如龟,好多品种的乌龟跑起来不光不慢,而且速度还快的吓人,凭真实实力跑赢兔子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再说兔子,打小老师就让我们把兔子跟胡萝卜联系在了一起,似乎胡萝卜是兔子的标配食物,兔子只吃胡萝卜似的。 但是养过兔子的人都知道,兔子根本不吃胡萝卜,有的兔子甚至宁可吃肉都不吃胡萝卜。 那胡萝卜跟兔子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呢? 据说这个梗要追溯到几千年以前,有一个叫嫦娥的已婚大姐姐独自飞上月宫后,一个人很是寂寞。 当时陪伴她的只有一只兔子,为了让胡萝卜出现的自然一些,于是她就对外说,那些胡萝卜是给兔子吃的… 我正想着,长生突然闪电般伸出自己的脑袋,闪电般一口咬下半截鱼身,然后又闪电般把脑袋收了回去。 三道闪电过后,我手里的死鱼就只剩下半条了。 它伸头的速度绝对不亚于我的出拳速度,还好我已经习惯了它的进食方式,不然非得被它吓到不可。 把剩下的那半条鱼也扔进盆子里后,我站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那天晚上那几个熊孩子,今天该来给哥送锦旗了吧? 今天不是周末,还要上课,所以我猜那帮熊孩子大概会在晚上来找我,所以我便打算白天就专心打我的拳。 原本以为今天白天就会这么平平淡淡的度过,没想到刚吃过午饭正在门岗室休息时,我就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从床上坐起身往窗外一看,铁栅栏门外正停着一辆白色的汽车,挺大,看款式跟救护车基本一样,只是没有相应的喷绘和灯球。 父亲跟我说过这是谁的车,也说过这车如果出现在这里是意味着什么,所以我赶忙起身去开大门。 我开门的同时,副驾驶上已经走下来了一个人,正是我回家那晚一起吃过饭的司机之一,胜利。 他和我一起打开两扇铁栅栏门后,我冲他问道:“胜利哥,这是来‘活儿’了?” 胜利点点头掏出烟递给我一根,我摆摆手示意我不会抽。 胜利也没多客气,把烟叼在自己嘴里冲我说道:“小江,害怕死人不?” 我摇摇头说:“死人打不过活人,不怕。” 胜利“噗嗤”一笑说道:“行啊,跟你爸一个脾气,那走吧,带你看看热闹,以后你难免还要跟这些‘东西’打交道。” 我俩说话的同时,那辆汽车已经朝医院主楼旁的过道开了过去。 胜利带着我步行跟在车后,边走他边跟我解释道:“一老太太,在新医院病死的,按说该直接拉回家走程序下葬,但是老太太的俩儿子还有些事没商量好,就先放咱们太平间冻着,等商量好了再拉走‘发丧’。” 我有些不解的问道:“有什么要商量的?多重要的事不能先给亲妈入土了再商量?” 胜利有点鄙视的说道:“切,就是商量入土的事呗,小江,你在城里没见过吧?这种事在咱们这儿太常见了,哥俩都想多分点家产,哥俩都不愿意多掏丧葬费,没办法,就只能委屈他们妈…先冻上几天再说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刮死人油 “得冻几天?”我问到。 胜利很熟门熟路的说:“那就不一定了,要是老太太留下的财产不多,不值得玩儿命抢,那兴许明天就拉走下葬了;万一老太太还偷着藏了不少私房钱,临走前也没把话说清楚,那冻个个把月都不拉走也是常有的事。” 我会意的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 在老家这边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是亲生父母与亲生子女,到了最后,彼此间仅剩的一点情感纽带,也只会是一个‘钱’字。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然而胜利却像是说话有瘾似的,主动冲我讲解道:“别担心,一般他们都不会让人在这里待太久,因为咱们医院做的是开门接客的正经生意,太平间也不可能让他们白住,临拉来之前就跟他们打好招呼了,冻一天五百块,啥时候拉走他们家属说了算。” “一天五百?!”我对这个数字感觉到有些惊讶,这…好像确实不便宜啊。 胜利接着说道:“是啊,有这价钱撑着,一般家庭也舍不得一直把人放咱们这儿,这也是咱们的正常‘外快’。” “咱们?”我对这个用词有些费解,胜利笑道:“是啊,你爸没跟你说啊?傻小子,哈哈,这些钱刨去必要的成本消耗外,其他都是由你跟驼叔还有我跟解放咱们四个人平分的啊。” 我有些讶异,稍微放缓脚步有些犹豫的说:“赚这种钱…不是特别好吧?” 大概是因为以前一直在跟我爸打交道,所以胜利虽然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也习惯性的把我当作小孩子。 听到我的质疑,他像长辈训话一样解释道:“切,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你呀,真就是读书读傻了,一不违法二不乱纪,人家心甘情愿主动给的钱,只要是真币,那就是好的。再说了,这帮不孝子要是真有孝心直接把他们妈拉走火化下葬,让老太太尽早入土为安,那咱们就是想赚他们钱都赚不到啊,这都是他们自己‘作’的。这‘刮死人油’的买卖,就当替他们的娘教育他们喽。” 说着话,我俩已经走到了主楼的过道,接着我就听到太平间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哭声,夹杂着“娘”“妈”之类的喊声。 穿过这条过道,就到了县医院的阴暗后院,一进入后院,远远的我就看到一群人守在太平间门口,那辆运尸车也停在那里。 这些人有男有女,一个比一个哭的大声,似乎音量越大,就越能代表他们的孝心一样。 但是大概是胜利刚刚跟我讲的情况让我有了先入为主的观点,所以这些哭喊声只让我感觉到了嘈杂和烦乱,并没有听出任何跟悲伤有关的情绪。 凑上前去,我先和已经下车的解放打了个招呼。 解放扔给我一双棉线手套,说道:“那,小江,一起搭把手吧。”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解放,身旁的胜利一边从自己兜里往外掏他的手套,一边毫不避讳的说:“‘水晶棺’,这玩意儿死者家属不能碰,得咱们动手,来吧。” 说完话,胜利就带着我朝运尸车后门走去。 此刻的车后门已经打开了,车厢里摆着一副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玻璃壳棺材。 这棺材虽然是玻璃的,但并不是透明的,周身泛着浑浊的墨绿光泽,看不到棺材内部的情形。 除了我和胜利解放三个人外,还有一个看上去情绪很稳定的陌生男人,解放也给了他一副手套,由我们四个人来一起抬这口棺材。 后来我才知道,这人是死者家属的邻居。 因为老家风俗使然,我们这里在这个环节不允许死者家属直接接触棺材,所以就叫了这么个邻居来帮忙。 这其实也是一种比较委婉的‘炫富’方式。 中国自古就有‘八抬大轿’的说法,家里越有钱,越要讲究这些排场。 如今没有轿子了,死人出殡抬棺材就成了展现身价的另一种表现方式。 越有钱的人家里,在抬棺材这个环节就要用上越多的人。 正所谓‘人脉就是钱脉’,在这个环节能叫来帮忙的邻居越多,就越说明这家人的生活条件好。 当然,这棺材可不是白帮着抬的,完事儿或多或少都得给帮忙的邻居一点好处。 我小时候见过最有钱的一户人家,家里老人去世后,负责抬棺材的一共十二个人。 一个专用支架撑着棺材,十二个人,每人举着支架的其中一部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由此可见,今天这户人家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多么好。 再后来我又知道,当时把这唯一来帮忙的邻居叫去医院的时候,他们的娘还没断气呢,几个‘孝子’想‘尽孝’的心真的是相当迫切。 太平间的木门已经被打开了,解放胜利两个人在前面,我和那个陌生邻居在后面,四个人抬着棺材缓步朝太平间里走去。 穿过那扇木门,并不会直接进入太平间。 木门后是一片狭小的空间,左右两侧堆着一些杂物,有破桌椅还有同样残破的花圈纸人一类的东西。 穿过这片小空间,有一扇有点像防空洞门,但整体要比防空洞门小很多的铁门。 我们距离这扇门越近,我就觉得自己离冬天越近,真特么凉快啊… 铁门后自然就是真正的太平间。 长方形的太平间里,有三面都是储物柜一样的冻尸格,密密麻麻,第一眼看过去我就想到了蒸包子,蒸馒头,烤箱烤肉… 只是这里的温度很快就让我清醒了过来,我们四个人一起,把水晶.棺放在太平间中间一个一米来高的平台上,这平台的大小也形状都和水晶.棺基本吻合。 之后胜利和解放便跟死者家属聊起了天,似乎是在沟通和死者以及费用有关的事。 我对他们的谈话没啥兴趣,相对而言,我对于这第一次亲眼见到的太平间内部,兴趣更大一些。 索性他们聊他们的,我打量我的。 只不过没过多大会儿我就对这里失去了兴趣,本身不信鬼神的我对这种地方没啥特殊情感,再加上这里也确实没啥看头。 除了占据三面墙的尸体冷冻柜和一面脏了吧唧的空墙以外,基本就啥也没有了。 哦,也不对,房顶正中间还有一盏挺亮的白炽灯。 整个太平间都没有窗户,要不是有这盏灯的话,估计这会儿这里面会是一片彻底的漆黑。 不多时,胜利他们也聊完了,和胜利聊天的其中一个男的,赶忙冲一个女人招呼了一声。 那女人赶紧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几盒香烟,分别给我们四个抬棺材的人一人发了两盒。 发到我这里时,我礼貌的拒绝道:“谢谢,我不抽烟,不用了。” 那女人还没开口,胜利抢先说道:“这是规矩,小江你不抽也得拿。” 那女人也忙不迭地附和着,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把香烟硬塞进了我兜里。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收锦旗 收下香烟,胜利给那具水晶.棺插上电源,之后我们一堆人便一起离开了太平间。 尸体就在水晶.棺里放着,没有移动。 那口‘水晶.棺’通电后就有制冷功能,说白了就是个棺材形状的大冰柜,其实我觉得叫’冷冻棺’更合适一些。 锁上太平间的门,胜利告诉我说,最迟后天他们就会来拉走这具尸体,我还正常上我的班看我的门就行,太平间这边不用我操心。 很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都妖魔化过的一个送尸过程,就这么平静的开始,无聊的结束了。 之后除了停在太平间里那位,胜利他们带着原班人马又一起上了那辆运尸车,他们要回新医院,去结老太太生前看病的账。 其实关于这太平间,我确实还有不少好奇的‘点’,比如父亲之前说的,‘太平间快装满了’到底是指什么情况之类的事。 但我也知道,这种话题不该当着人家死者家属的面去聊,所以也就没提,等有机会再说吧。 大概是因为这群人刚才太过吵闹,他们走后,又只剩下我一个活人的县医院,瞬间让人觉得安静的有些过份。 还好我本身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没觉得多别扭。 下午继续打拳,运动,累了就进屋休息,缓过来就继续运动,让体能尽可能的提高。 傍晚天黑之前,我上医院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之后就回门岗室一边逗弄长生和无疆,一边等待着那帮熊孩子。 没想到这一等就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就在我快失去耐心准备琢磨对策时,外面的铁栅栏门终于被人拍响了。 接着便是一阵喊声,听起来正是那几个熊孩子。 我打开室外灯后走出门岗室,来到大门前扫视了一圈,基本还是原班人马,只少了一个人。 于是我一边给他们开门一边问道:“程小蕾呢?她伤的挺重?” 手里拿着个裹着报纸的棒状物的甩锅男答道:“她伤的不重,医生说没伤到骨头,躺几天就好了。” 那个依旧保持着浓妆的小妹妹接嘴道:“她人在宿舍,那天的事,我替她跟你说声谢谢。” ‘我替她’? 挺会说话的嘛。 我抬头看了眼这心机略显浅薄,却也前途不可限量的小妹妹,没理她,点点头把几个孩子带进了门岗室。 一进屋,甩锅男就立刻打开了他手里的报纸。 那里面是一面卷着的锦旗,几个孩子一起把锦旗伸展开让我验货。 我一看就有点想乐,除了内容全部都是按我要求写的外,落款很是让我受宠若惊:县一中全体师生赠。 看着这落款我哭笑不得的问道:“勇敢的少年们,你们这是代表县一中全体师生了?还是说现在的县一中一共就只有你们几个人啊?” 甩锅男嬉皮笑脸的答道:“嘿嘿,我们是觉得也就这落款能配得上一江哥您,所以就让他们这么弄了,怎么样一江哥,还满意不?” 我点点头说:“相当满意啊,我都有点感动了,哦,锁呢?” 甩锅男冲身后招呼一声,他的一个同学赶忙递给他一把插着钥匙的新锁,甩锅男接过新锁后直接交给了我。 我接过来试了试,全新,很好用,外形也和被他们撬坏的那把基本一样。 我把新锁的钥匙取下来挂在墙上一个专门的钥匙架上,父亲跟我交接工作时说过,这个钥匙架上的四串钥匙分别对应这县医院的四处门:铁栅栏正门,门岗室的门,医院主体大楼的门,还有太平间的门。 主体大楼门锁的旧钥匙,被我摘下来扔进了垃圾桶里。 挂上这串新钥匙后,我冲几个孩子说道:“好了,态度诚恳,守时守信,很棒,既然你们答应我的都做到了,我答应你们的也会做到,我保证不会去你们学校告你们的状。这次的事情到这儿就结束了,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原本以为这话说完,一帮孩子会兴奋的立刻撤离,没想到他们却全都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一个个还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有点纳闷的问道:“咋了孩子们?还有啥事?你们又有同学丢了?”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把甩锅男推了出来,甩锅男被推出来后,有些犹豫的说道:“一江哥,我们都觉得您人不错,所以还有个事儿我们想告诉您…” 说到这儿,甩锅男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就是我们之所以会决定前天来这里探险,是因为我们有个同学说,前天晚上这里没人看守,所以我们才来的。”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什么,冲甩锅男仰了下下巴说道:“嗯,继续说。” 甩锅男受到我的鼓励,干脆一股脑说道:“唉,就是我们一个低年级同学,叫高富,他爸也是这里看门的,他跟我们说,前天这里没人看门,一个劲鼓动我们让我们那天来,所以我们才来的,我们不知道前天有您在这里看门,要是知道是您的话,我们肯定不敢来…” 甩锅男把话说完后,我已经大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是怕我误以为他们那天是针对我而来,所以才又一次很符合他人设的把锅甩了出去,甩给了此刻并不在现场的高富。 不过我因为本来就没觉得他们是在针对我,所以甩锅男甩完锅后,我想了想便告诉他们,这整件事情到今天为止,就算是完全结束了,翻篇儿了。 送走这帮孩子后,我倒一时也有些睡不着。 高富,驼叔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自尊心很强,而且脾气挺大的瘦弱儿子。 他明明知道前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却骗这几个孩子说前天这里没人值班,故意让他们在我上班第一天就来这里搞事情。 这亏了是没出什么大事,如果那天的程小蕾不仅仅是脚崴了,而是骨折了呢? 万一那小姑娘家里追究起来,虽然这事儿跟我没关系,但是事情是在我值班期间发生的,我肯定逃不了责任。 第一天上班就出这种事的话,我这工作肯定就干不下去了吧? 还有一点,我跟父亲的所谓交接工作,根本没走什么正常程序,当然,我们这里也从不把那些繁琐的程序当回事。 所以这工作名义上其实还是父亲的,那回头如果被有心人追究起来…会不会让父亲也受连累丢掉这只饭碗? 看个门而已,有必要这种程度的勾心斗角吗?还是说…那天在酒桌上,我的一时多嘴,让这孩子记恨上了?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孝子贤妻 多少有点细思极恐啊,一个小孩子,有必要这么恶毒嘛? 我一边有些自嘲的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边整理着被子,准备睡觉。 但是当我无意间看到中指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时,我又有些犹豫了。 那刀片…不会是这孩子放的吧? 我没有怀疑甩锅男那些话的真实性,因为他没理由骗我,所以我现在想的只有高富这么做的用意。 还有就是,高富这么做,是他自作主张…还是驼叔授意的? 躺在床上,甩锅男的话让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关上灯在黑暗中思考了一阵,睡意没上来,渐渐的反倒是把尿意等来了。 我有些无奈的起身上卫生间放水,完事儿打着哈欠回床。 监视器屏幕还在正常运转,按要求,这东西得24小时不间断的亮着,它发出的亮光足够让我看清楚房间里的路面。 只是我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屏幕时,忽然发现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一晃神的功夫,我揉揉眼睛再次仔细看向屏幕,那上面四格黑白画面还是完全静止的。 这监视器挺神奇,画面是比较老旧的黑白画面,但是在夜间也能显示的很清晰,仿佛有夜视功能一般,有种古老与未来相结合的机械朋克混搭风。 就在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时,忽然其中的一格画面又闪了一下,我赶紧把注意力集中在那格监控画面上,那上面正显示着太平间的门。 又一次闪现过后,我终于确定不是我看错了,画面里确实有人。 只是那人似乎也很熟悉监控所在的位置,而且在有意的避开摄像头。 所以如果不是特别留心的话,估计我很难发现他。 甚至即使是我这样紧盯着,也只能偶尔勉强看到他一闪而逝的背影。 确定是人之后,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个时间出现在太平间门口的,会是什么人? 大概是受甩锅男今晚那些话的影响,我忽然就想到了驼叔的儿子,高富。 难道是他来给我捣乱?那他去太平间能怎么给我捣乱?偷尸体?或者…拔太平间制冷系统的电源? 心动不如行动,光瞎想也没用。 万一真是这小子来瞎给我搅和,这怎么说也是个事儿。 我起身拿起手机便出了门,准备去看看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为了隐藏自己,我并没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只是借着月光摸着黑一路前进,很快便走到了太平间旁边。 到达这里,我便贴着墙悄声缓慢前进,争取抓丫个现行。 然而当我蠕动到拐角处,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儿后才发现,我猜错了,来的不是高富,而且不只一个人,是两个。 根据那两个人的对话内容,我很快就明白了,这俩人是两口子,其中那个男的,正是今天拉过来的那个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之一。 “哎呀,这门可怎么开呀?” “继续撬啊!刚刚那个木门你不是撬的挺利索的嘛?” “傻老娘们,这跟那个锁一样吗?想撬这锁哪儿那么简单?” “说谁傻呢你?白天不是都让你看清楚了吗?你自己不长脑子怪谁?还我傻?老娘要傻能帮你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对对,嘿嘿,媳妇说的对,要不是你今天拖着,咱娘嘴里的两颗金牙我还得跟我哥平分,这回就都是咱的了!” “就是,那一颗牙少说也值万把块呢,凭啥跟你哥分?等东西到手了,咱闺女学舞蹈的学费不就出来了?剩下的还能给我打个戒指啥的,多好。” “哎?不是说了给我打吗?这牙本来就是我娘用她自己陪嫁的嫁妆打的,你这…”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的这么磨叽,赶紧先把东西弄到手再说!” 这两口子的对话让我明白,他俩今晚不是冲我来的。 不过大半夜偷着从亲娘尸体嘴里往外抠金牙这事儿…一般的儿子可干不出来啊。 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时间节点,亲妈刚死的第一天。 到这时我又忽然想起一个细节,那就是无论在我原先生活的城市里还是在老家这样的县城里,家里有长辈过世了,只要有子女,那子女是一定要‘守夜’的。 虽然今天还没给老太太举行葬礼,但人确实是已经死了,不管怎么着,按规矩今晚都该有人负责陪着点老太太,别让老太太去世第一晚就孤零零的。 可这哥俩白天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来今晚要给老太太守夜,搞不好…也许这哥俩都惦记着今晚来偷这点金子呢。 我正在感慨着人性的神奇,忽然听到那个女人好像安慰他丈夫似的说道:“你也甭着急,跟你说,我都想好了,今儿咱把东西先拿走,等明天咱来了就找茬闹。” 那个丈夫问道:“闹?咋闹?” 女人颇为得意的说道:“我问胜利了,今晚是那个小伙子负责值班,这人是在首都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你看咱们村在城里上学那些后来混不下去的,一个个不都是上学上傻了啥也不懂嘛?等明天咱们就咬死了说是他自己看门自己偷的,再让他赔咱。金牙咱拿走,一颗牙再让他赔一万,两颗就是两万,这两万咱们跟你哥家平分,这样咱家净赚三万,在你哥面前还能落个人情,当家的,你说是这么个理儿不?” 女人话音刚落,我就听到那个男人由衷的赞叹道:“媳妇啊,你真是太聪明了,想的真周到,真应了电视里那句老话,‘家有贤妻丈夫在外不做错事’,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支持他又足够优秀的女人,娶了你我就等于娶了诸葛亮了啊,我真是上辈子修的福气…” “哎,哪儿的话?能找到你这么踏实本份的男人,那也是老娘我的福气啊…” “媳妇啊…” “爷们啊…” 听着这两口子洋溢着幸福气息的互相吹捧,似乎三万块钱已经到手了一般开心。 然而我却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有时候就是这样,当我这类被家人送到城里上学的人返回家乡生活时,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的,周围的人都只有一个观点,那就是这人肯定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回来的。 混不下去,肯定是因为这人无能,蠢。 当然,他们这么看我…其实也不算多错,我确实在城里待不下去了。 虽然我的“待不下去”根本不是他们理解的那种纯粹因为赚不到钱才待不下去,但是这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不瞎想了,眼下我该怎么办呢? 这两口子既然已经把我纳入了他们的发财计划里…那我就得想想相关对策。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人吓人 我这人天生不擅长吵架,尤其最不擅长跟不讲理的泼妇吵架。 所以我必须尽量避免明天出现他们希望的那种状态。 要避免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就把一切掐断,让他们的计划胎死今晚。 思来想去,我脑海中渐渐冒出一个我能想到的最阴险的方法。 嘿嘿,既然你们本来就想坑我,那就别怪我坑你们在先了。 清了清嗓子,很好,嗓子状态没问题。 我悄悄地又靠近木门一些,探头一看,那个女人正举着手机照亮,那个男人正在专心的用工具折腾铁门的锁眼。 很好,就是现在。 我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数了个“一,二,三”,然后扯着嗓子尖声喊道:“啊!我死的好冤啊!!我的牙!我的牙!” 喊完这一声,我嗓子眼深处立刻犯上来一丝甜味儿,想必是用力过度导致喉咙都有点喊破了。 来不及过多品味,我扭头就跑。 这座太平间不是贴墙建的,在太平间和医院外墙之间还有个半米宽左右的夹缝,这里平时堆放着一些分不清是垃圾还是杂物的垃圾。 形势所迫,我也没嫌脏,直接就躲进了这个夹缝里。 我刚一躲进来,就听到那两口子已经开始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俩人一边喊一边往外跑,声音听起来跌跌撞撞的,好像摔了好几个跟头。 这俩人不是朝前门跑的,而是跑向了距离太平间不远的后门。 这时我才注意到,那扇锁着的后门处贴墙放着一把梯子,从我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他们两口子抢着想爬上那把梯子,边抢还边喊着“有鬼”之类的话。 看来这两口子就是从这里进来的。 只是这个已经产生内部矛盾的二人团伙此刻已经没办法再原路离开了,两个人互不相让的抢了半天,谁都没爬上去。 男人急了,扇了那女人一耳光,女人挨了打,扯着嗓子就是一通骂,边骂还边挠那个男人。 看来某位古人说的对:恐惧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男人终于受不了了,他也不爬了,用力一脚踹向了那扇小铁门。 这一脚大概是用上了内功,铁门瞬间就被成功踹开,两口子立刻你追我赶的跑了出去。 我躲在阴暗处没动,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什么声音都没有后才走了出来。 一出来我就看到,那条哑巴狗正一脸好奇的看着被打开的后门。 我冲它一笑问道:“咋了?那两口子吵着您老人家休息了?” 哑巴狗冲我无声的摇了摇尾巴,继而扭头慢悠悠的返回了前院。 “拜拜,一路好走…”我冲着那条狗的背影挥了挥手,接着便朝被踹开的后门处走去。 这扇门原本是从我这面上着锁的,用的是普通的锁头,如今被那男人一踹,锁头直接掉在了地上,锁环已经不见了。 我悄悄地探出头朝外看了看,这是个非常狭窄的小巷,很黑,除了能看到在和墙里那把梯子对应的位置同样放着一把梯子外,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我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医院的后面原来是什么来着? 对了,是好多年前给医生们建的家属院,全是平房和二层小楼,但是随着大拆迁,这里已经好几年都没人住了。 现在这后面就是一片空房子,什么都没有的空房子。 不管这些了,我随手关上后门,梯子也没碰,要保护现场嘛。 等明天驼叔来上班后,我跟他说一下今天的事,然后让他决定是否需要报警,毕竟他是这里的老员工。 决定好之后我刚想回去继续睡觉,忽然想起太平间外衬的木门好像是被那个男人撬坏了。 为了确诊一下情况,我又朝太平间走了过去。 到木门前仔细检查了一下被丢弃在地上的锁头,我不由得由衷的想夸夸刚才那个大哥。 撬的真好,都看不太出来有撬过的痕迹。 即使如此,我也没打算重新把锁挂上,而是在哪儿捡的就放回哪儿。 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那就必须假装自己今晚没来过这里。 放下锁头,我又看了看里面的铁门,这铁门用的是内嵌锁,没被撬开。 伸了个懒腰,我便转身准备返回门岗室。 刚走出两步,突然背后太平间的铁门“当朗朗”响了两声,声音清脆又响亮,就像是有人用什么金属制品在太平间里面敲击那扇铁门一样。 这过于突然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吓了我一跳,声音过后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我回过身盯着那铁门看了一会儿,没再听见任何动静,这声音是…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刚才来的那两口子是弟弟,那哥哥呢? 哥哥白天也没提‘守孝’这茬,莫非那个哥哥今天也来了?而且已经通过什么途径进入了太平间? 想到这里,我赶忙拽了拽那扇铁门,没反应。 情急之下,我扭头便跑回了门岗室,取下墙上的备用钥匙就再次跑了回来,打开太平间的门和灯,我直接迈步走了进去…没人,空无一活人。 这我才反应过来,不对啊,能进太平间的出入口只有那扇铁门,这屋连个窗户都没有啊,难不成对方是打洞进来的? 越狱?成本太高了吧?别说为两颗金牙了,就是为两块金砖也不至于吧? 我边皱着眉头寻思着,边来回踱着步,忽然脚下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我挪开脚低头一看,地上有个骰子大小的东西,由黑红黄三色组成,形状好像…好像是一颗人类的后槽牙。 我怀着一种古怪到难以言说的心情,弯下腰捡起了那个东西,挺沉,按我的认知习惯来说,是和它的个头不匹配的重量。 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东西的形状和大小确实跟人类牙齿是一样的。 而且我一凑近看就能确定,那上面黑色的是垢,红色的是血,这东西的本体只有一种颜色:黄,金黄。 这是一颗纯金的假牙。 一种说不清的原因,让我下意识的开始在地上寻找起来,很快我就发现了第二颗颜色和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的金牙。 又找了一阵,没有了,只有这两颗。 数量…和刚才那对夫妻描述的一样。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以‘牙’还‘牙’ 我强自压抑着呼吸,有些颤抖的把视线移向太平间正中央位置的那口冷冻棺… 看到这两颗金牙,我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刚才那对贼夫妻,以及这冷冻棺里躺着的老太太。 我还是我,不管是什么色儿的烟火,我都还是那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冷冻棺看起来也还是那个冷冻棺,就是不知道里面装的那个老太太…还是不是之前那个确实死透的正经老太太。 我确定这太平间除了唯一的这扇门以外,就没有其他出入口了;我确定今天白天我们离开太平间时,这里的地面是干净的;我确定刚才那两口子没能撬开这扇门,所以在我们今天白天离开太平间后,中途就没人再进来过。 我甚至隐约已经确定,这两颗金牙的主人,就是冷冻棺里的那个老太太。 但是这两颗牙怎么会从她嘴里跑了出来?刚才我听到的“咣当”声,就是这两颗牙被丢向正门砸出来的声音吗? 死人是不会动的,这是常识;死人更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拔牙…这一点恐怕大多数活人都做不到。 起码我做不到。 那口冷冻棺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整个太平间除了制冷机运作的轻微嗡鸣声外,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这种安静让我想到了坟地。 脑子里飞速的运转着,这两颗金牙我不可能自己给拿走,我的教养让我从小就养成了拾金不昧的好习惯。 但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把这两颗金牙拿出去,等明天天亮再正大光明的交给老太太的儿子。 因为今晚这事儿说不清,我说这两颗牙是自己飞出来的绝对不会有人信,甚至就算我现在把这两颗牙直接丢回地上扭头就走,都有可能给自己惹麻烦。 毕竟今天那两口子本来就想好了要坑我的。 对,老太太的儿子本来就对我没安好心,那我就不能给他冲我使坏的机会,可是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脑内灵光一闪,我把这两颗牙给老太太塞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就得了? 不管这两颗牙是怎么出来的,我特么还就不信了,难道我给丫塞回去她一介死人还能再给我吐出来不成? 说干就干。 我几步走到冷冻棺旁,透过钢化玻璃罩子能清晰的看到老太太的遗体。 她全身穿着绣着暗花的深色寿衣套装,脸上盖着一张比A4纸略大的黄纸,用以‘遮面’。 我知道,这叫‘挡三光’,不让老太太的脸被各种光线照到,其实也是为了不让活人看到她的脸。 只是一看到这张纸我就有些皱眉,因为黄纸上对应老太太嘴的位置竟然有一些血迹。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这老太太是病死的,那死后短时间内吐点血也很正常,完全可以理解。 嗯,对,很正常。 钢化玻璃罩严丝合缝的扣在棺身上,我知道这玩意儿只是摆在上面的,没锁没钉,而且很轻,我一个人就能很轻易的挪开它。 我把两颗金牙放到水晶棺旁边的平台边缘上,然后便开始动手。 罩子挪开的一瞬间,一股特别不友好的气味夹杂着透骨的寒气立刻钻进了我的鼻孔,熏得我差点直接放弃行动并从此戒掉榴莲臭豆腐螺蛳粉。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把罩子放到一旁地上,重新拿起那两颗金牙。 这一刻我才发现,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不怕尸体,是因为我特么压根就没接触过尸体。 以前跟尸体这种东西打过的最近的交道,也就是小时候大白天参加街坊邻居家,以及自己奶奶的葬礼。 但那时一方面来说是白天,另一方面来说每每那时都有好多人陪着壮胆,所以大家都不害怕。 至于自己奶奶.的葬礼,我除了伤心以外,根本没其他什么杂七杂八的心情。 甚至当初陪着父亲给奶奶守夜时,父亲上厕所的间隙,我独自和故去的奶奶呆在临时改成灵堂的客厅里,都不会有一丝一毫不合时宜的恐惧。 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奶奶,即使不在了,她也是我的奶奶。 但是这会儿已经是后半夜了,而且去世这老太太生前跟我也没什么交情。 眼下整个太平间就我一个活人,贴墙的那些冷冻柜里还有数量未知的尸体。 一个活人被一堆死人围着,这感觉…怎么好像是身在葬礼现场,却把参与葬礼的人的生死搞颠倒了一般? 深呼吸…深呼吸…死人打不过活人,死人跟死狗死猫死狮子死老虎一样都不能动,死人一点都不可怕… 我一边安慰着自己颤抖的手和乱动的心脏,一边想象着如果今天胆怯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双重动力驱使下,我缓缓的拿着那两颗金牙,把手伸到了尸体的遮面纸下方位置… 我压根就没想过直接掀开这张纸,因为我不是特别想跟这老太太面对面。 毕竟孤男寡深更半夜共处一室本就不太合适,再面对面的话我会害羞的。 于是在确定自己手的位置和老太太嘴的位置后,我便闭上了眼,只用手摸索着去找老太太的嘴。 真凉…我感觉老太太脸上的皮肤已经接近零度了,这是下巴…嘴唇…没错,是嘴唇。 呀?老太太嘴是张着的?也对,这样才比较说的过去。 确定老太太的嘴是张着的以后,我缓慢的把手伸了进去… 只是老太太毕竟已经不能动了,她的嘴张开到什么尺寸就保持什么尺寸,我两根手指捏着两颗金牙,根本无法自如的完全伸进去。 我拇指食指夹着一颗金牙,半伸进老太太嘴里,试着找角度,找位置,因为过于紧张,体力消耗的非常快。 渐渐的,我的手指已经有些麻木了,终于在体力到达临界点时,那颗因为汗水浸泡导致表面越来越光滑的金牙,突然脱手而出,直接落在了老太太嘴里。 “铛啷…”一声轻响,我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手,猛退半步,睁开眼朝老太太看去。 我这动作带起的气流,让那张遮面纸自下往上整个掀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秒钟的时间,那张纸便重新落回了老太太脸上,但我也很不幸的看到了她那张怎么看都说不上眉清目秀的脸…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后怕 我赶忙扭过头,冷静几秒后,转回头,看着棺材旁另外那颗金牙,深呼吸几口,想了想,其实只要给老太太把牙送回嘴里就行了吧?不一定非得完全装回原位吧? 我特么也不是牙医啊,临时补课也来不及啊,再说了,只要放进嘴里,对老太太那俩儿子来说,具体在哪个位置也就不重要了吧? 对,就这么干。 下定决心后,我使劲咬着自己舌头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然后拿起第二颗金牙,一直伸到老太太嘴里。 松手… 又是“叮当”一声,金牙进嘴,我赶紧抽回了手。 倒数三秒后,我再次睁开眼,老太太脸上的遮面纸摆放的已经有些偏了。 我大着胆子给那张黄纸重新调整了一下方位,又拼了命把棺材的玻璃罩子重新给老太太盖上。 隔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还好,看上去一切都跟我打开这盖子前一样。 我后退两步,面对着水晶棺静等了几秒钟,嗯,一切平静。 再后退,转身,出门,关灯,关门,上锁,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毫无瑕疵,满分。 我强自镇定着离开太平间,原本想要奔跑着返回门岗室,但很快我就发现别说跑了,即使走的快一点心理上都有些受不了。 稍微一加速,就有种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我的感觉。 我知道这种心理上产生的“跟踪者”,是会随着我移动速度的改变而变强或者变弱的,所以我只能小心翼翼慢悠悠的步行朝医院前院走。 即使如此,这每一步走的都还是异常艰难。 嘴里一阵阵的泛着腥甜,舌头上有点疼,看来这是刚才力度把握的不准确,自己亲口咬破自己舌头造成的后果。 脚步蹒跚,一直到走过主楼旁的过道,进入相对明亮的医院前院,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看着不远处门岗室发出的亮光,我总算呼出了今晚的第一口长气,看来这事儿到这里算是暂时结束了。 朝门岗室走着走着,我忽然站定脚步紧盯远处,因为我想起了一个细节…我今晚出来时…打开门岗室的灯了吗?好像…没有吧? 心里一紧,我稍微提高警惕的继续前进。 一直走到门岗室门外,透过门帘往里一看,房间地面上蹲着个人,正拿着一条鱼在逗弄长生和无疆。 我微皱着眉头掀开门帘走了进去,听到动静,那人扭头看向我,微微一笑问道:“一江,今晚过的挺热闹的吧?嘿嘿。” 我看着那人,还没接他的话,无疆便一口咬向那人手里的鱼,又一次用三道闪电的节奏开始了这顿额外的夜宵。 那人看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条鱼,不光没有被吓到,还若无其事的打了个我很熟悉的哈欠。 看得出来,他就算不是经常喂这两只鳄龟,那也是经常见这俩货进食的场景。 接着他也将手里那半截鱼扔进了盆里,这才站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盯着我。 这人正是看上去永远都无精打采的殡葬用品店老板,老董。 我没直接回答老董的问话,而是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了。 收起手机,我冲老董问道:“董叔,您老…都不睡觉啊?这都快三点了。” 老董答道:“唉,那天吃饭时不是说了嘛?我这买卖啊,得一天到晚在店里盯着,时不常的后半夜来客人,那也得接待啊,习惯了,有点动静就睡不着,你不也没睡嘛?刚才…这是出去干嘛去了?” 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面对老董最后一句审讯般的问话,一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董似乎也没想等我的答案,他自顾自又说道:“先洗洗手去吧,怪脏的,手干净,不得病。” 我不明所以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左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指尖都有一些血迹,这应该是刚才拿那两颗金牙时沾上的。 我中指指尖上的那道伤口还没愈合,包在上面的创可贴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迹,这让我不由得心里一紧。 那可是病死的死人血,我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感染。 情急之下,我也顾不上细想老董是怎么注意到我手上的血迹的了,忙不迭越过他走进卫生间,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老董喊道:“用冷水洗,热水容易感染!” 我随意应了一声,下意识的按他说的,把水龙头打到冷水上开始洗手。 还好,洗干净以后没发现什么不适,伤口处还跟之前一样,没变样,也没多出额外的痛痒感。 走出卫生间,老董又在逗弄那两只鳄龟。 我虽然对这个永远都无精打采的老头没什么好感,但也没多厌恶,只能说是无感。 不过此时此刻能有个大活人陪着我,就算不至于说是雪中送炭,起码也能算是厕中送纸的温暖。 于是我便主动冲老董问道:“董叔,您大半夜的来我这儿不会就是为了喂乌龟吧?” 老董抬头看了我一眼,反问道:“怎么就不能是呢?” 我勉强一笑,没接他这句抬杠一样的话。 老董终于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水说道:“一江啊,咱们县啊,说到底还是个农村,老百姓的生活习惯和思维习惯,肯定都和你这城里呆过的大学生有很大差异,你…平时跟人打交道,多仔细着点,慢慢适应吧,我得回去补觉了。” 老董说完就要走,我下意识的叫了声“董叔”,老董止住脚步问道:“咋了一江?还有啥事?” 我想了想,问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董叔,您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老董挑了挑眉毛理所当然的说:“信啊,当然信,要是连我都不信鬼,那我店里的货卖给谁去啊?” 说完这句,老董冲我露出个略显戏虐的笑容,这表情似乎是在提醒我,他刚刚给我的答案只是个玩笑,我不必当真。 但接着他又略严肃的补充了一句:“这世上就算有鬼,也不要紧,毕竟能害你的,都是人,人比鬼可难斗多了…” 又是一个哈欠,老董掀开门帘离开了门岗室。 来去匆忙的老董说走就真的走了,我赶忙打开室外灯,看到老董把两扇铁栅栏门分别前后一拽,很轻松的就拽出了个一人来宽的缝隙,接着一侧身就从那个缝隙中走了出去。 一瞬间我有些哭笑不得,这大门锁跟不锁有啥差别?真有贼惦记上,那想进来出去的,简直不要太容易啊。 老董走后,整个医院又只剩下了我一个活人。 躺在床上回忆着刚才的经过,心里这才犯上来一阵阵的后怕,最怕的就是…如果刚才那个老太太的嘴忽然动了,忽然咬我一口,我特么可上哪儿告状去? 然而此刻我并不知道,今晚这一出,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而已…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驼叔的智慧 这一夜折腾的我精神有些紧绷,这导致的结果就是,直到驼叔来接班,我都没完全睡着。 门岗室的门没关,驼叔直接走进屋看了我一眼就愣住了,过了三五秒才有些诧异的冲我问道:“小江,你这是咋了?昨晚没睡好?”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倚着床边,用早已想好的说辞回答道:“嗯,昨晚后面闹贼了,我怕出事儿,就没睡。” “闹贼?咱医院里?丢啥东西了没?”驼叔有些紧张的问到。 我答道:“没有,啥也没丢,不知道俩贼本来想偷啥,他们好像是还没动手就被什么东西吓到了,直接大喊大叫着就跑了,我就是被他们吵到才去后面看了看的,咱不光没丢东西,还赚了俩梯子。” “俩梯子?”驼叔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说:“是啊,他们走的比较匆忙,梯子忘带走了。” 听我说完,驼叔立刻转身一掀帘子边往外走边说:“那我去看看去。” 隔着门帘,我看到驼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朝主楼旁的过道前进。 看着他走远,我起身上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碰巧在我从卫生间出来时,驼叔也一手一个拎着两把梯子走了回来。 这种竹制的梯子都不会很重,也不会很值钱…反正要是我拎着这么俩玩意儿的话,估计做不到像驼叔那么健步如飞。 把梯子放在门外,驼叔一进门就喜笑颜开的冲我说出了他开心的理由:“嚯,还是两把新梯子,赶明儿还能倒手卖给别人呢。” 我轻笑一下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指了下监控显示器冲他问道:“驼叔,那个监控录像怎么能调出来?我估计昨晚可能把那俩贼录进去了。” 驼叔有点意外的冲我反问道:“啥录像?哪儿有录像?” 我也有点意外的追问道:“监视系统…不是都有录像的吗?” 驼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摆摆手说:“哦,你说那个啊?咱这机器只能当场看,不带录像的。带录像的机器贵啊,何况咱们这儿也根本用不着录像,就说昨儿这俩贼吧,你看他们能偷走啥?咱这儿现在不值当录像啊。” 我有点惊讶的问道:“没录像?那您就这么把梯子拿回来,不是破坏现场了嘛?咱们报警…” “啥就破坏现场?还报警?你这孩子真是在城里呆的都呆傻了,咱又没丢东西,而且还赚了俩梯子,咱还报警?那不是有病嘛?” 听到驼叔的话,我有点不舒服的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 虽然他的话让我听着有些刺耳,但知道这监控不带录像功能,不会有人根据这玩意儿发现我昨晚做的事,总归能让我安心一些。 想到这儿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冲驼叔告别道:“好啊驼叔,还是您见多识广,那我就先回去了。” 驼叔点点头说:“嗯,回去赶紧补个觉,等睡醒了把自己好好收拾收拾,打扮的洋气点儿,完事儿给叔打电话,叔再跟你说你们在哪儿见面,对了,用不用叔带你去啊?县城里的路都认识不?” 我一脸懵圈的听驼叔说完,一脸继续懵圈的问道:“驼叔,您在说啥呢?我咋没听明白呢?” 驼叔微一皱眉说道:“这傻孩子睡迷糊了这是?昨儿不是就跟你说好了嘛,相亲啊。” “相亲?!”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驼叔解释道:“是啊,你爸交代的事我肯定得上心啊,姑娘那边都已经联系好了,今儿中午见面,你赶紧回去补觉吧,把精神头养足,这第一印象可是很重要的啊。” 我挠挠头,有些呲牙的婉转拒绝道:“驼叔,这个…相亲这事儿…要不再缓缓,您看这…” “唉…”驼叔忽然发出一声叹息说道:“我们这可都是为你好啊,你岁数也不小了,你爹妈对你也就只有这一个心愿,你不能让他们太失望啊,我们这…” “好好,驼叔,到时间您给我打电话就成,那我先回去补觉了。” 我打断了驼叔的话,因为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会是什么。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事特别神奇,老家县城这些人,越是文化水平低的,教养低的,越喜欢道德绑架。 而且经常说的头头是道,动不动就把“我这都是为你好”挂在嘴边,但是做的事情都只会对他自己有好处。 比如驼叔,他之所以如此上心我相亲的事,真实原因肯定只是为了那份“媒人礼”…那是一笔注定数额不会太小的钱。 那面锦旗已经被我重新包裹好藏在了床底下,准备明天趁驼叔不在时我再给偷偷拿回家。 因为跟高富有关,所以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干脆不让驼叔知道的好。 这件事最好到此就彻底结束,以后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回到家忙活一通,在阵阵狗叫声中我终于真正的睡了过去… 噩梦,梦里那个老太太款的限量版丧尸还差零点零一毫米就要咬到我娇嫩的手指时,一阵手机铃声把我救了出来。 迷迷糊糊伸手摸索到床边的手机,接起来“喂”了一声。 听筒里立刻传来了驼叔的声音:“喂?小江啊,是我,你驼叔啊,人家姑娘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也赶紧准备出门吧,我刚刚已经把人家姑娘的手机号码短信发给你了,你主动点,给人家打个电话约一约,别让我和你爸你妈失望啊。” 我含糊不清的应着,直到驼叔自己挂断电话,我放下手机又缓了一会儿才正式睁开双眼。 这一觉睡的,跟睡在夜壶里似的,浑身都湿透了。 起床再次洗漱一遍,回到床边拿起手机一看,才上午十一点。 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打开了那条未读短信:女的叫王明月,是在上海工作的,是个精英,她碰巧有事回老家,和你很般配。 最后是一串手机号码,我复制号码到拨号框,显示的确实是个上海手机号。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决定先发条短信试探一下:你好,我是赵一江,您是王明月吧?中午一起吃个饭?我请。 片刻后对方给我回了一条短信:和女孩子一起吃饭当然是男生请了,那你要请我去哪里吃? 这么理所当然? 好吧,一顿饭而已,想了想我反问道:你喜欢吃什么?咱县里有你熟悉的饭店吗? 对方这次回复道:没有啊,我平时都在上海生活,对这种小地方不熟悉的,就随便吧,听说这里只有一家西餐厅,叫纽约时光,就那里吧。 额…都选好了还随便… 我冲她回复道:好的,我查一下,这就出门。 对面回复了两个大写的英文字母:OK。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奇葩的纽约时光 不得不说,现在这时代的科技确实太发达了。 虽然我们这里只是个闭塞的小县城,但我也很快就从两个不同的手机地图app上发现了那家“纽约时光”。 两个app上显示的那家店的位置完全相同,而且只有这一家,看来不会有错了。 这家饭店和我家的距离不算太近,差不多有我平时上下班三倍路程那么远。 不过我今天依然选择了步行前往,这一方面是因为我不会开车也没汽车,骑自行车的话…好像不是很上档次。 另一方面呢,刚才看地图的时候,我发现从我家到那家饭店之间的路程还挺繁华的,正好可以趁机仔细欣赏一下老家的变化。 收拾妥当,出门。 离开我家所处的住宅区,越过我上班的县医院为中心的商业区,再往前走,经过一小片类似城乡结合部的地区后,环境开始渐渐变得更加…更加有城里气息了。 只不过在经过我看门的旧县医院后,我就收起了手机。 因为我发现不管是哪个地图app,它所显示的路线都和现实里不完全一样。 虽然差别是很不大,但也让我错乱过一两个路口。 想到要去的地点其实并不算太远,而且以前和父亲骑行乱逛时也从那里经过过,所以我便决定只凭记忆前进,不依赖手机了。 收起手机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我可以专心的欣赏沿途的景色了。 老家这些年变化确实大,而且很有特色。 除了增加了许多很有现代气息的建筑外,还有许多充满了古风的中式仿古建筑。 不过这些建筑多以装饰为主,不做商用和民用,比如某些路口的仿古牌坊,某些小区或机关门口的仿古城门等。 乍看之下,很有种古代和现代相结合的感觉。 只是行走其中,我却分不清到底是古风多一些,还是现代风更多一些了。 而且…不知为何,这些大红大绿极尽鲜艳刻意仿古的建筑,总给我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但一时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 最后走到差不多算是县城最西面时,我终于看到了那家‘西餐厅’。 这家名叫‘纽约时光’的西餐厅,坐落在一个小广场的旁边。 这广场是最近两年才刚建成的,也是拆迁工程的产物,设施很完善,有篮球场,旱冰场,绿化草坪等等。 虽然建设初期是这么宣传的,不过现在都被老百姓自发的发展成了各种风格的广场舞场地。 三五步就是一搓大妈,捎带着还会有些许大爷混迹其中,那舞跳的,那音乐放的,跟闹革.命似的。 正是因为这份不扰民不罢休的气质,所以我之前很少来在这附近停留,所以也就没注意过,广场周围已经开了好几家这种半土不洋的餐厅。 不过从招牌来看,纯粹卖牛排的只有纽约时光这一家。其他西餐厅基本就是炸鸡汉堡可乐啥的,同时还卖点盖饭拉面。 当然,盖饭都是意大利盖饭,拉面都是土耳其拉面,全特么是西餐。 走进餐厅,跟着服务员在二楼选好位置后,我便给王明月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我已经到了。 王明月回复的很快,她说她这就出门,不出意外的话,半小时就到。 好的,离中午还有点距离,我等…希望你别出意外。 今天非节非假非周末,餐厅二楼相当空荡,除了站在楼梯拐角处那个正在一边看手机小视频一边挖着鼻屎傻笑的女服务员以外,就只有我一个大活人了。 哦,还有空中二十多只性别不明的苍蝇正在献舞。 按这种店的逼格,估计这些苍蝇也是从国外重金聘请来的贵族苍蝇,它们飞舞的姿态一定是在英国皇家艺术学校培训过的。 不然餐厅怎么可能会如此重视它们呢?不光把它们一个个都喂的黑黑胖胖的,还悉心的保护着它们的生命安全,连我想要个苍蝇拍亲手除掉他们都被拒绝了。 拒绝理由是…苍蝇拍太不卫生,餐厅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在“嗡嗡嗡”的伴奏声中,为了驱赶苍蝇,我感觉自己挥拳的速度无意间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看来王明月要是再不出现的话,我马上就要突破人类极限,挥拳如电,天马就能流星拳了… 正在胡思乱想着,王明月给我发来了一条短信:我到餐厅门口了,你在哪里? 我看了一眼上一条发给她的信息,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又把那条信息的内容重复了一遍:我在二楼,二楼只有我一个客人。 我原本以为发完这条信息,王明月就会自己找上来,没想到她却又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你觉得让女孩子独自去找你合适吗?你父母没教过你教养这两个字吗? 看完信息我微微有些皱眉,这话说的…算了,初次见面,就当给驼叔面子,不计较了。 我起身下楼,刚到一楼,我就看到餐厅正门处顶天立地的戳着个巨型姑娘。 这姑娘正在低头把玩着手机,一瞬间我就有些发懵,这身材…真特么像华向东啊。 胖,真胖。 即使她身上穿的是最显瘦的黑色连身裙,也遮不住那能溢出屏幕的肉肉。 而且她身高好像比华向东还能高上一些,这体格…打我是肯定打不过的,看她堵着门的架势,跑我也未必跑的了,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看看手机,电量和信号都还挺满,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报警… 强自镇定心神,我清清嗓子走上前问道:“你好,是…王明月吧?” 那姑娘微微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极易察觉的轻蔑,继而冲我说道:“短信里那么叫就算了,现实里我还是习惯你们叫我的英文名字,你好,请叫我POPO。” “波?波?” 我重复了一句,眼睛不由自主的在她脖子以下啤酒肚以上扫了一眼,嗯…要单看局部地带的话,倒还真是名副其波。 不是,是名副其人。 王明月四下打量了一下餐厅环境,略显嫌弃的说道:“环境好差,落后地区就是这样,跟我生活的上海真是没法比,在二楼是吧?” 我点点头,像餐厅服务员一样冲她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这姑娘倒是不见外,昂首阔步按我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跟在她身后上到二楼,她也没问我原本坐在哪儿,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厅,便自顾自朝靠窗位置走了过去。 还没等我跟上,就见她高高举起自己胖嘟嘟的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后喊道:“waiter!” 随着喊声,她也坐进了木制椅子上。 屁股和椅子接触的一瞬间,我听到那把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的椅子发出“吱呀”一声惨叫,仿佛马上就有因公殉职的可能。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纽约时光的奇葩 那个距离我俩很遥远的女服务员抬头看了我俩这边一眼,继续低下头玩手机。 王明月微一皱眉,再次喊道:“waiter!” 女服务员又抬头看了我俩这边一眼,这次她的眼神中带上了和王明月刚才在楼下时类似的鄙视。 我悄悄叹了口气,刚想打个圆场,王明月突然提高音量大喊道:“服务生!” 瞬间我脑子一阵嗡鸣,这姐姐会狮吼功咋也不提前说声?这特么喊的是服务生还是塞班? 那个女服务员终于认真的看向了我这边,但眼看她表情不善,我赶紧打着圆场冲她礼貌的喊道:“小姐姐,麻烦您帮我们点个菜吧!” 那个服务员这才“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收起手机,拿着菜单朝我俩这边走了过来。 就在此时,淡定的王明月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小瓶子,边用那个小瓶子朝自己脸上喷雾边说:“北方的天气真干燥,还是上海更适合我这种皮肤敏感的人。” “哪位点菜?”服务员走到近前,边嚼着口香糖边举着菜单问了一句。 我指指王明月说:“女士优先。” 服务员将菜单伸向王明月,王明月客气了一下,还是收起那个喷雾器把菜单接了过去。 打开看了一会儿,王明月冲服务员说道:“给我一份这个惠灵顿牛排套餐,最近减肥,就要这些吧。” 说完王明月就把菜单递给了我,我翻开菜单,顺手扫了一眼她点的那个套餐,一时不由得有点蒙圈。 这套餐的内容包括:牛排一斤…是的,菜单上强调了不轻于五百克。 还有两种烤肠各一根,煎蛋一个,炸薯条炸虾片面包青菜沙拉番茄酱不限量…不限量。 我随便叫了一份单独的T骨牛排,又要了两杯果汁,便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没走,而是直接跟我报出了菜金。 总共不到两百块的价格,便宜的让我有些意外,也对即将上场的牛排的品相充满了好奇。 不过这价格倒确实符合我们县的消费水平。 我付完钱,看着服务员下楼后,对面的王明月忽然开口说道:“赵一江是吧?为了避免将来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我想有句话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下。我呢,是处.女座,也就是完美主义者,所以对未来的另一半要求比较高,希望你能理解。” “完美主义者?” 我重复了一遍,不由得有些想笑,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完美主义者是要求别人完美,而不是要求自己…不过既然她信星座那就好办了,嘿嘿。 我露出一个尽量亲和的笑容点点头说道:“嗯,当然理解,处.女座本身就是完美的星座,所以你们喜欢追求完美这很正常。” 王明月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也对星座有研究?” 我把自己上半身稍微向前倾斜了一些,接着用尽可能认真的语气说道:“是啊,之前专门研究过,不只是星座运势,还有塔罗牌和中国的易经八卦等等,我都专门研究过,不信的话,我给你算个命?不准不要钱,当然,咱这交情,就是算准了也不要钱。” “真的?你会算命?”王明月肉肉的脸上充满了胖胖的疑惑。 我一摊手说:“我给你算算你不就知道了?” 王明月答道:“好啊,那你给我算算吧。” 我笑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算也不能这么愣算啊,你得给我个生辰八字或者给我看看掌纹什么的。” 王明月毫不迟疑的伸出自己右手说道:“那,你看吧,看看你能看出什么?” 我盯着她的大胖手看了一会儿,她忽然问道:“你不问我想让你帮我算哪方面?” 我摇摇头说:“免得你不信,你啥也不用说,我都给你算算,先说事业吧…” 说完,我随手指了一下她手上的某一条掌纹,开始忽悠道:“你看这条掌纹,主管的是你的事业运,从这条纹路的走势能看得出,你在工作初期遇到过一些不顺利,对不对?” 王明月点点头没说话,于是我便继续说道:“至于你现在的事业状态呢,可以说还在上升期,而且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对不对?” 王明月再次点点头,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惊讶。 眼看势头良好,我趁胜追击道:“再看你的工作环境…你单位里有小人给你使过坏,而且还因为同事嫉妒你,导致给你造成过一些影响,对不对?” 王明月已经惊讶的张开了嘴,听我说完后忙不迭的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公司里那个小贱人天天想尽办法给我穿小鞋,还有两个乡下来的女同事没事儿就造谣说我坏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们纯粹就是嫉妒我,你真是太厉害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信我了吧?” 王明月立刻不停地点着头,脸上的肉跟着一阵上下抖动。 我赶忙低下头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她的手上,同时也是为了不被她发现我正在憋笑。 唉,迷信的人就是好忽悠,即使是某位国家首富的儿子,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不可能一帆风顺,何况你我这些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呢? 任何人在任何阶段其实都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就像有的人当上了总统还惦记着先征服全球再兵发宇宙呢。 所谓的上升空间,其实就是指人的欲望而已,那自然是无法填满的。 所以毫不夸张的说,我给她‘算命’的前两句话,用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错。 至于如何知道她工作中遇到过小人和嫉妒她的人?那就太简单了。 看王明月对我的态度就知道,她必然不是一个多么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而且说话得罪人后自己还察觉不到。 那她得罪了同事,同事难免会对她进行报复。 这些报复她的人,自然会被她定性为故意给她使坏,或者对她‘因妒生恨’的小人。 而且几乎每个公司里都确实有那么一两个能算得上是小人的人,截至到目前为止,我都没发现哪家公司会是例外。 这就像上学时,每个班都有好学生和坏学生是一样的道理,社会资源有时候就是有这么一股浑然天成的公平。 “那你再帮我看看我的感情运吧,还看掌纹就可以吗?” 王明月略带殷切的再次伸出右手,冲我说了一句。 我点点头,嘿嘿,闲着也是闲着,看啥不是看?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算命 既然她都能提出这种请求,那就说明她已经完全信任我的“算命”本事了。 甚至已经信任到忽略了我俩现在的关系。 反正我也没打算真跟这姑娘发生点啥,那就当打发时间吧,聊这些总比听她阴阳怪气的胡说八道来的有趣。 想到这里,我便又随便指了指她手掌上的某条纹路,说道:“那,这条线主管你的感情,从这条线的纹理上能看得出,你之前的感情经历不是太顺利,对吧?” 王明月又是一阵点头,我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废话,你之前的感情经历要是顺风顺水,今天怎么还会坐在这儿跟我相亲? 我刚要往下接着忽悠,两个服务员分别端着两个托盘来到了我和王明月的面前。 一个服务员把其中一个托盘给了我,只有一个盘子;另一个服务员把其余盘子给了王明月…一共五个。 摆完盘后,服务员啥也没说,扭头就走,走的不带走一丝云彩,干净利落。 我看向桌面,我的盘子里是一片红黑色的圆形煎肉。 王明月面前的五个盘子里,其中一个盘子装着跟我盘子里一模一样的一块肉。 另外四个盘子里,一个装着一片煎蛋,另一个装着一大一小两根烤肠,分别是路边摊卖一块钱和两块钱的那种,第四个盘子里,放着几片面包和生菜,最后那个盘子里放的是炸薯条和炸虾片。 正在我惊讶于惠灵顿牛排和T骨牛排的长相怎么能如此相像时,服务员又来了。 这次送来的是两杯果汁,两碟陈醋蒜泥,两碟花生酱,两包番茄酱,两包沙拉酱。 还有一碟葱花和一碟香菜末。 实话实说,我之前没吃过惠灵顿牛排,但也确实在一些影视作品中见过,所以我知道这玩意儿大概应该长成什么样。 而我这份也明显不是T骨牛排,甚至我都不能确定这是不是牛肉。 不过我没太在意,这个价位,这种县城,吃完不当场毒发身亡我就很满意了。 真的,吃完只是拉肚子的话我完全可以接受。 所以,此刻我已经在思考该如何把葱花香菜末花生酱蒜泥合理的融入这顿饭了。 而王明月显然不像我一样不挑食,大概也是为了贯彻自己‘完美主义者’人设,她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盘子,确定这些东西真的是给她的以后,便扯着嗓子冲着远方又一次大声喊道:“服务员!” 楼梯处那个服务员一脸厌恶的收起手机,走到我俩旁边,用面对杀父仇人一样的语气问道:“干啥?” 王明月直接说道:“把你们经理叫来。” “我们老板不在。” 服务员半秒都没停顿就脱口而给出了答案。 看得出来,她之前肯定曾用同样的答案,无数次回答过别的客人提出的同样的问题。 乃至于已经到了熟能生巧,有条件就会反射的地步。 王明月不甘心的说:“那就把你们厨师给我叫来!” 服务员接着答道:“让我们厨师来找你,楼下那么多客人的牛肉谁给煎啊?你煎还是我煎啊?” 王明月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几颗葱花从碟子里飞到了桌上。 她没理会葱花,有些气急败坏的冲服务员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们就这样对待顾客?!” 服务员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眼看这俩姐姐这就要吵起来,我赶紧插嘴冲服务员说道:“好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没事了。” 服务员这次很听话的扭头就走,仿佛着急赶着去相亲一样。 服务员走后,我冲王明月说道:“好了,别生气了,落后地方就这样,饭店里只有老板会真的把顾客当上帝,服务员只是为了打工混口饭吃而已,没大城市那么讲究的。” 王明月依旧气鼓鼓的小声咒骂了一句:“小赤佬!” 我继续打着圆场又哄了哄她。 我们这种地方的服务员确实都是这样,一个个脾气都比老板还大,要是再有几分姿色,那脾气绝对是一点就着。 反倒是老板们对顾客绝对是永远乐乐呵呵的,比服务员更像服务员。 至于为什么那些人到中年的饭店老板能容的下这些年轻小妹妹服务员如此嚣张,而且每个月给的工资还不少? 其中的秘密不言而喻,大家各取所需,各取所乐罢了。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纠结,于是便只是简单的安慰着王明月。 我知道她爱听什么,所以就一直跟她说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该跟服务员计较之类的话。 这些话她还确实挺受用,聊了一阵终于不发脾气了,但也跟我赌咒发誓的说,以后再也不会来这家餐厅了。 我同时也在心里跟自己发誓说,吃完这顿就各奔东西,我配不上这姑娘。 同时我不由得又想到,唉,我们这些在外面混过最后又回到老家的人,之所以有时不招人待见,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我们这种群体中,有王明月这种人的存在。 自以为自己在大城市里打过几年工就高人一等了,就成城里人了,永远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瞧不起老家这些乡亲们。 殊不知,老家的乡亲们又何曾瞧得起你过? 平复心情并且认命的王明月,边吃着那块煎肉,边和我继续讨论关于算命的话题。 这话题我倒是擅长,很快就把她说的一愣一愣的,眼中已经多了一丝面对高人时的敬佩。 一顿饭吃完,我偷眼看了一下,王明月那边吃的堪称精光,葱花香菜都没浪费。 当然,我这份煎肉也被我给打扫干净了。 吃过饭后,王明月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我便和她一起在餐厅外的广场散了会儿步,同时继续用所谓的“命理知识”忽悠她。 看得出来,她全信了,而且很当回事。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广场又渐渐被跳舞的大妈们占领了。 震耳欲聋的喇叭声让我和王明月都不由自主的往广场边缘走去,走着走着我忽然一愣,前方不远处正有个人晃晃悠悠的朝我这边走来。 王明月见状冲我问道:“怎么了?那人你认识?” 我点点头有点无奈的说:“嗯,那是我三叔。”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三叔 这个距离,我已经能看清楚三叔的脸了,他还是我记忆里那副醉醺醺的样子。 酒精让这张脸常年处于满面红光的状态,所以不熟悉的人第一眼看到他时,基本都会以为他正处在‘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环节。 没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家的真实状况。 此刻他正一边步履蹒跚的前行着,一边哼着荒腔走板的曲子,脸上笑的三分恍惚七分得意。 已经避无可避,我只好硬着头皮冲他打招呼道:“三叔好啊,这是…刚喝完?” 三叔止住脚步,勉强睁了睁半闭着的双眼,微微涣散的瞳孔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还是没认出我是谁。 看他这样子,我只好主动自我介绍说:“三叔,又喝多了吧?是我啊,一江,您大哥的儿子,原来在首都混的那个。” “一…一江…” 三叔重复了一遍,又想了想,这才恍然的“哦”了一声,接着喜滋滋的说道:“是…是小江啊?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也没跟三叔说声?有日子没见了吧?那等晚上啊,晚上叔请你喝酒!” 我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说:“不了三叔,您这就喝了不少吧?要请也得我这个晚辈请您啊。” 三叔一脸不乐意的说:“咋的?瞧不起你三叔是吧?叔告诉你,叔现在有钱!叔不是以前了!说了我请就我…听见没?以前叔没钱…那是叔时运不济,现在你出去打听打听,可着咱县城,有几个人比…比老子还有钱?” 我有点惊讶的问道:“啥意思三叔?您发财了?您坚持不懈买了好多年的彩票终于中奖了?” 三叔不屑的“切”了一声,然后更加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才继续说道:“彩票中奖才几个钱?我能看上那点小钱?是你弟…现在出息了,在外面混的…有车有房,按日子给老子寄钱,要多少给多少,这小兔崽子…可算不枉费我辛辛苦苦…培养他这么多年啊。” 三叔的语气很是得意,但我能看得出来,他的得意并不是因为我那个表弟有多大出息,而是他认为不管我表弟有多大出息,真正的功劳都在他,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去问表弟无限度的索取。 唉,我那苦命的表弟哟… 不过我还是很配合的问道:“您说一千啊?他现在混的这么好啊?” 三叔理所当然的说:“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把他培养这么大的?哎,对了,不年不节的,你咋这会儿回来了?咋没听你爸说起过呢?对了,你爸呢?” 我刚想随便敷衍一下,三叔却仿佛已经猜出案件真相一样,了然的拍拍我肩膀安慰我道:“明白明白,不用多说了,这个人混的好不好啊…都是天注定的,能混的像我儿子这么好的毕竟还是少数…对吧?混不下去就混不下去呗…那就说定了啊,今晚叔请客,这大姑娘是你对象吧?” 王明月刚想说点什么,三叔却同样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上下打量着王明月全身,接着说道:“嗯…真般配!哈哈…那晚上叫着一起啊,叔有钱,不差多这么一张嘴,喝完…喝完咱们唱歌去,唱歌不懂吧?放心,还是叔请客…” 王明月微微皱眉,我刚想解释一下,三叔又自顾自说道:“好了,叔先走了,今儿还上着班呢…我现在上班可不为挣钱,老子有钱,走了哈。” “三叔…”我只来得及最后叫了他一声,就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身影越过我朝远处走了过去。 看着远方那座挺新的大楼,我突然想起,那里就是新的县医院吧? 我三叔的工作,好像就是在那家县医院看门吧? “这人怎么喝成这样?”王明月用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仿佛刚刚的酒味还没散去一样。 我有些无奈的说:“这是我三叔,打我记事儿起就没见他清醒过,一天三顿的喝,都把自己喝成这县里的名人了。” 王明月又问道:“那他刚才说的什么他儿子在外地有车有房是真的嘛?你跟他儿子很熟?” 我耸了下肩说:“是啊,他儿子小我一岁,在山东滨海城生活,小时候脾气挺古怪的,跟家里亲戚都不是很亲,后来也就过年时能有个来往,我都没他手机和微.信号…不过我最近两年过年时都没见到他,不知道什么情况,看三叔这意思…我这表弟是混的不错啊…” “表弟?你叔的儿子,不应该是堂弟吗?” 王明月问了一个我时常听到的问题,我也和以往一样,随口敷衍道:“啊,我们家有我们家的算法,管他堂啊表啊的,都一样。” 王明月没再纠结这不算什么大事的称呼,她明显对我那个‘有房有车’的表弟有点兴趣,又问我打听起了关于他的事。 奈何虽然我已经算是一帮兄弟姐妹里跟他接触最多的那一个,但也确实已经小两年没跟他联系过了。 我这表弟似乎跟谁都不是特别愿意亲近,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我完全不知道。 嗯…听三叔这意思,他混的是真不错,身为能成大事的人,小时候脾气古怪点完全可以理解。 我没能给王明月关于我那个表弟更多的信息,这似乎被王明月理解成了我在吃醋,所以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公主病患者常见的得意神情。 我也懒得解释什么,在一个合适的路口,我刚准备和她挥手道别,她却突然问了我一个让我没什么防备的问题:“哎,你有驾照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一直没腾出时间学。” 王明月点点头,语气古怪的说:“哦,男人嘛,还是该有个驾照的。” 我也点点头,敷衍了事,没多说什么。 送王明月坐上出租车后,我沿着另一条僻静小路步行往自己家走。 这条路虽然相对偏僻,但也和县里的其他道路一样,种满了樱花树。 但因为这条路相对狭窄许多,所以虽然种的是和我家那条街一样规格的樱花树,却也显得更加高大茂密。 整条街几乎完全被这两排樱花树的枝叶遮挡了起来,行走其中,抬头不见阳光,倒是挺阴凉。 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那天那个算命瞎子。 ‘这不是樱花…’ 这不是樱花,又能是什么花呢?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家宴 一路步行到家,刚进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掏出来一看,好难得啊,竟然是我那个亲生的爹。 看到是父亲打来的电话,我不由得有点小窃喜,嘿嘿,他老人家到底还是惦记我这个儿子的。 接起电话,我刚装腔作势的“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父亲语气略严肃的说:“一江,你现在在哪儿呢?” 听着父亲这难得严肃的语气,我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认真回答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在家呢,咋了爸?” 父亲没问我出去干嘛了,而是直接问道:“哦,你今天是不是碰见你三叔了?” 我答道:“是啊,您不是让驼叔给我安排相亲了嘛?我跟人家姑娘吃完饭遛弯儿时正好碰见三叔,他还说晚上一起吃饭啥的,咋了?” 父亲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一江…听你三叔的意思,他儿子在外面混的不错,咱们这些亲戚里道的,有些话我不说你也都明白,本来按你妈的意思是说,你要不想去就不用去了,但是我是觉得吧,早晚难免得有这么…” “爸…” 我打断了难得有点絮叨的父亲,说道:“爸,您的意思我明白,没事儿,就吃个饭而已,我心里有数。” 停顿了片刻,父亲才略带欣慰的说:“嗯,好,爸相信你,你三叔刚才给我打电话要你的手机号,我已经给他了,那你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做吧。” 知道了父亲打这电话的意图,我多少有些小感动,又听父亲唠叨了几句,我忽然发现…父亲好像通话全程都没咳嗽。 于是趁着父亲说话的空档,我问道:“爸,您那个感冒好了?” 父亲答道:“对啊,还说呢,我这本来我还说带病上路得比想象的辛苦呢,结果这一出来,没想到感冒反倒比往年好的快了!” “往年…您这还真是季节性流感啊?那这是从哪年开始的啊?我咋记得我小时候也没见您这样过。” 我问完,父亲接着说道:“这我也记不清是从哪年开始的了,反正后来一赶上咱们那儿樱花开,就总得有这么几天…话说回来,旅游对身体是真好啊,你妈这也说,自打出门以后,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听着父亲的絮叨,我不由得又有些内疚。 看来这两口子是早就有出去旅游的心,但却因为我一直不在家,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又寒暄了几句,我最后叮嘱他们两口子别累着,安全第一,快乐第二,万一缺钱了就问我要,我看门赚的工资随他俩任意支配。 挂掉电话后,我便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胡乱的翻看着新闻,但越看越觉得心里根本静不下来。 在外面混了些年,混不下去回到老家了,其中有个必须要面对的环节,就是亲戚们的冷嘲热讽。 这一点父亲知道,我也知道,所以父亲才会打这通电话,他是担心我承受不住这种伤害。 唉,其实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该来的,必然会来。 除了晚上要应付三叔这事以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昨晚那两颗金牙闹的,直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我没打算把这事儿告诉父亲,他们俩难得出去旅个游,我不想给他们平添心事,可是我自己又该如何面对这件事呢? 太平间的金牙…还有那栋废弃大楼里闪现的身影… 唉,头疼,想着想着,我竟然开始有些恍惚起来,一度甚至都分不清回家后这几天的经历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而已。 天快黑时,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给我打来了电话,接起来一听,果然是我那个整天都醉醺醺的三叔。 电话里三叔跟我报了个酒店的名字,又跟我强调说,这酒店属于县城里的高档酒店,我之前肯定没去过,不认识路的话可以在路上随便问路人打听,本地人没人不知道这家酒店。 挂掉电话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唉,这就来了。 出门,按手机地图显示的位置找了过去,没多久就到达了那家酒店门外。 我看了看酒店招牌,嗯,确实挺大。 走进酒店,我问服务员打听了一下三叔电话里说的那个包间的位置。 这里的服务员倒是比纽约时光的服务员敬业多了,一直把我带到包间门外才离开。 如此热情,让我一时想不通她究竟是因为长的太欠妥才不得不这么努力工作,还是因为格外重视这包间的客人。 我轻轻敲了敲门,门后传来一个字:“进!” 我没听出是谁的声音,推开门,更不确定刚刚说话的人是谁了。 因为房间里已经满满当当的坐了十几个人,都是我父亲的亲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合法性伴侣。 父亲兄弟姐妹一共七个,他排行老大,另外还有三个弟弟,三个妹妹。 这些人今天全来了,而且还都各自带着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没人带自己孩子来。 自从奶奶过世以后,虽然亲戚之间也时常有走动,但除了过年,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帮长辈们聚的这么齐。 我挨个和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四叔四婶,大姑二姑小姑大姑父二姑父小姑父打了一遍招呼。 大家也都很热情很敷衍的跟我聊了几句。 直到打听出已经不在首都了,现在正在替我爸看门,我爸妈正在外地旅游,而今天我来参加这场聚餐,纯粹是因为和三叔在路上的偶遇后,大家对我都客气了不少。 客气的让我觉得自己都有点多余了。 但是长辈们还和以往一样,并没在意我的感受,他们很快就把话题集中在了三叔三婶这边。 三叔还是我白天见到他时的那身穿着,三婶穿的则要正式一些,一身一看就是刚买不久的新衣服。 衣服新,整个人的状态也新。 她脸上有我之前从没见过的表情,说是自信…好像不太贴切,说是得意?又没三叔表现的那么露骨。 总的来说,就是突然扬眉吐气,但是自己还要强装矜持的感觉。 其实除了常年酗酒,早些年还烂赌的三叔家穷的比较严重以外,父亲其他兄弟姐妹家里的经济情况,原本都差不多。 毕竟有着相同的起点和类似的生活环境,所以即使有差距也不会太大。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吧,这些亲戚们平时关系都挺好的,没有谁嫉妒谁,谁鄙视谁…只有面对三叔家时会是例外。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别人家的孩子’ 其实三叔的起点也和父亲他们一样,只是在人生的某一阶段,他突然选择了堕落,到后来甚至还做过一些偷鸡摸狗的违法事。 父亲他们不是没试着教育过三叔,也不是没在经济上帮助过他家。 但是即使是奶奶在世时亲自训三叔要他改,他也不改。 直到奶奶去世后,三叔便更加肆无忌惮。 父亲他们从最开始的尽量帮忙,到后来,渐渐就变成了不得不开始对三叔敬而远之。 也许跟摊上这样一个爹有关吧,他那个儿子从小性格就不太正常,似乎都不会和人正常打交道。 也因此,亲戚们一直不看好他这个儿子,任谁都没想到他儿子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只是看大家今天对三叔的态度,以及听他们聊天的内容,我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些亲戚对三叔儿子的重视。 自从跟我客气完,房间里的话题基本都是在围绕着我那个两年没见面的表弟转。 而三叔这顿所谓给我接风的宴席,真正的用意很明显,就是享受此刻这种被亲戚们羡慕的满足感。 也好,这样我正好能少挨几句风凉话,今天和我平辈的弟弟妹妹们都没来,我这个晚辈就安心做个陪衬吧。 服务员把菜上完后,就离开并且关上了包间门。 大家没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对我也没客气,接下来的整场宴席,都把我当服务员那么使唤。 原先大概是顾及我父亲是他们大哥,而我勉强算是我们赵家的长子,所以亲戚们对我从没像今天这样直白过。 看这情形,要是我们家族有王位的话,将来也绝对会是由我那个优秀的表弟来继承,而不是我这个正牌太子啊。 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再加上在坐的确实都是我长辈,所以我也没拘谨,全程端茶倒酒分餐巾纸递牙签,捏肩捶背捎带帮噎着的小姑顺气,把叔叔婶婶姑姑姑父们都伺候的相当满意。 终于一桌人都有些酒足饭饱后,大家又把话题绕回了从一进门就在关注的重点:三叔的儿子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到底是…怎么赚了那么些钱的? 三叔对此的态度仍旧和刚进门时一样,兜着圈子就是不明说。 看三叔这态度,我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他不是在故意卖关子,他是真的不知道我那个表弟在外地是做什么工作的。 因为凭三叔的性格,他要是知道的话,不用别人问,就一定会主动说出来显摆的。 而且还得跟别人强调,自己儿子之所以能在这行赚到钱,全是自己的功劳,是自己教育的好。 眼看问不出答案,借着酒劲,亲戚里有个别人说话就带上了酸味,似乎是在埋怨三叔有财不和大家一起发,觉得三叔不够大度,不够大方。 脑子比较简单又很要面子的三叔,在亲戚的恭维和调侃下脸上有点挂不住。 忽然他掏出一部挺新的智能手机,嚷嚷着说道:“好了好了,都别问了!那我让那个臭小子自己跟你们说!你们看,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吧?看啊,这叫微.信,能直接看见我儿子,等我把他给你们叫出来…” 我扫了一眼餐桌,所有亲戚用的都是智能手机。 毕竟如今在我们县城买菜都可以微.信支付宝支付了,智能手机早已普及,三叔算是亲戚里最后用上智能手机的了。 只是他一直生活在他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并不知道酒桌以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片刻后,在三婶的协助下,三叔终于成功的向表弟发出了微.信视频邀请。 等了约半分钟,呼叫铃声才停止,接着三叔手机里便传出一个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爸,又喝了不少?找我有事?” 那声音的语气虽然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但听的出来,确实是我那个人在滨海城的表弟,赵一千。 亲戚们全都表情激动的看着三叔,三叔颐指气使的冲着手机说道:“今天…今天喝酒是有正事儿!没看你妈也在嘛?来,跟叔叔大爷们打个招呼。” 三叔说完,就用手机屏幕对着自己左右稍微摆了一下。 屏幕面向谁时,谁就会一脸热情的冲屏幕招招手。 当三叔再次把手机屏幕面向他自己时,手机里传出表弟稍微比刚才柔和一些的声音:“哦,是和咱们自家人喝的啊?挺好,你们没事常聚聚,以前亲戚们都帮过咱家不少忙,以后聚餐就都咱家做东就行,爸妈,你们缺钱就说话。” 听到最后一句,三叔三婶脸上同时露出一个得意又满足的笑容。 但此刻我却觉得有点意外,这表弟可以啊,以前的他嘴里可蹦不出这么懂事理的内容,看来人有钱了还真是会变得不一样。 表弟话音刚落,亲戚们便七嘴八舌的冲着三叔的手机说着客气话。 其中最鸡贼的小姑两口子已经起身站到了三叔身后,一脸谄媚的盯着手机屏幕,仿佛是想用眼神从三叔手机里抠出点话费来。 趁着长辈们这会儿没人需要伺候,我赶紧埋头吃东西,这顿饭整的,都特么给我吃饿了。 我边吃边听着他们的谈话,越听越有些想笑。 这帮亲戚‘逼’着三叔拨通这通视频电话的本意,是想打听一千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可是真接通以后,没一个主动开口问的。 而且三叔也没问。 别人是不是忘了问了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三叔是真的忘了,因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很迷醉。 他肯定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原本是为什么给他儿子发起这次视频通话的了。 听着他们没营养的聊了一会儿,视频里的表弟忽然问道:“爸,怎么好像没看到大伯跟大伯娘?” 三叔答道:“哦,你大伯跟你大伯娘出去旅游去了,有俩小钱就烧的…对了!今天我们聚餐就是给他们的儿子接风来的,这一热闹都忘了,来,小江,跟你表弟打个招呼。” 说着话,三叔终于把手机屏幕面向了坐在他对面的我,我赶紧用纸巾擦擦嘴,抬眼看向屏幕。 视频里的表弟和我印象中相比有了不小的变化,但却不是三叔描述的什么富贵气质。 他的脸上,有着一份难掩的憔悴,好像还有一丝…落寞?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富在深山 我说不清。 只是虽然他的发型显得挺精致,但远远难以遮挡他眼神中的负面情绪。 这份落寞其实很明显,但这帮亲戚们,甚至他的亲生父母都没察觉到。 不知怎的,我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我这表弟能得到今天这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成就,也许他的付出,也同样大到让我们这些人无法想象吧? “别人只关心你飞得高不高,没人关心你飞的累不累。” 一瞬间,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句鸡汤。 “嗨,表弟,好久不见。” 我咧嘴一笑,冲着手机里的表弟说到。 对面的表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答道:“是啊表哥,好久不见。” 我说道:“对啊,有两年多都没见到你了。” 表弟答道:“嗯,这两年…我这边都挺忙的,就没回去,你这是…回家度假?” 我有点尴尬的说:“额…算是吧。” “不是,他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现在接他爸的班在咱们老医院看大门哪。哈哈…” 三叔忽然扯着嗓子喊了这么一句,他这句话换来了亲戚们的哄堂大笑。 我有些纳闷的挠挠头,这句话的笑点到底在哪儿?有那么可乐吗? 看得出来,表弟跟我的笑点比较一致,他也没笑,甚至微微皱起了眉头。 只是三叔仍旧保持让屏幕对着我,挤在手机后面的亲戚们也就都没看到他这副表情。 “那表哥你会在老家待一段时间吧?我过段时间要出趟远门,本来就想着临走前回趟家的,这样正好,我回去后咱哥俩好好聚聚。” 我刚想答话,站在三叔背后的小姑父,忽然很刻意的冲我这边咳嗽了一声。 我不由得抬头看向他,小姑父在视线成功和我对接后,立刻冲我小声说道:“小江,快问问你表弟在外面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亲戚们也忙不迭地附和着,看来他们倒是都没忘记这“正经事”。 我再次把目光转向手机屏幕,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听到了小姑父刚才说话的声音,表弟的表情瞬间又多了一丝冷漠。 但是亲戚们一个劲儿小声催促,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很八卦的问道:“一千,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啊?” 停顿几秒,手机里的表弟淡淡吐出两个字:“看门。” 在我问出这个问题后就变得安静无比的房间里,猛然又一次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大家都听到了表弟的回答,而表弟这回答似乎被他们理解成了是对我的调侃,毕竟三叔刚刚强调过,我现在的工作就是看门。 三叔这时又忘了,他自己也是个看门的。 其实我也有些尴尬,因为我也觉得表弟是在调侃我。 我刚想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对我十分不利的现场,三叔却忽然收回手机说道:“哎呀,举的老子手都累了。” 接着又冲着手机里的表弟说道:“好了,没事了,爹接着忙了。” 亲戚们刚同时张张嘴想说什么,三叔已经关掉了视频通话,甚至都没给表弟和大家说再见的机会。 但眼看视频通话已经结束,亲戚们只得有些失望的各自返回座位,然后继续陪三叔喝酒聊他儿子。 表弟最后说他过段时间会回来,这句话成了接下来亲戚们聊天的重点。 大家都在和三叔三婶表态,等表弟回来后一定要大摆接风宴,还要让自家孩子多跟表弟接触,学习交流,共同进步,共同创建繁荣美好的明天。 愿赵家在我表弟的带领下,早日成为全球第一大家族… 亲戚们的话听的我尿意逼人,起身借着上厕所的机会,我顺便结了这顿饭钱。 毕竟这顿饭名义上是我给我的接风宴,还是我做东比较合适。 结完账回到包间,大家又吃喝了一阵,直到确定三叔三婶都已经完全酒足饭饱后,大家才也分别纷纷自称吃饱了。 一群人一起离开包间,走到饭店前台时,三婶慢悠悠的从兜里往外掏着钱包,速度之慢完全足够全场选手轮流表演一番什么叫抢买单。 直到收银小妹告诉大家账已经结过之后,三婶的钱包才终于掏了出来。 而亲戚们互相询问一番,谁都说不是自己结的。 于是大家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是三叔结的,没人想起今天还有个我。 我们一起一直走到酒店门外,大家都没散去,堵在饭店门口依依不舍得聊着天。 我原本以为今天这顿饭到这里就已经完全结束了,没想到那个我一直不太喜欢的小姑父忽然走到我身边冲我说道:“小江,刚才一千电话里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我有点茫然的点点头,不知道他具体是指哪句。 小姑父接着说道:“听到就好,听到了可得放在心上啊,你也知道,以前就我们家小川跟一千关系最近,这今天是小川不在,小川要在的话,一千肯定不会说要跟你聚聚,这意思你明白吧?” 我愣愣的看着小姑父,不知道他想表达啥。 看我没说话,小姑父命令似的继续说道:“那,拿你手机,记一下我电话号码,等一千回来了,万一小川在忙,就麻烦你先帮忙接待一下,不过记得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明白了没?这孩子,还愣着干啥?快拿手机出来啊。” 我“哦”了一声掏出手机,按小姑父说的,记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小川,小姑父的儿子。 就像作为家里上一代最小孩子的小姑一样,从小就被宠坏了,因为偷东西进过二百多次看守所。 后来为了表示自己改邪归正的决心,愣是自己用烟头给自己手臂上纹了四个大字:改过自心。 是的,他本来想表达的是“改过自新”,但是文化水平限制,他真的认为这句成语的第四个字是“心”。 后来即使知道了这字纹错了他也没改,估计是觉得笔画太多,怕疼。 小川不仅不务正业,而且脾气很坏,是那种被宠坏了的熊孩子的那种坏。 而一千小时候因为家庭原因脾气也很古怪,所以这俩人往一块一坐就没有不干架的时候。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小时了了 然而因为小川是小姑的孩子,以前奶奶疼小姑,三叔又不争气老惹奶奶生气,所以每每一千和小川打架时,只要奶奶看见了,就一定会拉偏架,向着小川。 小姑从小被奶奶宠习惯了,所以就觉得奶奶对自己儿子格外偏爱也很正常。 所以每次看到奶奶拉偏架教训一千时,她都会和自己儿子在一旁偷着乐。 哪怕两个孩子的很多次打架,都是小川不对在先。 那时的一千被小川欺负了还要被奶奶骂,却不光无处讲理,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因为就连他最亲近的父母都不会帮他。 三叔从来不管孩子,只顾自己喝酒开心,看到一千哭的话只会觉得一千影响他喝酒的心情,所以从来都是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臭骂,绝对不会帮他。 三婶每每听到这些事,也只是默默流泪,埋怨自己命苦,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所以如果一千记仇的话,凭他现在的本事,他回来第一个要报复的绝对就是小川,根本不存在小姑父说的什么小川和一千最亲近这种事,这特么纯粹是他自欺欺人的意淫。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一千现在有了钱,他回老家的话,小姑父一家肯定还会像以往那样,竭尽所能的去嘲讽挖苦他。 而现在…一千这一有出息,好像对我们家族团结还挺有好处的嘛。 我敷衍着也已经有几分醉意的小姑父,原本以为今天就不会再有其他话题了,没想到小姑父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我问道:“对了小江,你爸妈出去旅游了,那你现在平时就自己一个人在家是吧?” 我愣了一下还是答道:“明天上班,后天在家休息,一天一倒班,休息时是我一个人在家,咋了小姑父?您有事儿?” 小姑父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嘿嘿,咱们都是实在亲戚,你现在混的这么惨,有好事小姑父肯定会想着你啊。” “好事?什么好事?”我随口问到。 小姑父还没回答我,碰巧三叔两口子要走,我们便没再继续聊天,大家一起送他们俩先离开。 三叔三婶走后,大家又客气了几句,这才渐渐散去,各回各家。 至于三叔白天和我偶遇时说的什么吃完饭去唱歌,没被任何人提起,包括已经醉眼迷离的他自己。 回到家躺在床上,脑子里思绪万千。 这一天过得,原本还觉得回到老家,生活节奏慢下来会过的很轻松呢,没想到老家事儿也不少。 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吧… 酒精让我很快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洗漱喂狗吃早餐,然后便拎着狗粮龟粮直奔陈旧的县医院,开始崭新的一天。 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就是这样,才过了短短两三天,我就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这里干了很久一样轻车熟路,没难度,也没什么趣味…甚至仿佛根本没内容。 驼叔已经醒了,正在他的床上听着评书眯着眼等我。 一见我进屋驼叔就赶紧问道:“小江,感觉咋样?合眼不?” “合眼?”我有点茫然的重复了一句,驼叔接着说道:“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啊,来,说说感觉。” 我把狗粮放到一旁,一边拿鱼逗弄长生无疆,一边很客套的敷衍道:“啊,挺好的。” 驼叔追问道:“那就是看上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正好人家姑娘那边也看上你了,这可真是…” “啥?那大姐看上我了?!驼叔你咋知道的?” 我有点不想面对现实的打断了驼叔。 驼叔说道:“啊,也不是,这不是叔关心你嘛,昨儿晚上就给姑娘家里打了个电话,哎呀,现在这话费是真不便宜啊…嗯…然后人家姑娘家里说吧,觉得你这条件勉强也算说的过去,叔帮你争取了一下…电话里聊了半天,这人家才松口说答应再给你个机会接触接触,这你要是也有想法,这不是正好嘛?” 眼看驼叔有要把这事儿坐实的倾向,我赶紧起身解释道:“不是,驼叔,您别急,我还是考虑考虑再说吧,就一起吃了顿饭而已,说明不了什么问题的。” 驼叔问道:“咋了?还害羞啊?你个大小伙子的…” 因为考虑到怕伤王明月的自尊,原本我还想拒绝的婉转一点。不管她再怎么招人烦,第一面就把她否定掉,还要通知人家家长,这让我感觉好像自己做了很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但眼看驼叔这皇上不急太监急的架势,我要是不说的直白点,估计他不会放过我的。 索性一狠心我直接说道:“不是的驼叔,那个…我感觉我和她不是很合得来,性格什么的…都不是很搭配,就算了吧,您不是说您手里还有大把的姑娘嘛?咱直接开始下一回合吧。” 听我说完,驼叔混浊的眼珠转了几转,像是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 接着他不无鄙夷的轻哼一声道:“呵呵,小江啊,不是叔说你,是,你是在外面混过几年,但这不是也回来了嘛?这个挑对象啊,谁也想找个跟仙女似的,可咱也得有点自知之明不是?那姑娘叔见过,要模样有模样要个头有个头,你该认便宜就认便宜吧,别…别浪费了我们长辈的一番好心啊,我们可都是为你好…” 清晰的感受到了驼叔话里的深意,我也不好跟他把话说的太过份,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唉,行,叔您的意思我知道了,反正…我就再接触接触再说吧。” 驼叔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站起身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冲我说道:“那,拿去花吧,再带姑娘出去吃饭时,记得吃点好的。” 我低头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粉红毛爷爷,一时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驼叔忽然哈哈一笑说道:“哈哈,逗你的,这是咱的‘外快’,胜利说他都跟你说过了,就前天送来的那个老太太,昨儿拉走的,就在咱这儿存了一天,所以钱不多,你先拿着吧,咱们都有份。” 说着话,驼叔还冲我抖了抖手里的钱。 我没着急接钱,而是很纳闷的冲驼叔问道:“那个老太太?就这么直接拉走了?拉去哪儿了?就…没发生啥特别的事儿吗?” 驼叔不明所以的说:“拉去下葬啊,能发生啥特别的?这孩子,你这是在说啥呢?”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老太太走了 驼叔的话让我瞬间升起一头雾水,经历过那晚的‘偷牙’事件后,我完全没想到那个老太太会被这么迅速这么平淡的拉走。 好奇之下,我便问驼叔打听起了老家这边办丧事的流程。 关于这方面驼叔倒是说了不少,看得出来,对于这种和他专业相关并且他也确实有所了解的知识,他很乐意跟我这种‘外行’显摆。 按驼叔的意思,像那个老太太这种老病而死的死者,都算是正常死亡,被从我们这里拉走后,下一步就是在他们自己家办正常葬礼。 除了有些细节顺序不能改变以外,老家这里的葬礼流程,在某些方面的规矩其实弹性挺大的。 这其中弹性最大的一项,可以算是“停棂”的时长。 也就是遗体放在葬礼现场,供亲朋好友吊唁的那个环节。 这一环节,最长的可能会一停十来天。 至于停这么久的原因,要么是因为来吊唁的人太多,只能延长时间;要么是因为家里有重要亲戚人在外地没赶回来,在特意等他。 当然还有一种原因,也是最常见的原因,就是为了显摆苦主的孝心或者财力,所以才故意多停这么些天。 如果经济条件不允许或者有什么特殊原因,只停一天的情况也是有的。 驼叔跟我讲着讲着,忽然他微微一愣止住了话头,我不禁纳闷问道:“咋了驼叔?” 驼叔有点疑惑的说:“啊,我忽然想起来了,这苦主是直接让胜利给他们娘拉火葬场去了,按说只有要停棂很多天的大户人家,才会先火葬再办葬礼,因为不先火化的话,咱们这冰柜租一天可不便宜,尸体也不能老在外面摆着啊,那就臭了,看来…这哥俩是准备最后‘吃’他们娘一顿大的啊。” 我有点费解的问道:“啥吃一顿大的?” 驼叔解释道:“那哥俩我认识,就他俩平时那点亲戚里道的还打算长停的话,那只能是想拖日子多吃份子钱呗。咱这儿谁家死了人,熟人都得随份子。唉,可怜这老太太,死了还让孩子害得落个骂名…” 我点点头没太在意,驼叔说的,只是他根据自己认知习惯进行的猜测,没人能保证他的想法就一定正确。 而我在听驼叔说完后,心里便冒出另一个观点。 那就是,这兄弟俩这么着急给他们的娘进行火葬,也许不是因为驼叔说的原因…而是跟那晚那两口子‘夜探太平间’的动机有关。 想验证究竟是驼叔说的对还是我猜测的对,方法很简单,看看那户人家的葬礼到底是一办好几天,还是尽可能快的办完了事就知道了。 此刻我并没想到,那兄弟俩这么着急给老太太下葬,其实是因为第三个原因… 好奇心驱使下,我旁敲侧击的问驼叔打听了一下老太太家在哪里。 驼叔跟我说了个大概的地址,我就没再多问,知道她家住哪条街就足够了。 毕竟按我们这儿的风俗,谁家要办丧事的话,一进那条街就能发现他家的与众不同。 眼看差不多也没什么可聊的了,我刚想送驼叔走,没想到他却又有些唏嘘的说:“唉,说起来,这兄弟俩倒也不是一点孝心都没有,昨儿那家老大来时,那看着也又慌又急的,难受着呢。” “哦…” 我随口敷衍了一句,冷不丁觉得有点不对劲,随即问道:“啥意思?叔,昨儿…就光那老太太的大儿子来了?那她小儿子呢?我记得他家不是兄弟俩呢嘛?” 驼叔接着说道:“啊,要不我说这哥俩多少也有点孝心呢,他家老二两口子都没来,听他哥说,两口子想娘想的都病了,愣说了一宿胡话,到这会儿还在自家床上迷糊着呢。” 我微微张了张嘴,咽了口口水问道:“说了一宿胡话?说啥了?啥叫这会儿还迷糊呢?” 驼叔答道:“我也没细打听,就听他家老大说,两口子都起不来床了,又是哭又喊,一会儿想娘了,一会儿又说对不起娘了,唉,人都死了才想起自己不对,早干嘛去了?” 额…我擦了擦额头冷汗,我去,这两口子别是让我那一嗓子给吓出毛病了吧? 终于驼叔也说的有些累了,不等我再问什么,他就和我道别,下班离开了医院。 我有点心虚的喂龟喂狗忙活了一阵,又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之后便开始运动健身。 很平常的一天,今天没有额外的“活儿”,也没出任何意外。 除了我一直惦记着那对被我吓到的两口子外,一切都很平静。 中午借着吃饭的空档,我把那几个熊孩子送我的锦旗从床底下掏出来带回了家。 随便打发完午饭,我正在翻阅手机地图,查找驼叔说的那老太太家所在的街道,忽然收到一条微信。 点开,发来信息的是王明月。 “嗨,帅哥,你明天休息是吧?那中午给你个机会请美女吃饭,不用谢。”(配表情:害羞)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美颜过度,完全看不出真实身高体重以及气场甚至是相貌的微.信头像,擦了把眼泪。 看来,驼叔没准确把我的态度转达给这位非常适合做结拜兄弟的小姐姐。 我忽然有些后悔,昨天吃饭时,真不该和她说起我现在的工作是怎么个时间规律。 我是不是该说我是全天全年24小时工作制?只要一天不死就没任何多余时间做其他事才比较好? 这姐姐…不会真看上我了吧? 看着手机一阵为难,天生不擅长拒绝的我,此刻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回绝她才比较合适。 要怎么说,才能确保即不会伤到她的任何一丝自尊,还能把我的想法准确传达给她呢? 犹豫许久,我还没想出结果,对面忽然又发来一条信息:帅哥别多想,我就是真能看上你也不会这么主动的,人家毕竟是女孩子嘛。明天找你呢是有点正经事,我闺蜜最近不太顺,你给她算算命。 额…原来是想让我帮忙给算命。 不过眼看她话里没有要跟我处对象的念头,我赶忙回复到:好,在哪儿见? 王明月回复到:你一个男生怎么这么没主见?请女孩子吃饭不应该你做主吗? 我不由得撇了撇嘴,这姐姐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多时又是一条信息:姐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就找一家档次不比上次那家差的就行,算是你给上次用餐不愉快的体验赔罪了,我还有事,明天联系。 我翻了个白眼把手机丢到一旁,一时有些无语。 此刻的我并不知道,明天因为给王明月的闺蜜算命,会让我重新见到谁。 如果早知道的话,也许我十年前就会跑回老家,给她算上这一卦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好汉小柔 入夜,我看了会儿死水一般的监控画面,便躺在门岗室的床上,安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经过上一夜在这里的遭遇,我觉得今晚我想睡着得需要费很大努力才行。 只是没想到很快我就进入了梦想,还睡的很踏实,直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已经睡到了自然醒,而且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借着这股精神头儿,我起床在小广场开始跑圈。 天彻底亮起来以后,洗漱,吃早饭,等驼叔交班。 倚在床边等驼叔的时候,我不禁又在心里想着,这一天大概就是我接下来三个月要经历的生活的一个标准模板了吧? 平淡无聊,但时间上倒是真挺充裕的,起码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提升体能。 一直等到早上八点,驼叔一分钟亏没吃的准时迈进了门岗室大门。 我俩简单交接后,驼叔又叮嘱我说,让我跟王明月好好谈,努力处,这么好的姑娘,目前国内已经不多见了,要不是高富年纪实在太小,他都有心让王明月做他的儿媳妇。 如今算是便宜我了,我可得好好珍惜。 敷衍完驼叔回到自己家,喂完花花,我便开始看书打发时间。 临近中午时,王明月主动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 这姐姐仿佛是对我的品位没什么信心,所以没有真的让我来选择饭店,而是自己定好一家饭店,直接给我把地址发了过来。 王明月这次选的是一家川菜馆,名字叫‘巴蜀印象’,位置比那家纽约时光离我家近一些。 看了看时间,我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一路走到这家饭店外,我先驻足打量了一会儿这里的装修。 嗯…看着比上次那家煎牛肉店顺眼多了,仿佛也真的更上档次一些。 选好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我给王明月汇报完便玩起了手机。 过了不多时王明月就发来了微信,她和她的闺蜜已经到饭店门口了。 想起她上次的作风,我就没告诉她我的位置,而是直接起身上门口迎接她和她的朋友。 嗯…真是人以群分啊… 当我看到那个体型不亚于王明月,皮肤质量不输华向东的女人时,我觉得今天这次“算命”…绝对很稳。 “您就是王明月的闺蜜吧?气质真好。” 我说完便抬头看了一下天空,还好,晴空万里,没有要打雷的迹象。 那姑娘很高冷的轻轻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 王明月则露出一副很骄傲的神情说道:“哼,那当然了,我这妹子有一米七五呢,气质能不好吗?这身高走到哪儿都震得住的好不好?”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那是,这条儿这气质绝对走哪儿都足够扎眼,那啥,咱们先进去吧?别在外面晒着了。” 俗话说的好,‘举头三尺有神明’,说瞎话的时候尽量要在室内,那样起码还有个房顶能帮忙挡一挡。 进屋落座后,王明月才很正式的说道:“来,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好闺蜜,你和我一样,叫她小柔就行。那,小柔,这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赵一江,懂星座还会算命,很准的哦。” 小柔…唉,可惜了个好名字,这姑娘要是叫铁牛或者铁蛋我觉得才更合适一些… 我礼貌的冲小柔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小柔也冷冰冰的点了点头,接着一嘴蹩脚普通话的问道:“是不是真的啊?小月我跟你说,现在骗子多,你别让人给忽悠了啊。” 这么直白的开场好像把画面弄得有点尴尬,王明月立刻发出一阵鲁豫般的假笑,似乎是想缓解一下现场气氛。 等她终于漫长的笑完以后,嗯…效果很明显,这回简直尬穿地心了。 眼看我和小柔同学都没反应,王明月便自顾自打圆场道:“哎,小柔,你这是哪儿的话?人家算命.根本不要钱,是吧一江?” “不图财…那就是图色喽?小月,你还是小心点的好,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的。” 小柔这话说的很是笃定,似乎吃准了我正在惦记她家‘小月’的美色。 而此刻我也听明白了,王明月嘴上说是她的一个闺蜜想算命,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这闺蜜不是来算命的,而是来破除封建迷信,试图打.倒我这只牛鬼蛇神的。 可惜的是这妹子不知道,像她这种完全不懂掩饰自己性格和情绪的人,才是最容易被我这点算命套路给糊弄住的人。 看来今天要把这小柔也带进沟里了。 我把视线从这两位好汉身上移开,冲着远处的吧台轻声喊道:“服务员!点菜!” 服务员不紧不慢的溜达到我们这桌旁边,把菜单往桌上一扔,就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们。 我随手把菜单推给两位姑娘,虽然小柔还保持着她的高冷态度,但在我明确表示这顿由我请之后,她点菜时一点都没手软。 毛血旺,沸腾鱼,水煮肉片,蒜泥白肉…点的都是重辣重油的菜品,当然,这也确实是川系料理的主要画风。 听她点完菜我就知道,她这糙到如月球表面的皮肤很有可能不是先天产物,而是她自己后天亲手一口一口给培养出来的。 等菜的间隙,王明月先跟我聊了一会儿上次没说完的话题,也就是关于她未来的职业规划,感情规划等问题。 我给了她一些建议,而这些建议其实她的父母和老师肯定都给过她,只是从我嘴里以“算命”的形式说出来,明显更让她信服。 比如最简单的,她问我,如果她要转行,该做什么行业才比较适合她? 我告诉她,一定要选自己擅长和喜欢的专业,最好是可以突显档次和品位的那种职业。 一句非常基本的话术,再加上一句隐藏的比较好的马屁,瞬间让她认为我这时就是在给她算命,是在给她指引未来,而且我算的很准。 每当我说完一句自己的观点,王明月都会颇有些得意的看一眼她一旁的小柔,那眼神似乎是在说:“看吧?我就说他算的很准吧?” 而小柔却一直保持着她的高冷,我和王明月说话的中途,她有几次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菜上桌后,王明月主动提出今天可以加一瓶红酒。 她说今天有她闺蜜陪着…不怕我趁她喝多对她图谋不轨。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再次小小出手 我保持微笑,起身上前台问了一下。 真好,这里82年的拉菲才卖58块钱一瓶。 其他诸如皇家礼炮等洋酒也有,最贵的是一款钻石版的路易十三,售价人民币138元。 最后我还是挑了一款没那么有名气的红酒,只花了38元。 这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老板很明确的告诉我说,他们店里只有这一种红酒有可能是真货。 老家的民风就是这么淳朴。 我拎着红酒和醒酒器回到座位时,那盘蒜泥白肉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半了。 两个姑娘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剥着红彤彤的小龙虾,两张血盆大口跟两台粉碎机一样‘嗤嗤咔咔’的响着,都吃出‘送行饭’的气势了。 我打开红酒,刚往醒酒器里倒上一些,王明月就摘下手套用纸巾给自己擦了擦嘴,擦完给我们仨一人倒了半杯酒,接着举起自己的酒杯说道:“来来,干杯,谢谢一江款待。” 我不置可否的跟着举杯,小柔磨磨蹭蹭的摘下手套,擦嘴,擦手,然后才也端起酒杯,和我隔空碰了一下后说道:“我们家小月这么优秀的姑娘可不多见,你的情况呢,我多少也已经了解了一些,好好表现,你也是有机会的。” “哎呀,小柔你别瞎说…” ‘她们家小月’娇嗔的推了小柔一下,两个人带着目测合计至少五百斤肉一起晃了几晃。 我赶紧把视线转移到了餐桌上,不巧正好看到了那半盘蒜泥白肉。 于是我不由得再次移动了一下视线,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碰蒜泥白肉这道菜了,如有违此誓,就让华向东天打雷劈… 干杯结束,我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红酒。 我这牛嚼牡丹的做派引发小柔很不屑的一声轻哼,明显是在笑话我不懂品酒。 她俩各自浅酌了小半口,便把酒杯放回桌上,再次戴上手套开始继续剥小龙虾。 一边剥着,王明月一边说道:“对了小柔,别忘了正事儿,快把你的星座还有生日什么的都告诉一江,让他给你算算。” 小柔略显怀疑的冲我问道:“你真会算?我告诉你啊,别以为一顿饭就能忽悠住我,我可是见识过真正的高人的。” 我一耸肩说道:“准不准的,先算完再说呗。” 小柔依旧在犹豫,但在王明月的催促下,最终还是告诉了我她的生日和星座。 我对她说的日期根本没过脑子,只是在她说完后,便点点头用我早已熟练的百搭话术说道:“嗯,是个良辰吉日啊,你的星座也很正,难怪能和完美星座的人做闺蜜。你…是想算姻缘吧?” 小柔还没表态,一旁的王明月就略有些激动的说道:“看,我说的没错吧?他都能算出来咱俩是闺蜜,厉害吧?他还知道你想算的是姻缘,准吧?” 王明月说出这话我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我知道我暗夸她的那句“完美星座的人”就足够收买她了,甚至于让她自己都暂时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小柔要来找我算姻缘,本来就是她告诉我的。 但我的话却显然没征服小柔,她仍旧用很不屑的语气说道:“切,这才到哪儿?比我见过的那个大师差远了,那好吧,给你个机会,你就给我算算姻缘吧。” 我轻笑一声说道:“好的,那咱们开始吧。” 给小柔‘算’姻缘非常简单,比给王明月算还要简单,甚至都不需要我太费脑子。 简单说,除了告诉她我已经算出了她之前的姻缘不是很顺利外,还告诉她,她之所以现在还单身,是因为能配的上她的那个男人还没出现,毕竟她这么优秀的女人,能真正和她般配的人并不多。 至于那个真命天子具体什么时候会出现,天机不可泄露,但是一定会出现,说不定就是她认识的身边的人。 其实‘算命’的套路基本都是如此,人一般算命的话都不会超出这三个范围,即:事业,姻缘,生命。 先说前两个,只要一个人能冒出想去算命的想法,那就说明要么这两项事情上这个人曾经遭遇过不顺,要么就是眼下正在不顺。 一个人如果过的顺风顺水,又能自认感知的到未来没有任何风险的话,是不可能闲的蛋疼主动跑去算命的。 所以给这样的人算命很简单,首先就是强调已经算出来了他的事业或者爱情经营的不顺利。 有这句前提做开场,对方很大概率会出于‘当局者迷’的心态,对我产生一定程度的信任,再然后就简单了。 重中之重的重点是,说话一定不能说死了,一定要尽量说的模棱两可一些,因为一旦把话说死了,就有可能砸掉自己的招牌。 比如我说小柔的真命天子肯定会出现,但是我绝对不会说具体是哪天,因为鬼特么才知道那个倒霉爷们会哪天出现呢。 再就是说的时候一定要不断的用隐晦的语句去夸对方,也就是拍对方马屁。 所有人都爱听好听的,把她说的舒服了,她潜意识就又会多出几分信任。 无论是算事业还是姻缘,都用这种方式就能对付过去,至于生命方面的话,则要稍微多费点力。 因为一个人要去找算命的算自己的生命问题的话,并不一定是他自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更大的可能是他的某个亲人或熟悉的人出了这方面的问题,这才引起了他自己的警觉,才会想去算命。 当然,这方面并不是绝对的,所以需要更复杂一些的算命技巧。 (以上内容节选自根本不存在的奇书《赵氏易经》) 我用那套之前就用过很多遍的说辞,给小柔算完了姻缘。 小柔还没怎么着,王明月倒是先听的一阵阵的激动,就像是我说的那些话都已经应验了似的。 而从表情来看,小柔也已经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抵触我了。 虽然她嘴上仍旧没有松口,没有明确表态有多信任我,但在我给她算完姻缘后,她便主动提出了让我顺便再帮她算算事业。 很好,这就说明她已经被我忽悠住了。 接着我又用同样的说辞给她“算”了一下她的事业。 这次算完以后,小柔已经很配合的在向我求教以后应该如何调整自己的事业方向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神棍 我依旧像对付王明月一样,告诉小柔说,如果不跳槽的话,就一定要尽量和现在的同事多搞好关系,还要防备公司里的小人给自己使坏。 如果跳槽,就一定要选适合自己的工作。 又是两句水份十足的废话,小柔却听的很认真。 但她的认真中又多少带着一丝不满,看起来是嫌我说的太少。 直到我觉得自己已经实在没什么新词的时候,便冲她总结道:“好了,基本就是这些吧,天机不能泄露太多,虽然我给人算命不是为了给自己谋福利,但说太多也会损我阴德的。” 王明月很配合的说道:“对对,这个我懂,算命的就是这样,要是把命数说的太透彻的话,不光算命先生会遭天谴,对被算命的人也不好,小柔,这回你信了吧?一江算的准吧?” 说完王明月还冲我使了个眼色,那表情就像是我跟她之间已经存在某种亲密默契一般。 唉,忽悠人有时之所以可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并不是忽悠者本身有多厉害,主要是被忽悠的人太配合了,让人想不成功都难。 王明月说完,小柔勉强的点点头说:“嗯…他算得倒是跟我认识的那个大师之前说的差不多,但是没人家说的精准,嗯…勉强也算有两把刷子吧…” 我刚开口想说点什么,王明月抢先说道:“哪个大师?就你说的那个村里的大师是吧?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那都是封建迷信,星座命理才是真正的科学,人家国外现在都有专门的科学家在研究星座呢,你那些能比嘛?” 小柔不甘示弱的说:“人家尚大师研究的那也是科学好不好?《易经》你懂不懂?人家尚大师都说了,《易经》现在已经申请了国际文化遗产了,国外也有好多科学家在研究的。” “什么大师?” 这俩姑娘的对话内容虽然让我很是汗颜,但小柔提到的那个大师的姓氏,却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尚大师啊,你不认识,人家那是真大师…” 小柔随口回答完我的问话,又继续跟王明月说道:“小月,我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你都不去,那,今天你带我来我来了,下次换我带你去找尚大师给你算算命。放心,尚大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瞎老头子,人家也年轻着呢,说起来还跟咱们岁数差不多,人家那才叫本事呢…” 小柔继续说着,我的心脏却越跳越猛烈。 “尚”在我老家并不是个很常见的姓氏,甚至毫不夸张的说,我认识的姓尚的人,还活着的…只有那一个。 小柔继续跟王明月介绍着她说的那个‘尚大师’,而我越听她的描述,越确定自己的猜测。 在她说到那位尚大师的大体相貌时,我终于忍不住打断她问道:“等等,小柔,你说的那个尚大师,本名是不是叫尚甘?” 小柔扭头看向我说:“是啊,不过一般没人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你认识尚大师?” 我点点头说:“吃完饭,你就带我去找那个尚大师吧,我也该跟他切磋切磋了。” “你真的认识尚大师?你确定?可别坑我啊,不认识的人要见他可是必须经过熟人介绍,而且要提前预约他才肯见的。” 小柔似乎认定我不可能认识这位“尚大师”,但是听她说完这句,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必须经过熟人介绍’这一点,也是我跟那个货当初一起研究过的套路。 真没想到啊,尚三竿你个王八蛋,竟然还真特么走上这条路了。 我认真的点点头说:“嗯,我知道,要见他必须经过熟人介绍,介绍完了还要等他有时间才行,是这规矩没错。那这样,现在你算是跟他认识了对吧?你有他电话没?有就好,你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他,十年前的赵一江回来了,要找他算命。” 小柔有点犹豫的拿起手机,又从随身小包的夹层里掏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 她看了王明月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说:“放心,报我的名字,出任何问题都由我负责。” 王明月也在一旁有些兴奋的帮腔道:“小柔你快打啊!一江都打包票了,好刺激啊,怎么感觉好像古代的武林高手要为了抢我而决斗一样?哈哈…” 在王明月的催促下,小柔终于拨通了那张名片上的电话,我则老神在在的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如我所想,挂掉电话的小柔表情古怪的说:“你…还真认识尚大师啊?大师说可以见,他现在就在家里,他说他今天功力没耗费多少,还能给你算算…能…能把你八辈祖宗都算的明明白白的…” 我点点头说:“嗯,这尚大师确实有这能力,我信,那咱赶紧吃吧,吃饱了就去找丫…找他老人家。” 接下来的饭局就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因为我们仨的心思都已经飘到了那位尚大师那边。 而王明月和小柔也吃的差不多了,索性大家草草收场,结帐走人。 ‘两块飞’是我们这里的一道特殊风景,县城实在太小,不存在出租车这种需要起步价的交通工具。 要是需要打车,站在路边随手一招呼,很快就会出现一辆看上去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标记,但实际上却拥有拉客功能的面包车。 这些车如同美漫里的超级英雄一般,平时毫不起眼的游荡在县城的每个繁华角落,但只要你有需求,他们瞬间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只要你的目的地在北安大范围内,想去哪儿他们都能带你去。 而且不管距离远近,票价恒定,童叟无欺,一个人只收两块钱。 两块钱,两块钱,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也买不了上当,两块钱你啥也买不到,因为我们全场五块!你个穷… 咳咳…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尚三竿,还真是有点激动。 走出饭店我们仨便打了辆‘两块飞’,一上车小柔就跟司机师傅说道:“师傅,去尚大师那儿。” 司机很热情的应声道:“好嘞!” 看这司机的反应,我不由得问道:“师傅,这尚大师在咱们这儿很出名啊?” 司机师傅和小柔一起说道:“那可不?” 我和王明月对视一眼,看来在上海打工的她,和之前除了过年从不回家的我一样,原本都不知道这尚大师的存在。 而通过刚才饭桌上的聊天,我知道这小柔姑娘是在老家县一中当老师的,常年在本地。 看起来…尚三竿这货,好像还真混出了点名堂。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时光停滞的老街 “这个尚大师啊,说起来虽然是最近这一两年才出名的,但是人家还确实是有真本事啊。” 就和大部分出租车司机一样,这辆“两块飞”的司机也很主动的和我们聊起了天。 话题的重点,自然就是我们要去找的人:尚大师。 从这司机嘴里,我听到了好几起出自尚大师之手的,堪称奇迹的“真实事迹”。 比如什么谁家小孩或者狗丢了,尚大师随手一指,那家人按那个方向去找,果然一找一个准。 还有帮人算命,经他手愣算出了几个高考状元。 最牛的,还有一个坚持了六十多年不孕不育的大姐姐,竟然也被尚大师通过神奇的手段,给,治,好,了… 还特么怀的是龙凤胎… 类似的事件司机师傅说了一路,不过很快我就在心里总结出了这些事件的共同特点: 1,所有事件都是这司机听说的,不是他亲眼所见,也没有见证人;2,所有事件都很神奇,神奇到不太科学;3,这些破事儿都特么是尚大师干的… 面包车不紧不慢的前行着,听腻了这些不靠谱的故事后,我便把视线转向了车窗外。 这会儿这辆车,已经行驶到了一片我好多年都没来过的地方。 “尚大师还…住在西…西关?” 看着周围的环境,我有些结巴的问了一句。 司机师傅答道:“是啊,不过人家可不是没钱在北安买房子,人家还住西关,据说是因为那边的风水好。”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在十多年前北安开始拆迁以前,我老家附近是有着‘东西南北’四个后缀为‘安’的村子的。 我是北安人,而尚三竿则是西安人。 只不过随着拆迁扩建,北安逐渐和另外‘三安’的经济水平拉开了距离。 后来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北安还保留着原本的名字外,另外三个‘安’,全都改成了‘关’字结尾。 西安变西关,南安变南关,东安变东关。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另外三安怎么改,北安依旧是北安。 但却不再是北安村,而是成了北安县。 在北安县还是北安村的那个年代,当时的经济中心也不在现在的那个位置,而是位于东南西北四安交界的一处地带。 那是一条街,一条那个年代的商业街。 曾经有多繁华,后来就有多凄凉。 拆迁之后我就没再去过那条街了,对那条街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十几岁时的模样。 青砖灰瓦,暮色阴沉。 “师傅,稍微开慢点…咱能从这条街过一下吗?” “中啊,你给钱了,你说咋走咱就咋走,不差多这点路。” 司机答应的很爽快,接着就扭转车头,把面包车开进了那条街。 几下颠簸,面包车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我打量着道路两旁的建筑,心里一阵唏嘘。 这是一条原本没有名字的街,在我很小的时候,这条街就被称之为‘街’,只要家里人一说‘去逛街’,那说的就肯定是来这里。 因为这是那个年代唯一的商业街,只有这条街上有商铺,除了这里,也没有其他‘街’可以逛。 “其实现在人家西关也拆迁了,弄的也挺好…虽然跟北安肯定没法比,但那小楼也是一栋一栋的都盖起来了,谁也没想到,就单单这个老街,不知道咋整的,一点变化都没有,上头也不说给好好修修。” 司机说起了他对这条街的了解,他说完后,小柔难得主动接嘴道:“这就涉及到经济学了,老街曾经繁华的时候,它是属于附近几个村子共有的,不单独属于哪个村,那要是想给这里拆迁改建的话,就得附近的村子一起出钱出力,几个村子都不愿意出这份钱,一来二去就把这么好的地理位置给耽搁了,唉,说到底还是农村人的眼界不行,看得不够长远,都是小农意识害的啊。”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小柔,语气古怪的说道:“哟,您是城里来的吧?看着就有文化啊。” 小柔答非所问的说道:“啊,我在北安县一中教书,平时也会涉猎一些本地的风土人情,所以知道的多一些。” “教书啊,厉害厉害,呵呵…” 司机随口敷衍了一句,便没再说话,专心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开着他的面包车。 小柔和司机说的‘老街’,就是曾经单名一个‘街’字的这条街。 只是就像面对一个上岁数的人一样,如今这名字前面,多了一个很符合它气质的‘老’字。 和我记忆里相比,老街现在的路况很糟糕。 使劲看倒是也能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一段时期是水泥路面。 但现在已经成了‘水泥块’路面了,一块一块的,到处都是坑。 有些坑里填了煤灰,有的填了石子,有的填的是沙土,有的干脆啥也没填,就让它那么坑着。 唉,有坑就该填啊,不然也太坑了。 颠簸的路面让司机即使想开快车都开不起来,我看着道路两旁即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一时有些动容。 这些建筑还都保持着上世纪七十年代左右的模样,门头都是水泥制成,上面阴刻着商铺的名字。 ‘农村合作社’,‘国营综合商场’,‘供销社’,‘粮油部’。 全都是充满了年代感的名字,有的已经残破不堪,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但这些店铺竟然都还开着门。 而且从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来看,虽然每家店都没开灯,从外面看十分昏暗,但确实还在正常经营着。 从每家店门口堆放的货物来看,这些店铺卖的东西也都很有年代感。 比如被草绳捆在一起的款式陈旧的碗盘,或者半手工制作的香油豆油,或者很古老的手工农具炊具,或者…是花圈纸人。 相比之下,那些在别处看来最不吉利的花圈纸人,在这条街上,却仿佛成了最和现代接轨,最没有年代感的物品。 而在这条街上来往走动的行人,看上去也和这条街的气质很相符。 入眼所见,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穿的衣服虽然也有花花绿绿的艳色,但终归显得很陈旧。 再加上他们面无表情的脸,缓慢蹒跚的步伐,看了没一会儿,我便不由得想起了刚回北安那天,我看到的那个不知道到底死没死过的算命瞎子。 这仿佛把时光凝固在五十年前的老街其实并不长,满打满算,似乎也不会超过三百米。 两块飞开的再慢,很快也就到了老街的另一端。 眼看我们就要离开老街了,我忽然看到一扇斑驳木门里走出一个人,这是我在这条街上见到的唯一一个年轻人。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终于见到你 从那扇木门所在的建筑格局来看,这是间老街的民居,是用来居住的,不是商铺。 那年轻人看上去和我年纪相仿,因为这是我在老街见到的唯一一个年轻人,所以不由得多留心了一些。 他穿着浅色中式亚麻套衫,长相斯文秀气,白白净净,鼻梁上架着一副很有文人气质的金丝眼镜。 在老街陈旧建筑的衬托下,这人身上似乎透出了一股民国贵公子的气质。 而且是那种虽突遭变故导致家道中落,却仍旧难掩曾经荣华的‘贵气’。 不知道是不是第六感使然,我盯着他看了不过短短几秒,他忽然也看向了我。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我有点尴尬,毕竟这么盯着一个陌生人看,好像确实不太礼貌。 但他却仿佛并不介意,单手中指托了下鼻梁上的镜架,忽然嘴角微扬,冲我露出一个很礼貌很友好的微笑。 我微一愣神,马上也尽可能真诚的冲他笑了一下。 面包车继续前进,拐出老街时,我从后视镜看到,那个年轻人还站在门口,表情恬淡的看着我们这辆车。 驶出老街坑洼的路面,面包车顿时加快了速度,周围的光景也很快充满了现代气息,跟老街仿佛两个世界。 这不禁让我有种坐上了时光机器的错觉,似乎我们刚刚不是从同一个时空的某条街出来,而是从五十年前飞了回来。 又行驶了很短的时间,面包车把我们一行三人放在了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区大门外。 ‘西关新区’。 这小区的正门很大,门头上的四个大字却已经有些掉色,看起来这小区建成至今也有些年头了。 付完车钱把司机打发走,小柔便带着我和王明月直奔门岗。 小柔冲看门大爷熟门熟路的说道:“你好大爷,我们来找尚大师。” 看门大爷指了指屋里桌上的一个本子说:“先登记。” 小柔答应一声,接着便把我们仨的名字都写在了那本子上。 登记完,看门大爷没多说什么,直接就给我们放了行。 看起来无论是对于小柔还是对于这门卫大爷来说,陌生人进这小区找尚大师,都是一件很常见很普通的事。 进入小区,午后的阳光还很明媚,小柔和王明月一左一右的在我前面走着。 我跟在她俩身后,看着她俩强壮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想说:带这俩姑娘出门…倒也挺有气势的啊… 这小区规规矩矩排列整齐的矗立着十来栋五层高的居民楼,除了每栋楼上的数字楼号外,猛一看这些楼都长的一模一样。 尚大师住在其中一栋的四楼,五层高的居民楼也没设计电梯,我们仨排着队一路爬到尚大师家门口时,俩姑娘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 “到…到了,就是这户…” 小柔气息稍微喘匀一些后,指着一扇防盗门说了一句。 我顺着看向那扇门,很普通,但门口两侧那副挺长的对联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上联:心存邪念,任尔烧香无点益; 下联:持身正大,见我不拜又何妨。 横批:破邪正师。 看着这对联和横批我不由得一脑门子黑线,这特么不是糟蹋道家老祖宗这点好东西么? “看吧,我就说了吧?人家尚大师搞得根本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看人家这对联都说了,不用拜佛烧香,那才叫封建迷信呢。” 小柔一脸得意的说着,听起来她的呼吸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指了指那个横批问道:“这是…” 小柔抢答道:“哦,这是尚大师的法号,但他说他身在俗世,所以平时都还是让我们叫他尚大师就可以。” 我轻咳一声问道:“咳咳…不是,我是说,你没觉得这…这法号有什么问题吗?” 小柔仰头看着横批上那四个字轻轻念到:“破邪正师…挺霸气的啊,有什么问题?” 听小柔念完,王明月表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赶紧跳过这个话题问道:“啊,那,没啥,那咱们进去吧。” 小柔点点头答应一声,接着便按下了门铃。 不消片刻,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身穿道装,留着三捋山羊胡的黑瘦男人出现在了我面前。 “昨夜在下夜观星象,但见贪狼冲斗,紫薇升格,便知今日必有贵客迎门,不想竟会是道兄你啊…当日五台山斗法大会一别经年,道兄别来无恙乎?” 那个黑瘦男人一嘴咬文嚼字的说完,我反应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说的是啥。 眼看身旁还站着俩看客,我便配合着他表演道:“是啊,此去经年,不想道友你功力竟已如此精进,真是让为兄我刮目相看啊。” 那黑瘦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不无惋惜地说:“唉,说来惭愧,若不是道兄你当日魔性突发动了凡心,因为作风问题被逐出我道家,若论成就,今日你理当在我之上啊…无量天尊…” 我差点一口老血直接喷他脸上,大爷的,这就来了?还特么作风问题? 我扭头偷偷看了一眼王明月,她正在眼神古怪的看着我。 而身为人民教师的小柔很明显是完全听懂了我和尚大师的对话,她看向我的眼神已经有了一丝鄙夷。 没办法,既然已经在演了,就像小时候一样,我就配合他演到底吧。 “是啊,唉,说到底是我慧根不正,凡心未灭,不如道友你六根全净,一根未留,身净如宦,才能得此纯净身躯,在下佩服,佩服啊。” 我毫不客气的挤兑着他,没想到这货现在明显“功力深厚”了许多,丫一点也不生气的点点头说:“唉,是啊,当日五台山,你偷窥六十高龄色绝师太沐浴之时,其实我便已看出你动了凡心,却没及时提醒,说起来,在下对道兄你…还是有愧的,若当日我能及早提醒于你,也许你后来便不会在女厕做出那种事,唉,算了,往事便让他随风而去吧,来,道兄还有两位施主,有请。” 说完,这马上要挨揍的货就做出一个有请的手势。 我一脸黑线的迈步进屋,回头一看,王明月跟小柔都还站在原地,两脸嫌弃的看着我。 “看啥?来都来了,还不进来?”我说了一句。 尚大师也点点头,平静的说:“道兄所言极是,既已来之…自当安之。”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法堂斗法 尚大师的话明显比我有威信,俩姑娘虽然好像还有些抵触,但终归还是跟着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陈设让我有些意外,除了空气中隐约飘荡着的燃香气味以外,这里整体就是个普通人家。 彩电冰箱空调饮水机等等现代化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这环境甚至让我感觉尚大师这身打扮跟房间实在是有些不搭。 大伙都进屋后,尚大师关上了防盗门,接着冲我们说道:“二位女施主先稍坐片刻,道兄,许久未见,你与我法堂一叙吧?请随我来。” 说完尚大师把两姑娘让到了电视机前的沙发上,俩姑娘显得有点受宠若惊,却也不是很见外,让坐就坐,很听话。 尚大师拿起遥控器按下音量键,电视机的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我扫了一眼,电视里播放的是多年前拍摄的第一版《还珠格格》。 我知道这是个很奇葩的本地电视台,这电视台我家也能收到,全天全年24小时永不停歇的循环播放这部电视剧。 安顿好俩姑娘后,尚大师才带着我朝房间走廊深处走去。 我四下打量着,好像是个套三的房子,进门是大客厅,往走廊里走有几扇门。 尚大师带我一直走到最深的那处门外,然后冲我微微一笑说:“道兄,请进吧。” 我也微微一笑说道:“好的,尚大师。” 跟着尚大师走进这间房,我便顺手关上并且锁死了房门… “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赵一江你个王八蛋快松手,老子现在可是大师!” “谁特么要解决问题了?老子是在解决心情!” “你快住手,再不住手本大师叫了啊!” “你叫啊!你越叫老子越兴奋!” “靠!你个死变态!” … 刚才进‘法堂’前,尚大师把电视机音量调大时,我就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而且当我跟他进入这房间关上房门的一瞬间,我就完全听不到外面小燕子的喊声了。 良好的隔音效果让我瞬间难以抑制自己对这货的思念,于是我便分秒必争的把丫按在蒲团上来回摩擦了个痛快。 闹腾了十几分钟,我俩终于筋疲力尽的停止了肢体交流,一起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边喘气,我一边打量起了这房间里的陈设。 这房间里说好听点是古色古香,仙气缭绕,说白了就是一堆仿古家具外带一堆不伦不类的各种神像佛像香烛神龛之类的迷信玩意儿。 乍看之下,倒是和我们北安那刻意仿古的建筑风格有点像。 打量一番,我冲正在对着小镜子往自己下巴上粘假胡子的尚大师说:“哎,尚三竿,别粘了,太特么假了。” 尚大师看都没看我,专注的看着小镜子说道:“什么真的假的,老子这是敬业精神懂不懂?话说你嘴咋还是那么缺德呢?老子叫尚甘,你特么才‘三’呢。” 我点点头说:“嗯,三竿你这是走上职业道路了?那你不觉得你该谢谢我这个当初带你入门的师父吗?” 尚三竿依旧瞅都没瞅我的说道:“切,你也不看看我家这摆设,不试我都知道,我现在肯定比你专业,你要不服,待会儿给你露两手,保证你猜不出我是怎么弄的。话说回来,你还不赶紧谢谢我?” 我一愣,有点纳闷的问道:“谢你啥?” 尚三竿答道:“谢我刚刚帮你摆脱那个奇葩啊,经过我刚才那阵口吐莲花,正常女人肯定都不会再对你这种死变态有兴趣了,你还不该谢我?你俩咋认识的?野媒人介绍的?” 这回我更懵了,直接说道:“我靠,你可以啊,你现在一眼就能看出我跟王明月的关系了?” 尚三竿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反问道:“啥王明月?哦,不是那个小柔啊?靠,弄劈.叉了,不过差不多一个意思,你看那俩姑娘长得,除了一个磨砂脸一个抛光脸以外,是不是跟双胞胎似的?这一看就都是一个脾气,说正经的啊,甭管谁给你介绍的她,以后都别让那人再给你介绍对象了,丫绝对没安好心。” 尚三竿的话瞬间让我想到了驼叔当时那副急切的模样,看来这小柔姑娘在老家的口碑相当不咋地。 “行了,不说她了,哎,小江子,咱多久没见了?你咋滚回来了?外地不好混吧?” 尚三竿说完冲我挑了挑眉毛,我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说:“啊,混不下去了就回来呗,你呢?咋真走上这条路了?” 尚三竿不屑的说:“靠,干什么不一样吃饭?何况…嘿嘿,算了,晚上在我家来一顿吧,再尝尝我妈的手艺,现在晚上不在家过夜你爸妈还批评你不?”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说:“那两口子出去旅游去了,保守估计没三个月回不来,你妈怎么样?都挺好的?没再…” 说到这儿我忽然有点尴尬的住了嘴,毕竟我俩差不多十年没见过了。 当年的事情,也许就像一颗种子,他究竟是已经彻底释然的让这颗种子随着大便排出体外,完全开始了新生活,还是让那颗种子在他体内长成了参天大树,我根本无法确定。 而看着他现在走上的这条路,我更相信是后者,所以我一时有些说不下去了。 尚三竿也站起了身,看似没心没肺的说道:“我靠!那晚上就去你家吧,唉,本大师现在好歹也是个名人,不方便去饭店那种公众场合,那家伙走到哪儿都是要签名要合影的,趁着你家没人咱哥们能使劲浪浪,正好让我妈省了下厨房了,她老人家上一天班也怪累的。” 我赶忙就坡下驴的说:“好啊,我家酒菜管够,正好让哥试试你酒量深浅。” 尚三竿白了我一眼说道:“我特么还试试你饭量长短呢,容我整理一下,出去找茬先把那俩姐姐支走再说。” 说罢我俩各自整理了一下造型,连台词都没对,就一起走出了这间由卧室改装的法堂。 一出门,尚三竿便说道:“等我回屋拿下钱包。” 说完他就直接推开了‘法堂’对面那间卧室的门,自顾自进去后又把门重新关了起来。 但在开关门的一瞬间,我就看到那卧室床头柜上摆放着的一张A4纸大小的相框。 相框里有一副黑白照片,是标准的遗像,遗像里是一个戴着警帽的年轻男人,男人的相貌和尚甘有八九分相像。 看来我猜对了,当年那颗种子并没有被时间消磨掉,就算没有长成参天大树,起码也已经是根深蒂固,无法轻易移除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无限循环 不大一会儿,尚三竿就从卧室走了出来,接着清清嗓子冲我一使眼色,我便跟在他身后朝客厅走去。 客厅里那俩大姑娘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还珠格格》,不时开口你一嘴我一嘴的描述着接下来会发生的剧情。 每当演到她俩提前准确说出的那些剧情时,两个人都笑的很满足。 似乎这对她俩来说,这也是一种对未来的成功预测,很有成就感。 只是对于这部电视剧,恐怕村里随便拎出个人,都能‘预测’的七七八八。 毕竟村里每个人都不止一遍的看过这部电视剧,而且现在还有这么个神经病频道在不停的循环重播。 “两位女施主…” 尚三竿故意压低嗓音语气低沉的叫了一声,但可能是他音量压的有些过低了,他叫完后,俩姑娘还在专心的看着电视,似乎很着迷,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 唉,也不知道这播过八百遍的电视剧有什么好看的… 尚三竿清清嗓子,提高音量又叫了一声,俩大姑娘这才扭头看向他。 不知怎的,在这俩姑娘看向尚三竿时,我猛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好像在这俩姑娘的眼神里感觉不到一丝活人气息,简直比驼叔那对眼睛还要阴森。 不过也仅仅是一个瞬间,俩姑娘便仿佛忽然回过神一般,立刻一起站了起来。 接着小柔冲尚三竿说道:“大师,你们…” “哦,我与道兄攀谈甚欢,便欲今夜继续秉烛夜谈,一叙当年。唉,我这道兄,如今也已有悔改之心,作为同道中人,我有责任渡化与他啊。” 尚三竿的语气非常入戏,我听完也很配合的点点头说:“道友所言极是,今夜便有劳道友你了。” 小柔鄙夷的白了我一眼,没说话。 尚三竿接着说道:“那,便不多留二位了,作为让洒家与道兄重逢的贵人,为表谢意,本天师今日便答应二位,改日免费送二位一卦,至于具体时日,但看天数吧。” 听到尚三竿的承诺,小柔明显有些激动,忙不迭地拉着王明月一起冲他说着谢谢,我则在一旁安静站立等待着。 又是几句客套后,尚三竿终于把这俩姑娘送出了门。 关上门尚三竿又对着猫眼看了一分钟,这才走回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一边摘假胡子一边冲我大大咧咧的说道:“我靠,赚俩钱真不容易,哎,小江子,拆迁以后你家搬哪儿了?离我家远不远?” 我没接尚三竿的话头,而是先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边关边说:“这破电视剧有啥看的?三观不正剧情不顺的。” 谁知我刚放下遥控器,尚三竿便“嘿嘿”一笑,拿起遥控器再次打开电视,说道:“这电视剧可不一般,说真的,现在我不看这台都有点不习惯了,也就这片子算是老少通吃,来找我‘算事儿’的,甭管啥岁数看这个都合适,平时排队挨号时一直就放这台。” 我没再反驳尚三竿,他爱看就看吧,反正不费我家电。 “你等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先。” 尚三竿扔下遥控拿出手机,拨通个号码等了会儿,便对着手机说了起来。 “喂?妈,我晚上不在家吃饭了啊,您自己解决吧…啊,赵一江回来了,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就滚回来了呗…没事儿没事儿,他脸皮厚着那…您这是哪儿的话?要带坏也是他带坏我,您儿子我多纯纯啊?嗯呢,那拜拜了,妈您自己搞点好吃的,别省钱啊,嗯嗯,对了,还有个事儿啊…” 尚三竿和他妈持续聊着一些有的没的,我听的有些无聊,便掏出自己手机看了一眼…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心血来潮,我收起手机,把视线转移到了电视屏幕上。 不得不说,这版《还珠格格》确实经典,想当初这片子刚在电视上播出时,说是‘国内第一流量剧’一点也不过分。 看着看着,我竟然也有些入迷。 即使剧情早已烂熟于心,即使那些演员们的演技在如今看来也略显浮夸,妆容道具也相当简陋,但就是挪不开眼,越看越挪不开… “小江子…小江子?小江子?!” “啊?!” 尚三竿一声大喊把我吓了一跳,我条件反射的叫了一声后,白了他一眼抱怨道:“干啥玩意儿呢你?我又没聋,你嚷啥嚷?把我吓死在你家你家就算凶宅了知道不?” 尚三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嚷屁啊嚷?叫你好几遍你都没答应,至于嘛?在外面是不是穷的连个电视机都没有?瞅你看的那个入迷劲儿,演到哪儿了?有激情片段啊?” “这片子哪儿特么有激情片段?演到…” 说到这儿我再次把视线转向电视屏幕,看了一眼此刻的电视画面后,便轻而易举的说出了刚才的剧情。 只是说完的一瞬间我又有些发愣,因为我突然有种很错乱的感觉。 我刚才…到底有在看电视吗? 如果不是早已看过许多遍,对这部电视剧的每一段情节都记得很清楚的话,我不会看一眼画面就知道刚才是什么剧情。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如果我不看这一眼,我根本就想不起来这片子刚才演到哪儿了呢? 可我又明明看得很入迷很仔细啊,怎么可能会想不起来几秒钟之前的内容呢? 一种恍惚感让我不自觉的再次看向电视屏幕,恰巧此刻一集结束,响起了片尾曲。 这似乎也是一个信号,尚三竿没理会我的走神,趁机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接着说道:“等我收拾收拾咱就出门,马上的哈。” 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他就开始脱他那身工作服。 这宽袍大袖的古风外套一脱,里面赫然是一身崭新的李宁运动装。 脱完‘工作服’,这货便上卫生间给自己卸妆去了。 客厅里又只剩下了我自己,我看着漆黑一片的电视屏幕,又看了看一旁的遥控器,想了想,鬼使神差的拿起遥控器,又一次打开了电视机。 屏幕亮起,右上角显示是‘0’号台,内容依旧是《还珠格格》,片尾曲还没结束。 我把视线稍微向下移动了一点,在电视机的下方放着个机顶盒,和我家那个机顶盒一模一样。 这机顶盒的显示屏上有个血红的数字:‘0’。 不知怎的,我忽然觉得,这字符看上去就像一只眼睛,一只早已失去生命,却不肯闭上的眼睛。 而且,它还在盯着我,和我对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越文明越迷信 我有些不自在的把视线重新转回电视屏幕,看了一会儿,仔细品了品,还好,这次没有再产生刚才那种莫名其妙的迷醉感。 等尚三竿从卫生间出来,他脸上的假胡须和胶水痕迹已经完全没有了,整个人看上去都清爽了许多。 看他这样我不由得笑道:“你特么这整天跟演戏似的,累不累啊?” 尚三竿答道:“不累啊,老子乐在其中,有钱赚还能帮助别人,咱这工作简直意义重大啊。” 我问道:“婶子都不管你啊?她咋就任由你这么胡闹呢?” 尚三竿不满的说:“什么叫胡闹?我跟你说啊,我干这个我妈可支持了,当初我可是当着我妈的面凭这本事救过两条人命的呢。” 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啊?咋回事?” 尚三竿颇有些得意的答道:“当初有一对儿小夫妻,孩子在咱县那个人工湖淹死了,两口子受不了打击,就也要跳湖自杀陪孩子去。我一看,这可不行啊,湖里要老死人的话,往后多影响我游泳的心情啊,于是我就给他们来了一出‘鬼上身’,把那孩子的灵魂叫到我身上,费了老大劲才把那两口子哄好。我妈当时就在那儿看着呢,过后对我可佩服了,嘿嘿,这可是老子的成名作。” 我追问道:“你就是从那儿开始走上这条龌龊道路的?” 尚三竿答道:“你别老瞧不起我这行,说到底最初不还是你教我入的行嘛?你咋骂自己也这么狠呢?走了,哥先跟你讲讲咱们县城里现在的玄学江湖,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说着话尚三竿还摇了摇手里的汽车钥匙,我有些揶揄的说:“哟,还真是没少赚钱啊,买的啥好车?兰博基尼还是玛莎拉蒂?” 尚三竿答道:“买的特么诺基亚N97,唉,你不在咱老家混你都不知道,现在咱们这里的年轻人,就是家里再穷也得买辆车,不然出门都抬不起头来,不买不行,攀比啊。” 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和尚三竿一起离开了他家。 走楼梯下楼,一路直奔他家车库,升起车库卷帘门,一辆看上去不怎么高档的白色小轿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尚三竿一甩头,我俩便一左一右的上了车。 “原先咱们这俩天才光闭门造车的研究技巧去了,一直也没关注过这个圈子是咋回事,当然,那会儿咱俩也太年轻,想关注都没门路。后来我这不是终于决定正儿八经的干这行了嘛?这才明白啥叫隔行如隔山,这家伙,简直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后门啊。” 一上车,这货就很兴奋的跟我讲起了他这行业的“秘密”。 “以前老百姓都穷,而且是穷的没办法的那种穷,那就只能把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所以那会儿人就都迷信。 “后来改革开放,建工厂的建工厂,进车间的进车间,下海经商的,外出打工的,跑长途运输的…赚钱的门路多了,老百姓就没那么依赖神灵了。 “当然,该拜还是会拜,但是不跟以前似的拜完就呆在家里啥也不干的等着天上掉金子。他们那会儿拜完神灵,扭头就接着干活去了,其实那是一个挺复杂的年代啊,那年代几乎算是我这行的低迷期。 “再然后就是现在了,咱们这儿这陆陆续续坚持了十来年的拆迁,让太多老百姓都莫名其妙的就富了起来,有相当一部分富的他们自己都懵圈,于是就心不安,他们心一不安,我们这行业的又一春就算来啦。” 车子继续行驶,到一个路口时我说道:“司机师傅,左转。” 尚三竿很配合的拉着长音说了声:“好嘞…” 说完后便继续他的讲解:“再然后啊,我不就进了这行了嘛?我的事你也知道,一开始老子是奔着拆金牡丹那个老王八蛋的台才研究这些的,但是后来发现这台不太好拆,后来机缘巧合的也特么进了这行,那我就琢磨啊,怎么打狼不是打?能呛丫的买卖也很爽啊!所以老子干脆还就特么正儿八经的干上了!” 听到尚三竿主动提起那个老神棍,我惊讶之余又有些心疼。 有些仇恨,确实不共戴天。 清了清嗓子我问道:“那个老王八蛋还没死?听你这意思,他还混的挺好?前面右拐。” 尚三竿有点不爽的反问道:“大哥,你逗我呢吧?就说咱哥俩失联了好多年吧,你可别说你过年都不回家,你哪怕一年跟家里呆一个礼拜都不可能没听过金牡丹的名头吧?” 我摇摇头说:“让你说对了,我特么之前还真是一年就回家呆一个礼拜,过去这好几年我都是腊月二十九回家,最晚正月初五就得离家回城里开工,严格说起来,每年在家连一个礼拜时间都根本达不到。” “我靠,这么夸张?”尚三竿似乎有些意外。 我接着说道:“唉,生活不易啊,而且我家亲戚多你也知道,每次回来也就大年二十九跟除夕这合计一天半能在家里陪会儿我爸妈,剩下那几天全都在陪亲戚们,每天醉生梦死,亲戚们忙着吹自己家多有钱,自己孩子多有出息,王八蛋才能有空聊到金牡丹呢。再说了,我爸那人有多么唯物主义你也知道,金牡丹那种老神棍在他眼里就是一下三滥的臭流氓,大过年的,怎么会主动提这么恶心的话题?” 说完这话的一瞬间,我忽然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是啊,自己以前都没意识到,原来我每年陪父母的时间…只有短短的这么几天。 尚三竿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笑意说道:“那你既然回来了,就多陪陪你爸妈吧,别等到像我似的…想陪都没得陪。” 我张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尚三竿却忽然爽朗一笑说道:“哈哈,也对,要不我说你小子咋一直也不说来找我,忙成这三孙子样,你丫没少赚钱吧?” 我摇摇头不无调侃的说:“我们公司领导说了,年轻人不能只看钱,年轻人重要的是学习,在我们那个单位,前途是光明滴,未来是美好滴,经验是值得学习滴…” “工资是非常低滴…对不对?”尚三竿打断了我的话,我毫不掩饰的说了一个字:“对!” 之后我俩便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重逢宴 老家毕竟没多大,我俩这么聊着天的功夫,车就已经开到了我家门口。 一停住车,尚三竿就冲我说道:“走,接下来跟你正经讲讲咱们县城里比较活跃的几个‘超自然流派’。” 我不置可否的跟着他一起下车,拿钥匙刚打开门,院子里原本就一直没停的狗叫声,顿时越发响亮了起来。 “嚯,别墅啊,厉害厉害,你家养的啥狗?挺顶用的啊。” 尚三竿调侃了一句,我笑道:“放眼咱们这儿方圆八十里,我家这狗可能都没同类,来,给你长长见识。” 我说完便率先迈进了家门,尚三竿紧随其后,几步走进院中,我指着正在狂吠的花花说道:“那,认识这狗的品种不?” 我说完便回头看去,只见尚三竿已经瞪大了眼,半张着嘴死死盯着花花,仿佛下巴已经合不上了。 我对他这反应很满意,也没着急催他,只是有些小得意的往前迈了两小步,离狗笼子更近了一点。 当然,这两小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也不敢靠花花更近,毕竟这货可是六亲不认逮谁咬谁的主儿。 “这特么不是…你家从哪儿弄到这狗的?老贵了吧?” 在疯狂的狗叫声中,尚三竿大声问了一句。 我说道:“没花钱!走吧,先进屋再说!” 尚三竿答应一声,跟着我走进了客厅。 关上客厅的两道门,狗叫声顿时被挡在了门外。 不过尚三竿的好奇心却没被门挡住,他依旧在隔着窗户仔细欣赏着花花的英姿。 “你家到底从哪儿弄到这种狗的?” 尚三竿目不转睛的问了一句。 我答道:“捡的。”接着我便把当初和父亲一起捡到花花的经过,简单的和尚三竿讲述了一遍。 全说完后我总结道:“唉,也不知道该说这狗是命好还是命不好,落到我爸手里倒是也没受过罪,就是肯定不能有伴儿,挺孤独的。” 尚三竿说道:“同品种的伴儿在咱们这儿肯定找不到,那其他狗呢?咋滴?它跟其他同类语言不通啊?交流不畅啊?也对,毕竟是外国狗。” 我说道:“可能真是口音问题吧…切,傻不傻?其实我觉得它是瞧不上其他狗,听我爸说,它见着其他狗就咬,所以干脆就搁笼子里不让它出去了,免得给家里惹事。” “你爸做的对,看来你爸对这狗的习性挺了解的,他是专门研究过吗?”尚三竿问到。 我摇摇头说:“不瞒你说,我怀疑我爸根本不知道这狗的品种,他就只知道这狗够凶,能看家。” 尚三竿终于扭过了头,有点哭笑不得的看着我说道:“你可拉倒吧,你爸肯定知道这狗是什么品种,不然怎么会给这狗把鬃毛都剪了?你可别告诉我是你上的手,我可不信你有这胆子。” 尚三竿说完我不禁微微有些发愣,是啊,花花这种狗在外形上和其他狗最大的区别,就是它后脖子上长着像马鬃一样的鬃毛。 而花花现在的那些鬃毛,确实是剪过的。 没有了这些鬃毛,不熟悉这种狗的人看到花花,肯定会以为这就是普通的杂交野狗。 父亲如果不知道花花是什么品种的话,为啥要特意给它修剪呢? “再说了,就冲这狗的饮食习惯,如果不是特意去了解过,能活到这么大嘛?所以我说你爸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啥狗。而且…既然你爸能故意给这狗改造型,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爸肯定从没在朋友圈发过这狗的照片吧?” 尚三竿说的很笃定,我听完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就像父亲这次出去旅游一样,他几乎每天都会拍些风景照发在朋友圈,按他的习惯,没理由不在朋友圈发花花的照片,然后再配上几句骂街文字的。 但是自从花花来到我家,父亲却真的没发过任何跟花花有关的内容。 也许尚三竿说的很对,父亲可能不光对花花有足够的了解,而且还在有意隐藏花花的存在。 “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你爸是真喜欢这狗,不想被别人发现它的存在啊。” 我笑道:“你这还推理上了?得了,别管狗了,哥给你整俩菜先。” 我说完便进了厨房,没再继续花花的话题。 此刻的我并没想到,虽然父亲隐藏花花并没什么特殊原因,但想找到花花的人,却阴差阳错的因此花费了大力气… 我和尚三竿都不是挑食的人,几个家常小菜很快上桌,又拿出父亲珍藏的两瓶陈年老酒,我便和尚三杆开始了这一场重逢宴。 此刻才下午三点来钟,午后的阳光温暖中透着一丝久违的亲切,这让我忽然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们这两个十来年没见过面的哥们,虽然如今各自身份都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十年间各自的生活环境也都完全不同,但再次重新坐在一起,却愣是丝毫没有陌生感。 不光心理上没有任何隔阂,而且我甚至都感觉不出来我跟他已经那么久没见过面了。 就仿佛原本就天天都会见到,坐下便能一起尽兴的喝酒,放肆的闲扯淡。 尚三竿跟我讲了一些他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一些奇葩客户,一些奇葩‘案子’。 不得不说,他讲的这些事相当出乎我的预料,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 后来在知道我现在的工作身份以及入职原因后,这货先是很不客气的一阵放声嘲笑,接着便顺着他刚才的话题,问我在现在这岗位工作时,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事’。 毕竟关于老县医院的那些奇怪传说,尚三竿以前也没少听说过。 一问及此,我瞬间便想到了我在废楼里见到的那个一闪而逝的怪影,以及太平间的那个老太太。 于是我便稍微郑重一些的问道:“三竿,话说你都干了这行了,那你…信世界上有鬼吗?” 尚三竿答道:“不信啊,咱俩不是打小就不信嘛?而且我越干这行越明白,世界上根本没鬼…不过既然这么说了,看来你还真遇到事儿了,来,跟哥说说,哥帮你分析给分析。” 我点点头说:“嗯,也是,那我跟你讲讲吧…”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科学不科学 我讲的很简单,听我把两件事都讲完后,尚三竿皱起眉头,表情古怪的看着我,却什么话都不说。 我让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便说道:“喝多了你?你瞅啥?” 尚三竿语带惋惜的说:“唉,没有哥哥我陪着的这些年,你可没少退步啊,咋这点屁事都能被你当成灵异事件?” 我问道:“你啥意思?你能说出来那到底是咋回事?” 尚三竿说道:“你忘了?以前咱哥俩还说过呢,世界上所有的灵异事件都可以用两个词解释明白:一是错觉;二是巧合。” 我跟着说道:“如果这两个词都解释不了,那就只有第三种可能:心理作用。这我特么当然没忘,那你是说鬼影和金牙都是我的心理作用?” 尚三竿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啊,先说那个鬼影,那种环境下,你又刚看见过一副骷髅,小姑娘手电筒举的也不稳定,你再色迷心窍一走神,看错点啥很正常啊。” 我撇了撇嘴,对这货的话不置可否。 尚三竿接着说道:“至于金牙那事儿,你自己说,具体是在什么时间发生的?” 我不太确定的说道:“后半夜…一两点钟?差不多就这时间吧?” 尚三竿打了个响指说:“这就是了,你不是说你那天本来就没睡着嘛?一直不睡坚持到后半夜,脑子肯定早就不清醒了,不然你哪儿能干出扯嗓子吓人这么幼稚的事?” 我白了他一眼道:“咋就幼稚了?我特么多机智啊,换你你能想出比这更好的法子?” 尚三竿答道:“报警啊!不比你那法子好?就冲你说的那两口子那个手笨的程度,等民警来了他俩最多也就刚进太平间。你再机灵点提前录个音,民警来之前你再再机灵点提前把太平间门锁了让两口子出不来,就冲他俩那点胆子,民警一问肯定就啥都招了,到时候他哥一知道了,兄弟俩肯定得对着掐起来,那多热闹?” “报警?就咱这儿民警的效率…” 说实话,我对尚三竿的话是信服的,而且他说的这套.套路我在那天过后也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出于面子,我还是忍不住嘴硬了一下。 尚三竿不无鄙视的说:“咋了?出警再慢不比你那法子靠谱?你这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万一你那一下没吓住这两口子,或者吓过头给两口子真吓死了,你可等着赔个倾家荡产吧,搞不好往后我想见你只能去牢里,再惨点你想见我就只能给我托梦,再再惨点…” “行了行了,你特么就咒我吧你,说了一堆废话,那你倒是科学的给我解释解释那俩金牙是怎么回事儿啊。” 我打断了尚三竿的话,尚三竿不急不恼的说道:“你这就算是三合一了,错觉巧合加心理作用,全有。” 我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没说话。 尚三竿主动继续说道:“首先是那金牙出现在地上这一环,最大可能是白天他们送尸体过去后,就偷偷把金牙给拔了出来。因为谁都知道,尸体在那儿冻半天就梆硬了,到那时再拔肯定不好拔,你也听到了,他们两口子那份贪心可不是突发奇想,所以就提前拔了扔地上,方便晚上去拿。结果晚上去的时候,半路上杀出你这么个二愣子,碰巧被你给看到了,这就是‘巧合’。” 我微有些皱眉,觉得尚三竿说的有点问题,但一时又没发现他说的哪里不对。 尚三竿倒是不怯场,继续说道:“第二就是你听到的那个金属撞击声,那很有可能是其他东西发出的,你不是说人家两口子当天是带了工具去的嘛?工具是金属的吧?撞一下发出点声响不奇怪吧?这就叫错觉。” 我继续看着他,有些想笑,因为我已经发现他上一段说的哪里不对劲了。 尚三竿却没发现我的异常,他继续自信满满的说道:“至于第三项‘心理作用’,那就更简单了,你之所以会认为那是金牙掉落的声音,就是因为你提前听到了那两口子的对话,这就等于提前给了自己心理暗示。那,这就是事实真相,根本没有鬼!都是你自己骗自己呢!” 尚三竿说的斩钉截铁,我故作恍然大悟的说道:“噢…原来是这样啊?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尚三竿自信满满的说:“问!今儿哥就让你问个痛快!” 我说道:“那你说,既然他们两口子已经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提前把金牙从他娘嘴里拔.出来…那他为什么当时不直接装兜里带走呢?他特么是要多蠢才会想到先把金牙扔到太平间地上,然后夜里再特么专程冒着被我吓病的危险来这么一趟?” 尚三竿端着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彻底凝固住了。 我端起酒杯,哼着小曲儿碰了一下他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后,故意呲牙咧嘴的说道:“哎呀呀,这酒可真辣啊,哎,尚大师,接着说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尚三竿干笑两声,也喝下杯中酒,这才像刚想起什似的说道:“关于楼里那个鬼影啊,我觉得吧,这个事儿吧…笑,笑!你笑你妹啊笑!我这不是没实地考察过嘛?等哪天有空哥亲自去一趟,一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我忍不住更加放声的大笑一阵,看着尚三竿脸上那五彩缤纷的表情,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不过笑过之后,对于两个谜团仍未接开,我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憋屈,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说真的,我这两天正琢磨买个无人机玩玩,在首都时就想买,一直没时间,现在好了,时间场地和合理动机都有了,倒真可以搞一个。” “无人机?”尚三竿重复了一遍,我说道:“是啊,就带摄像头的那种,我老早就想买了,这回正好是个机会,我买个那个,放它进那栋楼里四通八达的巡视巡视,有啥妖魔鬼怪估计都能发现,而且还不用担心会有危险威胁到我,是吧?” 尚三竿突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认真的说道:“咱哥俩的口味倒还是一模一样,无人机…我之前也想买过,不,不是想买,我是真的已经要买了,但是…唉,你不提这茬,一见你我一高兴把这事儿都忘了…这样,你现在就买,某东某宝,随便,你上网买一下…希望别吓着你…” 眼看尚三竿说的古里古怪的,借着酒劲我也没想太多,直接用手机打开了某宝。 当我在搜索栏里输入‘无人机’三个字时,尚三竿突然用史无前例的凝重语气说道:“也不知道你这会儿回来老家,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北安…可能很快就要出点了不得的大事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禁飞之城 尚三竿的话让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么小小的一个县城,能出什么大事? 所以我没理会他措辞略显浮夸的话,直接开始看手机屏幕上的无人机列表。 自从无人机这东西问世一来,我就一直很想搞一台来玩玩儿,这是实话,毕竟也是小时候看过《舒克和贝塔》的人,谁还没个飞行员的梦? 开不了大的,开个小的过过瘾也行啊。 但我以前没有真的买过,这也是实话。 至于没买的原因…一是忙,买了也没空玩儿;二…说白了还是舍不得,毕竟一台稍微像样点的无人机,报价就不会低于四位数,不便宜啊。 不过出于喜爱,我也确实从网上了解过这东西的大体信息。 所以一边看着手机上的资料,我就一边跟尚三竿说起了我之前就已经熟悉过的一个品牌。 “那,‘天域’无人机,是目前国内口碑最好,性价比最高的一个无人机品牌,看这款,内置4K高清摄像头,红外防撞,超长续航,可手机操控,支持夜间模式,嘿,跟你说,我就打算买个这样的。” “哦买噶,买它!” 我说完自己对这款无人机的粗糙了解,尚三竿直接跟了一句。 我抬起头看向尚三竿,只见他此刻已经战术后仰靠在了沙发背上,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低头看了看那款无人机的报价,有点咧嘴的说:“啧啧,1999,顶我现在俩月工资呢,不便宜啊。” 尚三竿说道:“不便宜啊?那你买的话可得仔细点,这样,哥教你一招,保证能让你省下这1999。” 我问道:“啥招?你替我掏钱啊?那我勉强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啥好事呢你?小时候你妈没教过你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吗?你看你哪儿长的像刀刃了?绣花针还差不多,那,听哥指挥啊,你联系一下他们在线客服先,抓紧,按我说的做,保证能帮你省下这笔钱。” 尚三竿说的自信十足,我虽然纳闷,但也不认为他会是纯粹在扯淡,所以便点开‘在线客服’按钮,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你好。 发完这条信息我冲尚三竿问道:“发了,接下来咋整?” 尚三竿说:“就说你要买无人机啊,你是不是真傻?” 我白了他一眼,低头看到客服已经回了话,便按尚三竿说的,给对方又发了条信息:你好,我想买这款无人机。 接着我便把那款定价1999的无人机的链接发了过去。 “好的亲,该机型库存充足,您下单后我们会尽快为您安排发货。” 对方回复的很快,我把对方回复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念了出来,念完便看向尚三竿,看他如何帮我省这笔钱。 尚三竿心领神会无比淡定的说道:“告诉对方,你是哪儿人,买来这东西要在哪里玩儿,说出来吓死他!” 我有点不明所以的咂咂嘴,想了想,还是按尚三竿说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给对方发信息道:请问发货到北安县要多久? 这次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复道:请您发一下您这边的具体地址。 我按对方的要求把详细地址发了过去,这次又等了一小会儿,对方才发给我一条让我一时没看懂的信息:对不起,我们暂时不对该地区客户进行销售,请您选择其他品牌产品进行购买,感谢支持,祝您生活愉快。 我再次复读完这条信息后,一脸蒙圈的说道:“我靠,这什么意思?怎么还有主动把客户往同行手里推的?说好的同行是冤家呢?国家已经这么富强了吗?有钱都不赚?” 尚三竿终于抽完了手里的烟,他坐起身,伸手端起一杯酒,和我隔空碰了一下,一口喝完才说道:“推也得能推的出去啊…小江子,你知道啥叫‘禁飞区’不?” “禁飞区?”我有点迷茫的看着尚三竿,尚三竿答道:“现在这些无人机都跟手机一样,自带精准GP.S定位,只要一开机,机器身在哪里都会被精确定位到,而且无人机都带有与之相匹配的保险设置,只要身在禁飞区,这东西就是一块废铁,根本无法启动,除了当摆设以外毫无用处。” “所以…咱们北安这里,现在属于禁飞区?”我问到。 尚三竿答道:“是啊,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北安县以及附近一定范围,确实都属于禁飞区。” 我有些惊讶的继续问道:“那就是说,北安县以及附近‘三关’,从来就没有过一架无人机?” 尚三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准确的说,是没有一架无人机在这范围内进行过飞行。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我相信一定有人尝试过。毕竟现在老百姓都富裕了,买个这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你看人家卖家既然能直接拒售,这肯定是之前和咱们这儿有过不愉快的销售经历啊,而且…肯定不止一次。” 我想了想说道:“就比如有人买回来以后,才发现这东西在县城里不能飞,想退货,却又没有合适的理由,于是就会和卖家起争执,这种事发生的次数多了,卖家就长记性了,干脆不往咱这儿卖了?” 尚三竿笑道:“聪明,十有八九就是这么回事。” “我靠,好端端的县城,怎么就特么会这样呢?” 我相当郁闷的说了一句。 尚三竿说道:“我也好奇,所以之前就专门上网查过。其实国内的禁飞区非常多,多到数不过来,比如各个政.府或者军.事机关部门的上空,许多水利或者其他大型工程的上空,或者有军事演习之类活动的上空,还有像监狱,拘留所,戒毒所,精神病院等等,这些地方都属于禁飞区,你自己算算,是不是多到数不过来?” 我想了想,问道:“那我们伟大的北安县,属于其中哪一种啊?我咋没听出来哪个机构能符合北安的特征呢?” 尚三竿一耸肩说道:“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北安县,根本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啊,除非…” “除非什么?”我让这货勾起了好奇心。 尚三竿答道:“除非是你我根本不了解如今的北安县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也许…我们这里在某些人看来,已经成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或者说,正在发生什么十分特殊的事,而且是很严重,还很隐蔽的那种…”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天黑请闭眼 “很严重,却又很隐蔽?难道…是我爸偷着养花花的事被人知道了?” 眼看尚三竿的语气越来越凝重,我忍不住故作惊讶的开了句玩笑。 尚三竿白了我一眼道:“反正据我所知,禁飞区可不是那么好设定的,而且还一下子囊括了一整个县城,我还真没听说过哪里的禁飞区能有这么大范围。” 我撇撇嘴说:“这样也好啊,倒是真给我把这1999给省下了,冲这个咱哥俩得干一个,来。” 我俩干了一杯,尚三竿扭头看了看外面的花花,似是宽慰我,又似是宽慰他自己一般说道:“唉,别想了,要真是有什么一下子能波及到一整个县城的大事,那也不是咱俩在这儿发会儿愁就能解决的,不提这个了,说说你吧,你到底是为啥混不下去的?咋感觉你这出还挺突然?” 我干笑两声说道:“呵呵,没有,就是功成身退衣锦还乡什么的呗,我你还不知道嘛?是吧…” “就是知道你是啥德行才问呢,说说呗,到底是为啥?就算兄弟我不能帮你解决,那帮你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嘛,最次咱们也能总结总结经验,避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是吧?” 尚三竿很有点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意思,他问的又是一个如果换作别人,即使是亲生父母问我,都会让我感觉很尴尬的问题。 不过既然是他问的,那也就没啥不能说的了,毕竟我俩从小长到大,没少见过对方最糗的那一面。 而这件事说出来,也许真的会比我一个人硬憋着要好,免得再给我憋出点啥病来。 于是我便故作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冲冠一绿为红颜’呗…被我女朋友…不是,是前女友和我俩的结拜大哥联手给绿了。然后他们俩还捎带手毁了我在原来单位里的形象,那还咋混?所以就直接被打回原型了。你看我头顶,有没有一团环保色的圣光在感动着你?” 尚三竿很认真的抬头看向我头顶,他嘴角抽动了几下,几秒钟后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大笑。 最后在我死不瞑目的白眼中,这货勉强咳嗽着说道:“哈哈…咳咳…被…被结拜大哥和女朋友联手绿了?江哥你太牛掰了,快快,跟兄弟我说说具体剧情,艾玛呀,这听着都让人…哈哈,真是让人心疼啊,哈哈…你这到底是咋操作的啊?你这结拜大哥贵姓啊?复姓西门吧?” 我依旧冷着脸说:“笑个屁,我这心里可痛着呢。” 尚三竿一脸虚伪关心的说道:“哦,是啊,好心痛啊,我都痛了,那快把你的心痛说出来,让兄弟我替你痛快痛快吧。” 说完这货又是一阵大笑,我继续使劲冲他翻我的白眼,争取用意念把这货消灭成渣渣。 片刻后,眼看我一直没说话,尚三竿终于也收敛了笑容,用刻意温柔到有点恶心的语气又催促了我两遍。 想了想,我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唉,好吧,说出来也让我自己痛快痛快,那就从根儿上说吧,想当初,初中毕业那年…” 初三毕业时,我有幸考上了一座位于首都的‘私立名校’。 当然,后来在那学校上了一年后我才知道,我那所学校所处的位置都特么算是首都十八环开外了。 而且根本不是什么私立学校,说白了就是一强行蹭首都热度的民办野鸡学校而已。 当初我离家时,我家这片儿的拆迁还没开始,那会儿我家条件比较差,连固定电话都还没装。 尚三竿比我家的基础条件好,他家当时有固定电话。 但是随着拆迁的进行,他家的电话号码也在不知何时改掉了,之后各自忙碌,我俩一时就断了联系。 那年过年放假我再回到老家时,我家和尚三竿他们家都已经翻天覆地了,他家的电话也成了空号,之后,我和他就一直失联直到现在。 上了好几年的学,最后勉强混了个算是本科的学历,之后就拿着在首都这种地方丝毫不值钱的学历证明到处找工作,希望自己能留在首都。 那个年纪真好啊,总觉得自己才是生活的主角,总觉得有很多奇迹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什么都敢尝试,敢拼,也发自内心的想拼。 再之后就是生活给自己的一记又一记耳光,终于把自己打的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好,我有一对通情达理的父母,他们从没强行要求过我一定要达到怎样的高度。 这些年甚至还数次跟我说过,想在首都混就在首都混,混不下去了,随时回家,随时欢迎。 说真的,有一对开明的父母真的很重要,他们让我的心理压力小了很多。 有时我不禁会想,独自在外打拼的人,本身生活压力就已经够大的了,家里再强行给自己施加一层心理压力,会怎么样? 会把我压垮吗?我不知道。 后来工作渐渐稳定了,也交了当时的女朋友,琪琪。 这是个首都本地姑娘,和我同岁,外形算是中等偏上那么一点点。 我俩之间原本已经发展到了准备见彼此父母的地步了,却没想到在一次‘杀人游戏’的局上碰到了改变这一切的人,华向东。 那款游戏在当时的正式名称叫‘天黑请闭眼’,玩法很简单,就是一群人围在一起,主持人暗地里设定一定数量的侦探和杀人犯,一般是各有两个,其他人则是平民身份。 之后就是大家一回合一回合的集体耍心机,侦探负责保护平民并猜出谁是凶手;杀手负责杀光平民,最好是能杀死侦探。 每一回合侦探和杀手都可以各出一次手,平民的话,全程陪跑。 其实我很反感这样的游戏,因为我觉得在平时的工作里去猜领导的心意,去猜客户的想法就已经很累了,还要玩这种即要撒谎又要猜别人想法的游戏,尤其是还要花着钱玩这种游戏,这特么不是有病吗? 我不知道首都有多少这样的俱乐部,第一次去这种地方,是琪琪的一个闺蜜带我俩去的。 那是一个专门玩这种游戏的俱乐部,当时玩儿了一局摸清规矩后,我就明确表态不想玩儿了。 但是琪琪不肯走,因为琪琪的闺蜜说,这是现在正在流行的玩意儿,不玩就显得自己不够洋气。 那天玩儿到很晚才结束,离开俱乐部前,我打着哈欠去前台给我们三个人结账时,听到琪琪和她闺蜜在我身后兴奋的聊着天。 她俩已经决定好了,明天要继续来玩儿。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尚未配妥剑 第二天我陪着她们俩再次来到俱乐部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昨天就在游戏局上见过的那个麻脸胖子,华向东。 我们赶到时人数还不够,游戏就没开始,有些提前赶到的玩家正分散在大厅的沙发上,三三两两的休息加等待。 那时的我丝毫没意识到琪琪的不对劲,我只知道我不喜欢玩这个游戏,而且我明确跟琪琪说过,我不喜欢。 所以当琪琪和她闺蜜说,想去跟不远处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那个胖子聊聊游戏经验时,我没跟着一起去,也丝毫没多想。 那次他们三个人聊的很愉快,最后是以琪琪和华向东互留手机号作为的结尾。 是的,华向东都没问琪琪那个闺蜜要手机号,只要了琪琪的,但当时的我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细节。 他们聊完,我们便一起进了游戏房间,开始游戏。 这一晚,琪琪和华向东成了房间里的明星。 因为华向东是这里的常客,所以好多同样常来参加游戏的人都熟悉他,也都知道琪琪和他是不认识的。 所以也就没人会想到,这两个人会串通作弊。 按规矩,这游戏是禁止玩家之间互相打暗号的,但并不完全禁止碰手机。 琪琪和华向东就是用手机互相通信,才在那晚赢了个满堂彩。 后来我就想,这游戏之所以不禁止碰手机,而且现场的人也都没意识到有人会拿手机作弊,很大原因大概是因为这游戏的赌注太小,所以没人愿意在这种事上多浪费脑子吧? 这游戏的赌注就是…赢了的话就涨积分,输了的话就不涨积分或者扣积分。 然而这‘积分’只属于这俱乐部内部,不代表任何价值,屁用没有,还不如幼儿园老师哄小朋友时给的小红花值钱。 但是这一晚的惹人注目很是让琪琪激动,所以游戏结束后她主动提出要请华向东吃顿宵夜作为感谢,毕竟这作弊的主意是华向东想出来的。 如果不是华向东,她今晚就不会过的如此风光。 在饭桌上,华向东用一些过时笑话和一些强行按在他自己身上的黑帮电影桥段,把琪琪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时而被这刚认识的麻脸死胖子逗得咯咯直笑,时而震惊的合不拢腿,不是,是合不拢嘴。 那天的饭局结束后,第二天周日一早琪琪就电话通知我,她已经和华向东约好了,今天我们三个人出去玩。 得到她的“通知”后我有些不舒服,但我已经习惯宠着她了,所以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三人在约定地点汇合时,华向东和琪琪已经先到了,华向东对我也很亲切,口口声声说把我当他亲弟弟看… 这一天我们逛了很多地方,但具体去过哪里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那天的感觉相当不好,我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我觉得自己很多余,我觉得华向东和琪琪他们俩玩儿的真的很开心。 但我依旧没往不好的方向想。 之所以我没对华向东怀有男女方面的戒心,一方面是因为他口口声声的说,他是把我和琪琪当他亲弟弟亲妹妹来看待,我当真了。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从小受到父母爱情观的影响,所以我始终觉得,一人一生只会有一场爱情,从相遇,直到死亡。 何况我已经和琪琪有过私定终身,我俩都是对方的第一次…反正我是,她自称她也是,其实我特么也不知道怎么确定她到底是不是… 总之,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很单纯的没多想。 再后来,我们仨在某次一起吃饭时,在琪琪的撮合下,我和华向东义结金兰。 他成了我结拜大哥,我成了他的小弟弟。 哦,对了,这顿饭还是特么我做的东。 有了这义结金兰的名义,我和琪琪之间也算是正式从‘二人世界’变成了‘三口之家’。 琪琪的工作时间很灵活,她一天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都是不用上班的。本地人嘛,没什么生活压力,做这样的工作也很正常。 何况我也跟她说过,不许她做太累的工作。 华向东也是本地人,他自称他家有自己的产业,平时都是他爹在打理,他偶尔帮忙,也不需要上班,所以他的时间也很灵活。 而我,不光每天要定时上下班,偶尔还需要出差。 和华向东比起来,似乎我能陪琪琪的时间确实有些太少。 于是在我没时间的时候,华向东就很‘仗义’的担当起了帮我照顾琪琪的重任。 他们两个人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一起郊游,一起看电影,一起唱K,一起去玩‘杀人游戏’… 反正都特么没我啥事了。 当然,不出差的时候,我们时不时还是会三个人一起行动的。 然而记不清从何时起,当我们三个人一起行动时,去的最多的娱乐场所…就成了华向东练拳的那家拳馆。 华向东看上去很胖,但他身上似乎真的没有多少赘肉。 无论是他的手臂还是大肚子,摸起来都是硬邦邦的。 所以我一度十分怀疑,他是某些增肌激素食用过量才导致自己这体型如此扭曲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这体型给他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是琪琪这种姑娘,她曾经很多次都跟我说起过,华向东的外形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然后就是打拳这种事,我想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不会想到,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会有打在水泥墙上的感觉。 华向东喜欢打拳,而且仗着身体优势,他的搏击水平还不低。 他主攻泰拳,就是每一招的目的都是想要人命的那种泰.国搏击术。 拳馆这种地方不光会让男性血脉喷张,即使是琪琪这种女孩,来到这种地方都一直处在兴奋状态。 那天在琪琪和华向东的怂恿下,我人生第一次站上了拳台。 这一次,我被华向东揍的像条喝醉的瘸腿野狗,毫无还手之力。 而琪琪则一直在台下欢呼,叫好,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琪琪原本有点娃娃音的声线是如此刺耳。 从拳台上被华向东搀扶下来后,琪琪丝毫不掩饰对华向东的崇拜,也没掩饰对我的失望。 我看了看毫发无损的华向东,什么都没说。 当夜我们仨吃饭时,我和华向东都喝了不少酒。看得出来他喝多是因为心情还不错,而我,只是想借着酒精止疼。 这顿饭还是我做的东。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转眼便江湖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仨的生活状态就是:我出差或者上班时,华向东就和琪琪在一起,我回来时我们仨人就一起去拳馆,琪琪看我和华向东打拳。 不是,是琪琪看我被华向东换着花样暴揍。 华向东对此的说法是:帮我锻炼身体。 这样万一将来他有事不在我俩身边时,琪琪被人欺负了,我还能帮琪琪出头。 华向东这话让琪琪很感动,为了表示对自己这结拜大哥的谢意,琪琪决定当晚请华向东吃饭。 当然,饭钱还是我结的。 很偶尔的,我和琪琪能过上一会儿二人世界时,琪琪也是三句话不离华向东。 比如在路边看到拾荒的老太太,琪琪就会说,老太太这么可怜,要是大哥在的话,大哥肯定会帮她。 如果看到公交车上有被抓住的色狼,琪琪就会说,要是大哥在的话,这色狼早被打趴下了。 要是看到路边有人打群架的话,琪琪就会说,要是大哥在的话,早把这两拨人全打趴下了。 说完还会很失望的看看我。 然后我就会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也很失望的看看自己,再看看不远处那正在打群架的二十来人,想象着华向东赤手空拳单枪匹马挑翻他们的场景… 这一时期,我和琪琪都管华向东叫‘大哥’。 到这时,其实我对他俩已经有了一丝醋意了。 但是我只隐晦的表达过一丝自己的不满,就换来了琪琪的大吵大闹,以及第二天华向东对我狭隘心胸的无限失望。 所以第三天我就不得不再带着琪琪请华向东吃了顿好的,作为因为我自己思想上犯了错误,而导致他们俩心理上受到伤害的弥补。 后来因为怕琪琪不开心,所以我在心里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再反感华向东,甚至强迫自己去发现华向东身上的闪光点。 然而经过许久努力,我也只找到了一条勉强算是可以感谢他的‘点’。 那就是在拳台上被他揍过无数次后,我还真掌握了一些搏击技巧,而且身体也确实强壮了许多。 起码后来在单位里和那个之前老是变着法欺负我的同事忍不住打架时,我一拳就把他放躺下了。 事情就一直按着这种模式发展了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出差提前回来时,在自己出租屋里碰到了衣衫不整的两个人。 琪琪跟华向东都是本地人,所以他俩平时都跟自己父母住在一起。 父母在,有些事做起来似乎就不是那么方便了。 而我独自租住的房间,琪琪和华向东都有钥匙。 那天我一进门,琪琪还没等我问话,就大吵大闹的问我为什么骗她?为什么提前回来不通知她?为什么两个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和尊重都没有? 而华向东那天面对着我的阴冷眼神,什么都没说,第一次露出了有点心虚的神情。 那天琪琪一直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最后她气鼓鼓的拉着华向东一起离开了我的租住屋。 他俩走后,房间里还飘荡着淡淡的怪味,是琪琪身上的香水混合着有些恶心的汗臭味。 我坐在板凳上,看着被折腾的乱七八糟的床,终于第一次生出了分手的念头。 被子,褥子,床单,枕头。 除了木板床的主体外,其他的一股脑全扔进了楼下的垃圾箱。 当夜我没在租住屋过夜,而是在附近快捷酒店开了间房,这一夜我一分钟都没合眼。 第二天天亮后我洗漱干净便坐地铁赶去了单位,开始了正常工作。 不管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当天下班后我买了一整套全新的床品,返回了出租屋。 琪琪和华向东都没主动联系我,我也没主动联系过他俩,这种生活维持了相当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华向东忽然主动给我发信息说,他觉得我跟琪琪之间好像闹矛盾了,我俩之间可能是有误会,虽然他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他做为大哥,有责任帮我俩重归于好。 说的就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特么没有,而且他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我没回复他的信息,我以为这就算是已经表明我的态度了。 没想到当天下班回到租住屋时却发现,这俩人已经在我门外等候了。 琪琪一脸气鼓鼓的没说话,华向东关切的问我房门是不是坏了?为啥他俩的钥匙都打不开门? 我直白的告诉他俩,我把锁换了,怕家里进来脏东西。 琪琪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华向东却装傻充愣的配合着我客套了几句,之后俩人就死皮赖脸的硬跟着我进了我家。 进屋后看到全新的床上用品,华向东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俩人依旧装着傻各自找板凳落座。 落座后华向东就开始劝我…作为男人,应该大度一点。 这俩人明显是已经做好了预设立场,那就是不管我是什么态度,他俩都当作之前是我跟琪琪闹了点小误会,结拜大哥理所应当的要帮助我俩破镜重圆。 至于那天的事,全程只字未提。 那天华向东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最后在他的‘劝解’下,琪琪主动冲我说,她已经决定原谅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了,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问琪琪我之前做什么了?有什么需要你原谅的? 琪琪理直气壮的说,她已经原谅了我对她的无端猜忌。 其实此刻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我对琪琪还有着怎样的感情。 到底是爱,还是只是不甘心? 那天最后,我还是很没出息的选择了原谅她。 说到底我还是受父母影响比较深,还在向往那种一生只一人的爱情。 然而事情并没按照我所预想的发展,我原本以为经过这次后,琪琪会和华向东保持距离。 我觉得这是对我,和对我俩感情的最起码尊重。 但这两人丝毫没有收敛,两个人该怎样还是怎样,除了我没再给他俩我住处新锁的钥匙外,一切似乎都重新回到了以前那种状态。 后来因为我始终不答应再给他俩我住处的钥匙,琪琪又和我吵过几次。 每吵一次,我对她的感情就淡一分。 再后来,琪琪和华向东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但并不是要保持距离的那种默契,而是…而是要联手把我当猴儿耍的那种默契。 有一天,华向东.突然单独找到我,说有点事要跟我谈谈。 这是华向东第一次越过琪琪单独找我,也是我俩第一次单独见面,见面地点是华向东选的一家门面很小的KTV。 我不是第一次去KTV,但是在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种KTV,我以前根本没来过。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阅尽千帆 在这家KTV里,我看到了简陋落后到吓人的唱歌设备,以及卫生条件差到不可思议的包房环境。 但刚才在走廊时我却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生意好的不得了,而且每个客人似乎都玩儿的非常开心。 并且从衣着打扮来看,这些客人也不像是消费不起高档KTV的穷人。 华向东把我独自留在包房里,他说要去点一些吃的喝的。 这是我俩认识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请客。 琪琪之前倒是跟我说过,她和华向东单独在一起时,所有花费都是华向东掏的钱,所以她一直觉得华向东是个非常大方的人。 过了漫长的十几分钟,华向东才重新返回包间,这时间久的一度让我以为他已经逃单跑路了。 再次返回包间的华向东除了端着两个果盘外,他身后还跟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个男服务员,抱着一箱啤酒,另外还有两个化着浓妆,看上去很便宜的‘职业女性’。 没吃过猪肉我可见过猪跑,一看这俩女人进来,冲那打扮我就猜到了她俩的身份,一瞬间我也就明白了这里生意这么好的原因。 所以我一句废话没多说,直接站起身就准备回家睡觉。 然而华向东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和那两个女人一起把我拉了回来,并且再三跟我保证,这俩姑娘只是负责陪唱,绝对不干别的。 因为对华向东为人的了解,所以我依旧准备离开,但华向东最终却还是用一句话留住了我。 他说他想跟我谈谈关于‘他和琪琪’的事。 一个让我很不舒服的语法,却成功的让我无法直接跺脚离开。 但是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华向东压根就没提琪琪。 他只是跟我不停地干着杯,边喝边跟我说,他经常来这种地方消费,他之所以还没正式交女朋友,就是因为他还没在这种地方享受够。 他如果有生理需求的话…都会来这种地方花钱解决,不会用其他方式。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他始终和那两个姑娘进行着很频繁的肢体互动。 两个姑娘配合的也很好,就算华向东那双胖手的动作再下流,她俩也只是咯咯笑着配合他,丝毫不反抗。 华向东不断的说,男人出来玩儿就该放开一些,反正钱都已经花了,不玩儿白不玩儿。 说这话时,他还会示意让两个姑娘来陪我。 在每次被我拒绝后,华向东都会乐呵呵的跟我保证说,他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琪琪,正所谓“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昌”才算是真正的兄弟嘛,他今天带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加深我跟他之间的‘兄弟情’。 随着越喝越多,我也算是明白华向东今天到底是想说什么了。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有的是女人,他不可能会碰琪琪,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误会,那天都是我的幻觉… 不管华向东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我都已经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这种只把女人当作玩具的薄情男人,不能深交。 明天我就跟琪琪摊牌,要是想跟我继续处对象,那我跟她的世界里就必须没有华向东这个人的存在。 选他还是选我?我想这不是一道太难作答的题。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华向东根本没给我和琪琪选择的机会。 这晚我喝了很多,一是因为心情确实不好,想借酒消愁;二是因为,我在潜意识里把这顿当成了我和华向东的诀别酒。 三是这KTV的啤酒确实很神奇,不管哪个牌子,喝起来都特么跟兑了水似的,很难喝醉。 而那两个姑娘开酒的频率也非常快,华向东很直白的解释说,这些姑娘卖酒有提成,我们多喝就是照顾她们生意。 于是我就很意外的喝多了。 当晚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回的家,自己统统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脑子里除了华向东那个胖脑袋以外,就只剩下两个姑娘不停开酒倒酒的循环动作,循环的我想起来就想吐。 拼尽全力起床洗漱,胃里还很不舒服,索性早饭都没吃就直接赶到了公司。 唉,生活还要继续啊。 勉强撑过了一上午,所有同事都看出了我的状态不好,我自己也没否认,只是说昨晚有点事喝多了。 同事们听我这么说也就都没在意,毕竟我们这些跑业务的,‘喝多’这种事简直太常见了。 然而到了下午,我就成了整个公司的主角。 下午快下班时,四个人忽然闯进了我们公司。 两男两女,那俩女的我见过,是昨晚陪酒那俩姑娘。 另外那俩男的我没印象,但是一看造型就能明白他俩的身份,两个纯的不能再纯的小混混。 这四个人一进门就点名要找赵一江,我迷茫的起身迎接他们四个,努力猜测他们来找我的原因。 这四个人倒是不卖关子,马上就把他们来的目的告诉了我以及我公司的所有同事。 他们来找我,是因为我昨晚嫖昌没付钱,他们是来要账的。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碰瓷或者敲诈,俩姑娘主动拿出了手机,打开相册后大声嚷嚷着让全公司的人都过来确认。 遇到这种事,同事们当然都很积极,积极到甚至一度把我这个当事人都挤到了圈外。 直到他们都确认完照片后,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惋惜的,有惊讶的,还有幸灾乐祸的。 大家稍微散开后,我才拿到那俩姑娘的手机。 好多照片,看背景正是昨晚那家KTV的包房,全是我跟这俩姑娘的合影。 照片里的我笑的很迷醉,俩姑娘穿的衣服都比我记忆里还要少,而且照片拍的非常专业,一看就是一个痴汉模样的我在享受这俩姑娘的温存。 然而这一切我完全都不记得… 光看照片似乎还不够过瘾,那俩姑娘又各自调出了自己的微信通话记录,有很多条我和她俩的互动,‘我’发出的信息都很肉麻,肉麻到我此刻看到都有些想吐。 也正是在微信里,我告诉了她们俩人我的工作单位是在哪里。 我打开自己手机的微信界面看了一眼,没有跟她俩的通信记录,俩姑娘立刻一前一后给我发了微信视频邀请… 这下坐实了,不光那些信息确实是我发的,而且我还很符合渣男人设的删掉了那些通信记录。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归来仍是少年 一切都确定以后,俩姑娘大声嚷嚷着不堪入耳的话语,比如她们出来卖赚的也是辛苦钱,只要给钱怎么玩儿都行,但是白嫖可不行。 而那两个小混混则一直在一旁帮腔,说自己女朋友出来卖赚的都是辛苦钱,你怎么能跟我们似的白嫖呢? 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说不清了,除了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了鄙夷外,被惊动的老板此刻也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时,华向东带着琪琪赶来了。 之前也有过几次这种情况,就是我快下班时,华向东会和琪琪一起过来接我,然后开始我们的‘三口之家生活’。 所以一开始我真的以为,他俩今天在此时此刻出现,只是巧合。 那俩昨晚巧笑嫣然的姑娘此刻已经完全换了一副嘴脸,妥妥的泼妇两只。 她俩一看到琪琪进来,二话不说就拉着琪琪把我的“所作所为”全说了一遍。 那些照片也都展示给了琪琪。 此时依旧在头昏脑胀的我并没意识到,这俩昨晚跟华向东十分亲密的姑娘,此刻却十分蹊跷的完全忽略了华向东的存在,就好像彼此根本不认识一样。 这场闹剧的最终结果就是,琪琪愤然离去,华向东出于关心,立刻也跟了出去,‘帮我’照顾琪琪。 而我则在公司领.导的怒骂声和同事们的奚落声中,按那四个人的要求,转了五千块钱的‘嫖资’给她们。 钱一转完,俩姑娘立刻就拉黑了我的微信,接着他们四个人就乐呵呵的离开了我们公司。 他们走后,领.导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开着办公室门对我一顿臭骂。 我一个字都没说,因为我知道这种情况下不管我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索性就这样吧。 领.导骂到消气以后终于把我放了出来,回到集体办公室,除了那两个之前就跟我有过矛盾的同事在一脸古怪笑意的看着我外,其他人最多都只是鄙夷的瞥我一眼,就继续忙自己的手头工作去了。 没人稀罕搭理我,似乎对于他们来讲,搭理我,已经成了一种耻辱。 我也没多停留,收拾了一下自己办公桌上的私人物品,便直接去找领.导请了假。 这次领.导批的很痛快,甚至很明确的告诉我,“你愿意歇多久就歇多久”。 回住处的路上我脑袋还在疼,长这么大,这是我唯一一次喝啤酒竟然能喝醉到这种地步。 到住处后我往床上一栽,倒头便睡。 后半夜凌晨三点时我被饿醒了,起床用冷水洗了把脸,脑袋总算没那么疼了。 翻了下手机,那五千块的转账记录告诉我,今天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我完了。 起码…起码我是别想再在现在这家公司干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华向东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从凌晨醒来就没再睡过,一直在思考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听到手机响起,我有些失神的直接接了起来。 电话里的华向东对我一通埋怨,大意就是怪我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那两个‘小姐’,现在这结果都是因为我自己的这一个错误举动造成的。 他的话中,惋惜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听都是大哥在关心亲弟弟的语气… “我去,你被人搞得这么惨?然后呢?你把那个死胖子捅死以后就跑回来了?” 听完我的经历后,尚三竿一脸震惊的问到。 我撇撇嘴说:“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我认怂了,啥也没干就直接滚回来了。” 尚三竿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啥也没干?明的没干,阴的也没搞点啥破坏你就回来了?你少年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呢?没我在你就怂成这样?” 我答道:“是啊,论单挑,我肯定打不过他,论关系网,我一个在首都都没立足的人,拿什么跟人家一个老本地人拼?而且我是真的有点不喜欢那个环境了,对那个女的…也没啥感觉了。所以干脆回家得了,眼不见,心不想,以后在家专心陪家人,安心过日子,耕田织布,马放南山…” “行了行了,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潇洒。反正就是混了个身败名裂呗?来,一杯敬过往!” 尚三杆打断了我的话,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我也举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我接着说道:“唉,反正我是看透了,现在就是任谁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琪琪,她跟华向东那点破事,除了我也没第四个人知道,那现在我就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尚三竿说道:“我信啊。” 我心里一暖,但还是白了他一眼说:“你信管屁用。” 尚三竿吃了口菜,想了想说道:“这事儿吧,有一点你说的对,论综合实力你确实斗不过人家,大丈夫能屈能伸,也没啥丢人的,你要是能给丫弄到咱县里,我倒是保证能把他整的死去活来,就是估计他不会来。” 我没好气的说:“你这不是废话?要是能把丫弄到咱们县城,我还用你?我特么放狗都能咬死他。” 尚三竿“嘿嘿”一笑,不置可否的说道:“那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这篇就算是掀过去了吧?接下来啥打算?” 我说道:“没啥打算,先替我爸这么干着呗。话说回来,这么多年你都没生过病吗?你特么要是去过县医院肯定就会见过我爸啊,那咱哥俩早就重新联系上了。” 尚三竿摇摇头说:“我还真没去过,那儿太特么黑了,何况我跟我妈身体好着呢,就说她最近有点小感冒,那随便找个药店买点儿药也就打发了。” “你妈…也感冒了?” 我问了一句,尚三竿满不在乎的说:“啊,季节性流感,每年咱这儿樱花一开就犯病,也没啥大反应,吃不吃药过几天也就好了。” “哦…”我敷衍了一声,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话说你也够能拉的下脸的,好歹是一首都混过的大学生,怎么就真能静下心来去当个看门的?” 尚三竿换了个话题,我说道:“大学生咋了?你不觉得我混的还不如个看门的嘛?其实看门也蛮好的,对了,你等下哈。” 说完我便起身回了自己卧室,拿出那帮熊孩子送给我的锦旗。 给尚三竿显摆完后,我又跟他讲了一遍我得到这锦旗的经过。 我讲完给尚三竿乐的够呛,不过我能听的出来,他笑的很刻意,像是在有意帮我缓解心情。 我当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便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我俩笑的都很傻,傻的仿佛我俩都还是从前那个少年,不谙世事,满腔热血…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月是故乡明 后来,尚三竿又讲了一些他‘上岗’后的搞笑经历,确实有些奇葩客户给我听的也很是忍俊不禁。 渐渐的,我终于把那段刚刚完整回忆过的不堪往事,重新抛到了脑后,而且比之前抛的更彻底。 是啊,一切都得向前看。 两瓶白酒很快就被我俩干光了,我丝毫没客气的又拿出两瓶,再开,再喝。 从午后一直喝到晚上八点多时,尚三竿接了个电话,他也没跟我商量,除了叮嘱对面记得吃感冒药,就是告诉对面,今晚他不回家过夜了。 电话自然是他妈打来的,他妈也没多说什么,几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今夜恰巧是个农历十五,窗外的月亮很圆。 看着这圆月,我忽然觉得,这些年虽然因为工作出差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包括首都在内,似乎所有地方的月亮都没故乡的月亮好看。 不够圆,不够亮,也不够温暖… 一斤装的白酒,我俩一人两瓶全都下肚后,我的意识还保持着七分清醒,看得出来,尚三竿也没多少醉意。 说实话,我之前最多只试过一口气干掉一斤,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酒量竟然这么大。 尚三竿说,他之前也没试过一次性喝过这么多,所以也没想到他自己有这么深的量。 事后回忆起来,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俩今晚心情都太好了,所以在酒量方面发挥的比较超常。 到我又搬出一箱啤酒时,尚三竿终于问起我一个问题,那就是既然我有这么深的酒量,那在我的那段故事里,为什么我会被兑了水的啤酒放倒到那种地步? 对此我说出了我后来越想越有可能的猜测,那就是那晚的酒里…我被人下了药了。 啤酒都是那两个小姐负责开瓶的,她俩经常是一口气连开好几瓶,之后就拎着已经打开的瓶子分别放到我和华向东面前。 这个过程中,如果想精准的往我一定会喝的酒里放点什么东西,还不被我察觉,那简直太简单了。 尚三竿也很同意我这说法,甚至还认定了是倾向于哪方面的药物。 我俩毕竟不是小孩儿,所以对于他的观点,我也很认可。 又一人喝了两瓶多啤酒,我终于有些顶不住了… 第二天从沙发上醒来时,恍惚间我还记得,昨夜后来,我俩好像还雄心壮志的想要联手称霸北安县城。 他干县长,我干县妇联主任。 我也很八卦的问过他,为什么身在老家这样的环境里,都到了适龄还不结婚? 你看我,一回老家就被迫不及待的安排了相亲。 这货给了我一个很难接话的答案:父仇未报,何以为家? 关掉闹钟,我发现尚三竿正躺在我一旁,鼾声震天。 晃晃有些凝固的脑浆,起床洗漱。 我把自己收拾妥当后,尚三竿还没醒,给他发了条文字微信,之后我便独自离开了家。 沿途买了个肉火烧当作早饭,到县医院,我刚进门岗室,就看到驼叔正一脸严肃的坐在他床边。 看到我进来他也不说话,就用比平时还要阴沉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驼叔,您…您咋了这是?要不您吃点儿?” 我把手里的早餐递向驼叔,驼叔摆摆手说道:“别闹,小江,叔问你,你昨天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了?” 我一愣,赶紧说道:“没有啊,我什么过份的事情都没做啊,咋了驼叔?您为啥这么问?” 驼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唉!昨晚我帮你给那姑娘家里打电话,人家家里说死说活就是不愿意再跟你处,说是看不上你的人品,你说你到底干啥了?咋能让人家姑娘说出这话?” 驼叔这气急败坏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有些想笑,看来他还真是很希望我能跟王明月在一起。 想到这儿,我又不由得在心里小小感谢了一下尚三竿,这货昨天出的损招倒是真好使,直接就扼杀了王明月对我的邪念… “嘿嘿,也没啥。” 我嬉皮笑脸的冲驼叔说道:“我真的啥也没干,估计就是人家没看上我呗,叔,您不是手里有的是资源嘛?您再给我介绍别的就是了。” 驼叔说道:“你怎么还好意思笑?我们这辛辛苦苦的可都是…” “知道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可这人家硬是看不上我那我也没办法不是?” 我打断了驼叔的话,驼叔有些无奈的站起身说道:“唉!好吧,那我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再给你介绍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处,别让我和你爸妈白费心啊!” “嗯嗯,知道啦知道啦,那就辛苦驼叔啦。” 我一边敷衍着,一边把驼叔请出了门岗室。 把驼叔送走后,我就开始琢磨,要不要给父亲打个电话。 我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驼叔给我介绍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直到吃完早饭我才下定决心,暂时还是先不打了。 一方面,我不想因为这点破事影响他们两口子旅游的心情;另一方面,我也想再看看驼叔接下来会给我介绍什么样的女人。 毕竟这才介绍了一个而已,搞不好驼叔其实也不清楚王明月的底细,他并不像尚三竿揣测的那样,在故意给我介绍各种没人要的奇葩。 喂狗,喂龟,打扫卫生。 忙完例行公事后,我看了一眼手机,尚三竿还没回复我,看来这货还没睡醒。 无事可干,我便上外面继续打拳。 就算以后很难再有机会和华向东照面,就算我再练也没什么打败他的可能,那也不能放弃。 把自己练强点,这样的话,起码再遇到王明月这种体型的相亲对象时,我还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被侵犯… 门岗室里忽然响起一阵铃声,是我的手机。 进屋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父亲。 我有些疑惑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心想这该不会是什么心灵感应吧?我刚想给父亲打电话,他竟然就给我打了过来。 “一江同志,上着班儿呢?” 父亲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我说道:“是啊爸,咋了?” 父亲似乎是深呼吸了一声,这才接着说道:“是这样,小江,咱隔壁你王叔刚给我来了个电话,说是…咱家好像进去人了。” 隔壁王叔?我还有点印象,是拆迁以后才成为邻居的,不熟。 我一愣,想了想说道:“哦,这王叔真八卦,昨儿我碰见小时候的同学了,就尚甘,您还记得吧?原来跟我关系特别好,后来拆迁以后失联的那个,昨晚他在咱家我俩一起吃饭来着,他喝多了还没走,没事儿。” 我原本以为王叔跟父亲说的就是这事儿,没想到父亲却说道:“还有个你同学啊…不是说他,听你王叔那意思,是刚才有个人翻墙头进咱家了,看背影…十有八九是小川。”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家贼难防 一阵无奈感在心头缓缓升起,当父亲说出小川的名字时,一瞬间我就能确定,我家隔壁那位王叔肯定没看错。 因为翻墙头进我家这种事儿,小川小时候就没少干过。 于是我赶紧冲父亲问道:“这熊孩子这么多年咋一点都没改?那咋整啊爹?我这会儿回去揍他一顿把他赶走?” 父亲说道:“你要敢揍他,你小姑父不得把咱家讹个倾家荡产啊?得了,反正你这工作离岗一会儿也不要紧,你跟驼子打声招呼就回去看看吧,给他撵走也就是了,说到底毕竟是自家人…” 唉,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 我答应一声说道:“好吧,那我用不用跟我小姑父说声?” 父亲说道:“算了,你小姑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他惯的,小川也不至于这么不懂事,你跟他说了也白说…既然你同学在咱家,那你说话什么的注意点分寸,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我答应一声,在父亲的催促中挂断电话后,便直接拨给了尚三竿。 然而手机里却提示我,对方已关机。 尚三竿车上都没带个充电器?这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没过多考虑,我又拨通了驼叔的电话,电话里告诉他我有点急事,需要离开工作岗位一会儿。 驼叔对此倒表现的不怎么在意,毕竟我们这岗位平时也确实没啥正事儿可干。 就算真的突然来‘活儿’了,胜利他们也会给我打电话的,我能及时赶回来就行。 挂掉电话,我一气呵成的锁上门岗室和县医院的大门,随即往家的方向放足狂奔。 当我转过倒数第二个弯,拐进回家的必经之路后,我看到了一个超级不想在此刻看到的人,小姑父。 这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三叔组织的那次‘家宴’。 当时小姑父就使劲问我打听过我父母的去向,和我现在的上班规律。 这么说的话…小川这次来我家,搞不好我这小姑父才是主谋啊… 小姑父正站在要去我家的最后一个路口处,扶着他的自行车,四下乱看。 当他的目光终于和我对视,他有一瞬间的惊讶,但马上又变成了“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那种得意。 我稍微放慢了一下脚步,小姑父很亲热的冲我招了招手,接着便骑上自行车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小江,怎么大清早的回来了?你今天不是要上班嘛?” 小姑父热情的冲我喊着。 我面无表情的一步步前进,当我和他终于相隔不到两米距离时,眼看小姑父捏紧手刹车闸,减速,停止,右脚离开脚蹬子,试图踩到地面上用来支撑自己和自行车的平衡。 就在他的脚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我直接撒丫子越过他就朝家跑去。 小姑父在我身后传来一声声喊叫,我没理会,在拐过最后一个拐弯时,我扭头看了一眼,他正在慌忙而吃力的调转着自行车的前进方向。 此刻我已经能听到家里传来的狗叫声了,尚三竿的车还停在路边,证明着这货还在我家。 家门紧闭,我掏钥匙开门,进家,院子里空空如也,只有花花在不停地冲着客厅方向狂叫。 我稍微稳定了一下心神,立刻朝客厅走去。 开门的一瞬间,我就看到了一副有点诡异的场景。 尚三竿又进入了他的‘工作状态’,虽然没穿那身二了吧唧的戏服,也没粘那三捋假胡须,但是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恢复成了昨天我俩刚重逢时的样子。 此刻这货正坐在沙发上,而我那个熊孩子表弟赵一川,正隔着茶几坐在他对面的一把小板凳上,眼神惊讶而虔诚的盯着尚三竿。 同时他的左手正掌心向上放在茶几上,看起来是在给尚三竿展示自己的掌纹。 尚三竿…这是在给小川算命? 茶几上的剩酒剩菜都还没来及收拾,只是被草草的放到了一旁,我一语不发的走进客厅。 听到开门声,小川扭头朝门这边看了过来,尚三竿则趁着小川扭头的空档,偷偷冲我眨了下眼。 我会意的没回应他,假装啥也没发生。 看到进门的是我,小川激动的站起身冲我嚷道:“小江!你回来咋也不跟自己兄弟说声?而且你认识破邪大师咋也不跟我说啊?你这哥哥咋当的啊?” 唉,和他爹一模一样,一开口就只会指责别人,从不考虑自己是怎么回事。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冷着脸问道:“你怎么进来我家的?你来我家干什么?” 小川说道:“我来找破邪大师算命啊,你家门没锁,我走着就进来了,真的,不信你去看,你家门真没锁。” 唉,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瞪眼说瞎话的本事一点没变。 我依旧语气不善的说:“废话,我家门是特么我刚刚亲手打开的,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滚。” 小川摆出一脸失望的神情冲尚三竿说道:“大师你看,有这么当哥哥的嘛?竟然让亲弟弟滚…” 尚三竿点点头很配合的说:“正是,一江贤弟,你不当如此啊,一川施主毕竟与你是血肉至亲,何况他只是来测算命运而已,何必驱之?这样,就算你伯仲二人彼此有间隙,也等算完眼下这一卦再说吧,毕竟洒家已为一川施主开天眼,不测完,实乃太过浪费功力。正好看在一江的面子上,洒家今日便祭出法宝,与你深算一卦。” 说着话,尚三竿掌心向上摊开了他的右手,而在他的手心里,已经凭空出现了一枚外圆内方的清朝铜钱。 “康熙通宝,清圣祖康熙爷在位时流通之货币。清圣祖执政六十一载,在位期间,虽货币铸造数量庞大,但其间几易其版,真正能得纯阳灵气之铜币,只此一版。 “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此版钱币在铸造时,曾融‘罗汉金身’于铸炉之内,故此版钱币除颇具灵性外,更内含真金,因此,世间多有恶人夺此钱币,熔炼黄金,乃至于现流传于世之康熙通宝,十之八九皆是假货。 “有据可考,此版钱币现存真品,共计不超过二十六枚。洒家手里这枚,乃是两百余年前,由满清当时皇室十四皇子亲手交于本派先师。 “当时共赠予先师一十三枚,后成师门珍宝,分别传于后辈中之佼佼者。洒家不才,独得一枚。此币上可通九天,下可通九幽,实乃可穿越维度窥伺天机之圣物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开算 尚三竿手拿那枚铜钱,认认真真一字一顿的说了一堆话。 这堆话字数虽然多,但他说的非常流利,想必是之前就已经背过好多遍了。 而当他说完,我那个混蛋小姑父也已经来到了我家客厅,一脸懵圈的看着我们房间里的三个人。 很显然,他也没想到房间里会是这副场景。 “爸!爸你快来,今儿可算见着高人了!” 小川边说边上门口把他爹拉到了尚三竿面前,满脸兴奋。 他爹看了看尚三竿,依旧眼神迷茫的冲小川问道:“什么?什么高人?这谁?” 小川激动的喊道:“破邪啊!那个破邪!你忘了?破邪的事儿咱俩不是都说过嘛?!” 小姑父一脸惊恐的问道:“啊?我那事儿你都知道了?”小川反问道:“啊?爸你啥事儿啊?你也找过破邪大师?” 小姑父扭头又看了一眼尚三竿,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哦…是那个破邪啊,嗨,我还以为你说那个破邪呢,原来是那个破邪啊…嗯好,走了小川,时间不早了,你妈叫咱俩回家吃饭呢。” 小川一把甩开他爹的手说道:“吃啥饭啊?这平时约都约不着,哪儿能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人家大师都说了,人家就是特意在这儿等我的,是吧破邪大师?” 小川说完便看向了尚三竿,尚三竿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说道:“天机不可多言。” 小川赶紧点点头说:“明白明白。” 小姑父一皱眉说道:“这孩子,你别让人给忽悠了,这人年纪轻轻的能有啥真本事?爸不是跟你说过嘛?咱们这儿就金牡丹大师算的才准…” “那你请的起人家金牡丹吗?再说了,破邪大师也是正经修炼过的人,别的不说,就大师刚才露的那一手就肯定比金牡丹强!” 小川打断了他爹的话,他爹看了看还在举着铜钱的尚三竿,扭头冲小川问道:“他露啥手了?” 小川答道:“那家伙可神奇了,我一进屋人家就算出来了,说我不是从正门进来的,这还不神?” 我看了看透明的窗户和外面一览无余的院子,没说话。 小川继续说道:“还有啊,人家看我第一眼就算出我跟小江他们家有血缘关系,而且还算出咱两家是姑表亲,还算出我是小江的表弟,这还不够神奇?” 我看了看小川那张和我有四五分相像的面孔,又看了看他手臂上那独一无二的错别字纹身,回想了一下昨晚跟尚三竿闲聊起这孩子时的情形,依旧保持沉默,没说话。 小川接着说道:“还有我以前走过歪路,蹲过号子,人家看一眼就都算出来了,你敢说金牡丹也有这么准吗?” 我没说话,咬着舌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尚三竿轻轻摇头,模棱两可的吐出两个字:“难啊…” 小姑父似乎也被小川说的有些动心,他犹豫着冲尚三竿问道:“真这么厉害?那这个什么破邪,你给我看看我财运咋样。” 尚三竿看向小姑父说:“施主印堂发黑,恐不是吉兆。” 小姑父还没说话,小川抢先问道:“啊?那该怎么办?” 尚三竿答道:“少晒太阳,注意美白,加以时日便可解开他身上的凶兆。” 小姑父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了,两位施主,昨夜我夜观天象,但见贪狼冲斗,破军降格,便知今日你我有此机缘,于是便早早在此等候,昨晚多谢一江施主款待,来,测算命运之事不宜中断,我们继续吧。一江施主…” 尚三竿说到最后叫了我一声,我很配合的问道:“大师,唤我何事?” 尚三竿指挥道:“你与我取一碗无根之水来,洒家要行那浮钱之术,来测算一下这位施主之命数。” 我愣了一下问道:“大师,何为无根之水?” 尚三竿一指旁边的饮水机说:“看那里!” 我顿时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真特么会整词儿,还无根之水?你咋不说后宫之水呢? 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尚三竿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也有些好奇。 所以我很配合的上厨房拿了个大瓷碗,接了一碗纯净水,按尚三竿的指示,把水放到了茶几上。 在我倒水的过程中,小姑父和小川父子俩全程一动都没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专注的看着我的行动。 看得出来,他俩也很好奇尚三竿会做什么。 “来,一川施主,请还按刚才的风水方位落座…另你二人,可旁观,但切勿扰乱,此卦关乎一川施主未来之运势,切记,切记。” 尚三竿神神叨叨的指挥完,我很配合的坐到了沙发一侧,小川很配合的坐到了他刚才坐着的板凳上。 小姑父朝茶几靠近一步,但没落座,只是一脸凝重又懵懂的站在了小川身后。 尚三竿把那碗水挪到了他和小川中间,指着那碗说道:“你看这个碗,它又大又圆,就像这…” “咳咳…”我轻咳两声打岔说:“哎?那条疯狗怎么还在叫?不是,听错了,没叫,你继续。” 尚三竿偷偷瞪了我一眼,这才对小川说道:“‘风主运,水主财,藏风聚水财运来’。这碗无根之水便代表着你的财运,也就是事业运。而这枚康熙通宝,更是财富的象征,二者融合,便有如画龙点睛,灵气通天,风一动,自能指出你未来财运走势。” 小川听的一愣一愣的,我则继续保持着好奇旁观着。 小姑父在一旁略带几分怀疑的说:“那你要真能算就算算呗…不准我们可不给钱啊。” 尚三竿瞥了小姑父一眼,小川立刻扭头不满的说道:“爸,你别打岔!” 小姑父撇撇嘴没说什么,小川扭过头冲尚三竿问道:“那大师,我这会儿该干啥?” 尚三竿将那枚铜钱郑重的递到小川面前说:“双手合十,铜钱放于掌心位,虔诚祷告你欲求之事。” 小川双手接过那枚铜钱,轻轻掂了掂,又用指甲弹了一下,“铛”的一声,听起来这铜钱不光真是铜的,而且很厚重。 按尚三竿的要求,小川双手合十,闭眼开始默念着什么。 大约过了一分钟,尚三竿说道:“好了,此铜钱已明了你之心意,并沾染你周身灵气,来,还于我,我们…可以正式开始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浮钱指路 小川把铜钱还给了尚三竿,尚三竿把铜钱放在自己掌心,用和小川刚才一样的动作,双手合十念了会儿我听不清的经。 他念的要比小川刚才念的时间长,中途小姑父一度想要说话,被小川用断绝父子关系的眼神给严厉制止了。 终于念完后,尚三竿把合十的双手慢慢伸到那碗上方,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张开双手。 直到手张开到一定幅度后,他手心那枚铜钱便掉落进了那碗清水里…缓缓沉到了碗底。 在铜钱和碗底接触的一瞬间,又发出了“铛”的一声。 “大师,这代表啥意思?”小川急切的问到。 尚三竿轻轻摇摇头,略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小川和小姑父脸上都是一阵紧张,尚三竿这才说道:“这代表,你不够虔诚。” 小川一愣,接着迷茫的问道:“啊?不够虔诚?那要是我够虔诚会怎么样?” 尚三竿答道:“若心够诚,此币必然会浮于水面之上,并给出关于你运势之提示。” 这回小川还没说话,小姑父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切,瞎说吧?那可是铜的,怎么可能浮在水上?” “家人心不诚,也会受影响…” 尚三竿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小川顿时领会精神,一拍桌子扭头冲他爹呵斥道:“干啥玩意儿呢你?能不能诚点儿心?!能不能对大师尊重点?咋哪儿都有你呢?!整天净耽误我正经事儿!” 小姑父明显被小川呵斥的有些下不来台,他也有点生气的说道:“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我是你爹知道不?!” 小川立刻顶嘴道:“你是我爹咋了?我特么还是你儿子呢!” 小姑父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看来小川这话里的逻辑实在太过严谨,他也挑不出漏洞。 小川接着又扭头冲尚三竿恭敬的说:“大师,你别在意啊,我爹土包子没见识,要不咱把我爹轰出去再来一遍?” 小姑父的眼睛瞬间瞪大,刚要开口,尚三竿幽幽的叹了口气说:“唉,倒也不必,只要令尊…” 说到这儿尚三竿停了停,似乎是怕小川听不懂‘令尊’是什么意思,接着转换成大白话继续说道:“反正只要你爹不给你捣乱,那你就没问题。” 小姑父又要说话,小川抢先扭头嚷道:“听见没?!听见没?!你看你怎么当爹的?人家尚大师都看出你这人不靠谱了,你把我养这么大容易吗?!你这一天到晚的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小川嚷完便转回头恭敬的对尚三竿说:“尚大师,那咱重新开始吧。” 我偷偷看了一眼,小姑父已经气的嘴唇都哆嗦了。 但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他倒是真的什么都没再说,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尚三竿。 尚三竿这才慢悠悠的把碗里那枚铜钱重新拿回手里,步骤还和刚才一样,他先拿着铜钱默念了一会儿,念完便把铜钱交给了小川。 小川这次接的无比虔诚,没再掂也没再弹,接过后一阵默念,又把铜钱还给尚三竿;尚三杆又把铜钱放在两手中间,又是一阵默念,念的我都快睡着了。 终于,他缓缓把双手放在碗的上方,缓缓张开双手,一秒,两秒… “叮咚…”一声,那枚铜钱再次落入碗中,但这次却没有沉入水底,而是在轻微跳跃了几下后,稳稳的漂浮在了碗里的水面之上… 小姑父傻眼了,我也懵圈了,小川满脸兴奋加得意,只有尚三竿保持着淡定…和那么点高深莫测。 小川忽然扭过头,冲他爹不屑的“哼”了一声,那意思很明显是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我一言不发的看着那枚在水面缓缓移动的铜钱,心里猜测着这东西运作的原理。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大师,这代表什么意思啊?”小川用比刚才更加虔诚的语气问到。 尚三竿一脸凝重的盯着那枚铜钱,片刻后才说道:“看,这就是天意,你的财运,在西方!” “啊?西方?”小川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遍。 我看了看那枚钱币移动的方向,嗯…确实是在朝西移动。 水状凝胶?不会,如果是凝胶的话,那枚铜钱应该是不会移动的,可是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一片铜漂浮在水上面呢? 凭我对尚三竿和我自己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我当然不会认为眼前这一幕是什么灵异现象。 不过我却突然联想到了和这铜钱颜色有些相像的…那晚那两颗金牙… “‘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从风水上来讲,西方本就属金,这位施主之财运亦在西方,此正是与天意相合,若向西求财,他日必有大富贵!” 尚三竿说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说的我特么都差点信了。 再加上碗里那枚铜钱的特效加持,尚三竿这话一说完,小川父子俩都有些激动。 尤其是最后“必有大富贵”五个字一出口,小川兴奋的眼圈都有点红了,他爹更是表情激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冷静了几秒钟后,小川问道:“大师,那…那具体是在哪儿啊?咱县城西头除了庄稼地,再可就没别的了,难道让我去西边种庄稼?种地能有啥出息啊?等等…难道西边的庄稼地下面有古墓?” 尚三竿摇摇头说:“施主…既然是大富贵,那眼界自当放的远一点,九州四海,普天之下何其辽阔?一个小小县城又算得了什么?想必施主一定听过一句话,‘庙小难容真佛’,区区一个县城,不足挂齿啊。” 小川认真的盯着尚三竿看了会儿,似乎也是在思索,忽然,他一拍大腿大声喊道:“好!” 这一声喊声音确实有点大,吓的我和小姑父都是一抖,尚三竿嘴角抽了抽,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做啥动作,继续装淡定。 拍完大腿的小川站起身就要朝外走,小姑父一把拉住他问道:“儿啊,你这是要干嘛去?” 小川有点焦急的说:“去西方发大财啊,大师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啊?” 小姑父问道:“上…上哪个西方?你具体要干啥你跟爹说。” 小川刚想张嘴,扭头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然后附在他爹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 他刚说完,他爹就大叫道:“我靠!你特么还想去山西搞煤矿?那矿是你说搞就能搞的?!”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忽悠瘸了 山西…好像倒确实是位于我们北安县的西方… 看到自己的小心思被亲爹嚷嚷了出来,小川有些气急败坏的冲他爹数落道:“爹你咋回事?你特么瞎嚷嚷啥?财不露白的道理你都不懂?你自己好好想想,有多少人就因为不懂这道理当初才被我偷…不是,是被我上过课…你咋就不接受经验教训呢?” 小姑父也让小川说懵了,他显然是不同意小川的观点,但一时似乎也想不出该如何去反驳。 尚三竿忽然开口问道:“施主…这就走啊?” 小川回头冲着尚三杆说:“是啊大师,太感谢您了,赚钱的事宜早不宜晚呀,早走早开工呀。” 尚三竿点点头说:“嗯,说的有理,既然施主不愿再听这卦象的后半段,那便随施主自便吧。” 小川一愣,接着赶忙坐回原位恭敬的问道:“大师,还有后半段?您说,我听。” 尚三竿说道:“刚才说的是前半段,只是指出你财运所在方位,这后半段嘛,便是关于你如何才能抓住这财运…” 说到这儿,尚三竿忽然住了口,他稍微坐直了点身子,然后便安静慈祥的看着小川不说话。 小川傻愣愣的看着尚三竿催促道:“大师,您说啊,我听着呢。” 尚三竿还是不说话,甚至半眯起了眼。 小川扭头看看我,又迷茫的看了他爹一眼,他爹颇恨铁不成钢的边掏钱包边说:“这孩子,看来这趟山西还是得爹跟你一块去,没爹陪着你这啥都不懂啊,来大师,这是香火钱,您收着。不能让您白耗损功力,规矩我懂。” 说完话,小姑父已经掏出了两张粉.嫩的百元大钞,伸到了尚三竿面前。 尚三竿稍微点点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茶几,小姑父会意的将钱放在了水碗旁的茶几上。 这大概就叫‘关心则乱’吧?看来小姑父也已经完全信服尚三竿了。 钱到手,尚三竿这才郑重的对小川说道:“此去求财,切记两点,第一,万不可违法乱纪;第二,一定要出十分努力,只要这两点都做到了,这笔财运,必定会归于你手!” 又是两句废话,但是确实有效。 我知道,这两句话在这种情景下的重要性,是非常巨大的。 首先小川会把这当成非常绝密的“诀窍”,并且会当成他接下来做事的原则。 然后呢,就是对尚三竿而言,这两句话等于是把他自己给提前洗干净了。 如果小川真按照尚三竿说的去西边讨生活,但最后没发了大财,又跑回来找尚三竿要说法的话,尚三竿就可以很坚定的告诉他,你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你没按我说的做。 你确定你没违法乱纪?好,我信。 你确定你尽了十分力?瞎说,是个人都不可能尽十分力,因为最起码…你总得吃饭睡觉玩手机吧? 那你没发财就只能怪你自己了,不赖我。 尚三竿说完后,小川非常认真的点头表示他已经记在心里了。 小姑父也没发现这两句话其实是废话,他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了,此卦已全部解完,你父子二人,可以离开了。” 尚三竿做了总结陈词,说完后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便把碗里那枚铜钱以及水碗旁边的两百块钱一起收进了自己口袋里。 紧接着,他悠长的呼了一声,往沙发上一靠,闭上眼,整个人都仿佛虚脱一般。 我和小姑父小川父子俩就静静的看着尚三竿,不知道他这是咋了。 片刻后,依旧未睁眼的尚三竿忽然开口,用和刚才算命时完全不同的正常语气说道:“好了,我给天师送走了,借天师之力窥探天机可真不轻松啊,要没啥事儿,那一江你赶紧送客吧,我得休息会儿…” 这货说完还使劲喘了几口粗气,猛一看就跟刚偷看寡妇洗澡被发现,然后一口气逃了二里地似的。 我很配合的冲小姑父说:“小姑父,没啥事儿了吧?没啥事儿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也不早了,再有七八个钟头天都该黑了,我小姑不是还等着你俩吃饭呢嘛?” 小姑父看看我,眼珠一转,忽然很客气的一笑说道:“一江啊,那个,来,咱俩上里屋,姑父跟你说点事儿。” 小姑父说完就上手要拽我,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小川也一脸问号的冲小姑父说道:“爸,你…” 谁知他刚说了这么两个字,小姑父就一把把他拽到了一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随着这几句悄悄话,小川的表情从迷茫逐渐变的越笑越灿烂,等小姑父说完,小川很爽快的说:“那你们聊,好好聊哈。” 尚三竿此刻也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小姑父。 小姑父这才再一次神秘兮兮的冲我说道:“来,一江,咱俩里屋聊…来啊这孩子,姑父还能害你不成?” 眼看小姑父态度坚决,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在他的强行拖拽下,和他一起进了我爸妈的卧室。 一进屋小姑父就放开了我,但却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还把门锁给拧上了。 “来来,一江,坐。” 小姑父自顾自坐到我父母床边,又指着一把椅子,热情的让我也坐,热情的仿佛这是在他家一样。 我以前听过一句歇后语叫‘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说的就是我小姑父这种人。 不管他是趁着我家有人还是没人时来我家,反正都绝对有事儿,而且没好事儿,他不可能是闲着无聊找我玩儿来了。 唉,做这种人的晚辈可真够累的。 我尽量平静的坐到椅子上,和小姑父面对面。 小姑父倒是没急着说话,他乐呵呵的看着我,笑容相当虚伪,整张脸皱的就跟一朵快死的尸香魔芋似的,猥琐中透着一丝丝侵略性。 我没说话,静静等待着。 片刻,小姑父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咳嗽了两声,这才用殷勤浮夸的语气说道:“小江…咳咳…你说,你小时候,姑父待你不错吧?” 我想翻白眼,觉得不合适,想撇嘴,忍住了,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静等下文。 我知道,有这句话做开场白,他接下来肯定就是要问我索取点什么了。 他先说这么句瞎话,无非就是想索取的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不过我却想不出他到底想要什么。 借钱给他儿子花?借人给他家干体力活?借我家花花给他配种?借我家长生无疆给他炖汤? 不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人心不足 “小江啊,还记得吧?上次见面时小姑父就跟你说过,你现在混的这么惨,有好事儿,姑父一定会首先想着你的。” 小姑父说完,顺手弹了下手里的烟,一坨烟灰随即飘落,和卧室光洁地板接触的一瞬间,那坨烟灰瞬间炸散,甚是扎眼。 我看着那片烟灰点点头,静静的等着。 我的态度似乎还比较让小姑父满意,他也点点头,继续说道:“其实今天小川…我和小川来你家啊,本来是想找你爸谈点正经事的,没想到他不在,唉,可惜了,看来只能跟你谈了。” 我继续点头,小姑父继续说:“不过这也好,你也知道,你爸这人做事不靠谱。就像这次,说走就走,也不跟亲戚们打个招呼,这多不合适?是吧?” 我看向小姑父,微笑道:“是啊,我爸做人哪有您靠谱?您接着说。” 小姑父没听出我话里的阴阳怪气,也许是听出了,但没在意。 他继续说道:“其实啊,小江你也大了,有时候我觉得你做事比你爹都靠谱,正好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所以我就想啊,那就干脆你做主吧,等你爹妈旅游一回来,咱这事儿也已经办成了,正好给他们个惊喜嘛。” 我有些迷茫的问道:“小姑父,您到底想说什么啊?有啥事您明说就行,只要我有能力帮的上忙,肯定不推辞。” 凭我对小姑父的了解,要是真有什么‘惊喜’,他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想起我。 而且他今天这话说的这么好听,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这次想问我家索取的,绝对不是个小数。 在我表明态度后,小姑父又打着哈哈夸了我几句,意思全是觉得我够懂事,比我爸强之类的话。 我没当真也没在意,只是又认真的催了一遍,让他赶紧说正题。 小姑父终于也不再绕圈子,冲我说道:“是这样,一江啊,看这意思,这什么破邪大师…跟你是哥们吧?” 我没否认,说道:“啊,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同学,后来我出去上学了,他去学法术了,这我回来了,他也学成了,我俩论交情倒是真不错。” 小姑父问道:“嗯,那这破邪大师的话,你肯定信服,对吧?” 我越发迷茫的反问道:“他的话我当然信啊,怎么了小姑父?您有事儿要让破邪大师帮忙?想让我帮着牵牵线?” 小姑父忙摇摇头说:“哎!哪儿的话?姑父不是说了有好事儿嘛,这大师毕竟是外人,有好事儿小姑父肯定得先想着你这个自家人嘛?对吧?姑父的意思就是说,那,刚才大师都说了,咱们小川将来有大富贵,你也信这大师的话,对吧?” 我点点头,小姑父接着说道:“那就是了,既然你也知道,咱家小川肯定是要有大富贵的人,你现在又混的这么惨,姑父就寻思着让小川带带你,也让你沾沾他的福气!” 我想了想问道:“您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小川去挖煤?给小川当小弟?” “哎!这孩子这是哪儿的话?挖煤那都是力气活儿,又苦又累又没前途,姑父是有更好的办法,让你不用出一点力,就能分到好处!” 我心下隐隐有些不安,连我亲自去帮小川挖煤都无法满足小姑父,真不知道他到底想问我要什么。 但我还是尽量做出感激的表情问道:“那,小姑父,您到底是想让我干什么啊?” 小姑父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这个尚大师说的对,你也知道,你弟弟小川从小就聪明,是能成大事的人…” 听着小姑父对他儿子一通毫无新意的夸赞,我只能表面点头敷衍着,假装自己在用心听。 直到小姑父终于说的没词了,他才自觉调整话题说道:“所以呢,现在你弟弟有这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不会拦着他,是吧?” 我有点不解的点点头说:“小川想改…咳咳…小川想做正经事,我肯定不会拦着啊,再说我也拦不着啊,小姑父您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奇怪啊?” 小姑父满意的点点头说:“嗯,我就知道小江你比你爹懂事多了,那,我今天来呢,本来也就是为了这事,做生意肯定是需要本钱的,小姑父决定把这个表现机会送给你…” 看来是要借钱,这倒是好打发,甭管咋着就一句话,老子就是没钱。 我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当然依旧保持客气的问道:“小姑父,您的意思是…想问我家借点钱给小川当他开矿的本钱?” “哎!小江你想哪儿去了?什么就借钱?你小姑父我差钱吗?” 小姑父忙不迭地否定了我的想法,这倒是把我给整迷茫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借钱还能干嘛? 索性我直接问道:“不借钱,那小姑父您的意思是…” 小姑父清清嗓子,略显得意的说:“是这样,只需要你帮小川一个小忙,其他的事情小川都已经安排好了。说真的,不是我替自己孩子吹,小川现在是真有本事,什么人他都认识,真的,你们这群后辈里啊,也就一千那头脑勉强能跟小川相提并论。那,一千的成就你也看到了,小川现在差的就是一个机会,这机会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要是不珍惜,那可就太傻了。你说对吧?小江。” 说到最后,小姑父又把话题绕到了我身上。 一股特别不好的感觉开始在心头萦绕,这次我连敷衍都没敷衍,直接问道:“小姑父,您到底是想让我帮小川做什么您直说行吗?咱就别再兜圈子了。” 小姑父一拍大腿说道:“好!要的就是小江你这句话!那,眼下是这样,小川现在就差启动资金了…放心!姑父不是要借你钱,姑父一分钱都不借!只是要你帮个小忙…你家不是拆迁完了也有两套房子嘛?” “房子?”我有点惊讶。 小姑父略有些激动的说:“不是!不是房子!是房产证!小川已经联系好了,只要用用你家房产证,小川就能从银行贷出款来!等小川的项目运作起来,我们爷俩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的!” “房…房产证?”我有些懵圈的重复了一句。 小姑父理所当然的说:“对啊,只要你家两套房子的房产证就行,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放心,小川已经联系上了银行的内部人士了,房产证一到位,保证一贷一个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无解的逻辑 不得不承认,我之前低估我这宝贝小姑父了。 终于弄清楚了他今天的来意,我无奈之余又有些震撼。 几天不见,小姑父这胃口是相当见长啊,还房产证?这得多结实的脸皮才能开的了这种口啊? 眼见我半天没说话,小姑父催问道:“哎!小江,发什么呆呢?是不是被这惊喜给吓到了?” 我回过神来想了想,冲小姑父确认道:“小姑父,您是说要借我家房产证去抵押贷款,然后用贷出来的款给小川当他的启动资金?” 小姑父点点头,很理所当然的说:“对啊。” 我再次问道:“这就是您说的‘好事’?那小姑父,这事儿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小姑父答道:“这孩子咋还没想明白呢?你啥也不用做,只要把你家房产证交给我,剩下的小川就全都能办完,一点都不用你出钱出力,这样的好事哪儿找去啊?” 我说道:“是不用我出钱出力,您不是还要我出房产证嘛?这房产证可…” “哎呀,这傻孩子,用的是你家房产证又不是用你家房子,只是几张纸而已,你又没有任何损失,这账你怎么算不过来呢?” 我挠挠头,不明白小姑父是自己傻了还是把我当傻子了。 想了想,我又在小姑父殷切的目光中问道:“小姑父,当初您家拆迁不是也得了两套房嘛?您自己家不也有房产证嘛?您干嘛不用您自己家的房产证去抵押啊?” 小姑父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家那房子还得住呢!怎么能用自己家的房产证?” 我被小姑父这话说愣了,问道:“那我们家房子也得住呢,您怎么能用我们家房产证?” 小姑父似乎有些失去耐心的说:“这孩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只用你们家房产证!又不用你们家房子!不耽误你正常住!” 我再次问道:“那您直接用您自己家的房产证不就得了?” 小姑父有些暴躁的说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家的房子还得住呢!我怎么能用我们自己的房产证?你这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真读书把脑子读坏了?这么简单的账你都算不过来!?” 我没话说了,唉,小姑父这逻辑真是无懈可击啊… “小江,你不要看不清形式,一千的成就你也看到了,你这次帮了小川,小川把项目搞成功了,那他和一千之间的感情肯定就会更亲近,到时候我家小川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小姑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着,而我已经决定送客了。 干脆也懒得跟他废话,我站起身冲他说道:“小姑父,我不是不帮你们父子,只是吧,不瞒您说,我家房产证在哪儿放着我是真不知道。再说了,房产证是我爸妈的,我做不了主,等我爸妈旅游回来您再跟他们说吧。天儿也不早了,您…” “不知道房产证在哪儿咱们可以找啊!你家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咱爷俩怎么翻也能翻出来啊!床底下,衣橱里,一般不就在这些地方嘛?这事儿不用跟你爸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小江,你爸这人不靠谱,很多事他都不懂…” 小姑父说着就也站起身,把手里的烟头往地板上一丢,一脚踩灭,接着二话不说两步走到卧室衣橱前,伸手就要拉衣橱门。 一股怒火难以遏制的直冲脑门,我一把抓住他手臂,毫不客气的大声喝问道:“你特么干什么?!”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态度跟小姑父说话,一瞬间他也懵了,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 不过估计是我这一声吼的太过响亮,我俩僵持了不到三秒钟,卧室门就被小川‘砰’的一声推开了。 “爸,小江,你俩这是干啥呢?” 小川的表情很是震惊,借着敞开的卧室门,我看到尚三竿还坐在客厅沙发上没起身。 但他却不动声色的挪了挪桌上那几个空酒瓶,把它们都摆到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挪完就继续倚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这边。 电光火石间,我想了想还是松了手,强压着怒火心平气和的说:“小姑父,这事儿我确实做不了主,您还是等我爸妈回来再说吧。” 小川显然知道我跟他爸刚刚在聊什么,听到我这么说,他爸还没说话,他便抢先嚷嚷道:“小江!你咋这样呢?你…” “你闭嘴。” 我指着小川的鼻子轻声说到。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我想我瞪着他的眼神肯定很有杀气,因为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这熊孩子就真的没敢再开口。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坚决,也可能是看出了我已经在发飙边缘,小姑父终于也没再强求。 他清了清嗓子,又朝着卧室地板上吐了口痰,这才说道:“嗯,好,那…那你就再好好想想,反正小姑父这都是为你好,是吧?那行了,小川,咱…咱先回去吧,改天再来。” “改天啊?”小川的语气带着明显的失望,他不甘心的看看他爹,又看看我,欲言又止,脚步不动。 “不走能怎么着啊?人家外面上过大学的人,多牛啊?看不上咱这农村亲戚啊,我这长辈人家也不放在眼里了,咱赶紧走吧,别耽误人家有大事业的人,是吧?” 小姑父的情绪调整的倒是挺快,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阴阳怪气。 我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没说话,只想赶紧把这父子俩送走。 在小姑父的推搡下,小川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扭头走出了卧室。 小姑父紧跟其后,我最后走出卧室。 来到客厅,小姑父没理会尚三竿,小川倒是很友好的冲尚三竿说道:“大师,那我们就先走了啊,有缘咱们再见。” 说完,这父子俩就往客厅正门走去。 “等等。” 尚三竿忽然叫了一声,小姑父父子不明所以的扭过头,尚三竿面带微笑的用正常语气说道:“把仙家送走了,我也就是个普通人,咱说点儿普通人的话…” 说到这儿尚三竿停了停,指指我才继续说道:“今儿既然能在这儿看见我,想必你们也能明白我和他的交情。我这兄弟之前一直不在老家混,认识的人不多,也就跟我关系还不错,所以回头要是有人问你们打听我这兄弟的话…” 尚三竿缓缓收敛笑容,这才最后说道:“那就麻烦告诉他们,北安老县医院看门儿的那个赵一江,是我罩着的,谁要是惦记着想欺负他的话…记得先问问西关的尚甘答不答应。”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解密 小姑父父子俩终于走了。 在花花的狂吠声中,我和尚三竿一起把这俩人送出了我家门。 亲眼看着小姑父骑上自行车,小川坐上自行车后座,自行车颤颤悠悠的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我才松了一口气。 “靠,你家这都什么亲戚?刚才你俩怎么吵起来的?” 尚三竿盯着远处问了一句,我没直接回答他,而是似笑非笑的冲他问道:“嘿嘿,罩我?就你?你罩得住嘛?” 尚三竿很有几分豪气的说:“那有啥?就算我尚甘罩不住,那尚大师也罩得住,尚大师背后可是有着十万天神撑腰的!” “真特么封建迷信,走了,回去了。” 关上大门,我和尚三竿一起返回了客厅。 在这货的好奇催促下,我一边拿着清洁工具打扫我爸妈卧室的地面,一边简单几句话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后我忍不住吐槽道:“你说我家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奇葩的亲戚?这玩意儿估计全国也就独一份儿了吧?” 尚三竿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呵呵,那你可太抬举你自己了,在咱们这‘一安三关’,比你小姑父更奇葩的人我都见过,还见过不少呢。” 我不置可否的的说:“是啊,您老这工作是容易碰上这样的人,对了,你刚才那铜钱怎么弄的?有两下子啊。” “嘿嘿,没看懂哥是怎么玩儿的吧?”尚三竿得意的问到。 我没否认,收拾完卧室便拿着清洁工具回到客厅,坐到刚才小川坐过的那个小板凳上,伸手试了试那碗水。 没毛病,是正经水。 尚三竿也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和我面对面。 我冲他勾勾手指,他心领神会的从自己兜里掏出了那枚‘康熙通宝’,朝我抛了过来,接着便一脸得意笑容的看着我。 我单手接住铜币,没理他,掂了掂,弹了一下,确定是金属的。 接着我便把那枚铜钱轻轻放到那碗水的水面之上…“当啷”一声,铜币瞬间沉底,一切正常。 我捞出那枚铜币又试了一次,结果依旧不变。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门道,我只好有些不甘心的妥协道:“你这手儿挺厉害啊,到底怎么做到的?” 一边问着,我照旧一边反复往水里放着那枚铜钱,每次都成功落底,不管从什么角度往里扔,都不会浮起来。 尚三竿颇有些小人得志的说:“嘿嘿,所以昨晚我才跟你说,我现在会的多着呢,咋样,现在觉得咱俩谁是师父谁是徒弟?” 我无所谓的说:“我什么姿势都行,你赶紧跟我说说你这戏法到底怎么变的。” 尚三竿说道:“好吧,看在徒儿你诚心求教的份上,那为师便将这奇门遁甲之‘浮钱指运’之术传授予你吧。” 这货刚说完,就有一样东西突然落进了我眼前的水碗里。 我正在专心研究手里那枚铜钱,一时没防备,被水溅了一脸,刚想骂街,忽然发现碗里多的那样东西…是和碗底那枚铜钱一模一样的另一枚铜钱。 只是这铜钱却没沉底,而是稳稳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我抬头看了尚三竿一眼,再看向碗里的两枚铜钱时,已经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便伸手拿起了那枚浮在水面上的铜钱…果然,特么是个假货,超级轻! “木头外头裹金漆,纯手工打造,费我老劲了,这家伙,木头是我亲手一点一点刻出来的,金漆的颜色是我亲手一点一点调出来的,你仔细看,犄角旮旯里的色差我都特么做的一模一样。这手艺牛不牛?哥就问你老子牛不牛?!” 尚三竿说这话的语气已经有几分扬眉吐气的感觉了,看他这德行,估计是第一次实话实说的对人显摆自己的手艺。 我对比了一下这两枚外观确实几乎一模一样的“铜钱”,忍不住点点头说:“嗯,有这手艺你都能当厨子了,所以你刚才是怎么在我们仨人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两枚铜钱换掉的,来,给哥演示一遍。” 尚三竿跟我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又表演了一遍。 他先把那枚假铜钱放进袖口里,又拿起那枚真铜钱装模作样的比划了一阵,接着把铜钱往碗里一扔,铜钱便稳稳的漂浮在了水面之上。 “咋样?看的出来哥是在哪个瞬间换的不?”尚三竿问到。 我诚实的摇摇头,猜测着问道:“是…你双手合十的时候?” 尚三竿嘿嘿一笑说:“挺聪明嘛,其实啊,刚才那套.套路的重点在于前期铺垫,就是让你表弟先亲手接触一下这铜钱,这样他潜意识就不会怀疑这枚铜钱的真假,剩下的就是使劲练手速,熟能生巧嘛。” 我点点头,确实,这种小戏法最主要的还是要先让观众相信,然后变起来的成功率就高多了。 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冲他问道:“哎,三竿,你失手过没有?问你个事儿啊,要是你没蒙住观众,或者碰见那种比较愣的,看这假货浮起来人家就直接上手去抓的话,你不是铁定要挨揍了?” 尚三竿没回答我,而是把碗里那枚真铜钱慢悠悠的收进自己袖口后,自信的说道:“你抓个试试,哥吓死你。” 我有点怀疑的说:“咋?水里有电啊?” 尚三竿摇摇头说:“你抓一下试试嘛,来嘛,快抓嘛。” 我扒拉了一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咦,你别那么恶心,抓就抓。” 说完我缓缓把手伸向碗里那枚假铜钱,尚三竿催促道:“快点,谁特么破案能像你这么慢?快点快点。” 我白了他一眼,手上马上加速伸向那枚铜钱。 然而就在我的手还差那么两三厘米就能碰到那枚铜钱时,尚三竿忽然大喊一声:“不要!” 这声大喊吓了我一跳,手上动作也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紧接着,尚三竿的双手就闪电般伸出,他两只手抓住我手腕的同时,碗里那枚假铜钱已经缓缓的沉了下去,直至碗底。 我惊讶的问道:“这…你已经又换了?” 尚三竿诡异一笑说:“那,现在是最关键的步骤,仔细看哈。” 说完,尚三竿忽然脸色变得无比痛苦,整个人往后一仰大喊道:“不!不要!啊!!你们!快!快!快去请如来佛祖!”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上路 鬼吼鬼叫完这几句,尚三竿又瞬间恢复常态问道:“咋样?这套组合拳打下来,一般人都会信吧?” 说完他又从袖口里掏出那枚已经被他换掉的假铜钱,朝我扔了过来。 我接过这铜钱仔细看了看,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货可真是没少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啊,还特么真当的起‘爱岗敬业’四个字。 弄清尚三竿是怎么做到刚才这一幕的,我的好奇心也算是得到了彻底的满足,此刻再把玩着这枚还带着水滴的铜钱,心里只觉得可笑。 笑尚三竿手段的简单,也笑人性的迂腐。 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把铜币扔回碗里,起身说道:“大爷的,差点忘了,那啥,那我先上班去了,你爱干嘛干嘛吧。” 尚三竿跟着起身说:“我特么能干嘛啊?闲着也是闲着,走,哥们陪你县医院走一趟,实地考察一下你的工作环境。” 听到尚三竿的话我稍微想了想,应该没问题,父亲和驼叔都没说过不准我带朋友一起去上岗。 想到父亲,我叫停尚三竿说道:“对了,你先去洗漱洗漱吧,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有新鲜牙刷毛巾,别偷用我的。我跟我家大人汇报一下我小姑父的事儿,这还是我家打人给我打电话说家里进贼了,我才赶回来的。” 尚三竿无所谓的答应一声,起身进了卫生间。 因为不知道那俩老小孩儿此刻的状态,所以我没打电话,而是给父亲发了条微信:爸,您小妹夫和他儿子让我热情如火的给送走了。您没想到吧?今天来的不止小川,他爹跟他合伙来的。 等了一会儿,父亲回信息道:他们福字俩来干啥?是不是要咱家房产证? 我一愣,想了想回复道:是啊,说是要拿咱家房产证去抵押贷款,给他儿子换棺材本。爸,您咋这都知道?他们之前就问您要过? 片刻后父亲回复道:靠!可真是贼心不死啊,来咱家要过好几回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犯傻主动往外送,冲他们家那祖传的智商肯定找不到。 我回复了个问号,父亲很快又回复道:我就不告诉你我给藏在咱家狗笼子上面放着的木板夹层里了,哈哈哈哈哈! 我微一皱眉,看来小姑父惦记我家这房产证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今天开这个口,完全是蓄谋已久。 而且他肯定来我家要过好多次,说不定之前就来翻过,不然也不至于把父亲逼到要把房产证藏在那种地方。 看来今天他们父子俩来我家,原本就是想偷我家房产证啊… 我犹豫的功夫,父亲又发来一条信息:行了,隔壁老王那边等我回去再亲自道谢,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你赶紧上班去吧。 我撇撇嘴,回复了个‘好的’。 放下手机,我站起身看向窗外院子,花花还在废寝忘食的叫着,没表露出一丝疲态。 想了想,我走出客厅,来到了花花的笼子前。 随着我靠近,花花气势更盛,叫声也更加响亮,甚至还开始龇牙咧嘴的撞起了笼子。 冲这六亲不认的劲儿,估计小姑父就是知道我家房产证在这儿,他也不敢来拿。 我小心翼翼的找好角度,伸手开始掀狗笼子上堆叠的破旧木板。 掀了两层,没看到房产证,倒是听到了尚三竿的叫声。 我回头一看,这货正站在客厅门口,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眼神迷茫的看着我。 我没理他,继续掀。 又掀了好几层,终于看到了一个明显装着东西的扁平塑料袋。 从夹层里抽出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用保鲜膜层层密封着的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我掂了掂,从厚度和份量来看,应该正是我家那两本房产证。 看来父亲为了防小姑父,真算是煞费苦心了。 把房产证放回原位,我叫上尚三竿重新返回了客厅。 尚三竿又好奇的问了一遍,我刚才那是在干啥?我毫不隐瞒的告诉他说,那就是我家的房产证,藏在那里,是我家大人琢磨出来的主意。 尚三竿知道我家这么做是为了防我那个小姑父,所以他也只是哭笑不得的嘲讽了我小姑父几句,便没再说别的。 洗漱妥当,在尚三竿的强烈要求下,由他开车,带着我一路直奔老县医院。 按说汽车的速度肯定比走路要快,但是从我家到县医院的距离实在太短了。 再加上弯道比较多,中途又要经过充满不可测未知活体移动障碍物的大市场,所以在我的骂声中我俩赶到县医院时,连尚三竿自己也承认,他这车开的有点多余,我俩还不如走路来的快呢。 到大门口,我先下车打开县医院的铁栅栏门,让这货自己随便找地方停车,之后就先回了门岗室。 我得喝口水冷静冷静,这车坐的,窝了一路火。 不大一会儿,尚三竿就晃着他的车钥匙进了门岗室,一进门就说道:“走吧,现在该你秀了,带哥参观参观你的地盘。” 我随手一指窗户外面说:“你瞎?想去哪儿溜达自己去就是了。” 尚三竿直接怼道:“你傻?我特么说的是你昨晚跟我说的那个神奇的太平间啊,这破院子有什么好看的?” “哦…让你这破车一路都给我颠忘了。”我有点尴尬的辩解了一句,接着问道:“你真要去啊?” 一边问着,我已经在一边摘墙上挂着的太平间钥匙了,毕竟来的路上尚三竿就说过,他对自己从没去过的太平间很是有一份好奇。 看到我已经在拿钥匙了,他也没多说废话,又催促了一句便出了门。 我拿上钥匙跟着他离开门岗室,在经过那些健身器材时,尚三竿随手打了一拳拳击沙袋,冲我问道:“你们医院配置的挺齐全啊,咋这玩意儿都有?” 我说:“嗯,我们医院后院还给配了航空母舰了呢,别傻了,这特么我花自己钱买的。” 尚三竿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说:“这是…憋着报仇呢?” 我一耸肩说:“强身健体,利国利民。得了,走吧。” 此刻的我和尚三竿都没想到,从今天开始,我和他原本一直坚持的世界观,就要一点一点的开始崩塌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几个小案子 我俩闲聊着一路走到太平间外,回想起那晚的经历,我不由得又有点紧张。 不过尚三竿看上去却是只有兴奋和期待,毫不害怕。 在门口我又叮嘱了他一遍,让他进去的话只看就可以,千万别碰任何东西,只许单纯的看。 尚三竿答应的很痛快,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壮着胆子打开了太平间的门。 门一打开,尚三竿就抢先冲了进去,那劲头儿都快赶上花花了。 我收好钥匙跟了进去,在尚三竿四下看了个遍后,我便跟他把那天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我一边说还一边指给他看,我是在哪个位置捡到的金牙,在哪个位置把牙重新塞回老太太嘴里,冷冻棺当时是怎么摆放的,说的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全说完后我问道:“咋样?破邪大师,来都来了,凭您多年修仙经验说说吧,您对这事儿有没有什么新看法?” 尚三竿没回答我,他指着四周围问道:“这特么就是太平间啊?” 我说:“是啊,门外那行中华汉字你不认识啊?” 尚三竿吸了吸鼻子说:“这…这里除了味儿有点怪以外,不就是一普通的大冷库嘛?” 我撇撇嘴说:“不然你以为呢?难道还跟湘西赶尸似的在屋里给你摆一排尸体啊?那,你看那些笼屉,尸体都在那里面分开装着呢…别碰!你尊重一下死者行不行?” 尚三竿悻悻地收回了原本要去碰那些笼屉的手,接着忽然打了个哆嗦说:“我去,要不咱先出去吧,这里还怪冷的。” 我点点头说:“走吧,你就多余来这趟,看过就死心了吧?”说完我便带着他离开了太平间。 临出门时,尚三竿还回头使劲看了一眼,似乎是很有几分不甘心。 一路返回门岗室,尚三竿直接倚在了我床.上。 我拿了条鱼去喂长生和无疆,一看到这两只雄壮的鳄龟,尚三竿马上离开我的床凑了过来。 我顺手把鱼交给他,接着赶紧占领床.上最舒服的位置。 坐稳龙榻后我才冲他问道:“三竿子,凭你多年神棍经验,你帮哥想想,你说那晚发生的事到底会是咋回事?” 一只鳄龟突然伸出脑袋咬掉了尚三竿手里的半条鱼,看上去那鳄龟要是再多努力一两厘米,就会咬到尚三竿那只多才多艺的小手。 尚三竿被吓的直接跳了起来,他赶紧把手里剩下的小半截鱼扔给鳄龟,这才呼了口气说道:“我去,这玩意儿太吓人了,这谁养的?” 我说道:“我…我养的。” 尚三竿说道:“嗯…挺般配,这速度都快赶上我手速了,以后我得常来你这儿用它俩做陪练,给我提升提升功力。” 这货说完便给自己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坐到了板凳上。 我又问了一遍刚才问过的问题,尚三竿抽了两口烟,沉思片刻后才缓缓说道:“打我正经干这行开始吧,除了算命的,陆陆续续还真接待过几个自称遇到‘事儿’的人,我说的‘事儿’是啥意思你知道吧?嗯,那我接着说。” 我稍微坐正一些身子,用这个姿势表示我在认真听他说。 尚三竿继续说道:“这些遇到‘事儿’的,最多的就是‘做托梦’跟‘鬼压床’这两样。做托梦的,就是梦见死去的亲戚来找他们,跟他们说一些话,这些不老实的先人会说的话大致就两种内容,一,是说自己缺东西了,比如缺钱缺衣服缺被褥缺吃的什么的;二,就是死去的人来表达思念来了,会说一些想你了,回来看看什么的,遇到这种,当事人就会比较害怕,他们怕那些逝去的先人因为思念家里人,会真的把家里的某个成员带走。” 我点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 “这两种人的钱都很好赚,第一种,我就顺着他们的梦说就行,让他们该烧纸钱烧纸钱,该烧纸人烧纸人,该烧纸车纸床纸被子的也别客气,捎带着夸夸他们的孝心,说正是因为他们足够孝顺,所以那位亲人才会选择托梦给他们,这么一说,他们听美了,心也安了,钱我自然就到手了。第二种呢,同样让他们去烧纸钱,告诉他们老人家对他们只是思念,思念是因为他在那头过的孤单,所以烧点纸钱让他拿去浪,再烧俩纸人陪他玩,就足够了,我的钱就又到手了。” 尚三竿说到这儿,我打断他说:“对了,你骗我表弟那二百块钱赶紧还我,不然我报警了啊。” 尚三竿白了我一眼说道:“我凭本事骗的钱凭什么给你?再说了,我帮你把你这表弟都支到山西去了,往后就没人来偷你家房产证了,你特么还不赶紧谢谢我?” 我挠挠头说:“算了,你继续说。” 尚三竿冲我竖了个中指后接着说道:“这两种梦的原理都很简单,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他们白天在现实里遇到了与此有关的事,所以晚上才会做这种梦。只不过有时白天遇到的那些事他们忽略了而已,很好解释。” 我说道:“嗯,这个我知道,那鬼压床你怎么处理的?‘睡眠瘫痪症’?” 尚三竿说道:“行啊你,这词儿都知道。” 我还了他一根中指,这货“嘿嘿”一笑接着说道:“就我接待的那几个鬼压床,无一例外,全是在被‘鬼压’之前生过病或者熬过夜,反正都是身体状态正虚弱的时候遇到的。其实就是‘睡眠瘫痪症’,我以前跟他们说过这事儿的真实成因,你猜他们是什么反应?” 我说道:“肯定不信呗。” 尚三竿说道:“对,根本不信,还骂我不懂。说白了,是那些人自己主动想把事儿往灵异上面靠,我干脆顺着他们说,再给他们‘做法’祛除妖魔邪祟,他们舒服,我还能赚钱。为了给他们驱邪,我还特意学了傣族舞跟蒙古舞,两者一结合,瞬间就是‘破邪舞’,那舞一跳起来,绝对的老铁没毛病,双击666啊亲。” 我鼓鼓掌起哄道:“来一段!来一段!” 尚三竿露出一脸充满猥琐意味的美滋滋表情,似乎是想起了他某次跳舞破邪时的美好经历。 不过他没真的起跳,而是接着说道:“听本大师接着跟你说啊,除了这两种最常见的外,其他我还真接待过几个特例,先跟你说个小孩儿的事儿吧,真是让我记忆深刻啊…”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童心难测 我应和一声,尚三竿带着笑意跟我讲起了让他‘记忆深刻’的那个小孩儿。 那是有一天,一对家长带着自家孩子打听着找到了他那儿,说是孩子被‘鬼上身’了,而且这次上身还有着挺完整的前因后果。 一开始是这孩子的奶奶去世了,爹妈忙着葬礼什么的,就没顾上管孩子。 那几天,那孩子就趁机天天抱着他爸的手机玩儿游戏。 孩子玩儿的也确实着迷,给他奶奶把葬礼办完,那孩子都没顾上干点正经事,每天就是不停的玩游戏。 一直到老太太‘头七’那天,孩子还照常抱着手机继续玩,孩子爸让孩子去给奶奶上柱香他都不去。 当时也不知道他爸哪儿来的一股邪火,突然就跟孩子翻脸了,给熊孩子好一顿打,结果打着打着,这孩子突然就‘鬼上身’了。 对,上他身的,就是他奶奶。 ‘上身之后’,孩子先是让他爹别打了,说话的语气跟神态都惟妙惟肖的,模仿能力确实一流。 他爹跟他妈也懵了,然后这孩子就问他爹妈要吃的,说了几样,还真的全是老太太生前爱吃的东西。 再加上孩子说的一些挑不出毛病的台词,思念老人加上疼孩子,自然而然的,家里人就全信了。 就这样,这孩子愣是坚持了三天。 三天过去,家里人实在担心,怕老太太一直不走的话,阴气会伤到孩子。 但是他们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老太太送走,所以就找到了尚三竿这儿。 那天尚三竿先跟孩子的家长单独聊了几句,又跟那孩子单独聊了几句。 再然后,尚三竿就把孩子他爸的手机要了过来,拿着手机跟那孩子说,再装,老子就把你游戏里的道具全送人,然后把角色也给你丫删了,你自己看着办。 结果,小孩儿秒怂,直接招了。 听尚三竿说到这儿,我猜测着说:“这熊孩子是为了玩儿游戏装的?那能骗过自己家人还坚持了好几天,这说明这孩子也是个人才啊。那你最后怎么处理的?揭穿他没?” 尚三竿说道:“没有啊,这孩子最聪明的地方就在于,他始终没提要玩游戏,所以没露出致命破绽。最后我偷着跟丫做了个交易,他不再继续装,我就替他跟他父母申请让他可以适当的玩儿游戏,结果就是皆大欢喜喽。” 我笑道:“那你可以趁机好好炒作一下自己嘛,多好的打响知名度的机会啊,驱鬼大师啊。” 尚三竿一耸肩说:“我还真没打算用这事儿给自己做宣传,因为在我看来,这特么其实也是人血馒头…我可不想真变成金牡丹那个老杂种那样。” 尚三竿的话让我有点没办法接,因为最初把金牡丹喂饱的那个人血馒头的上的人血,便来自他的父亲。 金牡丹当年,便是借着一场‘神算’,踩着尚三竿父亲的命才上位的。 当年的那些百姓们,也和鲁迅笔下的那些冷血看客一样,没人在意一个家庭失去顶梁柱,只剩下孤儿寡母会有多凄凉。 他们只把那件事当成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谈论,也间接成就了金牡丹当初的名气。 “反正入行这么久以来,我遇到的所有案子全都能用科学说的通,除了像那个熊孩子这种自导自演的事情外,其他所有类型的怪事,说到底,无非还是那三个词。” 我说道:“‘错觉,巧合,心理作用’是吧?说了半天,你这等于啥也没说啊。” 尚三竿贱笑两声说道:“嘿嘿,我是说,你这事儿也逃不出这三个词儿,最多就是事后你的记忆也出现了一些混乱,可能把一些根本没发生过的事当成了事实。”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晚的情形,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于是便冲尚三竿说道:“对了,那晚后来回到门岗室时,我手上还沾着血呢,来这儿串门的殡葬铺掌柜的都看见了,你说这怎么解释?难道我俩同时幻觉了?” 尚三竿继续语气肯定的解释说:“你不是手本来就受伤了嘛?肯定是不小心又弄破了,你自己没注意而已。” 我低头看了看手指上其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的伤口,被尚三竿这一通否定,给我搞得相当不爽。 不过想到他这么个靠装神弄鬼吃饭的人却完全不相信鬼神之说,而且还一直在努力用科学的逻辑去解释一切灵异现象,忽然又让我觉得有些好笑。 唉,能吃他这碗饭的人,大概要么是绝对相信世间真有鬼神的存在,要么就是他这样坚定的无神论者吧? 但是我很坚定的相信,那晚的一切都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嚯,真稀罕,竟然是我那个亲爹打来的。 我刚想直接接起来,看到尚三竿,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跟我说过的一些话,于是便冲尚三竿说道:“我出去接个电话先。” 尚三竿啥也没问,点点头就自顾自抽起了烟。 我拿着手机走出门岗室,关上门便接起电话问道:“喂,爸,咋了?这咋刚发完信息就打来电话了?这么想我的吗?” 电话对面的父亲说道:“呸,别臭美了,跟你说个正经事儿,刚才领导给你爸打电话说,一会儿有负责医院主体拆迁改建的人来视察,你接待的时候注意一下。” 我随口问道:“啥?建筑队的要来?我有啥要注意的?” 父亲说道:“谁跟你说是建筑队了?不是,是县委那边的人,说是…身份还挺特殊的,不是一般人,具体是谁我倒是没打听。我就是让你注意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打扮的利索点,别给老子丢人。要是万一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本来就是你在那儿负责看门,别提老子,明白不?” 我答应一声说:“哦,明白了,知道怎么处理了,您二老玩儿的还开心不?” 父亲答道:“关你屁事?好好看好你的门就是了!哈哈哈…” “嘟嘟嘟…”几声大笑过后,父亲又一个字都没多说就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不由得仰天小声长叹道:“唉,同样都是爹,怎么我生的这个就这么不着调呢?”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要来大人物? 收起手机,我返回门岗室冲尚三竿说道:“亲,你可以滚蛋了,一会儿有领导要来视察,你这种‘闲杂人等’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尚三竿毫不介意的点点头,冲我伸出手说道:“好,拿来吧。” 我一愣,随即问道:“拿啥?” 尚三竿理所当然的说:“你家钥匙啊,我先回家等着你。” 我说道:“靠,不是吧?你还准备在我家常住了啊?” 眼看我没掏钥匙,尚三竿不由分说直接上手,一边翻我兜一边说:“我特么早就想出来住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由头,难得抓住你小子,怎么能放过你?” 我赶忙把钥匙掏出来交到尚三竿手里说:“得得,给你给你,你这话啥意思?为啥你不想在自己家住啊?留你妈自己在家你觉得合适啊?” 尚三竿接过钥匙说道:“我就是为我妈才不回去的,我得让她感受一下啥叫孤单,不然她老是不同意我给她介绍老伴,拜拜。” “靠,这逻辑真特么神。” 我骂了一声,跟着尚三竿出门,目送他开车回我家。 尚三竿走后,我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又跑出去买了点午饭。 饭刚吃完,尚三竿就给我发了条微信,是张照片,这货已经把我家茶几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我给他回复了一句:值得表扬,继续保持。 之后就继续专心的等待着。 一直到下午两点,还没等到任何人。 就在我开始怀疑是不是被我老爹忽悠了的时候,终于来了一个人,驼叔。 和驼叔一照面,我就有些诧异的问道:“驼叔,您咋来了?您就是我爹说的那个县委的人吗?” 驼叔笑道:“这傻孩子,你爸刚才也给我打电话了,你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怕你应付不来,所以给我打电话让我来加个班,帮帮你。唉,都是熟人,你爸没说,我就也没提加班费啥的,那倒显得见外了不是?” “嗯。”我点点头,心领神会的问道:“驼叔,这要是算加班费的话,一天是多少钱啊?” 驼叔马上答道:“啊,按规矩一天是六十块钱,像我跟你爸这交情啊,一天五十就行,我这下午才来,算半天,也就二十五就行。哎,这就是你问我才说的,冲我跟你爸这交情啊,我们哥俩都不在乎这些的,真的,钱什么的,是吧?” 我再次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的,递到驼叔面前说道:“哪儿能让您白辛苦一趟?老话说的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钱您该拿还是拿着吧。” 驼叔赶紧伸出双手说道:“不用不用…啊…既然小江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驼叔再不拿,就显得驼叔不对了,好吧,那我就收着了。” 驼叔明显很不擅长客气,钱拿的非常顺手。 我也没多想什么,就冲驼叔刚才那话,我要是今天没给他这点钱,估计他能一直念叨到我爸妈旅游回来。 似乎是因为收了钱,驼叔对我的态度比之前要好了许多,还主动跟我讲起了一会儿领.导来时要注意什么。 但他讲的都是一些根本没用,或者说谁都知道的内容。 比如注意服装整洁,说话注意礼貌之类的废话。 我权且当作陪他消磨时间,而且在他讲话的过程中,我一但想换个话题,他马上就会把话题转到给我相亲的事情上。 和烦人的相亲相比,我确实更愿意听他说那些没用的东西。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后,医院大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汽车喇叭声。 听到喇叭声,驼叔瞬间便坐了起来,用我没见过的飞快步伐朝门岗室外走去。 当然,他这个飞快…也就是那么回事。 我跟着驼叔朝大门口走去,看到铁栅栏门外的场景,我不禁就有点惊讶。这家伙,两辆奔驰一辆大众,一辆比一辆气派。 那辆大众明显不如奔驰来的值钱,但却是打头的车,驼叔指挥着我一起打开铁栅栏门,三辆轿车依次开进了医院里。 那条原本趴在地上晒太阳的土狗也抬起了头,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三辆车。 广场很空,三辆车停放的很随意。 轿车全都熄火后,驼叔用比刚才跑出门岗室还要快的小步伐,一路奔向了那辆大众。 这让我觉得,驼叔大概认识那辆车里的人。 驼叔还没跑到轿车近前,我就看到那三辆车的车门都已经打开了。 大众的副驾驶上下来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和我年纪相仿,斯斯文文,非常眼熟,但我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这年轻人的身份显然不高,他下车后就赶忙拉开了车后座的门,同时轿车另一边的后门也被人从里面推了开来。 年轻人迎接出一个瘦高个中年人,那中年人看上去也很斯文,和那个年轻人一样,戴着副金丝眼镜,颜色黑到有些假的头发向脑后梳的一丝不苟。 短袖白衬衣配深色西裤黑皮鞋,标准的村级干部造型。 另一侧走下来一个穿着格子体恤配西裤皮鞋的中年胖子,花白的头发有些谢顶,下车时粗笨的双腿显得有些费力,脸上带着略焦虑的表情和有些过量的汗水,一副身体与事业都沉浸在中年危机里无法自拔的样子。 另外那两辆奔驰车上也分别走下来好几个人,其中一辆里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中式唐装的中年人, 这人的手腕和脖子上都挂着能反光的文玩,一副不值钱也要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值钱的姿态。 陪同他下车的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穿着正装,原本是司机;女的穿的也是正装,紧身女式西装,超短紧身裙,脚上是一双大红色的高跟鞋。 再看这女人脸上的妆容…明白了,这绝对是个秘书,而且是老板贴身的那种秘书,白天晚上都能贴的那种。 随后还下来一个人,一个和大众上下来的那个焦虑中年男气质有些像,但是焦虑程度略轻的人。 这人一下车就小跑到大众车旁,点头哈腰的和金丝眼镜男打着招呼。 这人我有点印象,好像是父亲和驼叔的直属上级。 最后一辆车上也下来三个人,一个是同样中式打扮的中年人,外带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这两个年轻人的扮相,也和刚才那辆车里的一男一女几乎一模一样,看来这两个中年成功人士的品位是完全一样的。 然而当我上前几步,看到最后一辆车里走出来的那个戴墨镜穿唐装的中年人的脸时,我就完全不想笑了。 这人虽然发福不少,发际线也比我印象里高了很多,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金牡丹那个老杂种。 章节目录 第六十章 又见金牡丹 万幸,万幸我好巧不巧让尚三竿先滚了回去,他要在这儿的话,别的不敢说,冲他那脾气,我这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 只是此刻我不禁有些纳闷,这老不死的来这儿干嘛?不是说是县委的人来视察吗?他还成县委成员了?装神弄鬼还给自己装出政.治身份了? 脑子里想着事,脚步不由得就放慢了一些。 这就导致父亲那个直属领导和驼叔都已经跑到眼镜中年男面前时,我距离他们还差好大一段路。 “小赵!快过来见吴秘书!磨蹭什么呢?” 在驼叔和他们直属领.导耳语了两句后,那个直属领.导远远的冲我喊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便加快了脚步。 在经过金牡丹身边时,我下意识的假装没看见他,目不斜视的同时,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他的墨镜… 可惜呀,墨镜后面的两只眼睛是睁开的,而且很有神。 大爷的,眼睛没毛病戴什么墨镜?这货要是真瞎了该多好啊… “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县的吴臣吴秘书,提起这吴秘书的大名,在咱们县那绝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一点不夸张的说,咱县城如今能建设的这么好,有一多半都是吴秘书的功劳,要不是有咱吴秘书帮忙,光靠咱县长的话,咱县哪儿能这么快就建设的这么好?” 那位父亲的直属领.导说是在帮我‘介绍’,但很显然他是借着介绍之名在拍这位吴秘书的马屁。 只是这明显有些词穷的马屁实在拍的不是很成功,他介绍完以后,除了驼叔在陪着笑脸不停地说着“对对,王工说的对”之外,其他人对他的话都没什么反应。 哦,想起来了,这位直属领.导也姓王。 眼见自己的马屁没有拍响,王工也不尴尬,赶忙又转移话题,冲吴秘书指着我和驼叔介绍道:“那,这两位,老高,小赵,他们俩就是这儿负责看门的,两班倒,保证咱这儿24小时都有人看守。” 驼叔赶忙陪着笑点了点头,背好像比平时更弓了;我也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我就是这里看门的小赵。 吴秘书和他带着的那两个人听到王工的介绍,都有些诧异的看向了我。我略尴尬的笑了一下,我知道,是我的年龄让他们意外了。 我们说话的同时,金牡丹和另外那个中年男人也带着他们的人凑了过来,眼看金牡丹靠近,我不由得收起了笑容。 看着他,我是真笑不出来。 “嗯,不错,年轻有为。” 吴秘书忽然点着头冲我说了这么一句,我一愣,直接怼问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驼叔赶忙拉了我一把,略带责备的冲我叫了声:“小赵!” 我挠挠头没说话,不管这吴秘书有多大本事,既然他已经跟金牡丹这种人搅和在一起了,那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所以我也没打算对他太过尊敬。 而我说完后,吴秘书身后那个焦虑中年男脸色就变得很不悦,看我的眼神也透出了一丝厌恶。 和他一起的那个内向年轻人倒不像他这么不会掩饰自己,那年轻人只是嘴角牵起一抹古怪笑意的看着我,眼神很是玩味。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这年轻人是谁了,他就是在老街和我有过一‘笑’之缘的那个,老街上唯一的年轻人。 “现在的年轻人都太过浮躁,而且大多眼高手低,真本事不一定有,但胃口一定都很大。地都扫不干净,但给他们个跨国公司CEO他们都敢直接上任,而且还觉得自己跟这位置很般配,呵呵,像你这样能沉下心踏踏实实做事的年轻人,少见啊,小蒋,你该学学这位小赵的心态,年轻人该有朝气,但朝气不是嚣张,,不是不自量力,像我们这些上岁数的人,其实更喜欢小赵这种踏实孩子,呵呵。” 吴秘书一席话说完,我瞬间便觉得人家能给县长当秘书那是有真本事的,光看这几句漂亮话,就比刚才王工拍的马屁有质感多了,听的我都差点飘起来。 那个内向年轻人,显然就是吴秘书说的‘小蒋’,吴秘书话音刚落,那个年轻人便说道:“是,世事洞明皆学问,我还得不断学习。” “嗯…”吴秘书点了点头,又冲我说道:“那就麻烦你们带我们看一看这里的环境吧,金老师,杨老师,咱们走着?” 吴秘书后半句是冲着金牡丹那边说的,他一说完,金牡丹便摘下墨镜露出一脸灿烂笑容,冲那个和他扮相类似的中年人说道:“杨老师,您先请吧。” 被称为‘杨老师’的中年男人也很热情的冲金牡丹说道:“金老师这是哪儿的话?在您贵宝地,当然是您先请!” 金牡丹推辞道:“杨老师太过谦了,虽然您不是咱们县城的,但您的威望我可是一直有所耳闻,理当您先请。” 杨老师说道:“这话就更不对了,在您这方风水宝地,若论威望,我杨某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您金老师相提并论啊,还是该您先请。” 金牡丹说道:“唉,那些都是虚名,不足挂齿,若我金某人真有本事,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把您老请来,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今日之事还是要麻烦您啊,来,还是您先请吧!” 杨老师说道:“金老师太客气了,这让杨某人情何以堪?只是碰巧杨某人在这风水之术上略通一二,若论其他玄学之事,还是要仰仗金老师,所以,还是该您先请!” 金牡丹说道:“唉,怎能这么算呢?那,这样,今日你我一同前行便是!” 杨老师猛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主意,还是金老师有大智慧,那你我便一同前行?” 金牡丹答道:“好,一同前行!” 杨老师说:“好!” 杨老师金老师一起说:“哈哈哈哈哈…” 毫无感情的哈哈完,这俩二货便一起转身面向我们这边。 在这俩人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他们俩都用眼角余光无限鄙视的瞥了一眼对方,并且同时收起了脸上维持了好几分钟的假笑。 “二位聊完了?”吴秘书不急不忙的问到。 杨老师和金牡丹一起点点头“嗯”了一声。 吴秘书轻笑一声说道:“那咱们走吧,王工,麻烦了。” 王工赶忙客气了几句,接着便卑躬屈膝的引着吴秘书一行人,朝那栋废弃大楼走去。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风水勘察 在我的印象里,县医院算是我们这里的事业单位。 除了一些专业性比较强的医生护士外,像院长,主任甚至会计,总之在县医院工作的非医学专业人员,都算是端着铁饭碗的公务员。 这些‘公务员’要想上岗,当然不用去考那些很烦人的考试,只要把需要打通的人际关系打通就可以。 但父亲和驼叔所属的职位,却是在医院编制之外的。 他们的这个领.导王工并不只管着父亲和驼叔两个人,县里的所有事业单位的门卫,都隶属于同一个政.府部门。 像县医院,县委大楼,县派出所等等场所的门卫,都归王工分派。 也是因此,王工并不熟悉他手下这些人的实际工作环境,他主要负责的工作,就是远程把人安排过去就完事。 所以今天王工很有点‘没头苍蝇’的意思,带着吴秘书一帮人就朝废弃大楼正门走了过去,也没问这门能不能进。 一直走到大门口,王工才惊讶的问道:“哎?怎么给锁上了?老高,小赵,快去拿钥匙给把门打开。” 驼叔答应一声刚转过身,那个杨老师忽然说道:“稍等一下。” 驼叔站定,转身看向杨老师,杨老师接着说道:“咱们只看外面就好,这栋楼…已经废弃了,反正是要整体拆除的,看不看的没什么劲。” 吴秘书点点头说:“嗯,好,那麻烦王工带我们看看外面吧。” 王工有些为难的看向驼叔,驼叔迷茫的看向王工,王工又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求助的意思很明显。 看到他这样,我便自告奋勇的说:“咳咳,吴秘书叔叔,这里停业之后有些变动,王工天天日理万机…还是我来给您几位带路吧。” 我说完,驼叔马上很不满的瞪了我一眼说道:“有你什么事儿?你…” “小赵说的不错,那就由你来带路吧。” 王工打断了驼叔的话,同时用驼叔瞪我那种眼神瞪了一眼驼叔,驼叔马上乖乖地不说话了。 吴秘书笑了笑,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我想了想,便带着他们绕着废弃大楼边走边看边介绍。 我们走的很慢,这主要是因为那个杨老师每走几步就会喊一声‘停’。 然后就问他那个该大的大该小的小的女秘书要过一个平板电脑,看一会儿楼,看一会儿平板,时不时还会在平板上划拉几下。 每当此时,金牡丹都会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仿佛被点了穴一样。 但是我始终觉得,他那副墨镜后面的眼睛,十有八九正在偷.窥杨老师的平板电脑。 后来似乎是不想风头完全被抢,金牡丹也让他那个该大的也挺大该小的也挺小的女秘书给他也拿出个平板电脑。 嗯,平板的品牌也一样,都是某水果牌。 只是金牡丹即使拿出了他的平板电脑,也没把风头给抢回去。 因为始终都是杨老师说停大伙才会停,而金牡丹,压根没喊过停。 除此之外,就是杨老师的那个男跟班。 他一直拿着个单反相机在不停地拍照,有时拍医院的环境,有时找角度拍摄杨老师。 一直折腾到太阳彻底挪到西边,杨老师的平板电脑也终于发出低电量提醒时,我们一行人才收工。 我口干舌燥的和大伙一起返回前院轿车旁,杨老师和金牡丹脸上都带上了一丝憔悴。 看得出来,这俩演技派刚才这阵是真有点累着了。 金牡丹尤其明显一些,他仿佛也有些感冒,只是来的时候状态还不错,这半天下来,他现在说话也带上了鼻音,时不时还要用纸巾擦擦鼻涕。 吴秘书没什么大碍,他那个中年焦虑跟班的状态实在有些差。 刚才全程只有他在不停地拿手绢给自己擦汗,看着也一把年纪得人了,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内火。 驼叔跟王工也有些疲态,其他几个年轻人倒是和刚下车时状态差不多。 大家回到轿车旁,杨老师让他的秘书从车里拿出充电宝,给平板充上了电。 又折腾了一阵,他才收起平板冲吴秘书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需要的数据差不多都齐备了,咱们先回去吧。” 杨老师说完就作势要进轿车,吴秘书却说道:“不忙回去,二位老师辛苦一下午,正好到晚饭时间了,我来安排一下吧。” 杨老师很客气的说道:“那多不好意思啊,呵呵。” 吴秘书说道:“没有不好意思,略尽地主之谊而已。” 杨老师答道:“那就让吴秘书破费了。” 吴秘书又扭头和金牡丹客气了几句,这才冲我和驼叔还有王工说道:“这样的话,平时就是老高和小赵两个人在这里看着是吧?那辛苦你俩了,平时盯紧点,旧楼危房的,万一有些不属于这里的人想进来的话,你们帮着拦一下,要是拦不住,就通知一下你们领.导。” 我有点茫然的点点头,不太明白吴秘书这话的意思。 但他要我做的都是我的本职工作,也没什么好推辞的。 驼叔和王工也‘嗯嗯啊啊’的应承了几句,吴秘书接着又冲他带来的那两个跟班说:“小任,小蒋,今晚你俩就陪王工他们去改善改善吧,以后还要辛苦他们。” 王工和驼叔赶忙受宠若惊的说了几句客气话,而我则啥也没说。 因为嗓子干,不想说话。 吴秘书终于走了,带着两个老神棍,和来时一样,各自返回自己车里,三骑绝尘的离开了县医院。 金牡丹上车时我仔细看了看他,他肯定已经不记得我这么个小人物了,正常,毕竟我跟他压根也没什么正面交集。 只是不知道如果今天跟他碰面的是已经长大的尚三竿的话…会不会被他认出来。 “既然吴秘书已经说了,那我就安排一下,带你们去改善改善,长长见识,吃点好的。小蒋啊,出去外面叫个出租车。” 刚才还一副孙子样的焦虑中年男‘小任’,此刻好像忽然被鬼上身了一样,完全变了副模样。 而且看得出来,上他身的那只鬼生前肯定位高权重,官腔十足。 我看着和刚才判若两人的小任,他额头还在流汗,用来遮掩地中海的鬓角长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很猥琐的紧贴在他的头皮上。 而他脸上的焦虑已经被一种没什么底气的趾高气扬所取代,刚才全程弓着的腰也挺直了,把他原本像五个月身孕的啤酒肚给挺出了八个月的气场。 怀的还是个双胞胎。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尴尬饭局 那个年轻人‘小蒋’还和之前一样,斯斯文文,不怎么说话,听到小任的指令,他答应一声便朝医院大门处走了过去。 看起来,他的身份似乎比这位中年‘小任’要低一些。 王工和驼叔都保持着和刚才一样的谦恭神态,两个人赶忙冲小任说着客气话,让他不用打车,县城地方小,想去哪儿走着去就行,不必破费。 而小任同志在听王工和驼叔絮叨了一会儿后,却目不斜视的说道:“天气这么热,该打车还是要打的,钱不用省,放心,我们有正式编制的公务人员,和你们这种不一样,我打车都是可以报销的。” “报销?” 王工重复了一句,小任鄙夷的轻笑一声道:“报销是什么意思你们不懂吧?嗯,正常,这是我们公务人员才会用到的专业术语,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看着满脸骄傲的小任,觉得可笑的同时,又有点替他这种人感到悲哀。 王工会对小任说的‘报销’两个字感到惊讶,肯定不是因为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 更多的,他可能只是没想到,小任会连一人两块钱的打车费都要强调一下‘报销’二字。 看着小任在吴秘书离开以后的这副嘴脸,我深刻觉得,跟他这种状态的人一起吃饭,一定会是一种煎熬。 所以我便冲王工说道:“王工,那什么,吃饭我就不去了吧?今天我当班,我去了就没人看门了。” 王工还没说话,小任先瞪了我一眼,接着用上级教训下级的口气说道:“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不是我说你,刚才吴秘书的话你没听见?说的是让我带上你们全体,那就一个都不能少,这都不懂?这脑子真是难成大事。” 王工在一旁帮腔说道:“就是就是,一顿饭而已,吃不了多大会儿,吴秘书已经说了,那咱照办就是。” 小任满意的点点头,拉着长腔“嗯…”了一声后说:“看到没?不是我说你,多跟你们领导学学,别觉得被吴秘书夸了两句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年轻人还是要踏实点才好,明白?” 我没再多说一个字,因为我怕我再跟这个名副其人的‘小任’多说一个字,我都会忍不住揍他。 大爷的,最烦这种‘装批犯’。 不多时小蒋小跑回来冲小任说道:“任科,叫了一辆两块飞,咱们走吧?” 小任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串原料不明的木质手串,边盘玩边带头朝门口走了过去。 王工招呼了一下,我们便一起动了起来。 小任理所当然的坐进了副驾驶,接着跟司机报了一个饭店的名字。 司机听完目的地,很纳闷的看了旁边的小任一眼,但他似乎瞬间就想明白了什么,点点头,啥也没说。 两分钟后,两块飞停在了一家距离县医院不过几百米远的饭店门外。 小任让小蒋付了车费,很熟练的问两块飞司机要发票。 两块飞司机更熟练的拿出一张白纸,现场手写了一张发票交给了小任。 下车,一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家常菜馆。 小任带着我们一进屋,就有一个样貌猥琐的汉子走上前冲小任喊道:“姐夫,来吃饭啊?” 小任微一皱眉,那汉子一愣,马上大张着嘴打了个喷嚏,喷完才揉着鼻子说道:“哎呀,这流感可真要命,哟,这不是任科嘛?来吃饭啊?” 小任这才点点头说:“嗯,招待几个客户,楼上包间还有位置吧?嗯,带路。” 那个没隐藏好真实身份的小舅子,带着大家直奔二楼。 一到楼上,看着脏兮兮潮乎乎的地面,闻着厕所传来的阵阵怪味,我越发后悔吃这顿饭了。 进入三合板围成的一个小包间,小任先坐进主位,接着招呼大家落座。 王工和驼叔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小任两边,我和小蒋坐在靠门位置,好方便随时伺候这三位爷。 小舅子把菜单交给了小任,小任接过菜单冲大伙问道:“都没来过这里吧?嗯,既然都没来过,那就由我来点菜吧。你们别看这家店规模不大,但是菜做的是真不错,不是像我这种什么好吃的都吃过的人,一般是不会知道这种有真本事的店的。” 我低头无语,小蒋面露尴尬,也没说话。 驼叔和王工分别说着一样的话,“嗯嗯啊啊对对是是”之类的捧哏词汇。 噼里啪啦点完几个菜,小任又要了两瓶白酒,也没问我们在坐的都能不能喝。 小舅子拿着菜单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想想冷清的一楼和安静的二楼,我深刻感觉…这家饭店搞不好就是靠小任同志这一个客人给撑起来的。 只剩下了我们五个人,房间里顿时安静的有些尴尬,大家似乎都在努力找话题,但却都没找到。 不多时,还是小任先摇了摇头后,略显失望的说道:“唉,这个,那我就简单说两句吧。” 驼叔和王工赶紧继续配合,小蒋的表情仿佛更尴尬了。 “这个,今天呢,你们也看到了,我和吴秘书这次出行,一切从简,没安排平时那些排场。你们要知道,像我和吴秘书这个身份,我们平时出门,那至少都要十辆车起步的。今天之所以这么低调呢,是因为啊,今天我们要做的事,你们也看到了,有些事不适合大张旗鼓,明白?所以呢,今天的事,你们三个也记得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出去乱说,明白?” 小任说到最后,拿桌上的一次性筷子分别指了指驼叔和王工还有我。 驼叔王工继续捧哏,我面无表情的在心里骂了声傻叉。 这特么还用你提醒?你不提醒我特么都想不起来好不好? “还有刚才给我和吴秘书开车的那个司机,你们也看到了,只有那个司机没有陪我们视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辆车,是咱们县长的车,而司机,自然也是县长的司机,所以呢,你们要知道,他的份量可不轻,所以呢,他不用下车和我们一起。” 说到这里,小任忽然住嘴看向了王工,王工满脸堆笑的说:“是是。” 小任又看向驼叔,驼叔赶忙学着王工的样子也说了两声”是是“。 接着小任又把视线对准了我,我和他稍一对视,便看到他眼中似乎流露出了某种期待,是对我的期待。 但我实在懒的猜测他这种人的想法,于是便只是露出一个假笑看着他,没说话。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你好,蒋正 看到我们仨这反应,小任难掩失望的摇了摇头后继续说道:“唉,一个人能上升到什么地位,那还真是要靠脑子,没脑子的话,真的是只能干些没技术含量的工作,一辈子庸庸碌碌,一事无成,等老了,只能眼巴巴的羡慕我们这些人的成就,你说是吧?小蒋?” 被点名的小蒋先是“啊?”了一声,接着咧了咧嘴,有点脸色发红的说道:“那个…那个什么,那个…就是,县长派自己的车和司机送吴秘书和任科,这就说明…说明在咱们县长眼里,吴秘书和任科的身份,都是…都是…都不是一般份量…” 说完这话,小蒋的脸更红了,而小任则满意的再次拉着长腔“嗯…”了一声。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这小任是希望从我和驼叔还有王工三个人嘴里听到这几句马屁,可惜没成功。 于是只好暗示着让小蒋说了一遍。 显然,小蒋说的让他很满意。 只是不知道这几句马屁是小任之前就叮嘱过小蒋的,还是小蒋本身足够聪明也对小任足够了解,因此自己推测出来的。 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包间的门就被小舅子推开,他带着一个服务员走了进来,一人拿酒一人端菜。 两盘凉菜上桌,大家都没动筷子,小任热情的让我们先吃,我和驼叔王工忙客气的让他先吃。 让了一阵,小任才摆着谱拿筷子夹了一片腐竹,放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 眼看他终于动筷子了,驼叔和王工也拿起了筷子。 只是这俩人的筷子都还没伸到盘子里,小任就突然说道:“这个,我再简单给你们提两条建议,不太成熟,但还是希望你们能够采纳,毕竟说你们呢,那都是为你们好。” 王工和驼叔马上收回了还没碰到菜的筷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小任又嚼了几口,在终于把那片腐竹咽下去后,用舌头舔了舔门牙,这才说道:“这个,第一点,一定要按时上下班,不要出现迟到早退的情况,这样很不好。” 王工和驼叔赶忙点头称是。 “这第二点,平时要多注意医院里的卫生情况,不是我说你们,今天我就很不满意,院子里那些落叶你们没看到吗?这是我没说,我要是当时就和吴秘书说了,扣你们工资都是轻的,知道了吗?所以,我说你们都是为你们好,明白?” 小任说完,王工和驼叔傻愣愣的对视一眼,继而马上又恢复到捧哏状态,点头哈腰的说着“明白明白”。 小蒋的表情更尴尬了,他甚至已经头都不抬了。 我忽然觉得这小蒋挺可爱的,虽然他和这小任是一起的,但很明显,他的三观和这位看年纪都能做他父亲的小任,是完全不同的。 小舅子很快就把剩下的三盘菜也端了上来,合计两个凉菜,还有一素两荤三个热菜。 菜都上齐后,在小任的命令下,王工打开了那两瓶白酒,小蒋起身拿过酒瓶,按小任的意思,给一人倒了一玻璃杯。 小任带头举杯,大家一起同端了一下,之后便开始了漫长而无聊的饭局。 我和小蒋在喝完第一口之后就没再喝酒,全程忙着帮那仨人倒酒递纸巾啥的。 而他们仨则喝的很欢畅,借着酒意,三个人的话渐渐都多了起来…当然,这小任本来话就不少。 王工和驼叔拍的马屁越来越没羞没臊,而小任呢,一脸满足的全盘接受,顺便在接受马屁的间隙,还会再打上几句官腔。 一顿饭下来,他们三个人具体都说过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小任在每次开口说话前,都会用到那么几句习惯用语。 比如:我这都是为你们好…不是我说你们…我简单说两句…我要对你们提几点不成熟的建议…我们对你们普通百姓还是了解的…之类的话。 喝到兴头上,三个人一起结伴上厕所,我和小蒋想陪着却被他们拒绝了,正好,可以休息会儿。 三个醉汉一出门,小蒋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说:“唉,每次都这样,哥们你别介意啊,任科这人…就这样,其实没什么坏心眼。” 我扭头问道:“哦?你任科任科的叫,他是科长啊?现在这科长的门槛…哪个科的啊?” 小蒋苦笑一下说道:“什么科长啊,他就是一科员…跟我级别一样。” “啊?看着可不像啊,冲他这派头,说真的,我还以为这起码得是副县级的呢,而且是祖传三代全是的那种。” 我调侃了一句,小蒋欢畅的笑了笑,这才有些无奈的说:“唉,可能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吧,这世间,像他这样认不清自己的人,不在少数啊。” 任科和驼叔王工三个人在厕所大声嚷嚷着含糊不清的话语,我和蒋正闲着也是闲着,便趁机聊了起来。 听到小蒋对任科略带哲学意味的评价,我笑道:“是啊,认不清自己也认不清现实的人,实在太多了,你看我就很清醒,从不好高骛远,嘿嘿。” 小蒋也笑道:“是啊,话说你这么年轻,怎么就干上这样的工作了?” 不知为何,我觉得小蒋身上有一股很让人信任的感觉,也让人愿意亲近,所以我也没撒谎,直接说道:“其实在这儿上班的是我爸,他跟我妈出去旅游了,我正好有空,就过来当几天替补。” “哦,原来是这样。” 看来我的答复很符合小蒋的预期,它欣然的点了点头。 “对了,哥们,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咱俩这可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说完,小蒋说道:“当然有印象,上次见面是在老街,你在车里,我在家门口。” 我有点惊喜的说:“啊?你还记得啊?” 小蒋说道:“当然了,老街路况太差,平时很少有车经过,起码从我住进那里到现在这一个月时间,亲眼看到从老街经过的机动车,一共也不超过十辆。所以偶尔经过一辆,就难免会多留心一下。” “你在那里…住了一个月?你不是老街的老住户?” 我有些意外的问到。 小蒋说道:“是啊,我刚到北安不久,严格说起来,我只能算是半个本地人…” 说到这儿,小蒋端起酒杯才继续说道:“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蒋正,哥们你怎么称呼?” 我也端起酒杯,笑着冲他说道:“你好,我叫赵一江。”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蒋正身世 三个喝醉酒的中年男人一起上厕所,真的可以上很长时间。 这除了前列腺原因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上厕所的过程,其实也可以算是他们沟通并加深情感的一个过程。 似乎把身体的某些重要器官暴露在彼此面前,就可以拉近他们的心理距离似的。 我和蒋正一直聊了十来分钟,那仨上厕所的还没要回来的意思。 不过在包间里就能听到他们仨大声聊天的声音,中气十足,暂时不用叫救护车。 蒋正是个蛮坦诚的人,通过这简短的聊天,我已经对他有了相当足够的了解。 严格说起来,蒋正祖上算是北安本地人,起码拆迁以前是。 他妈妈年轻时爱上了一个外地人,从此远嫁,离开了北安,再也没回来。 之后就在外地有了他。 一晃二十多年,蒋正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外地生活,没回过小小的北安。 至于他们一家之前在哪里生活,蒋正没细说,我也没深问。 但从他的言谈举止和身上的气质,我能隐约感觉到,就算他们一家之前不是生活在一线大城市,那他家自身肯定也属于当地的富户。 只是最近几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蒋正的妈妈越来越希望蒋正能回北安生活一段时间。 而且还特意跟他说,想让他住在老街。 按他妈妈的说法,之所以让蒋正住那里,是因为老街是整个北安县范围内,唯一还能和她年轻时的记忆重合的地方了。 后来母子二人经过一段时间的协商,蒋正终于在大约一个月前回到了北安,在他妈妈的安排下住进了老街,并且拥有了现在的工作。 从蒋正的言谈中,我总是能感觉到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贵气’。 那是一种和我这种人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从小长到大,才会拥有的气质。 比如对待工作的态度,他没说他原来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没提他是如何一进入北安县就拥有了现在的工作的。 但我却听的出来,他不是在刻意回避,而是真的没当回事。 似乎对于他来说,工作就是人生的一个可选‘项目’,类似于走路逛街,开车兜风,野外聚餐,室内打台球等等,只是一件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而已。 他并不像我这种人一样,需要把工作当成人生的必选项,不工作就没钱赚,没钱,就没办法生活。 这个…大概就叫富二代吧?而且是比较高级的那种。 还好他的性格很随和,言谈间不光丝毫没有任科那种肤浅的趾高气昂,事实恰恰相反,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谦逊。 至于她妈妈让她回北安的主要目的,蒋正轻描淡写的说,他妈妈只是让他有时间就多拍一拍北安的风土人情,拍完了把照片传给他妈妈看。 这是他妈妈思念故乡的方式。 至于他妈妈为什么不亲自回来?我没问,他也没说。 不过根据他妈妈对故乡的态度,我只能凭空猜测,他妈妈年轻时的那场远嫁,也许过程进行的并不愉快。 那三个中年人还在厕所没出来,我俩便继续闲聊,不觉间,蒋正跟我说起了任科这人。 这我才知道,这人在单位里是个笑柄一样的存在,当然,任科他自己肯定不这么觉得。 任科这种人不算特殊也不算罕见,甚至很常见,许多单位都有这种人的存在。 他年轻时可能也曾雄心壮志过,也曾热血沸腾过,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却没有任何相应的长进。 于是慢慢的就把自己熬成了单位里的‘老油条’。 论在单位里呆的年头,属他最长,于是虽然职位不高,但却理直气壮的开始端架子,摆老资格,整天自以为是的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领.导不在时,就以领.导自居;领.导在时,他比谁都孙子。 而且这任科的人品也确实让人不敢恭维,像蒋正才和任科接触了短短一个月,就亲眼目睹过任科不止一次的龌龊举动。 比如揩油单位里的年轻女同事,比如给年轻的男同事穿小鞋等等。 我原本觉得蒋正跟我说的有点多,但过后才知道,按任科的真实日常表现,蒋正今天所说的,已经算是给他留足面子了。 终于听到任科三人离开厕所开始往包间走的声音,我和蒋正互留了电话和微.信,然后便很有默契的继续保持沉默。 三个不知道洗没洗手的人勾肩搭背的回到包厢,一落座就开始继续边喝边聊。 不过这会儿他们仨的脑子明显已经进入了停滞状态,说的基本都是不断重复的内容,而且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我和蒋正又陪了半个多小时,任科才表示自己代表县长以及其他各个县领.导都吃饱了。 领.导既然都吃饱了,那老百姓肯定必须也吃饱了。 所以大家便起身下楼,准备结账。 我们到楼下时,小舅子正在玩手机。 似乎是不想显得太过冷清,大厅里虽然一个客人都没有,但电视机却是开着的。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是千年不变的《还珠格格》。 任科很熟练的让店老板先记账,月底一起结算。 店老板很熟练的表示已经记好了,然后就拿出一个大塑料袋子,袋子里装的是满满一袋子热腾腾的饺子。 “据说韭菜壮阳,这是老板他姐姐叮嘱的,每次任科来这里吃饭,他小舅子都会给他准备上这么一袋子。” 蒋正小声的跟我解释着,说完我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看向满头大汗,后背已经湿透的任科。 任科接过那袋饺子,嘴里不耐烦的嘟囔了句什么。 小舅子把我们都送出门后,蒋正拦了辆两块飞,大家依次上车,司机先把我和驼叔送到了县医院门口。 下车时,我和蒋正互相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示意电话联系。 蒋正跟我说过,他自从一个月前来到北安县,主要活动范围就局限在两个地方,一是暮色弥漫的老街,二就是他工作的单位。 因此在今天之前,他在本地认识的同龄人,仅仅只局限于单位同事。 但他是那种不愿意把‘同事’跟‘朋友’这两个概念弄混的人,所以我觉得,他也许是想告诉我,身为他在本地唯一认识的非同事的同龄人,他可能把我当成了他目前唯一的朋友。 虽然…我和他只有短短的两面之缘。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手串 对此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反正这哥们看起来人也不错,而且刚才感觉我俩还挺聊的来的。 嗯…改天还可以介绍尚三竿跟他认识一下,反正看尚三竿那意思,他虽然一直人在老家,但也没再跟谁亲近到能成为‘朋友’的地步。 多个为人不错的朋友,总不是坏事。 我和驼叔目送两块飞刚走远,驼叔就忙不迭地催我赶紧开医院门。 我掏钥匙打开大门的一瞬间,驼叔便推开门跑了进去,但他没跑向门岗室,而是跑到另一边的角落…解开裤子开始放水。 我径直返回门岗室,揉了揉还饿着的肚子,正在琢磨着这会儿能上哪儿弄点吃的,忽然手机响起,是尚三竿。 接通微.信视频,屏幕里是尚三竿和茶几上的四个盛满菜的盘子。 那四个盘子里的菜怎么看都比今天任科请的这顿值钱。 “你干啥呢?哥都特么快饿死了你咋还不回来?”尚三竿问到。 我冲着屏幕白了一眼说:“你丫脑子忘在自己家了?你不知道哥今天上班?哥没跟你说我今晚不回去了吗?我们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你知不知道?” 尚三竿说道:“扯啥淡呢?那你起码也得回来吃饭吧?” 我刚想说话,忽然觉得尚三竿这样咋跟个等老公回家的小怨妇似的?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我这样,尚三竿冲着手机便骂道:“你笑什么笑?败家玩意儿!那你说这么多菜怎么整?!” 我刚想说话,眼角瞥见驼叔已经在往门岗室这边走了。 出于某种自我保护心态,我赶紧跟尚三竿说:“等会儿我给你打回去,先挂了啊,我这儿有人。” 说完不等尚三竿反应,我便挂断了视频。 驼叔摇摇晃晃的走进门岗室,一进屋就说道:“小赵,给叔倒杯水。” 我答应一声,用他的水杯倒了一杯温开水。 驼叔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喝完就用朦胧的醉眼紧盯着我。 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刚想说话,驼叔却开口说道:“小赵,不是叔说你,关于你的事,我简单说两句…” 我瞬间有些蒙圈,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体内装的到底是驼叔还是任科? 然而驼叔并没多给我反应的时间,就自顾自的开始对我‘提建议’,’提意见’,’提希望’。 不过听了一会儿我就明白了,驼叔这是觉得自己刚刚长新本事了,借着酒意在极力模仿任科。 看来在驼叔眼里,任科就算是成功人士了,任科的说话方式,就代表着成功人士气息。 驼叔这种模仿,大概是在给自己找成功人士的感觉吧? 古语有云,‘天子尚且避醉汉’,看在他还不太清醒的份上,我也没多说啥,学着他刚才面对任科的姿态,“嗯嗯啊啊”的应和着。 抽空我悄悄地给尚三竿发了条微信,让他把酒菜打包好,等我指令。 说实话,我特么是真饿了。 还好没说多大会儿,驼叔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迷迷糊糊接起电话,还没开口,我就听到了对面的训斥声。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声音确实很响亮,很尖利。 驼叔应付了一阵,最后说了个‘这就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驼叔站起身说道:“唉,做为一家之主就是累,什么事儿都离不开我,那我先回去了,孩子跟他妈都还在等吃的呢。” 我没太在意驼叔说的是什么,只要他肯赶紧走就好。所以我也连忙起身,把他送了出去。 送走驼叔后,我马上给尚三竿发了视频邀请,告诉他让他直接来单位找我。 人到不到不要紧,吃的喝的必须送到。 尚三竿骂了句街就挂断了视频,我收起手机,返回门岗室开始打扫桌子。 二十分钟后尚三竿开车赶到,我俩一起从车里取出酒菜,摆上桌我就赶紧猛吃了一阵。 尚三竿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很鄙视的说道:“亲,你再说一遍,你特么是陪领导吃饭去了还是陪领导要饭去了?咋跟三天没吃过啥似的?” 我指着他拿来的一次性纸杯,边吃边说道:“来,小尚,先把酒满上,哥教教你,不是哥说你,这陪领.导吃饭啊,是门学问,明白?” 尚三竿跟看傻子似的看着我说:“咋了?你中邪了?啥学问啊?就是领.导吃着你看着啊?” 我赶紧点点头说:“妈呀,孺子可教啊。” 我俩举起杯干了一杯酒后,尚三竿也开始猛吃起来,毕竟他也还没吃晚饭。 在我们这没什么夜生活的县城里,过了晚上八点其实就算是深夜了,如果没啥特殊情况,这会儿早都吃完晚饭了。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我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蒋正。 我有些意外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蒋正马上说道:“喂,是一江吧?你现在还在老县医院?” 我说道:“是啊,咋了?” 蒋正接着说道:“哦,那个什么,任科说他的手串不见了,他想问问你…你有没有见过?要是没见过的话,你看你现在方不方便?方便的话,我去你们那个院子里找找?” 我刚想说,任科离开医院时手串明明就在他手里,忽然听到蒋正那边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你让他找什么找?一个臭看门的能懂什么是手串吗?你看那些人一脸穷样,真让他找着了还不得自己藏起来?你亲自去找!” “对!你赶紧去啊!肯定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看门的给偷走的!现在的年轻人没一个好东西!小蒋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把我们家老任的手串给要回来啊,两百多块买的,那帮穷老百姓见了能不动歪心思吗?!” 那个醉醺醺的声音显然属于任科,他说完后,一个泼辣的中年女声也跟着扯着嗓子一通喊。 虽然素未谋面,但我觉得这肯定就是任科的老婆。 蒋正说道:“嫂子您想多了,今天我全程跟他们都在一块,人家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偷什么手串的,何况我跟他也聊了不少,他根本不是…” 蒋正话还没说完,那个女人便打断他道:“小偷还能把小偷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让你去你还不赶紧去!跟我犟什么嘴?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是吧?!” 听筒里传出几声深呼吸,听起来是蒋正在给自己顺气。 我想了想,对着手机平静的说:“蒋正,你过来就是了,离得远不?远的话,我让我朋友开车去接你。”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似曾相识 任科两口子又满嘴脏话的催促了几句,蒋正小声冲我说道:“不用接,那我一会儿就到,不好意思了。” 听他说完,我刚想客气两句,没想到对面直接挂断了电话。 “啥情况啊?你偷人家金子了?”尚三竿瞎猜了一句。 我收起手机说:“一傻叉发酒疯,没事,一会儿给你介绍一朋友啊,今天酒桌上认识的。” 尚三竿有点好奇的问我具体是咋回事,想到一会儿蒋正就会赶到,我先从抽屉里拿出一套全新的一次性筷子和杯子,接着便把今天吃饭的全过程说了一遍。 因为刚刚任科两口子说的那些话实在让人上火,所以当我讲起任科的奇葩作风时,下意识的稍微夸张了一下。 尚三竿听完,一脸的哭笑不得,看得出来,他这么见多识广的人也没怎么遇到过这种奇葩。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电话再次响起,是蒋正到了,我赶紧起身上门口把他迎进了门岗室。 让他落座后我便说道:“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刚才你也没吃饱吧?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 蒋正冲陌生的尚三竿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毫不客气的说:“好啊,刚才是真没吃饱,那下顿算我的。” 我把筷子和纸杯交给他,又冲他俩相互介绍道:“那,我今天新认识的朋友,蒋正,县委的公务员,比咱俩的身份可高,蒋正,这是我亲手从小把他玩儿到大的哥们,尚甘,你跟我一样,叫他尚三竿就行,日上三竿那个三竿。” “你特么才日上三竿呢咋这么不会说话呢?” 尚三竿不满的怼了我一句,我“嘿嘿”一笑没说什么。 蒋正也笑了笑,伸出右手冲尚三竿说道:“你好啊,尚…尚兄弟,你叫我小蒋小正或者直接叫蒋正,都行。” 尚三竿眼神古怪的盯着蒋正,也伸出右手,蜻蜓点水的握了一下后,收回手便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蒋…蒋正兄弟…咱俩以前是不是见过?” 蒋正一愣,放下筷子想了想,说道:“我是一个月前才来的北安,平时在县委那边,偶尔也做接待工作,尚甘兄弟要是最近去县委那里办过什么业务的话,有可能见过我,不过您恕我眼拙,我对您倒是没什么印象。” 尚三竿紧盯着蒋正,缓慢的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最近没去过那边,但是…兄弟,你住哪儿?最近有没有去过西关新村附近?” 蒋正也摇摇头说:“我住在老街,西关新村…没去过。” “老街啊?我好久没去过那片儿了,哎呦,这可怪了,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尚三竿依旧死死地盯着蒋正,眉头紧皱,看起来正在努力搜刮自己的记忆。 蒋正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半天也没再动筷子,表情也有些尴尬。 眼看尚三竿还没恢复正常状态,我干脆推了他一把说道:“别瞎想了,先吃饭!老这么盯着人家像什么话?你看上人家了啊?” 尚三竿终于也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礼貌,他赶忙端起酒杯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一时走神,自罚一杯。” 眼看尚三竿仰头就喝,蒋正连忙也端起他自己面前那个纸杯,陪着喝了一口。 等他俩都放下纸杯,我便开始试着活跃气氛,主动聊起了闲天。 不过说不清是出于哪种默契,我和蒋正都没主动提刚才电话里任科说的事。 后来还是尚三竿耐不住好奇,开口问我俩到底是个什么手串?是不是真的很贵重? 蒋正这才把刚才和我分别后,他经历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其实也就是电话里那点事,刚才蒋正和任科先顺路把王工送了回去,然后任科就在车上睡着了。 到任科家时人还没醒,蒋正叫醒他后有些不放心,便和任科一起下了车,把两块飞打发走,一路把任科扶进了他家里。 就在蒋正安顿完任科要离开时,任科忽然跟被踩了尾巴的野狗一样跳了起来,用不亚于社会摇的乡土动作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摸完就发现,他那串攒了一年私房钱买的,售价一百八十八元人民币的昂贵木质手串不见了。 再然后,任科两口子经过缜密的推理分析,一致认定,手串肯定是被我这个见钱眼开道德沦丧的穷老百姓给偷走了。 蒋正当然不相信我会是这种人,而且他也不认为那么廉价的手串值得一偷。 但任科非让他找我要,实在拗不过醉酒的任科,他只好先给我打了那通电话,又亲自跑了这一趟。 蒋正全说完后,我一边回想今天的经过一边说:“我倒是还能想起来一些,今天他是在那个吴秘书他们都离开以后,才掏出的那个手串。” 蒋正接着说道:“对,后来在饭店吃饭那会儿,他一开始训话时还串不离手的盘着呢,上菜以后也盘了一会儿,到后来他们去厕所常驻,咱俩开始聊天以后,我就没再注意了。” 我点点头说:“对,后来…我也就没再注意了…” 尚三竿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我看向他,他露出一丝古怪笑意,冲我挑了挑眉毛。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笑着问道:“咋了尚大师,你准备给任科来一卦,帮他找找那串手串?” 尚三竿不屑的说:“切,我一次出场费都够给丫买三串新的了,丫请不起我。我就是想说啊,你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手串现在在哪儿,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嘛?” “手串在哪儿?”我和蒋正齐声问了一句。 尚三竿颇有自信的说:“肯定在他小舅子的饭店里啊,最大的可能…就在你们说的那个厕所里。” 我和蒋正对视一眼,仔细想了想,蒋正微微点头说道:“有可能…好像真就是从那儿开始,那手串就没再出现过。” “行啊三竿子,说不定真能让你给蒙对。”我调侃了一句,尚三竿说道:“什么叫蒙?这叫推算好不好?” 我刚想继续开启嘲讽模式,蒋正忽然好奇的问道:“尚甘兄弟,还不知道您是做哪行的?” 尚三竿答道:“啊,你刚到北安,估计没听过我的名头,等你回单位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就问问有没有人认识破邪正师。” 蒋正忽然张大了嘴,惊讶的问道:“你就是破邪正师?” 尚三竿相当意外的问道:“你听过我的名头?” 蒋正笑道:“以前不敢说,最近,可真是太听过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无风无水 听出了蒋正的‘话里有话’,于是我便赶忙催促他,让他讲讲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正也没兜圈子,先讲起了今天白天,他们一堆人跑来老县医院的原因。 和我已经猜到的差不多,白天他们来老县医院,主要就是陪着金牡丹和那位杨老师来看‘风水’的。 虽然老县医院主楼会被拆掉的命运是已经注定的,但拆掉之后是否真的要按上头的指示,改建成一座全新的‘中医院’,目前其实还没有定论。 因为老县医院所处的地理位置实在太优越了,简直就是县里的‘CBD’,所以如果拆掉主楼改成一座综合商场的话,肯定稳赚不赔。 但也有人觉得,盖成新医院的话…也许赚的更多。 目前县委内部就出现了这两种声音,而且支持人数不相上下,于是他们决定尽量考虑的理性点,全面点,综合点… 所以就有了这场‘风水勘察’。 确实如尚三竿之前所说的一样,自从北安大拆迁以后,县里的好多人都开始重新变的迷信,他们这行的‘又一春’也算是来了。 县里冒出勘察风水的念头后,好多人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人选,自然就是目前在北安最有名望的金牡丹。 然而县里派人找到金牡丹后,金牡丹直接就给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倒是不算多意外,他说他不懂风水。 确实,别说他了,早些年,我们这里的所有人无论是信哪方面的怪力乱神,都不信风水。 因为我们这里属于北方内陆平原,没山没水没起伏,除了那条早已干涸多年的村河外,方圆八百里都是完全相同的平坦地势。 所以早些年在本地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风水’这一概念。 没山没水,何来风水? 后来随着大拆迁,县里逐渐也有了假山,人工湖一类的场所,地势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么一马平川了。 而且老百姓也逐渐富裕了起来,富裕了,就想过的更讲究,于是渐渐的,风水二字,就被好多人重视了起来。 既然金牡丹已经明说了自己不懂,县里也不可能硬让他上。 所以经过一番商讨,县委便派专人开始收集‘一安三关’范围内,所有搞这类事情的人的资料,想找到合适的人选。 蒋正就是在那时,听到‘破邪正师’这名号的。 “年少成名,突然崛起,口碑极佳,北安县最年轻的命理师。如果不是那位金大师突然又主动联系县里,说他帮忙联系上了一位外地的风水高人,也许我早就奉命去拜访你了。” 蒋正几句恭维话说的很真诚,但尚三竿却没显得很受用,他甚至没理会蒋正,只是表情古怪的看着我。 我读懂了他的眼神,只好有点心虚的低头吃菜,假装自己临时瞎了。 “你今天…见着金牡丹了?” 尚三竿终于还是点破了这层窗户纸,我有点尴尬的说:“啊…他跟着那个什么一个县秘书来的,就来看了看,没啥特别的,啥也没干,我这一时就把他给忘了…” “见就见呗,瞅你那样吧,我又没说啥,德性。” 尚三竿打断了我的话,同时举起杯跟我碰了一下。 我喝了口酒后说道:“其实确实没啥,就是不愿意提他,提他我也烦。” 尚三竿笑了笑没说什么,蒋正插嘴问道:“看这意思,这兄弟跟那个金大…金牡丹认识?” 尚三竿面无表情的答道:“认识,相当认识。” 我想任谁都能从尚三竿的语气中听得出来,他很排斥金牡丹。 蒋正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是,你们这也算‘同行是冤家’了,不过兄弟你年纪轻轻就颇受好评,将来的成就一定在金牡丹之上。” “呵呵,不管我跟他是不是同行,我跟他都肯定是冤家。” 尚三竿保持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说完便自顾自端起纸杯喝了一大口酒。 蒋正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刚张嘴又想说点什么,我偷偷踢了他一脚,他看向我,我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可以打住这个话题了。 还好蒋正很聪明,他瞬间会意,没再提金牡丹。 基于某种默契,接下来我们便有意识的转移话题瞎聊起了别的。 在蒋正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我和尚三竿说起了我们小时候的农村生活。 春天扑蝴蝶,夏天逮知了,秋天抓蟋蟀,冬天挖萝卜。 这些我和尚三竿也很怀念的童年时光,蒋正听的也是连连称奇,脸上始终带着羡慕不已的神情。 期间蒋正时不时会接起任科媳妇打来的电话,询问寻找手串的进展。 蒋正要么就说正在审问我,要么就说正和我一起在医院院子里找。 反正只要不出意外,那手串最可能在的地方只有那家饭店。 就算不在那儿,也不可能在我这县医院里,肯定跟我无关。 要是明天任科酒醒了还非把这事儿赖在我头上,蒋正可以帮我作证,我根本没时间也没有机会偷他那串破手串。 如果手串最终没找到,任科又非要胡搅蛮缠趁机讹人,那蒋正就会把这事儿捅到吴秘书那里。 那样的话任科肯定会怂,因为任科肯定不敢让吴秘书知道昨晚的具体经过,尤其不敢让吴秘书知道我们吃的都是什么。 那桌即使放在我们县最豪华的饭店里,价格都不会超过一百块钱的菜,记账时,写的是三百。 说起任科,话题又绕回了县医院和今天这场风水勘察。 为了避开金牡丹,所以我尽量偏门的冲蒋正问道:“蒋正,听你刚才那意思,咱县城里现在搞三竿他们这行的,人数还不少?” 蒋正说道:“按县里之前收集的资料来说,一共有百十来号人吧。不过他们这些人精通的方向好像并不完全一样,我只能说,他们…都是搞玄学的,至于跟尚甘兄弟是不是同行,我也说不清楚。” “百十来号人?这么多啊?” 我对这数字有点意外,蒋正点点头说:“是啊,我一开始也没想到,现在这种行业在北安会这么流行,不过…他们相互之间好像也有组织派别之分,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看向尚三竿,冲他挑了挑眉,尚三竿放下筷子说道:“行,那我就给你俩普及普及咱们大北安的…玄学江湖吧。”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玄学江湖 ‘扇骨婆’和‘看香人’,是北安县目前人数最多的两大玄学流派。 首先是‘扇骨婆’,这个群体存在的时间相当久远。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这个群体就存在了。 当时每逢正月十六‘年度大庙会’时,这批人就会出现。 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浮夸古装,往脸上抹上毫无血色白.粉,再在白.粉之上抹两团血红的腮红和口红,描眉画眼,把自己打扮的和殡葬店的纸人一模一样。 手中再拿上两块巨大‘扇骨’,就跟着秧歌队一起土嗨尬舞。 那个年月,大家只把他们当成马戏团的小丑来看待,没人说得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帮人就重新跟超自然力量扯上了联系。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自成一派,人数还不少。 根据尚三竿的了解,这行之中,还没在业务上栽过跟头的,有名有姓的,大概有不到二十人。 这帮人的拿手业务就是‘通灵’,他们号称自己可以跟死去的人沟通,也能‘请鬼上身’,捎带手还能处理一些鬼压床,邪祟侵体之类的事。 比较有趣的是,虽然自称‘婆’,但这行的从业者全是中老年男性,一个女性都没有。 另一个流派就是‘看香人’。 其实看香人没正式名称,老百姓就只是约定俗成的管他们叫‘看香的’,或者‘看香人’。 这看香人的主要职业功能就是算命,其实也是靠话术抓人心理,只不过他们多了‘香’这么个媒介道具。 具体套路是这样,比如有人去找看香人算命,看香人就会先跟这人套会儿话,等话套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开始搞了。 然后看香人就会拿出一根香,点上,点上以后就静静地看着香燃烧的烟往上飘… 其实这就是他们趁机想词儿的过程,等词儿想好了,他们就说,你看,这香的烟这样飘,那就说明啊,神仙给你的指示是这样的… 看香人比扇骨婆赚的少,但是风险小,到现在县里还有三十来人在干这行。 关于这两拨人在进行业务时的真实操作手法,尚三竿说的很隐晦,所以我想蒋正是不会听懂其中真相的。 但我当然是听懂了,这两个行业的人和尚三竿一样,说白了…其实都是骗子。 我点点头说:“嗯,这两拨人我还隐约有点印象,按说这都智能时代了,县里老百姓上街买菜都能扫码支付了,真没想到这行业反倒繁荣起来了。” 尚三竿说道:“是啊,感谢人性吧。” 说着我们仨一起端了一杯,我接着问道:“那这加起来也就五六十人吧?蒋正不是说县里一共百十来号嘛?还有啥流派?” 尚三竿答道:“我跟你说的这个数字,只是我知道的,要是把这行的人全算上的话,可不止百十来号呢,当然还有一款,就是你兄弟我这样的百晓生型的散户高人了。” 我说道:“嗯,就是野生的是吧?” 尚三竿笑了笑没说话,蒋正好奇的问道:“尚甘兄弟,不知道你这行有什么说道?和另外两家有何不同?” 尚三竿一本正经的说:“我这行啊?主要就是请神上身,需要处理什么事儿,就请相应的神仙上我的身,借我的肉身帮客户解决问题,平时我也就是一普通人。” “那你的主要经营范围是…” 蒋正问的很认真,尚三竿回答的也很认真:“那范围可大了,啥事儿都行,毕竟天上管哪方面的神仙的有,是吧?所以啥问题咱都能解决。” 蒋正语带钦佩的说:“这样啊?厉害厉害…” 眼看他俩人说的这么正经,我强忍着笑意举杯道:“来,敬漫天神佛!” 尚三竿偷偷瞪了我一眼,也举起了杯。 我忽然又想到了刚回老家那天看到的那个算命瞎子,于是问道:“那算命瞎子呢?小时候咱不还老见他们嘛?你对他们有啥了解?” 尚三竿说道:“这真不了解,早就死绝了吧?没死的也改行搞按摩去了吧?现在这行竞争这么激烈,他们不好混啊。” 死绝了?尚三竿的话让我越发迷茫了,不过既然他也不了解这方面,我就没再细打听。 不知不觉,我们就喝到了深夜…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门岗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还好昨天没断片,我起床洗漱了一下,就凭着记忆上外面找尚三竿。 这货昨晚原本想睡驼叔的床,我没答应,因为我觉得驼叔那人会很计较。 我让他打地铺他还不乐意,最后他自己钻回自己车里过的夜。 蒋正选择了回家,他说他习惯回家睡,大老爷们的,也不怕走夜路。 叫醒尚三竿去洗脸,我趁机把昨晚的残羹剩饭收拾了一下。 以前父亲就说过,这工作真很轻松,偶尔有哥们在这里一起聚个餐,或者打个通宵麻将什么的都是常事,没人会管。 所以桌子抽屉里平时就备着不少一次性筷子纸杯,昨晚我们仨在这里吃饭也没啥大不了的,不算渎职。 把餐具收拾好,我便让尚三竿先回我家,准备一会儿驼叔来了交接完我就也回家。 尚三竿走后,不多时驼叔便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了医院大门口。 看着他有些蹒跚地步伐,我远远的冲他喊道:“驼叔,还没醒酒啊?” 驼叔笑呵呵的边朝我这边走边说:“是啊,岁数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那么能喝了。” 听到驼叔恢复了往日的说话习惯,我心里一颗石头总算落了地。 我还真担心在经历过昨晚之后,他会从此一直让自己处在模仿任科的状态中,那我往后可就又得多一份郁闷了。 看他这状态我也没多说什么,交接完便赶紧闪人。 此地不宜久留,久留的话驼叔肯定又要跟我提相亲的事。 我到家时,尚三竿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电视机里播着《还珠格格》。 不知为何,我现在一看到这电视剧,就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我把路上买的早饭放到茶几上,说道:“靠,不用花自己家电费不心疼是吧?” 说完我就拿起遥控关上了电视,尚三竿放下手机坐起身,边翻早饭边说:“这不就是图个热闹嘛?一个人在家很寂寞无聊空虚的。” 我说:“那你要是无聊的话,今天陪我出去一趟呗。” 尚三竿问道:“去干啥?” 我说:“去看看那个老太太的葬礼举行的怎么样了。” 尚三竿愣了一下追问道:“哪个老太太?” 我说了两个字:“金牙。”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火葬场之行 尚三竿又愣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哦…就是一直让你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那个老太太啊?” “靠,你说话真恶心。”我不由得冲他翻了个白眼,尚三竿接着又问:“你去看人家葬礼干啥?随份子去啊?” 我想了想,便跟他说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其实我就是想看看她那俩儿子有没有啥不正常的,尤其是那晚被我吓跑的那个。 尚三竿对这事儿没多大兴趣,但是我俩今天白天又确实没什么事儿可干。 他没预约订单,我不用上班,所以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权且当作打发时间了。 吃过早饭休息了一会儿,我俩便开着他的车出了家门,路程不远,尚三竿很快就把车开到了老太太家所在街道的入口处。 这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街道,干净,安静,没有葬礼必备的那种会把路都挡住的大棂棚,没有响彻云霄的刺耳哀乐,没有任何跟葬礼有关的痕迹。 看了一会儿,我说道:“咋样?我说的没错吧?” 尚三竿不解的问道:“你说啥了?” 我说:“这老太太肯定有问题啊,不是跟你说了嘛?她是先火化后办葬礼,按照咱这儿的风俗,那都是要大操大办才会按这步骤来的,结果呢?这才两三天就收摊了,肯定有毛病啊。” 尚三竿想了想说:“有毛病确实有可能,但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你那晚装鬼吓着人家了,人家当真了,怕诈尸,所以就抓紧先给烧了,这完全说的过去啊,你觉得这能说明啥?” 我想了想尚三竿说的话,不由有点泄气。 是啊,眼下其实有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无论人家怎么办葬礼,我都无法从这方面来证明我那晚的遭遇不是我的幻觉。 可我还是心有不甘,琢磨了一阵,趁着有车,我干脆提议去趟火葬场,打听一下老太太火化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被我的执着搞的十分郁闷地尚三竿骂了我一路,我全程不卑不亢的目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此刻的我还没意识到,这件本就不太讲理的事情,已经让我原本的无神论世界观开始坍塌了。 火葬场距离我们县城有些距离,其实火葬场和所有有人居住的地方都有不短的距离。 这也很好理解,我想就是再不信鬼神不怕鬼神的人,也不会愿意住在火葬场附近。 毕竟天天看着那个场景闻着那个味儿,往后还怎么有勇气面对烧烤?没有烧烤的人生怎么能算是完整的人生? 火葬场矗立在一大片农田的包围之中,只有一条两三米宽的笔直土路可以供汽车出入。 红砖围起的高大围墙里,远远看去有几栋挺高大的房屋,其中最大的那栋房子的顶上,还坚挺的竖着一根直插天空的烟囱,这就是焚化间了。 车子一直开到火葬场大门口才停下,我和尚三竿一起下车,按商量好的,他跟着我一起步行走了进去。 一走进正门,我就看到了这边的门岗室。 和我那个门岗室相比,这里的门岗真算是相当破旧了。 我走到门岗室的接待窗口前,一个挺瘦的老大爷正在里面看着我。 我客气的冲他打听道:“你好啊大爷,我姓金,我们姓金的家里有个老人快不行了,没几天了,说死立马就可能死,家里派我先过来熟悉一下流程,来这儿烧人有什么注意事项啊?” 说完我扭头看了一眼尚三竿,尚三竿很满意的冲我扬了扬眉毛,我微微一笑,扭回头看向大爷。 那大爷平静的说:“先预约好时间,家属带着尸体带着死亡证明带着钱来就行,别的不用管。” “哦,这么简单啊?” 我本来也不是真要打听,所以敷衍了一句便转移话题问道:“那大爷,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看门大爷不满的说:“能有什么差错?我在这儿都烧了几百位了,你看有哪个烧完了敢说我服务的不到位?哪次不是烧得灰是灰渣是渣的?” 看来这大爷以为我是在怀疑他的手艺。 为了避免误会,我赶忙说道:“不是那个意思,大爷啊,我是听说前两天有兄弟俩过来烧他们娘,说是出了点问题…不是您的问题,是说那俩兄弟闹矛盾了还是咋的,大爷,是有这么档子事儿吧?” 我说这话纯粹是在‘诈’他,诈准了就算赚了,诈不准也无害。 这回看门大爷想了想才说道:“啊,我想起你说的是谁了,那个…也没啥啊,就是临他们娘进炉子前,哥俩吵了几句嘴,是因为啥来着?” 看门大爷眉头紧皱的开始回忆,我静静的等待着。 “对了。” 大爷继续说道:“是那家大儿子说,想起他娘嘴里还有两颗金牙,寻思先给拿出来哥俩分了再火化。但是小儿子不同意,非说那是用他们娘当年的嫁妆打的,就该陪着娘走。唉,没看出来,这小的比大的可懂事啊。” 我回忆了一下,那晚来偷金牙的是小儿子。 于是我点点头说道:“对对,就是这事儿,后来咋着了?是个啥结果来着?” 看门大爷接着说道:“后来陪着的亲戚都觉得小儿子孝顺,就都帮着他说话,最后就直接烧了。烧完以后,俩儿子说啥也不肯把骨灰盒放进‘灵骨堂’,抢着想拿回自己家去供着,抢的都快打起来了,唉,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孩子了…” ‘灵骨堂’是我们这里的骨灰存放处,当初禁止土葬改成全民火葬后,就建了这么个大堂。 不过这个不是强制性的,家属要是不愿意把骨灰放在灵骨堂也可以,想拿回家自己供着,或者撒海里海葬撒山上天葬或者留着拌饭都随便。 只要不土葬,不和地产开发商抢土地,就不会有人管。 我接着问道:“大爷,火化一个人一般要多长时间啊?” 看门大爷答道:“套餐价位不同,尸体胖瘦不同,火化需要的时长也是不一样的。你看就像那个老太太吧,从开始烧到冷却完,前后四十多分钟吧。” 嗯,四十分钟。 就是这四十分钟,让看门大爷忘记了老太太进炉子前,那哥俩因为金牙吵架的事。 金子可是不会被烧的蒸发掉的,即使烧四十分钟也不会。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手串历险记 我又冲这大爷问道:“大爷,那这哥俩最后咋样了啊?” 看门大爷答道:“啊,最后哥俩一起抱着他们娘的骨灰坐车走了,上车时还谁都不肯撒手,也没在我这儿商量出个结果。” 看起来,这大爷已经把他知道的全部经过都说出来了。 但是因为没听到我想听的内容,所以我垂死挣扎的追问道:“那,大爷,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看门大爷冥思苦想一阵,摇了摇头。 我叹了口气刚想发表结束语,大爷忽然说道:“对了,还真有一点特别的。” 我赶忙问道:“是啥?” 大爷接着说:“不是那兄弟俩特别,是他们…他们还带了个扇骨婆来,这可是挺少见的。不过那个扇骨婆来了也没干啥,就是全程陪着而已。” “哦…”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和大爷道别,我叫上尚三竿便上车准备回家。 路上我俩一直在聊这事儿,我说从这哥俩火化老太太的流程就能看出,这事儿确实透着怪异。 但尚三竿很坚定的认为,一切怪异都是因为我装鬼吓人造成的,不存在任何超自然方面的问题。 至于那个扇骨婆,根据他们这职业的功能来说,让他们这类人陪着,十有八九是怕下葬时,老太太突然发生还魂诈尸之类的事情,到时候可以让他们来帮着处理。 这肯定也是因为我那晚装鬼吓人落下的后遗症,而且很确定的是,直到最后,也没发生任何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件。 能打听到的都已经全打听到了,要想再知道的更详细,那就只能是亲自去问那哥俩了。 但是我还没疯狂到这种地步,所以对于我来说,这件事可以暂时先告一段落了。 路上尚三竿正在跟我继续讲解着扇骨婆的事,他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电话拿腔拿调的“嗯啊”了几句,挂掉电话,这货便冲我说道:“我来活儿了,得回去一趟,把你送到你家门口我就先撤了啊。” 我很好奇的问道:“啥活儿?方不方便兄弟我跟着去看看热闹?学习一下您老先进的忽悠人经验?” 尚三竿答道:“没啥劲,小买卖而已,你爱来就来,别多嘴就行。” 听到尚三竿的话,我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于是便问道:“对了,尚三竿,你说那哥俩有没有可能去找你,让你帮点超自然的忙?” 尚三竿答道:“谁?你说你追查的这哥俩?一般不会,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目前定位的客户群体都是年轻人,按你说的那意思,那兄弟俩少说也得四十岁往上了吧?” 我回忆了一下说:“嗯,差不多。” 尚三竿接着说道:“那就是了,吃了年轻的亏啊,我在他们这个年龄层没啥影响力。他们就是阵要找,肯定也是找金牡丹那个年龄段的选手,不过按这哥俩的经济实力,肯定找不到金牡丹本人头上。” 我点点头刚想问点别的,忽然我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蒋正。 我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对面蒋正便说道:“一江,跟你…跟你说个事儿,任科的…手串找到了,你不用再惦记了哈。” 我听着蒋正有些古怪的语气,不由得问道:“你这语气咋跟憋着笑似的?啥情况?在哪儿给他找到的?” 蒋正笑道:“哈哈,真是憋不住了,是这样,你听我说…” 听蒋正说完,我也忍不住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今天一早他们刚上班不久,任科那个小舅子就找到了他们单位。 小舅子是特意跑去给任科送手串的,按说这倒是也没啥,小舅子要是送完就走,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估计是这小舅子在姐夫面前邀功心切,于是当任科随口问了一句,‘这手串在哪儿找着的?’小舅子就当着一办公室人的面,大声且详细的把发现手串的过程说了一遍。 今天早上,小舅子去店里打扫卫生时,发现马桶堵了,他找来工具掏了半天,就把那手串给掏出来了。 小舅子一眼就认出那是任科非常珍爱的手串,于是就赶紧把手串洗干净,给任科送了过来。 这倒也就算了,为了体现自己的辛苦,所以小舅子故意强调了好几遍,那手串是顺着马桶掉进下水道里了。 自己亲手把它捞出来时,手串上要多脏有多脏,沾满了不明物体,是他亲手给一点一点刷干净的。 小舅子对这一过程的描述之细致,听的他们办公室里几个小姑娘差点吐出来。 所以小舅子走后,任科就陷入了相当尴尬的境地。 那手串他戴也不是,盘也不是,拿在手里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谢过蒋正给我通风报信,我俩又闲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接着我就和尚三竿复述了一遍蒋正的话,尚三竿听完,除了自吹他推测的手串下落够准以外,也给乐的够呛。 不过我俩都很坚定的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那串‘昂贵’的手串,任科绝对不会因此就扔掉。 到尚三竿家,尚三竿换完衣服化完妆就跟我说,让我自称是他的远房师弟。 对此我也没当回事,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打开电视,就在客厅里等了起来。 和尚三竿说的一样,电视里的《还珠格格》演了还不到半集,就来了三个客人。 这三个都是年轻人,一男两女,其中一对男女都是一副愁容满面的状态,另一个女的,显然就是充当牵线角色的‘熟人’。 她一进门就热情的和我瞎聊着天,聊了几句便问我尚大师在哪儿? 我按尚三竿叮嘱的,让这女的领着那对男女上那个卧室改成的法堂去找他。 那女的轻车熟路的把那对男女领了过去,之后便独自返回客厅,也坐到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着天。 只不过我跟她毕竟完全不认识,我也没有认识她的兴趣,聊着聊着就没话题了。 但她好像很有说话的欲.望,没有话题,她就看着电视,像上次王明月来这里时那样,开始提前描述电视里接下来一定会演到的,谁都知道的固定剧情。 我听的有些无聊,眼看她眼睛紧盯着电视,虽然嘴没停过,却完全不看我,我干脆拿出手机默默的玩了起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一声门响,尚三竿带着那对男女也来到了客厅。 此刻那对男女和刚来时已经不一样了,两个人脸上不再是愁容满面,而是…而是直接开启了崩溃模式。 女的在不停地哭,男的虽然没在掉眼泪,但眼眶红肿,哭意明显。 很好,看来尚三竿这单买卖又成功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斯德哥尔摩少女 一堆虚伪的相互客套后,那三个人一起离开了尚三竿家,听到门外的动静渐渐远去,我这才冲坐在沙发上给自己补水的尚三竿问道:“啥情况?你咋把人家给整哭了?” 尚三竿放下水杯,没理我,而是先掏出了手机。 我凑上前一看,这货打开微信界面,给一个人转了五十块钱。 看被他转钱那人的头像,正是刚刚帮他牵线的那个女的。 尚三竿刚把钱转过去,对面就直接收款成功,紧接着发来四个字:谢谢大师。 尚三竿回复道:不谢,种善因,得善果。 对面回复了个害羞的表情包,尚三竿“啧啧”两声,没再回复,直接收起手机,这才对我说道:“唉…有的女人啊,真是没法说,看见刚刚这俩没?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我问道:“啥意思?那男的打她给她打上瘾了?” 尚三竿答道:“是啊,那女的独生女,家里条件不错,父母也宠,从小就要星星不给月亮那种,结果就给宠的心理扭曲了。那个男的,之前因为一点小事骂了这女的一句,这女的头一次挨骂,就觉得这男的很特别,就爱上了,这不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状嘛?” 我叹了口气,那女的虽然颜值不是很高,但是和那男的一对比,勉强也算得上是癞蛤蟆跟天鹅的区别。 “那他们俩找你是想干嘛?”我问到。 尚三竿答道:“女方家里不同意他俩的亲事呗,你想啊,那女的爹妈都有稳定工作,家里有车有房有存款。那男的本来就是穷山村的,而且除了打女人骂女人别的什么本事都没有,换你你愿意把自己闺女嫁给这种垃圾啊?” 我说:“所以,这女的还是想嫁?” 尚三竿说:“是啊,鬼迷心窍了,在她看来,那男的对她是真爱,毕竟那男的每次打完她都会跟她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了,这还不够真爱吗?” 我“呵呵”了一声,尚三竿继续说道:“虽然俩人在一起花的都是女方的钱,但那女的觉得,他们之间是纯粹的爱情,钱花谁的都一样,何必如此计较呢?是吧?还有,人家…” “行了行了,就是一渣男碰见一心理疾病严重的女人呗?听着真恶心,那你是咋解决的?咋把人家整哭的?”我打断尚三竿问到。 尚三竿一耸肩说:“做好事积德呗,我给他俩算了八字,完全不合,要是俩人非要在一块儿肯定会天打雷劈。他俩之前的事和眼下的处境我都说对了,关于未来的测算他俩就也信了。” 我追问道:“那女的可病的不轻,你觉得你能说服她?” 尚三竿答道:“说不服,用说的谁也不可能说服她,她这个症状得用药。不过我把那男的说服了,我暗示他,要跟这女的结了婚,肯定会破财,不光女方的家产他得不到,而且还要搭钱养活女方家里。你看着吧,这渣男要不甩了这女的,那除非当年武大郎跟潘金莲之间是真爱。” 我说:“嗯…起码武大郎对潘金莲是真心的。” 尚三竿说:“那女的对那渣男也是真…不是,那女的还不如武大郎呢,武大郎那叫真爱,这女的这特么叫犯病。” 因为我俩都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所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这句话,在我俩这儿没什么说服力。 而且我深刻觉得,尚三竿拆散他俩,这做的确实是一件好事。 虽然那女的可能一辈子都不认为尚三竿是个好人,甚至有可能会因为今天的事恨上他。 下午我俩就在尚三竿家里聊天打发时间,晚上被留在了他家里吃饭。 他妈知道我今晚在他家吃饭后,下班回来的路上,特意买了好多我俩小时候就很爱吃的菜。 当他妈看到我俩这失联了十年的哥们又走到了一块,能看得出,她老人家也十分欣慰,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而当看到他妈那比记忆中略添风霜的脸,我心里不由得涌上一丝不便明说的酸楚。 还好,起码现在尚三竿长大了,能自己赚钱了,他妈也可以轻松一些了。 席间借着酒意,尚三竿主动提出要给他妈找老伴的事。 从他妈的反应来看,相信他俩之间经常谈起此事。 而他妈的态度很明确,你尚甘先成家,我就找老伴。 尚三竿的答复则是,当娘的不先找,儿子就不找。 唉,也不知道这娘俩斗的哪门子气。 晚上我睡在了尚三竿家里,第二天早早醒来,我没打扰他们母子,独自悄悄离开了他家。 昨晚我就跟他俩说过,今天我还要去上班。 到单位喂过自己还有狗和鳄龟后,我便在医院院子里跑起了圈。 一直跑了一个多钟头,返回门岗室拿起手机才发现,有六个未接电话,都是驼叔打来的。 毕竟是同事,这么紧急搞不好是工作的事。 想到这里我便赶紧给拨了回去,驼叔接的很快,一接起来就冲我嚷道:“小江,你干啥呢?这咋半天不接电话?你在单位里不?” 我说道:“我当然在单位啊,刚才交班时您不都看见了嘛?我刚刚在院子里没听见,咋了驼叔?有啥急事?” 驼叔听完我的话才淡定了一些,他“哦”了一声说道:“还是你相亲的事啊,不瞒你说,叔这次给你介绍的可不是一般人,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不过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什么时候见面?” 驼叔说道:“你不是在单位嘛?人家一会儿就去单位找你了。” 我有点意外的说:“来咱单位?不是吧?” 驼叔答道:“人家家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大人物,大人物都忙,难得能抽出空来啊,你的情况我都和人家说了,你就等着就行,这次可一定好好表现啊,别辜负了叔的一番心意…” 电话里的驼叔又唠叨了一阵,我脑袋嗡嗡响的听了一阵,挂断电话后便寻思着,会是多么大户的人家呢?大户人家的姑娘…该是什么样子呢? 唉,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魔幻相亲 我倚在床.上等了很久,眼看临近中午,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出门给自己搞点吃的时,终于有人来了。 不是姑娘,是两个中年人,看样子是夫妻。 两人都是普通农民扮相,粗布麻衣,满俩沧桑。 两人的造型都很土气,但他们的表情却一点都不纯朴。 那男人的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而那个村妇则是一脸怒容,仿佛谁都欠她一沓棺材本似的。 眼看这俩人已经进屋,我赶紧坐直身子问道:“您二位是…” 那个村妇用审犯人的语气冲我问道:“你就是赵一江?!” 我点点头,再次问道:“您二位是…” 那村妇依旧没回答我,而是冲我皱了皱眉,脸上的无端愤怒中又多了几分鄙夷,接着冲我问道:“就是你想娶我们女儿是吧?” 我没再重复自己刚刚问过两遍的那个问题,因为我想我已经知道这俩人是谁了。 那村妇没理我,和男人一起自顾自坐到了驼叔床边,继续用那种很招人烦的语气冲我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完自己的年龄时,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定,冲这对奇葩父母,无论他们的女儿是谁,我都不会跟她处对象。 所以我很实在的敷衍着,只盼这俩奇葩能赶紧说完赶紧走。 听到我的年龄,那妇女想了想说:“嗯,正好比我们闺女小三岁,女大三抱金砖,你小子占大便宜了!” 大我三岁…靠,那不说话就奔三了吗?驼叔咋提前没说呢? “好了,说说你家条件吧,家里几套房?都在哪儿?你准备给我们两口子还有我们闺女买什么车?” 那中年妇女继续问着,我答道:“两套房,一套单元楼,二百来平,一套北安县的标准别墅,在县东头,车…我最近正琢磨去趟二手自行车市场…” “就两套房?还都在这破县城里?”那妇女明显是很不满意,不满意到都没发觉我最后那句调侃。 我忽然有点后悔,房子的事情我不该说实话的,我该说我家只有一套平房,而且是连年漏雨一家人只能挤一个屋那种。 但是既然话已出口,我只好点点头,帮她肯定了一下。 没想到那村妇却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样,忽然扯着嗓子嚷道:“就在这破县城有两套房就想娶我们女儿?!你知道我们女儿什么身份吗?啊?我们女儿那是正经的北京的研究生!我们给她学数学花了多少钱?我们给她学英语花了多少钱?我们培养她上到研究生花了多少钱?!就县城两套房你就想娶我们女儿?你还要脸吗?!” 我挠挠头,心下打定主意,一会儿这俩神经病一滚蛋我就给我爸打电话。 一是跟我爸汇报一下驼叔给我介绍的这俩对象都是什么玩意儿;二是让我爸跟驼叔说声,别特么再给我介绍对象了,我怕我忍不住揍丫的。 正在我胡琢磨的时候,那个男人也开口了,他用和那村妇类似的语气说道:“我老伴说的对,想娶我们女儿,最起码,先在首都给我们家买套房,我们闺女这么优秀,嫁给你这种人,你自己凭良心说,这要求过不过份?!” 我赶忙摇头配合,这男人接着说道:“再说了,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在张庄那是什么身份?我有五个亲兄弟,你打听打听张庄第一大户谁不知道?!” 我点点头,明白了,原来这所谓的‘大户人家’,说的不是这人家里的财力或者地位,而是指那姑娘…不是,是指那大姐她奶奶的生育能力… “我们女儿从高中毕业就去了首都了,就凭这一点,让你在首都给我们女儿买套房子过不过份?你自己拍着良心说,过不过份?!” “嗯嗯,不过份。” “还县城里两套房,亏你说的出口,北安这破房子是给人住的吗?!” “还行,我跟我爸妈就住…” “也就你们一家三口才住这种破房子!我们女儿能跟你受这罪吗?我们女儿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嗯嗯,您继续说。” “还有车,连车都没有,你有什么脸敢提娶我们女儿?!” “嗯嗯。” “行了,也懒得跟你废话了,首都一套房,写我女儿的名字,一辆车,具体买什么车到时候叫上我老伴,我老伴懂车,让我老伴选。” “嗯嗯,好。” “年轻人别整天想那些歪门邪道,别以为十万八万的破车就能把我们打发了,我们可是大户人家!你出去打听打听!除了房子和车以外,再拿十万块钱彩礼!钱要快!听到没有?!真是让你占了大便宜了!” “这些…有点多啊,我一时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不会问你爹妈要?你都多大岁数了?你爹妈要是不给你不会跟他们闹?!你仔细想想,就这么点条件就能娶我们女儿,你占了多大便宜啊?!我们家可吃了大亏了!” “那个…我爹妈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你家不是有两套房子吗?!全卖了不就有钱了?!怎么跟个傻子似的?我女儿怎么能看上你?!” “房子全卖了…那我爸妈住哪儿啊?”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嗯嗯,您说的对…” 这二人像两条饕餮附体的疯狗一样狂吠着,而我则像看笑话一样配合着这俩人。 只是越临近中午我越发现,这俩货的野心是真不小,看这没完没了的劲儿,怕是想顺便在我这儿蹭顿午饭啊… 眼看距离正午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不想配合他俩了,此刻只想着怎么才能尽快把他俩给打发走。 可他俩却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无聊之余,我用手机查了一下这两口子说的那个庄…结果一查出来我就有一股想骂街的冲动。 靠,这特么都能算是贫困村了,难怪她奶奶这么能生… “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回事?!你爹妈怎么教你做人的?!把手机放下!” 那个村妇冲我呵斥到。 我悻悻收起手机,无奈的说:“大爷,大婶,快中午了,您二位还不赶紧回去吃饭?” 村妇立刻叫嚣道:“知道中午了还不赶紧给我们准备饭?!” 我挠挠头,假装灵魂出窍,缓缓抬头盯着房顶发呆。 “一江,这俩人是谁啊?”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我扭头看向门口。 一个留着披肩黑长直发,冷艳动人的漂亮姑娘,正站在门口,一脸疑惑的看着坐在我对面那对人型行星吞噬者。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赵一纵 那村妇没理会这姑娘的问话,自顾自说道:“我这就叫上我们家亲戚一起来观察观察你,中午勉强就在县宾馆给我们安排一顿吧,给你个表现机会,今天算便宜你了!” 此刻的我虽然不知道这姑娘为啥会突然出现,但我已经激动的快要掉眼泪了。 这特么出现的简直是太及时了,中午可得请她吃顿她最爱的麻辣火锅。 “那什么,大爷,大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咱们之间可能有误会,我根本不认识你们的宝贝女儿,真的,估计是中间人把信息弄错了。” 说完我就走到那个美女面前,用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这姑娘很配合的马上说道:“一江,这又是哪个爱给咱俩添乱的人给你介绍的对象?这大姐…岁数也太大了吧?看上去…咳咳…看上去都能给你当妈了。” 说着话,这姑娘一脸诧异的看向了那个大婶,而那个大婶则更诧异的看向了我。 我长出一口气,呼,这丫头,演技真好。 “神经病啊?!有对象你还惦记我们女儿干什么?!走!介绍人怎么回事?!找他算账去!这事儿没三百块钱下不来!” 那村妇又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吼完便站了起来,她老伴也跟着起身,俩人一前一后的朝门外走去。 在经过我身边时,那男的还看着我揽着的姑娘,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哼,比我们女儿差远了。” 那村妇也跟着恶狠狠的说了个“就是”,这才边打电话边朝医院外走去。 看着这两口子走远,我赶紧松开这姑娘的肩膀,刚想说话,手机忽然响起,是尚三竿打来的。 我本想直接挂掉,但是脑子里灵光一闪还是接了起来。 “喂?中午哪儿吃?”电话刚接通,尚三竿就冲我问了一句。 我说道:“饭先不着急,问你打听个人,你知道传说中的张庄最大的那户大户人家吗?” “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喷水声,接着便是一阵猛烈咳嗽。 咳了有十几秒,尚三竿才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问道:“咳咳…我靠,你特么千万别说…那个媒人把那家奇葩说给你了?” 看来尚三竿真认识那家人。 我说道:“啊,人家姑娘的爹妈上门来找我了,秀了好大一段即兴说唱,刚走。” 尚三竿说道:“跟你说两点,第一,千万别特么理这家人,他们全家都是神经病;第二,你把给你说媒那人揪出来,大爷的,一会儿我就找你去,咱先削丫的一顿再说,太特么缺德了。” 看我在打电话,那姑娘没多说什么,自己溜达到长生无疆的盆边,拿起一条生鱼便开始逗弄起来。 长生一口咬掉了那条鱼的前半截,那姑娘丝毫没害怕,淡定的改用两根手指夹着鱼尾,继续用仅剩的半截生鱼逗弄两只鳄龟。 想了想,我说道:“那什么,我表妹从外地回来了,我中午跟她一起吃,吃完饭再联系你哈。” “你表妹?哪个?是不是小粽子?!”尚三竿稍微一愣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到。 我很爽快的答道:“不是,等下午联系你哟。” 挂掉电话,我冲那姑娘问道:“小纵,你不是在省会混嘛?咋突然回来了?还没吃饭吧?走,哥请你吃你最爱吃的麻辣火锅。” 小纵,绰号小粽子,大名赵一纵,是我四叔的女儿。 这姑娘外形条件特别好,从小到大都是班花级别的,小学时就时常收到男同学们字体稚嫩的情书。 奈何她天生酷劲儿十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男生能入的了她的法眼。 虽然对那帮男生比较冷漠,但其实她心地非常善良,是扫地不伤蝼蚁命的那种善良。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爱吃火锅爱吃肉,看见蟑螂必须弄死的做事风格。 我带着洗完手的小纵走出门岗室,她指着我打拳用的沙袋问道:“表哥,这是你买的?” 我说道:“小纵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聪明,是啊,哥买来强身健体的。” 小纵点点头,一记相当有力度的甩腿忽然甩出,“嘭”的一声,沙袋随之向另一边摇了出去。 “妹,你…练功夫了?”看着沙袋摇晃的幅度,我有点惊讶的问到。 小纵蛮不在意的说:“跆拳道,花拳绣腿而已。” 我把自己下巴扶回原位,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她离开了县医院。 我俩一路导航着,终于找到一家还算挺上档次的火锅店。 走进这家火锅店,装修还算不错,中式风格。 大厅里几台悬挂式液晶电视都开着,播的全是《还珠格格》,几个没活儿干的年轻服务员正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点评两句。 落座后我就按照这姑娘的口味,要了个加辣的麻辣锅底。 小纵微微一笑,我能记得她的口味,这显然让她很开心。 之后就是各种肉卷内脏之类的食材,都是按她的口味来的。 全点完后我便和她闲聊起来,这才得知,她是昨天回来的,回来并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碰巧休假。 而她今天之所以会来找我,是因为昨天从她爸嘴里听说,我们家族这帮孩子里,身在本地的,就只有我比较有空闲时间。 好巧不巧,捎带手就救了我一命。 我俩正聊着,手机响了起来,是驼叔。 我一接起来就听到驼叔气急败坏的声音说道:“哎呀!小江你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姑娘给你介绍一个黄一个,你这不是诚心气你爸…” “驼叔,这事儿您就甭操心了,回头我让我爸跟您说,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挂断电话,为了避免他再打扰我和小纵吃饭,于是我便关闭了这张手机卡,进入假关机状态,只留下连着饭店WiFi的微.信用来和外界沟通。 小纵好奇的问我,刚才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对小纵坦白的讲了起来,还没说完,父亲的微.信就到了:臭小子,你关机干什么?咋驼子说他给你介绍的姑娘都被你故意搅和了?你想干啥? 我想了想,直接给父亲发了个视频邀请。 父亲这次接的很快,巧了,他们两口子也正在一家饭店里吃饭。 我先让父母和小纵相互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在小纵的注视下,把驼叔介绍过的这俩女人的情况,还有刚才那对奇葩男女的所作所为完整的说了一遍。 父亲听完后沉默片刻,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俩好好吃饭吧。”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料事如三竿 挂掉视频后,一直旁听的小纵有些生气的问道:“那个什么驼子怎么这么损?故意毁你是吧?大伯咋摊上这么个同事?” 我一耸肩说:“谁知道呢?本来以前一直觉得驼叔就是一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想到真有事儿丫竟然会这样。” “大伯得罪过他吗?” 小纵问了一句,我想了想说道:“不是我替咱家人吹,你说咱这么厚道的人家,有谁像是会主动得罪别人的人?” 小纵毫不迟疑的说道:“有,小川他们一家。” 我赶紧摆摆手说:“他家除外,他家除外。” 小纵淡淡一笑,我接着说道:“其实驼叔这人…就接触这几天来看,他根本没有农民该有的朴实,其实他也很贪,他也想当官,想赚大钱,但是他没那个能力,所以就改变思路,开始给身边的人搞破坏,万一成功的把身边人的人生搞砸,让别人过的比他惨,这对他来讲也是一种成功,这就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明白了吧?” 小纵点点头说:“听懂了,表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虽然没多大本事,但说起话来永远都是一套一套的,我还挺爱听。” 额… 我正想怎么挽回一下略显尴尬的局面,手机再次响起,是父亲发来的一条长文字微.信信息。 “第一,我刚跟驼子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他不会再给你介绍对象;第二,驼子这人虽然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但其实心眼小的很,没从你身上赚到这份媒人礼,他肯定会记恨上你,以后少不了给你添堵。闲着也是闲着,爸给你布置个考验吧,试试看,如果我跟你妈回去之前,你能跟驼子把关系处好了,爸就算是你的阿拉丁神灯了,回去后满足你一个愿望,随便提。” 父亲在他兄弟姐妹里排行老大,这身份对他的性格和处事态度影响都很大。 最简单的一点来说,就是父亲特别有包容心。 像比较混蛋的小姑父一家人,还有不务正业整天酗酒的三叔,哪怕他们做的再过份,父亲永远都只会尽可能的包容,尽可能的帮他们。 而父亲这种已经从骨子里养成习惯的包容心,不止是针对自己亲人,同时也体现在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像这条信息所要表达的意思一样,父亲对明显在坑我的驼叔,也还是在习惯性的选择包容。 好吧,谁让您是爹呢? 想到这里,我只好怀着忍辱负重的心情,给父亲回复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回复完信息我就有些头大,想搞定驼叔这种人,难啊… 和小纵聊了会儿驼叔的事,结果越聊越影响食欲,干脆换话题,聊我们小时候,聊我们的家人。 不知不觉间,我俩也聊起了一千的过去和现在。 在我和小纵说了一千的现状后,小纵也很替他开心,一千这总算是苦尽甘来,好歹是熬出头了。 我俩正聊的火热,手机忽然进来一条微.信,我点开一看,是尚三竿发来的文字信息:我到河底捞门口了,你跟小纵在几号桌? “我靠?!”我忍不住惊讶的叫出了声,小纵问道:“咋了表哥?你这是出什么事了?” 我站起身说道:“没事,你先吃,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我就朝火锅店正门走了过去,边走边回忆,我今天哪句话说漏嘴了?我提小纵的名字了?我提河底捞的名字了? 一走出店门口我就看到,一脸猥琐笑意的尚三竿正戴着墨镜倚在自己车旁耍帅。 我冷着脸走近他,刚想骂街,这货就抢先说道:“第一!你都说了你要陪吃饭的人是你表妹,能让你这铁公鸡这么主动拔毛的表妹,除了小纵不可能有别人;第二,不是只有你记得小纵的口味哦。” 说完这货又是一阵猥琐乱笑,我保持冷面状态说:“你特么属狗屁膏药的?老子跟自己家亲戚吃饭关你屁事?你要不要脸?你跑来干啥?赶紧滚蛋,不然给你车胎撒气啊。” 大概是看出了我真有点生气,尚三竿也收起了那副欠揍表情,摘下墨镜,一脸悲痛的冲我说道:“一江哥,当年我家出事后,小纵对我多么好啊,虽然你也不错,但是相比起来,她比你会安慰我,比你会考虑我的感受,还给我送过吃的,喝的,那是多么感人的温暖啊,如今我们都长大了,一江哥!你就给我个报答的机会吧!说不定以后你还是我大舅子呢!” “闭嘴!滚!贱人!赶紧滚!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啊!我表妹那是天性善良,她对待你跟对待流浪狗态度是一样的,你特么别想歪了!不然四个车胎全给你撒气啊!” 我指着尚三竿鼻子毫不见外的骂着,尚三竿却一把攥住我的手,眼眶含泪的说:“一江哥,你根本不明白,那种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寂冰冷感,那种心碎,还有小纵给我带来的温暖…” “来都来了,就一起吃吧,也好多年没见了。” 小纵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这姑娘正一脸玩味的看着我俩。 看到小纵,我和尚三竿马上松开彼此的手,恢复正常状态。 尚三竿热情的跟小纵打着招呼,我恨恨的在一旁看着,小纵半笑不笑的应和着。 既然小纵都发话了,我也不好再拒绝,于是便迫不得已的带着尚三竿一起回店里继续吃饭。 我们仨一落座我就发现,这货是有备而来,话题都特么准备好了,全是追忆过去,感谢小纵当初带给他的温暖巴拉巴拉… 渐渐的尚三竿的话锋就有点跑偏,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小纵好像也感觉到了。 在尚三竿说的话都特么快接近表白时,小纵忽然打断他说道:“对了,表哥,三竿哥,我这次回来还有个事,你们帮我看看…” 说着话小纵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后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说:“你们看,这是我跟我男朋友拍的写真,评价一下,感觉怎么样?” 我赶紧接过手机看向屏幕,那上面是穿着婚纱的小纵,和一个目测不低于一米八的西装帅哥的合影。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偶遇算命瞎子 般配,绝对的般配。 我不由得一阵由衷赞叹,抽空偷瞄了一眼尚三竿,这货看上去都快哭了。 说实话,看他这德行,我多少也有些心疼。 当初他家出事后,小纵确实没少帮过他,但那确实只是因为这货是我的哥们,而小纵又天性善良,仅此而已。 只不过人在那种心境下,会误解小纵的用意,甚至对小纵产生不合适的情愫,这也算是可以理解的吧? 遗憾的是,即使是在当年,小纵也私下跟我说过,她不喜欢尚三竿这款的。 所以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我和小纵都没打算要用什么委婉的方式对待尚三竿,干脆明说。 尚三竿一扫刚进门时的兴奋,沉默几秒钟后忽然说道:“小粽子,我给你和你男朋友算算八字吧?看看你俩的命到底合不合?” “不用!”我和小纵同时说到,小纵接着又自己补了一句:“不用了,我不信那些。” “哦…”尚三竿点点头继续沉默,看来这货是忘了,当初我开始研究这些玩意儿时,跟小纵也说起过其中原理的。 接下来,我和小纵都没在意他略显浮夸的低落,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大家都是成年人,心情什么的,就让他自己调整吧。 吃完饭要结账时,尚三竿碰巧进来个电话,他来生意了,所以一会儿就得回家。 离开饭店,我们顺便吐槽了一下这家饭店的名字,猛一听咋跟凶案打捞现场似的? 尚三竿开车先把我和小纵送回了我的门岗室,目送他的汽车走远后,我冲小纵问道:“小纵,那个男的真是你男朋友?” 小纵轻笑一声说道:“我兼职平面模特时,帮一家影楼拍的宣传照而已,我都不知道那男的叫什么名字。” 听到小纵的答案,我有些释然的笑了,不管怎么说,能一次性就让尚三竿死了心总是好的,免得夜长梦多。 小纵又和我在院子里闲聊了会儿天,接着便回了她自己家。 她回老家休假的时间很有限,没时间也没必要在我这儿耗着。 医院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没啥活儿可干,中午又吃的有点多,我便在院子里开始继续打拳,打发无聊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驼叔来接班时,一进门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找茬挑刺。 对此我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跟他犟嘴,任由他发泄。 毕竟我可是连昨天那对奇葩夫妻都能忍受的人,驼叔这级别的嘴皮子,还真没被我放在眼里。 交班完毕,回家。 尚三竿自称今天有好几笔业务,要使劲忙上一整天,没空找我。 小纵今天在家陪父母,约了我晚上上他家吃顿家宴。 对此我倒是没推辞,四叔四婶人都不错,我们两家的关系也一直很和睦,不用太客气。 天快黑时,我按约定奔赴小纵家,到她家才发现今天不止我一个客人,三叔三婶也在。 晚饭还没开始,但三叔已经是满身酒气,看来他中午就喝过。 有三叔在,吃饭时的话题自然就没别的了,全是一千。 席间三叔偶尔也会提到我,不过言辞之间丝毫没有掩饰鄙视之意,一会儿数落我不如一千优秀,一会儿数落我爸不如他会教育孩子。 我倒没什么,倒是小纵几度有些听不下去,于是在酒席过半,三叔再度微醺,四叔首度微醺后,小纵便把我叫到了她房间躲清净。 我俩玩着手机游戏打发时间,一直到长辈们酒足饭饱,便上客厅帮着打扫卫生,之后我和三叔三婶一起离开了小纵家。 把三叔两口子送到他们家,我独自返回自己家,洗漱睡觉。 第二天去接驼叔的班时,他还在找茬说一些不阴不阳的风凉话,我依旧没理他。 又是相当平静的一天,今天唯一的亮色内容,是蒋正给我发来的一张照片。 那是他偷拍的任科,画面重点是任科手里的手串。 果然,任科没舍得扔掉这串被特殊物质浸泡过一夜,价值将近两百元的昂贵手串。 转过天再次交班,驼叔依旧没给我好脸,我依旧嬉皮笑脸的表面没介意。 回到家吃过早饭我就开始琢磨,该如何攻下驼叔的心理堡垒,毕竟这是和父亲约定过的事。 想来想去不由得心底犯上一阵纠结,这怎么越是没本事的人脾气越大呢?咋就这么难伺候呢? 一时郁闷,我上院子里调戏了会儿花花,确认它真的有可能会把我咬死后,我赶紧返回了客厅。 进屋拿起手机,小纵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表哥,陪我去逛逛街吧。 看时间是五分钟之前发的,我没多想便回复道:好啊,在哪儿碰头? 小纵很快回复了四个字:我去找你。 嗯,这姑娘还是这脾气。 趁着等小纵的空档,我收拾了一下自己,十几分钟后,小纵在狗叫声中直接闯进了我家客厅。 一进门小纵就说道:“表哥,你家这狗真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啊。” 我笑道:“哈哈,那是,它连我都没放在眼里,何况你呢?走吧,你想上哪儿逛逛?” 小纵答道:“我想给我妈买个首饰,带她去买她老舍不得,嫌贵,我自己一个人去的话,又怕路上碰见坏人被抢了,所以就想到表哥你了。” 我说道:“冲你这一身功夫,一般人可抢不了你啊。” 小纵淡淡一笑没多说什么,我收拾妥当,带着她一起离开我家,步行赶往商业街。 出门后我本想直奔离县医院不远的商业街,县里的几家金店好像都集中在那里。 但小纵觉得她工作后头一次这个季节回老家,所以想拐个弯,多逛逛。 巧了,我也是十多年来头一次这个季节回家,一拍即合之下,我俩便绕起了远路。 溜达了一阵,渐渐靠近商业街另一头的出入口时,小纵忽然说道:“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我正在四处搜寻着自己熟悉的老建筑,听小纵这么说我才看向正前方,确实,在大概百米开外,有一群人正聚在一起。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打架吧。”我随口说到。 小纵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我俩继续往前走。 随着离那群人越来越近,我渐渐发现,不是有人在打架,而是有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在戏耍圈中间的那个人。周围还有一些看客在袖手旁观,时不时发出阵阵哄笑。 被戏耍的人,正是我回家第一天就见过的…那个算命瞎子。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路见不平 小纵看着这副场景有些微微皱眉,我知道她是在替那个瞎子感觉不平。 我小声说道:“小纵,跟咱没关系的事,你别乱管啊。” 小纵没说话,甚至没对我说的话做出任何反应,依旧微皱眉头盯着前方那群人。 我知道自己说这话有点小家子气,但是相比于一个陌生人被人欺负而言,我更不希望的是小纵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对方人数太多了。 不过随着越走越近,很快我就发现,今天这事儿…我能平。 那围成一圈的人都穿着统一的校服,只是这些校服上被画满了各种卡通图案,所以离得远的时候,我并没发现他们穿的是原本一样的衣服。 也是因此,我没看出来,他们都还是学生。 唉,现在这些孩子的营养真好,十几岁就长的这么壮了。 这些学生都是男孩,共计十来个人,其中有几个还是熟脸,正是曾经夜闯我县医院的甩锅男几人。 除了那几个人之外,还有一个我甚至能叫上名字的学生,驼叔的儿子,高富。 我再看向那个算命瞎子,此刻的他很狼狈,原本属于他的竹板,拐杖,墨镜,都没有了,他就那么茫然无助的站在一圈人的中央。 但我却看不懂他的表情,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脸…没有眼球的脸。 是的,他的眼窝是完全深陷的状态,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两个眼眶里不可能还有眼球的存在。 这样的一张脸,看上去真的很恐怖,如果是夜里突然看到的话,我想我会吓尿的。 只是在现在这形势下,这张脸即使再恐怖,也不会让人对这张脸的主人感到害怕,只会觉得可怜。 眼看被欺负的是个瞎眼老人,小纵迈步上前就要发作。 为了避免事情变得不好收场,我赶忙拉住她说道:“别急,我来处理,这几个孩子我认识。” 小纵有点怀疑的问道:“你认识?” 我说:“嗯,回头再跟你细说。”说完我便朝着这帮熊孩子走了过去。 在这些孩子的包围圈外,还站着一些成年人,那些人都只是或冷眼或幸灾乐祸的围观着,没一个人开口阻止。 这帮熊孩子玩儿的正嗨,没人注意到我。 我趁机观察了一下,那些孩子们正在互相抛接着两样东西,分别是一副墨镜和一副竹板,边扔边胡乱的喊叫着。 有的孩子接住竹板后,还会学着相声演员的动作,高举起来浮夸的打上两下。 每当此时,都会有人哄笑。 “老铁们给个双击!看小爷我带兄弟们破除封建迷信!哈哈,有小礼物的走一走小礼物,感谢我家老铁!” 喊话的正是甩锅男,此刻的他正一手拄着那个算命瞎子的拐杖,一手举着手机,手机摄像头正对着那个瞎子。 他专注的盯着自己手机屏幕,没注意已经站在他身后的我。 一帮孩子都玩儿的很嗨,有的根本没看见我,有的看见我靠近甩锅男也没在意,继续戏耍那个瞎子。 我轻轻拍了拍甩锅男的肩膀,甩锅男估计是把我当成凑热闹的了,头都没回的说道:“别闹,一边看着就行,哥们我这儿直播呢…感谢老铁送的小礼物!” 说着说着,甩锅男忽然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把我吓了一跳。 我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一眼小纵,小纵的眼神中满是焦急,看来再不阻止他们,这姑娘就要出手了。 我叹了口气,用力拍了甩锅男右肩一下,甩锅男条件反射的把头扭向右侧,我立刻从他左侧伸手,把他手机拿到自己手里,然后扭头就朝小纵那边走去。 刚走两步,身后便传来了甩锅男的声音:“哎?我手机呢?” 小纵“噗嗤”一乐,紧接着就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那个人,是那个人拿的你手机!” 这声音我不认识,但听起来应该是甩锅男的同学。 紧接着我的肩膀就被人一把抓住,不等我回头就冲我喊道:“你特么谁啊?敢偷老子手机?活腻了?!” 我转身冲甩锅男微微一笑说道:“小伙儿,挺巧啊。” 甩锅男先是一愣,接着就一脸兴奋的喊道:“靠!是看门哥啊?!哈哈,您怎么也来了?” 听他的语气仿佛跟我很熟,但就像他会喊我‘看门哥’一样,我也只会喊他‘甩锅男’,我俩其实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不对,他是知道我姓名的,当初给我做锦旗时我跟他说过,看起来他也只是没记在心上。 我关掉那个直播界面就把手机还给了他,甩锅男接过手机,边重新往外调那个直播平台,边冲身后喊道:“没事儿!不是捣乱的,我们认识,社会人!你们继续!” 社会人…这仨字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眼看甩锅男又要继续他的直播,我赶忙冲他说道:”哎,你们差不多得了,一堆人欺负个瞎子有意思吗?“ 甩锅男答道:“看门哥你不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瞎子,这特么是个老骗子,整天就知道装神弄鬼骗人钱,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我有点纳闷的问道:“他骗你们钱了?” 甩锅男答道:“没有啊。” 我又问道:“那你为啥说他是骗子啊?” 甩锅男又答道:“你看啊,他自称自己会算命,这不是骗人嘛?他要真会算命的话,怎么会没算出来我们今天要收拾他?” 额…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甩锅男的话让我忍不住发了下呆,因为从他说的话可以听出,他对‘算命’一事的态度和我是一样的,所以我一下子竟然没想出该如何怼他。 就在我发愣的间隙,甩锅男已经再次调出了直播界面,开始大喊大叫着继续他的直播了。 我刚想先阻止他直播,再阻止这帮孩子欺负人,没想到小纵却突然冲我抱怨了一句:“表哥,你怎么这么磨叽?” 接着不等我说话,小纵就几步跑到一个学生面前,一记回旋踢放倒了对方,之后又是一个过肩摔,瞬间就放倒了另一个。 在这俩学生还没来及喊出声时,小纵已经俯身从他们俩手里抢过了墨镜和快板,接着又几步走到甩锅男面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拽走甩锅男手里的拐杖。 拿着这三样东西,她径自走到算命瞎子面前说道:“大爷,您的东西,拿好。”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老瞎子 “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算命瞎子忙不迭的感谢着,小纵挨个把三样‘法宝’塞回了他手里。 这过程中,小纵一直低头看着她自己和那个瞎子的手,没看瞎子的脸。 想必她对算命瞎子脸上的那两个深坑,也是有所抵触的。 算命瞎子双手颤抖着,开始给自己恢复造型。 直到把墨镜戴好,把快板重新拿稳,拐杖也重新拄上,他脸上刚才一直维持的惶恐才有所消散。 看起来这三样东西对他的重要程度,不亚于钢铁侠的铁甲,葫芦娃的葫芦,美国盾长的队牌。 而这瞎子戴上墨镜的一瞬间,我就有些动容,因为他此刻的造型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回忆。 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走街串巷的打着竹板给人算命,遗憾的是,在我的记忆里,他那会儿就没给谁算准过。 但是大家有事儿没事儿就都爱找他算命,为什么呢?因为他说话好听。 不是说他的嗓音有多么磁性悦耳,而是说他很会哄人开心。 我还记得,有一次父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母亲数落了一顿,父亲不舍得冲母亲发火,可心里又憋屈,于是就出门找到这瞎子,掏出两块钱,让瞎子给他算算命。 那时的两块钱,跟现在的概念可不太一样。 首先那时的两块钱是一张,面值就是两块;然后是那时两块钱的购买力,也是远大于今天的。 瞎子接过钱就开始给父亲算命,具体瞎子说了啥,当时在旁观的我已经记不全了,只隐约记得有些晦涩的字眼,比如‘人中龙凤’,‘必登大宝’之类的话。 反正那天瞎子给父亲算完命后,父亲就一点都不生气了,不光不生气,还开心的不得了。 后来父亲带着我喜滋滋的回到家后,母亲问父亲你笑啥? 父亲高深莫测的啥也没说,扭头乐呵呵的就上厨房刷碗去了。 于是母亲就问我,你爹是咋回事? 我老老实实的汇报说,父亲拿了两块钱让瞎子给算了算命,算完命父亲就高兴成这样了。 母亲听完直夸我懂事,夸完我…她就拿着笤帚疙瘩进了厨房。 在父亲的哀嚎声中,我隐约听到母亲的骂声中有“私房钱”一类的字眼… 当天晚饭时,我因为进食顺序是先喝了口粥而不是先吃了口菜,差点被父亲骂死。 他骂的那些话里还有“小叛徒”一类的字眼… 然后母亲就又把父亲给骂了一顿。 从那天起,父亲每次被母亲骂完,心情不好要单独出门时,就再也不准我跟着他了… “表哥!你傻笑什么呢?!” 瞎子的面容让我沉浸在了这些过往的回忆里,直到小纵一声喊,我才回过神来。 这时我才发现,现场的局势有点不太妙。 小纵正站在瞎子面前死死的护着他,而那些学生,包括甩锅男和高富都正在围着小纵嚷嚷,听起来是要帮被小纵打.倒的那俩同学讨公道。 眼见这情形,我赶忙走上前去,分开包围圈,站到小纵前面冲一帮熊孩子喊道:“静一静!孩子们,你们欺负人也欺负的差不多了吧?他就是一瞎子,你们还想怎么着?” 甩锅男再次强调道:“他可不是一般的瞎子,他是装神弄鬼的骗子!我们收拾他是做好事!” “对对!就是!”甩锅男的同学忙不迭的应和着。 我继续说道:“那你们一堆人欺负一个残疾人就有理了?要破除封建迷信是吧?那你们去找咱们县封建迷信的老大金牡丹去啊,欺负个瞎子看把你们能耐的,你们要敢去找金牡丹,那我敬你们是个爷们。” 其实我说这话的本意就是想给金牡丹添添乱,要是这帮熊孩子真去找他闹事,那可就热闹了。 没想到我说完这话,这帮熊孩子还没反应,原本一直在看热闹的一个成年人,抢先诚惶诚恐的冲我嚷道:“哎哎,小伙子不要乱说话啊,金大师那可是有真本事的人,人家那可不是封建迷信。” 这人的话引起周围群众的一阵附和,看得出来,金牡丹在他们眼里是真的很有威望。 “什么金牡丹铁菊花的,不认识!哥,我们这直播的好好的,你这算是怎么回事啊?”甩锅男一脸不爽的冲我问到。 我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不认识金牡丹,看来年轻人和成年人的世界确实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小纵在一旁小声跟我说道:“表哥,打吧?咱俩一人一半,我觉得能摆平。” 我摇摇头,冲她同样小声说道:“咱要是仗着自己会两下子就欺负这帮孩子,那咱俩的行为跟这帮孩子刚刚做的事有什么区别?那你哥我还怎么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他们?” “就是就是…” 瞎子在我俩身后小声说了一句,我略得意的冲小纵说:“你看吧?” 小纵还没说话,瞎子接着来了一句:“女菩萨说的对。” 靠…合着这瞎子还特么惦记着让我俩帮他打架呢? 小纵被瞎子逗的轻声一笑,甩锅男冲我嚷道:“哥,你知道你这样搅和我们一场直播,我们少收多少礼物啊?哥你怎么这样啊?” 甩锅男的话又引起他同伴的一阵附和,看到这帮孩子表现的好像挺讲义气,我灵光一闪说道:“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我知道,你们都是讲义气的小兄弟,个顶个都够爷们,够仗义,对吧?” 确实,不管哪个年龄段的男人都吃这种捧,我说完这话后,一帮孩子的表情立刻有点不一样了。 看到有效果,我急忙接着说道:“那,要说讲义气,那还得说是《古惑仔》里的陈浩南啊,你们看陈浩南什么时候欺负过残疾人?没有吧?” “哎呀,哥你提那个娘炮干啥?那都过时的人了好不好?” 甩锅男忽然说了一句我怎样都没想到的话,我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娘炮?你说陈浩南?郑伊健?” 甩锅男和他的同学一起点头附和着,其中一个学生更是说道:“一个大男人留那么长的头发不是娘炮是什么?想想都恶心。” 这同学的话又引起一阵附和声,我越发惊讶的问道:“郑伊健算娘炮?那…那你们觉得那个男演员不娘炮啊?” 这是我发自肺腑真心好奇的一个问题,没想到这问题一出口,却帮我完美解决了眼下的困境…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瞎子算命 甩锅男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个名字,他说这才是他心里的‘真爷们儿’。 然而这却是一个我完全没听过的陌生名字。 没想到甩锅男刚说完,他的一个同学就很不满的说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又强调说,这才是真的爷们,帅锅男说的那根本不够爷们,因为…帅锅男说的那个人,左脸皮肤不够好。 紧接着甩锅男的其他几个同学立刻就不乐意了,看起来他们都有各自坚定的立场。 于是,这帮孩子很快就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各自掏出手机,一边翻相册给对方看自己偶像的照片,一边和对方吵着架。 看起来他们经常因为这事儿吵架,而且一直没吵出过结果。 最后不知怎的,甩锅男和他那个同学就各自把自己手机举到我面前,给我看屏幕上他们各自偶像的照片,让我拍着良心说,到底哪一个最有男人味儿? 我和小纵傻傻对视一眼,回头看了看我俩身后几乎已经被遗忘的瞎子,又看了看已经开始逐渐散开的围观群众,最后把视线定格在那两个手机屏幕上。 看了一会儿我不由得感慨,唉,驼叔给我介绍对象时,咋就没介绍个这么细皮嫩肉的姑娘呢? 不过一想到这帮孩子说照片里这俩是男人,我不由得感觉,这帮孩子可能是对泰.国有着某种迷之向往吧? 手机里是两个五官还算端正的男生,只是妆化的略浓了一些,修图修的用力过猛了一些,神态也过于狐媚了一些。 看过这两张照片,再看向这帮学生时,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小纵有信心能一个打他们五个了,也明白我为啥潜意识就不想和他们打架了。 因为除了高富以外,这帮男孩子竟然多多少少都化了点妆。 有的画了眉毛,有的画了眼线,有的在鼻子两侧打了暗色的粉,有的涂着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唇膏。 再看这帮孩子的发型,全是统一的沉重齐刘海,完全没有第二种发型,连高富也是。 这另类的造型,给他们原本应该朝气蓬勃的年纪平添了几分阴柔,让人看着忍不住一阵同情…是对伤残人士的那种同情。 这帮身坚智残的倒霉孩子哟… 看着他们,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后道:“唉,孩子们,你们都觉得自己的偶像最男人是吧?” 孩子们一起点头。 我接着说道:“那你们都对自己偶像充满信心是吧?” 孩子们再次点头,我趁胜追击道:“那你们去学校里搞个投票啊,要是你们的偶像真的像你们形容的这么牛,那肯定你们偶像能拿第一啊!怎么样?不会是对你们偶像没信心吧?” 我最后一句简单的激将,让这帮孩子都跟疯了一样冲我嚷了起来。 他们在拼命的想口头冲我证明,他们对自己偶像的感情有多真。 他们嚷了一阵,我再次提醒他们,要真爱的话,就回去搞个全校师生大投票,要不爱就别废话,别浪费大家时间。 很快一帮孩子就受不了了,互相吵吵着抛下了我们,一起朝他们学校方向大步走去。 听着声音渐远,瞎子问道:“男菩萨,女菩萨,这都是什么人啊?” 我答道:“没事了,大爷,就是一群不成熟的业余邪.教分子,好了大爷,您知道路怎么走吧?没人欺负您了,走吧。” 小纵小声问我道:“他看不见,你让他怎么走?” 我没避讳瞎子,用正常音量回答道:“他知道怎么走,这都走了多少年了,嘿嘿。” 瞎子也一声叹息后说道:“唉,是啊,走了多少年了,谢谢两位菩萨今天帮我瞎子解围,我这也无以为报,那…我就给您二位算个命吧…半价就行,可以吗?” 瞎子最后一句话像是在跟我俩请示,也像是在请求。 小纵撇撇嘴,我知道她是对‘算命’这件事很不屑,但我却没介意,因为我觉得,这瞎子可能已经很久没开过张了。 就当是做善事吧,反正我知道他很擅长靠语言哄人开心,索性就和小纵一起把他扶到路边一个休息椅上,让他给我‘算命’。 这样的话,一会儿还能合理的给他点钱,也算是为我自己的儿时回忆付账吧。 我给他买了瓶矿泉水,喝过几口后,他摸过我的掌纹,便开始侃侃而谈。 很快,刚才的不愉快就像是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瞎子又进入了我记忆里那个状态。 面带微笑,云淡风轻,还透着那么一点点高深莫测。 他说的话也渐渐把小纵逗笑了,听到我和小纵的笑声,瞎子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一些。 看着这瞎子,我渐渐竟有种穿越回到了小时候的错觉,这感觉真好啊… 瞎子滔滔不绝的说了有小半个钟头,期间不时有路过的老百姓会看我们一眼。 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得出来,在现在这时代还能信这种算命瞎子的人,都被他们定义成了弱智。 但没有人来提醒我们不要被骗,他们有的只是鄙视和幸灾乐祸。 终于,瞎子似乎说的有些累了,最后总结道:“好了,这就是您二位的命数,将来必是大富贵啊…” 我笑了笑,会意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说道:“那,这是您老的卦钱,不用找了,谢谢您,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知道他今天说的那些内容不值这个数,但我的回忆值得。 瞎子借过钱,摸了摸纸币上的盲文,脸上原本维持着的笑容忽然收了起来,我刚起身,瞎子便叫住我道:“男菩萨莫急,您…我…我这没有零钱找你,你有…” 我忙说道:“不用找钱,这都是给您的,您今天说的我很满意,您安心拿着就成,小纵,走了。” “等等…”瞎子又叫住了我,我笑道:“您真不用客气,真的。” 瞎子叹了口气说:“唉,我老瞎子受之有愧啊,那…那就再多送二位小菩萨一卦吧。” 我想了想,为了让他能收钱收的更安心,于是说道:“那成,您说。” 瞎子停了几秒,这才欲言又止的说:“二位啊,现在这世道,年轻人都愿意外出闯荡,您二位…眼下要是能离开北安的话,就尽量离开北安吧。” 额…这话说的真没营养。 小纵笑道:“大爷,其实咱们北安现在发展的也挺好的,也不是说非要外出才有出路。” 我也附和了一句,瞎子轻轻摇摇头,站起身,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忽然说道:“一江啊,还记得你回到北安那天,你我的那场相遇吗?”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花期已过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不是,你还记得我?不是,你怎么知道那天是我回北安第一天?” 算命瞎子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有种寒毛直竖的感觉,嘴里也有些语无伦次的问了一串问题。 小纵满脸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瞎子,视线来回游移着,显然是没听懂我和这瞎子的对话。 瞎子摇摇头说道:“我瞎子是瞎,却不聋不傻,这北安可不算‘安’,是非之地,是非之地啊,一江,好好保重,走了。” 说完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瞎子便伸出拐杖敲击着地面,摸索着迈开了步伐。 我一头雾水的稍微让开一点,瞎子越过我和小纵,缓慢的走了两步,我忍不住冲着他的背影问道:“您上次说,北安这樱花不是樱花,这话是什么意思?” 瞎子头都没回的说:“今年这花期已过,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我没有去追这瞎子,因为我有种感觉,那就是我即使追上他,也不会再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用内容了。 但我和小纵也没着急走,而是站在原地,一起看瞎子渐行渐远。 瞎子走的很慢,但始终能完美避开各种障碍,电线杆,地摊,野狗,小偷,流氓,地痞,甚至各种车辆,都没被他碰到。 “表哥,你们俩刚才最后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眼看算命瞎子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线里,小纵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我说道:“没什么,走吧,边走边说。” 小纵答应一声,我俩一起朝金店方向走去。 中途我把我回来那天偶遇瞎子,瞎子说话莫名其妙,以及父亲他们都以为瞎子已死的事,全都和小纵说了一遍。 小纵听的连连称奇,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我说完,我俩也正好走到了一家金店门前。 毕竟正事要紧,我俩便一起先迈进了这家金店。 一个店员大姐用防贼一样的热情,玩儿了命的接待了我俩,并且再三强调让我俩一定要选那款造型丑爆的钻戒。 除了这款钻戒外,这大姐甚至都不给我俩看店里其他单品的机会。 同时大姐还不断的提醒我俩,千万别说这戒指的造型丑,因为谁要是说它丑,那就说明谁没眼光,没品位,没素质,没教养,没钱。 只有买下这款钻戒,才能证明我们兄妹俩的道德和人品没出什么大问题。 谢过这店员大姐后,我俩直接上了她家对面那家店。 小纵最终在这家店选了个不算便宜的金镯子,其实我也明白,这种纯黄金的东西,才更符合上一代人的审美需求。 拿着镯子离开金店时,我看到对面店里刚才那个热情过度的店员大姐,正站在她们店门口,用不共戴天的眼神目送我和小纵。 看得出来,她一定认为我没被她忽悠住,就相当于我背着她偷人了,不听她的不买她的,就相当于欠她的了。 恰巧这时已近中午,我和小纵一起选了一家路边摊,吃了点家乡特色小吃当作午饭。 吃完饭把她送回她家后,我就独自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思来想去,那瞎子的身影和他说的话,始终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天回来的路上,我仔细看过街道两旁的樱花树。 确实如瞎子所说,很多花都已经谢了,花瓣铺满一地。偶尔有风吹起时,树上的花瓣便会如雪花一般,片片飘落,煞是凄美。 小纵沿途拍了许多照片,女孩子嘛,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何况这场景看在我一个钢铁直男眼里都很美,更别说是她了。 但根据我的观察和了解,这些树确确实实就是樱花,肯定没错,即使我问小纵,她也说这肯定就是樱花。 何况北安县现在的街道都种满了这玩意儿,这可是个巨大的采购项目,没可能会出错的。 那…就是瞎子错了? 有可能,他毕竟是瞎子,而且目前为止,除了他,我还没听任何人说过有怀疑这些樱花是假的。 不过为了让自己更安心,我还是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花跟樱花很像。 没想到这一搜索还真让我找到了,和樱花形象类似的花,网上一共能找到两种。 一种叫榆叶梅,又叫小桃红,因其叶片像榆树叶,花朵酷似梅花而得名,从花朵照片来看,和樱花有八九分相像。 另一种叫垂丝海棠,比榆叶梅更像樱花。 搜到这两种花的图片,我干脆直接拿着手机走出家门,和街上的樱花实际对照了一下。 一对照却发现,这两种花,都不是遍布北安街道的这种花。 看来,很有可能真是瞎子弄错了,这些花就是如假包换的正宗樱花。 得出这结论后,我不禁又有些自嘲。 唉,自己真是莫名其妙,因为一个瞎子的几句胡话就这么上心,看来我真是有点闲的过头了。 但那瞎子又是怎么知道我名字,并且知道那天是我回家第一天的呢? 那天他的出现…真的是偶然吗? 我有些纠结的朝家走去,回到客厅,翻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想了想,鬼使神差的又搜索了一下樱花的照片。 看着屏幕上的照片,我一时更费解了,这怎么…好像真和街上那些樱花不太一样? 仔细看了会儿,樱花的照片有很多,有的像外面街上的,有的不像。 但是看得久了,渐渐就有些眼花,看哪张照片都感觉即像又不像。 放下手机,揉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休息片刻,想了想,我还是再度拿起手机,给尚三竿发信息道:竿子,忙不忙? 尚三竿回复道:有屁直接放。 我接着发信息问道:你还记得咱小时候有个算命瞎子嘛? 信息刚发过去,忽然进来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县医院旁边那个殡葬铺的老板,老董。 我想不通他给我打电话的原因,纳闷的接起来,对着手机说道:“喂?是董叔啊?” 电话对面说道:“是我啊,一江,忙着呢没?” 我笑道:“哈哈,我这哪天忙您不都知道嘛?今天在家歇着呢,咋了董叔?有事儿?” 老董说道:“哦,歇着好啊,歇着的话董叔给你安排点事吧…别多想,是你爸先安排给我的,我就安排给你了,来吧,叔给你介绍个对象。” 额…我爸这可真是一天都不让我休息啊…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小高富 不过我倒是挺想见见老董会给我介绍个怎样的姑娘的,就像面对驼叔一样,通过这种事,起码可以一次性就看清老董的真实人品。 想到这里我便很爽快的说道:“好啊董叔,那我去哪儿见?” 老董答道:“你先来门岗吧,我手里还有点活儿,忙完了跟你先说说这姑娘的情况。” 我没多想,答应一声挂断电话,之后就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一边洗着我一边寻思,寻思着寻思着,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啊。 眼下这情况,相当于我爸把驼叔辞退了,又招聘老董来做和驼叔之前一样的工作。 那我现在去门岗的话,碰见驼叔我可怎么说? 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老董给我介绍对象,让我来见面?这咋感觉像是在故意给驼叔难看似的? 唉,真不知道老董是不是有意的,算了,毕竟刚才电话里已经答应人家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洗漱完毕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尚三竿的回复已经到了:记得啊,咋了,你想算命啊? 我回复道:没有,改天联系。 尚三竿回复了个表示‘问号’的表情包,我解释道:哥哥我突然有约会,完事儿再找你。 不多时尚三竿再次发来信息:相亲是吧?记得跟我汇报情况。 我回复了个代表“OK”的表情包,便收起手机,在狗叫声中.出了门。 快到县医院时,我给老董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方不方便直接去他店里? 我是真不想去门岗室面对驼叔。 而老董却很坚定的告诉我说,不行,他还有工作要忙,他的工作性质不适合有观众参观,而且他随时可能完工,一完工就叫我。 总而言之,我只能先去门岗室等他。 好吧,我挂掉电话,硬着头皮迈进了县医院大门。 然而一进入县医院,我就看到一个挺意外的人,高富。 他正在那些健身器械旁打量着,时不时碰碰这个摸摸那个。 专心的小高富没发现我的到来,我便主动跟他打招呼道:“高富,来玩儿啊?” 我的声音吓了小高富一跳,他激凌一下回过头看向我,赶忙挪开几步。 看他这样我笑道:“没事没事,你随便玩儿,对了,你不是跟你同学一起回学校了吗?” 高富这才怯怯的说:“没…他们去搞那个投票去了,我不想花那个冤枉钱,就走了。” “什么冤枉钱?”我有点纳闷的问到。 高富答道:“投票啊,一票一块钱。” 我寻思了一下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问道:“靠,合着你同学这是借机给自己敛财呢?” 高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他们是‘集资’,最后那钱都会拿来捐给他们爱豆,他们自己不要。” 我更加诧异的问道:“什么意思?你们喜欢一个明星,就要给那个明星送钱?那一人一块钱也没几个钱啊。” 几句话下来,高富对我的警惕放松了一些。 加上我提的问题对他来讲似乎有些白痴,就仿佛我是个某专业的外行,而他则是这专业的内行一样。 所以听我说完,他略带鄙夷的说:“说了你也不懂,他们那个票可以重复投,有的一投就投一百票呢,那两个爱豆都是‘顶流’,一次就能集好几千呢,不少吧?” 我点点头顺着他说道:“嗯,是不少,你咋没参与?” 高富说道:“我才不稀罕干这种事呢,太蠢了…我就是没那么多闲钱,不然我一个人就给他们捐一万,哼…” 高富这句话让我有种怪怪的感觉,可又说不出具体哪里有问题,不过这话题好像确实拉近了我和他的心理距离。 我扭头看向门岗室,发现里面没人,于是便冲他问道:“高富,你爸呢?” 高富答道:“哦,我让他回去休息了,他上班也怪辛苦的,正好今天过礼拜天,我就来帮他上半天班。” 听完高富这话,我真有点惊着了,没想到这身体柔弱的孩子竟然这么懂事。 当然,后来我知道,高富帮他爹上这半天班可不是白上的,交换条件是他爹得给他十块钱零花钱。 高富拿到这十块钱,就全捐给了那两个‘顶流’明星中的一个。 对于他们小孩子追星的事,我实在没什么兴趣,于是便随便转移话题道:“你对健身感兴趣啊?喜欢就随便玩哈。” 谁知我话说完,高富却马上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说:“不要,我可不想练一身肌肉,太难看了。” 看着这孩子瘦骨嶙峋的样子,我有些纳闷的问道:“有肌肉怎么就难看了?” 说完我掀开上衣,露出自己还不算特别清晰的腹肌说:“你不觉得这样才叫男人吗?” 高富露出一脸古怪笑意道:“算了吧,练一身肌肉,啥用都没有,到老了还都是身体负担,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看着高富吞吞吐吐的样子,我有点好奇的问到。 高富依旧保持着那种古怪笑意说:“那个,我不是说你啊小江哥,我是说电视上那些肌肉男,多变态啊,大家都说,那些练健美的都是娘炮同性恋,咦,想想都恶心…” 高富的话让我瞬间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对这个世界的理解还真是神奇。 不过我可不会跟一个孩子去争辩什么,索性直接走到沙袋前,一拳打了上去。 “嘭”的一声,沙袋猛烈一晃。 我扭头刚想让高富也来上一拳试试,没想到这孩子却根本没等我说话,就冲我阴阳怪气的笑了一下,接着便自顾自进了门岗室。 看到高富不再理我,我忽然有些懊恼,这孩子不会把我这一拳理解成某种挑衅了吧? 想到这孩子的心胸,我赶紧也进了门岗室,冲他恭维了几句。 被我捧了几句后,高富忽然说道:“小江哥,不是我说你,现在这时代网络这么发达,外面的世界我就算没去过,也都很了解,不比你这在外面上过学的人差。” 我应和道:“嗯嗯,就是就是。” 高富满意的说:“说真的,练一身死肌肉有什么用?做事还是要靠脑子啊。你看我,我在学校里从来没吃过亏,靠的就是脑子!我跟你说小江哥…” 大概是没有成年人用我这么卑微的态度对待过他,小高富越发来了兴致,志得意满的说起了他在学校里用“脑子”报复别人的英雄事迹。 而听着他讲的这些事情的风格,我却越来越确定,如果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这简直就是在承认…当初往我被子里放刀片的凶手就是他啊。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董糖糖 对于高富来说,学校里和学校外,大概是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两个平行世界。 所以他在跟我说起这些事情时,丝毫没有保留,没想过我有可能会去告诉他同学。 而且他做这种事的频率肯定相当高,高到他甚至都忽略了他对我也做过类似的事。 不过此刻我心里也在想着,既然那刀片是他放的,那我往后可得注点意。 ‘君子不杀,小人不惹’,对他这种人,不防着点不行啊。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都是在高富眉飞色舞的讲述中度过的。 终于,老董来到了我们门岗室。 对于驼叔不在,老董似乎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一进门先冲我俩打了个招呼,接着便找了个茬把高富支了出去。 高富离开后,老董意味深长的冲我问道:“怎么样?一江,和这孩子聊聊天,有意外收获吧?” 说完这话,老董看似随意的坐到了我的床头,同时看似更随意的瞥了一眼我叠起来的被褥。 看到老董的动作,我原本挂在脸上的礼貌微笑不由得有些僵硬。 老董这是…这是什么都知道的节奏?他知道刀片的事,还知道刀片是高富放的,还知道高富会自己说漏嘴? 犹豫之下我试探着问道:“董叔,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董很无所谓的说:“没啥,随便一说,呵呵…” “哦…”我有点心虚的应了一声,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一时无语,安静几秒钟后老董说道:“好了,跟你说说那姑娘吧。” 我赶紧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老董继续说道:“这姑娘家里是干个体的,条件不错。外形好,家里人也好,尤其她爹,真算是一表人才事业有成,而且通情达理为人安善,那人是相当不错。” 我挠挠头说:“啊,好。” “这姑娘的性格也好,要说缺点,就是有点爱絮叨,不过也可以理解,女人嘛,是吧?再就是没什么事业心,总是不想继承家里的事业,不过她现在的工作倒也不错,在咱县医院做护士,算半个公务员,条件不错吧?” 有驼叔在先,老董一说完我就感觉,他比驼叔强。 起码他把那姑娘的优缺点都先拿出来说了一遍,不像驼叔似的,不管真假,满嘴跑火车。 所以我很顺从的答道:“好啊董叔,您说什么时候安排我俩见面?” 老董直接背出了一串数字,接着说道:“这是那姑娘的手机号,你们自己约吧。见面的事,我老头子就不掺和了。” 我赶紧拿出手机,让老董又重复了一遍号码,记在了手机上。 又闲聊了几句,老董便回了他的殡葬店。我按答应他的,他一走我就直接拨通了那姑娘的号码。 一个听起来挺甜美的女声,听的出来,老董也已经跟她那边打好招呼了。 所以我俩也没废话,直接约定今晚一起吃个饭。 打完电话,我便准备这就回家。 高富正在院子里玩儿那些健身器材,看到我出来,又马上住了手。 我和他告了个别就离开了医院,不过走出大门后我就提醒自己,往后再用这些器械前可得先仔细检查检查,谁知道这熊孩子会不会还惦记着整我? 在家里呆到傍晚,距离约定时间还差一个来钟头时,我就提前出门,去了约好的那家饭店。 在饭店又独自等待许久,一直到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我给那姑娘发了条信息:你好,我到了,你什么时间过来? “叮咚”一声,我旁边桌一个妹子的手机响了一声。 这妹子长的白白净净,眼神怯懦中又带着一丝警惕。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扭头冲我一笑说道:“你蛮准时的嘛。” 我一愣,有点犹豫的问道:“你是…糖糖?” 那姑娘点点头说道:“是我…你和你爸长得挺像的。” 我又一愣,听这姑娘的说话方式,倒是没她外貌看上去那么内向。 我问道:“你认识我爸?” 这姑娘没直接回答,而是示意了一下她对面的座位问道:“你要坐过来吗?” “哦…好。”我有点懵圈的答应一声,起身坐到了她对面。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是在我落座后不久坐过来的,也是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人的状态,期间时不时会偷偷打量我一眼。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的美貌吸引到了她,也就没在意,没想到她是在暗中观察我。 落座后我便和她客气道:“你…有忌口吗?咱要点儿吃的吧?你好像也等了很久了…” 糖糖倒是没否认,直接答道:“嗯,我就是习惯先提前了解一下对方,这样便于以后沟通,所以我就先过来了。”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问道:“你之前经常相亲啊?” 糖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唉,也不是经常,就是有时候我爸会催,实在推不掉就见一面,说不定…说不定也许真能碰到顺眼的。” “一直没碰上合适的?”我问到。 糖糖答道:“是啊,都感觉不太般配…” 我恭维她道:“你条件这么好,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呀?” 糖糖自嘲一笑说:“我眼光高?我这不是都跟你坐在一起吃饭了嘛?” 额…我有点尴尬的说:“那…那可能就是没遇到合适的吧?” 说完我就有些无奈,这姑娘算是太直白了还是太没脑子呢? 这姑娘的话让我一时有些无语,不知道是不是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冒失,她主动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爸说你以前一直在首都生活啊?” 我点点头,听她提到她爸,我又想起她刚才说我长的像我爸,不禁问道:“话说你怎么还认识我爸?” 糖糖很淡然的说:“哦,我时不时去我爸店里时会碰见你爸,叔叔人挺好的,对谁都挺热情,不过我爸那生意其实不适合太热情…” 一股非常奇怪的感觉从我心里慢慢升起,我尽量冷静的问道:“所以…你爸就是…” 糖糖答道:“就是在县医院旁边开殡葬用品店的老董啊,怎么了?不就是我爸介绍咱俩见面的吗?” 我没喝水都觉得自己有种被呛到的感觉,清了清嗓子我赶紧冲远处吧台喊道:“服务员,点菜!点你们店的拿手招牌菜!”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阴阳眼 难怪啊,难怪刚才老董说这姑娘时,先把这姑娘的爹一顿猛夸,合着那特么是在夸他自己啊? 这大爷也真够可以的,把自己女儿都豁出去了也不提前跟我说声,这是打算给我个小惊喜吗? 还是怕我知道这是他闺女的话,我会因为是熟人所以不好意思下手? 还埋怨人家不愿意子承父业,这么好的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帮你卖纸人花圈那像话吗? 这姑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跟董叔的关系,我惊讶之余,不禁在心里对董叔开启了无限吐槽,这老头也太会玩儿了。 叫来服务员连续要了几个硬菜,在服务员的诚恳劝说下我才没继续点下去。 不管咋说,董叔把自己女儿说给我,起码说明人家对我是绝对认可的。 人敬我一尺,我自然要还人一丈。 而且客观说,这姑娘外在条件是真不错,要没什么大毛病的话,起码能算是七分以上…不比琪琪差。 那要是她有啥大毛病藏着没说呢? 大概是驼叔之前给我造成的心理阴影,我忽然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董叔这种行为是不是就可以称之为“嫁祸于人”? 对了,尚三竿,我问问他先。 想到这儿我便假装上厕所,给尚三竿打了个电话。 在我说明情况后,尚三竿说,他不认识这姑娘,但他认识新县医院的其他护士,可以帮我打听打听。 我叮嘱尚三竿尽快给我回复后,就挂断了电话。 离开厕所返回座位,我故意先和糖糖聊了聊她父亲和我父亲的工作情况。 从糖糖的话里能听的出来,我爸和他爸的关系还算挺不错的,起码感觉要比跟驼叔更亲密一些。 但这姑娘似乎始终有点心不在焉的意思,仿佛对这些话题没什么兴趣,或者说…她有其他话题想跟我聊。 恰巧尚三竿的微信到了,我点开一看,是段长文字。 ‘董糖糖,小咱俩两岁,是县医院的护士,正式工,有编制的那种。 ‘性格内向,平时不爱说话,人品口碑方面没啥问题,但她的同事都不大愿意跟她深交,尤其不愿意跟她一起值夜班。 ‘之所以会这样,只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姑娘自称有阴阳眼,能看到鬼,所以她的同事都对她有些排斥。 ‘本大师从专业角度分析,她这所谓的阴阳眼,应该是一种心理暗示导致的幻觉。 ‘之所以会形成这种幻觉,肯定跟她的家庭环境有关,知道她家是干啥的不?她爸你肯定认识,就在你工作岗位二十米之内,卖殡葬用品的。 ‘所以,你懂的,从小耳濡目染,难免会受影响。 ‘除此之外,就没啥大毛病了,老铁加油,祝你成功! ‘对了,要是这姑娘需要治病记得介绍给我,只要钱给到位,包管把她的阴阳眼治的服服帖帖的。’ “阴阳眼?”我忍不住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了糖糖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嗯…看不出有啥特别。 给尚三竿回复了个“OK”,我便收起了手机,毕竟俩人吃饭我老玩儿手机,显得不太礼貌。 同时我也想明白了,既然尚三竿说,糖糖的同事都因为她的阴阳眼而不愿意和她亲近,那就说明,她的同事全都知道她有阴阳眼。 这种事,当事人不主动说的话,别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由此可以断定,糖糖并不认为她的‘阴阳眼’是什么不好的事,甚者有可能觉得这是一份可以用来炫耀的资本。 而且眼看她跟我聊天时老是欲言又止,这样的话,我想我知道接下来该跟她聊什么了。 我刚想到这里,糖糖忽然说道:“说起来,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我有点迷茫的说:“什么?” 糖糖接着说道:“你这么年轻就敢去老县医院那种地方看门…一般人可不敢。” 我微微一愣,忽然反应过来了,她这是主动在把话题往她喜欢的方向引。 也好,那就顺着她吧。 于是我故作疑惑的问道:“啊?这有啥不敢的啊?老县医院很可怕吗?” 糖糖看看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忍着笑意问道:“啊?怎么可怕了?” 糖糖认真的说:“要是我把咱们老县医院的事都告诉你,你…不会吓得不敢去上班吧?” 我说道:“没事没事,我这人傻大胆儿,你愿意说就说,我洗耳恭听。” 大概是看出我对她的话很相信,糖糖接着问道:“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我想了想,婉转的回答她道:“嗯…这世界上确实有很多不太好用现在的科学水平来解释的事情,对这一点,我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嗯…”糖糖点点头,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看得出来,我的答案让她很满意。 我也笑了一下,看来我俩接下来的主要话题,很有可能就是那些跟县医院有关的鬼故事了。 “你刚才说,咱们老县医院怎么了?有啥问题?”我追问了一句。 糖糖警惕的四下看看,仿佛怕有人偷听一样,然后才说道:“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跟你说说吧…” 唉,这特么哪儿是我想听啊,明明是你想说啊。 不过既然她是董叔的女儿,那我就好好的配合吧。 “你们普通人可能不懂这些,像医院这种场所,其实是阴气最混乱的地方,阴气你懂吧?嗯,懂就好。医院的阴气其实是比坟地那种地方还要重的,你想啊,坟地,火葬场,灵骨堂这些地方,去的要么就是已经死透的人,要么就是活的好好的人,对吧?生死分明,分明,就不会乱。” 糖糖一开口就在强调她不是我这种‘普通人’,看来对她来说,拥有‘阴阳眼’确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但是医院不同,医院是这世界上生死界限最不清晰的地方,因为很多人最后从生变成死的那个过程,都是在医院里发生的。生命形态的这种变化,就会导致生命气场的变化,在医院里,这种变化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数量庞大又无规律,所以医院的气场就会十分混乱,阴气乱窜,就会…闹鬼…” 说到最后那个‘鬼’字时,糖糖故意拉长音调,加强了语气,话里的引导意味非常明显。 我很配合的问道:“啊?闹鬼?真的假的?你见过鬼啊?” 果然,我这话一问完,糖糖再次警惕的左右看看后,双眼紧盯着我,认真的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真有鬼? 我忽然想起董叔今天跟我说过,这姑娘唯一的毛病就是有些“絮叨”。看来董叔说的比较委婉,这姑娘不是絮叨,是“神叨”。 反正已经决定了要配合她,于是便马上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啊?你见过鬼?!”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一盘菜走到了桌旁。 糖糖立刻噤声,同时用眼神示意我不要说话,似乎我俩正在谈论的是什么大机密,不能让别人听见一样。 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直到服务员告诉我俩菜都已经上齐,并且彻底离开我俩这桌以后,糖糖才重新开始说了起来。 在我没怎么追问的情况下,糖糖就多次欲言又止的暗示我说,她跟普通人不一样,她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很配合的听着,并且摆出一副渴望的眼神,让她跟我具体讲讲,她看见过什么我们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对于这个问题,糖糖显然非常想回答,而我摆出的姿态也明显让她很满意,于是她知无不言的跟我讲了起来。 当然,我只把她讲的这些内容当作鬼故事来听,没当真。 听了她讲的几件‘灵异事件’后,我只觉得这姑娘编故事能力相当一般,她讲的大部分情节都比较俗套。 比如什么病人临终前,她能看见有黑白二色的两个鬼差,如同斑马成精一般出现在病人床头,并且会把病人魂魄带走之类的。 基本上看过《新白娘子传奇》的人都能编的出来。 但她每次讲之前和讲之后,都会信誓旦旦的和我说,那真是她亲眼所见。 除此之外,她还讲了些其他的,比如鬼差带着某灵魂进产房,然后产房就传出喜讯之类的。 最扯的是她自称自己值夜班时,有病人的魂魄来跟她告别,感谢她的照顾之恩,然后第二天发现,那病人已经在头天晚上安然离世了。 糖糖讲的很认真,我表面上也听的很认真。 就这么一边吃着一边喝着,她一边说着我一边听着,我俩从饭店没啥人,到饭店开始陆续来客人,到客人陆续离开再次变得没啥人,一直交流的友好而亲切。 而且我丝毫看不出这姑娘有说累的意思,事实恰恰相反,她越说越起劲,像是终于遇见了知音似的。 看得出来,平时十有八九是没人听她说这些,所以把她给憋坏了。 渐渐的,桌上的菜越来越少,饭店里的人也越来越少,这姑娘的故事也开始越来越少了。 看她差不多说过瘾了,我捋了捋她讲的那些内容,问道:“糖糖,所以你的所有灵异经历,都是发生在老县医院主体大楼里的?” 糖糖想了想说:“不是啊,除了老县医院外,我现在不是在新医院嘛?在新医院我也见到过那些东西的,只是我们才搬过去不久,我见到的不多…” 我说道:“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在老县医院范围里,就…哎,明说吧,就老县医院的那个太平间,你有在那里见过什么特别的吗?” 糖糖摇摇头说:“没有,不是没有见过,而是我没有去过,我们医院有规定,我这样的护士是不准靠近那里的,所以我只在医院大楼里见过…” “哦…”我应了一声,糖糖的语气有些遗憾,似乎是很遗憾没能有机会去太平间里看一看。 而我问这句也纯粹是瞎猫想碰下死耗子,万一碰着了就赚了,万一没碰着…无非也就是现在这样子而已。 “其实太平间那种地方,就不算是混乱气场的范围了。你想啊,首先它是独立在医院大楼之外的建筑,再次,它其实也和坟地一样,都属于生死分明的地方,所以啊,那里很难闹鬼的。” 糖糖忽然说了这么几句,即像是在跟我解释什么,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我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看到糖糖也没再说话,我不由得心想,看来这姑娘也忘了,她本来是她爹安排来跟我相亲的。 好吧,我指着桌上已经被吃的差不多的饭菜问道:“怎么样?吃饱了吧?吃饱了咱们撤?” 糖糖反问道:“啊?去哪儿啊?” 我理所当然的说:“送你回家啊,时间也不早了,再晚董叔该着急了。对了,你家远不远?远的话咱们打车。” 糖糖摇摇头说:“不用了,你送我去我爸那儿就行,他最近也怪累的,我去帮他看会儿店。” 我由衷的夸道:“嗯,真懂事,那咱们走吧。” 说完我就叫服务员来结了账,带着糖糖一起离开了饭店。 这家饭店距离县医院不远,我俩便决定步行前去董叔那里。 天已黑,但这条全是饭店的街上,还算是灯火通明,路边不时有喝醉的人在来来回回,走在这里,别有一份烟火气息。 “一江哥,你人真好…” 糖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我一愣,随即开玩笑道:“咋了?这就给我发好人卡了?” 糖糖也淡淡一笑说:“不是,我是说,你人真的很好,以往我要是跟别人说这些事,别人都不会像你这样一直听这么久的。” 我想了想说:“这有啥?你讲的蛮好,我还挺爱听的。” 糖糖却忽然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蛮享受这份喧嚣,就也没找话题,安静的陪她一起走出这条街的繁华,走进一阵寂静中。 一直到快走到董叔那家店时,糖糖才再次开口说道:“一江哥,你人这么好,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你…你还是别在老县医院干了吧,那里…那里有问题。” 我笑道:“哈哈,没事,我不怕闹鬼,我是男的,阳气旺。” 糖糖却摇摇头,欲言又止的说:“一江哥,老医院可不只是闹鬼这么简单,我这么跟你说吧,你没进去过医院大楼,所以你不知道,我们医院当初说是搬迁,其实…其实根本就是撤离。” “啊?什么意思?”我一时真有些费解,不由得问了一句。 糖糖接着说:“你想啊,只是搬迁的话,为什么都不给我们收拾东西的时间?你知道吗?现在的医院大楼根本不是空的,所有的医疗器械,还有好多东西都没被拿出来,当时只是让我们所有人离开而已,而且…而且领.导还和我们说,不管有什么原因,谁都不准再回老县医院…”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都不舒服 除了那晚来探险的那帮熊孩子外,没人知道,其实我最近就进去过旧县医院大楼。 糖糖的话也勾起我的一些回忆,我忽然想起当初进那大楼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处在那种环境下,急着带那小姑娘离开,又被那个怪影分了心,所以一时就忽略了这一细节。 那晚我一共进过两个房间,两个房间都不是空的,不光不空,里面的东西还都很满。 桌椅板凳沙发衣橱,甚至桌上好像还有些纸笔一类的东西。 而当晚吓到那帮熊孩子的那具人体骨架,不管那是真的人骨还是塑料模型,它看起来都还是完好无损,完全可以继续使用的。 但是这些东西全都被抛弃了。 如果糖糖说的是真的,那也就意味着…医院大楼里不止我去过的那两个房间是那样,而是整栋大楼的每个房间都是那样。 什么都没搬走,一切都还和之前有人时一样。 那确实有点奇怪啊。 “那…当初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你们如此紧急撤离的?”我问到。 糖糖答道:“我就是个小护士,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老县医院搬的非常突然,你知道吗?刚去新医院时,那里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呢。那么匆忙,搞得单位里风言风语漫天乱飞,说什么的都有,越说越离谱…”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就像很多鬼故事一样,确实都是人传着传着就不靠谱了。 说着话我俩已经走到了董叔小店门口,糖糖马上不再聊她最喜欢的话题,转而像变了个人似的,很客气的冲我说道:“那什么,一江哥你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隔着玻璃,我看到店里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各种色彩斑斓的纸人纸马纸车纸一切堆满了房间。 于是我赶紧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这时间不太合适,等白天我再专程认真正式的拜访一下董叔,今儿你们就早点歇着吧。” 仿佛是看透了我的心事一般,糖糖笑了笑说道:“好吧,那一江哥再见。” 我点点头也说了声“再见”,目送她走进了那家灯光昏暗的小店。 店门关上后,我独自朝家的方向走去。 经过县医院门口时,我看到门岗室里灯火通明,里面有三个人正在边喝酒边高谈阔论,站在我这儿都能闻到那里传出的酒味儿。 我稍微驻足打量了一下,房间里有一个是驼叔,另外两个人中一个…有点像任科,不过我不太确定。 为了免得被驼叔发现,我也没敢凑太近,刚准备要走,我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黑洞洞的医院大楼主体。 糖糖今天说的那些话,让我不自觉的对这栋其实并不空荡荡的大楼,产生了了一丝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感觉。 这楼里…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寻常?会不会和那个怪影有关?反正我有这楼的钥匙,要不抽空进去看看? 想到这儿我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甩锅男那帮熊孩子才会做的事嘛? 第二天一早醒来,拿起手机一看,小纵凌晨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表哥,我先回省城了,下次回来再见。 我给她回复道:怎么这么匆忙?要回去工作吗? 发完信息我就起床进了卫生间,洗漱完毕回到客厅,拿起手机看到小纵又发来一条信息:不是,不知道怎么了,在家里呆的不太舒服,有点感冒,还有点掉头发,我可不想掉成清朝人,所以就先闪人啦。 信息的最后,还配了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女孩儿的身子到底是比男的弱,估计她是习惯了之前的生活规律,猛一回来有些水土不服,所以才会这样。 想到这儿我给她又发了条信息:好,一路顺风,多喝热水,注意身体,四叔四婶要有什么急事需要帮忙,你就联系哥。 小纵回复道:知道啦,谢谢大表哥。 我放下手机,忽然觉得家里有些过于安静。 走到窗边一看,花花竟然没叫,它正在笼子里趴着,好像是睡着了。 难得啊,这货竟然也有累的时候。 不过习惯了它的叫声,猛一下这么安静还真不适应。 想了想,我拿起家里的两个遥控器,用其中一个打开电视,用另一个打开机顶盒,把两个遥控器扔回沙发上,我便进了厨房。 刚打开冰箱,客厅里的电视就响了起来,是千年不变的《还珠格格》的声音。 给自己简单倒腾了点早饭,我端着吃的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尚三竿刚刚给我发来一条微.信,询问我小纵今天有没有时间,他知道县城里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想叫上我们兄妹俩,三个人一起出去玩儿。 按规律,我今天是要上班的,这一点尚三竿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虽然信息里说是想要‘三个人一起出去玩’,但其实是抱得啥目的,我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看着这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嘴脸,我忍不住边笑边给他回复道:哎呀呀,真是太可惜了呀,小纵今天一早就已经走了呀,什么时候再回来我也不知道呀。 打完字,我寻思了寻思,又加了一串放声大笑的表情。 发送。 几秒钟后,尚三竿回复给我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我想了想又给他发信息道:那你可以带我出去玩儿呀,县里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呀? 尚三竿很快回复道:玩儿个屁,吃完饭赶紧去上你的班吧,死看门的。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四周,没摄像头,不由得小声骂道:“靠,还知道我这会儿在吃早饭?你特么挺能耐的啊。” 我给他又发了竖中指的表情包,便没再理他。 其实那天吃饭时,尚三竿也和小纵互加了微.信,但不知道他是因为不好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不敢直接联系小纵。 对尚三竿的成功调戏让我心情大好,于是我便在《还珠格格》循环往复的背景音中,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吃起了早饭。 手机里的新闻很多…有些段子也很好玩… 不知何时,我已经吃完了早饭,专心刷起了手机… 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有人经过,花花突然又开始叫了起来。 它这一叫,我猛然回过神,再一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由得一身冷汗。 大爷的,这咋一晃神就到八点了?我吃早饭吃了一个钟头?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举贤不避亲 我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连机顶盒都没顾上关,餐具也没收拾,拿上衣服就出了家门。 锁上门,我一边穿衣服一边放足狂奔。 我的速度引起好多路人的侧目,我隐约听到有人把我当成了小偷,有人以为我是跟谁家寡妇偷情被发现了,也有的以为我是在晨练。 当我到医院正门口时,手机显示:八点零八分。 很吉利的一个数字。 想到驼叔最近对我的态度,再想到驼叔对待下班分秒必争的态度,我不由得哀叹一声。 我这一迟到,不知道他得用多难听的话给我添堵。 走到门岗室门口,我忽然惊喜的发现,驼叔竟然还没醒。 看来他昨晚是喝多了。 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擦了擦汗,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走进门岗室。 房间里漂浮着隔夜酒的酒臭味,桌上一片狼藉还没收拾,我的铺位也被人弄得一团乱,被子都散开了。 想了想,我走到驼叔床前,一边轻轻的推他一边小声喊道:“驼叔,驼叔,您到点下班了。” 驼叔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的问道:“哦…小赵来了啊?现在…几点了?” 我说道:“八点十分,您已经加了十分钟的班了。” 听到这话,驼叔明显又清醒了一些,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起身进了卫生间。 片刻后,驼叔从卫生间出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刚才稍好了一些。 我坐在自己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没说话,我想了想问道:“您这准备回家?” 驼叔没好气的说:“啊,都几点了?不回家难道你给我加班费啊?” “那您走好。”我客套了一句。 驼叔回到床边穿上外裤外套,指着桌子说道:“一会儿把这收拾一下,这么乱像什么样子?” 我看向驼叔,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就像是领.导在命令下属。 “看我干什么?现在是你值班时间,这些事难道不应该你做吗?”驼叔又用同样的语气冲我说了一句。 我点点头说:“嗯,好,驼叔您放心的去吧,这些交给我就行,我肯定给您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驼叔说道:“怎么能说是给我收拾呢?现在是你值班的时间,这是在给你自己收拾,明白?” 我再次点点头说:“嗯,明白。” “哼,年轻人就是不懂规矩…” 最后又抱怨了一句,驼叔这才气呼呼的离开了门岗室。 从窗户看到他已经走出医院大门后,我即庆幸他没发现我今天的迟到,又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 虽然我是答应了父亲要跟他搞好关系,但他要老这样的话,那我不得被他欺负死? 得琢磨琢磨怎么治他。 收拾床铺,收拾桌子,擦地,用了个把小时,我才把门岗室恢复如初。 猛跑十分钟,又收拾这么半天,我也觉得有点累,于是便倚在床边拿出手机玩了起来。 打开微.信,朋友圈的证据显示,那两口子已经到达他们旅游的第二站了:首都旁边的津港市。 其中有张照片的背景是个大摩天轮,我知道那是津港市的城市标志,名字就叫‘津港之眼’。 这是一个我一直觉得有些诡异的名字。 给他们两口子的朋友圈分别点过赞,我便收起手机开始瞎寻思。 其实我原本想过,可以问问父亲知不知道这家县医院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有什么危险,或者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父亲也不可能让我这个亲生儿子来看门吧? 虽然他平时没少坑过我,但在大是大非上还是很拎得清的。 所以我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们两口子了,毕竟昨晚那也只是董糖糖的一面之词,而董糖糖的话…可信度还是有待商榷的。 想完他们俩,我又想了想自己今天这场没被人发觉的迟到。 说起来我还是挺有时间观念的,以前上班时,真的是一次迟到都没发生过。 虽然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更多的是惦记那每个月三百块钱的全勤奖。 迟到一次,三百块全扣完,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看来以后不能边玩手机边吃早饭了,这么操作,时间流逝的太快。 此刻的我并没意识到,以前在首都上班时,我早上也经常边玩手机边吃饭…却没迟到过。 想事儿的过程中,我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所以当董叔走进医院大门时,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得,这回倒不用我去拜访他了。 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纸杯和茶叶,给董叔刚把茶沏上,他就走进了门岗室。 “董叔,您给我介绍的姑娘是真挺优秀的啊。” 我把茶水递给董叔,开了句玩笑。 董叔接过茶水说道:“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女儿。” 我轻笑道:“是啊,没想到她爹也是真的很‘优秀’啊。” 董叔笑道:“那是,她爹那是相当优秀啊,这叫举贤不避亲,咋样?起码没像驼子那样坑你吧?再说了,你凭良心说,我闺女条件不好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好,确实好,尤其摊上您这么个好爹,话说您咋就不能提前说声呢?对了董叔…” 我忽然想起了糖糖的‘阴阳眼’,于是便转移话锋冲他问道:“您闺女的眼睛…” “你说阴阳眼是吧?别担心,那都是她自己瞎编的,她就是从小爱看鬼故事,这么说,纯粹是自己逗自己玩儿。” 我点点头,看来跟我和尚三竿想的一样。 既然董叔跟糖糖的关系已经说破了,我俩之间也就少了些顾忌。 而且经过这件事,我和董叔的关系好像还更亲近了一些,起码比跟驼叔亲近一些。 接着我和董叔又闲聊了一会儿,却没怎么再提糖糖的事。 董叔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和她相互了解,他这个当爹的,不会太过干预这些事。 他只是希望我们如果觉得彼此合适的话,能进展的快一些。 从董叔的话里我听得出,他对我还是比较认可的,嘿嘿。 送走董叔,我早上被驼叔搞坏的心情好了许多,下午正常上班,一切都很平静。晚上睡前我又忍不住好奇上医院主楼前看了看…楼还是那栋楼,没什么不一样。 回到房间,手机又收到一条信息,是尚三竿发来的:帮你打听了一下,找到那个瞎子的住处了,你要有事找他的话咱可以登门拜访。 额,真没想到,我随口一说,这货还挺上心。 想了想我给他回复道:他住哪儿? 尚三竿回复了两个字:老街。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一顾茅庐 老街…那也是蒋正住的地方。 说实话,我对那个瞎子确实是挺好奇的。 无论是父亲他们之前对这瞎子到底是生是死的疑惑,还是瞎子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乃至于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这一切,都让我对这个没有眼球不知年龄的人,充满了好奇。 而上次碰到瞎子时,我之所以没刨根问底的跟他继续纠缠下去,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当时小纵也在。 大概是从小听惯了‘好奇害死猫’的说法,所以我总觉得,‘好奇心’是有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一种念头。 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带着小纵一起主动涉入某种危险,这种事我可不能干。 自己的妹妹,自己疼。 而这两天因为董糖糖的事,我一时又没顾上瞎子这边,没想到尚三竿倒真是挺有心。 想了想,我给尚三竿发信息道:我今儿上着班呢,明天再说吧。 尚三竿回复道:知道你上班,本大师今儿也忙着呢,就是跟你秀一下咱这消息是多么的灵通,得了,明儿见。 我给尚三竿回复了个呕吐的表情,便收起手机回到了院子里,开始运动。 打拳,俯卧撑,举铁。 做了会儿力量训练,我又围着大楼前的院子开始跑圈。 只是大概是受董糖糖昨晚那些话的影响吧,每当我跑到靠近大楼正门时,总是会下意识的朝那黑洞洞的大门里面看去。 跑了一阵,眼看四下无人,我干脆直接走到了那扇玻璃大门前。 门上挂着的,还是我替换下来的那把新锁,没变。 感谢驼叔绝对一分钱力气都不愿意多出的工作态度啊,不然他要是稍微肯多走两步,都能发现这锁的不对劲。 按他眼下对我的态度,那他指不定会借题发挥到什么程度呢。 我又靠近一些,透过脏兮兮的玻璃门,隐约能看到门后地面上凌乱的脚印。 要不…进去看看? 正在此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打来电话的是驼叔,看到是他,我不自觉的先扫视了一下四周,还好,没看到他的身影,他不是突然跑回来了。 接起电话,我刚“喂”了一声,驼叔就跟走火的机关枪一样,莫名其妙的冲我一顿数落。 而且数落的前言不搭后语,毫无中心思想。 数落到最后,驼叔说了句“说你都是为你好”,就冷不丁的挂断了电话。 我一脸懵圈的盯着手机界面,想了好半天,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死驼子纯粹就是指不定在哪儿受了气,单纯的把我当成出气筒了。 我有点窝火的回到健身器材旁,一边打着沙袋发泄,一边琢磨该怎么应付越来越过分的驼叔。 打,我肯定能打的过;骂,我也能骂的过,但这么直接的跟他撕破脸肯定不合适,起码父亲那边就不会答应。 是得仔细想想了… 下午和晚上过的还算平静,第二天早上交班时,我假装肚子疼,两句话没说完就直接跑出了医院,任由驼叔在门岗室里乱喊。 沿途买完早饭回到家,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结果得知他上午有工作要忙,我想了想,决定下午再说。 吃过午饭,我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这厮还在忙,不过他说我如果没事干的话,可以随时去他家找他。 我叫了辆两块飞,直接去他家。 这货今天确实挺忙,我到他家时,客厅里还有两拨人在排队。 我和这些人礼貌的微笑一下,就找板凳坐在一旁,和他们一起沉默着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千年不变的《还珠格格》。 直到临近傍晚时,尚三竿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三竿子,以后少接点客吧,你看你累的,我都心疼,要不要哥给你买点大腰子补补?” 尚三竿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为了拯救黎民百姓,我苦点累点算什么?哎,你找那瞎子到底要干啥?” 我说道:“这事儿说来可话长了,我回北安第一天就跟他打过交道…” 等我把我和那瞎子打过的两次交道说完,尚三竿的车也已经停到了老街街口。 “下车,咱走着进去,这破路不适合开车,所以你到底为啥找这瞎子?” 我俩一起下车,我边走边说:“我就是想让他把之前没说透的话给说明白,再就是问问他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你别那么看我,我知道你想说啥,明确告诉你,肯定不是我自己说漏嘴的,也不可能是我家大人或者小纵。” “你就这么肯定?”尚三竿的语气十分怀疑。 我说道:“小纵从不直呼我名字,我家大人虽然偶尔会喊,但那天瞎子靠近时,我家大人根本没说话。” “哦…”尚三竿有些敷衍的应了一句,眼睛却一直在四下打量。 “甲十二…甲十三…到了,就是这儿。” 尚三竿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一扇破旧的上锁木门说了一句。 木门上钉着一块小铁皮,铁皮上写着这户人家的门牌号:甲十三。 “真够破的…” 我看着这木门感慨了一句,又后退两步,看了看周围。 对比之下更是发现,虽然老街的所有建筑都很破败,但这‘甲十三’能算是最破的了。 “看来户主不在家啊。” 我盯着门上的锁头说了一句。 尚三竿没理我,左右看看,一招手,带我走到最近的一家店铺旁。 这是一家卖粗瓷碗的店铺,门口躺椅上正躺着一个老大爷,衣着陈旧,微闭双目。 他手里正缓慢的摇着一把蒲扇,像是在驱赶蚊蝇。 “大爷。”尚三竿冲那大爷问道:“边儿上是那个算命瞎子家吧?他人呢?出去算命还没回来?” 大爷微微睁眼,看了看尚三竿,尚三竿掏出五块钱说:“顺便买个碗呗。” 大爷接过尚三竿手里的钱,这才说道:“你们找那个瞎子干啥?要算命找金牡丹啊,这瞎子算得不准。” “准不准的不要紧,我们就是想见见他。” 尚三竿说完,大爷说道:“那你们可来早了…现在这人都不好糊弄了,那瞎子老也开不了张,没辙了就得要饭,他现在见天儿在一些饭店门口等着,等人家饭店要关门了,有剩饭剩菜啥的就施舍他点儿,他一时半会儿可回不来啊。” 大爷说完,我和尚三竿对视一眼,尚三竿说道:“咋着?咱上附近饭店转悠转悠。” “一江!尚甘!” 我刚想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喊我和尚三竿名字,扭头一看,竟然是蒋正。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儿时小院 蒋正从老街西头走来,天至傍晚,他身后红霞漫天,夕阳光芒万丈。 再加上老街残垣断壁的映衬,平平常常几步路,生生被他走出了玄幻小说男主角的气场。 “嘿嘿,之前还没发现,这哥们气质倒是不错。” 尚三竿调侃了一句。 我笑了笑,冲蒋正打招呼道:“巧啊蒋正,你这是刚下班?” 两句话的功夫,蒋正已经走到了我俩近前,他点点头,说道:“是啊,正好刚下班,你俩这是…” 我和尚三竿对视一眼,尚三竿说道:“出来闲逛,你吃了没?” 蒋正笑道:“没呢,上次就说有机会换我做个东,择日不如撞日,二位晚上要没啥事,咱一起吧?” “成啊。” 我答应一声,蒋正说道:“那先去我家?我换身衣服咱再走。” 蒋正身上穿的是白衬衣黑西裤,外带锃亮的黑皮鞋,想来这应该是他们单位要求的标准穿着。 我和尚三竿答应一声,跟着蒋正就朝他家走去。 那个卖粗瓷碗的老板没叫我们,尚三竿也没提买碗的事。 那五块钱,极有默契的成为了我们问这大爷打探消息的咨询费。 这还是我第一次走进老街的房子里。 小时候虽然也经常来老街,但最深也就是走进这些店里,从没进过老街的人家。 如今这一进来,我瞬间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蒋正住的地方,和我小时候住的平房非常像。 真要说起来的话,户型还是有些差别的,只是有些关键点特别像。 比如院子里地砖缝隙中的绿色苔藓,低矮自来水管和水泥砌的水池,正房墙上的木制黑漆窗框,屋门上挂着的老旧竹帘子…一切都很像… 我正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尚三竿忽然感慨道:“哇哦…蒋正…以后我可以常来你这儿坐坐吗?你这…太像我以前的家了。” 我看向尚三竿,他虽然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眼睛却有些发红。 我知道,他场景让他想起他的父亲了。 蒋正笑道:“随时欢迎啊。” 说完他便掀开门帘,把我俩请了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也都很有年代感,许多东西甚至能和我的记忆重合。 蒋正进卧室换衣服,我和尚三竿什么话都没说,一起留在客厅里东看看西看看,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很珍贵。 但我其实也很明白,这些东西大部分其实并不值钱。 值钱的,仍旧是我们回不去的童年,和…无法再见到的人。 不多时,蒋正换好衣服来到了客厅,还是我熟悉的中式套衫。 “想去哪家饭店吃?你俩说,千万别客气哈。” 蒋正说的很大方,我刚想客气几句,尚三竿却抢先说道:“上啥饭店啊?不用那么麻烦,我这身份也不方便抛头露面,咱就买点现成的,回来在你家吃就成。” “啊?你俩要是不嫌弃我这儿旧的话,当然可以,要不咱直接点外卖?” 蒋正比尚三竿说的还痛快,尚三竿刚想说什么,我一把拉住他,对蒋正说道:“蒋正,别听三竿子胡说,咱就出去吃吧。” 尚三竿瞪了我一眼,不满的说道:“怎么了?人蒋正都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劲儿?这是人家家还是你家啊?” 我白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我是怕某些人要是在这儿吃饭的话,等会儿喝上两杯再哭个没完没了的,可不太好看啊…” 尚三竿刚要说什么,猛地一下愣住了。 看来他终于回过神了。 我知道,他想在蒋正家吃饭,无非是想找回儿时的感觉。 但凭我对他的了解,要是真在这样的环境里喝上几杯,谁也不敢保证这货的情绪不会崩溃。 蒋正不知道尚三竿的往事,所以似乎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他有点尴尬的说:“那咱就去饭店吧,我这也确实有点寒酸,尚甘兄弟作为公众人物,不方便抛头露面的话,那咱选个包厢就是了。” 我笑道:“他算个屁的公众人物啊,那啥,蒋正你别误会啊…要不这样,咱上我家去吧,这个真不是吹,我家倒是真比你家宽敞一点,嘿嘿…” 尚三竿这时终于彻底恢复了正常,想必他也明白了我的用意,所以便跟着说道:“就去小江子家里吧,他爸妈不在家,咱咋造都方便。” 眼看我和尚三竿意见一致,蒋正说道:“好啊,那就去一江家,不过这个‘东’还是得我来做。” “放心,这个没人跟你抢!哈哈…” 我们一路朝尚三竿停车的位置走去,经过算命瞎子门口时,我扫了一眼,门还是锁着的。 尚三竿开车载着我和蒋正,一路直奔那条饭店密布的街道。 蒋正并不知道,尚三竿选择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来买吃的。 遗憾的是,到我们在一家挺上档次的饭店打包完饭菜,我也没看到算命瞎子的身影。 酒菜齐备,我们便直奔我家。 到我家门外停好车,一下车我就冲蒋正说道:“我家有条狗挺疯的,你别介意哈。” 蒋正笑了笑没在意,倒是尚三竿又突然愣了一下,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看了看我,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打开家门的一瞬间,和平时一样,花花的狂吠声顿时震耳欲聋。 蒋正惊讶的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完全被狗叫声给掩盖住了,我没听清。 我率先迈进院子,一直走到客厅门口,回头一看,尚三竿跟在我身后,蒋正却还站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的盯着花花,脸上满是震惊。 尚三竿走到我近前,冲我摇了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说,我俩不该忽略花花的事,不该带蒋正来我家的。 毕竟花花的品种太过特殊,而且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爸确实也一直在有意隐藏花花的存在。 只是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赶蒋正走,索性硬着头皮上吧。 我走回蒋正身边,拉住他就进了客厅。 关上两道门,花花的声音终于小了许多。 “一江,你家这狗哪儿来的?” 蒋正果然也对花花很好奇,我想了想照实说道:“啊…是我跟我爸在野外捡的。” 蒋正接着问道:“是在一个冬天捡的吗?” 我一愣,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蒋正似乎是自觉失言,愣了一下才笑道:“啊,我猜肯定是冬天捡的,要不是天冷,狗这东西跑的疯着呢,不好捡到的,是吧?” 我点点头,觉得蒋正没说实话,却又不知道什么才是实话。 “来来来,备菜吧。” 蒋正热请的招呼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来大活儿了 今天这顿饭吃下来,我心里一直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这倒不是说饭桌上的气氛不好,事实恰恰相反,今天全程没有冷过场,尚三竿和蒋正那两张嘴就没停过,除了吃喝就是说。 只是他俩说的话题一直没变,尚三竿一直在追忆童年;而蒋正呢,自始至终都在问我打听跟花花有关的事。 花花到底真是捡的还是从谁手里买的? 花花到我家之后,每天吃的都是什么?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花花有没有生过病?有没有打过狂犬疫苗? 花花有没有被驯服?还有多少人知道花花的存在? 虽然蒋正对花花的过度关心让我有些不舒服,但这也不是什么禁忌话题,所以只要他问,我就会知无不言的回答他。 吃完饭后,尚三竿选择在我家沙发上过夜,蒋正和上次一样,态度坚决的回了他自己家。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被闹钟叫醒,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我洗漱完毕就先上院子里看了看花花。 嗯…一切正常,嗓音还是那么高亢嘹亮,对待我还是那么热情如火。 不知道尚三竿啥时候能醒,我也懒得叫他,收拾妥当就先独自离开了家。 拎着早饭抵达门岗室,驼叔先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儿,接着就训斥我说,门岗室是上班的地方,在这里吃饭简直就是对工作的亵渎,以后要多注意。 我看着桌子上的残羹剩饭,闻着房间里的酒臭味儿,想象着驼叔昨晚和他的老伙伴在这里对饮互吹的画面,点点头表示,您丫说的真特么对。 驼叔最终也没收拾桌子,又把这活儿留给了我。 我收拾打扫完,又吃过自己的早饭后,便开始上院子里做运动…外带发泄被驼叔影响到的心情。 终于缓过来一些后,我返回门岗室拿起手机一看,嚯,六个未接来电。 三个是开运尸车的胜利打来的,三个是驼叔打来的。 “来活儿了?”我刚冒出这想法,就听到大门一阵响动,扭头透过窗户一看,是眼神急切的驼叔。 他还亲自来了?这次的活儿不简单? 为了尽量让他少跟我说话,我便马上走出门岗室。 大门还没打开,他就在不停地催促着,一打开他就一脸埋怨的问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还有没有点工作态度了?快开门!” 大爷的,这门还是刚才你走的时候自己抽风给莫名其妙锁上的,现在还怪上我了? 我使劲控制着情绪,诚实的说道:“哦,刚才手机放在屋里,我在院子里,没听到,咋了驼叔?这是出啥事了?您咋又回来了?” 驼叔进入医院后并没着急进门岗室,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四下看了看后冲我问道:“还没来?” “什么还没来?” 我一下子没明白驼叔说的是啥,但瞬间我就反应过来了,于是紧接着说道:“哦,您说胜利哥他们啊?是来活儿了是吧?那我去给他回个电话。” 我刚说完,驼叔忙制止道:“不用了,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还问我为什么来加班,还不是因为怕你不行?就知道你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行了,老实等着吧。” “哦,驼叔您说的对。” 我顺从的应和了驼叔一句,之后就和他一起站在大门旁边等待起来。 沉默一阵,我有点好奇的问道:“驼叔,这次是啥活儿啊?看这阵仗,感觉跟上次不一样啊。” 驼叔面无表情的说:“别问,等着就行,这种事不要多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哦…”看驼叔这样子,我十分相信,他其实也是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所以才不告诉我的。 又等了十几分钟,驼叔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嗯啊”两声,就挂掉电话冲我说道:“他们马上就到了,一会儿可别吓着你。” 我赶紧厚着脸皮拍马屁道:“怎么会?有驼叔您在呢,什么也吓不到我。” 驼叔不屑的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十来分钟,胜利那辆运尸车终于出现了。 我和驼叔一左一右打开了县医院的大门,这次胜利没多做停留,车进门后指了指主体大楼旁的过道,接着就直接把车开了过去。 在驼叔的示意下,我和他又把医院大门稍微关上一些,这才也一起也朝大楼后面走去。 我俩走到后院时,胜利跟解放已经在车外面抽着烟等着了。 “驼哥,难得啊,这是主动加班了?”胜利打趣到。 驼叔义正词严的说:“啊,你电话里不是说这次情况比较严重嘛?我怕小赵处理不了,就赶紧过来帮忙来了。” 解放古怪一笑没说什么,胜利则直白的说道:“行了驼哥,又没外人,您这是装啥装?要不是知道来的是‘大活儿’,您能这么积极?话说回来,一江,上次那二百块钱,驼哥给你了吧?” “二百块?”我有点迷茫的重复了一遍,扭头看向驼叔,驼叔面不改色目视前方,仿佛没听见一样。 胜利接着提醒我道:“就是上次那个老太太的‘外快’啊,你来这儿到现在为止不一共就接了这么一趟活儿嘛?咋还健忘了呢?” “哦,那二百块啊?” 经过胜利这么一提醒,我瞬间便成功的想起了驼叔那次给我的那一百块。 所以我在说‘二百块’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一下音量,同时意味深长的看了驼叔一眼。 驼叔依旧面不改色,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我笑着说道:“给了给了,驼叔实在人,当时就给了。” 解放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长吐出口烟,看似不经意的说:“要是没给或者就给了一百什么的,一江你可记得说啊,咱们赚的都是死人钱,可不能亏心。” 胜利跟着说道:“是啊,你爸之前对咱们兄弟都挺好的,要是有啥事你就开口,我们能帮你做主一定帮你。”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只在想,这次我装傻给驼叔留足面子,那神秘的额外一百块钱我也不要了,驼叔总该记我点好吧? 话说回来,看来驼叔平日里的作风很出名啊,竟然被人家一下子就猜中了真相。 这么想着,我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开一看,是蒋正发来的一条微信:一江,把你家那条狗卖给我吧,多少钱都行,价钱随便你开。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阎王殿 在我们这种地方,花花确实能算是稀有品种。 而且父亲对花花的喜爱我不仅是看在眼里的,昨晚吃饭时,我也明确跟蒋正说过这话。 有句老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知道蒋正是什么学历,但从他平时的言谈我能看得出,他没理由不明白这道理。 何况还有句话叫‘再穷不卖看家狗,再富不弃结发妻’。 狗又不是别的东西,养过狗的都知道,就算这东西再不乖,养久了也会养出感情,没什么特别原因的话,是不会卖掉的。 蒋正…怎么会提出这么冒失的请求?而且看他这口气,还很有点志在必得的架势。 “行了行了,小江都没说话你俩瞎叨叨啥?赶紧干活行不行?这次是啥情况?你俩给说说吧。小江,上着班呢,别玩儿手机了!” 驼叔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了起来,看上去有点恼羞要成怒的意思。 我匆忙给蒋正回了条信息,告诉他我正有事在忙,狗的事以后再说,发完便收起了手机。 胜利一边开车后门,一边说道:“车祸死的,大清早的估计还没睡醒就开车出去了,看看,这就叫赶着去死啊。” “啊,在哪儿出的事啊?死了几个?”驼叔问到。 胜利答道:“在阎王殿…一江不知道‘阎王殿’是哪儿吧?其实就是‘闫家店’,之所以这么叫那里,是因为那儿的路况非常乱,高速路口,下县岔道口啥的都集中在那儿,咱县一年要是有十起车祸,那起码有八起半都是发生在那里,所以我们就直接管那儿叫‘阎王殿’了…没几个,就一个。” 我搜寻了一下记忆,在县城最东面确实有这么个地方,过去那个路口,也就算彻底出了北安范围了。 “这人呢,自己不看路,横着出来一辆大卡车他也没看到,直接钻进卡车下面了。” 胜利冲我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说道:“好巧不巧,赶上那么股寸劲儿,轿车车顶连着人的脑瓜子齐刷刷切了下来。切下来还不算,一推一挤,脑瓜子直接烂了,撒的哪儿都是,所以咱们给带回来的…只有脖子以下。” 说着话,车后门已经完全打开了,车厢里放的仍旧是那副我已经见过的冷冻棺。 无头尸啊? 听到胜利的描述,我有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对,是紧张,肯定不是害怕,肯定不是。 胜利冲我微微一笑说道:“嘿嘿,别害怕,切口给盖起来了,而且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人的血已经流的差不多了,画面不会特别刺激,来吧。” 说完最后那句“来吧”,胜利便和解放一起上了车,去抬冷冻棺的里面那头。 我和驼叔则站在车下,拿着胜利刚发给我俩的新手套一起抬棺材的这一头。 “一,二,三!”胜利喊着口号,我们四人一起用力,冷冻棺被缓缓抬出了车厢。 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千万别去看棺材里的尸体。 但是人的本性有时候真的是挺欠揍,我越是提醒自己,越是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的偷瞄着棺材里那十分之八点五的尸体。 一身深色西装,下半身看起来还比较正常,但上半身已经被液体浸透了。 看那些液体扩散的痕迹,很明显是从脖子处流出的,越往下越少。 感谢他穿的是深色西装,这样一来,即使流再多血,看上去也不会太血腥,只是让他的衣服显得颜色更深而已。 在这具尸体的脖颈处,正盖着一大团脏兮兮的破布,这破布不止遮挡住了伤口,还把整个脖子都盖了起来。 看上去既像是为了给他止血,又像是为了代替他原来的脑袋。 “小心小心,看路。” 胜利不断的提醒着,在我们四个人的齐心协力团结合作下,这副冷冻棺终于被又一次摆到了太平间的中央位置。 “好了,任务完成,我俩先撤了。” 给冷冻棺一通上电,胜利就提出要走,驼叔点点头没说什么,带头朝太平间外走去。 我跟在他们后面有点纳闷的问道:“这人没有家属吗?” 胜利听到我的问话,回答道:“怎么会没有?已经通知了,估计一会儿就会过来。” “哦…”我答应一声,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些刑侦剧的情节,有点好奇的问道:“那你们就直接把这人给拉回来了?也没让他家属去现场先认个尸啥的?” 胜利有点好笑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那可是阎王殿路口,不赶紧清理现场的话,一堵车就是一整天。民警取证完就得赶紧拉走,不然多碍事?再说脑袋都没了,真让家属去现场参观的话,那看见了还得多一份难受,没必要。” “那就是拉过来不也是没脑袋嘛?不一样受刺激?” 我问了一嘴,解放说道:“所以啊,每当这时,就该咱们的技术工种出场了。” 说完这句,解放又冲着驼叔说道:“驼哥,你去跟老董说声,让他抓紧给弄弄吧,民警那边可特意说过,这人不是一般人,伺候好了,好处少不了咱的。” 驼叔反问道:“你们带照片了吗?” 胜利摇摇头说:“哪儿有那时间?等一会儿民警给送就是了。” 驼叔答道:“好,那小江你关一下太平间门,我去找老董。” 驼叔说完就朝前院走去,我答应一声,回身关上了太平间这扇隔开生死的大门。 胜利和解放说走就真的开车走了,来去匆匆。 我关好大门返回前院时,看到驼叔已经走出了医院正门。 独自回到门岗室,过了没多大会儿,驼叔就和董叔一起来了。 “董叔,您过来了?” 我冲董叔打了个招呼,董叔说道:“啊,驼子说有生意,我就来看看,走吧,先去看看大小个儿。” 驼叔命令道:“小江,拿上太平间钥匙,走了。” 我答应一声,拿着钥匙和他们俩一起再次回到了太平间。 董叔和驼叔围在冷冻棺旁边,仔细打量着棺材里的尸体,时不时还会伸手进去比划比划。 我没打算‘充大胆儿’,便没靠近冷冻棺,而是守在门边等待着。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还是蒋正发来的:一江,我一会儿去你那里一趟。 看着信息我有些皱眉,这是…这么着急想买我家花花吗? 没想到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信息:不是买狗的事哈,你那儿刚收了一具车祸死掉的尸体吧?那是吴秘书的亲弟弟,我陪吴秘书过去看看。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死者吴忠 原来是这样。 我就说嘛,蒋正不应该是这种性格的人。 不过听他说起吴秘书,我不由得又有些感慨。 作为县长亲秘书的亲弟弟,身在北安境内,日子肯定过的很富裕,而且年纪也不会太大。 这可真是黄泉路上无老少,阎王面前无穷富啊… 既然不是买狗的事,我也就没在意,于是便给他回复道:好啊,随时欢迎。 收起手机,我不由得心想,看来蒋正还蛮受吴秘书器重的嘛,大小事情都喜欢带着他。 “嚯,这可得用块儿大木头啊,驼子,照片没一起送来?”董叔盯着冷冻棺里的尸体说了一句。 驼叔答道:“没呢,一会儿家属给送。” “哦,那咱先回前头吧,我大概齐有数了。” 董叔说完,便带头离开了太平间。 我们仨一起回门岗室的路上,我问道:“董叔,听您这意思,您是要拿木头给他雕刻个脑袋?” 董叔模棱两可的说:“差不多吧。” 我恭维道:“那您这手艺倒是真厉害,您是专门学过的吗?” 董叔笑道:“有啥学没学过的,咋地?你想学啊?可以啊,你这是已经做好接我班的准备了?” 听到董叔这么说,我不禁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他这是以为我已经决定要给他当上门女婿了? 想到这儿我赶紧否定道:“没有没有…” 董叔笑了笑没说什么,驼叔面无表情,看都没看我。 在门岗室呆了不到十分钟,一辆轿车驶进了医院大门,不等我有所反应,驼叔就率先冲了出去,我和董叔则慢悠悠的跟在了他身后。 轿车停稳,从车上一共下来三个人,一个是负责开车的蒋正,副驾驶下来的是吴秘书,后排还跟着个…满头大汗的任科。 看到这熟悉的人员配置,我不由得有些懵圈。 真不知道任科这人怎么也这么受吴秘书重视,还回回都带着他。 看到这三个人,驼叔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而且笑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那嘴裂的都快赶上生吞鸵足球的眼镜蛇了。 驼叔主动上前,无限谄媚的冲吴秘书和任科打着招呼,不过在面对年轻的蒋正时,他多少还是有点‘端着’。 看来在驼叔的认知里,年龄大小,也是衡量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标准之一。 吴秘书的表情很沉重,这份沉重和驼叔的笑逐颜开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任科突然轻咳一声,驼叔看向他,他瞪了驼叔一眼,又指了指自己的脸。 驼叔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度谄媚有些不合时宜。 看来这任科还是蛮喜欢驼叔的,这么说的话…那晚我看到的门岗室里和驼叔同桌喝酒的身影,难道真是他? “我弟弟在哪儿?带我去看看他吧。” 吴秘书问了一句,已经收起笑脸的驼叔马上说道:“已经在太平间了,您的弟弟,我们肯定会尽心的,唉,您也节哀啊。” 驼叔的表情已经切换成了有点浮夸的悲伤。 吴秘书点点头,在驼叔的指引下,带着任科和蒋正就朝太平间走去。 董叔站在原地没动,我想了想,也没动。 交给驼叔吧,我要是跟过去,驼叔别再以为我是在跟他比赛巴结领.导。 我和董叔重新返回了门岗室,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这死者的其他家属也会来,我就在这儿等他们吧。 不多时,一辆警车开了进来。 这警车一进医院大门,就能听到车里传来的阵阵哭声。 我独自走出门岗室来到警车旁,驾驶位的一位穿警服的司机探出头,问我是不是这里的人? 我说是,司机立刻下命令,让我带路去太平间,说完也没让我上车的意思。 我只好在汽车前面小跑起来,一路把他们带到了后院。 警车停在太平间门口,两个民警带着四个人一起下了车。 四个人中有个女人哭的最惨,从她哭声中偶尔夹杂的哀嚎能听出,她是死者的老婆。 另外还有两男一女,看上去情绪相对稳定,他们都没说话,不知道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尸体已经运进去了。”我指着太平间开着的门口说到。 俩民警点点头,其中一个仍旧让我给他们带路,仿佛要是没人领着的话,他走这五六米远的直线都会迷路一般。 职责所在,我答应一声便带他们进了太平间。 看到民警,驼叔又条件反射似的往自己脸上堆满了笑容。 这应该算是他这种老百姓见到‘官’时的正常反应吧? 但再看向那四个人时,驼叔立刻又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悲戚模样,仿佛死的是他的家人一样。 “哥!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哭的最惨的那个女人,冲冷冻棺旁边的吴秘书哭喊了一句。 吴秘书走到那女人面前说道:“弟妹…人死不能复生,有什么需要哥帮忙的,你就开口,哥都给你办。” 吴秘书说完,那女人顿时从放声大哭升级成了号啕大哭,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我听的有些难受,眼看这里也没我什么事儿,而且还有驼叔在照应着,我便悄悄的退出了太平间。 不过我也没敢离开太远,免得驼叔忽然找我。 又过了一小会儿,蒋正独自走了出来。 因为买狗的事,我见到他多少觉得有些尴尬。 蒋正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举起一个不知何时被他拿在手里的文件袋说:“死的人叫吴忠,这是他的照片,那个负责做头的手艺人在前面是吧?” 我点点头,接过文件袋问道:“那我去给送过去?” 蒋正答道:“嗯,我还是在里面陪着吧,几个家属情绪都不太好。” 我拍拍蒋正的肩膀,故作深沉的说:“节哀啊…” 蒋正‘噗嗤’一乐小声说道:“我节哀啥?死的又不是我家人,而且说实话,我根本没跟这人打过交道。” 看到蒋正一切都表现的和往常一样,而且也没提买狗的事,我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和他告别,我拿着文件袋回了门岗室。 把文件袋交给董叔,董叔也没避讳我,直接当着我的面掏出了两张照片。 一张全身生活照,一张一寸证件照,看起来…长的和吴秘书倒也不太像。 “那我这就回去准备了,一江,没事的话,过来学两手?” 董叔半真半假的说着,我赶忙摇头说:“算了吧,我还是好好在岗位呆着吧,一会儿万一有事儿,驼叔少不了的找我。” 董叔也没强求,拿着文件袋回了他的店铺。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一切向钱看 我独自在门岗室等了许久,才听到外面起了点动静,透过门帘一看,除了那两个民警,刚才在太平间里的所有活人,一起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吴忠的老婆是被她同来的同伴给搀扶出来的,看起来已经哭的神志都不清醒了。 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看上去都还好,没谁太过伤心,甚至驼叔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只是他也没敢表现的太明显。 这几个人快走到院子中心位置时,那辆警车才缓缓开了出来,一直开到医院正门口才停下,不过那俩民警都没下车。 我走出门岗室,看着他们一行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赵是吧?那位匠人呢?” 吴秘书冲我问了一句,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董叔,于是便说道:“董叔他拿着您弟弟照片回他店里了,说是要准备准备,尽快开动。” 吴秘书点点头说:“好,那…”吴秘书回头看看众人,接着说道:“那麻烦几位陪我弟妹在这边等等,小赵,小蒋,你俩陪我去见见那位匠人,有些话要交代。” 任科答应一声,恭恭敬敬的站到吴秘书他弟妹身后,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驼叔有点惊慌的说:“那我呢?我也跟您一起去吧,这路我熟…” 吴秘书摇摇头说:“不用了,刚才已经麻烦您半天了,这次就让小赵来吧。何况这门岗室是您的地盘,我们这么多人在您这儿,您不留个人怎么能行?” “不用不用,我们这…” “咳咳!” 驼叔刚开口拒绝,一句话没说完,任科就又咳嗽了起来。 我看了看任科,他瞪向驼叔的眼神已经带了明显的怒意。 驼叔终于没再多话,“哦”了一声,就站到了任科身旁。 其实董叔的店铺就在门外不到十米处,非常近。 我和蒋正陪着吴秘书,一进店铺,就看到董叔正坐在柜台后面,柜台上则放着两颗大小不等的椭圆形木球,董叔正在打量这两颗木头。 吴秘书走到董叔近前,打招呼道:“您就是那位要帮舍弟塑身的匠人吧?” 董叔盯着那两个木球答道:“不敢当,充其量勉强算半个手艺人。” 吴秘书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说道:“那就麻烦您老了。” 说完便把那个信封放到了柜台上。 董叔没理那个信封,只是说了两个字:“谢了。” “大概多久能弄好?他这个年纪,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按风俗,我们得尽快给他下葬。”吴秘书问了一句。 董叔说道:“选好料子就开工,两三个钟头就能弄好,只要不急着今天办丧事,保证不耽误,弄好我就直接给他装上。” 董叔话说完,吴秘书说道:“那就辛苦您了,我们明天一早直接过来。” 说完这句,吴秘书看了看那两颗木球,指指其中稍大一些的那颗说:“这个和舍弟生前原本的…大小差不多。” 董叔终于抬起了头,他看向吴秘书,指指吴秘书选的那颗木球,问道:“这个?” 吴秘书点点头,董叔抱起那颗木球,直接收到柜台下面,又拿起稍小一些的那颗说道:“那就用这颗吧。” 吴秘书微微皱眉,问道:“这是…” 董叔解释道:“这是做头骨的,外面得加上皮肉,所以得选稍小点的,放心,这方面我比您专业。” “哦…”吴秘书了然的应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董叔点点头,没再说话。 吴秘书带着我和蒋正再次返回医院,刚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任科正在我那堆健身器材旁训斥着驼叔。 随着我们走近,我大体听清了任科训斥的内容是什么。 他在嫌驼叔没有长进。 自己明明已经教给驼叔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驼叔却一点长进都没有,这让任科非常失望。 任科背对着我们训斥的很投入,驼叔一直乖乖的低着头没敢正眼看任科。 所以当我们走到任科身后两三米时,这俩人仍在继续。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吴秘书也没打扰这俩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任科的后脑勺。 直到门岗室里有人看到吴秘书,走出来叫了一声,任科和驼叔才住嘴。 任科原本架势十足的官威,瞬间就被满脸惶恐所取代。 而驼叔却似乎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只顾着一个劲道歉。 吴秘书没理会任科,而是冲我和驼叔问道:“今晚你们谁在这儿当班?” 我刚想开口,没想到驼叔却突然抢道:“我!今晚是我在这儿值班!” 吴秘书看看驼叔,又看看我,我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该今天上班的人,其实是我。 蒋正也没说话,只是一脸费解的看着驼叔。 他知道今天是我值班,看起来他也很好奇,想知道为什么驼叔会忽然抢活儿干。 眼看没人说别的,吴秘书又掏出一个信封,交到驼叔手里说:“若不是身上有诸多不便,今晚原本该是我这个当兄长的来守夜的,既然是您当班,也算是替我守夜了,辛苦了。” 驼叔毫不客气的接过那个信封,嘴里说着“不辛苦不辛苦”之类的客气话,看上去心情又好了不少。 看到这一幕,我瞬间便明白了驼叔撒谎说是他值班的原因。 我再看向蒋正,蒋正也露出个恍然的表情,和我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安顿完驼叔这边,吴秘书便进了门岗室。 几分钟后,一行人从屋里走出来,再次分乘警用民用两辆汽车,离开了县医院,只留下我和驼叔。 眼见没了外人,驼叔赶紧打开那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沓钞票。 数了数,驼叔眉开眼笑的抽出其中三张,递到我面前说:“那,按咱这儿的规矩,谁当班时赶上的活儿,谁就拿大头。我这为了你也辛苦一早上了,但是驼叔不贪,咱们就按规矩来,那,这三百是你的,怎么样?驼叔对你好吧?” 我没接那钱,挠挠头问道:“驼叔,今…” “哎呀这孩子,客气啥?让你拿你就拿着啊,行了,赶紧拿着钱下班回家吧。” 驼叔把那三百硬塞进了我手里,接着又推了我一把,让我赶紧走。 我看看钱,想了想说道:“好啊,那我就先下班了。” 驼叔满意的说道:“就是,该下班就下班才对嘛。” 说完,驼叔哼着小曲就进了门岗室。 此刻我们谁都没想到,驼叔为了这五百块钱的外快,就生生断送了自己的…工作。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做头 走出县医院大门,我刚准备回家,忽然看到董叔提着两个白色塑料桶走了过来。 看到门口的我,董叔打招呼道:“一江,怎么出来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说?似乎有说驼叔坏话的嫌疑;撒谎?那该怎么撒? 董叔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却也懒得揭穿,转而问道:“有事儿没?没事儿的话,带你去见识点好玩儿的?” 我说道:“好啊,去哪儿?” 董叔冲着医院里一扬下巴说:“拿上钥匙,陪叔去趟太平间。” 说完话,董叔自顾自迈步进院,走到门岗室门口,冲里面喊道:“驼子,别老欺负孩子啊,人家家里又不是没大人,回头你可不占理,把后面钥匙拿出来,我带一江去干活儿了!” 董叔几句话说完,我心里不由得犯上一丝暖意。 看来他对驼叔的为人是相当了解的,已经一眼看破了驼叔的小把戏,却也没太过揭穿,给谁都留了面子。 驼叔从门岗室探出头,阴阳怪气的冲我说道:“行啊,老董挺看重你的嘛,平时我想看他那活儿是咋干的,求他他都不让,你这倒好,人家主动就带你去了,好好学着点吧,学会了是门手艺。” 董叔不轻不重的骂道:“一把年纪了哪那么些废话?赶紧的,钥匙。” 驼叔伸出手里的钥匙,冲我晃了晃,我上前接了过来。 驼叔显然没有跟我们一起的打算,他给完钥匙就返回了门岗室,一秒都没多停留。 董叔叫上我,直奔太平间。 走了几步,我看着董叔手里拎着的其中一个桶问道:“董叔,这是啥?” 董叔看看那个桶,说道:“这桶里装的是石膏,也叫石膏浆,本来是水和干粉分开放的,混合起来,过不了几分钟就会凝固,这东西是用来给这脑袋做脸的。” 我“哦”了一声,又看了看董叔另一只手里的那个桶,桶里是那颗木球,以及几个铲刀之类的金属小工具,还有一个和文具盒类似的木头盒子,看不出是什么。 一路来到太平间,董叔轻车熟路的走向那副冷冻棺,我犹豫了一下,没舍得关太平间大门。 因为这具无头男尸的存在,太平间里比平时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闻起来感觉有点恶心,还有丝丝的阴森。 不知何时,那团原本堵在尸体脖颈处的破布,已经被扔到了旁边地上,所以我‘一不小心’就清晰的看到了…尸体脖颈上那个致命的伤口。 不得不说,切的真特么平整。 下意识的后退两步,我稍微和冷冻棺保持开了一定距离。 董叔倒没我这么紧张,他从桶里拿出那个木球,在尸体原本是脑袋的位置比划了一阵,又小心翼翼的把那颗球抱了出来,放到了一旁地上。 放下木球后,董叔说道:“一江,帮叔把这盖子先盖上吧。” 我赶紧答应一声,把原本竖靠在墙边的冷冻棺盖重新盖到了冷冻棺上面。 盖好盖子,董叔就把那个木球放到了盖子上。 嗯,高度倒是挺合适。 “知道为啥一定要在这里干这活儿不?因为这样才显得对死者足够尊重,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脑袋重生,下辈子就会多个小心。” 董叔一边摆弄那颗木球,一边讲解着。 我应了一声,便安静的看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时间,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欣赏一位艺术大师的创作过程。 他先是用铲刀从那个石膏桶里铲出一坨一坨的石膏浆,一铲一铲的往那个木球上均匀涂抹。 很快,那木球就胖了一圈。 直到涂抹到某个状态时,董叔终于停了手。 他后退几步,静静的盯着那颗已经能被称之为石膏球的木球,目不转睛的看了有十分钟。 接着,董叔又换了把和匕首有点像的小刀,开始对这石膏球进行二次加工。 如果说刚才是在做‘加法’的话,现在就可以算是‘减法’。 董叔的手很快,最快时我甚至看不清他一秒动了几刀。 只能看到那石膏球上逐渐越来越清晰的人脸,以及雪花一样不断洒落的石膏碎屑。 这个过程看上去很美,但联想到他实际在做的是什么,这份美感中,又平添了几分阴森肃杀之气。 看着董叔挥洒自如的手法…或者说刀法,我偶尔竟会觉得,这本身就有些神秘气质的老头,气场还挺强的。 这么牛的刀法,这么冷酷的性格,要是把年轻时的他放在古代,该是西门吹雪叶孤城,或者某个大饭店顶级厨师一类的人物吧? 嗯…这手艺当厨子也是蛮有竞争力的… 渐渐的,一颗没有颜色却造型逼真的人头,出现在了冷冻棺盖上。 这人头细节做的非常到位,甚至连发型都有。 做完这一切,董叔冲我说道:“一江,帮叔清理一下。”说着还指了指地面上那些石膏碎屑。 我答应一声,忙上门外拿来笤帚簸箕,打扫了起来。 等我打扫干净,董叔便再度回到了那颗石膏脑袋前。 只是此刻他手里拿着的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刀具了,而是毛笔毛刷和染料。 看来,他是要给这颗人头上色化妆。 仍旧是如同艺术品创作一般,董叔不停的调着色,染着色。 淡黄的面容,乌黑的头发,整颗人头就像是新展出的油画… 不知道是对颜色的品位有所不同,还是职业需求使然,或者是技术水平限制。 总之,当董叔给这颗人头上完色之后,我看着这颗人头,第一感觉就是像,真像。 但却不是像这人生前的状态,而是像和他生命状态相符合的…一颗死人头。 面容苍白,嘴唇血红,双眼紧闭,甚至眼眶的细节也做得很好,涂上了微微的乌青色。 再加上这颗人头两腮上的两团正圆形腮红,看着这模样我深刻觉得,就算这人的脑袋还在,他是因为其他疾病或者突发事件死的,只要脑袋还在,那他死后,一定就是董叔做出来的这副模样。 终于全弄完了,董叔抱起那颗人头,指挥着我打开棺盖,把人头放到冷冻棺里尸体的脖颈处摆弄了起来。 我又等了一阵,董叔这才让我再次把盖子盖好,拎上他的那两个桶说道:“好了,完工,咱们…可以撤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出事 回到前院儿,和驼叔告别时,董叔告诉他,后面的活儿都干完了,明天死者家属来的话,直接去后面拉人就行。 驼叔心情依旧不错,甚至还难得的多走了几步,亲自把我和董叔送出了医院大门。 董叔回他店里,我回自己家。 回到家,在客厅里玩了会儿手机,听着院子里花花的叫声,忽然觉得,这声音还是挺让人心安的嘛。 所以不管是谁给多少钱,花花都不能卖,花花是我家的。 在家呆到中午,给自己做午饭时,我一拿起菜刀,就想起了上午董叔那快如风的刀法。 瞬间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我挥舞起菜刀对着菜板就是一通猛砍。 收刀时我不禁感慨,我的手速也很快嘛,刚才没拿菜刀的右手要是稍微慢上那么一点点,我特么就能独立完成人生中的第一次截肢了。 吃完饭我瘫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一直到临近傍晚,实在有些无聊,我就微.信问了问尚三竿的情况。 这货今晚也没啥事儿,我俩一合计便决定,直接来我家继续喝酒吃肉话当年。 来到我家后,尚三竿提议再叫上蒋正,他也挺喜欢蒋正的。 因为花花的事,我心里对蒋正多少产生了一些芥蒂,但我没理由阻止尚三竿跟人家打交道,所以我便对尚三竿说,想约蒋正的话,你自己联系便是。 尚三竿没心没肺的给蒋正发了条微.信,遗憾的是,蒋正回复说,今晚他有事要加班,来不了。 听到蒋正没时间,我多少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想买花花的事要是没个结果的话,我觉得我以后,永远无法像之前那么坦然的面对他。 两个人的酒也可以喝的很有滋味,一顿饭结束,我和尚三竿又喝了不少。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后,我和之前一样,洗漱完毕就直接出了家门,没理会沙发上的尚三竿。 在路边摊吃完饭赶到医院时,驼叔已经醒了,他正倚在自己床上继续听着音乐,看起来心情还保持的不错。 我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差十分钟八点。 因为实在不想跟驼叔打交道,所以我便冲他说道:“驼叔,要不您就先下班吧,不差这十分八分的。” 驼叔姿势不变的说:“不急,苦主家一会儿就来拉尸体,你自己应付不了,等叔帮你应付完再下班…” “哦,这样啊,那他们大概什么时间过来?”我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却很明白驼叔主动加班的用意。 驼叔说道:“估计这就快了吧,按风俗,年轻人的葬礼得一切从简,一般不过中午就得弄完,所以肯定不会来的太晚。” “哦…”我答应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开始喂鳄龟喂狗的忙活了起来。 确实如驼叔所说,狗还没喂完,苦主家里人就来了。 胜利他们那辆运尸车打头,紧跟其后的是一辆小卡车,卡车上装的是满满当当的董叔家的产品。 琳琅满目,啥造型颜色的纸扎品都有。 在这辆卡车的后面跟着六辆车,清一水儿的黑色轿车,我知道这是送葬队伍,讲究的就是个排场。 六辆…算是中等排场吧?看来吴秘书还是蛮低调的。 除了胜利他们那辆车直奔后院以外,其他车都停在了前院。 在这些车出现后,驼叔就忙不迭的从门岗室拿着钥匙冲了出来。 看到从第一辆轿车里走下来的吴秘书,以及陪同的任科和蒋正,驼叔更加忙不迭的小跑过去,一脸热情的打着招呼。 吴秘书的回应却很冷淡,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驼叔也没在意,扭头冲我喊道:“小赵!别磨叽了,快过来!一会儿帮着搭把手什么的。唉,现在这些小年轻干活就是不靠谱,呵呵,您别介意。” 我答应一声凑上前,和蒋正偷偷相互点点头打过招呼,便站在驼叔身旁,等待指挥。 很快,几辆车里的人全都下了车,其中也包括吴秘书的弟妹。 这些人都穿着黑色外套,有的胸前别着白色的纸花,有的戴着同色系的袖箍。 而有个陪在吴秘书弟妹身边的十来岁小男孩,却让我不自觉的揪心了一下。 看起来,这个眼神迷茫的小孩儿,就是这女人的儿子了吧?这感觉…好像当年尚三竿家里出事时啊… “人…都弄好了吧?”边往后院走,吴秘书边冲驼叔问到。 驼叔语气肯定的答道:“嗯嗯,这个您放心,我们就是专业干这个的,一会儿过去衣服一换就能直接开始,对了,衣服您都带了吧?” 吴秘书点点头,一摆手,任科立刻将手里的一个黑色提包递了过来。 吴秘书接过提包,直接交给了驼叔。 驼叔有点激动的接过提包说:“哎,好,这活儿我常干,肯定能给您干好了!” 吴秘书说道:“那就麻烦您了…当然不白麻烦,规矩我知道。” 听到最后一句话,驼叔原本就有些激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似乎再也忍耐不住的笑意。 运尸车已经停在了太平间门口,车的后门大开着,正对太平间方向。 胜利和解放两个人已经在车旁等着了,手里拿着给我和驼叔准备的手套。 我紧跟在驼叔身后,尽量让自己不要乱看,因为我不想看到那女人和她的孩子。 看到这娘俩,我会不自觉的想起尚三竿家里最惨的时候。 一直走到太平间门口,驼叔冲吴秘书问道:“您几位先进去验验?确定没什么差错了,咱就直接搬走。” 吴秘书没直接回答驼叔,而是和他弟妹躲到一旁商量了一会儿,这才再次走回来冲我们说道:“就我跟弟妹进去看一眼吧,麻烦您了。” 说着话,吴秘书便把那个小孩儿交给了蒋正。 驼叔答应一声,让我和其他所有人都留在外面,由他单独带人进太平间。 董叔的手艺我还印象深刻,驼叔的人品我也相当清楚,所以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我肯定不会跟他抢,就让他在吴秘书面前露个脸吧。 我所在的位置和太平间正门非常近,比别人都近,近到驼叔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都能听的很清楚。 所以当太平间门被打开十几秒后,那个女人发出那声尖叫时,我同样觉得,我大概是听的最清楚的吧? 这声尖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紧接着就是那女人已经嘶哑的喊声:“这就是你们干的活儿?!啊?!你们什么意思?!敢这么对待吴家的人?!老娘要你们统统给我家男人陪葬!”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这咋回事?!小赵!这咋弄的?!” 驼叔也发出一声惶恐的叫喊,他一喊完,吴秘书带来的那些人也反应过来了,大家争着往太平间里冲去。 眼见肯定出了问题,我也赶紧往太平间里跑去,然而我终于挤进门以后,却彻底傻眼了。 太平间里的场景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按老家这边的风俗,这会儿人家就是一涌而上把我跟驼叔全打死,都不用偿命。 房间里的其他尸体都很乖,没乱跑。 冷冻棺里的那位也一样,乍一看没什么变化。 但那副冷冻棺的盖子却掉在了地上, 盖子旁边还有个非常扎眼的东西,是个木球。 在木头球四周,散落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石膏碎片。 即使昨天只有我见证过这东西的诞生,但其他人肯定一眼也能认出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吴秘书语气冰冷的冲驼叔问到。 驼叔看起来已经懵了,他语无伦次的冲我问道:“小赵,怎…这怎么回事啊?!”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昨天明明是你值的班,问我干啥? 还好吴秘书比较通情达理,他冲驼叔说道:“我记得昨天你亲口跟我说过,是你负责值夜班是吧?” 驼叔显然已经乱了阵脚,干张嘴不出声,支吾着说不出话。 吴秘书身后的任科忽然嚷道:“小高!你怎么回事?!吴秘书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啊!昨晚到底谁值的班?这到底是谁的责任?!” 任科的话似乎挺有效果,驼叔终于说道:“昨晚…这不赖我,昨晚本来该小赵值班的,不信你们查我们排班!本来真是该小赵值班的!都是他!” 我扭头看向驼叔,强压着怒火说道:“驼叔,您还要不要脸了?!昨天是谁为了二百块钱非把我撵走的?!这还是我让你替我了?!” “对了对了…”驼叔显然没听进去我说的话,他继续冲任科和吴秘书说道:“就是小赵!昨天最后离开太平间的人是小赵!是我亲自送他走的!小赵,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一把抓住驼叔的领子,气的天灵盖都快炸了。 老子在首都要被人陷害,跑回老家还要被你冤枉,今儿特么豁出去大不了不干了! “一江!冷静点!” 蒋正忽然喊了一声,任科立刻冲蒋正训斥道:“有你说话的份吗?!注意自己的身份!” 蒋正面无表情的看看任科,又看看我,然后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边把手机放到自己耳旁,边朝太平间门口走去。 任科冲着蒋正的背影喊道:“小蒋!干嘛呢你?!回来!你眼里…” “让他去吧。” 吴秘书说了一句,相对于蒋正莫名其妙的离开,他显然更关注现场的情况。 而蒋正对我的一声喊,也确实让我冷静了一些。 他这一喊,等于挑明了他跟我是有交情的。 吴秘书是他的上司,现在我要是再做什么过份事情的话,很有可能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 这样想着,我到底还是松开了驼叔的衣领,长出几口气,说道:“昨天…昨天确实该我值班…” “就是,就是该…” “你给我闭嘴!” 驼叔又在着急甩锅,我直接冲他吼了一句。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效果很明显。 任科似乎很向着驼叔,他插嘴说道:“你喊什么喊?到底怎么回事?好好交代!”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狐假虎威的说:“瞪什么瞪?注意自己的态度!” 我没再理他,冲吴秘书说道:“我昨天只是帮着您也见过的那个匠人打了打下手,直到把您弟弟的脑袋弄好我就走了,确实,昨晚本来该是我值班的,但是因为您给的守夜钱有点多,这人贪您的钱,所以就强行跟我把班换了。” 我指了指驼叔,接着说道:“后来晚上就是他负责值的班,我一整晚都在家,需要证据的话,做头时,董叔…也就是那个匠人一直跟我一起,他能做证;昨晚有个哥们在我家陪我喝酒,他可以证明我后来也没出来过…另外…” 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狠下心说道:“另外,这驼子虽然为人确实不咋地,但是…但是他怂人一个,绝对没胆子做出这种事,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有没有误会用你说?!你特么算老几?!人都这样了,你管这叫误会?!” 这次喊话的是个陌生人,跟我年纪差不多,是随吴秘书一起来的人之一。 眼看吴秘书都没说什么,这人反倒开口就是脏话,我冲他还嘴道:“听不懂人话是吧?我跟你说话了?!” “一个臭看门的你特么跟谁横呢?!” 那人几步上前,抬脚就要踹我。 我没敢还手,但躲还是敢躲的。 我侧身一闪,他一脚踹空,往前踉跄几步正好停在了驼叔眼前,两人顿时面对面相距不超过十厘米。 两秒钟死寂过后,这人估计是不想丢面子,一抬手猛抽了驼叔两耳光骂道:“老子打的就是你!长这么丑出来吓唬谁呢你?” “噗…”看着他这副滑稽样,我实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吴秘书的弟妹忽然骂道:“你笑你妈啊笑!我男人死了你笑?给我揍他!” 也许是这女人说话确实有份量,也许是这些人有心在吴秘书面前表现,总之,她一说完,有五六个同样年轻的小伙子马上一起朝我围了过来。 眼看五六个人来势汹汹,我心下不由得一阵紧张。 正在此时,蒋正忽然重新返回太平间,冲吴秘书喊道:“吴秘书,我姥爷找我有点事,我得过去趟。” 吴秘书点点头说:“嗯,你有事就先走。” 任科怒道:“小蒋!说什么呢你?!疯了?!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蒋正没理任科,而是指指我说道:“这个人,我得带走,我姥爷找他有点事。” 吴秘书看看我,说道:“好。” 我懵了,太平间里其他的所有人也都懵了。 这次反倒是任科反应最快,他像是受了极大侮辱一般,冲着蒋正嚷道:“蒋正!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注意你的言行!” 蒋正笑笑,指着任科说:“吴秘书,给他重新安排一下工作,我最近不想看见他。” 吴秘书再次点头,接着冲任科说道:“小任,你先回去休息几天,有合适的新岗位了,我再通知你。” “一江,走了。”蒋正再次冲我说到。 吴秘书一挥手,没有任何人敢拦我,我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跟着蒋正离开了太平间。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走.狗申弄 我傻愣愣的离开太平间,跟着蒋正朝医院前院走去,沿途我却完全没有看路,而是一直盯着蒋正的侧脸。 走着走着,蒋正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啊?” 我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你到底是谁?” 蒋正答道:“我是蒋正啊。” 我说:“我知道你是蒋正,我是说…不是,你姥爷是谁?” 蒋正再次答道:“我姥爷,就是我妈的爸爸啊。” “我知道!我是说你怎么一提你姥爷,吴秘书就…” 说着话我们已经到了医院正门,蒋正一招手,一辆两块飞立刻开到了我俩面前。 蒋正说道:“别问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蒋正打开两块飞的后门,示意让我上车。 出于某种说不清的信任,我没怀疑蒋正是不是要坑我,干脆利索的上了车。 蒋正坐进副驾驶,和司机报完目的地,就沉默着看向了窗外。 蒋正报的那个地址,是和老街平行的另一条商业街,这条街是在大拆迁初期建成的,现在依旧保持着繁华。 有司机在,我俩就都没说话。 两块飞一直开到这条商业街的街口,蒋正招呼我下车后,就带着我步行走进了这条街。 此刻我脑子里有许多问题,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好继续沉默。 十来分钟后,蒋正终于停在了一扇巨大的红色大门前,而我也终于隐约猜出了蒋正的身份。 作为居住房而言,这扇大门,很有可能是整个北安个头最大的一扇。 门上朱漆虽旧,却毫无斑驳,似是很注重保养。 门外两只近两米高的汉白玉狮子,威风凛凛的守在大门左右,微微低头,俯瞰着进出这门的芸芸众生。 蒋正走上前,按下门铃,我站在原地没动。 忽然手机响了一声,我掏出来一看,是尚三竿发来的一条微.信:我靠!兄dei!我好像知道蒋正是谁了! 我抬头看向蒋正,蒋正正对着门上的对讲系统说话。 尚三竿又发来一条信息: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他时就说过,我好像见过他? 蒋正回头看看我,冲我笑了笑。 尚三竿又发来一条信息:我知道了!我不是见过他,我特么是见过他家长辈! 蒋正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上前。 我几步凑上去,尚三竿继续发来信息:是那位改变了整个北安格局的刘县长!当初他有个女儿远嫁首都,蒋正是他女儿的儿子!是刘县长的外孙! 朱漆大门上,那个仅能容下两人并排出入的副门忽然开启,开门的人恭敬的冲蒋正说道:“小正公子,您回来了?” 蒋正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给尚三竿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 收起手机,我心里犯上一阵难受,是那种感觉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而自己却根本无力阻止的难受。 “一江,走了。” 蒋正招呼一声,我“哦”了一声,跟着他迈进了这早就听闻过很多遍,却从未靠近过的‘北安第一豪门’。 进门之后,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我没再像往常一样,和蒋正并排前行,而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蒋正仿佛也没在意这一细节,就缓缓的走着他的路,没理我,也没回头看过我。 “你就是赵一江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问话,吓了我一跳。 我扭头一看,刚才开门的那个人正跟在我身后,我俩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一米半。 但我刚才却完全没感觉到他的存在,我还以为他也是个看门的,只负责开门,开完门就留在门那边。 不过人家既然问的语气这么礼貌,我也没太过失礼,点点头回答道:“嗯,是我。” “你运气真好。”那人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我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那人解释道:“能结识小正公子,这还不算运气好吗?” 我扭回头看了看蒋正的背影,他还在正常走着,仿佛根本没听见背后的声音。 我冲那人敷衍道:“啊,是。” 说完我便紧走几步,跟上了蒋正的步伐。 “不过还是要恭喜你哦。” 那人也跟了上来,继续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我又问道:“恭喜啥?” 那人又解释道:“如果不是结识了小正公子,如果不是小正公子帮你求情,凭你父亲的所作所为,现在,你全家就都已经在牢里了,这么走运,还不值得恭喜吗?” “申叔,你别瞎说,再吓着我朋友。” 蒋正忽然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接着又回头冲我笑道:“一江,你别听他瞎说,他这人就爱开玩笑。”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心理却觉得,这人刚才说的…也许并不是玩笑。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在下申弄,刘县长门下一条小小走.狗。” 那人又说了一句,虽然他的措辞非常卑微,但我却丝毫没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任何谦卑。 相反,还有一种略显嚣张的傲气,以极易察觉的姿态存在于他的态度中。 我终于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这人看上去和吴秘书年纪差不多,个字不高,略显纤瘦的身材却腰杆笔挺,不算高大的身躯,却似乎藏着一股睥睨一切的气势。 他梳着有些过时的背头,和《赌神》时期的周润发差不多,不过他的头发却不是全黑的,几捋雪白夹杂期间,倒也不算难看。 而这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很标准的笑容,像是受过专业培训似的,虽然笑的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就是透着那么股子不真诚。 似乎这笑,便是专属于他的‘面无表情’。 这人原本两只手一直都背在身后,介绍完自己,他便一边保持着正常走路,一边从背后伸出了右手。 我想了想,伸出手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也自我介绍道:“我叫赵一江,老县医院看门的。” 握完手,这人从兜里掏出一方雪白手帕,一边擦着刚刚和我握过的那只手,一边说:“看门好啊,年轻人能沉下心来认真做事,是好事。” 我有些尴尬的“哦”了一声,回过头没再理他,心里却在想,既然有洁癖,那你握的哪门子手啊?真矫情。 那人终于没再说话,我们继续又走了一阵,我忽然反应过来,靠,这院子也太大了吧?我们这都走了多久了?怎么还没到目的地?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大’人物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我确实找到了《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今天之前我真不知道,一个用来住人的家,竟然可以大到这种地步。 不过刘县长的家虽然看起来很大很豪华,却没什么现代气息。 一路穿过院子,除了电灯以外,我好像没看到任何其他电器类设施,入眼反而都是各种绿植。 小到种在花盆里的花花草草,大到栽在土里的遮阳大树,一应俱全,密密麻麻,多到我根本无法凭肉眼找到这院子的墙在哪里。 终于,我们来到了一扇木门前。 蒋正回头看了申弄一眼,申弄走上前,直接推开了木门,却没让我们进去,而是先独自进入门内,并且关上了门。 蒋正看着我,说道:“这是我姥爷的客房,一会儿不管他问什么,你照实说就成,不用紧张。” 我学着春晚赵本山的紧张语气说:“嗯,好,我…我叫不紧张。” 蒋正笑着锤了我一拳,不得不说,这一拳倒确实让我的紧张消散了几分。 都到这儿了,蒋正对我还能是这态度,那肯定没什么大事吧? 不过想了想我还是问道:“蒋正,你让我来…到底是有啥事?我刚才还以为,你就是随便找个茬,想把我带出吴秘书的攻击范围呢。” 蒋正看看我,没说话,表情却有几分古怪。 看他不说话,我也就没再问,和他一起安静的等了起来。 片刻,木门再次被打开,申弄走出来说道:“小正公子,请吧。” 蒋正点点头,冲我扬了扬下巴,便朝门里走去。 我会意的跟在蒋正身后,走进木门,是一条笔直的甬道,顶灯照耀下,能看到这甬道除了地面铺的是地毯以外,其他三面都是纯木质地。 甬道尽头又是一扇木门,穿过这扇木门,是一个四方形小厅,厅内摆着一些鞋架之类的迎客家具。 其中最大的是个沙发,想来平时要是有客人来拜访,而刘县长又正在忙的话,就会让客人在这里等待吧? 走过这间小厅,我们便拐进了一条和刚才那个甬道呈九十度角的新甬道。 甬道尽头又是一扇门,门后还是个小厅。 穿过这间小厅,再打开一扇正对着刚才那条甬道的木门,光线忽然亮了起来,亮的都有些刺眼了。 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 厅内所有的家具装潢都是以金色为主,间或穿插着一些白色,却不是银白,而是普通的乳白色。 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大一号的,沙发,茶几,桌椅板凳,全都比我认知里要大一号。 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散发着一股奢侈气息,感觉就差在这些东西上面贴张纸,再在纸上写上:‘老子很贵,非买勿动’几个字了。 这仿佛是一种豪不含蓄的‘露富’,仿佛设计这里的人想传达的意思就是:老子有钱,老子没别的就是有钱,老子穷的就剩钱了。 不过相对于这些所有大一号的家具摆设来说,这房间里最吸引我注意力的,却是另外的一个‘大一号’。 那是一个大一号的…人。 那人坐在一张恍若龙椅的巨大金色椅子上,他穿着金色带花纹的丝绸睡衣,睡衣包裹下,我依旧能看出他的体型… 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这已经不能用‘胖’或者‘壮’来形容了,真的,只能用‘大’。 即使坐着没站起来,我也能确定,这人的身高绝对不会低于一米八五。 而他的体重…我想是不会轻于三百斤的。 和这人相比,华向东那体型都能算是娇小玲珑。 这人的脑袋也很大,看起来至少跟篮球差不多。 要是董叔给这人做头的话…这么大的木料,估计不好找啊… 唉,不乱想了,有蒋正进门前的提醒,再加上这人还能和我记忆重叠两三分的样貌来看,他肯定就是蒋正的姥爷,也就是我们北安已经许久没公开露过面的刘县长。 只是我印象里的刘县长…完全不是这副样子啊。 以往在县电视台看到他的身姿时,虽不至于说多么帅气,但那份意气风发和精神抖擞,却是让人一看就不敢小觑的。 而且我记忆里的刘县长,根本不长这副样子,甚至都不是这种规格的身高…他这是怎么了? 怀揣着一肚子问号和一股没来由的惧意,我跟着蒋正,朝那个堪称‘巨大版’的刘县长走了过去。 随着逐渐走进,我渐渐发现周围的气味有了一些变化。 刚进门时,这大厅里飘荡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很好闻,甚至还有一定的安神作用。 闻着那味儿,我原本的紧张都消散了几分。 但随着距离刘县长越来越近,进门时的那股檀香味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类似医院里常能闻到的那种药味,还混合着一丝我说不上来的怪味。 这股怪味,很不好闻。 而那位刘县长,自从我们进门,就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 直到此刻走近,我才看清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我没见过的眼神,非要解读的话,就是凶戾之中…还夹杂着一股死气沉沉。 “姥爷,我来看您了。” 蒋正乖巧的说了一句,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对着那人欠了欠身子,全当打招呼。 “亏你还舍得来看我…” 那人说了句话,虽然看起来嘴唇没怎么动,但他的声音却挺洪亮,只是有点瓮声瓮气。 蒋正笑了笑,在他姥爷面前,他的表情神态都和平时不太一样,有点故作孩子气的感觉。 如果我还有姥爷辈的亲人在的话,我在他们面前,大概也会如此吧? 蒋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前拽了我一把说道:“对了姥爷,这就是我跟您说的赵一江。” 我踏前一步,紧张的看看刘县长,又看看蒋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刘县长眼珠忽然动了下,和我的眼神对视的一霎那,我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如果不是蒋正还拽着我胳膊,我想我虽然不至于会一屁股坐到地上,起码也得吓得后退两步。 想到这儿我又不禁有些发愣,所以…蒋正拽着我胳膊,是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我看向蒋正,他依旧保持着微笑,只是并没看我,而是在看着刘县长。 “就是你…”刘县长忽然看着我问道:“捡到了我丢的狗?”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另一个平行空间 一瞬间,我终于想明白了许多事。 为什么一只品种完全不属于我们国家的狗,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小小的北安县境内? 为什么蒋正一看到我家花花,就表现的这么不正常? 以及为什么…蒋正要选择今天带我过来这里。 刘县长话里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花花是属于他的。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但确实是属于他的。 蒋正也是知道这事儿的,所以自从在我家看到花花后,他就开始变的不太正常。 那个吴秘书,显然也是知道蒋正的真实身份的,所以今天在太平间里,蒋正才可以用那种态度和吴秘书沟通。 而蒋正之所以在那种环境下忽然暴露自己身份,还搬出了他的姥爷,也是为了在那种情形下把我带走。 要是蒋正在太平间时没那么做的话,我少不了要挨一顿暴揍,而且是挨了也白挨,只能哑巴吃黄连没法找后帐的那种。 现在,我即欠了蒋正一份人情,人家姥爷这边也还占着理,这可真是于情于理,我家都没理由再留着花花了。 “这位赵一江,刘县长跟你说话呢,你是不是该回一声?” 申弄忽然说了一句,把我走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上依旧保持着那款面无表情的笑容。 咽了口口水,我转向刘县长说道:“是…之前我家是在野外捡了条狗,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狗,就…” “小正说,我的狗,你家照顾的不错?” 刘县长没等我说完,就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说:“嗯,一直很好。” 刘县长继续说道:“申弄,别让人家白养,给他十万块钱,去他家把我的狗带回来…再让他带你去当初捡到狗的地方看看。” 申弄恭敬的说:“是,赵一江,走吧。” 我看向蒋正,蒋正小声说道:“一江,听话,对你没坏处。” 我愣了愣,想了想还是冲刘县长问道:“狗是我爸捡的,我可不可以先跟我爸说声?那个…” “赵一江,刘县长给你脸,你就好好接着,明白吗?如果不是小正公子提前帮你说了一堆好话,你以为你有资格活着站在这里?” 申弄说完,蒋正忙说道:“申叔,不是都跟你说了嘛?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吓唬人?真是的…” 申弄没再说话,刘县长也没出声,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滴滴…滴滴…” 申弄身上有什么东西忽然响了起来,听起来音色有些过于单调,不像手机。 果然,申弄从怀里掏出一个有点类似机械怀表的东西,按了一下,立刻不响了。 收起怀表,申弄说道:“小正公子今天来的突然,不过刘县长的定时滋补可不能断,不介意的话,小正公子先带你朋友出去等一下?我一会儿出去找你,我们去拿狗。” 申弄说完,蒋正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连忙冲刘县长说道:“姥爷,那我俩先出去了,把狗拿回来我再来陪您。” 刘县长说道:“嗯,没事常过来陪陪姥爷,既然都回北安了,还故意住进我不能进的老街,你这孩子啊…” 刘县长的语气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宠溺和不舍,但他的话却让我有些迷茫。 连那个算命瞎子都能随便出入的老街,刘县长为什么说他不能进?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看来的话,蒋正之前说的他会住进老街的原因…不是真话啊… “好了,小正公子,快带你的朋友走吧。” 申弄的语气里,仿佛也带上了一丝急切。 蒋正终于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一江,走了。” 说完,蒋正便带着我,脚步匆匆的朝来时那个门走去。 穿过第一条甬道,进入小厅,拐弯,进入第二条甬道。 蒋正始终没说话,而且脚步急切,似乎在赶时间。 今天从早上开始,一连串的刺激还没让我的脑子转过弯来,所以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用同样的步伐,跟在蒋正身后。 终于走完甬道,回到了院子里,蒋正却丝毫没减速,他仍旧在快步的走着。 直到快穿过院子时,我忽然看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正朝我们迎面走来。 这是个女人,除了身上穿着和其他医生一样的标准白大褂外,头套,口罩,护目镜,一应俱全,一身标准的医生扮相。 除此之外,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放着一样东西。 看起来,那是个扣着盖子的金色小碗。 这碗个头不大,和日常吃饭的碗差不多。 我不知道这碗是什么材质的,但如果它外表的颜色就能代表它的材质的话,那么,这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现实里看到金碗。 而且从花纹的契合程度来看,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带盖子的碗。 那个女医生走到离我们三四米远的距离时,忽然开口说道:“小正公子好。” 这人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十分恭敬,但她的脚步却丝毫没有放缓,而且她也没等蒋正回应她的问候,自顾自越过我俩,保持着匀速前进,直到走进甬道。 这女医生的身影消失后,蒋正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终于放缓了脚步。 我不明所以的问道:“蒋正,刚刚…” 蒋正忽然嘘了一声说道:“嘘,跟咱们无关的事,咱们不打听哈。” 我“哦”了一声,带着一脑袋问号和蒋正一起穿过院子,走出了那扇朱漆大门。 重新回到繁华的街道上,看着头顶阳光,听着街上行人的喧嚣,一瞬间,我竟有种重见天日的解脱感。 刚才在那个大厅里,面对着那样的刘县长,聊的还是那样的话题,这感觉本身就够压抑的。 离开大厅时,蒋正的匆忙步伐,也让我一直保持着某种紧张。 再加上那个有些古怪的医生,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刘县长家,仿佛是完全游离于北安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这倒是和老街有着一份异曲同工之妙啊… 等了一会儿,申弄还没出来。 我忽然想起,太平间那边的事还没结束,于是便问道:“蒋正,县医院那边…不会出什么事吧?那事儿肯定不能是驼子干的,吴秘书这人…看着还是挺讲理的吧?” 蒋正沉思片刻说道:“吴秘书这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逻辑,反正,关于那个驼子…一江,你就别打听了,你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他了…”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花花再见 蒋正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但我不太敢深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强迫自己理解为…就像他会命令吴秘书暂时辞退任科一样,吴秘书…最多肯定也就是把驼叔给辞退了吧? 嗯,一定是。 不过既然蒋正说让我别打听,那我干脆不问了。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有两条尚三竿发来的信息。 第一条,是在我刚才回复完他之后发来的:我靠,这么淡定的吗?不愧是首都混过见过世面的人啊。 第二条,是过了大约十分钟后发来的:不对!大爷的!你特么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我看着手机,叹了口气。 “来了。” 蒋正忽然说了一声,我抬头一看,朱漆大门正被缓缓开启。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街上,好多路人也在好奇的盯着那扇门。 看来…大家都知道这是谁的家,也都很好奇谁会从这里出来。 一辆车,普普通通的黑色SUV。 车的品牌很普通,车的牌照也很普通,甚至这车的型号款式也很普通。 乍看之下,就像是普通工薪家庭辛苦一辈子,为了让自家儿子能娶上媳妇,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买的那种车一样。 这种车在北安遍地都是。 看到这车,好多路人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汽车缓缓开出来后,我看到门里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关上了大门。 看来刘县长家里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只是我刚才没看见。 蒋正招呼我坐进汽车后排,我有点纳闷的说:“蒋正,我家那狗…” “是刘县长的狗,注意措辞。” 开车的申弄提醒了一句,我无奈的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哦,刘县长的狗…蒋正你知道的,你们要是打算用这车装的话…可能不太好装。” 申弄没说话,蒋正说道:“放心,山人自有妙计,呵呵。” 眼看蒋正说的自信满满,我只好闭嘴,有些心塞的靠在车座后背上,心里却在盘算,回头该怎么跟父亲说这事儿。 拦我是肯定拦不住的,只希望父亲能理解,并且能坦然接受吧… 要不先瞒着他,等他旅游回来后再说? 唉,头疼。 “带上狗之后就不方便了,所以,你带我们先去你们当初发现这狗的位置吧。” 申弄说完,我点点头,开始指挥起来。 约二十分钟后,我们抵达了那片荒地。 只不过在现在这季节,荒地也显得不那么荒了,遍地野草,倒也别有一份郁郁葱葱。 仔细搜寻一阵,我终于确定了当初发现花花的位置。 申弄停好车,和蒋正一起下车勘察起来。 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就没跟着下车,只是扒着前座椅背懒洋洋的看着。 十几分钟后,这二人结束勘察,返回了车里。 蒋正知道我家的位置,大概也是考虑到了我此刻的情绪状态,所以接下来一路都是他在指路,我全程沉默。 该来的总归要来,汽车终于开到了我家门外。 申弄停好车,我们仨人一下车,就听到了花花豪放的叫声。 “哇哦,好旺盛的生命力。” 申弄忽然感慨了一句,我看向他,他正两眼有些放光的看着我家大门。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稍微不一样的神情。 “一江,开门吧。” 蒋正催促了一句,又安慰似的冲我点了点头。 我脚步沉重的走向门口,插钥匙,转动钥匙,开锁,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狗叫声顿时更响亮了。 我刚想说点什么,肩膀忽然被人重力推了一把。 条件反射下,我赶紧攥紧还没松开的门把手,这才没让自己直接摔出去,却也很狼狈的把自己甩的撞到了门后的墙上。 我刚想发火,蒋正忽然凑上来扶住我说道:“一江,没事吧?你别介意,申叔这人就这样,一听见动静就激动,他没恶意的。” 我看看蒋正,再回头看向自家院子,申弄已经站在狗笼子前了。 他依旧和平时一样,直挺腰板倒背双手,一言不发的看着笼子里的花花。 我冲蒋正摆摆手,示意我没事,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服上的土,这才跟了过去。 花花仍在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狗确实也可以养出感情,他只是在对着申弄叫,没冲我,也没冲蒋正。 申弄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表情,眼中的光却更盛了。 忽然,申弄收起了一直保持着的笑容,冷若冰霜的冲着花花说道:“闭嘴!” 说这两个字时,申弄的音量比他平常说话略高,但和花花的叫声对比,仍旧不算多么大声。 但也许是他表情的忽然变化使然,这两个字里,竟然隐隐带着一股连我都能察觉到的…杀意。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申弄说完这两个字,花花竟然真的就不叫了。 不光不叫,它还乖乖的趴在了笼子里,甚至不敢抬眼看我们。 这是自从花花会走路会发出叫声后,第一次如此乖巧安静。 “这狗有和其他狗交.配过吗?” 安静的院子里,申弄用正常音量问了这么一句。 我答道:“没有…其实压根就没让它出过门。” 申弄又恢复成了之前那种表情,很满意的说:“那就好,不然…” 接着他又看着花花食盆里的剩饭问道:“你家平时就给它吃这些?” 我想了想,尽量委婉的答道:“我家吃肉的时候,肯定会特意给它留出一些…平时有骨头什么的…” “明白了…”申弄打断我说道:“普通老百姓家,大抵也就是如此了,这么好的狗…受委屈了…” 说着,申弄忽然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我眼前,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花说:“密码在卡背面,从今天起,这狗就跟你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明白?” 我看了看那张卡说道:“算了,不用了,喂它也没花多少钱,何况它…” “收下,刘县长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好,我不喜欢有人在这方面为难我。” 申弄又说了一句,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花花。 蒋正一把夺过那张卡,强塞到我手里说:“拿着吧一江,这是你家应得的。” 我终于没再拒绝,但拿着这卡,我心里却觉得比丢了十万块还难受。 申弄打开笼门,什么都没说,花花就主动匍匐着爬出来,依偎在了申弄脚边,仿佛这才是它的主人一般。 “小正公子,那我们回去吧?” 申弄恭敬的说到。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真有钱 蒋正答应一声,又冲我说道:“那我俩先回去交差了,一江,我回头再联系你。” 我“哦”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申弄没给花花栓绳,也没用任何其他方式束缚这狗,只是正常走他的路,花花就乖巧的跟了上去。 按说凭我对花花的了解,发生这一幕,已经算是很震撼的事了。 但此刻我的心情实在太差,根本震不起来。 目送两人一狗离开我家,他们快走出院子时,我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不过跟到门口我就没再继续跟,只是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 “哎!对花…对这狗好点儿啊!” 眼看他们马上要上车,我实在没忍住,到底还是喊了一声。 申弄和蒋正一起回头,申弄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没说话,只是自顾自打开车后门,一招手,花花便跳上了车后座。 那是我刚才坐过的位置。 蒋正冲我说道:“一江,快回去吧,电话联系。” 蒋正…也没正面回答我的喊话。 我无限失落的看着申弄关上后车门,蒋正坐进副驾驶,申弄坐进驾驶位。 SUV缓缓启动,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今天早些时候,自己心里莫名其妙犯上来的那股难受了。 当时我就觉得,自己将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却没想到到底是什么。 难道…那种感觉就是第六感? 而现在,我终于知道我要失去什么了。 我失去了花花…也失去了蒋正。 ‘其实跟人打交道这种事啊,尤其是要长期打交道,无论是处朋友还是处对象,最紧要的永远是那四个字,就是‘门当户对’。’ 当初在我第一次把我和琪琪的事告诉家里时,父亲就跟我说过这么一段话。 因为我跟他们说,琪琪是首都当地人,所以父亲就觉得,我身为一个到现在还是农村户口的北安县人,可能无法跟琪琪走到最后。 父亲的本意是觉得我跟琪琪不般配,想让我长痛不如短痛,趁早分手比较好。 直到我告诉父亲,琪琪家并不是正宗首都老土著,只是在她父母那一辈才把户口落到首都,他家甚至在首都都没有房产后,父亲才松口,说可以处着试一试。 不过父亲也暗示过我,如果我无法在首都混到一定高度,琪琪也有可能不会跟我走到最后。 这么一说,琪琪后来选择了华向东,也许是早有打算啊… 处对象如此,处朋友也是如此。 ‘门当户对’,真的很重要。 在蒋正暴露真实身份前,他在我眼里就是个普通的最低级公务员。 我甚至私下还揣测过他从外地回到北安,并且住进破败老街的真实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家忽然出了变故,落魄了,才不得不如此。 所以那时,我觉得我和蒋正交朋友,是能算‘门当户对’的。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一切…一切都过去了。 就算蒋正以后还愿意像之前那样把我当做朋友,我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面对他了。 唉,忽然觉得好丧啊,不想了…也不知道县医院那边怎么样了?要不我回去看看? 肚子忽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中午了,该吃饭了。 迈步返回自己家,看着院子里空荡荡的狗笼子,忍不住又是一阵难受。 回到客厅,简单给自己泡了包泡面打发完午饭,我便倚在沙发上发起了呆。 过了会儿,我又掏出那张银行卡看了起来。 这卡里真有十万吗?刘县长家里常备着这种卡吗?怎么说拿就能拿出来?还是说…这是为我特意提前准备好的? 算了,老这么丧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花花肯定是回不来了,我和蒋正的关系,也肯定是回不到以前了,那还不如现实点,使劲往前看呢。 话说回来,万一要是这卡里真有十万块的话…我可以拿这钱再给家里买条好点的狗嘛,就当…就当花花的替代品吧。 何况我爸妈肯定也都习惯了,就像现在,家里少了花花的叫声,我都有些不适应。 农村家庭,还是挺习惯养条狗的。 这张卡留的户主和手机号信息分别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所以无法在手机上查看余额,想查的话,只能去银行。 想到这里,我便拿着那张银行卡来到院子里,再次看了看空空的狗笼子,强迫自己扭头时,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了一辆自行车。 那是父亲平时上下班的交通工具。 得,自己这会儿精气神都不济,走路都没力气,干脆也洋气一回,不走路了,骑车去银行吧。 几分钟后,我终于到达了一家和这张银行卡对应的银行。 这地段离我上班的县医院不远,也挺繁华。 停好自行车,直奔ATM机,插卡,拔卡,看了下卡背面的密码,重新插卡,输入密码,查询余额… 个…十…百…千…万…十万。 我揉揉眼睛,又确定了一下,没错,是十万。 我拔卡,看了下密码,再次插卡,再次查询余额…真是十万。 我有点心虚的左右看看,好吧,起码确定了,这卡里确实有十万块。 有这笔钱在,我丧了一上午的心情,总算恢复了一些。 走出自助银行,我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空,低头看看繁华的街道,半抬头环顾四周,看看如织的人流,一时间,内心荡起一股难以平复的激动。 在这股激动心情的鼓励下,我不由自主的开口大喊道:“哎哟我去!我自行车呢?!谁看见我的自行车了?!我特么就进去三分钟就给我偷走了?有这手艺你何必偷我这破车啊?满大街的电动车他不香吗?” 来往路人看白痴一样看着我,一个大爷冲我问道:“小伙子,停车时没上锁吧?” 我点点头,大爷胸有成竹的说:“那肯定是被偷了,以后记得长点记性啊,出门不给自己车上锁,不偷你对的起你吗?” 这大爷说完就走开了,看着他仙风道骨飘然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憋屈,回来这么多天,这还是我头一次骑自行车出门啊。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刚刚康复一些的心情,就这么又跌了下去。 这就回家?算了,回去看着空狗笼子又得难受。 反正这儿离县医院不远,我干脆去那儿看看吧,好歹去了解一下上午那事儿的进展。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遗言? 一路走到县医院正门,院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我原本打算直接进门岗室看看,但因为对驼叔的偏见,想了想,我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董叔。 和平时一样,董叔正坐在柜台后面,单手拄着脑袋打瞌睡。 我走进店铺,眼看董叔睡得好像挺深,实在不好意思突然把他叫醒,所以便准备离开。 谁知转身时,我一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一个纸人,这动静让董叔发出一声呢喃,醒了过来。 “是…是一江啊,你怎么来了?” 董叔冲我问了一句,我看向董叔,他正在收起自己的两只手。 只是他的动作很缓慢,我一瞬间便看到,他另外那只手上,竟然缠着几圈雪白的纱布。 “董叔,您手…怎么了?”我问了一句,董叔抬起手说道:“唉,岁数大了,活儿干的稍有点赶,就划到了,没啥大事。” “活儿?”我重复了一遍,忽然明白了董叔的意思,随即问道:“您是又做…做假肢了?这回给谁做啊?”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董叔的作品,所以只能按自己的理解,临时用假肢来称呼。 董叔说道:“还能谁啊?咱县医院也不能天天死人啊,一江,你找我啥事?” 看来董叔是重新给吴秘书的弟弟做了脑袋。 这样的话,脑袋重新做了一个,医院里也没什么异常…难道上午的事,最后和平解决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直接问道:“早上太平间不是出事了嘛,我后来让我一朋友给叫走了,我就是想来问问您,上午后来咋样了您知道不?” “后来咋样了…”董叔说道:“你那朋友不一般啊,出这么大事儿,还能从吴秘书手里把你带走,行,挺好。” 董叔说的有些答非所问,但不等我继续问,他就指了指地上的一把板凳,示意让我坐下。 我坐下后,董叔便跟我讲起了他所了解的经过。 上午时,董叔店里突然来了个小伙子,态度很强硬的把他‘请’到了太平间。 看到那么多人都在,而且个个表情不善,董叔一开始也有些懵圈,再等进入太平间看到那里的情形,董叔也吓了一跳。 而且当董叔抵达太平间时,太平间外比之前还多了一辆警车。 董叔一进太平间,就有俩民警冲他问起了话。 民警先是问他的身份,又问他跟地上那颗木球的关系。 得到确定答复后,民警便把董叔叫上警车,开始对他进行相对正式的‘审讯’。 具体审讯的过程,董叔没说。 审讯完毕,两个民警再次把他带回太平间,接着便把吴秘书请了出去。 其他人,就气氛紧张的一起在太平间里等待起来。 一直等到吴秘书和两个民警回到太平间,吴秘书也没再发火,只是心平气和的跟董叔说,让他尽快重新做一个,要快,尽量别耽误原本定好的葬礼时辰。 俗话说‘死者为大’,何况吴秘书发了话,所以所有人都没再多说什么,但也没人离开。 董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做了一颗假人头,他的手就是在这过程中伤到的。 人头做完,吴秘书按正常葬礼流程,和他的人一起把尸体给带走了,没人再理会董叔和驼叔。 这就是董叔所了解的全过程。 听董叔说完,我除了佩服他的手艺外,还是忍不住问道:“董叔,那您说这是咋回事啊?咋会出这种事?” 董叔答道:“死的这人你不了解,不过我可是老听人说起…仗着有吴秘书这么个位高权重的哥哥撑腰,平时没少欺负人,得罪人得罪狠了,难免遭人恨,你活着的时候惹不起你,你死了给你添点堵,完全有可能啊…” 我点点头说:“也倒是有这可能…那民警怎么说啊?驼叔…驼叔需要担责任吗?” 董叔说道:“听民警说,太平间那门没被撬过,所以只能是拿钥匙开的门,钥匙就在门岗室墙上挂着呢,就驼子那德行,谁趁他睡死了进去把钥匙拿走,他根本不知道,民警也是这么推断的,但他到底用不用担责任…民警没说。” 我想了想,这似乎确实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行了,我还有点困,你没啥事的话,就去看看驼子吧,他这会儿估计还没缓过来,你现在去说两句好听的,兴许他能知你情,往后会对你好点呢。” 董叔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 看来上午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做出一颗人头,对他的精力消耗很大。 想到这里,我便没再继续打扰他,告了个别便离开了他的店铺。 回到医院门口,想到董叔刚才说的话,再想到驼叔上午被吓得那副样子,我最终还是走向了门岗室。 伸手掀开门帘的一瞬间,房间里顿时传来一声大叫。 我迈步进屋,只见驼叔正坐在他自己那张床上,表情惶恐的看着我,那声惨叫显然就是他发出的,是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他。 我笑道:“驼叔别紧张,是我,没别人。” 驼叔不放心的看看我身后,这才有些结巴的问道:“没…真没别人?” 我说:“真没有,这有啥好骗您的?再说这事儿不是都过去了嘛?您也放松点。” “过去了…是,过去了…” 驼叔喃喃的说着,像是在自我安慰。 眼见这么大岁数的人被吓成这样,我不禁也觉得有些心酸,于是便开始试着说一些轻松的话,想帮他缓解一下。 我虽然不擅长巴结人,但毕竟是跟尚三竿一起研究过‘算命话术’的人,所以面对着驼叔这种阅历和心理素质的人,我自认还是能哄好的。 不出所料,聊了没多大会儿,驼叔就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开始用很少见的轻缓语气,主动跟我聊起了家常。 “说真的,今儿上午可真把我吓着了,我这一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事…” “得谢谢老董啊,亏了他帮我说了不少好话,不然啊…” “要说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富啊,真想亲眼看着他长大成家,再生个小小富,那我就安心喽…” “就是有点对不起他娘,往后这一个人带着小富,日子好过不了啊…” “一江啊,小富这孩子还小,我也知道他不太懂事,你毕竟大他不少,要是用得着,你能拉他一把就拉他一把吧…” “驼叔以前对你不好,是驼叔不对,你别往心里去啊…” 驼叔絮絮叨叨的说着,我却越听越觉得不对,这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驼叔,再见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没有亲自经历或者面对过,我不是很能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但听着驼叔略显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越听越觉得,这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的说话状态。 而且是那种,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的将死之人。 看来,他今天是真的被吓到了吧?所以才会说这些胡话。 想到他已经很久没给过我这么好的脸色,今天如此难得,我便配合着,听他絮叨一阵,再安慰一阵。 不过眼看他连工作都没丢,而且情绪也逐渐恢复了正常,我也渐渐的放下心来,没那么担心他了。 一直聊了个把钟头,驼叔最后说道:“唉,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钱没能耐。叔知道你是好人,你可不可以答应叔,万一将来小富有什么事儿求着你,你要是能帮到,可千万帮一把啊…” 关于这点,驼叔今天其实已经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了,不过我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他道:“叔您放心,我本来也一直把小富当自己弟弟看待,他万一有事儿,我肯定不能不帮。” “那就好,那就好…” 终于,驼叔自己把自己说累了,最后说了句他想午睡会儿,便自顾自躺下,没再理我。 我正好也聊的有些烦了,于是便悄悄离开门岗室,回了自己家。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暂时不把花花的事告诉父亲,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吧。 回家瘫在沙发上,我便开始上网查我们北安哪里有宠物交易市场…和自行车交易市场。 我现在可有十万‘准备金’呢,买这两样东西肯定绰绰有余。 找了一下午,有些收获,我却还没想好到底该买哪种狗。 反正想买和花花同品种的狗是不太可能了。 傍晚时,蒋正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他想请我吃顿饭,谢谢我把狗‘让’给他。 我直接拒绝了他,我说我有事,没时间。 蒋正对我的答复似乎并不意外,他很快就回复我说,那就改天再聚。 我没再回复他,而是约了尚三竿,让他来我家陪我解解愁。 尚三竿答应的很痛快,直接回复了一句十五分钟后到。 放下手机,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屋顶,思绪万千,却又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十几分钟后,我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喊道:“靠!咱狗呢?!” 是尚三竿的声音。 我依旧躺着没动,尚三竿闯进客厅问道:“哎,小江子,咱花花呢?你给放生了?哎!你…你咋了这是?” 看出了我的不正常,尚三竿的语气也逐渐放低了下来。 我姿势不变的说:“给哥备好酒菜,哥要一醉方休。” 尚三竿坐到我脑袋前方,低头冲我问道:“花花到底咋了?跟哥好好说说。” 说完,还晃了晃他手里的塑料袋,那里面装着一些熟食。 我叹了口气坐起身,强撑着和尚三竿一起整理好酒菜,先连干了几口辛辣白酒,才在尚三竿的催促下,把今天一整天的经历缓缓说了出来。 等我全说完,尚三竿彻底傻眼了。 他大张着嘴半天没说话,直到我又主动跟他碰了一杯,他喝完后才感叹道:“哥,你真是哥,你这一天的经历…靠,槽点太多了,不知该从何吐起啊!” 我说道:“别吐,吐了你自己收拾。” 尚三竿喝了几口酒,吃了几口菜,表情很是神往的说:“啧啧,真没想到蒋正原来这么有身份,说起来这刘县长确实好久都没公开露过面了,合着是变形了啊?听你这意思,他八成是得了什么怪病了…”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都不太记得他本来长啥样了。” 尚三竿仿佛根本没听我在说什么,他自顾自说道:“这吴秘书的弟弟我倒是也听说过,为人确实不咋地,反正你在咱县里打听,肯定没人会说他好。” 我说道:“不知道,不认识。” 尚三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哎,对了!快约约蒋正啊,他有空的话一起来喝一杯,这么优质的朋友可别…” “三竿,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我打断尚三竿的话说道:“往后…往后咱就跟人家保持距离吧,不是同一阶层的…别硬往一处挤了。” 尚三竿看看我,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转说道:“行,明白,来,咱喝咱的。” 我举起杯和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杯中酒。 吐槽,抱怨,哀叹。 因为这一整天的打击,所以这顿酒喝的格外压抑,还好,把话全说出来,心里确实能好受点。 第二天早上醒来,尚三竿还在呼呼大睡。 我照旧没打扰他,洗漱完毕便直奔县医院,开始我的正常工作。 差不多踩着点踏进门岗室,驼叔已经醒了,而且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脸洗了头发梳了,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 办公桌上很干净,没像之前那样剩什么残羹剩饭,桌面甚至好像还被认真擦过。 驼叔的床铺也很干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都快赶上豆腐块了。 看到我进门,驼叔用比昨天还礼貌谦恭的语气打招呼道:“一江来了?” 我有些不适应他这语气,但还是同样礼貌的说:“是啊,我来了,您也该下班了。” 驼叔点点头说:“是啊,你来了,我也该走了…” 我“嗯”了一声,驼叔缓缓起身说道:“狗我喂了,龟我也喂了,呵呵,好久没喂过他们了,其实都挺可爱的啊。” 听到驼叔竟然主动干了这些活,我有些震惊的说:“哟,您这是干嘛?驼叔,这些小活儿留给我干就是了…” 驼叔摆摆手说:“老也没干过了,再不干,以后怕是没机会了,那…驼叔就先走了。” 我说道:“嗯,您安心下您的班,往后这些小活儿您可别干了啊,都交给我就成。” 驼叔点点头,缓缓走到门岗室门口,忽然回头说道:“对了,一江,昨儿你答应叔的事儿,可别忘了。” 我一愣,说道:“啥事?…哦,您是说让我照应小富的事儿是吧?嗨,不是跟您说了嘛,您放心就成。” 驼叔终于露出一个欣慰的丑笑说道:“那我就安心了,可以…安心的走了,一江,再见。” 听着驼叔的语气,我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却还是很认真的回应他道:“嗯,驼叔再见。” 驼叔终于掀开门帘,走出了门岗室。 透过窗户我能看到,走到医院门口的驼叔没着急离开,而是环视了一圈整个县医院,他的眼神中,满是恋恋不舍…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美人初见 不管有多么恋恋不舍,驼叔最终还是离开了县医院。 看着他佝偻的身影,蹒跚的步伐,说实话,我真有点同情他。 只希望小高富能尽快成熟起来,能懂得孝顺他吧。 狗和龟都已经被喂过了,门岗室里也史无前例的干净整洁,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休息一阵,在院子里运动了一会儿,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我拿上太平间钥匙就去了医院后院。 这里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也很干净,从现有的痕迹丝毫看不出,这里昨天来过多少人,发生过什么事。 拿着钥匙走到太平间门口,我的心情越发复杂了一些。 想进去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又有点怕看到太过不正常的东西。 正在犹豫之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即使声音不大,但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着实吓了我一跳。 掏出手机一看,是董叔。 我接起电话说道:“喂,董叔啊?有事儿?” 董叔说道:“一江,你在哪儿呢?怎么没在门岗室?” 听到董叔这么说,我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在后面呢,看看卫生什么的,您过来了?” 董叔说道:“哎,那还费啥电话费?那你先过来吧,叔找你有点事。” 说完不等我回答,董叔就挂断了电话。 穿过主楼旁的过道,一进前院,我就看到了站在门岗室门口的董叔。 远远的冲他挥了挥手,我便加快了脚步。 一路走到董叔近前,我还没开口,董叔就先问道:“驼子回去了?” 我答道:“啊,下班就回去了,他那人您知道的,没啥活儿的话肯定准点下班,嘿嘿。” 董叔应道:“也是,不说他了,是这样,叔找你是想问问你,跟糖糖处的怎么样了?” 我挠挠头,有点尴尬的说:“这不是才没几天嘛?又碰巧挺忙的,就…就没…” 董叔摆摆手说:“叔明白,叔不是要催你,叔是想跟你说啊,叔又帮你约了个姑娘,今天晚点时候,她会来这里见你。” “啊?” 我一时没明白董叔的用意,董叔接着说道:“这样呢,正好和糖糖有个对比,不然显得好像叔不给你选择似的。叔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慢性子,有个比较,也许能帮你尽快下好决定,还是那句话,叔不催哈,叔就是想让你们自己尽快弄清楚自己的想法。” “呃…叔,您可真是又体贴又…又…” 我想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词汇,董叔笑道:“行了,你也别多想,不瞒你说,叔也帮糖糖介绍了别的小伙子,让她也有个对比。呵呵,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么推你们一把了,剩下的,还得看你们自己的缘份。” 听到董叔这么说,我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如果只是给我介绍其他姑娘…好像对我好的有些过头了。 董叔没跟我说,他介绍的姑娘具体会什么时间赶到,只说是下午。 他已经告诉了那姑娘,我会在门岗室里等她,姑娘一有时间就会自己找过来。 嗯…这么说倒是蛮独立主动的一个姑娘啊。 至于那姑娘的具体情况,董叔没有过多描绘,他只说按目前他所处的立场,实在不方便多说什么,一切都由我自己去发现比较合适。 我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感慨了一句,董叔就是比驼叔靠谱。 之后我俩又闲聊了一会儿,没多久董叔就回了他的店里,我则留在门岗室,没再乱跑,安心上我的班。 经历过昨天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和各种冲击,我坐在门岗里安静的看着窗外,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什么干大事的材料。 也许有人会喜欢那种刺激的生活方式,但我是真的不喜欢。 与那种生活相比,我更喜欢这样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我现在觉得,与昨天相比,连之前自己很排斥的‘相亲’,都可以算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所以我对董叔提出的安排,甚至隐隐还有了些许小期待。 这才是人间烟火该有的味道啊… 慢悠悠的过去一上午,吃过午饭,仍旧没人来找我。 过于平静的状态让我又觉得有些无聊,午后时分,我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询问他晚上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的话,可以来我公司办公室找我喝茶。 尚三竿对我一通嘲讽,接着说他中午时已经离开我家回了他家,因为他要接待一个从迪拜来的贵宾客户,帮他们算算再去哪儿挖能挖出好石油来,接待完这单就没事了,可以来找我。 收起手机,我又上院子里溜达了一圈,无所事事,我便重新返回门岗室,继续玩手机打发时间。 当初在首都时,琪琪有次跟我说,男人应该有事业心,不能玩物丧志,所以删掉了我手机里的所有游戏…和微.信上的所有同龄女性。 我也觉得她说的对,所以从那时起,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就再也没有接触过任何手机游戏。 这一晃…都好久了。 唉,还是继续运动吧。 放下手机,我来到院子里开始跑步,打拳,举铁。 又跑完两圈,我回到沙袋前开始打拳。 “你好…” 忽然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有点被吓到。 不过从音色来看,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董叔说的今天要来见我的相亲对象吧? 嗯,第一印象很重要,我冷静了两秒钟,扶稳沙袋,转过身,然后我就愣住了。 我们北安县…怎么还有长的这么好看的女孩儿? “你是这里看门的吗?”那姑娘声音甜美的问了一句,我傻傻地点了点头说:“啊,我是…姑娘你找谁…” 那姑娘微微一笑说道:“哦,那…我要找的,可能就是你吧。” 我猛然回过神来,用力点点头说:“肯定是!” 说完我赶紧掏出手机,飞快的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晚饭取消!你今天千万不要来县医院打扰我,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今天你要是敢来找我我就跟你断绝一切关系!有违此誓,天打雷劈碎了你!告诉你!赶紧给哥准备红包!哥恋爱了!哥要结婚了!哥的人生要圆满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搞错了 给尚三竿发完信息,我便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免得被人打扰。 那姑娘表情略有些古怪的看着我,嘴角带笑,眼中秋波流转。 我的天啊,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这一刻,我眼里除了这姑娘以外,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难道昨天那丧气满满的一整天,就是在为今天和她的相遇做铺垫? 这一刻,我脑海里盘旋着的,除了这好看到祸国殃民的美少女外,就只有一个多余的身影,那就是董叔。 啥也不多说了,过后我必须带这姑娘一起请董叔吃顿饭,席间我说啥也得下跪感谢董叔让我俩走到一起。 董叔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一定要认他做干爹,逢年过节的一定当亲爹那么对待。 我得给他养老送终,我得伺候他安度晚年。 在我脑浆飞速旋转的同时,这姑娘一直保持着那副表情,不过她的眼神里却仿佛多了一丝疑惑。 嗯…更好看了。 我觉得自己此刻已经深陷热恋无法自拔,这就是一见钟情吧?看这姑娘的表情,她对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吧? 眼看这姑娘眼中疑惑更盛,我忽然反应过来,我这么盯着人家的时间…好像有些过久了。 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尴尬,我赶紧说道:“那啥,太阳挺晒的,要不咱进屋坐坐?” 说着我指了指门岗室,那姑娘点点头没拒绝,我赶忙走到门岗室门口,尽量绅士的掀开了门帘。 那姑娘分寸极好的走了进来,没太过客气到矫情,也没太过让自己显得不见外。 总之就是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让人觉得恰到好处,就像专门进行过相关培训似的,只是看着她,就是道很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而在经过我身边时,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经意飘进我的鼻孔,有那么一瞬间,竟让我有种四季如春阳光明媚的迷醉感。 这就是恋爱的味道了吧?这就是幸福的感觉了吧? 看她进屋,我放下门帘,赶紧拿出个保证全新的一次性纸杯给她倒了杯水。 倒完水递到她面前,她却没着急接,而是抬起手冲我问道:“这个我放哪儿合适?”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刚才光顾看她的脸蛋跟身材了,没注意她手里还拎着一箱东西。 那是一箱礼盒装牛奶。 但她的问法却让我有些费解,我有点犹豫的说:“啊?随便啊,你这是自己喝的吗?还是要干啥?” 那姑娘却说道:“特意给你带的,送你的。” “啊?初次见面就送这么大的礼?!” 我惊喜的看着那一箱市值好像是五十几块的牛奶,内心顿时激动不已。 我从来不知道,相亲这种事,竟然还有女方主动给男方带礼物的。 这么说…这姑娘对我是从还没见面时就已经很满意了吗?一定是! 哎!我咋就没想着给她备上点礼物呢?! 想到这儿我差点抽自己两嘴巴,真是太不懂事了,还是我这未来媳妇懂事,真好,女人就应该如此细心周到善解人意… “那个…要不你先接一下?有点沉…”这姑娘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得我一阵心疼。 我赶忙接过那箱牛奶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把这箱牛奶放到我家祠堂供起来。” “啊?什么?” 那姑娘好像没听清,我赶紧一边把牛奶放到办公桌上一边说:“没啥没啥,你喝水哈,千万别客气,到我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就行…” 那姑娘倒真没太拘谨,也没仗着自己好看就端什么架子,纸杯倒的白开水她也没嫌弃,端起来轻抿一口,看向我说道:“你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我挠挠头傻笑两声,顺着她的话问道:“在你的想象里,我啥样啊?” 那姑娘微微一笑说:“我还以为你会…更白嫩一些。” 我干笑两声说道:“哈哈,白嫩?白嫩就算了,我不走鲜肉路线。” “嗯,看出来了。”那姑娘说着,又喝了口水,我则趁机仔细打量了她一下。 一头不算太短的齐肩黑发,简简单单中又透着那么一丝用心. 精致的五官分布的要多到位有多到位,皮肤白皙的像是刚剥了壳的煮鸡蛋似的,用吹弹可破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和脸上肤色几乎完全没有差别的纤细脖颈上,戴着一个造型很简单的项链. 项链尽头大概有什么坠子吧?但是被她藏在了衣领里,我看不到。 我能看到的是她上身穿着的白色T恤,以及下身穿着的牛仔热裤,还有雪白大长腿尽头的一双简简单单的凉鞋。 唉,真是…人要是长的好看了,就这么简单常见的打扮都显得那么好看,董叔这是从哪儿找来这么好的一姑娘啊? 对了,他这可是在让这姑娘跟他闺女糖糖做对比啊,这特么哪儿有可比性啊? 董叔,我要对不起糖糖了…不对,不是我,董叔,是你,你太对不起糖糖了… “这就是你的工作啊?看你岁数也不大,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份不太适合你年纪的工作?”那姑娘问到。 真会说话,瞅人家这说话技巧,即照顾了我的面子,又问的很精准,这一看就是特别有教养的家庭里教出来的孩子。 既然如此,为了配得上她,我决定撒一个小小的谎:“没有,那什么,我爸退休以后,他在这儿看门打发无聊时光。最近他带着我妈出去旅游去了,我属于已经赚了一些钱,正好现在在提升自己的空窗期,就帮我爸在这儿干一段时间,他们两口子旅游一回来我就要开始全新生活了,我的正式工作肯定…肯定不是看门…” 唉…我到底是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这种美女面前。 说到最后,我自己都心虚的把声音调低了八个音量,她…她肯定能看出我是在吹牛吧? 算了,既然人家姑娘能找到这儿来,那说明董叔肯定已经跟人家说过我的情况了,那干脆实话实说得了。 想到这儿,我清清嗓子,重新给自己充.值了一点信心后问道:“对了,我的情况董叔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不过董叔倒是没跟我介绍过你,你是做啥工作的啊?” “董叔?什么董叔?”那姑娘一脸迷茫的冲我问到,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这反倒把我弄懵了,我犹豫着问道:“你…你的介绍人…不是董叔?” 这姑娘脸上的迷茫更盛了,她又问道:“什么介绍人?你在说什么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皇庭别院 “啊?”我诧异的反问道:“所以…你…你不是…媒人介绍来跟我相亲的吗?” 那姑娘脸上的表情停滞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的说道:“哦…你是今天本来约了相亲对象,要在这里见面是吧?” 我点点头问道:“不是你吗?” 这姑娘“噗嗤”一笑说道:“你搞错了…不是,不怪你,只能说是太巧了,也怪我没说清楚,那个,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程小青,是程小蕾的姐姐,今天是代我妹妹来专程感谢你对她的‘救命之恩’的。” “程小蕾的姐姐?哪个程小蕾?什么救命之恩?你该不是认错人了吧?” 这姑娘的话让我彻底懵了,但她却像是料到我会有这样的反应一般,轻笑着解释道:“你还记得前段时间你值夜班时,有一群学生来你这儿探险吗?后来你进楼里救出了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就是我的亲妹妹,程小蕾。”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一瞬间,我完全弄明白了,合着这是搞了个大乌龙啊? 我脸上顿时一阵阵的发烫,唉,我自己刚才那是瞎激动个啥劲儿啊? 还妄想跟这么优秀的姑娘发生点什么故事,还自以为这么优秀的姑娘会对我有好感,我这么个破看门的穷屌丝,刚才是特么哪儿来的勇气啊? 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我终于也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了。 一阵尴尬飘过,我强自镇定的说:“嗨,屁大点事还劳烦你专程跑一趟,你妹妹真是太调皮了,要是这么说的话这牛奶我可不能要,这才多大点事?那啥,天也不早了,你看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女生不要熬夜…” 说着话我就站起身,想把那箱牛奶还给她,而这姑娘却边掏手机边说道:“唉,别,我这妹妹从小被我们宠坏了,她认准的事儿我要是不帮她办了,她能一直烦我,呵呵,您就当是帮我忙吧…” 说到这儿,她忽然用手机发起了微.信视频邀请,我愣愣的看着她,几秒钟后,视频接通,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她手机里传了出来:“姐,你到了?见到那个看门的了吗?” 程小青对着手机点点头说:“见到了,礼物也送到了,你要跟他说两句吗?我的小姑奶奶。” 电话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程小青直接把手机交给我说道:“那,和我妹妹说两句吧,好让她安心。” 我接过手机看向屏幕,视频里那姑娘确实是那晚那个学生,此刻的她正倚在一张床上,她所在的房间里,所有我能看到的东西都是粉红色的。 “看门的,还记得姐姐我不?” 这是程小蕾看到我后说的第一句话,我摇摇头说:“不记得了,我啥时候多了个未成年的姐姐啊?” 程小蕾撇撇嘴说道:“切…我姐在你旁边是吧?你找个我姐听不到的地方,我们说两句悄悄话,不让她听。” 我扭头看向程小青,程小青似乎对她妹妹的脾气很了解,也确实宠爱,所以当即有些无奈的站起身说道:“我妹妹就这样,不好意思了,那我先回避一下,你们聊。” 说完她就走出了门岗室。 程小青走后,我冲着视频里的程小蕾说:“好了,你姐出去了,你想说啥?” 程小蕾诡异一笑问道:“看门的,你是单身吧?” 我反问道:“你咋知道的?” 程小蕾颇有些得意的说:“因为你是看门的呀,这么年轻就看门,肯定单身。” 这回换我撇撇嘴说道:“单身又能咋地?我单身我乐意,你想干啥?” 程小蕾又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说道:“嘿嘿,我姐也是单身哦,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给你次机会,怎么样?我姐不错吧?” “真的?你姐也是单身?!”我略惊喜的问到,同时内心又渐渐升起了一丝新的希望。 “对啊,趁我姐不在我跟你讲哦,我姐可是很厉害的,她配你绰绰有余呢…” 程小蕾说到这儿,我猛烈的一阵点头,看我这态度她又乐了,边乐边说:“跟你说啊,看门的,你可要把握住机会,我姐不常在家的,她平时在首都工作呢,这次就是听说我受伤了才回来的。” 首都?听起来咋这么亲切呢? 我随口问道:“啊?你姐在首都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程小蕾想了想说道:“嗯…她说她是在一家酒店做销售,那家酒店好像是叫…对了,叫‘皇庭别院’。” 皇庭别院…听到这四个字,我瞬间有种被雷电直接击中心脏的感觉,整个人变得又疼又空,怎么会是这样? 皇庭别院,乍一听好像是皇上他二姨带着御膳房的厨子私奔到民间后,用厨子在宫里学的手艺开的一家以宫内菜为基础的私房菜馆似的。 但是我想大多数在首都混过一段时间的人都很清楚,那里虽然也卖吃的,但每一个去那里的客人,都不是奔着吃饭去的。 我还记得在原来单位时,每次一堆人一起吹牛扯皮,总有人会说,等有了钱,就请大家上皇庭别院‘爽’一晚。 甚至当时的老板接待重要客户时也会说,今天先一切从简,等我们公司做大了,一定请大家去皇庭别院玩儿到腿软。 皇庭别院…准确的说应该算是一家私人会所吧? 自从当年天什么上什么人什么间被查封以后,这规模比之要小很多的皇庭别院,就成了很多原本就爱去那种地方的人的主要选择。 当然,去这种地方的客人都得符合三个要求:第一是有钱,第二还是有钱,第三必须是真的有钱。 在那里,只要你舍得,一晚上想花出去几百万都很轻松。 而那里负责陪客人玩儿的姑娘们,各个都是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随便一个拉出去,都够资格参加任何规模的选美比赛。 而且那些姑娘每一个都受过非常严苛的相关业务培训,每一个都把自己修炼的简直堪称完美。 据说曾经有一些三线女星为了赚‘快钱’,也想进皇庭别院去接活儿。 结果原本还很有自信的她们,到那里一看到那些姑娘,立刻就自惭形秽的选择了放弃。 在这种地方,长成如程小青这般完美的女人,自然没理由真的是在做什么销售工作。 那里真正需要销售的只有一样东西…就是她们自己。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山水不相逢 当然,跟皇庭别院有关的一切,都是我从别人嘴里或者网络上听到和看到的。 在现实里,我甚至连那里的大门长什么样,面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又因为这地方的名字里有一个‘皇’字,而且一直没出过什么事,所以民间对那里的传说就搞得透出了几分神秘。 比如说那里有什么红色背景之类的,不过都是谣传,就算说的再有鼻子有眼,也没任何人能拿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些传说的真假。 难怪啊,难怪我第一眼看到这姑娘就被迷住了,难怪我觉得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是那么完美。 原来她根本就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所以才会优秀的如此无可挑剔。 视频里的程小蕾还在吧嗒吧嗒的说着什么,我却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好了小蕾,不要再说了,你姐那么大个人,终身大事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瞎操什么闲心?而且我跟你姐一点都不般配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我打断了程小蕾对她姐的夸耀,程小蕾却很不满的说:“我不是小孩子啦!我都十五岁啦!看门的,我就觉得你跟我姐般配,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咬我啊?”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这是坑你姐呢,你哪儿看出来你姐跟个看门的般配了?行了,别废话了,奶我收下了,咱俩的事儿到我喝完这箱奶为止就算彻底两清了,我跟你有代沟,没什么可说的,再见。” 我说完,不等程小蕾犟嘴就按下了挂断按钮,之后就走出门岗室,把那部市价过万,某水果出的最新型号手机还给了程小青。 在程小青接过手机的一瞬间,微.信视频铃声又响了起来。 程小青看了眼屏幕就直接挂断了,接着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不好意思,你也看到了,我妹有些烦人。” 我赶紧摇头说:“没有没有,小孩子嘛,可以理解的,那要没什么事,你就…” 我想下个逐客令,却又有些开不了口。 程小青却像是没听懂我的意思似的问道:“对了,忘问你了,你救我妹那次,是不是有什么比较特别的细节?我妹还是头一次在我面前这么夸一个男人,她好像已经把你当成她的英雄了,还说什么…还说我跟你很般配什么的。” 程小青的话让我脸上一阵发烫,我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你别听你妹瞎说,当时那个情况下我独自去把她弄出来,她会在心理上对我产生依赖感是很正常的。这就是一种特定环境下会引发的心理状态而已,跟我是谁根本都没关系,当时换谁去都一样,等过段时间她这股劲儿下去了就没事了,你别多想。” 程小青点点头,似乎对我的答案很满意,她微笑着说道:“你能这样想就好,那,你跟我妹…” 我说道:“我跟她说清楚了,牛奶我收下,这就算两清了,以后山水不相逢,您该忙啥就忙您的去吧。” “好。”程小青痛快地答应一声后,举起手机说道:“那加个微.信吧?我在首都工作,你万一要是去首都玩的话可以找我,时间合适就一起吃个饭。” 我刚想直接拒绝,忽然又觉得只是加个微.信而已,我没必要想太多,所以便掏出手机和她互加了一下。 此刻的我其实有点小庆幸,万幸她要加的是微.信,而不是会显示号码归属地的手机号。 不然的话,她要是发现我的号码也是属于首都的…可能会比较尴尬吧? 程小青的微.信名字就叫‘小青’,头像是个卡通人物,我不认识,一个萌萌的小姑娘。 她的朋友圈设定的是三天可见,看起来她最近三天没发过朋友圈,那里什么都没有。 而我的通信列表里,却有尚三竿发的五十多条骂街信息。 我点开和他的对话框,给他发信息道:你过来陪我喝两杯,我失恋了。 想了想又追了一条:不是她没看上我,是我觉得不合适。 “你干嘛呢?”程小青问了一句,我赶忙切换聊天框,把‘赵一江’三个字给她发了过去,同时说道:“那,这是我名字。” 程小青“哦”了一声,改好我的备注,便主动提出要走,她说她还有事。 我目送她朝医院大门外走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唉,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 眼看着程小青一步步走到大门口,忽然有个女的和她走了个脸对脸。 两人彼此侧过身,程小青继续往外走,那女的继续朝医院里走。 在她俩彼此擦身而过时,程小青冲那女的友善一笑,那女的则眼神警惕的看着程小青,没做任何表示。 那女的走进了县医院,程小青走出了县医院。 在程小青迈上门外停着的一辆很爷们儿的JEEP越野车的前一秒,她忽然冲我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又指指那个刚走进医院的姑娘的背影,一攥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真可爱啊… 我不自觉的被程小青的动作逗的扬起了嘴角,程小青也对我淡淡一笑,之后便上了那辆越野车的驾驶位。 “那女的是你朋友?”刚进来的这女人忽然冲我问到。 我瞥了她一眼,这满脸麻子,都快赶上华向东了,都丑成这样了说话语气咋还这么不友好? 越野车缓缓倒车,掉头,驶入马路,离开。 我轻轻点点头说:“算是吧。” 那女的忽然用略带训斥的语气冲我说道:“少跟那种女人来往,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有些诧异的冲她问道:“你说谁不是正经人?我还是她?” 这女人答道:“当然是说那个女的啊,打扮的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一股子骚劲,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喜欢这样的?告诉你吧,那样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恶狠狠的说完,这女人似乎还不解气,她又用鼻子使劲吸溜了一下,然后…一口脓痰吐在了我和她面前的水泥地上。 我觉得我要吐。 这女人似乎也觉出自己这动作有点不雅,然后,她用脚底板在那口痰上一搓,那口痰瞬间从一个不规则圆形变成了一个面积大好几倍的长条形。 在她收回脚时,还有一丝晶莹剔透的粘.稠连接着地面和她的鞋底。 不行了,我真的要吐…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驼叔死了 “那什么,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赵一江的?” 这姑娘终于转移了一下我的注意力,我赶紧点点头说:“对,我…我们这儿是有这么个人,您是…” 我本来想直接说我就是,但是我忽然想到关于这姑娘真实身份的一种可能性,所以临时转了一下话锋。 果然,这姑娘答道:“哦,我是小董介绍过来跟他相亲的,他人呢?” “小董?” 我听得有点懵,这女人说道:“是啊,就是开花圈店的小董啊,他店离你这儿这么近,你不会不认识吧?” 我有点犹豫的问道:“您是说…董叔?还是董糖糖?” 这女人答道:“什么叔叔糖糖的,就是那个老头儿啊,哦,对!你们都是按辈份算称呼,不过我不是,我更注重身份,咱们各论各的吧。忘说了,我是在税务局上班的,正经有编制的公务员,跟你们小老百姓不一样,别废话了,赶紧帮我联系一下小赵,哪儿有让我等别人的道理?” 我点点头说:“嗯,小董这孩子做事就是不细致,那我这就帮您联系赵一江哈。” 说完我就拨通了尚三竿的电话,对面很快接起来之后,我不等他开口就先说道:“喂?是赵一江吧?哎,你好你好,有人来找你来了,你快上县医院来一趟吧…啊,卖花圈那个六十多岁的小董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呀,对呀对呀,你快来吧,等你哟。” 挂掉电话我冲这女人说道:“您屋里坐会儿?他马上就到。” 这女人倒不见外,主动走到门岗室门口,掀开门帘就大步迈了进去。 为了不被地上那块条状痕迹搞得真吐出来,我也紧跟其后的赶紧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 进屋后我礼貌性的给这女的倒了杯水,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就大喊道:“哎哟我去!这么烫?!比我们税务局的水差远了!” 我赶忙陪着笑说:“您将就将就吧,咱这穷门岗,最好喝的就是这种水了。” 这女人瞪了我一眼,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喝水。 我没再跟她说话,心里想的依旧是董叔。 董叔啊董叔,真是自己孩子自己心疼,就这女的要是跟糖糖做对比的话,只要脑袋没进屎,就是瞎子也肯定会选糖糖而不是选这个货啊… 我沉默的的过程中,这女人自顾自的冲我介绍起了她自己。 大名张华,小名花花…对,和我家花花同名。 她从小就自认自己人如其小名,反正花有百样红,花与花不同。 在她眼里所有的花都很美,有时缺的只是懂得欣赏美的人,她现在急需的就是这么一个专属于她的瞎了眼的伯乐。 过了不到十分钟,门帘被掀开,一脸冰霜的尚三竿一走进来,就满脸哀怨的看着我。 我刚站到他面前想说话,这货一把把我推倒在驼叔床.上,指着我鼻子就骂道:“你个畜生!禽兽!你还是不是男人?!睡完我就不要我了?!是,我赵一江是个变态!我赵一江很无耻下作不要脸!但你怎么能找个女人来羞辱我?!” “哎哟我靠!” 那女人像是被电到了似的,从板凳上直接跳了起来,然后一脸惊吓过度的看着尚三竿问道:“你就是赵一江?你喜欢男人?” 尚三竿一甩头说:“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我赵一江一直是个变态,我压根不喜欢女人,您该干嘛干嘛去吧,回头我会找小董算账的。” “哎呦我靠!” 那女人又喊了一声,接着像是条件反射似的猛吸溜了一下鼻涕,紧接着她低头刚要吐,似乎发现这里不是在外面,不太方便。 于是她就…她就喉头一动,把嘴里的东西给咽了下去… 我和尚三竿都看到了这一幕,我俩同时不由自主的咬紧牙关,瞪大了眼睛…我觉得我俩都快吐了… “浪费老娘时间啊!我靠!”这女人又骂了一声,扭头就离开了门岗室。 这女人走后,我赶紧上厕所漱了漱口,才漱没两下尚三竿也进来了,跟我抢着水龙头也漱了起来。 终于缓过那阵恶心,我俩气喘吁吁的前后脚走出卫生间,尚三竿边喘边冲我骂道:“你…你特么今天怎么回事儿?!一阵一阵的抽风?这就是你…你说的恋爱啊?那你叫我来救场干嘛?!” 我摆摆手说:“一言难尽…行了,准备忙正事儿吧。”尚三杆问道:“啥正事儿?” 我重返卫生间,接了一盆水来到院子里,朝着某个特别肮脏的位置泼了出去。 接着返回卫生间又接了一盆,再接再泼。 直到连泼了五盆水,才在尚三竿迷茫的眼神中,结束了这一轮清洁行动。 尚三竿为了救场来的比较匆忙,什么吃的都没带,正好此刻我也一点都不饿,我俩干脆就在门岗室干聊了起来。 我跟他讲程小青,跟他讲皇庭别院;他跟我讲本地的宠物交易市场,讲自行车交易市场。 入夜,尚三竿守着门岗室,我出门买了点吃的喝的,我俩继续边吃喝边闲聊。 期间我们也聊起过蒋正,聊起过跟刘县长相关的话题。 不过说起刘县长的身边人,尚三竿倒是只知道有个吴秘书,关于那个古怪的申弄,尚三竿竟然完全没听说过。 第二天一早,为了防备驼叔接班时会借故找茬,所以我早早起床,先把在自己车里过夜的尚三竿弄醒,让他回家,然后才开始忙活。 洗漱,打扫卫生,喂狗喂龟。 一直忙活到早上八点,驼叔竟然还没来。 八点十分,一个陌生本地号码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一接起来,就听到对面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问道:“喂,是老门岗的小赵吧?” 我说道:“是我,您是…” 对面说道:“啊,我是王工啊,驼子不干了,给你找了个新替班的,我一会儿带他过去,你们熟悉一下。” “驼叔不干了?怎么这么突然?” 我相当惊讶的问了一句,王工却懒的解释似的说道:“不关你事你就别瞎打听了,我一会儿就到。” 说完这句,王工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手机一脑袋问号,犹豫着是不是要给驼叔打个电话问问他,为啥突然辞职。 但还没等我下定决心,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一看,正是驼叔。 我赶紧按下接听键,手机对面传来的却不是驼叔的声音,而是高富带着哭腔的喊叫:“赵一江!我爸死了!你快来我家!”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他还是个孩子 高富的语气急切中又带着一丝理直气壮,仿佛我欠他似的。 虽然我对他这态度很不爽,但因为他说的内容太过震撼,所以我也没顾上跟他太计较,只是安慰着说道:“小富是吧?你别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说,为什么要我去找你?” 高富没直接回答我,而是先哭了几声才说道:“我…我早上起来,我爸没做饭…我就来看他,一看,他没气儿了…我爸昨天说了,让我有事儿就找你…你…你答应他要帮我的…你快来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弄,我还没吃饭!” 听着这孩子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我竟然隐隐产生了一丝别样的恐惧。 按他的说法,是驼叔叮嘱他让他有事儿就找我,而前天驼叔临走之前,特意再三叮嘱过我,让我帮他照顾高富。 当时驼叔那些话说的就跟遗言似的,结果他现在真的就…难道驼叔当时就知道自己会死? 怎么会呢?未卜先知? 还是说,驼叔的死… 眼看高富一个劲儿的催,我忙说道:“小富,这样,你先别急,我这手头还有点事,忙完就给你打电话。” “你一个看门的能有什么要紧事?!你这人怎么这样?” 高富扯着嗓子嚷了一句,这一句顿时激起我一股火气,刚想直接怼回去,又想到他毕竟刚死了爹,心情不好也不算不能理解。 想到这里,我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好,你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我一会儿…我这就打车过去找你。” 为了免得这孩子再催,我只好撒了个小谎。 高富报了个地址,接着说道:“你来的时候帮我带份早饭,我还没吃饭…就带肉火烧跟豆腐脑吧,豆腐脑不要香菜。” “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我不由得一阵叹气,不管驼叔为什么会突然去世,反正高富这孩子…以后在社会上可不好混啊。 一没家底二没靠山,再加上这性格,他不让人打的英年早逝就算祖宗积德了。 在门岗室又等了十来分钟,王工终于领着一个人来到了县医院。 坐在门岗室里,透过窗户刚看清他带的那人是谁,我心情瞬间就复杂了起来。 我想哭,这人来顶替驼叔…还特么不如驼叔呢;我想笑,这倒霉蛋儿可真是…真是够倒霉的。 我主动走出门岗室,冲他俩打招呼道:“早上好啊,王工…任科。” 是的,王工带来的人,正是被蒋正一句话就撤了职的任科。 此时的任科没了当时一起吃饭时的‘官架子’,也没有身在吴秘书身边时的狐假虎威和卑微,有的只是面沉似水,满脸怨气。 “对,也都算是熟人,多的我就不说啥了,小赵,以后小任就顶替驼子的位置了,这里有啥规矩,你负责跟小任说说吧。” 小任…听着王工对任科称呼的转变,我不由得偷偷观察了一下任科的表情。 还好,他只是嘴角抽动了几下,没什么大的反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认命? 我想了想说道:“啊,也没啥,每天早上八点交接,平时注意下环境卫生就行,万一来活儿的话有专人负责指挥,王工,驼叔他…” “小任,听到了吧?多跟人家年轻人学学,一把年纪了,还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事儿,像什么样子?” 王工打断了我的话,用任科当初‘点化’他和驼叔的语气,训斥了任科几句。 任科点点头,用蚊子唱歌一般的音量应道:“是。” 王工不满的摇摇头,却也没再为难任科,只是阴阳怪气的说道:“唉,这个人能混成什么样,那真是得看命,有些人的命啊,不行就是不行,是吧?小赵,那我就先走了,单位里还一堆事儿等着我呢,要不是吴秘书亲自发话,这点破事真不值当我专程跑一趟。” 眼看王工要走,我赶忙追问道:“王工,驼叔他…” “这孩子,不是都跟你说了嘛?跟你无关的事少打听。” 王工又一次直接打断了我,他看了看任科,然后故意俯到我耳边小声说道:“干了那么得罪吴秘书的事儿,人家还只是断了他饭碗,这就够对得起他了,你往后也少打听他的事,听见没?” 说完,王工便重新站直身子,大声和我告了个别,扭头便走,全程都没正眼看任科。 王工刚才的一番话,让我对驼叔的死顿感疑惑更盛。 按王工这意思,他只是奉吴秘书的命辞退了驼叔?他并不知道驼叔的突然去世? “小…小赵是吧?” 任科忽然开口,说话有些结巴。 我回过神说道:“啊,任科你好啊。” 任科微微一愣,点点头说:“嗯,我这吧…就我跟吴秘书吧…这个说了你也不懂,我这其实就是…算是体验生活…冲我跟吴秘书的交情,还有我…我的这个工作能力吧…我…” “明白,明白…”听出了任科想说什么,我很配合的主动说道:“您就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想了解了解我们小老百姓是怎么生活的,吴秘书离不开您,指不定哪天您就又得跟以前一样飞黄腾达,是这意思吧?” 任科脸色微微涨红,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笑道:“得,那您先好好体察着,咱这岗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没啥技术含量,您得空回去给自己带点个人生活用品就成,那,屋里靠里面那张床是您的,别的就没啥了,我这早该下班了,就不陪您了哈。” 说完我就准备要走,任科却说道:“你这就走啊?” 我问道:“啊,我下班了,不走干啥?” 任科支吾着掏出手机说道:“那个…存个电话,方便联系。” “哦。”我答应一声,掏出手机和任科互留了联系方式。 眼看手机上有三个高富的未接来电,我赶紧告别任科,出门就打了一辆两块飞。 一上车我就给高富回了电话,让他在他家门口等我,没等这孩子抱怨完,我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五分钟后,两块飞停在了高富面前。 我刚一下车,高富就看着我空空如也的双手不满的问道:“我的早饭呢?你不是说了要给我带饭吗?!” 深呼吸…我深呼吸…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我不能跟孩子较真…不能…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早就死了? 高富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悲伤,眼眶也不是很红。 说实话,他这份坚强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走到他面前,尽量柔和的说:“我这不是着急过来嘛?一时没顾上,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吧,对了,你妈呢?” 我试着转移了一下高富的注意力,没想到他却一摆手说:“别提那个废人!她要有用我还给你打电话?反正我爸说了让我有事就找你,你说怎么办吧?” 我继续压抑着情绪说道:“你妈…算了,那你带我去看看你爸吧。” 高富应了一声,扭头就朝他家走去。 驼叔的家外观和我家格局一样,也是县里统一建造的二层小别墅,但里面就不一样了。 简陋脏乱,陈旧不堪,许多家具家电都还是拆迁以前的款式。 整个客厅里唯一算是能跟现代接轨的东西,就是县里强制给各家各户统一装配的机顶盒。 我跟着高富一路走进一间卧室,一掀开门帘,我就看到一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的老妇人。 这妇人正坐在床边,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不断的推着床上躺着的人。 高富走到那妇人面前,嚷了声“起来!”,接着便一把将那妇人拽开,妇人被拽的站立不稳,踉跄几步,摔倒在了地上。 “高富!”我忍不住喊了一声。 虽然高富没给我介绍过这妇人,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人,但我想谁都能看出来,这人就是驼叔的妻子,高富的母亲。 高富回头看向我,迷茫的“啊?”了一声,顺着我的视线看向那个妇人,很无所谓的说道:“哦,这个啊,她本来就是个傻子,你不用管。” 我没理会高富,走到那妇人身边,把她扶起来,送到一把椅子上落座。 扶的过程中,我终于听清了她在嘟囔什么。 她在重复一个字:饿。 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以前父亲提起过驼叔家的情况。 驼叔的自身条件加上祖传的家境贫寒,使他在年轻时,一直找不到媳妇。 最后是驼叔的父母拼了棺材本,才从隔壁村给驼叔买了个天生智力残疾的女人。 老一辈人‘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所以对他家来讲,当后来有了小高富后,他们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来,这就是那个智力残疾的女人。 把她扶到椅子上,我在高富的催促下来到床边。 床.上的驼叔双眼紧闭,面色灰白,虽然模样和他生前相比变化不大,但也能看得出,已经没有生命气息了。 “赵一江,这怎么办啊?” 高富问了我一句,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悲伤。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说道:“我报个警再叫个救护车吧,先确定一下死因什么的…” “就这?” 高富的语气听起来很意外,我更意外的问道:“不然呢?” 高富失望的说:“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打电话呢,浪费时间…” 看着驼叔的尸体,听着这孩子不着调的话,我忽然不想压抑自己的情绪了,索性收起手机冲高富问道:“那你倒是打啊,我拦着你了还是怎么的?那你特么让我来想让我干什么?” “你以为我稀罕叫你啊?要不是我爸让我…” “你特么还知道这是你爸?!” 我终于冲这孩子吼了一句,高富还想顶嘴,我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抵到墙上呵斥道:“别特么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德性,我特么欠你的?!看在你爹主动求过我的份上我才来帮你的,再嘴里不干不净的,别怪我替你爹教育你!” 我的突然暴走显然吓到了高富,他瞬间脸色煞白,全身都在颤抖,没敢再多嘴。 我身后忽然响起了高富他娘的声音:“别…别…疼…疼…” 听着这可怜女人的声音,我缓缓松开高富,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平缓的说:“死者为大,先处理你爸的事吧。” 说完我就先拨了110,接着又打给了开运尸车的解放,直接和解放说了实情。 打完电话,我便回到客厅等待起来。 不多时高富跟了出来,走到我面前支支吾吾的说:“我…我还没…还没吃早饭。” 看着这没心没肺却又一肚子脏心眼的孩子,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掏出二十块钱说道:“你自己去买吧,记得给你妈也买上,民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我…” 说到这儿,考虑到这孩子诡异的三观,我站起身继续说道:“我上大门外等着吧,走。” 高富毫不犹豫的接过钱,立刻快步朝外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走到大门外,目送他刚消失在一个路口拐角,就看到一辆警车朝我这边开了过来。 我赶忙挥手示意,警车一路开到我身边,副驾驶车窗里探出一个脑袋问道:“就是你报的警?” 我说:“嗯,就是这户,我跟您说说情况吧…” 我把我对于驼叔的所有了解,以及我和驼叔的关系全都告诉了民警。 等我和他们全说完,我们已经在驼叔尸体前停留了一阵,高富也买完饭回到客厅,和他那个傻娘一起吃了起来。 两个民警给现场拍了一些取证照片,等他们拍完,胜利和解放也赶到了。 按规矩,警车不拉尸体,晦气。 所以即使驼叔目前死因不明,需要把尸体先送去警局验尸查死因,也要用运尸车运送,警方不出车。 胜利解放唏嘘一阵,便动手开始抬尸。 作为驼叔唯一有智力的亲属,高富也按警方的要求,在我的陪同下一起坐进了警车。 负责验尸的工作人员正好有空,在开好相关证明,我帮着垫付了相关费用后,便开始了对驼叔的尸检。 我和高富在警局等了两个来钟头,一直到临近中午尸检才结束。 验尸官在一个民警的陪同下,来到我和高富面前,没直接告诉我们驼叔的死因,而是先问了一句:“谁是死者家属?” 高富一举手说:“我。” 验尸官问道:“怎么是个孩子?家里没其他大人吗?” 高富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验尸官这才了然的说:“我就说嘛,难怪这人都死了两三天了才送来,合着是家里没主事的人啊。” 我一时没听明白,问道:“您是说…驼…死者已经死了两三天了?” 验尸官说道:“是啊,怎么了?” 我惊讶的说道:“怎么可能?我昨儿还跟他说过话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入土难安 我说完,高富也跟着说道:“是啊,我昨晚还跟我爸说话来着…” “开什么玩笑?你俩说梦话呢吧?还是这人托梦跟你俩说话了?” 听到我和高富的话,这位验尸官用相当不屑的语气,开了一句毫无笑点也非常不合时宜的玩笑。 这玩笑成功的逗笑了他自己,但除他之外,都没笑。 我坚信自己的记忆没出错,所以耐着性子说道:“昨天早上,我真的和他说过话,当时我们在门岗室交班…” “门岗室交班?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验尸官打断了我,我说道:“我是老县医院看门的,我说的是…” “你是看门的?那另外这位小朋友,你看起来还在上学吧?一个看门的,一个学生,竟然质疑一个职业法医的专业水平?” 这验尸官的语气里带上了刻意浮夸的惊讶,不等我把话说完,他便继续说道:“怎么?那要不您二位亲自解剖看看?” 我看着验尸官,没再说话,因为我觉得跟这种人无法沟通。 高富不知道怎么想的,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转而问道:“那,我爸到底怎么死的啊?” 验尸官一边把手里的资料交给高富,一边说道:“过度刺激导致的心脏骤停,死亡时间至少在两天以前,死后尸体有被移动过,再就没什么了。” 一旁的民警说道:“这么说…也就是吓死的吧?那齐法医您怎么看?” 验尸官说道:“看是怎么吓死的,谁吓得,是不是有意吓得,不过这就是您的活儿了。” 验尸官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小兄弟别介意…”民警说道:“齐法医其实人不错,就是在他的专业领域有点较真,他刚才那话没恶意的。” 我看向这民警,中年以上,警衔不是很高,严肃中又带着一丝亲和。 他说完话,还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我冲他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民警说道:“刚才齐法医的话你也听见了,你俩仔细回忆回忆,看能不能想起来,死者有可能是因为什么受的惊吓。” 说完,民警示意了一下,我和高富便跟着他一起走进了一个小房间。 这房间不是审讯室,而是个会客室。 民警让我和高富坐在沙发上,他坐在一张办公桌后,便让我俩开始回忆。 高富一直在正常上课,他日常回到家,除了伺候他娘就是玩手机,没注意过他爸有什么不正常。 除了昨晚,昨晚驼叔忽然主动跟高富聊了会儿天,但是这孩子忙着玩游戏,具体他爸说了什么,记得并不全。 最主要就记得他爸叮嘱过他,让他有事就找我。 这民警似乎并不是很在乎高富说的内容,高富说完,他就转头冲我问了起来。 其实刚才我就已经想过,要是按那个验尸官说的死因,有件事发生的时间倒是非常契合。 那就是吴秘书弟弟在太平间出事那时,驼叔当时可真的是吓得够呛。 可驼叔当时确实没被吓死,这我还是能记得的。 想到驼叔当时的狼狈样,考虑到高富的感受,所以我在开口之前先跟民警申请,让高富离开一下,我单独跟他汇报。 民警很通情达理的接受了我的提议,高富离开后,我便把前天那事儿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全说完后,我又郑重的告诉民警,当时驼叔确实没死。 虽然那件事之后驼叔确实变的有些奇怪,但直到第二天早上最后一次下班,他确实都是活生生的活人。 等我说完,这民警眉头紧皱,停了片刻才说道:“这里面…还有吴秘书的事儿?” 我没有从这民警的语气中听出任何情绪,考虑到吴秘书的身份,我很明智的没多说话。 这民警又沉思片刻,才说道:“好,情况我已经掌握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吧,关于这件事,你不要对外人提起,不然对吴秘书影响不好。” 我点点头,这民警站起身冲我伸出手说:“忘介绍了,我姓刁,你叫我刁队就行,照你这意思,这孩子家里再没其他大人了是吧?死者为大,那我就陪你们一起把老人家先安葬了吧。” 眼看这民警通情达理又热情,而我又确实没有操持葬礼的经验,所以我赶忙应道:“那我替这孩子谢谢您了。” 刁队满不在乎的说:“哎,哪儿的话?我们做民警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嘛。那麻烦你帮我把那位小朋友叫进来吧,我再单独和他聊两句。” 我答应一声,上门外把高富叫了进去,自己则等在外面。 派出所里的人来来往往,有穿制服的,有穿便衣的,看起来忙碌而热闹。 良久,办公室门再次打开,刁队带着高富一起走了出来。 刁队没什么表情,高富却眼眶通红,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不得不说,他这样虽然看上去挺难看,但这才像是一个正常孩子突然死了爹时该有的样子。 我看向刁队,刁队冲我摆摆手,微微一笑,很明显是在让我不用多担心。 我点点头,刁队说道:“你俩上外面等会儿,我一会儿就过来。对了小赵,你认识那个开运尸车的是吧?等会儿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一趟吧,先火化,死者为大嘛。” 我答应一声,叫上高富一起来到办公室外面的院子里。 高富时不时还会抹一把眼泪,我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便按刁队叮嘱的,走到一旁拨通了解放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说道:“喂,解放哥,我是一江,您上咱县派出所来一趟吧,高富他爸这就得拉去火化。” “现在?!”电话里的解放相当惊讶的说:“这也太着急了吧?” 我按自己的理解说道:“啊,这不是他家情况特殊嘛,也没个亲戚啥的,人家这边一个警队的队长心肠挺好,说帮着一起弄弄,咱也不好耽误人家太多时间不是?都不认识…” 解放说道:“这样啊?行,那我俩一会儿就过去。” 挂断电话,我刚回到高富身边,刁队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一路来到我和高富面前,举起手里的一叠钞票说道:“来,小高,叔叔们都知道你家情况特殊,所以一起给你家凑了点份子钱,不多,一千四,你先拿着。” 高富接过钱,一脸蒙圈的连个谢谢都没说。 而我也有些懵,现在的民警…这么好心肠的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香烛自备 高富终于没再继续哭,他认真的数了一遍那些钱,数完小心翼翼的冲刁队问道:“一共…一千四百五…这钱…这都是给我的?” 刁队摸着高富脑袋说道:“是啊,你爸不在了,这是叔叔们的一点心意,拿着吧。” 高富这才点点头,做贼心虚一般四下看看,把钱揣进裤兜里,又隔着裤子摸了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胜利和解放终于赶到了,因为他们俩对驼叔家的情况也很了解,再加上原本的交情,所以送驼叔最后这一程,我们都没提钱的事。 高富也没提。 解剖过的尸体重新缝合,入棺,在刁队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坐上运尸车,直奔火葬场。 中途解放和胜利好像一直有话想说,但碍于有陌生的刁队在,所以始终没说出来。 刁队帮着忙前跑后,先买骨灰盒,后火化。 买骨灰盒和火化的费用都是高富负责出,刁队给他那一千四百五十块钱,忙活完后只剩下了七百五。 两次掏钱时,高富丝毫没掩饰自己的心疼和不舍。 所以当他选了最便宜的那款骨灰盒,并且拒绝把骨灰盒放在需要付费的‘灵骨堂’时,我们都明白这孩子在想什么,但也都没说破。 驼叔的遗体彻底处理完后,解放开车带着大伙回城,进县城没多大会儿,刁队就先下了车。 他说他还有公务在身,着急回去,所以自己单独打了个两块飞。 刁队走后,解放说道:“小富,咱先回你家吧,找张你爸的照片,去照相馆洗个遗像。” “啊?那不又要花钱啊?” 高富的语气里充满了拒绝。 胜利说道:“这兴许就是你最后一次冲你爸花钱了,咋滴?这钱都想省?” 高富否定道:“那倒不是…反正…那你们说啥就是啥吧。” 胜利摇摇头没说话,解放问道:“刚才也没顾上问,驼哥怎么走的?派出所那边查出原因了吗?” 高富好像有些走神,对解放的话完全没反应,于是我便答道:“说是过度刺激导致的心脏骤停…反正,算是个意外吧。” 想了想,我还是决定不提吴秘书的事,毕竟我也没办法确定,驼叔的死是否真跟那场惊吓有关。 何况还有刁队的特意叮嘱,所以我还是管好自己的嘴吧。 到高富家,我陪他一起送驼叔的骨灰回家,又陪他一起找合适的照片,解放二人在外面车里,没跟进来。 中途收到解放发来的一条信息,他和胜利商量了一下,想我们仨一人给高富二百块钱,当驼叔的份子钱。 对此我当然没意见。 在房间里找来找去,高富也只找到驼叔的一张两寸证件照,除此之外,驼叔似乎没在这人间留下任何其他影像资料。 还好,这照片做遗像还挺合适。 拿着照片一回到车里,解放便直接提出乐份子钱的事。 大家身上都没多少现金,所以全都选择的微信转.账。 到这时我们仨才发现,我们都没高富的微.信。 加上好友,我们仨一人给他转了二百。 高富拿着手机看着余额,眼睛都直了。一直到车开到照相馆外,高富全程没抬过头,一直在盯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看。 我中途扫过他手机一眼,他的微.信余额是六百块…零三分。 看来这孩子是第一次在自己微.信上看到这么多钱。 遗像加相框,全套下来要六十块钱,成品明天来取;加急的话加四十块钱,十分钟后就可以拿到。 高富不算很意外的选择了前者。 我们仨都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高富自己的家事,何况也没人打算给驼叔办葬礼,不需要着急出遗像。 而且高富家那个客观情况在那儿摆着,他想省钱也算情有可原。 忙活完遗像的事,解放提出该去光顾董叔的店了。 虽然不打算给驼叔办葬礼,但是必要的纸钱香蜡什么的,还是应该买上一些的。 然而高富却说他今天已经很累了,只想回家,而且说的十分坚决。 我想,他也许只是不想再为驼叔花钱了吧? 解放也没多说什么,把高富送到家,他俩便开车回了新县医院‘靠活儿’。 我陪高富回到他家,客厅里,他那个傻娘正在盯着驼叔的骨灰盒发呆。 这一幕看得我无比心酸,为驼叔,为这女人,也为小高富。 高富好像才上初二,往后这母子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一时看得我实在心里难受,索性我便说道:“忙活一天也饿了吧?高富,你在家等着,我给你和你妈买点吃的。” 高富只是“哦”了一声,没反对,也没说要给我钱。 我走出高富家,心里想着该给他们俩买点啥吃,想着想着,又觉得驼叔的骨灰盒就那么光秃秃的摆着,实在寒酸。 凭我跟董叔的交情,加上我对董叔为人的了解,我估计他不能宰我。 所以我临时决定,去董叔那儿,自己出钱给驼叔买个香炉烛台,再买点香蜡,起码让他走的不至于寒酸到底。 高富家距离县医院也不远,一路赶到董叔店里,一掀开门帘我就不禁一愣,随即马上回过神打招呼道:“糖糖,你也在啊?今天没上班?” 是的,殡葬店里除了柜台后面的董叔外,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正是董叔的女儿董糖糖。 只不过这父女俩似乎刚吵完架,或者也可能是正在吵架,反正俩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而我打完招呼,董糖糖也没给我任何回应,倒是董叔冲董糖糖训斥道:“这丫头,一江跟你说话呢,怎么这么没礼貌?” 董糖糖这才气鼓鼓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哦,你来干嘛?” 我一挠头,心想,我本来是要来干嘛来着? 董糖糖的出现让我分了下心,她这一问我才想起正经事,于是便说道:“啊,叔,您…您还没收到消息吧?驼叔不在了,我今天已经陪着高富把他火化了,这不是寻思过来给他买点香蜡啥的…” “那个驼子?死了?”董糖糖插嘴问了一句,我说道:“是啊,确实挺突然的…” 董叔忽然莫名其妙的说道:“难怪啊…” 我问道:“难怪啥?董叔您在说啥?” 董叔说道:“难怪昨天一早驼子就来找我,给了我一笔钱,还跟我说,他今儿会来找我买东西,合着…合着那钱是要给他自己买东西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濒死感应’? “这个我懂,这个就叫‘濒死感应’,就是一个人要是提前能感应到自己快要离世的话,他就会做这种事。这时候要是我看到他的话,就能发现他的魂魄已经不稳定了,会呈现一种飘忽的状态…不过你们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 涉及到了这方面话题,看起来原本正在赌气的糖糖忽然打开了话匣子,表情也没那么苦瓜了。 董叔无奈的说:“唉,你这丫头真是…算了,驼子家里也确实凄惨,那…这样吧,收拾收拾,叔陪你一块去他家看看,糖糖,你…” “我也要去!”糖糖语气坚决的说到。 董叔有点生气的问道:“你去干啥?关你什么事?” 糖糖理直气壮的说:“这种有‘濒死感应’的魂魄很少见的,我去看看怎么了?再说我就是看看又不干别的…” 董叔似乎也拿这女儿没办法,只好略带求助意味的看向了我。 我没多想就说道:“无所谓的吧,反正没外人,就高富跟他娘俩人在家。” 糖糖跟着说道:“就是,爸你看一江多通情达理。” 董叔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唉,好吧,那咱们整理东西吧。” 董叔是专业的,糖糖看起来平时也没少来给董叔帮忙,所以东西整理的很快。 不过几分钟,我们就装满了四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 我和糖糖一人拎两个,董叔锁上门,三个人一起离开了殡葬店。 经过县医院大门时,我突然想看看任科正在干嘛。 原本我只想站在医院门口,往门岗室里看一眼就行。 没想到我刚看向门岗室墙上的窗户,视线就撞上了正在朝外看的任科。 既然他已经看到我了,我只好和董叔请了个假,让他俩先等等,然后放下袋子,独自硬着头皮迈进了门岗室。 不过一进门岗室我就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任科能一眼就看到我,并不是碰巧。 任科此刻正襟危坐在那张办公桌前,扫一眼桌上的监控画面,再扫一眼窗户,不断的重复运动着脖子。 但除了脖子以外,他全身其他位置始终一动不动。 表情认真的像是个宇航调度员。 看他这样我便冲他问道:“任科,您这是干嘛呢?练气功呢?” 任科动作不变的说:“虽然我只是在体验你们老百姓的生活,但既然体验,就要到位。” 我说道:“那您这也不到位啊,您没见过我们看门的咋上班吗?放松点,这儿又没人,您就真当自己是在度假都成。” “能…能放松?” 任科相当怀疑的问了一句,我赶忙很肯定得说道:“当然可以,您看外面那些健身器械,那都是我买的,平时上班时间我就健身玩儿,咱这工作没那么多要求。” “哦…原来是这样…” 任科终于把不知道挺了多久的腰弯了下来,大喘几口气说道:“这个老百姓的生活…还真是挺艰难的。” 我说道:“是啊,众生皆苦,那您先上着班儿,我明天早上八点来跟您换,放松点,累了上床倚会儿都行。” “还…还可以这样?” 任科似乎还是不太相信,我笑道:“啊,您放心,想倚就倚,呵呵…” “哦…” 任科的语气和表情都略显震惊,仿佛我的话一不小心颠覆了他的某些过往认知。 看他这样我倒是挺欣慰,起码目前来看,他是不会像之前那么爱装腔作势的‘摆架子’了。 这样往后跟他打交道的话,应该不会太累。 作别任科,我回到外面重新拎起那两个袋子,三个人继续步行赶路。 沿途我花钱买了点吃的,买完吃的我提议可以打车过去,毕竟拎的东西有点多。 但董叔和糖糖却都拒绝了,董叔是想趁机跟我聊聊驼叔,糖糖则是觉得那些纸制品一点都不重,没必要打车。 即是如此我也就也没强求,一边走,一边和董叔说了驼叔的死因,还有验尸的过程。 除了隐瞒了验尸官说的驼叔的死亡时间外,其他都没瞒着。 之所以在这件事上要瞒着董叔,也没什么特别原因,我就是觉得这很有可能是那个验尸官弄错了,所以懒得说。 等我说完之后,董叔感慨一阵,又跟我说起了他对驼叔的了解。 在他看来,驼叔的一生,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会是一场悲剧。 小时候的驼叔因为家里穷,所以没上过学,也没吃过饱饭;又因为外形原因,他甚至连基本的尊重都没得到过。 而他自己又不是一个肯吃苦的人,所以在有了儿子之后,他才会简单的给儿子取名一个‘富’字,他是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高富身上。 可奈何基因这东西是很强大的,龙生龙凤生凤,犬父怎能生英雄? 所以对于虽然命苦又不愿意费自己力气改变命运的驼叔来说,他的人生不管在哪个阶段结束,其实都能算是一种解脱。 这大概就是驼叔之所以能走的那么坦然,还能平静对待自己后事的原因吧? 高富家的门大开着,我们仨直接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客厅的沙发上,高富正在玩着手机,他那个傻娘坐在他旁边,正看着电视机傻乐,电视里播放的依旧是《还珠格格》。 看到我们进来,高富先是一愣,接着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拿的是啥东西啊?” 接着高富又冲我问道:“吃的呢?” 我把黑色塑料袋放到地上,把吃的放到了茶几上,高富立刻拿出个火烧边吃边说:“这么半天才回来,饿死我了…” 高富的傻娘也伸手去自己拿了个烧饼,边吃边傻笑着说:“香…香…” 我冲董叔示意了一下,我们便开始摆弄起那些殡葬用品。 摆弄一阵,高富忽然说道:“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爸弄的?要钱吗?要钱的话…你们就拿走吧,我…我爸用不着。” 我扭头看向沙发上的高富,他的眼神很警惕,仿佛我和董叔是两个已经盯上他的诈骗犯一般。 而他的傻娘也在看我和董叔,冲着我俩一个劲儿傻笑,就好像我俩在做的事情非常可笑一样。 董叔答道:“不要钱…都是老伙计了,不提钱。” 我看向董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高富撒谎,他之前明明说过,这些东西的钱是驼叔垫付过的。 高富松了口气,“哦”了一声,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啊,那你跟我爸是老伙计,是不是…是不是也要给那个份子钱啊?” “奇怪,这个人的魂魄…怎么这么奇怪啊…” 从进客厅后就一直在盯着骨灰盒发呆的糖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可怜之人 “什么奇怪?” 高富问了一句,董叔摇了摇头,我静静的看着高富,他身旁的傻娘仍在边吃东西边傻笑,食物残渣沾了满脸。 糖糖答道:“不应该啊,这个人的魂魄…竟然已经不在了…没道理啊…”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高富咬了一口手里的火烧,傻愣愣的又问了一句。 糖糖解释道:“人刚去世才不到一天,魂魄就不见了,这种现象非常不正常,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只能是三个原因,一是有高人干预,打散或者收走了他的魂魄,二是他在这世上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留恋的东西,但这两种…都不可能啊…” 董叔又叹息了一声,继续摆弄手里的纸人。 我对这姑娘的‘入戏’有些哭笑不得,但既然董叔都没说什么,我也就任由她继续说着,没打扰。 糖糖倒是不见外,自顾自继续说道:“驼叔这人不可能得罪人到那种地步,作为一个凡人,他的魂魄也没那么有价值,所以不会有高人干预的,第一条可以否定了;至于第二条也说不通,凭我的经验,只要还有亲人在世,他就不可能走的这么决绝,所以,其实反倒是第三个种可能性是最大的。” 高富问道:“什么可能性?” 糖糖答道:“那就是,驼叔不是刚死的,他至少已经死了两天以上了。” 一瞬间,我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很确定,我今天没跟糖糖提起过那个验尸官说的死亡时间。 可糖糖这怎么还愣是说对了呢?难道…难道她的阴阳眼是真的?世上真有鬼? “哦…那怎么了?” 高富问出一个我没想到的问题,糖糖仿佛也没想到,她愣了愣,看向高富说道:“他…他可是你爹啊。” “那…那怎么了?”高富又问了一句,眼神有些迷茫,语气有些心不在焉。 听着这俩人鸡同鸭讲一般的对话,我插嘴道:“糖糖,快帮着你爸摆摆,摆完咱也该走了。” 糖糖看向我,我冲她使了个眼色,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但最终还是很配合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帮着一起摆了起来。 终于把一切都摆放完毕,董叔掏出火柴,点燃香烛。 渐渐的,燃香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这种气味自带的某种对情绪的影响功能也显现了出来。 看着驼叔的骨灰盒,看着不懂事的高富和他的傻娘,不得不说,我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悲凉,却又无可奈何。 董叔把塑料袋子收起来说道:“小富,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一声,叔能帮一定帮,还有,这香烛是送魂用的,不能断,你晚上盯着点,按规矩…唉,你这情况也没啥规矩了,等把我给你拿来的这些香烛都烧完,就算完了吧。” “你们…这就走啊…” 高富很难得的竟然表现出了一丝不舍,董叔说道:“是啊,叔那店还得照应着呢,万一来客人了咋办?” 高富起身说道:“那你跟我爸这关系…那份子钱…” 我和糖糖同时皱了皱眉,董叔说道:“哦…哦。” 说着董叔走到高富面前,掏出一百块钱说道:“倒是这么个理,来,拿着吧。” 高富没接,而是指指我说道:“他都还给了二百呢…” “小富,你这…” 糖糖想要说什么,刚一开口,董叔就冲她摆了摆手,接着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说道:“在咱们这儿,女人不用算份子钱,所以我闺女就不给了,这样我们可以走了吧?” 高富欣喜的接过钱,完全没在意董叔话里的揶揄,一边摸着钱一边催促道:“那走吧走吧。” 董叔一招手,我们仨一起离开了高富家。 刚一走出高富家大门,糖糖就抱怨了几句高富的不懂事,董叔倒是挺大度,没太在意。 走了没几步,我说道:“唉,也不知道这孩子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董叔说道:“只能靠低保了,他爹娘都算是残疾,一直领着县里的低保呢。” “是这样啊…”董叔的话让我安心了一些,这样起码不用担心他们娘俩会饿着了。 “不过驼子这一死…以后可能就得少领一份了,日子还是不好过啊…” 董叔一句话又把我给说郁闷了,但我也没其他办法帮高富。 真用自己钱把他们娘俩养起来,我眼下倒不是没这个能力,只是我很清楚,按这孩子的脾气秉性,甭管拿出多少钱养他,最后都只能养出个白眼狼。 沉默一阵,董叔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哎?你俩还跟着我干啥?” 我和糖糖同时“啊?”了一声,董叔接着说道:“你们都是年轻人,去干你们年轻人该干的事啊,老跟着我这么个老头子后头像啥样子?” 我和糖糖继续懵圈,都没说话。 董叔扭头便走,我和糖糖对视一眼,跟了两步,董叔立刻扭过头训斥道:“站住!你俩自己玩儿去,别跟着我啊…” 说完,董叔再次扭头便走,把我和糖糖扔在了原地。 董叔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听明白了,糖糖虽然有点‘神叨’,但她也不傻,所以想必她也明白她爹的用意。 毕竟我俩是通过董叔介绍相亲才认识的,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俩都还没对对方产生什么直白的反感。 “那个…你饿不饿?要不一起吃点东西,你爸…你爸真可爱。” 我没话找话的说着。 糖糖抬头看了一眼午后的天光,说道:“要不…先去散散步?我还不是很饿。” “好啊,那你想去哪儿?咱这边我还不是特别熟…” 午后的阳光很温暖,我跟着糖糖的步伐并排走着,我俩一直没说话,但可能是因为我心里一直在想别的事,所以倒是也没觉得有多尴尬。 “听我爸说,他还给你介绍了个姑娘,很优秀,让你拿她和我做对比?” 糖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我有点诧异的问道:“啊?你爸说那女人很优秀?” 糖糖说道:“是啊,我爸说了,那样的女人,放眼整个北安都没几个,那不是很优秀是什么?” 嘿,董叔这可真是…真是会哄孩子开心啊。 我实话实说道:“反正比你是差远了,那你呢?听董叔说,他也给你额外介绍过一个男的?怎么样?也很优秀?” 糖糖叹了口气说:“唉…他没有头发…” 我“啊?”了一声。 糖糖继续说:“二百多斤…” 我:“…” 糖糖接着说:“穿着皮鞋一米六…” 我:“好吧…我们还是聊聊…聊聊鬼神的事情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再遇三叔 对于这话题,糖糖爽快的说道:“好呀一江哥,难得你也相信这些事,不过你不可以告诉我爸哦,其实我知道,他最不喜欢我跟别人说这些。” 我说道:“肯定不说,那…你先跟我讲讲你刚才说的高富他爸的情况吧。” 糖糖答应一声,便跟我说起了她对这件事的看法。 只是说了半天,她除了强调说她感觉不到驼叔的魂魄外,没说出一点我觉得有价值的新鲜内容。 闲谈之际,我俩一路溜达到了一处‘水上公园’。 也就是尚三竿之前说过的,他用‘专业知识’拯救过一对夫妻,并从此开始‘入行’的地方。 糖糖似乎是在下意识的朝某个方向走,我俩没在水上公园过多停留,穿过这公园,就继续直线前进着。 走着走着,我忽然看到一个有些奇怪的建筑。 那建筑位于一处仿古门楼之上,正被施工安全绿网包围着,里面隐约有人正在施工。 按说这并没什么特别的,如今的北安到处都在施工,有的地方在盖住房,有的地方在盖这种仿古门楼或牌坊,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这建筑上半截露出绿网的部分,有些吸引我的注意力。 那不是北安统一的中式仿古建筑,而是个…而是个除了没有十字架以外,整体和西式教堂塔尖非常像的东西。 看着这建筑我忍不住问道:“糖糖,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吗?怎么画风不太一样?” 糖糖一手遮阳看了一眼说:“哦,这个啊,据说是要建个钟楼,不过我也只是听说的,不确定。” 我“哦”了一声,收回视线,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瞬间,我赶紧说道:“糖糖!假装不认识我!” 糖糖“啊?”了一声,我没再理她,扭头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然而我刚走出去没几步,那个身影就冲我喊道:“一江?!哎!是不是一江?!” 我止住脚步哀叹一声,转回身强挤出一丝笑容,冲那人打招呼道:“三叔好啊,您这是…” 来人正是我家那个永远醉醺醺的三叔,今天也不例外,不午不晚不是饭点儿的时间,他却照旧是一脸的酒气红光。 晃悠着走到我面前,三叔把手里几个塑料袋子举高,说道:“买点下酒菜,看看,丰盛不?” 三叔的语气中,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打量了一下,嗯,确实丰盛,有酒有肉。 我由衷的点点头说:“嗯,真丰盛,您这是要去哪儿吃啊?” 三叔胡乱一指说道:“回单位吃啊。” 我有点意外的问道:“您今天上班?这还喝酒啊?” 三叔豪气干云的答道:“那有啥的?我这工作喝酒又不影响,来,你看,这可是‘口福刁’的烧鸡,三十八块钱一只!像你家那水平,也就过年才舍得吃一回这么好的东西吧?” 我点点头说:“何止呢,有时候过年都不吃。” “那当然,看你三叔我,现在只要想吃,顿顿都吃的起!来,给你开开眼,还有这…” 三叔完全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继续跟我讲着他买的都是什么菜,越讲越兴奋。 和我想的一样,我凭自己是无法阻止三叔显摆的,但很快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他的酒友。 挂掉电话,三叔又开始显摆他之前就显摆过的新手机。 还好酒对他的诱惑更大,这次只显摆了一小会儿,他就主动提出要走。 他说他有‘正事’要忙。 直到三叔消失在我视线里,我才忽然意识到,糖糖大概是出于职业习惯,一路不自觉的走到了她上班的新县医院附近。 糖糖凑上来冲我问道:“我的天啊,你怎么还认识赵老三?” 我说道:“谁?啊,你说刚刚那人啊?那是我三叔,亲的。” 糖糖惊讶的问道:“啊?合着你们家男人全都是看大门的啊?” 我挠挠头说:“也不是…我家也出过…算了,这看着也到饭点儿了,你想吃啥?我请客。” 三叔的突然出现让我没心思再研究什么钟楼,糖糖倒是不挑食,一指不远处的一家米线店说道:“就那里吧。” 我答应一声,和她一起朝米线店走去。 “你三叔好喜欢喝酒啊。”糖糖边走边说到。 我说:“是啊,从我记事起他就顿顿都喝,他现在都这样值着班就开喝了?你们医院领.导不管啊?” 糖糖有些无奈的说:“是啊,他上班时也每天都喝,有时候中午就开始,能一直喝到晚上,我听说是他家里有人跟我们院长打过招呼了,而且他喝完酒也不怎么惹事,所以院长不管他。” 我点点头,三叔倒真是如此,他就算喝的再多,也只会摧残他媳妇孩子,从不会对外人做什么过份的事。 在这一点上,他的分寸倒是掌握的非常精准,精准到仿佛从没真的喝多过一般。 “据他自己说,是他儿子跟院长打的招呼,他说我们院长惹不起他儿子,所以不敢管他。不过我觉得他是在吹牛,因为他平时虽然整天说他儿子厉害,但他连他儿子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哎,一江哥,你知道他儿子是干嘛的吗?不会…不会是坏人吧?” 糖糖似乎对什么事都有她自己的看法,而且很愿意把这看法分享给别人。 但对于我那个表弟的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想到上次三叔以给我接风为名的那顿‘显摆宴’,我忽然有些想笑,因为当时表弟说过,他在外地…也是个看门的。 想到这儿,我便开着玩笑说道:“他儿子啊,也是看门的,嘿嘿…话说回来,我这三叔这么天天喝,工作上就没因此出过什么岔子?” 糖糖想了片刻后说道:“也就最近出过一点小事吧?就前段时间又闹那个季节性流感,医院每天接待的人特别多,有一回有个人问他打听医院里的事,影响到他喝酒了,他就跟人家吵了起来。” “结果呢?”我问到。 糖糖接着说道:“结果他吵着吵着就又开始吹起来了,就说他只是表面是个看门的,其实他多厉害什么的,把人家都给气笑了,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我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家里摊上这么个亲戚,说出去确实不太好听。 所以我赶紧随便找了个别的话题问道:“听你这意思,咱们这儿的季节性流感,还挺厉害?” 糖糖忽然神情有些古怪的说:“其实我觉得,那可能根本不是流感…”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糖糖的见解 “不是流感?那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对糖糖的话有些纳闷。 说话间,我俩已经到了那家米线店的门口,闻着空气里飘荡的米线香味,我赶忙招呼她先进店。 找了个两人座,落座点完餐我便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糖糖说道:“不瞒你说一江哥,你别看那些病人表现出来的症状都很像是流感,但我有一次听我们一个主任说,医院里所有针对流感的药物,对他们都是根本没有效果的。” “药物不起效果?那他们怎么…怎么后来都康复了?”我越发纳闷起来。 糖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最近这三四年,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出现流感症状的人越来越多,但又确实不是流感,而且…” 糖糖警惕的看看周围,压低音量说道:“一江哥,要是你家有亲戚也有这种症状的话,你可以偷偷告诉他们,不用去医院治疗,那钱花也白花,等过去那一阵自己就康复了。” 我追问道:“那…那你们医院没仔细查查这是怎么回事?” 糖糖解释道:“一江哥,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种本身症状就轻微,而且还能自愈的病,在我们这业内被称为‘没有商业价值’的病,没人研究的,这个…我就不跟你细说了。” 糖糖说着做了个略微抱歉的神情,我笑了笑,示意她不必介意。 米线上桌,汤还在沸腾着,闻起来很香,看起来很烫,所以我俩都没着急吃。 为了照顾她的感受,我想了想,挑了个她有可能感兴趣的话题说道:“对了,糖糖,跟你说个事儿吧,我之前刚到太平间看门的时候,出过这么档子事儿…” 说起来,事到如今我跟她也多少算是熟人了,‘一回生两回熟’嘛,毕竟已经是第二次一起吃饭了。 所以我便把最初那次‘金牙事件’,挑着能说的和糖糖讲了一遍。 等我说完,糖糖便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先冲我问道:“那一江哥,你的看法是什么呢?” “我的看法?” 没想到这姑娘直接把皮球踢了回来。 我结合着驼叔这次死亡时的蹊跷环节,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那个老太太当时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有某种信念支撑着她,使她的身体还会本能的做出一些低难度动作,那金牙…就是她也觉得值钱,她也想留给儿子,所以她自己用最后一丝信念,把金牙扔了出去。” “一江哥,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为了钱?”糖糖问到。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等待她的答复。 又安静了一阵,糖糖才开口说道:“一江哥,你知道的,我跟你们普通人不太一样,能看到很多你们看不到的东西。” 一听她说这话我多少有些头疼,因为我是真不喜欢她每次说这话时,语气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优越感。 不过我还是配合的说:“嗯,是,你有阴阳眼,能看到…我们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 糖糖点点头说:“是啊,也是因为看到的世界不一样,所以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和你们普通人不太一样,不像你们那么…那么…” 说到这儿糖糖好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了,我没催促她,只是看着她,等她自己说。 糖糖停了停,接着说道:“反正这么说吧,就是看到的世界不一样,那追求的东西肯定也不一样,这么说,一江哥你能理解吧?”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糖糖继续说道:“那就好办了,其实一江哥,你想没想过,如果不去考虑你们普通人眼里组成这个世界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那个元素…也就是‘钱’的话,很多事情,也许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有些没明白她要说什么,微有些皱眉。 而糖糖显然是看出来了我的想法,她自顾自说道:“就像你说的这件事,如果抛开‘钱’这一因素的话,你也许就能发现其他重要的‘点’。” “是什么?”我条件反射的问到。 糖糖说道:“你看,按一江哥你的意思,当时那老太太家里的所有人,包括她,包括她的孩子,在乎的都只是那颗金牙所代表的一笔不小的钱。” 我看着糖糖问道:“所以,如果忽略掉钱的话…” 糖糖答道:“很简单啊,不考虑钱的话,你就可以这样理解啊,那就是…这颗金牙,原本是这具尸体某个身体部位的替代品,而有个人,或者说有什么力量,不希望这两具尸体带着这种替代品…离开这个世界。或者说…” 糖糖再次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或者说,是有什么力量,不希望这种人工制品被以这种方式,带到另一个世界。” 糖糖的见解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如果不是此刻正和她对面而坐的话,我想我可能会露出前些年红过一阵的那个‘假笑男孩’式的微笑。 但此刻我也只能尽量耐着性子提出我自己的观点:“所以,糖糖,你的意思是说,不要以世俗的观点来看待这种事?在涉及到这种事时,没必要考虑跟钱有关的问题?” 糖糖说道:“是啊,死人又不能花钱,钱对鬼没有意义的,鬼又不是人。” 我忍不住说道:“钱对鬼没有意义?那你爸店里卖的那些东西…” 一瞬间,糖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我也不禁有些后悔。 唉,提她爸的生意干啥啊?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活人买来安慰自己的,我又何必较这真呢? 眼看气氛似乎要变尴尬,我忙说道:“对了糖糖,那你做护士这些年,就从没见太平间有过任何…任何特别的事吗?” 糖糖兴致不是很高的说:“没啊…最奇特的一次也就是死了个男的,他三个老婆为了争家产在太平间里打了起来,打到后来光顾着打了,连那男人火化的事情都没人管。” “三个老婆…那男的可够有钱的…”我调侃到。 糖糖不屑的解释道:“奇特就奇特在这儿,那个男的超级穷,他就仗着在北安有套平房,等着拆迁暴富呢,那三个外地女人冲的也就是这个。可是这男人没那富贵命,他就是在拿到拆迁补偿通知时死的,这事儿在医院里一直当笑话那么传。” 我笑道:“嚯,还有这种事儿?” 糖糖的兴致终于又提起一些,她忽然主动说道:“说起来…当时医院里还有另一件事,挺有意思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预约探险 石锅里的汤已经不沸腾了,我一边吃着,一边听糖糖讲起了另一件比较特殊的事。 只不过她讲的不是关于什么怪力乱神的事,而是关于一个人,准确的是,是关于一个贼。 那是新医院还没盖起来的时候,糖糖还在老县医院上班。 有一天医院里忽然有人丢了点钱,丢钱的人找了一圈,没找到,因为丢的也不多,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过了几天,又陆续发生了好几次丢钱的事,虽然每次丢的钱数都不多,但是丢钱的人数多了,报案的次数多了,就成了大案,警方和医院领导们就不得不重视了。 民警们先是各种调查,可什么都没查出来,后来派出所有个队长提出个方案,因为丢钱的全是医院里的病人家属,所以就就找了几个年轻民警,伪装成病人家属,在医院里蹲点。 蹲点很成功,第三天就发现了那个贼,发现之后就是抓捕。 但是那个贼对医院的地形无比熟悉,而且行动速度特别快,最后愣是没抓到不说,连那个贼最后逃去了哪里都没人知道。 再然后,就是调取监控录像寻找这贼的踪迹。 整理了好几天的录像带,最后除了有一个那贼从医院大楼后门径直跑进太平间的模糊侧影外,就没有任何其他跟这贼有关的资料了。 换言之,根据警方的发现,结合监控到的内容,那个贼在当时是进了太平间,并且再也没出来。 当时得出这结论时,距离最后拍到那贼的身影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民警还是不甘心,于是就进太平间查了一遍。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万幸的是,警方的这次抓捕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这天之后,医院里再也没人丢过钱。 后来警方又对整个县医院进行了严格的排查,也没发现任何跟那个贼有关的痕迹。 医院方面本着人道主义精神,给那些丢过钱的病人家属分别发了一些代金券,然后把那些病人需要的药默默的涨了涨价。 最后一分钱没花,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其实那些人丢的钱的总数并不多,最少的个别人甚至只丢了十块八块的,连民警都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根本没丢钱,只是在趁机碰瓷。 医院把失主都安抚好后,贼也没再出现过,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因为这事儿等于是警方栽了跟头,所以警方也跟医院特意交代过,不许对外提这件事。 医院方面呢,本来也不想让顾客知道这种事,会影响生意的嘛,所以,最后整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但这件事被某些闲人或者有心人一加工,就成了另一个有鼻子有眼的鬼故事,很是风靡了一阵。 听完糖糖讲的故事,我说道:“所以…那个贼最后是进了太平间?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糖糖答道:“是啊,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后来才会传出鬼故事,就说是医院治死了人,冤魂来要赔偿什么的,特别幼稚,那明明就是人嘛,根本不是鬼。” “哦…”我点点头说道:“是挺幼稚,那你怎么确定那肯定是人?” 糖糖答道:“因为那段时间,我还知道另外一件事…” 说到这儿,糖糖又压低音量,把语气调整到神秘画风,说道:“其实当时啊,我还知道一件事,就是咱们这儿那条小吃街,也传出闹鬼传闻了!” “小吃街?” 我知道糖糖说的应该是菜市场里那几个小吃摊位,数量不多,规模不大,档次不高,离老县医院不远,连大排档级别都算不上。 糖糖说道:“是啊,当时有不少摊位都发生了怪事,比如炒饼火烧什么的,刚做好的食物忽然就不见了,按说这也没啥,野孩子偷这些吃的也不算少见,可问题是,每次出了这种事,摊主都会在显眼的地方发现多出一些钱。” 我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县医院那个贼干的?他每次只偷很少的钱,只是为了给他自己买吃的?” 糖糖很满意的说道:“对!一江哥你真聪明!但是当时没几个人把这件事跟县医院的事往一起联想,所以就传成了两个独立的鬼故事。” 我点点头,表示可以理解。 毕竟对于我们这些骨子里都还是农民的北安人来说,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自己主动就会往鬼神方面想。 往这方面想,人更容易心安。 眼看汤已不烫,我赶忙招呼糖糖先吃饭。 糖糖没客气,大概也确实说累了,我俩便没再聊天,专心吃起了东西。 默默吃完温热的米线,离开米线店,我没话找话的冲糖糖说道:“说起来县医院的传说是真不少,也不怪之前那帮熊孩子会跑去探险。” 糖糖略有些期待的说:“探险啊?其实…一江哥,我们也可以试一试啊。” 我笑道:“咱都这么大的人了,试啥?。” 糖糖说道:“你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县医院的搬迁过程进行的十分不合常理,而且我们领导还特意叮嘱我们不准再去那儿,所以我就觉得…那里肯定会有些特别的东西,也许…还是只有我能看到的东西噢。” 我知道糖糖是在说她的‘阴阳眼’,只好不置可否的说:“好啊,有机会吧…” 糖糖却仿佛有些着急的说:“一江哥你今天是休息的话,那你是明天上班是吧?那我明天去找你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你还真要去啊?” 糖糖答道:“是啊,我今天上夜班,明天可以调休。” 说着话我才注意到,我俩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能看到了新医院的大门了。 我苦笑道:“行吧,那已经到这儿了,我先送你回单位?” 糖糖答道:“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哈。” 把糖糖送到医院大门口,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消失在视线里,我又扭头看向这边的门岗室。 门岗室里的三叔已经喝的有些多了,红光满面,喜气盈盈,没看到我。 我也没特意去跟他打招呼,自顾自离开了新医院,回家休息。 这一整天就够忙够累够闹心的了,糖糖明天还要去玩什么探险,唉,这趟老家之旅,真是一点都不轻松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金牡丹长本事了 这晚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什么都不告诉父亲。 不管跟驼叔的关系如何,也不管驼叔的人品如何,父亲与他之间都是有交情的。 有交情就有感情,有感情的话,知道他突然去世,对于父亲那种人来讲,肯定会是一件能影响心情的事。 是不是会有别人把驼叔的事告诉父亲,这我管不着,反正我是不会主动去说的。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买上早饭就直奔门岗室。 到门岗室一看,任科已经起床了。 虽然他是第一天上岗,以前也没干过这行,但看门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而且真的不累,所以他对这工作适应的倒是很快。 和任科闲聊了几句,我渐渐发现,这人的身份位置一掉下来,不端架子了,说话什么的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八点整,任科准时下班离开后,我就给糖糖发了条信息,问她准备今天什么时间过来‘探险’。 没想到糖糖却回复了一条让我顿感不妙的信息,她说她也是早上八点才下的夜班。 她的工作性质跟我这儿不同,晚上几乎是不能睡觉的,所以要先回家去补觉。 那么她具体什么时候来找我,就要看她什么时候醒了。 换句话说…这场我俩已经约定好的探险,很有可能要在夜间进行。 唉…大半夜进那种地方,只怕没事也会搞出点事啊… 今天上午过的很平静,没发生任何事。 到中午时,王工忽然给我打来个电话,他说下午他又要陪个‘大师’来一趟,重新看看老县医院的风水。 看就看吧,我也没当回事。 下午三点左右,我仍旧没等到糖糖的信息,却等到了王工。 王工是坐车来的,不过和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次只来了一辆轿车。 这次这辆车里一共四个人,除了王工以外,另外还有两个熟人和一个陌生人。 那个陌生人是个小伙子,那两个熟人…一个是金牡丹,另一个是金牡丹的贴身女秘书。 看到金牡丹,我不自觉的调整了态度,虽然依旧客气,但一直也没正眼看过这位‘大师’。 而且虽然知道金牡丹的职业,但我还是故意当着他的面问王工,怎么没看到要来看风水的大师? 王工趁机谄媚的说,金牡丹就是这次请的大师。 按王工的意思,金牡丹是前段时间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一本风水奇书,而金牡丹自己又天赋异禀,所以很快就精通了那本书上的内容。 如今的金牡丹,已经升级成了2.50版本,新增加了看风水功能。 王工说的花里胡哨,仿佛金牡丹得到那本除了他本人以外连狗都没见过的奇书的过程,就跟早期武侠小说里的那些大侠,掉进悬崖后得到盖世神功秘籍的过程差不多。 听完王工的描述,我不由得连连称奇,竖起大拇指在心里夸了一句:咋没摔死你个老丫的? 虽然厌恶这人,但该我做的工作我还是会做的。 所以接下来就是枯燥漫长的陪看风水过程。 金牡丹时不时就会婉转的强调一下,这次吴秘书没有陪着一起来,并不是因为吴秘书对他不够重视,而是吴秘书有点‘家事’,实在走不开,所才安排了一个手下过来。 也就是我不认识的那个陌生人。 我知道他说的家事肯定就是吴秘书弟弟的事,这么看来,吴秘书弟弟的葬礼举行的时间可不短,换言之…份子钱肯定没少收。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高富收到的那可怜巴巴的一点份子钱,这对比真是… 中间抽空我又跟王工打听了一下驼叔,听起来让我挺意外的是,他好像到现在都没收到驼叔已经离世的消息。 他只是在之前收到他上级给他的命令,让他把驼叔辞了换成任科,他就奉命行事照做了而已。 至于这人事调动背后的原因,他完全不知道。 想到王工平时那毫不掩饰的嫌贫爱富姿态,我就没跟他提驼叔的死讯,毕竟估计他也不会关心驼叔这种人的死活。 金牡丹拿着黄铜罗盘和平板电脑,装模作样的勘察了许久才结束。 等把他们送走后,已经将近下午五点。 打开手机一看,糖糖还没给我信息,尚三竿倒是发来一条,问我晚上有事没?他想来找我一起吃饭。 我告诉他今晚我不光上班,还有其他事,所以今晚不能陪他了。 片刻后尚三竿又回信息说,那他就不找我了,他找蒋正也一样。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么说,我心里顿时觉得怪怪的,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不过我也没权力干涉他的交友自由,何况要不是因为花花的事,再加上我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说实话,我也想和蒋正这样的人做朋友。 所以我最后只给他回了个‘随便’,便没再多说什么。 傍晚六点,我买了几个火烧正在吃着,终于收到了糖糖的微.信。 她刚和她爸一起吃过晚饭,这就准备过来。 我回复她我就在门岗室,随时可以过来。 发完信息,我就狼吞虎咽起来。 早点吃完,早点跟这姑娘探完险,早点把她打发走,我就算完成任务了。 忽然手机又收到一条董叔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多担待。 “多担待?是指陪糖糖探险的事吧?”我边小声嘀咕着,边给董叔回复了两个字:放心。 话说董叔对我倒是真信任,就这么孤男寡女大晚上的去共处一室,他都不担心我会做啥坏事…虽然这‘一室’有点大。 回完董叔的信息,我看到糖糖已经到大门外了,只有她一个人,董叔也没送她。 我先把她迎进了门岗室,给她倒了杯水后,边吃着最后几口火烧,边陪她闲聊了会儿。 然而糖糖却相当兴奋,一直心不在焉,此刻她脑子里显然只有一件事,就是接下来的‘探险’。 终于吃完了,我最后冲她确认道:“糖糖,你…真的想进去?” 说完我用手指了指医院大楼方向,糖糖用力的点点头说:“是啊,反正我知道,一江哥你肯定不会跟我们领.导打我小报告,嘿嘿,而且我也好久没见过‘它们’了。” “他们?” 我一时没理解糖糖在说什么,糖糖却神秘一笑说道:“等一会儿进去…你就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入楼 虽然糖糖的语气相当神秘兮兮,而且还故意没把话说透,但我还是瞬间就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于是我便站起身,边去拿墙上的钥匙边说:“好啊,那咱这就出发?” “不,再等等…” 糖糖竟然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不明所以的问道:“啊?还等啥?再等天就黑了。” 糖糖得意一笑说道:“对!等的就是天黑!” “呃…好吧。” 又闲聊了一会儿,日渐西沉,夜幕终于升起。 “可以走了吧?”我指着外面说到。 “嗯嗯。”糖糖这次答应的相当痛快。 一起离开门岗室,锁上门岗室的门,再锁上医院大门,我俩这才奔向医院主楼。 走到大楼门口,我隔着玻璃门用手机电筒照了照空荡荡的大厅,又一次冲糖糖问道:“怎么样?糖糖,最后问你一次,你…” 糖糖打断我说道:“一江哥快开门吧…来都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捅进了锁眼里。 打开锁,摘下跟锁合作的铁链子,拉开门轴已经有些生锈的玻璃门,我冲糖糖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糖糖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门后的黑暗,大踏步走了进去。 我关上玻璃大门,也赶紧跟上了她。 “接下来就听你指挥了,糖糖,这楼这么大,你想去哪儿看看?”我问到。 糖糖像导游似的,打量着四周的黑暗讲解道:“这楼一共五层,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就是这层,主要负责检测,大到CT核磁共振,小到体.液化验视力测试都有。因为这类科室都需要很多仪器,有的仪器太重,不好来回搬,所以就都统一安置在一楼了。” 我问道:“啊?那这些仪器也都没搬走?都挺值钱的吧?” 糖糖说道:“怎么会?一江哥你也知道那些仪器值钱,当初都跟着搬迁一起搬到新医院了,不过新医院那边,把这需要大型仪器都放在了地下一层。” 我说道:“我就说嘛,当时就是再怎么着急,也不该这么败家。” 糖糖点点头,接着说道:“所以,其实一楼没什么劲,大多就是些空房间,就算不空,也只是放着一些陈旧的或者坏掉的设备而已,简直无险可探。” 说着话,糖糖已经带我走到了主楼梯前,她讲解完,我也开始跟着她爬起了楼梯。 “另外就是第二部分,也就是二楼和三楼,这两层楼里的房间包括两种用途,一是各个医生的问诊办公室,病人在一楼检测完,就要拿着检测结果上二楼相应科室,让大夫给解释检测结果的含义,嘿嘿…” 说到这儿,糖糖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我不明所以的问道:“糖糖,你笑啥?” 糖糖解释道:“其实吧,我老觉得,病人检测完,拿着检测结果找医生讲解的这个过程,有点像是去庙里求签,然后找老和尚解签的过程,一江哥你觉得呢?” 糖糖说着又笑了几声,我不置可否的跟着笑了笑,接着问道:“那,你说的这层楼的第二种用途是什么?” 糖糖边示意我继续爬楼,边接着讲解道:“另外一种用途,也是给医生留作办公用的,但不是用来接诊,而是用来搞行政的。各种办公室会议室什么的,都在这两层楼。” 我“哦”了一声,糖糖接着说道:“这两层楼其实也没什么探险价值,但是吧…一江哥,我们随便找个房间看一眼吧,具体看哪个由一江哥你来决定,免得你觉得是我提前安排好的。” 我有点懵的问道:“选什么?选房间?” 糖糖答道:“是啊,随便选一间,这门上不都有玻璃窗嘛,你随便选一间,然后从玻璃窗往里看,看完我再跟你说。” “哦…”我不明所以的答应一声,此刻我和糖糖已经到了三楼,我俩一起拐进走廊,左右看了看,我选了一间离自己最近的房间。 走上近前,我按糖糖刚才说的,用手机光照向门上的窗口,然后扭头看了糖糖一眼。 糖糖冲那个窗口仰了仰下巴,示意让我去看。 当着女孩子的面我没太犹豫,凑上去看向房间里面… “你看,一江哥,我没骗你吧?这房间里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还在?乍一看是不是就像还在正常运转一样?” 糖糖压根没凑过来,但她确实说对了房间里的情况。 这房间看起来是个办公室,办公桌椅齐全,甚至桌上还整齐的放着一些文件夹。 而在房间里的其他位置,沙发,茶几,铁皮文件柜,什么都有。 如果不是已经肉眼可见的一层积灰的话,这里面真的就像是还有人在办公似的。 看着看着,我一时没留神,一直扶着的门板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我踮着脚尖的双脚便朝前踉跄了一下,‘吱呀’一声,这门竟然就被我给推开了。 “靠!这走的也太匆忙了吧?门都没锁?” 我有些失态的小声喊了一句,这一下真有点闪到我了。 糖糖很不在意的说:“这也不奇怪啊,当时走是大家一起走的,而且说了走了就不回来了,所以这门锁不锁的根本无所谓。” 我“哦”了一声,镇定心神想了想说道:“来都来了,门都开了,要不进去瞧瞧?” 糖糖无所谓的耸了下肩,我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手机电筒映照下,我仔细看了看这房间里的陈列,确实和正常营业状态没什么区别。 看了一阵觉得也没啥,于是我便准备离开。 一转身,我忽然看到在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副挺大的合影。 好奇之下,我凑上近前看了看,那是一群人的合影。 十来个人并排站立,除了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 而中间那个唯一没穿白大褂的人,却是个熟面孔,这人正是刘县长,而且是我记忆里的那个,还没‘变形’的刘县长。 回忆着上次见到的刘县长,我不禁有些感慨,唉,曾经的他是多么意气风发,真不知道是什么病把他给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又看了看照片里的其他人,在看到其中一个医生时,我顿时有些发愣,忍不住指着那个医生问道:“糖糖,这人也是医生?他不是…”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那后半句是…他不是刘县长家那个门下‘小小走.狗’,怪人申弄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陌生医生 “不是什么?一江哥你在说什么?” 糖糖疑惑的问了一句,问完就也凑上来看向了那副合影。 我没再继续说话,糖糖看向申弄,眼神疑惑的说:“这人…好像没见过啊,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咱们县医院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其他这些医生呢?你都认识吗?” 糖糖看了看说道:“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那你看,这个是心肺内脏科的邢大夫,现在也在咱们新县医院上班,我们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还有这个,这个是骨科的…” 糖糖一口气说了五六个她熟悉的医生,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是她也没见过的不认识的医生。 申弄就在这三四个医生里。 “估计是外地医生来咱们这儿交流学习的吧?这也很常见啊,还有中间这人…这人怎么有点眼熟?是谁来着?” 糖糖指着刘县长,皱起了眉头。 我哭笑不得的说:“我糖糖姐,这是咱们刘县长啊,您怎么把咱们北安的父母官都给忘了?” 糖糖恍然大悟的说:“对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嘛?嗨,我又不像你们男人那么关心政.治,再说…我好像好久好久都没见过这位县长大人了,现实里没见过,在电视上也没见过,我记得以前他还蛮喜欢上电视的嘛…” 眼看糖糖对申弄完全不了解,甚至对刘县长都没什么印象,我也知道在她这儿问不出别的,干脆说道:“得,那咱出去吧,万一一会儿人家家里人回来,把咱当成小偷就不好了。” 糖糖被我的话逗的“嘻嘻”一笑,跟着我走出了这房间。 关上这间办公室的门,我刚想问糖糖下一步想去哪儿?忽然看到了这办公室对面,另一间外观完全一样的办公室。 一时好奇,我走到这间办公室前,也扒着窗户往里看了看。 和刚刚那间一样,虽然布局不甚相同,但同样都是东西满满,怎么看都像是一直还在正常运作似的。 不夸张的说,冲房间里这些摆设,只要稍微给他打扫一下卫生,立刻就能开始重新接客。 遗憾的是,这间办公室的门是上着锁的,拧不开。 糖糖忽然有些小得意的说:“看吧,是不是很奇怪?正常搬迁不会这样吧?” 我想了想,回过头笑道:“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看到处在这个阶段的这种建筑,不知道什么样子才应该算是它的正常样子…” 糖糖似乎有些不开心的说:“反正肯定不会是这样。走了,我们继续往上走吧,接下来就是探险最重要的一部分了…也就是四楼和五楼。” 我跟着糖糖离开三楼走廊时,我忽然想起,这不就是程小蕾当时出事那层嘛? 按那帮熊孩子的说法,这也是他们当时探险走到的最高一层。 继续顺着楼梯往上爬,糖糖继续讲解道:“一江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关于医院阴气的事情吗?” 我说道:“记得啊,你说医院这边的阴气,是整个县城最重的。” 糖糖接着说道:“对,但还有一点我没说的就是…即使在同一栋建筑里,阴气的浓度分布也不一样。就像这里,下面那三层的阴气,其实是远远赶不上上面的,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江哥,你刚才并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对不对?” 我挠挠头,配合着说道:“是啊,没有不舒服,这是为什么呢?” 糖糖说道:“这是因为,楼下那三层的用途使然,很少会有人在那三层去世,所以,下面的阴气就不重,但是…” 糖糖卖了个关子,我继续配合道:“但是什么?” 糖糖这才说道:“但是,接下来这两层就不一样了,就算一江哥你只是个普通人,也有可能能感觉到阴气的存在,因为这两层的阴气…太浓了,所以一江哥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马上跟我说哦。” 我说道:“嗯,我要是不舒服的话肯定会跟你说的,毕竟你是专业的嘛,再说了,我在这儿就是想跟别人说也没人听啊。” 嘴上这么配合着,我心里却在想,就算一会儿我真有什么不舒服,那也是因为你的话给我自己造成的心理暗示引起的,跟什么阴气有个屁关系? 没想到我的话却换来糖糖的神秘一笑,她接着说道:“一江哥你这话说的不对噢,这楼里现在可不止我们两个人,有些以前的病人,虽然死了…但不代表他们就离开了…” 我在心里小小翻了个白眼,得,看来这是要开始展示她的阴阳眼了。 不过我嘴上依旧装着傻说道:“嗯,对,没走,给存太平间里了。” 糖糖轻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我这话在她眼里很幼稚,然后继续朝上走去。 “我们直接去五楼吧,按以前我在这儿上班的习惯,危重病人都是被安排在五楼病房的,换句话说,大部分病人都是在五楼死的,所以,五楼就是整个医院阴气最重的地方…” 我“哦”了一声,没多说话。 五楼,站在走廊里打量这层,外观和楼下那几层差不多,都是一条长走廊,走廊两旁是两排关着的门。 到达了糖糖说的五楼,她却没停留,而是像寻找什么目标似的,拐进楼道就朝着一侧尽头走去。 边走她还边用手机光照着四周,墙壁,地面,屋顶,她都没放过。 我跟在糖糖身后走了一段后问道:“糖糖,你是在找什么吗?” 糖糖没看我,继续打量着四周说道:“对,我在找‘它们’,一江哥,你看到‘它们’了吗?‘它们’好不开心啊…” 我问道:“‘它们’?” 糖糖答道:“是啊,哦,对不起,我忘了,你只是个普通人,不能像我一样看到它们,但是…这里还有最不开心的一个,一江哥,我想你就算看不到它,也是能感觉到它的,我们到了,就是这里。” 说着话,糖糖已经带着我站到了一个没有装门的门洞前。 这门洞周围和里面都贴着瓷砖,门洞里传出的阵阵怪味和门洞边上贴着的指示牌都告诉我,这是个厕所,还是个男厕。 “走了,一江哥,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你不要害怕哦。” 说完,糖糖就朝这男厕走了进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戏精本精 “快看!一江哥你看到了吗?!啊,不对,你是普通人,你看不到。那你感觉到了吗?!这么重的阴气,你总能感觉到吧?!” 跟着糖糖进入这座荒废已久却余香不散的男厕后,我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各种形状颜色不一的神秘物体,一直走到最深处的一个厕所隔间。 一打开隔间门,糖糖就指着隔间里面一惊一乍的大喊了起来。 我茫然的看着空荡荡脏兮兮的隔间,再看看糖糖,摇头说道:“我小学时有次跟同学打赌输了,那次的惩罚,就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不是,是唯一一次进女厕,当时我也很紧张,不过没你这么激动,所以…这也你是头一次进男厕所吗?” 糖糖一脸焦急的说:“不是那个,我经常进男厕…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就是…你看!你感觉到这只吊死鬼的阴气了吗?” 说到这儿,糖糖有模有样的抬起头看了下厕所上方,又指着上方继续一惊一乍的说:“你看!你看他的舌头!吐出那么老长!好可怕啊!啊!他在瞪你啊!” 我看看什么都没有的厕所,忽然觉得糖糖刚才说对了,我现在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这感觉完全是来自于她的浮夸表演。 我觉得有些尴尬,尴尬到脚趾抓地。 不难推断出,关于这只‘吊死鬼’,糖糖的灵感来源有很大可能是那部电影:《我不是药神》。 在那部电影里,就有个身世很苦的男人,最后自己把自己吊死在了这样的环境里。 “对了,你是看不到的,但你能感受到吧?是不是觉得阴风阵阵?”糖糖继续说着,语气相当正儿八经。 我扭头看了眼旁边墙上破了个洞的玻璃窗户,嗯,糖糖说的没错,确实有凉风从那个洞口吹进来。 “咱走吧,这地方…你不觉得味儿有点冲吗?” 糖糖像是没听见我的话一样,自顾自说道:“一江哥,你知道吗?这个吊死鬼生前得的是一种慢性病,不致命,而且是可以根治的。但在他住院后没多久,他那个二婚的老婆就把他的钱全都卷走了,他一时想不开,就在这儿上吊了。…” 得,还整出点儿原创剧情。 我无奈的撇撇嘴,继续听着。 “自杀的人,都无法进入六道轮回,他就被困在了这里,永远无法离开,成了…成了这家医院里,怨气最重的冤魂…之一。” 说到最后,糖糖竟然还带出了一丝哽咽。 我看看糖糖,再看看厕所里,再看看糖糖,我觉得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完全跟那个‘黑人问号’表情包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不能提黑人,最近这词儿太敏感… 我尽力挤出两声干笑说道:“嗯,真感人,那咱可以走了吧?这环境让我习惯性想尿.尿。” 糖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对我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摇头苦笑两声,又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肯定不是她原本想说的话:“唉,算了,你们普通人看不到,自然也无法感受那种悲伤,算了,算了…” 糖糖的语气里带出了一丝我很反感的优越感,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我确实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一阵无趣感涌上心头,我说道:“是啊,委屈你了,年纪轻轻的就承受着这么大的责任和压力,那咱赶紧走吧,我越来越想尿.尿了,身为一个普通人,我的膀胱也是普通配置,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和责任。” 糖糖终于答应一声,仰头冲着厕所上方的虚空说:“那,张叔,我们走了,嗯,您放心,我会坚强的,再见。” 我冲着糖糖仰头的方向摆摆手说:“张叔再见,注意保护颈椎啊。” “啊?”糖糖没听清我说了什么,我赶紧说了声“没什么”,便和她一起离开了男厕。 回到走廊,糖糖似乎还沉浸在她自己的幻想里无法自拔,情绪依旧有些低落。 我本来就不擅长哄女孩子,更不会哄她这种有些‘戏精’的女孩儿,所以就干脆不说话,安静陪她。 她想再去哪儿我就陪她去,赶紧探完赶紧回家。 然而才走了没几步,糖糖便又发出一声把我吓到差点原地暴走的尖叫:“啊!一江哥!快看!是小宝!” 我深吸两口气缓了缓,这才尽量平和的冲糖糖说道:“糖糖,你说是什么小宝贝呀?孤男寡女的,你这么说有调戏我的嫌疑哟。” 糖糖却没理会我的调侃,她指着眼前的地面说:“一江哥!你看!小宝也还没走!他也还在这里…” 说到这儿,糖糖又哽咽一声才继续跟我这个‘灵异盲人’解释道:“小宝死的时候才九岁啊,你知道吗一江哥,小宝好乖的,他只是嘴馋,那天他以为家里那个可乐瓶里装的真是可乐,就偷喝了几口,可…可那其实是百草枯啊!后来他父母发现他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他还那么小年纪,好可怜啊…” 我面无表情语气平淡的感慨道:“是啊是啊,好可怜啊,然后呢?” 糖糖接着说道:“然后,他的冤魂也留在了医院里,一江哥你看,你看他的眼睛,在滴血啊,还有他的耳朵,鼻子,嘴,都在往外流血,他说他死时好痛苦啊…” 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跟着蹲下,把纸巾递到糖糖指着的那团空气前说道:“小宝乖,拿去擦血,注意个人卫生,来生少喝可乐,顺便给你爸妈托个梦,让他们去告一下可乐公司啊,争取赔你家几个亿,对了糖糖,那瓶子是百事的还是可口的?” 糖糖没理会我的话,她很入戏的眼含热泪摇摇头说道:“一江哥,别这样,人鬼殊途,连我都无法和他们发生实际接触,何况是你?你把纸巾收起来吧,他拿不到的。” 我站起身佯装惋惜的说:“唉,那没办法了。” 说完我就用那张纸巾给自己响亮的擦了个鼻涕,接着把纸团抛向远方,看到纸团落地,我冲糖糖问道:“哎?我没砸到哪位冤魂吧?” 说完这话的一瞬间,我就傻眼了,因为在这纸团落地不远处的昏暗中,我清楚的看到,不知何时,那里竟然出现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女人身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可算完事儿了 糖糖蹲在地上,还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头都没抬的说:“不会的,一江哥,现实里的物体是接触不到他们的,而且如果有鬼魂的话,我会跟你说的。” 我傻愣愣的低头看看糖糖,再抬头看向那个女人。 那女人身在我手机电筒的光照范围外,就算我正对着她的方向,也只能看到一个大体轮廓。 长发飘飘,衣裙也飘飘。 我能确定,即使是在我蹲下配合糖糖之前,这女人也还没出现。 一股寒意从心底渐渐升起。 一个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以这么快的速度突然出现? 这…真是人吗?还是… 糖糖还蹲在地上,她的眼睛看的方向和我是一样的,但她显然没看到那个女人,她只看到了她眼前的‘小宝’。 糖糖的阴阳眼是假的,那我呢?难道我才是真有阴阳眼的那个人? 我想叫糖糖也抬起头看看那个女人,低下头冲她说道:“糖糖,你介不介意让小宝先歇会儿?我好像看到小宝他妈了…” “啊?”糖糖抬头看向我,我再扭头看向刚才那个女人站立的方向,意外又不算很意外的…那个身影,不见了。 “一江哥,你说什么?” 糖糖略显迷茫的问了一句。 我摆摆手说:“你先陪小宝玩儿,等我下。” 我扭扭脖子,又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朝刚才那身影所在的位置走去。 糖糖不哭了,也没再说话,一时之间,整个世界都安静的仿佛被钉上的棺材里面一样。 有微风在走廊里吹动,我感觉不到,但我看到我刚抛出去的那个纸团在颤动。 越过纸团,继续前进。 一边前进,我一边打量着走廊的四壁。 左边,右边,地面,甚至连日式恐怖片的‘禁忌之地’:走廊顶,我都没放过。 然而却没有任何发现。 直到走越过那个身影刚才所在的位置,仍旧什么都没发现。 “你看,一江哥,我没骗你吧?即使你不是阴阳眼,也感受到这里的不寻常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了糖糖轻柔的声音,听起来,她最多也就距离我不会超过一米远。 在这样的环境里,在我情绪本就处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她这样悄无声息的靠近,即使语气再轻柔,也足够刺激的。 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甚至都能感觉到有汗水在顺着脊椎骨往下滑落。 ‘恐惧的尽头就是愤怒’,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 我觉得我要爆炸。 如果糖糖是个男的,我这会儿绝对已经回头给完她一拳了。 而且还很有可能会免费再给丫续上一脚。 但她是糖糖,是女孩儿,是父亲的朋友董叔的女儿,今天我也跟董叔说过,让他放心。 我忍… 深呼吸… 我就当她是个抽风病人,对待病人要像春风般的温暖…话说回来,当年欧洲那场死了好几车人的黑死病,好像就是春风带来的病菌吧? ‘分心大法’终于成功的消耗掉了我的部分怒火,我缓缓回过头,冲糖糖微笑着说道:“糖糖…以后,千万不要跑到别人身后忽然说话,好不好?算一江哥…不,算一江小弟求你了,行吗?” 我想糖糖终于感受到了我压抑着的快要实体化的怒火小宇宙。 她这次没再矫情,而是有点怯懦的说道:“好…一江哥…我就是…你一个人过来,我…我担心…” “不用!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你不靠我太近,我保证我没危险,好吗?” 糖糖终于点点头,说了声“好”。 我也终于松了口气,趁机又回头看了看走廊深处…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我问道:“那,糖糖,咱今天这探险就算结束了吧?” 其实到现在我也明白了,糖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探险’,她只是想以探险之名,来秀一秀她的‘阴阳眼’。 至于她这么想‘秀’的原因,我也想明白了。 在和董叔的几次闲聊中,我已经得知,糖糖她妈走的很早,到底有多早我没细打听,但糖糖这孩子确实从小就缺少母爱。 缺少母爱,就是缺少关爱;缺少关爱,就是缺少关注。 她这么想秀自己的与众不同,说到底就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别人多关注她,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对于母爱的缺失。 ‘幸运的孩子可以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孩子却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 糖糖…就属于不幸的孩子吧? 糖糖也没辜负我的猜测,听我说完,她说道:“嗯,其实我就是想来再看看他们,以前在这里上班,每天都能看到他们,但现在这里没人了,他们好孤独的…” 我说道:“没事儿,不孤独,你不是说这里冤魂有很多嘛?他们自己相互之间也可以交流嘛。” “啊?”糖糖忽然愣了,她显然是没想到我会说这话。 我接着说道:“是啊,人家都是一个系列的,说起来可比跟咱来的亲,对吧?那往一块儿一坐,你说说你是咋嗝屁的他说说他是咋挂掉的,那多有共同话题?大家还可以一起探讨一下未来,下辈子投胎去谁家啥的,那多有的聊,是吧?” “啊?” 糖糖的表情更懵了。 我趁热打铁道:“所以往后你也别惦记他们了,人有人路鬼有鬼道,要是我在家本来过的好好的,忽然来个鬼非要跟我谈心,还专挑我的伤心往事谈,那我也不能待见他啊,你说是吧?” 糖糖这回连“啊?”都不“啊?”了,显然是被我给绕住了。 “时间不早了,手机也快没电了,咱撤吧?” 我催促了一句,糖糖犹豫几秒,最终还是“哦”了一声。 虽然看得出来还不是很情愿,但大概也是听出了我的坚决,她终于同意跟我开始下楼。 下楼的过程中,她仍会时不时的说她又看到鬼了,还好她接下来说话都挺正常,没一惊一乍。 终于回到一楼,刚进前厅,我就透过玻璃门看到外面有两个人,是尚三竿跟蒋正。 “啊?那两个人是谁啊?”糖糖也看到了他俩,我说道:“没事,我朋友。” 说完我就带着她走出玻璃大门,一出来我就冲远处喊道:“谁啊?偷东西呢?!” 尚三竿和蒋正一起扭头看向我,尚三竿举着手机骂道:“靠,你特么去那里面干啥玩意儿?咋还关机了?咋…咋还带着个妹子?” 骂道最后,看到有女孩儿在,尚三竿的语气也轻缓了下来。 我不解的边走边按灭手机电筒,接着按亮手机屏幕说道:“没有啊,谁关…” 手机上的信号竟然是空的,此刻才忽然长满。 紧接着,就是弹幕一样忽然弹出的一大堆信息…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四人夜话 手机里弹出的信息很多,不过种类不多,一个是未接来电短信提醒,大部分都是尚三竿的手机号,间或有几条是蒋正的。 其余的就是微.信信息了。 同样,基本都是尚三竿发来的催命信息,还有好几条我没接起来的视频邀请信息。 蒋正也发来好几条微.信,不过视频邀请只有一条。 等我看完这些信息,我和糖糖也已经走到了尚三竿和蒋正身边。 我偷着扫了一眼糖糖的手机屏幕,界面稳稳定定,信息平平静静,看来我俩在楼里这段时间,没人联系过她。 “啥情况啊你俩?这姑娘怎么称呼?你俩啥交情啊?” 刚一凑近,尚三竿就审讯一样问了起来。 我举起手机给他看了一眼屏幕说道:“刚才我俩在楼里探险,那里面好像没信号,我这出来才收到这些信息,这是董糖糖,旁边殡葬店老板的闺女,我跟她爸比较熟,糖糖,这俩人是我朋友,这个货叫尚甘,你叫他三竿子就行,这人…叫蒋正,是…是个公务员。” “殡葬店董糖糖…你不会就是那个有阴阳眼的护士吧?” “尚甘…北安姓尚的…你不会就是西关的那个尚大师吧?” 尚三竿和糖糖相互问了一句,接着两人同时答道:“是我…” 说完这两个字,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有点发愣。 蒋正淡淡一笑冲糖糖点点头,表现的不是很亲热,而糖糖似乎注意力都落在了尚三竿身上,没给蒋正任何回应。 “你俩啥情况啊?怎么突然跑来我这儿了?”眼看这俩初次见面的人情绪有点不对劲,我赶紧插嘴问到。 尚三竿这才回过神说:“哦,我俩这不是觉得寡酒难饮嘛?就寻思叫上你一起,话说回来,这就是你说的你今晚的事儿啊?” 说着尚三竿指了指我身后的漆黑大楼。 我点点头说:“是啊。” 尚三竿故作生气的说道:“嗨!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叫上我啊?我…我虽然不像糖糖这么天赋异禀,但好歹学过几天,是吧?” 我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这尚三竿,咋忽然还拍上了? 看他这德行我问道:“寡酒难饮是吧?那你俩就空着手来啊?饮西北风啊?” 蒋正终于开口道:“都带了,在阿甘车里,阿甘,钥匙,我去拿。” 尚三竿没给蒋正车钥匙,而是先让我打开了县医院的大门,他直接把车开了进来。 车停好后,他才和蒋正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堆吃的喝的。 看到他俩带的东西不少,我便冲糖糖问道:“糖糖,要是不怕吃夜宵易发胖的话…一起吃点?这忙活半宿也怪累的。” 糖糖毫不见外的说:“好啊,我不怕胖的一江哥,我们值夜班时经常加餐,只要你们不嫌我吃的多就好。” 果然,这姑娘确实不挑食。 尚三竿说道:“哪儿的话?我这还正愁吃不完呢,你这就算是给我们帮忙了,走着!” 打开门岗室的门,我们四人排队进屋,整理食物。 这过程中,我和蒋正全程没有交流,因为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尚三竿和糖糖倒是聊的挺热闹,很有点一见如故的亲热劲。 蒋正看起来还和平时差不多,整个人云淡风轻的,也没刻意跟我套近乎,只是在尚三竿和糖糖聊天的间隙,会插上一两句嘴。 不够他分寸掌握的极好,每次插嘴都只会达到让气氛更加活跃的效果,绝不会招人反感。 终于全都摆好,糖糖不喝酒,她主要负责吃;我们三个男的在征询过她的意见,并且在她表示真的不介意后,就打开一瓶白酒,边喝边聊。 其实我也知道,尚三竿能带着蒋正一起来,主要目的肯定是想让我和蒋正的关系能重新‘破冰’,大家能恢复成之前的感情状态。 奈何花花的事,还有蒋正的真实身份,目前都还是我心里一道越不过去的坎,这不是一起吃顿饭就能解决的。 还好蒋正也没急于求成,甚至在我没主动跟他说话的情况下,他除了偶尔冲我微笑一下证明着他的友好以外,几乎也没主动理过我。 于是不知怎么搞的,这本来算是属于我的地盘,渐渐的,我反倒像是成了个外人。 尚三竿和糖糖已经开始聊一些灵异方面的事了,蒋正继续时不时插嘴配合着。 而我呢,基本除了吃就是喝,一直没怎么开过口…而这仨人好像也不在乎我开没开口,他们仨聊的是相当开心。 刚才在楼里被糖糖和那个神秘女人身影搞的,我确实有些疲惫,既然你们仨不介意,我也干脆就不说话了,静静的听你们说。 听着听着,我渐渐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这三个人好像有点很奇特的共同点,他们仨…都在隐藏自己,或者说是伪装自己。 尚三竿身为一个根据外面法律能定义为‘骗子’的神棍,一直在装作自己真的是个高人,也在强调世上真有妖魔鬼怪;糖糖身为一个缺乏母爱导致心理缺失的孩子,一直在装作自己真的有阴阳眼,真的与众不同,真的能看到尚三竿说的那些妖魔鬼怪。 蒋正作为刘县长的外孙,一句话就能命令吴秘书的人,明明算得上是县里的‘皇亲贵族’了,却一直在装作自己只是个普通基层公务员。 想到这一层,再想想我自己…好像也就我自己比较坦诚,表面上我只是个看门的,实际上呢?嘿,我还真就是个看门的,完全没有第二层身份。 一种强行给自己在道德上增加的优越感缓缓成型,再加上酒菜的帮助,我的情绪也渐渐回升了起来。 于是我也开始时不时的加入他们仨的聊天,气氛一时相当不错。 因为主导聊天的一直是糖糖和尚三竿,所以我们的话题,不可避免的一直在围绕着超自然内容转。 聊了会儿县医院的老故事和新探险,又聊了会儿尚三竿这行的趣闻。 聊着聊着,糖糖忽然说道:“要说尚大师你们这行啊,那位金牡丹老前辈可真是名不虚传,简直太厉害了,连我们那儿的好多医生都很崇拜他呢!” 其实我听的出来,糖糖提起金牡丹,主要是想显摆她自己在这方面的‘博学’,想显示她知道的人多。 但这名字一出现,再加上糖糖话里毫不掩饰的崇拜之意,一时间,我和尚三竿甚至蒋正,全都住了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人都爱金牡丹 “哦?医生们…也很崇拜他啊?为什么呢?” 终于还是尚三竿打破了僵局,只是他在问这话时,脸上原本的灿烂笑意已经变成了似笑非笑。 一直没什么情商的糖糖,丝毫没听出尚三竿语气的变化,听到他这么问,立刻兴奋的说道:“哎呀,那原因可太多了,我跟你说个最出名的事儿吧…” 接下来,糖糖讲了一个让我觉得相当哭笑不得的故事。 说是有一个挺有钱但是有严重‘疑心病’的人,得了一场其实根本不算多要紧的病。 在县医院看过医生后,医生诚实的告诉他,病不重,很快就能康复,平时想吃啥喝啥都随意,不用担心。 就是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被这人理解成了医生在对他进行‘死亡宣判’。 医生明明说的是他的病很轻微,不需要忌口,但他却理解成了,医生让他‘想吃点啥就吃点啥’。 换言之,他认为医生是在说,他的病已经没治了,让他临死之前吃点好的… 这人当场就崩溃了,任医生怎么解释怎么劝都不听,他非认准了自己就是不行了。 还好这人的家属通情达理,也可能是因为对这病人的脾气秉性足够了解,所以不光相信了医生的话,而且也没难为医生。 但这人是真能折腾,总觉得这医生说自己不行,可能只是县医院的水平不够,那还可以上市医院,甚至上首都医院找更高明的医生嘛。 就这么折腾了一大圈,他家人都快被他折腾病了,但因为他从所有医生那里得到的答复都一样,所以他越发坚定的认定,自己是真的不行了。 最后这人终于不闹了,准备坦然接受死亡命运了,他家人却实在受不了了。 因为你本来就没啥大事,好好的一个人就愣开始不吃不喝要等死了,这像什么话? 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他家里人就辗转联系上了金牡丹。 反正从医学上是搞不定这人了,就交给玄学吧。 金牡丹一出手,确实有效果。 经过金牡丹一点化,这人终于开窍了,再稍微一‘做法’,这人就彻底康复了。 金牡丹如何点化的不得而知,但他‘做法’的内容却让我很有种叹为观止的感觉。 他所谓的‘做法’就是…观天象,问六爻,测八卦,解易经… 总之,经过一系列挺费钱的表演之后,金牡丹终于给他开出了救他命的办法:解铃还须系铃人,回县医院,找当初给你宣判的那个医生,他有办法救你,这就是你跟那医生的孽缘。 有了金牡丹的话,这人踏踏实实的返回了县医院。 再度给这人检测完,那医生发现这人的病虽然拖了一段时间,但是问题不大,肯定能治好,但前提是,病人必须配合治疗。 这次这病人配合的真是相当好,对医生的话言听计从,让干啥就干啥。 所以这人很快就康复了。 等这人终于完全康复,身上之前那股因病而来的不舒服感彻底消失后,这人丝毫没有要感谢医生的意思,而是在医院里开始大肆宣扬金牡丹的神奇。 说的就仿佛他的病能治好,完全都是金牡丹的功劳似的,跟医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事之人加上有心之人一传播,一时之间,金牡丹在医院里名声大噪。 后来好多医生在遇到类似这种‘疑心病’过重的病人时,甚至会主动半开玩笑的说,要是不信我们医生,可以去请教金牡丹大师嘛。 反正你转一圈,最后还是要来我们医院看病,而且还能表现的乖一些。 但医生这种对金牡丹的调侃,渐渐也被传成了…医生有治不好的病,也要请教金牡丹。 这就是糖糖说的,医院里好多医生都崇拜金牡丹的原因,说白了,就是被人给传‘歪’了。 其实按糖糖的理解,她也觉得金牡丹很神奇,因为金牡丹竟然真有办法从玄学角度‘治好’这些病人。 但不光我跟尚三竿,甚至根据我的观察,连蒋正似乎都听明白了这事儿里的‘逻辑空子’。 金牡丹无非是用算命话术取得了那些人的信任,之后再把它们推回给医生,真要说治病,说到底还是人家医生的功劳。 只是这些病人‘当局者迷’,被金牡丹一忽悠,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而已。 关于金牡丹在医院里的传闻,糖糖终于讲完了。 尚三竿嘴角微翘,双眼放空,像是在思索什么。 蒋正扫视众人,拿筷子夹了口菜,也没说话。 糖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仿佛很期待听到我们对她这段故事的评价。 但显然尚三竿和蒋正都没打算说话,眼看气氛有些沉闷,而这个故事又没有什么抬杠的空间,我便转移话题说道:“对了,说起来,今天金牡丹还来我们这儿了…” 尚三竿看向我问道:“他又来了?来干啥?” 我说:“还是来看风水…说起来人家最近可长本事了,听说是得了一本旷世奇书,现在…人家自己也会看风水了,不用从外面借人了哦。” 尚三竿脸上的最后一丝笑意,也终于消失了。 忽然,糖糖手机响了起来,她赶忙接起‘嗯啊’了几声,挂掉电话便说道:“我得回去了,我爸找我。” 尚三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是啊,不早了,那我送你回去吧?一个女孩子,大半夜的…” “不用了,也不远…”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客气啥?” 说着话,尚三竿就主动站起身,我和蒋正也跟着想起来,却被尚三竿一把按回了椅子上,接着他又冲我俩使了个眼色。 看起来,他是想让我和蒋正单独待会儿,单独说说话,尽快解开心结。 我和蒋正都没辜负他,糖糖也没非要我们三个人一起送她,眼看站起身的只有尚三竿,糖糖便主动跟我和蒋正说了‘再见’。 这俩人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蒋正,一股微妙又有些古怪的气氛在房间里渐渐蔓延开来。 “一江,我…” “花花还好吗?” 蒋正终于主动开了口,但我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蒋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嗯,很好,你也看见了,申弄对养狗很有一套。” 我也点点头说:“嗯,它好就好。” 蒋正一时也没了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金奎往事 过了一会儿,看着蒋正这么个贵公子愣是露出了有些局促的神情,我一时也有些心疼。 想了想,我还是开着玩笑说道:“你说你也是,这么大个公子哥,说是北安第一都不为过,干嘛伪装成我们老百姓?怎么?骗人很好玩儿啊?” 蒋正笑了笑,又收起笑容很认真的冲我说道:“其实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姥爷怎么样,是他的事,我就是不喜欢别人因为我姥爷,就对我另眼相看…而且,一江,说真的,从咱俩认识到现在,我真的没有在任何事情上骗过你,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我擦了擦手臂上瞬间冒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撇撇嘴道:“咦…真肉麻。” 蒋正又笑了笑,我说道:“反正…对花花好点啊,这狗虽然凶,但是…反正看门挺称职的,而且这么珍贵的品种…说起来,你姥爷这么爱狗的嘛?把这狗从原产地弄过来,得花不少钱吧?” 蒋正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不在北安,其实跟姥爷联系的并不多,这次也是因为知道姥爷以前搞过这么两条,但是刚到北安就丢了一条,不瞒你说,现在起码…花花算是有个伴儿了。” “啊?当初是一对儿来的?” 我有点惊讶,蒋正答道:“是啊…不过我也不是因为这就非得把花花买走,当时那不也是…也是…” “我知道,你就是想借这由头把我从吴秘书手里捞出来,免得我…” 我接着蒋正的话说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驼叔…如果那天我没被蒋正叫走的话,估计我也得倒点霉。 “总之,一江,你明白我对你没恶意就好。” 蒋正没否定我的猜测,也没刻意去强调,看来他也是想让我尽量不要去在意这件事吧? “对了,一江,介不介意跟我讲讲阿甘跟金牡丹的事?听起来…他和金牡丹之间,好像远不止‘同行是冤家’这么简单啊。” 蒋正问的很温和,丝毫不冒失。 仔细想想,三竿家的事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虽然现在很多人肯定都已经遗忘了,而且好多人也都只看到了事情的表象,但确实知道的人不少。 再说了,以蒋正的身份,如果他愿意帮忙,那对三竿的复仇…总是会有帮助的吧? 想到这儿,我看了一眼窗外,没有尚三竿和糖糖的身影。 也不知道尚三竿啥时候能回来,我索性便跟蒋正讲了起来… 尚三竿的父亲是个民警,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民警,和很多影视作品里的好民警一样,正直,勇敢,善良…短命。 在曾经的某一时期,北安有相当一批人在从事着算命营生。 当时还名叫金奎的金牡丹,也是在这一时期加入的这个行列。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时村里墙上的标语也在日新月异的变化着。 从最早的‘赶美超英,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到‘全民努力奔小康’到‘生男生女都一样’再到‘扫除一切封建迷信活动’… 终于,警方瞄上了金牡丹们。 世界上最难破的案子是什么案子?在我看来,不是密室杀人,不是连环变态杀手杀人。 我始终觉得,世界上最难破的案子,就是罪犯和受害人联手作案的那种案子,甚至是受害人帮助罪犯对自己实施犯罪的那种案子。 金牡丹的营生,做的就是这种风格的事。 那段时间,村里开始严打封建迷信,算命通灵这种事就没人敢明着干了。 但在当时那个大环境下,这种事是不可能完全禁止的,最终也只不过是从地上转移到了地下而已。 隐蔽进行着的算命活动一直没停过,但是民警始终没抓住过。 因为就算有人举报了,算命双方当事人被抓了现行,那只要被算命的那人咬紧牙关不承认,民警就没辙。 因为民警当时喊的口号是破除封建迷信,尤其要破除以封建迷信方式骗钱的犯罪行为。 可如果连被骗的人都死活不承认自己被骗,而且还拼命维护那些骗子,警方能有什么办法? 于是在受害人和骗子的亲密联手下,警方只能无奈的看着这些事不断的发生,却又毫无办法。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跑去找民警报案说,他被金牡丹给骗了,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 按这人的说法,金牡丹亲口说过他三个月以内会发大财,但三个月过去了,他连捡钱都没捡过,更别说发大财了,所以才决定要报案。 这一突破口让民警们很兴奋,当天便决定,由尚三竿父亲便带队去抓捕金牡丹。 这是村里第一次有算命的人主动报案,所以警方非常重视,因为这是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 当天下午,尚三竿父亲就带人直接把金牡丹带到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金牡丹咬紧牙关死不肯认罪。 这还不算,他甚至还当着民警的面,把那个告他状的人给说服了,愣是让那人相信了金牡丹没给他算错。 金牡丹的说辞很巧妙,总的来说,他让那人相信,自己说他三个月内会发财,没说错。 但是这三个月里,这人还有有一场大的血光之宰,这笔财最终没有到手,就是帮他挡这血光之灾去了。 金牡丹口吐莲花巧舌如簧的成功说服了那人,到最后,那人竟然直接开口跟民警求情,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这就撤诉,求民警放过金大神仙。 尚三竿父亲此刻深刻体会到了啥叫‘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是身穿警服,他真觉得自己会忍不住揍那个被金牡丹忽悠的人一顿。 没错,不是想揍金牡丹,而是想揍那个被金牡丹欺骗还帮金牡丹说好话的人,太特么气人了。 但既然当事人都决定不告了,而金牡丹这次‘临时算命’又纯属免费,不涉及到金钱,所以在尚三竿父亲把情况上报以后,上面只给了两个字:放人。 身为一个称职的好民警,尚三竿父亲只能服从命令。 被无罪释放的金牡丹在临走时,有些得意忘形,竟然提出要免费送尚三竿父亲一卦,不收钱。 不收钱…就不算犯罪。 一肚子火的尚三竿父亲咬着牙和金牡丹说,好,那就给我算一卦,算算我什么时候死? 当时在场的其他民警一个劲劝他别说这么晦气的话,但他完全听不进去,非让金牡丹给他算。 而金牡丹装模作样的掐了一会儿手指后,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答案:从今天算起,到第四个中午之前…你必死无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父之仇 金牡丹给出的结果,直接把尚三竿父亲给气笑了,在场的其他一些民警也笑了。 其实金牡丹在忽然走上算命道路之前,就是个经常跟警方打过交道的混混。 说混混都是好听的,这厮纯粹就是一泼皮无赖,属于经过后天不断努力,已经成功把自己的脸皮给练没了的那种人。 所以当民警们听到金牡丹给出这种精确到天,并且距离当下时间如此短的算命结果时,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就认定了,这厮不是在给人算命,他这是在变着法儿的咒骂尚三竿父亲。 他还是他,他还是以前那个‘宁死不输嘴仗’的无赖金奎。 尚三竿父亲也觉得这只是一句咒骂,但他依旧很配合的问金牡丹,那如果自己到时候没死,你怎么说? 金牡丹一拍胸脯硬气的说,要是到时候你没死,那就来找我,砸了我金牡丹的招牌。 一句诅咒,成了这俩人的一个赌约。 放金牡丹走后,派出所里的同事都在劝尚三竿父亲消消气,别跟这种无赖太较真,只要他继续作恶,总有能抓住他的时候。 当天晚上尚三竿父亲回到家,吃晚饭时和自己老婆孩子说起今天的事情,只把这当成了一件笑谈。 而尚三竿听父亲说完后也乐的够呛,因为这时的尚三竿已经对‘算命’有了自己的理解,所以他知道能给出这种精确到天的算命结果的话,只能说金牡丹的业务还不够熟练。 毕竟算命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个模棱两可,把话说的这么坚决,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这绝对不是一个老手会犯的错误。 同时尚三竿也觉得,冲父亲说的金牡丹今天的表现,四天后,他很有可能会像今天忽悠那个告他的人一样,用类似的台词来敷衍父亲。 也就是有可能会对父亲说,父亲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这四天里父亲做了什么特别大的善事,所以抵消了灾祸之类的话。 尚三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父亲觉得这种可能性也确实挺大。 所以他先夸完了尚三竿聪明,接着便和老婆孩子半开玩笑的商量着,真是这样的结果的话,自己该怎样将计就计的趁机收拾掉金牡丹。 饭桌上,父子俩都很开心,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 但尚三竿的母亲却一直有些担忧,她是女人,更感性一些,她怕,她怕…好的不灵,坏的灵。 四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终于到了金牡丹说的最后一天的早上,一大早尚三竿母亲就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饭,父子俩吃的都很开心。 吃完饭,尚三竿去上学,他父亲骑自行车去上班,他母亲看家。 呆在家的尚三竿母亲,并没有很套路的摔破碗或者被缝衣针扎到手,她只是隐隐有些担忧,而这担忧并没有妨碍她做家务。 在上学的尚三竿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他该和我玩儿还是和我玩儿,该不听课还是不听课。 中午,民警跑到了尚三竿家里,通知尚三竿母亲,她丈夫出事了。 下午,民警跑到了尚三竿学校里,和老师简单交涉后,就把他带离了学校。 晚上我回到自己家时,父亲的表情已经有了几分凝重,但他并未提起尚三竿家里的事。 第二天,尚三竿没来上学。 而班级里却已经传开了,他没来上学,是因为他父亲昨天上午突然意外去世了。 此时的我已经从尚三竿嘴里听他说起过他父亲和金牡丹的赌约,所以我第一感觉是震惊,第二感觉…还是震惊。 下午一放学我就直奔尚三竿家而去,因为不亲眼看到的话,我不信他那个健硕的民警父亲会这么突然的去世。 然而当我赶到尚三竿家里时,我看到的只有满院子人。 除了他父亲外,他家的所有亲戚都在,还有好多民警,这些民警都是他爸生前的同事。 而他爸,已经火化完,只剩一盒骨灰和一张遗像了。 小小的尚三竿正穿着孝服跪在父亲灵前,他已经不哭了,整个人都傻了一样,双眼通红无神,瘦弱的身板看起来超级无助。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懵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傻傻地陪着尚三竿一起跪在他父亲灵前,一直陪着他们父子俩。 尚三竿的母亲在卧室,她因为伤心过度几度晕厥,已经下不了床了,负责主持大局的是尚三竿的一个大爷,也就是他父亲的兄长。 这些亲戚认出了我是尚三竿的玩伴,所以没人拦我。 大概他们也觉得,这会儿有个小伙伴能陪着尚三竿的话,对他心情恢复方面也会有好处吧? 这一天,我陪尚三竿一直跪到天黑,直到凭着自己高超智慧猜出我在哪儿的父亲找了过来,才把我带回了我们家。 一边吃着已经放凉又特意给我热好的晚饭,我一边问父亲打听尚家的事。 这次父亲没避讳,直接把经过告诉了我。 昨天上午,尚三竿父亲去正常上班,中途被派出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在骑着自行车经过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时,碰到了抢劫的。 当时他父亲自行车车篓里放着一个很厚的牛皮纸档案袋,里面装的都是他们工作要用的文件。 初步估计,是抢劫的把这些文件给当成钱了,所以才对他动的手。 尚三竿父亲被捅了四刀,基本刀刀致命。 民警赶到时,现场文件散落一地,尚三杆父亲人已经没气了,劫匪不知去向。 出事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左右,金牡丹之前给出的算命结果,完全准确。 这简直就是对我世界观的一次颠覆,我想不通金牡丹是怎么做到的,完全想不通。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人能预测别人的命运,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转过天碰巧是个周末,当夜父亲告诉我说,如果我明天想去陪尚三竿的话,尽管去就行,尚三竿目前这状态,有个小伙伴陪着也好。 母亲则更贴心,第二天一早还专门给我准备了一篮子好吃的,有我当时最爱吃的麻花,有尚三竿最喜欢吃的盐水煮鸡蛋,还有一些水果,以及二十块钱。 吃的是给我和尚三竿准备的,那二十块钱,是给他父亲随的份子钱。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踩尸上位 我父母和尚三竿父母本来是没什么交集的,都是因为我和尚三竿成了朋友,他们偶尔在街上碰到时,才会相互打个招呼。 此时的我对份子钱还没什么概念,并不知道,在当时来讲,这二十块钱已经是我们本地的最高规格了。 像尚三竿关系不错的邻居,一般都是给五块,同事的话,大多就是十块,只有亲戚才会给二十块。 我赶到尚家时,尚三竿的母亲还没能起床,她的娘家亲戚在照顾她。 我把份子钱给了尚三竿那个负责收账的大爷,大爷收起钱问了我父母的名字,之后就登记了事,也没给我看具体登记了多少钱。 我心里惦记着尚三竿,就没在意这些细节,拿着一篮子吃的走到尚三竿身边,就也一膝盖跪在了他父亲灵前。 跪了一会儿,我把那个篮子推到了尚三竿面前,冲他说道:“吃吧,不吃饱,你爸在天上会心疼的。” 这句话是临出门时母亲教我说的,原本我还说,不用跟尚三竿说这么虚伪的话,因为我俩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母亲敲了我脑袋一记板栗,让我必须说,不说的话就把我打到向老天爷求饶,让我再‘无神论’。 我说完母亲交代的这句话,尚三竿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扭头看向我,用沙哑的嗓音问道:“一江,你说,咱俩是不是错了?” 我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 在这一时期,其实我和尚三竿都已经研究过一段时间的‘玄学’了。 而且根据我俩的研究结果,我俩很坚定的认定,这世上是不存在鬼神,也不存在算命什么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人编出来骗人的。 所以我知道,尚三竿是在问我,我俩之前的‘研究成果’是不是错了。 但我回答不了他,只好老实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尚三竿缓缓扭回头,低声说道:“我知道…我们没错。” 我一下子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啊?”了一声,尚三竿却没再理我,他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煮鸡蛋,想剥皮,但手抖的厉害,直接把鸡蛋掉到了地上。 我赶紧帮他把鸡蛋捡了起来,又帮他把鸡蛋壳剥开后才递给了他。 尚三竿把鸡蛋整个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瞪起了眼珠子。 我忙冲身边人大喊了两声“水!水!”,有尚三竿的亲戚被我的叫声吸引,再一看地上的鸡蛋壳和尚三竿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赶忙给端来一碗白开水。 喝了两口水,尚三竿终于缓了过来,然后就继续要鸡蛋吃。 我二话不说便帮他剥起了鸡蛋壳,剥的时候,我听到刚刚帮忙端水的那个大婶,用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这孩子,可算肯吃东西了…” 一共十个鸡蛋,尚三竿一口气吃了八个。 要不是那个端水大婶执意阻拦的话,我估计一个都剩不下。 吃完鸡蛋没多大会儿,尚三竿便自顾自捂着肚子站了起来,小跑着去了厕所。 那个大婶再次说道:“这孩子,可算肯起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不远处茅房里传来几声响亮的声音,那大婶欣慰的又说道:“这孩子…这…太臭了,我进屋待会儿。” 上完厕所的尚三竿,精神仿佛也好了一些,他走出厕所却没再继续给他爹守灵,而是一瘸一拐的招呼我跟他去他的房间。 到他房间后,尚三竿关好所有门窗,很神秘且严肃的跟我说了他这两天思考的内容。 自从他父亲出事后,他就一刻都没合眼,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对他父亲动的手? 抢劫民警,抢劫穿着警服的民警,这不可能是有脑子的正常劫匪能干的出来的事。 所以抢劫一说,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那这些人为什么会杀他父亲?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的目的就是杀人,而不是抢劫。 现在全县城,只有一个人有杀他父亲的动机,这人就是金牡丹。 尚三竿的推论有理有据,我很快就被他说服了。 我深刻相信,事实就是如他所描述的那样,金牡丹为了那个和他爹的赌约,买凶杀了他父亲。 说服我后,尚三竿提出要去给他父亲报仇,但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无法完成复仇大计,所以需要我帮忙。 我告诉他,来之前,我爸已经叮嘱过我了,今天全天都可以陪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做。 尚三竿很感动的拍了拍我肩膀,冲我说道:“好样的,兄弟!那你就陪我一起去弄死金奎吧!” 我无所谓的说:“我爸说了今天你做啥我都可以陪你,弄死个人而已,我尿个尿咱就走!” 约定好后,我便按尚三竿说的,偷偷上厨房拿了两把菜刀塞进裤裆里,趁着没人注意,溜出他家,直奔金牡丹家。 然而我俩到了金牡丹家门外,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最后还是他的邻居告诉我俩,金牡丹昨天就被民警带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原来警方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俩有些失望的拎着两把菜刀,步行返回他家。 不过中途尚三竿倒是挺乐观的觉得,既然警方插手了,那金牡丹肯定最少也是个死刑。 对此我表示同意,杀人就该偿命嘛。 然而让我俩没想到的是,金牡丹不光没有因此丧命,而且…还因为这次事件,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神算子… 返回尚三竿家,我俩很小心的没暴露菜刀,之后便继续给他父亲守灵。 和之前相比,尚三竿有些激动,因为他已经认定父亲的仇马上就能报了。 我一直陪尚三竿跪到晚上才回家,到家我就和父亲说了今天的经过。 其中自然也包括中途我俩刺杀金牡丹未遂这一段。 我说完后父亲直接傻眼了,把我好一顿骂。 我觉得委屈,又跟母亲哭诉了一遍,然后他们两口子就联手对我又打又骂… 唉,不是你们说让我陪着尚三竿,他想干啥就陪他干啥吗? 成年人啊,好难懂你们啊… 转过天下午放学后,我又直接跑去了尚三竿家。 他家的棂棚已经撤了,本来完美的一家三口,变成了母子二人和一张遗像。 家里还有不少人在陪着,尚三竿的母亲终于醒了,但她只是坐在床头不停哭泣,什么话都不说。 看到我来,尚三竿偷偷把我叫到一旁,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我背着他单枪匹马跑去警局帮他暗杀金牡丹时被民警打的? 我说,你想多了,民警能有我妈下手狠? 尚三竿听到我的的答案后,很宽慰的跟我说,不是就好,要相信警方,警方一定会帮他父亲报仇的。 一周后,证据不足,金牡丹…无罪释放。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较劲 故事讲到这里,我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多年前的那些画面。 可怜的小三竿母子,或热心或刻薄的邻居亲戚,人走茶凉的派出所同事,一时名声大噪嚣张无比的金牡丹… 太多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人的身影都还清晰的刻在我的脑海里。 连我都记得这么清楚,那在当时担着丧父之痛的尚三竿,对这段记忆又该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呢? “所以后来,金牡丹就因为这件事在北安出了名?阿甘也因此恨上了金牡丹?那他进入这行,也是因为金牡丹吧?话说回来,他要是因为这事儿恨金牡丹的话,我倒是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蒋正语气平静的评价着,我笑道:“是啊,他爸那事儿一天没弄清楚,他就一天放不下心,说起来…” 说到这儿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忍不住继续说道:“说起来…这货怎么出去这么半天?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蒋正笑道:“那么大个人了,他能出啥事?阿甘他也许只是想让你我单独多待会儿…” 我明白蒋正的意思,但眼看夜已深,这给我俩单独相处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想了想我还是起身说道:“出去看看吧,背着他把他最隐秘的事都告诉了你,再说下去,我觉得我都有背后嚼舌头的嫌疑了。” 蒋正也站起身,跟着我一起离开了门岗室。 尚三竿的车还在院子里,我叫上蒋正,直奔董叔的殡葬店。 深夜的北安安静至极,路灯昏黄,甚至看上去还没董叔店里传出的灯光亮。 我俩刚走到靠近董叔店铺的位置,我就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仔细一听,嚯,这欢笑声,这吵闹声,这…这董叔的店咋这么热闹? 紧走几步来到店门口,往里一看,尚三竿正在和董叔畅快的聊着天,糖糖陪坐一旁,偶尔看看手机,但更多的则是在看尚三竿。 三个人有说有笑,时不时聊到某个引起共鸣的话题时,三个人都会一起笑起来。 尚三竿笑的很大声,糖糖捂嘴轻笑,董叔微微嘴角上扬,却也已经算是很罕见的在笑了。 蒋正忽然小声说道:“这…咱是不是不该打扰人家啊?你看人家这…一家三口挺和谐的…” 我也点点头说:“还好我跟这姑娘啥也没发生过,而且毫无男女感情,不然我真要怀疑这孙子的人品了,这…这…” 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蒋正接嘴道:“要不,咱还是先回去?” 我点点头刚想走,董叔忽然看到了我,他冲我这边指了一下,嘴里说了句什么。 我没听清,但他说完,糖糖就看向了我这边,尚三竿则直接起身掀开门帘,冲我和蒋正问道:“哎?你俩怎么来了?找我们有事儿?” “我…” 我让尚三竿说的一时有些无语,蒋正马上跟着说道:“菜都凉了,一江说来问问你还要不要继续吃了。” 尚三竿笑道:“大热天的,凉了就凉着吃呗,那…” 尚三竿转回身,冲董叔和糖糖说道:“叔,糖糖,那我先过去了,您二位也早点休息,咱们改天再聊。” 董叔轻轻点头,糖糖起身相送,眼神中竟有一丝不舍。 终于,尚三竿跟着我俩一进门岗室,我和蒋正就冲他‘审问’起来,问他到底是想干啥?呆这么久,还把那爷俩哄的这么开心,到底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肮脏目的? 尚三竿没理会我和蒋正的调侃,而是冲我说道:“小江子,跟哥说说你今天带着我家糖糖去探险的经过。” “你家糖糖?” 我一脸鄙夷的看着尚三竿,尚三竿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刚才当着这姑娘的面没好意思使劲打听,说真的,哥现在对这姑娘的阴阳眼充满了好奇。” 看他问的恳切,想了想,我便知无不言的说了起来,间或还学着糖糖的当时的状态,也一惊一乍的吓唬着他俩。 只不过为了避免再次被尚三竿说我因为胆小才出现幻觉,所以我没提那个女人身影的事。 等我把过程全说完,尚三竿和蒋正面前的桌面已经湿.了,那都是我故意趁他俩端酒杯时模仿糖糖,给他俩吓的。 “那,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我总结完冲尚三竿问了一句。 尚三竿没直接回答我,而是一脸贱笑的说:“亲,看这意思,你肯定对那姑娘没兴趣是吧?那让给我吧,你看我长得这么…” “这么丑这么黑这么挫,你配不上人家,别糟蹋好姑娘,啊呸!” 我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尚三竿,这货立刻做出一脸哀怨状说道:“唉,小粽子已经瞎了眼被个花心大萝卜拐跑了,我终于有了心上人,你却丝毫不支持哥,难道你真的就非要看着哥孤独终老,老无所依,含恨而终,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只能天天扒你家窗户找你嘛?” 蒋正乐呵呵的看着没说话,我赏了他个飞出天际的大白眼,接着说道:“少来这套,我告诉你啊,那姑娘她家跟我家关系可不错,你实话实说,到底想干啥?说实话我可以考虑帮你,要是你想忽悠人家姑娘,可别怪我六亲不认为民除害!” 尚三竿撇撇嘴,叹了口气说道:“唉,真是的,咱都这关系了,咋还一点信任都没有呢?我这不就是…” “说实话!再不说实话,当心我去他们家造你的谣。” 我再一次打断尚三竿,这货没理我,而是眼神犹豫的看向了蒋正。 蒋正回看向尚三竿,问道:“是不是需要我回避一下?” 不知怎的,蒋正说完的一瞬间,我突然下意识的开口道:“那什么…我刚刚把你小时候的事儿跟蒋正说了说,就咱一起去砍金牡丹什么的…” 尚三竿一愣,随即白了我一眼说道:“你嘴咋这么快呢?” 我指指挂钟说:“不是我快,是你太慢了。” 尚三竿说道:“男人就应该慢一点,太快了那是病,得治!早治早轻松!你等我给你介绍个…” “行了行了,别开车,你明说吧,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我打断了尚三竿,尚三竿看向窗外说道:“话说…你不觉得,我的工作,跟这姑娘的…天赋,挺匹配的嘛?我就是想,我俩可以考虑合作一把呀。” 我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 尚三竿看看我又看看蒋正,逐渐收起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金牡丹都升级长本事了,我也不能落后啊,许他扬名全县,就许我尚甘也人尽皆知!而且,老子还就偏要在他出名的地方…一步蹋青天!”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吴忠死而不僵 “好!” 我大喊一声,接着猛烈鼓起掌来。 尚三竿被我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秃噜下去,随即破口大骂道:“干啥玩意儿瞎特么嚷啥要死啊你?!” 蒋正也拍着自己胸口开玩笑道:“一江,你今晚可别再一惊一乍的了,我也差点被你一嗓子直接送走。” 我讪笑道:“嘿嘿,这不是配合三竿嘛,甭管后头事情成不成,咱气势上不能输,对吧?” “对你妹的对。” 尚三竿又白了我一眼,我又笑了两声说道:“得,那你准备具体怎么操作?而且我跟你说啊,你可不准坑人家也不准骗人家,要合作可以,必须把事儿跟人家说的明明白白的,而且必须得征得人家同意,听着没?” 尚三竿摇摇头说:“具体的还没想好,反正这姑娘确实是个人才,这就是命啊,许他金牡丹得到旷世奇书,就许我尚甘得到旷世奇才,嘿嘿,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蒋正说道:“别的不说,阿甘你是真的乐观,内心像你这么强大的人,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我笑道:“你就哄他开心吧你…” 尚三竿白了我一眼说:“人家蒋正公子说的这是客观事实好不好?” “蒋正…公子?” 蒋正疑惑的重复了一句,随即看向了我。 我有点尴尬的说:“额…那个,三竿子也不是外人,你的身份什么的,我都跟他说过…” 蒋正哭笑不得的说:“一江,你这嘴确实挺快的。” 我挠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蒋正挺无所谓的举起杯说道:“也好,以后咱们就算坦诚相见了,不过关于我的身世,就不要再跟别人提起了,我…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尚三竿连忙点头说道:“放心,我们不光不会说出去,而且我保证我们哥俩不会对你另眼相看。” 说着,我们仨一起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我有些疑惑的问道:“蒋正,就算我俩不说,那经过上次那出,你的身份在你同事眼里也已经算是公开了吧?毕竟那天在太平间,那么多人看着呢…” 蒋正轻轻摇摇头说道:“说起来,一江,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其实那天那些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他们也不是我同事,准确的说,他们压根跟我甚至是我们,都不是一个圈子的,他们对我的身份没兴趣,他们…都是吴秘书弟弟的人。” “吴秘书弟弟?什么意思?”我有点费解。 蒋正说道:“吴秘书的弟弟…他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我…” 尚三竿忽然插嘴道:“你说的真客气,还工作性质特殊,吴忠嘛,说白了就是个混子,仗着他哥那个大靠山,在北安横行霸道好多年了。” 蒋正没否认,但还是措辞相对委婉的说:“是,他这弟弟生前是做建材装修生意的,有时候为了竞争,也会用一些不太好的手段,人脉挺广,那天陪着来这边的那些人,都算是…都算是他生前的员工,没有吴秘书的人。” 蒋正的意思我听明白了,不由得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他会为了生意用一些一些不太好的手段,那你姥爷也知道吧?那咋就不管?就任由他去做?” 蒋正解释道:“这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就算不让吴秘书的人去做,还会冒出张秘书李秘书,吴秘书多少算是我姥爷的‘自己人’,让他弟弟去做,其实对管理也是有好处的。” 蒋正的话,让我忽然想到了清朝时期,乾隆皇帝与巨贪和珅之间的关系。 无论是正史野史,或者是戏说类的影视作品,几乎所有有关乾隆与和珅的记载,都会明示暗示一件事,那就是,乾隆皇帝是清楚知道和珅的贪.腐行为的。 但基于某种管理方面的智慧,乾隆不光从没点破过这事儿,甚至没对和珅的行为进行过任何阻止。 但是到了最后,和珅贪.腐而来的一切,全都回归到了皇室手里。 钱,全都让乾隆的儿子得了;骂名,全都让和珅一个人背了。 我不知道刘县长是不是在用乾隆爷的方式管理手下大臣,我只知道,我不得不承认,蒋正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吴忠死了,那些生意暂时由他生前的一个‘左右手’负责,吴秘书也在挤时间去帮着管理。吴忠的下属也都明白,吴忠之所以能有后来的事业,全是仰仗他这个哥哥,所以即使吴忠没了,那些人的心也没散,全都在踏踏实实继续工作。” 蒋正继续说着,我问道:“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刚才干嘛还说要特意跟我说这事儿?” 蒋正说道:“说有关系也有关系,说没有也没有…这么说吧,不管怎么说,吴秘书原来是完全不插手他弟弟的生意的…起码表面看起来是,所以对于吴忠那些属下来说,吴秘书一插手,怎么说也等于是换了新领.导了。” 我心里隐约猜到点什么,点点头,让蒋正继续说。 蒋正接着说道:“那些下属也都知道吴秘书和吴忠的关系,为了讨好吴秘书这个新领.导,大家一定会努力表现自己,而现在表现自己的最好方式,就是想办法减免吴秘书的丧弟之痛…那天在太平间出的事,对有些人来说,也许就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什么意思?他们找不着正主,就想冲着一江发泄?让一江当替罪羊?” 尚三竿语气不善的说了一句。 蒋正却没回答他,而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这才说道:“吴忠那边,平时都是吴秘书在打点,我姥爷都从没过问过,所以我更不方便直接插手,不然的话,我一定提前跟他们打好招呼。” “没必要。”尚三竿又说道:“他们要有胆子敢动一江就特么来试试!” 我白了尚三竿一眼说:“我自己有手有脚的,用你撒狠?” 蒋正笑道:“阿甘也是好意…反正,一江,你也跟你那个驼背同事说声,你们平时出门多当心,万一有什么事儿的话就打我电话,起码看在我姥爷的面子上,吴秘书对我的话还算重视,应该能帮一点。” 我苦笑道:“唉,别的不说,那个驼背同事我是没法通知了,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的同事是任科…” 在蒋正的惊讶表情中,我跟他讲了驼叔的突然去世,以及任科的忽然接班。 听我全说完后,蒋正想了想说道:“看来吴秘书也有他的算盘,反正不管怎么说,你跟你那个同事的家里人打个招呼吧,让他家人…以后出门小心点。”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到底是算命的 “让他家人小心点?一个刚上初二的孩子,一个痴呆中年妇女,蒋正,你不会是想说,吴忠的人可以没底线到这种地步吧?” 我惊讶又鄙视的说着。 蒋正说道:“所以我才跟你说,你也要小心。万一他们对这母子俩确实下不去手,那你就是最合适的备选目标,毕竟那天在太平间里,就再没有其他人…” 尚三竿嚷道:“让他们来!尽管来!” 我一捂耳朵说道:“你特么是在报仇是吧?能不能别跟我刚才似的老这么一惊一乍的,这样很烦人知不知道?” 尚三竿瞪了我一眼,刚想说什么,蒋正却先说道:“好了,今天也不早了,吴忠的葬礼还没结束,明天我还得过去帮忙…” “还没结束?都几天了?这是打算收多少份子钱才肯罢休啊?” 我感慨了一句,蒋正站起身笑道:“给吴忠送殡的车队那么低调,是我姥爷的要求,他不想太过招摇。其他方面我姥爷没说,吴秘书就按他自己的想法做了…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弟弟走的太过寒酸。” 我只好也起身说道:“你该忙忙你的,三竿子,你还坐着干啥?时间确实不早了,你也没喝多,赶紧开车酒驾回去吧。” 尚三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说:“今天不走了,免得有人半夜找你麻烦,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我心里一暖,刚想说点什么,蒋正却先开口道:“关于这一点,阿甘你可以放心,那帮人…不喜欢明目张胆的来,不会上门的。” “那就是喜欢来阴的呗?” 尚三竿问了一句,蒋正看看我,“嗯”了一声。 夜确实已经够深,尚三竿明天也有早已预约好的‘客户’,所以这俩人就没再继续呆下去。 他俩走后,我把房间收拾妥当,洗漱完毕躺到床上,辗转许久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一醒来,我首先想的就是,要不要提醒一下高富? 想来想去,却越想越纠结。 不提醒他吧,我还真怕他有危险;提醒他吧,这孩子的不懂事我又是看在眼里的。 他能不能听进去先搁一边,万一他再误以为我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故意危言耸听吓唬他,再因此把我当成坏人,那我可太冤了。 算了,还是先不提醒他了吧,反正有他爹生前最后的交代,他真有事的话也会联系我的。 七点五十分,任科拎着两个不锈钢饭盒来到了县医院。 任科说,那里面是他老婆给他准备的午饭和晚饭。 隔着袋子我都闻见了一股浓烈的韭菜味儿,一时不由得有些感慨,任科他老婆真是爱夫心切,就是不知道这玩意儿放凉了可怎么吃… 告别任科下班回家,刚进家门就收到了尚三竿的信息。 看到是他发来的,我就没在意,我知道他肯定又是叮嘱我让我多小心什么的,不会有别的,所以干脆没打开看内容。 回到客厅休息了一会儿,我按自己的计划来到院子里,拿上铁锹,铲子,扫把,水盆等工具,开始给花花的笼子进行大清洗。 自从花花关进这笼子以后,我家还从没彻底清洗过它,这主要是因为实在不方便把花花放出来,所以平时只能进行简单的打理。 如今花花不在了,为了表示对未知新成员的尊重,所以我决定把这笼子好好清理一遍。 农村放在户外的狗笼子,是可以脏到城市里的人无法理解的程度的,所以等我把这笼子彻底清理到自己满意的地步时,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了。 回到卫生间洗完澡,换好衣服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糖糖竟然给我发来好几条信息。 第一条信息是:一江哥,你可以把尚甘哥哥的微.信号告诉我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他(配表情:害羞)。 接着是在这条信息发出约十分钟后,有两条发过来又撤回的消息。 这次大约二十分钟后,又一条信息:一江哥你别多想,我真的只是想跟他请教一点跟我眼睛有关的事(配表情:可怜)。 又间隔了十几分钟,她发来了最新的一条信息:要是实在不方便就算了,我知道他是大人物,不方便也可以理解(配表情:哀叹)。 我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语道:“这神棍怎么还特么成大人物了?糖糖这是以为我没回她信息是在吃醋?” 这么想着,我便退出和糖糖的对话框,刚想问问尚三竿同不同意我把他微.信推给糖糖,却一眼看到了他早上发给我的那条我没看的信息。 紧接着我就忍不住“靠”了一声,这货发的信息内容是:今天董家糖糖要是问你要我微.信号,别客气,推之,不用征询哥的意见。 “大爷的,不愧是特么算命的啊…” 看来尚三竿昨晚已经铺垫好了,而且还故意没给糖糖留微.信号。 真是玩儿的好一手欲擒故纵啊… 我给尚三竿发了个中指,接着便把他的微.信名片推给了糖糖,并且告诉糖糖,我一上午没理她是因为我在大扫除没看手机,没别的原因。 糖糖给我发来个“谢谢”加一个害羞的表情,就没再理我。 几分钟后,尚三竿也给我发来个“谢谢”,同时也配了一个和糖糖一样的表情:害羞。 看来尚三竿是真的已经很了解糖糖了。 吃完午饭,我独自出门遛了一圈。 街道上的樱花基本都已落尽,樱花树上的绿叶越来越稠密,阳光透过树叶洒向大地,似乎是在通知大地,夏天已经到了… 看着这落尽樱花的街道,我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瞎子。 虽然我和蒋正的交情算是恢复了,但我实在无法忽略他的身份。 毕竟从小父亲就教育我说,不要巴结别人,尤其不要巴结比自己优秀的人。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要是羡慕谁,那就自己去努力超越他,巴结,是最能‘作践自己恶心别人’的一种行为,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会招人讨厌。 因为父亲的这种教育,所以我从小就很注意避免和比我家有钱的人打交道,我不想被人理解成我是在‘巴结’人家。 所以如今虽然和蒋正重归于好,但我并不打算再主动跟他联系。 为了避免嫌疑,我甚至不想再主动走进他所居住的老街。 所以,我也没办法再去瞎子家里找他了。 这样一来,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遇到那个瞎子… 手机忽然响起,我掏出来一看,是尚三竿发来的信息:晚上一起吃饭,你我还有糖糖,不带蒋正。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董叔的心思 我独自落寞的站在煎饼摊前,看着似乎同样孤独的摊煎饼大爷问道:“大爷,您干这一行,多久了?” 大爷抽了口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香烟,吐出一口和天边晚霞混成一体的白烟,说道:“佛祖保佑,老夫干这行,已十载有余。” 我点点头再次问道:“这十多年来,您摊过的最奢华的煎饼,是怎样的?” 大爷再次深吸一口烟,接着便如响指打完后功成身退的灭霸一般,双眼出神的看着西边天际已经有些残缺的夕阳,仿佛愁思万千。 “那,还是去年冬天的时候…” 大爷终于开了口:“一个小伙子,要了六个鸡蛋,五根火腿肠,四片果子,三片炸里脊,两包辣条,只配一张煎饼。老夫闯荡江湖十余载,当然看出了那小伙子的用意,呵呵…可惜,姜还是老的辣,那张煎饼摊完之后,我这‘包天下’的名号,也算是闯出来了。” 我点点头说:“嗯,如果以后再有人问起您,您摊过的最奢华的煎饼是怎样的?您就告诉他,就在今年今月今日,您的人生又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刚才您说的那套煎饼果子,给我照着来一套,再额外加俩鸡蛋!” “好嘞!”大爷应和一声,与刚才交谈时相比,苍老嗓音嘹亮高亢,如出海蛟龙般直冲云霄。 言毕,大爷一改刚才的高深模样,轻快的把手中烟头弹向遥远的隔壁摊位前,手法熟练至极。 接着他便潇洒起身,在煎饼铛前站定身形,舀出一大勺面,举着勺子摆了个太极起手势,这才大勺一挥,开始摊他人生中截至目前为止最辉煌的这张煎饼。 大概也是因为这笔大买卖的刺激吧,大爷边摊边跟我热络的聊了起来:“小伙子,你也是拍抖声小视频的吧?咋没看到你手机呢?” 我说道:“我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对那些玩意儿没兴趣。” 大爷问道:“那你要这么变态的煎饼干啥?回去喂猪啊?” 我解释道:“不是,我自己吃。” 大爷差异的问道:“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不是,是饭量就这么好吗?” 我说道:“不是,我是心情不好,多吃点发泄发泄。” “哟,你长的这么帅,因为啥心情不好啊?”大爷捧着我说到。 我微微一笑说:“大爷真是实在人,今天啊,我介绍我相亲对象跟我哥们认识,然后他们俩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和和美美的就把我赶走了,剩下他俩去过二人世界了。” “哎呀,这桥段可太感人了,老铁们你们听到了吗?!来来,快看,今年本摊位年度最伤心人物出现了!小伙子,来,跟老铁们问个好,等会再送你两片碧绿的生菜叶,绝对符合你的气质,哎,对,喜欢的点个关注,双击666!” “我谢谢您嘞!” 风卷残云的摊完这张厚实到几乎成了个立方体的大煎饼后,这大爷就拿起支架上的手机对着屏幕一阵背台词。 接过煎饼,交钱,在大爷对着手机发出的阵阵感谢声中,我落寞的朝自己家走去。 回到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我便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风景,啃起了手里那个有可能会撑死我的巨无霸煎饼果子。 吃了没几口,我越想越来气。 尚三竿这见色忘义的王八蛋,本来说的是晚上一起吃饭,结果下午早早的就开车带着糖糖来找我不说,还拉上我一起边兜风边让我配合他的自卖自夸。 在他以晚饭档次作为交换条件的前提下,我一下午配合的要多卖力有多卖力,累的跟解放前地主家免费长工养的牛似的。 结果眼瞅着到吃饭时间了,这货跟糖糖的‘感情基础建设’也算是完成了,然后俩人就极有默契的一起说,他俩想聊点更高深的话题。 因为我是个普通人,所以我没资格参加他们这类‘异人’的谈话。 接着这货就随便找了个路口把我赶下车,带着糖糖花天酒地去了。 我孤零零的在大街上站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我特么这是又被自己兄弟带着女人给抛弃了啊? 真郁闷哪… 之后我便独自溜达到小吃街,想试试能不能碰见瞎子。 但后来实在太饿,于是便买了这可以用来自杀的煎饼果子,直接回了家。 拼劲全力吃下一半,我实在是吃不动了。 倒不是说我饭量不够大,关键是这玩意儿鸡蛋加的实在太多,吃起来都有点鸡粪的味道了。 虽然看起来干净又卫生,但确实多少带点臭味。 把剩下的半个煎饼果子放进冰箱,我就上院子里遛起了弯儿,给自己消化消化。 溜达了一会儿,忽然手机响起,是董叔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董叔直接问道:“一江啊,你在哪儿呢?” 我很自然的答道:“我在家呢,咋了叔?” 董叔说道:“你在家?那糖糖也在你家?” “糖糖?”我忽然反应过来,糖糖不会是跟董叔说,她今天跟我在一起吧? 那我现在该怎么说?我说糖糖跟我在我家?那这就真成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董叔听了会不会怀疑我的动机? 可我要实话实说呢?说糖糖跟尚三竿撇下我他俩人组团跑了? 那是不是显得糖糖太不够专一?这样说人家的女儿,人家能乐意听嘛? 我正在犹豫间,董叔却先说道:“糖糖说她跟你和昨晚那个小伙子,你们仨人在一起呢,这你是没跟他俩一块儿?” 我又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是我心里却坚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回头无论如何也得削尚三竿一顿,这货太会给我出难题了。 思虑良久,我还是非常含蓄的说道:“没有,叔,我们仨刚才一直在一块儿来着,就是刚刚…就刚刚啊,他俩说要聊点他俩的共同爱好,我实在不爱听,就没跟他俩一起留在饭店,叔您放心,那个小伙子的人品绝对没问题,我俩从小玩到大,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人品跟您担保。” 董叔听我说完,停了几秒才说道:“糖糖从小就内向,她愿意交朋友是好事,叔就是想问问你,昨儿我记得那个小伙子说他姓尚,咱们这儿姓这姓的可太少了,你既然是跟他从小玩到大的,按他这岁数,那你跟叔说,他爸…是不是就是当年被金牡丹给‘算死’的那个尚建刚啊?” 我犹豫了一下,抬头看着天空说道:“对,就是那个民警,尚建刚。”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这就转手了? 冲董叔这年纪,再加上他这买卖面对的客户类型,他没理由不知道尚三竿家里当年的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董叔一句话就说中了。 我忽然有些后悔,后会帮尚三竿跟糖糖拉近关系。 虽然和金牡丹已经很多年都没正面打过交道了,金牡丹都未必能认出尚三竿,但他们之间的仇恨是真实存在的。 而如今的金牡丹,在我们北安县,可是没几个人能惹得起的。 就像偶遇瞎子被甩锅男戏弄那次,很多无关百姓都会主动维护金牡丹;再像糖糖那天说起的,医院里的好多医生和患者也都很仰仗他。 这种情形下,处在金牡丹对立面的尚三竿,根本不占优势。 如果现阶段尚三竿和金牡丹爆发了正面冲突,尚三竿肯定会是被.干趴下的那一方。 既然注定是这样的结果,那就不该把无关的人拉进尚三竿的圈子啊。 尤其董叔只是个无权无势卖花圈的,糖糖只是个无权无势做护士的,我也只是个无权无势看大门的。 有一个我陪着尚三竿作死就可以了,连累人家无辜父女,这特么干的都叫什么事儿? 我沉默思索的时候,不知为何,电话那头的董叔也一直没说话。 “董叔…”我开口想说点什么,想让董叔知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把糖糖往火坑里推,也想跟董叔说,我这就让尚三竿跟糖糖保持距离,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女儿。 尚三竿的仇,有我陪他扛着就行了。 而董叔却没等我开口解释,他就淡淡的问道:“那这孩子…一直是他娘一个人带着啊?” 我“嗯”了一声,董叔接着说道:“唉,我也是一个人带着糖糖,糖糖他娘走的早,我这一直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算是深有感触,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啊…” 我附和的说道:“是啊,前几天我还见过他妈,多年不见,都有些沧桑了。” 董叔说道:“是啊,谁能长生不老啊?我记得年轻时,他娘长的还挺标致的,不过也没怎么打过交道,毕竟寡妇门前是非多,村里人嘴杂,去给他们送桶水,都指不定能被传成什么龌龊事。” 我也深有感触的说道:“是啊,人言可畏啊…” “好了,不多说了,既然是这样,那一江你的心思我也明白了,这种事嘛,叔也不强求,叔这就给糖糖打个电话…” 董叔说到这儿,我有些紧张的说道:“董叔,您不用,这个电话我打吧,我保证让尚甘以后跟糖糖保持距离,肯定不能让糖糖…” “这孩子,胡说啥呢?” 董叔忽然打断我说道:“我是要跟糖糖说,让她跟那孩子好好处,他们俩处的好了,我们父女爷俩,总有一个能脱单,搞不好双喜临门都有可能,你说是吧一江?” 我有点懵圈的问道:“董叔,您的意思是…” 董叔说道:“唉,叔看得出来,你对糖糖没那方面心思,糖糖也说过,她虽然挺喜欢你,但对你实在生不出别的想法,这回倒好了,有了这小伙子,简直是老天爷开眼啊…” 我想了说道:“那关于他爹…” 董叔说道:“啊,我知道,他爹还在世的时候我们也打过交道,往夸张了说,多少年了,我就见过这么一个好民警,他的孩子,人品方面我肯定放心,糖糖能跟他,我挑不出毛病,呵呵…” “叔,您倒是真心宽…”我感慨了一句。 眼瞅着董叔完全没把尚家跟金牡丹的恩怨放在眼里,甚至提都懒得多提,而且还对尚三竿这么肯定,我也没自找没趣的主动说这茬。 忽然,董叔用略有些低沉的声音说道:“唉,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就图儿女能过的好嘛?我这把年纪,说不定哪天就去找驼子做伴了,能给糖糖找好下家,万一有那么一天,我也能走的安心啊…好了一江,不说了,叔要去做饭了。” “叔,您别…” 我一句话没说完,董叔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董叔最后的突然伤感,让我有些不是滋味,不过话说回来,董叔没觉得我是在把他女儿往火坑里推,这倒是让我心安了不少。 我可不想让董叔觉得我是驼叔那种会故意给别人使坏的人,哪怕这种使坏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入夜,难得孤单一个人在家,倒也挺清净。 临睡前,我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让他记住今天欠我一顿大餐,要是不还的话,我就去董叔那儿造他的谣。 转过天,和脸色不是很好的任科交接完毕,看着他揉着肚子离开县医院,我便开始运动起来。 快中午时,尚三竿就来了,陪他一起来的还有相当丰盛的酒菜。 因为现在还是中午,蒋正还要上班,所以尚三竿就没叫他。 我俩边吃边喝边聊着,这货眉飞色舞的跟我讲着昨晚和糖糖二人晚餐的经过。 整体过程一点也没让我意外,两人发展的相当迅速,堪称‘闪电式推.进’。 不管糖糖再怎么强调自己的阴阳眼有多么与众不同,多么高人一等,但在和人打交道这方面,她远不是尚三竿的对手。 所以只要尚三竿想,搞定糖糖真的是分分钟的事。 再加上中通糖糖他爹一通电话的加持,所以尚三竿发挥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摧枯拉朽。 昨晚那顿饭的最终结果就是,糖糖已经对尚三竿产生了足够的信任和依赖,但尚三竿还是没把话说透,根本没提合作的事。 我也和尚三竿讲了我和董叔的那通电话,同时也说了我的担忧。 尚三竿对此倒没觉得有什么,他觉得,他跟金牡丹之间的仇恨虽然不共戴天,但已经平静这么多年了,双方都没理由会突然找对方麻烦。 所以起码在现阶段来说,不会出现我所担心的情况。 尚三竿今天喝的很开心,他也算是有备而来,特意没开车。 因为他怕喝多了在我这儿睡着的话,万一糖糖突然心血来潮,从董叔店里跑到我这儿来玩,看到他那猥琐的睡姿,会影响他在糖糖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尚三竿走后,我借着酒意也睡了过去… 脸忽然有点痒…挠挠… 鼻子忽然有点痒…揉揉… “阿嚏!” 我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忽然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还没睁开眼,我就听到一个女孩儿说道:“看门的,你上班时间就喝酒呀?睡成这样,当心被人偷光噢…” 听出来了,是程小蕾…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圈养时代 “你怎么来了?你脚好了?” 我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随口问了一句。 程小蕾原地转了个圈,这才说道:“是啊,已经完全康复了,看门的,你喝了多少酒噢,从中午一直睡到现在吗?” 我没回答程小蕾,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下午五点。 我起身边往卫生间走边说:“我洗把脸,你别乱跑。” 程小蕾“哦”了一声,乖乖坐到了我床边。 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下,直到脑子恢复六七分清醒,我才回到门岗室。 我给自己和她分别倒了杯水,坐到程小蕾对面的椅子上,喝了口水问道:“康复了就好,那你来我这儿干啥?就你…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我自己来的,我姐没来,嘿嘿,怎么?失望了?” 程小蕾很有点‘小大人’的机灵劲儿。 我说道:“别瞎说,我是说你同学没跟你一起啊?那你这是来干嘛?还来感谢啊?不用了,你姐已经替你谢过了。” 程小蕾摇摇头,狡猾一笑说道:“嘻嘻,不是啦,我姐是我姐,我是我,我这次来找你跟她无关,是我有事。” “你个小屁孩儿能有什么事儿?你…你该不会…” 想到我和她认识的经过,我不由得有点头大,这姑娘不会是还没死心吧? 果然,我话说到半截,程小蕾就指着医院大楼方向说道:“陪我去做上次没做完的事情呀。” 我一头黑线的说:“不是吧?还要去探险?” 程小蕾理所当然的说:“是啊,我们做事要有始有终嘛。” 我笑道:“有始有终?你是忘了你上次是怎么…” “上次是上次,这次不一样了嘛!” 程小蕾打断了我的话,我问道:“有啥不一样?咋了?你趁这两天练成啥绝世武功了?” 程小蕾有些生气的说:“哎呀不是啦,上次是上次,这次有你陪着我,肯定不一样呀!” “靠!谁说我要陪你了?” 我真让这程小蕾搞的有点哭笑不得,这姑娘却气鼓鼓的说:“我就要你陪!你…你是这儿看门的,你不陪我谁陪我?!这是你的职责!” 我说道:“还职责呢?我的职责是看门,不是陪你玩儿,你说你也是,身为学生你也有你的职责,你的职责就是好好学习明白不?还探险,探险能给考试加分吗?探险能保佑你不挂科吗?” 程小蕾忽然有些沮丧的说:“哼,我倒是想学习呢,校长不管,老师也不管,大家都不学习,你让我怎么学?” 我一时没听明白,便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学校老师…这么不敬业的吗?都不管你们?” 程小蕾说道:“是啊,老师上课就知道玩手机,一天七节课,有时恨不得六节都是自习,校长也是,以前有学生去找过校长反应,校长说了个‘知道了’就把学生赶走了,完全不管。” “那你们考试怎么办?分数不要了?升学率不要了?现在咱们北安一中老师的工资都不和这些方面挂钩了?” 我越听越皱眉。 程小蕾接着说道:“老师们领的都是死工资,因为县一中也有高中了嘛,小升初,初升高,虽然也要考试,但是不管最终成绩如何,都是可以顺利升学的。” 我说道:“所以…考试只是走个形式?” 程小蕾答道:“是啊,我们老师说,现在全世界都流行综合素质教育,所以不能像以前那么落后,不能再把分数作为评判一个学生的标准,再说了,只会考试有什么用?将来步入社会,拼的又不是考试分数。” 我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你们总不能不学习吧?不学习不读书,将来怎么适应社会?怎么出人头地?” “看门的,你好蠢噢,你看看现在这社会,哪个有出息的不是早早就辍学了?” “啊?” 程小蕾把我说蒙了,她却仿佛来了精神,不等我问就继续说道:“全球首富比尔盖茨,水果手机创始人乔布斯,还有国内的那些富豪,明星,有哪一个不是早早就辍学了?不辍学他们能有后来的成就吗?” “人家辍学了不代表人家就不读书不学习啊,你可知道比尔盖茨在辍学前拿到过多高的学位?你可知道乔布斯辍学后每天的阅读量是多少…” “看门的你别傻了,他们在学校时都不读书,辍学了怎么可能读书?那些学位什么的都是他们成功以后花钱买的啦。” “那他们不读书靠什么成功?” “机遇啊!他们不都是抓住那么一次机遇,然后就轻轻松松成功了吗?” “这话都谁教你的?” “我们老师啊,我们老师说了,人会不会成功都是命中注定的,该成功时自然就成功了,所以不用受苦去拼搏。” “那你总得学点本事吧?你要是什么一技之长都没有,那你毕业以后做什么啊?” “做网红啊!我给你看这个抖声网红,她就是初中都没毕业,除了做饭什么都不会,可人家现在身价七百亿呢,她要是没辍学,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嘛?” “我不看!身为一个好歹算是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我感受到了侮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劲儿还没褪去,让程小蕾这套歪理邪说搞的,我一时也来了火气,竟然真跟她斗起了嘴…而且好像还没斗过她。 这姑娘似乎也感受到她占了上风,自顾自继续说道:“你看,你自己也知道,上大学有什么用?最后不也就只能看个门嘛?要是你早早辍学做生意,凭你那么有胆量,肯定早就发财了。” 我苦笑道:“说的真轻巧,那你就没想过万一做生意赔了呢?你只看到那几个成功的,还有亿万辍学后一事无成的人呢,你这叫‘幸存者偏差’知道不…” “什么幸存者不幸存者的,现在这社会,你根本不用担心啊,就算真失败了,县里福利那么好,肯定饿不死的。” 程小蕾依旧有她的看法。 我问道:“县里福利有多好?我听我爸说,好像也就是水电免费吧?” 程小蕾笑道:“哪有啊?除了水电燃气这些基础消耗不花钱外,只要户口还在北安,县里每个月都会按人头发放两百块额外补助,按咱们这儿的消费水平,只要不乱花,已经足够饿不死了,要是实在不够花,还可以问县里申请低保,生活肯定有保障的。” “那你们每天不读书不学习,上课时间都干啥啊?老师完全不管你们?”我越发纳闷的问到。 程小蕾说道:“上课时就是吃吃喝喝,刷刷抖声,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老师别说管我们了,他们还和我们一起刷抖声呢…” 听着程小蕾的话,不知怎的,一时间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圈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人猡 大拆迁以前的平房时代,村里有许多人家里都会养猪。 不像后来有人会养一些袖珍猪当宠物,那时养猪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养大卖掉,给家里增加点收入。 养的方式也很简单,在院子里选个角落围起一小片地区当做‘猪圈’,把猪放进去,家里剩菜剩饭都给它,静静等它长大就行。 猪长大以后,有的人会直接整猪活卖,有的人则会先宰杀分割完毕,留下一些爱吃的部位给自己吃,剩下的其余部位再卖给别人。 无论怎么卖,反正最终都会被卖掉,而且终究逃不过被宰杀的命运。 之所以老百姓会选择养这种动物,也不是因为它利润多高,而是因为这东西好养活,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 如果非说需要什么饲养技巧的话,那就是…猪圈里的排泄物不要清理,留给猪,猪喜欢在这种泥泞里打滚。 留着这些泥泞让它可以随时打滚,它就会很开心,会安然的接受命运,因为这种生活让它觉得很舒服,这种舒服甚至会减少它患病的几率。 这是它的乐趣,是它打发时间的方式…这是属于它的抖声。 而我始终觉得,猪其实是一种很悲剧的动物。 因为颈骨的天生构造原因,所以猪是无法抬头的,视线最高也只能到与身体齐平的高度。 没外力干预的情况下,它一辈子都无法看到高于自己身高的东西。 在我的印象里,村里许多猪终其一生唯一一次看见天空的机会,就是要被宰杀或者卖掉前,主人把它四肢绑起来,倒吊在专用的支架上。 这一刻,它的身体上下反转,低头就能看到它之前从没见过的天空。 所以我有时会很矫情的觉得,对于我们人类来说,代表着自由和向往的天空,对这些猪来说,也许就代表着绝望和毁灭吧? 听着程小蕾对她们现在上学状态的描述,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些猪。 不过再联想到她所描述的北安的生活保障程度,我又觉得,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也不算完全不对。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此生若能得幸福安稳,谁又愿颠沛流离?’ 既然县里已经能让他们衣食无忧,那他们不愿意再去费力多拼搏,也不算不对。 话说回来,我爸怎么从没跟我说过,老家的福利已经这么好了? 他只是曾经跟我随口说过一嘴,家里的水电费可以适度在县委报销。 其他方面完全没说过。 不过我倒是不担心程小蕾会说假话,毕竟这种事要是想查的话,随便一查就能知道真相。 相对而言,我更相信是我那个时常不着调的父亲故意不告诉我的。 听着程小蕾的描述,我一时沉默片刻,想了想却还是趁她歇嘴的间隙问道:“小蕾,就算学校方面管的不严,那你家人呢?你或者你同学的家人,他们也不在乎你们的学习成绩吗?” 程小蕾撇撇嘴说道:“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妈虽然也不怎么管我,但是我姐老是催我让我学习,我可烦她这样了…这方面你跟我姐倒是蛮像的,哎呀!” 说到最后,程小蕾忽然惊讶的大叫了起来,我忙问道:“怎么了?” 程小蕾哀怨的说:“唉,你跟我姐都这么烦人,那万一你成了我姐夫,你们俩不得天天轮着翻的催我学习呀?” 我白了她一眼说道:“岁数不大,想的是真多。” 程小蕾不满的说:“我不小啦!好啦看门的,你问我什么我都跟你说了,现在该陪我去探险了吧?”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天空虽然还没黑透,但也已经不早了。 “那个…其实这里面真没啥好探的,我前两天刚进去过一趟,把里面逛了个遍,你对这楼里哪部分好奇?你说,我告诉你里面什么样。” 我平静的跟程小蕾说着,程小蕾听完问道:“你进去过?你进去干啥?” 我随口答道:“跟我朋友去探…” 半句话一出口,我顿时懊恼不已,真是酒精误事啊,一时不小心差点说漏嘴。 “跟你朋友探什么?探险?好啊你个臭看门的!说了一堆忽悠小姑奶奶的话,结果你背着姑奶奶跟别的女人进去探险?!呸!渣男!” 程小蕾仿佛真生气了,我无奈的说:“我什么时候说是跟女的一起了?” 程小蕾反问道:“肯定是女的!不然你为什么说一半不说了?!” “我…” 她的话怼的我一时无语,唉,现在这小姑娘,心眼子是真多。 眼看她真有生气的迹象,说不清为什么,我还真觉得有点对不起她,索性干脆开始使劲道歉。 一通道歉之后,程小蕾总算消了点气,但她却要求我,必须把上次和糖糖一起进楼探险的过程,原原本本都告诉她。 仔细想想这也不是啥大事,于是我便认真详细的跟她描述了起来。 不过我有意忽略了糖糖装神弄鬼的部份,以及那个神秘身影的存在,只是给她讲述了每层楼的建筑分布,包括这些楼层房间以前是做什么用的,现在是什么模样等等。 免得给程小蕾搞错重点,反倒激起她的探险欲望。 把楼里的情况全讲完后,我冲程小蕾总结道:“所以你看,这就是一栋废弃的普通大楼而已,这种探险即没意义又无聊,你还是干点别的吧,比如玩手机呀,玩手机呀,玩手机呀,哪一项不比搞什么狗屁探险强?” 程小蕾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问道:“那个糖糖…长得肯定没我姐好看吧?” 我微微一愣,但还是点点头说:“嗯,确实比你姐颜值低一点,但就是颜值高到你姐那样,去这楼里探险也是一样的结果,这就是一普通空楼,一点趣味都没有。” 程小蕾忽然有些生气的问道:“你跟那个糖糖在楼里呆了那么久,就没干点别的什么事情吗?孤男寡女的。” “啊?”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在说啥,但最后“孤男寡女”那四个字,还是让我明白了她这句问话的侧重点。 唉,现在这些整天看言情偶像剧的小孩子真是让人无语,不知道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到底有没有干见不得人的事?老实交代!”程小蕾故作严肃的冲我质问到,问完还很装腔作势的拍了下桌子。 我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小屁孩儿一天天的都在瞎想些什么玩意儿?那姑娘她爸就在外面的花圈店里,我能做什么啊?” 程小蕾追问道:“这么说,要是她爸不在附近的话,你原本想对她做什么?!说!” 我…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恙城 唉,真是受不了这种胡搅蛮缠的小女孩。 为了尽快把她打发走,我只好搬出尚三竿那个倒霉蛋说道:“你别多想,那是我弟妹,我哥们的女朋友,不信的话,改天有机会我让你见见他俩,这总行了吧?” “真的?”程小蕾的语气依旧充满了怀疑。 我白了她一眼没接她话茬,看了看窗外天色说道:“那,该说的都跟你说清楚了,赶紧回去吧,再不走天要黑了,当心路上有大灰狼。” 说完我就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做了个‘有请’的动作。 程小蕾站起身冲我气鼓鼓的问道:“好,那我就暂时相信你,那臭看门的,你到底带不带我进那栋楼里去探险?” 我摇摇头坚定的说:“不带,不光我不带,你要是再叫上你同学一起来探险,我发现了就把你们全送给你们老师处理,赶紧回家!” 从程小蕾刚才的描述中我也听明白了,他们的老师虽然在学业方面对他们没什么要求,但特别不喜欢他们在外面惹事。 似乎只是需要他们乖乖的就好,别的什么都不需要。 这也是上次他们来探险时,我同样只说了一句要告他们老师,就把他们镇住的原因。 他们是真的怕老师知道他们在校外惹事。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带不带我进去?!” 程小蕾似乎依旧不死心,走到我面前盯着我恶狠狠的最后来了一句,我慢悠悠的说:“看我的口型,卜乌不…可额可…呢…我靠!” “好,臭看门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没等我说完,程小蕾突然一脚踢向我小腿迎面骨,踢完还撂下这么句狠话,完事儿一秒没耽搁的直接就出了门。 真没想到年纪轻轻一个小妹妹,脚上力气是真不小啊。 我一瘸一拐的返回自己床边,刚揉了两下腿,这小姑奶奶又突然返了回来。 我胆战心惊的问道:“你…你还想干嘛?” 程小蕾气鼓鼓的把她手机屏幕伸到我面前,命令道:“加微.信!” “哦…”我赶紧拿自己手机扫了下她的二维码,添加上之后,我说道:“我大名叫赵一…” “闭嘴!你就叫臭看门的!” “好好好,你说叫啥就叫啥…” 终于彻底把这姑奶奶送走了,我躺在床边正寻思一会儿吃点啥,不多时,手机进来一条微.信,竟然是程小青发来的:在吗? 我赶忙回复道:在,咋了? 程小青很快回复了一条:不好意思,我刚知道我妹去找你了,没给你惹什么麻烦吧?我已经批评过她了。 看来程小青考虑事情还真是周到,我想了想给她回复道:没事,小孩子嘛,猎奇心重可以理解,等过去这阵好奇就没事了。 过了会儿程小青给我回复了一条语音,我轻轻点开:我妹没有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吧?如果有的话,我代替她向你道歉,她还小,不懂事。 听完语音我不由得有些想笑,给程小青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包,接着我也配合着她的节奏发了一条语音:你言重啦,小孩子瞎胡闹而已,不用这么在意的哈。 这次程小青回复的是文字:好的,还是要说声抱歉,不好意思了,我会管教她的。 看她这么说,我和她客气了两句,便结束了这次交流。 关掉微.信看了会儿新闻,不知怎的,我又鬼使神差的点开了和程小青刚刚的聊天界面,然后点开那条她发的语音,重新听了一遍。 声音真好听啊…不愧是受过专业培训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是一阵五味杂陈的感觉,我特么这是魔障了吗? 话说回来,在进入‘皇庭别院’之前的程小青,没有接受过那传说中的‘职业培训’的程小青,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我第一眼见到的是那样的她,还会如此着迷吗? 不知道…我不配知道。 强迫自己关掉和程小青的对话框,翻了会儿手机新闻,却越来越看不进去。 干脆收起手机,出去买点吃的吧。 买完吃的回到门岗室,味同嚼蜡般吃完晚饭,休息一阵,我又发泄一般围着前院猛跑了几十圈。 终于累到气喘吁吁,也累的心无杂念了。 收拾心神,回屋洗漱,睡觉。 第二天醒来,等了会儿,脸色还没恢复多少的任科终于来了,他照旧拎着两个不锈钢饭盒。 我和他打完招呼刚准备走,他却忽然叫住我,问我能不能往门岗室添置个电磁炉之类的加热设备? 眼看他十有八九是昨天连吃了两顿凉的,把肚子给吃坏了,想了想,我告诉他说,添置加热设备恐怕不行,因为要防火。 但日常如果有需要,比如买个饭啥的,想离岗一会儿完全没问题,自己做主就行。 任科傻愣愣的目送我离开县医院,手里拎着的两个沉甸甸的饭盒一直没放下。 任科…应该就属于在体制内生存太久,思想已经完全被框架框住的那种人吧? 离开原来的岗位,他似乎连基本的生存能力都没有了。 那程小蕾这帮孩子呢?照现在这趋势,这帮孩子有一天走出校园,又该怎么生存呢?真的就都靠着一个月两百块钱的补助,刷一辈子抖声度日吗? 心里冒出这想法的同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沿途买了个火烧,本想拿着回家当早饭吃,忽然想到程小蕾昨天说的话,临时决定先不回家了,去附近转悠转悠。 一边吃着火烧一边走着,越过繁华地段,一个没上色的石头牌坊下,两个大姐正在互相给对方拍摄着抖声小视频,两个人笑的非常大声。 继续走,一棵枝繁叶茂的樱花树下,四个年轻姑娘正在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齐跳着动作尴尬的土嗨舞蹈。 在四个姑娘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正对着她们拍摄的手机。 接着走,一个小公园旁边,三三两两的人各自分组成团的在拍摄小视频,有女孩儿在独舞或齐舞,有男孩儿在‘社会摇’。 即使偶尔有人没在拍摄,也正坐在休息椅上刷小视频。 这些人的表情都很快乐,这些人的眼神都很空洞。 这些人原本都是该上学或者上班的年纪,但在这样不节不假的早晨,他们却都早早的开始了这样的生活。 想必他们接下来一整天,都会如此度过。 北安的年轻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差一丢丢 我知道有个词叫‘视网膜效应’,大意就是指,在很多情况下,人的视网膜只会接收大脑主观想接收的内容。 所以有些时候,人即使看到了某些东西,视网膜也会主动过滤掉,让人的大脑误以为自己没看到。 同样的,当大脑有意识的去刻意接收某些内容时,就会发现,这种内容出现的频率其实很高。 简单举例就是,一个女人之前没关注过孕妇,就不知道周围其实有不少孕妇。有一天她怀孕了,就会下意识的去观察周围,这时就会发现,哇,原来周围有好多孕妇。 或者一个男人之前没关注过瘸子,有一天他腿瘸了,就会下意识的去观察周围的瘸子,这时他可能就会突然发现,哇,原来周围有这么多瘸子,只是自己之前没发现而已。 或者一个人本来不瞎,有一天他忽然瞎了,他就会发现…哇,他啥特么也发现不了了。 因为知道这一心理效应是确实存在的,所以我很清楚,这些沉迷抖声,不工作不学习的人,不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他们是之前就存在的,只是我一直没关注过他们的存在。 就像程小蕾说的,对于这些人而言,除了拍抖声小视频,他们似乎真的没什么其他事可做了。 而且这玩意儿也不需要成本,拍完了没人看就继续拍,没损失;要是万一火了,那就赚大发了。 相对于还要花两块钱才能买到手的彩票来说,一分钱不用花的抖声,似乎更有诱惑力。 毕竟对他们来说,拍抖声唯一需要浪费的,就是时间。 但对于安逸的北安县来说,‘时间’这两个字,似乎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这样也好,起码…起码他们都很快乐。 头一次感到自己和这县城里同龄人的格格不入,这种感觉不是很好,看了一阵也没什么新鲜东西,索性我便直接回了家。 在家瞎忙活一阵,心里莫名有些惦记尚三竿和糖糖,于是便和尚三竿微.信聊了一会儿。 这货现在的状态让我有些惊讶,却也不是很意外。 他已经和糖糖说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让糖糖跟他合作开展业务,但明明对他已经足够信任和依赖的糖糖,却没直接答应他。 这很好理解,毕竟糖糖那个所谓的阴阳眼肯定是她自己瞎编的,世界上要是真像她说的有那么多冤魂,那特么哪儿还放的下这么多人类? 所以糖糖自然不敢一口就答应尚三竿,真要是答应的话,太莽撞,到时候会不会真出点什么差错谁都无法保证。 但她又不可能直接回绝尚三竿,因为那样的话,就有可能让人看出她其实就是一普通人,她的所谓阴阳眼就会露馅。 而根据尚三竿的‘业务需求’,他也需要不戳破关于糖糖阴阳眼的那层窗户纸。 不仅不能戳破,他还要帮糖糖把这事儿坐实。 所以现在尚三竿最要紧的就是,如何跟糖糖达成一种绝不能说出口的默契。 也就是要想办法让糖糖明白,尚三竿自己的所谓算命本事是演的,同时他知道糖糖的阴阳眼也是演的。 但他有能力让顾客相信糖糖的阴阳眼是真的,就像让顾客相信他的算命本事是真的一样。 而且他俩必须发自肺腑的永远不戳破对方,彼此一直携手演下去。 如何和糖糖制造出这种‘默契’,是尚三竿整个计划里最难的一点。 这一点不解决的话,就完全无法往下继续进行;这一点一旦解决的话,接下来就可以完全用畅通无阻来形容。 但具体要怎么才能搞定这一点,尚三竿自己也拿不出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这可不是玩儿游戏,输了重来就行,多试几次总是能进去的。 眼下这情况,一次搞不定的话,就有可能激起糖糖的逆反心理,到那时候再想在糖糖身上尝试其他办法,基本都不会达到该有的效果。 所以如果没有百分百确定可行的办法的话,他甚至连尝试都不敢尝试。 为此尚三竿真是绞尽脑浆,什么办法都想遍了。 甚至连用他自己的肉体去色诱糖糖这么肮脏下作下三滥,丧心病狂不要脸的方法都被他想了出来。 不过在我提醒他先照照镜子后,他总算是理智战胜了幻想,放弃了这一看长相就行不通的计划。 无奈之下,尚三竿提出让我帮他想想主意,我直接给了他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改行,不再干这忽悠人的买卖。 视频最后,尚三竿骂骂咧咧的翻着白眼退出了直播间,看得出来,他没打算听我的。 挂掉视频,我笑了一阵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 尚三竿现在在做的事,算是违法吗? 要是放在外面世界的话,应该算是吧?最起码给他按个诈骗罪名应该问题不大。 可是放在我们这封闭的县城里,别说犯罪了,他这简直都能算是积德行善。 而且眼看现在大环境是这个样子,放眼整个北安,尚三竿…也许是我们这一辈年轻人里,活的最努力最拼命的一个了吧? 算了,不乱想了。 收拾心神,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给糖糖发信息。 没尚三竿的确定命令,我还是别瞎掺和了,万一一句话说不对,说不定一‘失足’就会导致满盘皆输的结果。 剩下的…就让他俩自己去解决吧,趁现在董叔那边没什么意见,万一这俩人真因此走到了一起,未尝不是件好事。 反正我对尚三竿的人品有绝对的信心,要是真有一天他跟糖糖合作的事情出了任何问题,他肯定都会一个人完全担下来,不让糖糖受一点委屈。 尚三竿要仔细盘算接下来的计划,所以晚上不能陪我喝酒了,我也没强求,晚上自己随便凑合了一口,就上了床。 是夜,漆黑的梦中有一个女人身影在飞来飞去。 忽而飞到我面前和我四目相对,忽而又飞到天外,遥不可及。 漆黑的梦中渐渐有了一丝亮色,不,不是亮色,是亮音。 那声音让周围的黑暗逐渐消散,眼前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我的意识终于收了回来,是手机在响。 我闭着眼摸索到手机,凭本能按下接听键,手机里顿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喂?一江,醒醒,来活儿了,今天是不是你值班?不是的话赶紧过来趟哈,新来的我们不熟!”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新‘活儿’ 晃晃脑袋坐起身,看了眼手机,凌晨一点半。 这咋还大半夜的死人?不过好像也没谁规定半夜不准死人。 洗漱完毕,我一边出门一边给任科打起了电话,但没人接。 凌晨一点半,好多路灯都熄灭了,整个北安一片死寂。 我一路小跑,中途胜利又打来了电话,他们已经到了,但是叫不开门。 我和胜利通着电话继续跑,三分钟后,总算和他们汇合到了一起。 “这啥情况?没找人替驼子?”胜利一脸纳闷的问到。 我一边拿钥匙开大门一边说:“不能啊,有人…” 大门打开,解放他们开车进后院,我则先跑向了门岗室…竟然是锁着的。 拿钥匙开门一看,一个人都没有。 想到还得一起抬冷冻棺,我也没多耽搁,拿上太平间钥匙就跑向了后院。 到后院时,所有随车的活人都已经下了车,除胜利解放外,还有三男两女,都是中年人。 运尸车的车灯是开着的,车里车外都能看得挺清楚。 “好了,咱开工吧。” 胜利交给我一副全新手套,我接过来就小跑着先去打开了太平间的门。 经过那三男两女时,我发现这几个人的脸上都不是特别悲痛,表情相当平静。 打开太平间的门和灯,我返回运尸车后方,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也加入了抬棺材的行列,看来这人就是死者家属找来‘帮忙’的。 把冷冻棺抬下车,放到太平间中间的平台上,插上电,任务完成。 忽然,那对男女中的一个男人,跟进来冲我们说道:“那个,有个不情之请,我们想今晚就在这里守灵,虽说已经后半夜了,但也不想老人家过世头一晚就孤零零的。” 胜利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他说道:“人之常情嘛,可以理解,不过你们呆一晚的话,电费什么的都是消耗,再加上我们…” “规矩我懂。” 那人掏出一叠百元大钞,继续说道:“事发突然,来的匆忙,这里是一千块钱,几位今晚辛苦了。” 眼看这钱已经不少了,没想到胜利却没接,而是说道:“这都凌晨两点了…大半夜的,这小兄弟你也看到了,临时特意跑来的…” 那人没多废话,又掏出一叠钱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这里是一千五,您别嫌弃。” 胜利这才接过钱说道:“那今晚就允许你们在这儿过夜吧,毕竟也是一份孝心,咱们就当做好事了,走了。” 胜利说完就带头离开了太平间,解放跟在他身后,步履匆忙。 我看向给钱那人,他始终在冲胜利陪着笑,直到胜利跟解放离开,他才收起笑容。 但发现我在看他后,他又冲我露出一丝勉强的笑。 我也冲他牵动了一下嘴角,便离开了太平间。 胜利开车带着我和解放直奔前院,一直到门岗室旁,胜利又问道:“接驼子班儿的是什么人啊?咋还擅自离岗了?” 我说道:“一个神人,不用管他了,今晚就我继续值班吧。” 胜利点点头说:“得,那正好不用惦记他了,来,咱仨一人五百。” 我本想说这钱有点多,但眼看胜利态度坚决,便没太过客气,接过钱说了声“谢谢”。 分完钱,胜利就打着哈欠,开车带解放离开了县医院。 他俩走后,我返回门岗室又给任科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 想到他毕竟那么大个人,我也没太担心他的安危,给他发了条信息问他人在哪儿?之后就没再惦记他。 收拾妥当,我躺到自己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宿折腾的,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脑子里还满是浑浑噩噩。 我回忆了一下昨晚的事,老感觉跟一场梦一样。 还好兜里的钱和我身处的场所都告诉我,昨晚不是梦。 我洗漱了一下,便去了后院。 太平间里只有两个人在,是昨晚那五个人中的两个,看起来是一对夫妇,此刻这二人…都睡着了。 这环境,要不是他俩还有轻微的鼾声,我估计我会想偏… 冷冻棺旁边的地上有一个搪瓷洗脸盆,盆里有一些纸灰,另外还有一个很小的香炉,里面插着三根香,已经快要燃到尽头了。 这情形让我有点犹豫,是该把这俩人叫醒呢?还是静悄悄的离开,假装自己从来没来过呢? 眼看那三根香已经快要烧完,想到我们这儿‘香不能断’的风俗,我最终还是上前推了推那个男的,同时小声叫道:“喂?大哥,醒醒,守灵香快烧完了…” 推了几下,那人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他似乎还没回过神,看了我几秒钟,这才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结果刚一动他就“啊”的叫了一声,随即抬手捂住自己脖子一侧,脸上表情略显痛苦。 他的叫声惊醒了那个女人,女人醒来后,也是先一阵迷糊,然后想要起身,却忽然按住自己脖子,表情痛苦。 看他俩这样,我关切的问道:“落枕了吧?您二位这么坐着睡了一宿,而且这屋里这么冷,落枕很正常,起来活动活动就好了,还有您那个守灵香眼瞅着就要烧完了,该换了。” 那男的看了一眼香炉,客气的冲我说道:“谢了,小兄弟,呵呵,岁数大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 我笑道:“主要是这里太冷,换谁在这儿都容易犯困。” 那男的也笑了下,试图想要站起身,却没能成功,看他这样,我赶忙把他搀扶了起来。 我扶起他后,他很礼貌的跟我说了声“谢谢”,接着就自顾自走向了香炉。 我把那女人也扶了起来,她站起身后也赶紧跟我道了谢。 很有礼貌的两口子。 之后她也朝香炉走了过去,揉着脖子陪她男人。 香换好后,这俩人的表现有些奇怪。 他俩互相对视一阵,又低头看看香炉,对视一阵,又一起看了看我,脸上似乎充满了疑惑。 看他俩这样,我主动问道:“您二位这是…这是怎么了?” 那男人斟酌了一会儿才冲我问道:“小兄弟,你…昨晚后来,没人来过这里吧?” 我摇摇头说:“大半夜的,谁会上这儿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那男的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本来是有些瓜果贡品来着,都不是值钱东西,加起来也就三四十块钱…这怎么不见了呢?” 说着那男的又揉了揉脖子,脸上的表情纳闷之余还有些懊恼,似乎是在后悔自己昨晚的意外睡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互坑 这男人的语气很诚恳,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胡说。 而且既然是三四十块钱的东西,那也没胡说的必要,真要是想趁机讹人啥的…起码也得讹金牙那个级别的吧?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俩,便试着开玩笑道:“额…反正不是我偷吃的啊,巧了,水果跟糕点都不符合我口味。” 那男的听我这么说,轻笑一声说道:“没有没有,就真是小兄弟吃的也不要紧,还是那句话,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我就是有些纳闷…” 说到这儿,那男人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歉意一笑,就拿着手机边听边走出了太平间。 那女人没跟着离开,只是冲我点点头,接着就蹲在那个搪瓷脸盆旁边,拿着根木棍随手拨拉着盆里的纸灰。 我守在一旁傻站着,那男人打完电话回到太平间,冲我说道:“辛苦小兄弟了,家里一会儿就来人。” 我点点头,指着他的手机问道:“对了,那你看看你随身贵重物品有没有丢,要是有丢的话,您可赶紧报警。” 那男人愣了一下后“哦”了一声,接着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了一番,与此同时,那女人也做了相同的动作。 然而俩人翻完后都给了我相同的答案,除了那点不值钱的供品食物,其他什么都没丢。 眼看暂时没啥事了,也没有丢供品的线索,我想了想冲那男的说道:“你们要不要出去透透气?这房间空气可不是很好。” 那男的点点头,看了一眼烧得稳稳当当的香,叫上那女人和我一起离开了太平间。 在太平间外,男人拿出一盒烟,递给我一支,我没接,他也没太客气,自顾自抽了起来。 他一边抽着烟,我们一边沉默的看着在医院大楼后门徘徊的那条哑巴狗。 这狗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徘徊一阵,就去扑一扑那扇玻璃大门,似乎是想凭自己本事把门推开似的。 看着这一幕,那女人忽然开口说道:“哎?那些供品不会是…” 女人话没说全,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赶忙摇摇头说道:“这您放心,这狗不吃甜食,不可能是它偷走的,而且要真是它的话,那肯定弄得到处都是,不会像现在这么干净。” “也是…”这女人轻轻说着,她的态度让我觉得,这两口子应该都是属于那种特别通情达理的人。 这样的人…不是都挺重感情的吗?那他们家死了人,怎么看不出太重的悲伤呢? 等了一阵,我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任科。 和这两口子告了个别,我便边朝前院走边接起了电话。 聊了没两句我就听明白了,任科昨晚是回家睡觉去了,他…他睡不惯别人的床,而且昨天白天时我说过,有需要的话可以离岗,所以他以为晚上可以不在这里过夜。 任科的话让我有些无语,我本来说的只是他要买饭的话可以离岗一下,没想到愣被他理解成了这样。 不过想到他那本来就不怎么够用的脑子,我也实在是跟他生不起气,干脆告诉他昨晚是有点急事,已经解决了,你明天正常来接班就行。 任科这次倒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挂掉电话,苦主家里的亲戚没来,我想了想,买了足够五人份,各种风格都有的早饭,拿到了后院。 那两口子跟我客气一番,最终还是千恩万谢的和我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早饭,我陪着他俩一起等了会儿。 上午九点来钟,胜利就以疲劳驾驶的姿态开着运尸车来到了县医院,车上载着昨晚另外那三个人。 我们再度把冷冻棺抬上运尸车,昨晚来的这些人便一起坐车离开了县医院,只留下太平间里一些祭拜完的残迹证明着他们曾经来过。 也证明着昨晚去世的那个人,曾经活过。 这样的葬礼,与上次吴秘书弟弟那种规模相比,算是相当寒酸了吧?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 把太平间卫生收拾妥当后,我便回了门岗室,准备补个觉。 睡了没多大会儿,一阵手机铃声就把我吵了起来。 我接起来一听,是尚三竿。 这货想中午约糖糖一起吃饭,为了让他的‘欲擒故纵’之计能够发挥出最好的效果,所以这货打算叫上我陪他俩一起吃。 而且吃饭时只闲聊,不谈他俩合作的事。 这样拖一拖糖糖,趁机观察一下她对他俩合作的态度是否急切。 我带着起床气把尚三竿一顿臭骂,让他好好算算我的档期,我这么忙,今天中午怎么可能有时间出去吃饭? 被我骂了一顿尚三竿也不生气,反倒挺开心,他觉得再晚一天请糖糖吃饭的话,效果也许会更好。 挂掉电话,我又睡了一会儿,临近中午时起床吃了点饭。 接下来的一下午也很平静,除了那条哑巴狗时不时会莫名其妙消失一会儿之外,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二天早上,任科来的比之前略早那么一点,这次他仍旧不是空手来的,但却没带饭盒,而是带了一套新的被褥,那是他给他自己换的。 下班回家。 快到中午时,尚三竿给我来了条信息,我原本以为他是要来接我,没想到他却说他要去接糖糖,让我自己步行赶过去。 带着一肚子怨气,在到达饭店门口时,我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一会儿一定要挑最贵的菜点,绝不能给尚三竿省一分钱。 进饭店选好座,趁着尚三竿二人还没到,我先叫来一个服务员,问他打听清楚了这饭店最好的菜都有哪些。 等了二十分钟,这俩人终于来了。 他俩落座后,我直接叫来了刚才那个服务员,二话不说就风卷残云的点了八个菜,这才把菜单交给了糖糖。 糖糖接过菜单一脸诧异的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大手一挥说道:“别客气啊糖糖,想吃啥随便点。” 尚三竿也在一旁老神在在的说:“嗯,对,挑好吃的点就行,甭客气。” 糖糖依旧有些犹豫的看着菜单,看了一会儿抬起头冲我问道:“一江哥,你干嘛这么客气啊?这些菜都太贵了…” 我满不在乎的说:“咱都这么熟了有啥客气的?你敞开点就行。” 尚三竿也跟着煽风点了个火,让糖糖别客气。 糖糖依旧没点菜,而是很有些感动的说道:“一江哥真是太客气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请我俩吃饭就简单吃点就行,这么隆重,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说道:“那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请…我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正的孝 说到这儿我瞬间住了嘴,看向坐在糖糖一旁的尚三竿。 尚三竿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他幽幽开口说道:“唉,糖糖,他让你点你就点吧,难得他请次客,说真的,我最近这么忙,要不是他点名要请咱俩吃饭,我肯定没时间出来见你,既然一江都这么说了,你就别客气了。” 明白了,原来我特么也被尚三竿算在了他‘欲擒故纵’的计划里,今天这顿是借我请客的由头给他和糖糖制造机会。 然而这货还故意提前没跟我说… 难怪他今天只接糖糖不接我,这是早就准备好要营造这种气氛了啊? 我算了算刚才点的那几个菜的价格,努力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没让自己心脑血管堵塞。 缓过劲,我微笑着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说:“是啊,糖糖,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女孩子其实比较适合吃清淡点,不然对皮肤不好,我看他们家有些水煮白菜啊,凉拌小油菜之类的素菜都不错,很适合女孩子,你看着点吧,想吃啥随意哈。” 糖糖“哦”了一声,低下头开始翻菜单,我趁机恶狠狠的冲着尚三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货还了我一个飞吻。 你等着,今儿这仇老子是一定会报的! 糖糖这姑娘倒是乖巧,最终真的就只点了一个青菜,没多要别的。 当然,本来我点的菜就已经不少了。 糖糖点完,尚三竿又要了一箱啤酒,这才把菜单还给了服务员,服务员走后,我们便开始找话题闲聊天。 尚三竿先是使劲吹嘘他自己的英雄过往,说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惨不忍睹。 但糖糖确实听的很入迷,而且配合的特别好,该惊讶时惊讶,该激动时激动,该笑时绝对不哭。 把自己吹嘘的差不多了,似乎是为了更深的打开糖糖的心扉,尚三竿便向糖糖问起了她做护士时遇到的值得说一说的经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尚三竿没问跟糖糖‘阴阳眼’有关的事,糖糖也没像之前面对我时那样,迫不及待的想跟人分享这方面的事。 这俩人就在有问有答间,说了一些糖糖工作时的趣事,没再聊任何跟灵异有关的话题。 一边聊着,一边心头滴血的看着酒菜逐渐上齐,我强忍悲痛使劲一阵猛吃。 一直吃到半饱,糖糖还在和尚三竿聊她工作时遇到的事,尚三竿也像糖糖刚才对待他的故事时一样,配合得非常好。 看他俩这样,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电灯泡,但又舍不得丢下我买的这一桌子饭菜,于是我便也没话找话的问起了糖糖跟她工作有关的事。 几句聊下来,不知怎的,就聊起了昨天我接待的那位死者,以及死者的家属。 好巧不巧,那晚是糖糖负责值夜班,她是亲眼看着胜利他们把尸体抬上运尸车的。 既然聊到这里了,我就说了我对那家人的看法。 因为通过着装什么的能看的出来,昨晚那对守灵的夫妇,家里条件应该不算太差。 但从他们对葬礼的简单处理,还有并没有多悲伤的心情来看,估计这家人对老人不是很孝顺。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糖糖却给了我完全相反的答案。 在糖糖看来,那家人算是她从业以来,极少见到的‘真正’孝顺的几个人之一。 在说到‘真正’两个字时,糖糖还特意加重了音量。 接着,糖糖就跟我说了她知道的事。 昨晚死的那个人,是那对守灵夫妇中,那个男人的亲爹。 老人家得的是一种慢性病,并且是没治那种。 从确诊那天开始,就等于给老人家判了死刑了,就是用再好的药再好的医疗手段,也无非就是多活或者少活几天,治好是不可能的。 但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种情况,老人家的一儿一女也没想过要放弃。 他们一直选用尽可能好的医疗方式,努力想要延长老人家的寿命。 如果只有这一点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要有钱,并且多少还有点良心的人就都能做到。 但还有一点就不是这么简单了,那就是伺候老人。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老人家的孩子当真是任劳任怨,每天给老人家端屎端尿送饭送菜从不耽误不说,平时老人家稍有一点不舒服,他们立刻就会叫医生来看。 除了这些事做的特别细心以外,平时只要老人家醒着,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哄老人家开心,有时会给老人家讲讲笑话,有时会和老人家一起聊聊过去的开心事。 甚至为了逗老人开心,他那个儿子,也就是昨晚守灵的那个将近一米八的中年汉子,有时都会跪在地上学狗叫,就因为老人说…想念年轻时家里养过的一条狗了。 仅仅因为这么一句话,他儿子就会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凭着记忆去模仿那条狗。 老人家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半,这期间,他儿女做过无数次这种在旁人看来很滑稽的事,但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为了让老人家能开心一笑。 一直到最后几个月时,老人家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脾气一度变得十分暴躁,对儿女不是骂就是掐,整天找茬。 只要自己还有一分力气,就会转化成怨气,发泄到自己孩子身上。 即使如此,儿女还是一如既往的对老人好,一直坚持到昨晚。 昨晚眼看这老人断气以后,那双儿女都表现的很平静。 有人问他们接下来的打算,儿女都很直白的说,为了给老人家治病,家里其实已经欠了债了,所以葬礼一切从简,一天就完事。 有人劝他们别这样,葬礼不隆重的话,会显得儿女不够孝顺的;还有人劝他们别这样,葬礼搞隆重些的话,可以趁机多收点份子钱,回回血。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老人家的儿女都没答应。 因为一方面他们觉得,尽孝就该在老人生前尽,人都死了,葬礼搞得再隆重有什么用?死人能感觉到吗?能因此活过来吗? 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想以父亲葬礼的名义去敛财,在他们看来,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英雄‘救’狗 老人的儿女之所以在老人死后没表现出太过分的悲伤,是因为老人家在世时,他们把该做的事都做到了。 问心无愧,自然就能坦然面对。 糖糖说,她无意间看到过好多次,那家的男人为了哄老人家开心,时常会扮小丑甚至装小狗,尽可能的让自己丑态百出,滑稽至极。 每每看过那副场景,明白男人苦心的糖糖都会觉得很心疼,有时甚至会疼到要躲进厕所哭一阵才能缓过来。 而她也不止一次看见过,那个男人和他的姐姐躲在厕所或者楼道角落里哭泣。 但是每当再面对自己父亲时,却又变成了那样一副平静的表情,从没让父亲见到过他们的负面情绪。 当然,这种儿女是属于少数的,当护士这么久,糖糖见过最多的,还是强装孝顺的那些人。 这些人不孝顺的事情做的花样百出,有时甚至让她一个旁观者看在眼里都恨的牙根痒痒。 但不管这些人都做过怎样不孝顺的事,每当老人去世后,他们肯定会哭的要多大声有多大声,而且葬礼一定是能办多隆重就办多隆重。 这样的例子糖糖也说了几个,确实让我这么个旁听的人都觉得某些‘孝子’真该千刀万剐,随老人家一起走。 这个不太欢乐的话题,让餐桌一度变得有些沉闷。 还好尚三竿会带节奏,在他的有意为之加上我的配合下,我们很快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一些开心事,比如家乡经济发展效果喜人,社会主义新农村就是好之类的… 一顿饭吃完,服务员把账单交给了我…嗯,五百块多一点,这次的外快正好一分不剩。 不过我丝毫没着急问尚三竿要这笔钱,因为我知道,我肯定能从这货身上吃回来。 饭后尚三竿勇敢的要求继续送糖糖,糖糖不知道是太过没心没肺,还是对尚三竿太过信任,明知道他喝了酒也不怕,毫不犹豫的就钻进了副驾驶。 我劝尚三竿别带酒开车,但这货跟我说,今天之所以选择喝啤酒,就是因为在我们县城里喝啤酒开车不算酒驾,被交警抓住了也没事… 实在没辙,他就给交警算一卦,吓唬吓唬交警… 还好看上去他确实挺清醒,而且我和他喝的差不多的情况下,我也没什么酒意,再加上这会儿路上人也不多,我也就没强求…反正我特么又不坐他的车。 这俩人走后我叫了辆两块飞,回了自己家。 午后小憩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被之前见到的那些安逸的县城青年感染的,醒来后我没着急起床,而是倚在沙发上,让脑子放空了一会儿。 缓过一些后,我拿起手机看了眼微.信。 从朋友圈的照片来看,父母的旅行速度不快,他们刚到北戴河范围,于是…就发现了一件骗了国人好几百年的事。 那就是北戴河根本不是河,而是海。 为此父亲连发三条朋友圈对此表示了强烈谴责,谴责过后继续游山玩水,心情丝毫未受影响。 想了想我又点开了高富的微.信,他的朋友圈没有内容,不知道是这孩子不发朋友圈,还是把我给屏蔽了。 再点开程小青的微.信,她的朋友圈也没有内容。 算了,不看她了,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会和她产生交集,本身就是个美丽的错误。 一阵无聊。 我搜索了一下之前已经有印象的几个宠物交易市场,其中离我家最近的一个,经营方式类似‘大集’。 也就是说,它并不是每天都开放的固定市场,而是每逢每个月固定那一两天,就会有一批专门的卖家集中突然出现,过去这一两天就会彻底消失,让那片地区重归荒芜。 今天正好就是‘那一两天’。 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出了门,看着手机地图直奔那个宠物市场。 这个所谓的宠物市场,位于县城的一处边境地带,一片平时很荒凉,也没什么用途的空地。 第一次看到这露天市场,不得不说,这热闹程度确实有些出乎我意料。 而且这里出售的产品种类繁多,小到金鱼大到马牛,全有。 我正在这宠物市场的外围溜达,还没想好从哪个口进去,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喊声。 “别跑!你别跑!” 猛一听,我还以为是有小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一个女孩儿正在追逐一只乱窜的狗。 那女孩儿梳着利索的马尾,身材高挑匀称,紧身浅色T恤配运动裤,一身休闲打扮,但在跑动下,却也把身材勾勒的很好。 而她正在追逐的那条狗,看起来就是一只农村土狗,或者说是中华田园犬。 这女孩的表情很焦急,那狗的步伐很慌乱。 那些卖东西的商户,多是四五十岁的农村汉子,他们看着那姑娘奔跑的身影,每个人都目不转睛,每个人脸上都有着类似的猥琐笑意,有的甚至还在起哄甚至吹口哨,但却没一个人帮她抓狗。 那狗的脖子上是拴着狗链的,只是此刻狗链的另一端并没被主人牵在手里,而是被狗拖着,像条长蛇一样在地上甩来甩去。 其实这种情况下,有个人能一脚踩住那狗链,或者弯下腰抓住狗链,就可以阻止那狗,就可以帮到那姑娘。 但没人这么做。 最多也就是偶尔有人会伸出脚去吓唬一下那只狗,狗受到惊吓就会拐弯,女孩儿也会马上跟着慌乱拐弯。 接着就是一群人更加放肆的哄笑声。 说不清是因为着急抓狗,还是因为被这帮老爷们气的,或者单纯是因为累的,总之那姑娘的脸色已经通红,看上去略显狼狈。 很好,又到了我最喜闻乐见的‘英雄救美’环节。 眼看那狗毫无止步的迹象,我也盯紧那狗,开始找合适的角度。 终于,那狗朝着我这边跑了过来。 我放松精神,没去和那条狗对视。 那狗肆无忌惮跑着,在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拽起了地上的狗链子,一拽之下,那狗身体腾空旋转180度,大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女孩儿终于追了上来,对我连说了几声“谢谢”后,心疼的蹲到地上,把那狗抱起来,对着狗说道:“花花,我知道卖你是我不对,可姐姐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你不要跑了嘛,姐姐跟你道歉,姐姐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这狗也叫花花?” 我问了一句,那姑娘看着我说道:“嗯,你…” “这狗是要卖是吗?” 姑娘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下头。 她点头的同时,那狗竟然呜咽了一声,比我家花花简直不要懂事太多。 “那卖给我吧,多少钱?” 我掏出手机说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仙人跳? 眼见已经没热闹可看,那些卖宠物的商户们,无不对我露出了鄙视的神情。 “这狗…那个,我再想想吧…” 女孩的语气有些犹豫,我收起手机说道:“好,那你再想想吧,我去看看其他狗。” 说完我便直接越过她,朝集市里走去。 “哎!” 那姑娘在我身后叫了一声,我有些想笑,回头问道:“这么快就想完了?” 姑娘问道:“你买这狗…会好好对它吧?” 我返回姑娘身边问道:“你既然担心别人对它不好,那干嘛还要卖呢?你既然当初买了它,为什么不一直养着呢?” 没想到我简单两个问题,竟然把这姑娘问的有些哽咽,她停了停才说道:“是我太自私了,买的时候考虑的不周全,现在爸爸妈妈不让养,我实在没办法了…”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我想了想说道:“不瞒你说,我家之前有条狗也叫花花,它…它不在了,听到它也叫这名字,我觉得这就是缘份,你要卖的话你就开价,要是不卖就好好养着吧,别带它来这种地方,这种地方对它来讲,就相当于人类的青楼,奴隶市场之类的地方,它能不跑嘛?” 这姑娘看着我“啊?”了一声,很明显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不过她接着便说道:“那…你要是能保证对它好,你就把它带走吧,不要钱…” 这姑娘一句话倒把我给镇住了,我赶忙说道:“别!这东西好歹也是有市场价的,不掏钱就把它带走,我良心不安,它要知道你这么看轻它,它也会不开心的。” 我说完,不知道这狗是不是真听懂了,竟然又是很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这一声呜咽让这姑娘又是一阵心疼,但她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说道:“好吧,这是纯种的日国秋田犬,我是从朋友手里按友情价拿的,花了三千,你…你看着给吧。” “这是纯种秋田犬??” 我看着这条未必纯种的中华田园犬,一时搞不清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难道这姑娘是职业骗子?她表现出来的柔弱都是在演戏?她的最终目的就是欺骗我这种充满正义感的纯良少年,让我用超过市场价十倍的价格买下这条伪装成‘纯种秋田犬’的传统国产土狗?? “怎么了?你是…是原本没打算买这个价位的狗吗?” 这姑娘问的很委婉,我知道她其实是想问我是不是嫌贵。 我挠挠头问道:“那它有血统证书之类的东西吗?” 这姑娘惊讶的反问道:“啊?狗也有那种东西的吗?” 这问题问的,难道这姑娘真的只是不懂狗? “这小伙子真是,你既然买不起人家的狗,那你拦人家干啥?这‘狗市’开了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见这么不懂事的人。” 旁边一个汉子突然声音洪亮的插了句嘴,有他这句话带头,马上就有其他人阴阳怪气的开始附和。 这些附和的,都是刚才原本正在享受这姑娘的狼狈相,却被我打断的人。 嘘声附和声四起,这姑娘脸上的窘迫更盛,眼看那群人的措辞越来越露骨,这姑娘也满脸通红的低下头,似乎随时准备逃走,却又无处可逃。 行,看来今儿不给你们秀一下子,往后我是别想再靠近这一亩三分地了。 我掏出手机,大声说道:“这可真是条好狗啊!多少?三千是吧?太便宜了,来来来,转账!咱俩谁都不许反悔啊!” 人群中有人停止了嘘声,满脸期待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后悔,然后好用更难听的话挖苦我。 还有些人依旧在起哄,只是起哄内容改成了让这姑娘掏手机。 很明显,他们也不信我真舍得为买这狗花这么多钱。 这姑娘迟迟不肯掏出手机,甚至在我催促了几遍后,还是不肯。 我有些着急,凑近她低声说道:“你干啥呢?赶紧的啊,还不赶紧收钱把狗给我!你觉得咱俩被人这么看笑话很好玩儿吗?” 大概是听出了我语气里的急切,这姑娘终于缓缓掏出了手机。 一群汉子立刻全都围了上来,我扫完姑娘手机的二维码,在金额一栏输入‘3000’,一群汉子全都盯着我的手机,我环视一圈说道:“干啥?想偷看我密码是吧?” 有人立即起哄道:“谁稀罕看你密码,俺们就怕你没那么多钱!” 又是一阵哄笑,我也懒得再多废话,一只手挡着屏幕,另一只手飞快按下支付密码。 确认。 三千块转完,一群人全都不说话了,傻愣愣的看着我。 也有些人在幸灾乐祸,似乎不管对他们有没有好处,只要我能吃亏,那就是一件值得让他们高兴的事。 姑娘收起手机,恋恋不舍的把狗交到了我怀里。 当这狗被我抱在怀里后,它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不光呜呜的叫个不停,还一个劲的挣扎,像是想要挣脱我的怀抱,回到那姑娘怀里。 随着这狗的叫声,那姑娘似乎也终于到了忍耐极限,我只听到一声抽泣,就见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跑向了远方。 “嘿!小伙子,这…” “哎呀妈呀!今天可真是赚了啊!” 有个汉子刚要开口,我便马上抢过了话头,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拦着他的话,他接下来肯定没好话。 “上次我家买这种狗花了八千呢!没想到这次三千就能买到!众位叔叔大爷,别的不说了,你们谁要是还有类似这种狗的话一定给我留着,我下个月还得再买一条,只要价格不高于一万,我肯定买!” 撂完这几句话,我扭头就走,完全没给这帮人嘲笑我的机会。 至于他们会不会信了我的鬼话,下个月‘开市’时真的带一堆土狗过来想高价卖掉,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一路安抚着这焦躁的小狗,回到家,一进院子关上门,我就把狗放到了地上。 这狗来回跑了两圈,最后回到大门边,用前爪使劲挠着门,嘴里时而喊叫,时而呜咽。 回忆了一下训狗的一些简单要领,我便没理它,自己回了客厅。 真没想到这狗也叫花花,看来还真是缘份,只是想到这缘份的价格…唉。 倚到沙发上玩着手机,心头滴血的点开刚才和那姑娘的转账记录。 收款人显示是:*瑟,不知道是网名还是真名。 三千啊…要不以后这狗别叫花花了,就叫三千吧…不行,那我每次叫它都得伤心一次。 收起手机,看着天花板回想着今天买狗的过程,我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我特么不会是碰上‘仙人跳’了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这帮熊孩子 仔细想想,要不是忽然有人起哄,我还真难狠下心来花这冤枉钱。 可带头起哄的人如果跟这姑娘是一伙的呢?如果一切原本就都是编排好的剧本呢? “我靠,防不胜防啊…” 想在这种一个月只开一次的跳蚤市场骗个人,真是太简单了,而且在这种地方行骗的话,事后根本找都没法找。 人家完全可以从此再也不来这市场,而且就算人家还会出现,也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到时候人家死不认账,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报警?别说在北安了,就是在外面混那些年,我也没见过警方会认真对待这种案子。 找尚三竿帮我在本地查查?算了吧,要是让他知道我吃了这么蠢的亏,他能不能帮上忙先不说,首先一顿嘲讽肯定是免不了的。 唉,自认倒霉吧… 可话说回来,冲那姑娘的样貌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这种人啊…话又说回来,‘人不可貌相’这话能流传这么广,真是有一定道理的啊… 真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还好,我有十万块打底,损失三千块不算太严重。 一股郁闷上涌,我走出客厅,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口。 那狗已经不挠门了,只是一脸悲伤的趴在地上,看到我出现,头稍微抬起一些,眼神中多了一丝惊恐。 我蹲到这狗面前,抚摸着它的脑袋,自言自语道:“真是条坏狗,竟然联合坏人诈骗我…看你这模样,顶多也就才三个月大吧?小小年纪不学好,你知不知道,就你这品种,在咱县里想卖到三百都难,你呀你,在我一个人的努力下,你现在可是咱全县你这个品种里身价最高的一只了,你往后可得乖乖的听到没?” 我不知道这狗能否感受到我的情绪,反正在我的安抚下,它的眼神虽然还挺哀伤,但惊恐渐渐退了下去,也不排斥我对它的抚摸了。 顺顺后背,挠挠下巴,挠着挠着,我觉得它的项圈有点碍手。 想想我爸养狗的习惯,我便两只手一起,把它项圈摘了下来。 项圈脱离它颈部的那一刻,这狗又叫了一声,语气中竟有不舍。 我呵斥了一声,它又立刻乖乖的趴在了地上。 拿着那项圈刚想扔到一旁,我忽然发现,在这皮质项圈上镶嵌着一片长条形金属片。 拿近一看,金属片上刻着两行字,第一行是:锦瑟家的花花。 第二行字是一串手机号,想必就是这狗主人的。 “锦瑟家?锦瑟?” 我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刚才那个收款人的名字。 想了想,用微.信搜索了一下这金属片上的手机号… 号码对,名字对,头像也对,这是…难道不是仙人跳?真的只是个不懂狗的姑娘?不然怎么还留下了联系方式? 心里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我却并没想过要通过这号码加对方好友来查证,因为我觉得以这种方式加对方的话…好像有点猥琐。 想来想去,我把狗和狗项圈一起拿到客厅,把狗关到客厅里,便出了门。 这狗还太小,得给它专门买点牛奶火腿啥的,一般的剩饭暂时还不能给它吃。 而且冲这狗的个头,暂时也没必要把它关进花花那个大笼子里,缝隙太大,关不住。 眼看天色也已经不早,在超市给狗买完东西,我又给自己买了点晚饭。 回到家,给这狗简单洗了个澡,才发现这狗身上竟然不是很脏。 看来它原来的主人真的挺爱惜它。 给狗弄好牛奶和火腿肠,又给我自己弄好吃的,我便和它一起吃了起来。 这小狗估计也是饿了,没怎么抗拒就吃了起来。 看它肯吃东西,我顿时心安了许多。 按我对狗的了解,只要肯吃东西,那一般就能养的住。 于是我便一边吃一边逗弄它,不得不说…这狗比花花可乖太多了,我要是敢这么逗弄花花,估计我这会儿已经被咬死并且分尸了。 有这小可爱陪着,时间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十点。 期间这小东西上过一次厕所,不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怎么教育的,这狗竟然不在客厅上厕所,憋的难受时,它就不停的挠客厅门。 我给它开门之后,它一直冲到父亲在院子里辟出的一小块专门养花的土地上,才开始排泄。 嗯…越发觉得它比花花懂事了。 不过我还是有点怀念花花那丧心病狂的叫声… 临睡前仔细想了想,我用一个鞋盒从外面盛了盒土,放到了客厅里,又在客厅里给这狗用旧褥子做了个窝,这才回卧室睡觉。 深夜…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其实以前在外面上班时,我睡前都是会把手机调成静音的。但回来后因为这门岗的工作性质使然,所以我便改了这习惯。 “又有人死了?” 我这么想着,却觉得不对,因为响起的不是电话铃,而是微.信视频铃声。 我使劲睁开眼,当我看清发来视频邀请的人是谁时,对方也已经挂断了。 是高富。 现在是夜里十二点半,这时间找我,这孩子出事了? 我忽然想到了吴秘书的弟弟,脑袋瞬间清醒,那帮人不会真的找这孩子麻烦去了吧? 我刚要给高富回拨回去,他却又一次发来了视频邀请。 我赶忙坐起身按下接听键,一接通我就吓了一跳,对面不止高富一个人,除了他以外,还有三四个看起来比他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 几个孩子把屏幕挤的满满当当的,我一时看不出他们身在何处。 此刻这帮孩子的脸上都有着类似的惶恐,看起来是被吓坏了。 看他们这样我不禁心想,难道真是有人欺负高富,这帮孩子是想帮高富,结果被人家给反杀了? 眼看他们都不说话,我便问道:“高富,这都是你朋友?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现在在哪儿?” 高富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忽然被人抢了过去,甩锅男的脸瞬间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手机一到手,甩锅男就冲着屏幕大声喊道:“看门哥!你快来!你们这楼里有鬼!程小蕾刚才被鬼给抓走了!” 紧接着手机又回到了高富手里,他仿佛也冷静了许多,对着手机下命令一般嚷道:“赵一江!别忘了我爹跟你说过的话!你赶紧过来县医院!这…这…这儿有鬼!”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高富暴富 程小蕾,很好,又是程小蕾。 听到这姑奶奶的名字,再根据他们说的内容,我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就是她上次说的,‘一定会让我后悔’。 于是我只得无奈的问道:“你们又去老县医院探险了?又把程小蕾弄丢了?哎,孩子们,你们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对程小蕾有什么看法?咋特么每回丢的都是她?” 高富一脸着急的说:“哎呀你别问了!让你过来你就赶紧过来!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高富身旁的甩锅男忽然推了高富一下,又冲高富说了句什么,高富却满不在乎的扭头冲甩锅男说:“没事儿,你不用管!” 说完,高富又对着屏幕嚷道:“你赶紧过来啊!” 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甩锅男虽然也很招人讨厌,但起码比高富可爱那么一点。 因为知道高富本就是这么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我也没打算跟他太过计较,而是问道:“你们在哪儿呢?门岗室有没有人?” 高富答道:“我们就在门岗室外面!里面有没有人你不知道啊?!有人我们还找你干什么?你赶紧过来行不行?!程小蕾还在楼里没出来呢!” 门岗室没人?呃…看来任科又溜回家睡觉去了。 不过听到程小蕾还在楼里,想到楼里之前出现的诡异身影,我还是说道:“好,你们就在门岗室旁边等我,我马上到。” 接着不等高富再说话,我便挂断了视频。 起床,来到客厅,一开灯,沙发上忽然抬起一个小小的脑袋。 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是‘小花花’。 我看着地上辛辛苦苦给它做的空荡荡的窝,走到沙发前问道:“咋了?那个窝没沙发舒服啊?话说你有两下子啊,这么高都能上来。” 这狗没理会我,站起身,甩了甩,几步跳下沙发,径直跑进了那个我给它做的窝里。 我顿时有点哭笑不得的说:“你…你这是逗我玩儿呢?” 小花花没叫,只是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小眼睛无辜的看着我,它的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了惶恐,之前的悲伤也淡去许多,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丝好奇。 我凑近摸了摸它脑袋,起身进卫生间,洗漱,出门。 一路小跑到县医院,四五个孩子正围拢在大门口等待着。 我刚凑近,高富就不满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来?磨磨蹭蹭的…” 我没接高富的话,有些皱眉的看着他。 此刻附近的灯全是灭着的,只有这些孩子手里的手机,和天上的点点星光在亮着。 我的手机也亮着,看到高富的造型,我忍不住用手机电筒上下扫了高富一遍,高富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遮挡我的电筒光,同时嘴里嚷道:“赵一江你干什么?!” 我把电筒光对准高富抬起的那只手,他手里正攥着一部崭新的手机,这是一款市场售价8688元的进口品牌手机。 要是按他爹生前的收入,再减去他家的必要消耗,除非县城里每天都死十个八个的让他爹赚外快,不然就他家那点钱,攒三年都未必买的起。 我一把抢过那部手机,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没错,是真货。 “赵一江,你干什么?!” 高富不满的嚷了一声,紧接着就要抢手机,我攥着那手机问道:“这手机哪儿来的?” 高富答道:“关你什么事?我自己花钱买的!” “你哪儿来的钱?” 我又问了一句,高富又嚷道:“我有钱关你什么事?!” “你爹不吃不喝干两年都特么买不起这手机,你有钱?你哪儿来的钱?!” 我一时有些愤怒,这孩子别是刚死了爹没两天就学坏了吧?这不会是他偷钱买的,或者干脆这手机就是他偷的? 驼叔临死前我可答应过他,要帮他照顾高富,我就愣给他把孩子照顾成这样?他九泉之下能不怨恨我吗? 高富继续嚷道:“我没偷没抢,钱都是我爹留给我的!跟你没关系!你少惦记我爹的钱!” “我惦记你爹的钱??你特么敢拍着良心再说一遍我惦记你爹的钱??” 这孩子的话瞬间激起我一股火气,狼心狗肺的人我见过,这么狼心狗肺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看门哥!你俩先别吵了!程小蕾还在楼里呢!” 甩锅男喊了一句,其他孩子也跟着一阵应和。 高富又被我的一声吼给吓住了,他的脸色再次变的煞白,没再说话,却也死要面子的咬着牙扭着头,看都不再看我。 我把手机还给高富,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 他和其他孩子穿的都不一样,其他孩子穿的都是校服,只有他穿的是运动服,而且是名牌,一身名牌。 上衣加裤子加鞋,这一套下来少说也得两千多块,加上手机,这就是一万多块钱。 “我先进去救人,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想好到底该怎么回答我。” 最后叮嘱了高富一句,我转头冲甩锅男说道:“你也是!整天特么不学好,上次怎么回事儿一点记性都不长是吧?!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 甩锅男没高富那么不懂事,但他也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用已经带上哭腔的慌张语气说道:“看门哥!先别说别的了,先把程小蕾就出来再说吧,求你了…” 看着他一脸的恳切,再看看他同学的表情,我强压下心头怒火说道:“你们先跟我进门岗室。” 打开医院大门,再打开门岗室的门,开灯,有了正经灯光,几个孩子看上去才放松一些。 “好了,别的我也不废话了,你们在几楼弄丢的程小蕾?越具体越好,我先去把她带出来。”我直截了当地说到。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全都看向了甩锅男。 甩锅男也没废话,赶忙说道:“我们这次比上次探险成功,一直上到了五楼,然后我们…我们是在五楼见的鬼,之后就弄丢了程小蕾,再往外跑时…不知道在哪层,弄丢了另一个女同学。” 甩锅男越往后说声音越小,但他的话一说玩,还是让我产生了想要打人的冲动。 我咬着牙说道:“我靠,合着你们还特么给我买一赠一的准备了额外任务啊?是特么觉得我很闲吗?你们这帮小…” 说到这儿,我发现这帮孩子的表情都跟快哭了似的,一时心软,差点脱口而出的脏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深呼一口气,我问道:“好吧,另一个女生叫什么名字?我这就去…去找她俩。”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救个淑女 甩锅男说道:“她名叫…叫张小莉。” 我没好气地问道:“这回不是什么抖声名字吧?” 甩锅男答道:“这么难听怎么可能是抖声名字啊?” 我白了他一眼,看着这帮孩子说:“行了,都给我在屋里好好待着,你!” 我指指甩锅男,甩锅男看向我,我又指向高富说道:“你负责看住他,我回来之前要是让他跑了!我拿你是问!” 甩锅男赶忙点头答应,高富气鼓鼓的扭着头,继续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最后说道:“好了,我这就去救你们同学…” “哥,你小心点,这次真的有鬼…” 甩锅男又强调了一遍,他的话引起他同学一阵点头。 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佯装不屑的问道:“还来劲了是吧?那你们倒是说说,鬼长什么样子啊?” 我这话一问出口,一帮孩子立刻七嘴八舌的抢着说了起来,甚至连高富都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得出来,他们真以为自己见了鬼,而且他们觉得这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种心态…有点类似于糖糖总是自称的阴阳眼啊。 只是这帮孩子的口径不是很统一,说的乱七八糟的,没多大会儿我就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赶紧打断他们说道:“行了!什么鬼不鬼的?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都老实待着,我先去救人了!” 迈步离开门岗室,一路跑到废弃大楼正门外。 正门是开着的,锁头和铁链子都在地上扔着,锁眼里插着一把钥匙。 看着这钥匙我不禁有些纳闷,这锁是甩锅男买来赔给我的,这钥匙…难道是他把锁给我之前偷配的? 看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唉,挺机灵一孩子,可惜脑子用不到正经地方。 迈步进入大厅,走到正楼梯口时,我琢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把双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45度抬头,冲着楼梯上方扯着嗓子喊道:“张小莉!我是这里的守门人!我来救你了!不管你在哪里!听到我的声音,立刻往中间楼梯跑!如果能出声!就回应我!” 等了几秒,没人回应我,我便朝楼上走去。 台阶上的脚印十分凌乱,看起来都是这帮孩子造成的。 上到二楼,我又叫了几遍,依旧没人回应我,我便继续往上爬。 上到三楼,我走进走廊刚想再喊一下,却发现已经不用喊了,因为手机电筒一扫之下,我看到有个陌生姑娘此刻正坐在走廊拐角处的地面上。 和程小蕾上次一样的是,这姑娘也正在用手揉着自己的脚腕,和程小蕾不一样的是,这姑娘的体型… “姑娘,我是这里的守门人,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传说中的张小莉吧?叫你你为什么不出声呢?没听见吗?”我冲那姑娘问到。 那姑娘把头歪向一旁,有些娇羞的说:“听见了,只是妈妈说,女孩子…不可以大喊大叫的,那样不淑女。” 我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那你跟一帮愣小子一起跑这破楼里来瞎胡闹就够淑女啊?” 张小莉答道:“这是…这是青春,青春就应该放纵。” 我一捂额头,唉,现在这些小屁孩到底特么都在想些什么啊? 摇摇脑袋我说道:“脚崴了吧?也别废话了,你们还有个小伙伴等着我去拯救呢,来,我背你先出去吧,你同学都很仗义的在外面等着你呢。” 张小莉有点意外的抬头看向我说道:“啊?背我?可我更喜欢公主抱啊,背人家…好粗鲁的。” 我认真的冲她说道:“姑娘,咱就别挑食了,我出生那年腰被闪电给劈了,十四节脊椎全部碳烤型骨折,从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养伤,直到昨天才重新站起来,抱我是肯定抱不动你了,要么自己走,要么我背你,你选一个吧。” 张小莉失望的叹了口气,张开双臂,同意让我背她。 我下蹲,起身…起…再起…我去,这姑娘至少得一百五十斤吧?亏了老子练过,不然非得尴尬死。 背着这么重的姑娘,怕泄了真气,所以我一路都咬紧牙关没开口说过话。 一直下完最后一级台阶,走出一楼大厅,我看到有两个身影竟然站在门岗室外面,其中一个是甩锅男。 正好,放下张小莉我便冲那边喊道:“过来俩人!把你们的淑女同学架回去!” 远处应了一声,甩锅男和他一个同学一直跑到我面前,一边去扶那个淑女,甩锅男一边理直气壮的冲我喊道:“看门哥!还有程小蕾,你快去把她也背出来啊!” 我拿眼珠子一瞪他,这孩子立刻催促了一句:“你看我干什么?快去啊!” 我拿眼珠子加大力度又一瞪他,这孩子终于反应过来了,忙用更贴近正常人的语气哀求道:“看门哥,求求你快去把我们的程小蕾也救出来吧…” 我用手指用力戳了两下甩锅男的脑门,甩锅男一脸委屈,却没再说话。 我也没再训他,扭头就重新返回了大楼里。 大踏步迈上楼梯,拐过第一个弯,确定甩锅男他们看不到我后,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了起来。 大爷的,现在这些孩子们营养是真好,我特么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背这么重的淑女走这么老远。 想到程小蕾还在五楼,我没给自己太多时间,喘了十几秒便起身开始重新爬楼梯。 五楼…可真不近啊,刚才背那个巨型淑女又耗费了不少时间,程小蕾一个人在五楼不会害怕吧? 想到这儿我便掏出手机,点开程小蕾的微.信给她发了条语音:小公主,你在五楼哪个位置?哥来救你了。 其实当我接到高富的求救时就已经决定了,绝不电话联系程小蕾,让她一个人在楼里多呆会儿,最好能一次就给她吓出阴影来,以后看见五层的楼就绕道走才好。 发完语音,我便攥着手机继续往楼上走去。 然而直到走到三楼,我还没收到程小蕾的回复。 我有些诧异的重新按亮手机,打开微.信一看,啊?刚刚那条语音怎么发送失败了? 看了眼手机额头…怎么又没信号了?难不成这破楼里还有什么信号屏蔽装置?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影重重 不会不会,顶多肯定是有些被遗弃的设备自带磁场,干扰了信号。 嗯,肯定是这样。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程小蕾说不定也试图用手机联系过我,但是因为信号原因没成功。 想到这儿我多少有点紧张,现在这时代,要是连手机和外界的联系都切断的话,似乎会让人很有压力啊。 救人要紧。 我没再发信息,而是举着手机电筒,开始边爬楼边小声喊程小蕾的名字。 还好,刚到五楼,我就听到了程小蕾的回应,虽然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但确实是程小蕾的声音。 左右看了看,在两边各有两三个完全被打开的病房门,有光线从门后透进来。这些光线让这层楼的走廊多了一丝破败感,却也冲刷掉了一丝阴森感。 我小声叫着程小蕾,程小蕾很机灵的一直回应着我,靠着声音,我很快就在一扇开着门的病房里,发现了坐在房间地上的程小蕾。 这是个四人间病房,贴墙并排摆放着四张床,挨着床有些搭配的床头柜小板凳什么的。 和床对应的墙那边,是一排两米来高的储物柜,造型和文件柜差不多。 “臭看门的,你怎么才来?”程小蕾坐在地上一脸委屈的说到。 我白了她一眼说:“你还嫌弃上了?那我走了啊。” “别!”程小蕾马上出声阻止了我,但接着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只顾嘟着嘴,无声的表达着她的负面情绪。 看她这样我是又来气又心疼,但为了让她长记性,我还是板着脸训斥道:“你说你这熊孩子,整天就知道瞎作,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偏来,又被人扔下了吧?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程小蕾埋怨道:“谁让你不陪我的,你要早答应陪我来不就没这些事了。” 我真是被这姑娘气笑了,问道:“合着这还还赖我了?” 程小蕾倔强的说:“就赖你!” 唉,看来跟这小姑奶奶是没法讲理了,我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是脚又崴了?来,哥先抱你出去再说吧,就像你说的,这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说出去不好听。” 说完我便想去抱她,没想到程小蕾却忽然摇摇头说:“不是,我脚没崴,我是…我是让鬼给吓的腿软了,站不起来…” 我哭笑不得的说:“啊,原来是鬼啊?好可怕啊,这次又是哪个模型啊?” 我的语气似乎刺激到了程小蕾,她急切的说道:“不是模型啦!跟上次不一样啦!模型能动吗?模型能飞吗?这次真的是鬼!好可怕的!” 能动?能飞? 想到之前我在楼里见过的那个怪影,难道他们看到的也是那玩意儿?这么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得到? 眼看她有生气的架势,我赶忙安慰加试探的问道:“好好,相信你,有鬼行了吧?那你有没有顺便给鬼拍个照啊?” 程小蕾说道:“那么紧急谁还顾得上掏手机啊?对了!臭看门的,我给你发微.信你为什么不回我?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我按亮自己手机,看了眼呈空白状态的信号,冲程小蕾说道:“小姑奶奶,你仔细看看你信息发出去没有。” 程小蕾不明所以的按亮她的手机,看了看,忽然疑惑的“啊?”了一声。 我凑过去一看,那上面有她给我发的十几条微.信视频邀请,全都显示未接听,而这些视频邀请,我一条都没收到过。 其实这种现象有些奇怪,因为如果是正常没有信号的话,在发出信息或者视频邀请之前,系统就应该会提示没有网络,然后根本无法发送的。 但我发送信息也发送出去了,她发送视频邀请也发送出去了,只是发完之后,才呈现出没有信号的状态。 不过此刻我也来不及细想,调出和程小蕾的聊天框,展示给她说道:“那,我没收到你信息,而且我还给你发了信息,估计是这楼里的信号不稳定,所有在楼里发的信息都发不出去,别瞎想了。” 程小蕾仔细看了看我手机,有点不满的说:“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你才给我发了一条,臭看门的真小气。” 我收起手机,学着周星驰的语气说道:“如果你非要管我叫看门的,可不可以不要在前面加个臭字?我们看门人也是有尊严的。” 程小蕾冲我吐了下舌头,摆着鬼脸说:“略略略,就叫你臭看门的,臭看门的,臭…哎,看门的你别走啊…” 我转身看向程小蕾,这姑娘又一脸哀怨的嘟起了嘴。 我无奈的说:“别闹了,来,先背你离开这里吧,老在地上坐着会着凉的。” 我说完就准备去背她,程小蕾却一伸双臂说道:“不背,还要抱抱。” 考虑了一下这姑娘没什么杀伤力的体重,我点点头说:“好,那就抱吧。” 把手机交给程小蕾让她负责照亮,我抱着她刚走出房间,她就像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吓得缩起了脑袋。 我小声问道:“你干嘛?别自己吓自己了,这里啥都没有。” 程小蕾却依旧头都不抬的说道:“快走快走,快离开这里,太可怕了。” 我摇摇头,抱着她径直走向楼梯,边下楼边说道:“行了,没事了,已经不在那层了。” 程小蕾又跟我确定了一遍,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又埋起头说道:“吓死了吓死了…”我白了她一眼嘲讽道:“就这胆子还来探险?还来两趟。” 程小蕾说道:“不是,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次情况不一样,你听我跟你说…” 程小蕾埋着头絮絮叨叨的小声说起了他们这次探险的经过,以及看到‘鬼’的经过。 听着她已经平静的语气,我忽然觉得,这姑娘其实胆子挺大的。 先不说她上次被抛弃过一次后,竟然还敢跟甩锅男这种人一起来探险,光她此刻的表现,就已经看不出我刚才刚见她时的那种恐慌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是胆子太大还是太没心没肺,也许这俩词儿本来就是一回事儿吧… 只是听她说着说着,我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眼看她也没抬头,在走到四楼时,我没直接继续下楼,而是拐进了四楼走廊… 我很难形容这种心情,四楼走廊的最深处,一个女人身影赫然而立,依旧是长发飘飘,衣裙也飘飘。 我静静的退出四楼走廊,下到三楼,再次走进走廊…于是便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人… “啊!就是她!鬼啊!” 原本一直埋着头的程小蕾忽然尖叫了一声,我被她吓得一恍神,再抬头看向那边,已经空无一物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决裂 “别喊!别喊了!” 我连着训斥了好几声,才喝止住程小蕾的惨叫,随即边朝楼下冲边对她叮嘱道:“这话我就跟你说一遍,出去千万别乱说话,不然你再出事别指望我会管你!” 终于到了一楼,直到走到大门外,程小蕾还浑身颤抖的不肯让我放她下来。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抱着她,和其他人一起先回门岗室。 两个女生都平安归来,一帮孩子总算平静了一些。 大半夜的连救俩人,我也确实有些累,所以一时也没理他们,独自坐在椅子上缓神。 同时我也在琢磨,在楼里看到的那个身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孩子到底是孩子,他们很快就用行动告诉我,什么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一帮人都没着急离开,反而开始聊起了天,而且越聊越兴奋。 除了高富和程小蕾以外,所有的孩子都逐渐从小声到大声,甚至眉飞色舞的聊了起来。 从他们的话里,我逐渐也听出了他们今天到底看到了什么。 说白了还是那个女人身影,只是这一次,他们…全都看到了。 在他们聊的过程中,程小蕾不断的偷看我,似乎是想让我也一起说说。 毕竟刚才我跟她确实也都看到了那身影。 聊着聊着,一帮孩子逐渐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我身上,我看着他们,纳闷的问道:“你们看我干嘛?” 甩锅男问道:“看门哥,你天天在这儿,那你见过那个鬼吗?” 他问完,一帮孩子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我斩钉截铁的答道:“没有,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肯定是看错了,知道啥叫心理作用不?”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我们能全都看到?”甩锅男显然是不信我说的话。 我说道:“对啊,这就叫‘群体心理效应’,人越多越严重,这都不懂啊?所以说你们还是该多读书啊…” 程小蕾冲我皱了下鼻子,似乎是在因我说谎而生气,但终归什么都没说。 “是吗?” 甩锅男的语气里依旧满是怀疑,我说道:“当然是,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 “还有个事,看门哥,为啥我们的手机在那栋楼里没信号啊?” 甩锅男这问题引起其他孩子一阵附和,那些孩子也纷纷拿出各自的手机,但此刻他们的手机信号都已经正常,这又引起了他们的一阵惊呼。 看过灵异类影视作品的人大多都知道,有个固定套路是,如果一个建筑内的信号有问题,往往就意味着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甩锅男接着说:“你看你看,一出来信号就恢复正常了,我刚才一开始本来还想直播来着,可一进去信号就没了,看门哥,这总能说明问题了吧?” “啊?这能说明什么问题?”我继续装傻,同时看向了程小蕾。 既然甩锅男说,他们是一进楼里手机就没信号了,程小蕾肯定也就知道了,那她后来独自在楼上时,为啥还要给我发那么多遍信息呢? 是太害怕了,死马当活马医?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不容我多想,甩锅男便有点着急的说:“哎呀,看门哥你都不看电视的吗?这就…” “这就说明时间不早啦,你们都该回去睡觉啦,都快两点了,话说你们晚上去哪儿过夜?回家还是回学校?” 眼看再说下去很有露馅的可能,我赶忙打断了甩锅男。 几个孩子各自看向自己手机,淑女忽然说道:“人家…人家脚疼走不了路,怎么办呀?” 我看向她,尤其是她的脚腕。 因为本身腿就不细,所以此刻也丝毫看不出她脚腕有没有肿。 再加上刚才她也聊的很积极,没表现出任何痛苦的迹象,完全没有此时此刻这般娇羞,所以我一时很怀疑,她脚也许压根就没受伤,她纯粹是在装柔弱。 但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也不敢乱说,万一人家就是天赋异禀受伤看不出来呢? 这姑娘话一出口,一帮学生顿时全都不说话了。 连我背她都要耗费那么大的体力,这些干瘦的小孩儿…还是算了吧。 “王帅,你可以扶人家…去附近找家旅馆吗?” 淑女忽然娇羞的点了个名,甩锅男顿时双眼瞪大,惊恐的后退半步说道:“我…我还是个孩子!” 淑女保持着娇羞说:“讨厌,你在胡说什么啦,人家伤的不重,不用去医院,但我都跟妈妈说了,今晚在同学家过夜,所以不能回家…你就陪人家去旅馆休息一下嘛,我一个人不敢去那种地方…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不要再打扰看门哥了。” “这姑娘真是知书达礼啊…” 我由衷的夸了一句,甩锅男说道:“休息的话去啥旅馆啊?去网吧多好?大家一起去吧!” 淑女愣了一下,眼中尽是失望之色。 其他几个孩子顿时连声附和,紧接着一群人就一起起身跟我道别,接着便一起朝门岗室外走去。 “等等,其他人可以走,他留下。” 我指着高富说到。 一群孩子一起看向高富,高富脸色涨红,不等我开口就吵嚷着说道:“赵一江!你…你少在我面前充‘大辈儿’!要不是我爸说过让我有事找你,我…我根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你现在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啊…”我平静的说到。 一帮孩子傻愣愣的看着我俩,一时没人说话。 我站起身,走到高富面前,高富后退一步嚷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说道:“高富,我也想明白了,让我帮着管你的人是你爸,不是你,但我该不该管你,确实该你本人说了算。这样,今天就当着你同学的面,咱一次把话说清楚。” 高富表情虽然惶恐,却仍旧外强中干的扯着嗓子嚷道:“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我继续平静的说:“就说…你是想要我像你爹希望的那样管着你,还是从今以后,咱俩就当陌生人一样,你爱咋地咋地,跟我无关,你说吧,只要你说出来,我就尊重你。” 眼看我语气这么平静,高富试探着问道:“真的?” 我说道:“有你同学作证呢,你怕什么?说就是了。” “我怕?我怎么会怕?”高富似乎被这字眼刺激到了,刚平静一些的语气又有些昂.扬。 我点点头说:“嗯,那你说,以后还用不用我管你?” 高富带着情绪说道:“我用你管我?你管好你自己吧!” “那就是以后都不用我管你了是吧?” 我追问了一句,高富斩钉截铁的说:“不用!不稀罕!我自己过的好好的干嘛要你管?” 我点点头,冲其他孩子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吧?” 所有孩子一起应了一声,我说道:“好…那你们走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百尺竿头 我得承认,和高富说这些话,不是我的突发奇想。 而且他会给我怎样的答案,我在对他开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刚才我已经仔细想过,这孩子…我管不了。 驼叔啊,就算你在天之灵埋怨我出尔反尔,我也认了,你自己都没法教育好的孩子,我哪儿能教育的好? 说到底,我特么还是个孩子呢,高富,你爱咋咋地吧,你的钱哪儿来的,怎么花,以后都是你的自由了,真犯法了也有法律管你,跟我没关系。 除了程小蕾稍微表现出一丝恋恋不舍外,其他孩子都走的很干脆,连被甩锅男扶着的巨型淑女,都蹦哒的很欢快。 只是可怜了甩锅男,淑女每单腿蹦哒一下,甩锅男整个身子都会被连带的震动一下,那脊椎都快弯成驼叔了。 终于一切重归平静,我把房间里彻底收拾的干干净净,这才关灯锁门,离开了门岗室。 就当不知道任科又逃岗了吧,就当今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吧,毕竟明天,我还有自己的生活要继续。 至于吴秘书弟弟生前的那些手下,会不会真的把高富作为报复对象,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们就算真要报复他,最多除了打一顿,还能怎么样? 何况对于高富这种孩子来说,挨顿打,未尝不是件好事,说不定打着打着就打乖了呢。 锁上医院大门,溜达着往家走。 后半夜的北安一片漆黑,格外宁静,除了董叔的店里还亮着灯外,几乎没什么其他亮光了。 夜风稍微有些凉,穿过几条种满樱花树的街道,微风抚叶沙沙作响,不知怎的,竟给这小城平添了几分阴森感。 回到家走进客厅,一按亮客厅灯,我就看到了沙发上的小花花。 小花花看到我,赶紧又一次跳下沙发,跑回了我给它做的那个窝里。 我哭笑不得的来到它面前,蹲下挠了挠它,说不清为什么,一时有些心酸。 “还是你乖…”我不知所云的说了这么一句,起身进了卫生间。 救那俩人确实是体力活儿,忙活完时,我已经一身臭汗了。 洗完澡回到客厅,拿起手机一看,有一条程小蕾的微.信:我们到网吧了,高富一直在说你坏话。 我想了想回复道:嘴长在他身上,他爱说啥就说啥吧,你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过了约半分钟,程小蕾再次发来信息:我骂了他两句,王帅要揍他,他不敢说你坏话了,看门的,还不赶紧谢谢我? 王帅?好像就是甩锅男吧?真没看出来啊,这孩子还挺仗义。 我回复到:替我谢谢王帅,别真打他。 程小蕾又回复到:你都不谢我的嘛? 我想了想,回复了三个字:略略略(配表情:做鬼脸)。 这三个字换来程小蕾一长串表情包,我没再理她,把手机调成静音,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洗漱完毕,再次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上班。 任科已经回了门岗室,他没发现昨晚门岗室有人来过,也没发现我已经发现他又逃岗了。 早上八点,他表情严肃中略带紧张的和我交接完毕,便回了家。 任科走后,我刚吃完早饭,忽然想起昨晚好像没锁大楼的门,于是赶紧跑过去一看,果然,门没锁,锁头和链子都还在地上扔着。 看来任科对这工作真的只是表面用心,实际上能偷懒就一定会偷懒。 幸运的是,那把钥匙也还在锁眼里插着,这样一来,甩锅男他们就没有钥匙可以再进这楼了吧?那么…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吧? 重新锁门时,我想到昨晚连续在两层楼都看到过的那个女人身影,一时有些后怕。 万幸那东西没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举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防备。 锁好门,拿着钥匙返回门岗室,程小蕾又发来一条信息,是几分钟前发来的,他们几个学生已经离开网吧回了学校。 我回复了个“知道了”,便直接躺到床上睡了过去… “喂?哎,是120嘛?来嘛,来一趟嘛,这边出人命了…对,一个看门的,哎呀妈呀死的老惨了,嘴角那哈喇子流的哟,要多寒碜有多恶心…”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尚三竿的声音,鼻子里隐约好像还飘进一股酒菜香味。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尚三竿正举着根鸡腿,扯着嗓子佯装打电话,脸上满是喜气洋洋。 看到我睁开了眼,尚三竿便对着鸡腿说道:“哎哎,救护车不用来了,直接派个道士来吧,这儿诈尸了,得赶个尸。” 我迷迷糊糊的说:“要女道士,胸大腿长那种…” 尚三竿“嘿嘿”一笑,咬了口鸡腿说道:“你啥情况啊?昨晚干啥了?给你打三遍电话都没接,咋睡成这要死的德性?” 我没理会尚三竿,起身上卫生间先整理了一下自己,出来后才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晚我降妖除魔来着,你那一脸娶了媳妇的表情是啥意思?跑我这儿来干啥?” 尚三竿没回答我,而是动手开始找纸杯筷子等餐具。 我坐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最上面的对话框正是尚三竿的。 点开一看,有三条视频邀请,还有一条骂街文字,在这三条视频邀请的上面,还有一条语音信息。 我按下那条信息,手机里立刻传来尚三竿激动到惨绝人寰的声音:哥!我的亲哥!糖糖主动跟我说要加入老子的计划了!靠靠靠!老子这就去请你吃饭! 我一脸震惊的看向尚三竿,尚三竿此刻却摆出了一副故作云淡风轻的嘴脸,哼着小曲,继续整理餐具。 我脑子还不是很清醒,迷迷糊糊的在对话框里输入一句:你这话是啥意思? 听到手机响,尚三竿停下手里的活儿,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便骂道:“靠,我特么就在这儿呢,你发毛线的信息啊?” 我放下手机张嘴问道:“那你跟哥说说你这话到底啥意思?” 尚三竿往我对面一坐,说道:“意思就是…接下来,哥要玩儿一把大的了。” 我敷衍道:“哦,哥,那你要玩儿多大啊?” 尚三竿一拍桌子,豪情万丈的说:“北安有多大,老子这回就特么玩儿多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大’计划 “好耶!” 我很很配合的高呼一声,使劲鼓起了掌。 尚三竿更配合的轻微‘战术后仰’,虚空压了压手,脸上露出做作的笑容,整个人摆的就跟个深受寡妇们爱戴的村委会主任似的。 这会儿我脑子也差不多彻底清醒了,我一边摆弄着酒菜一边说道:“行啊,还算丰盛,不错。” 尚三竿说道:“那是,苟富贵不相忘嘛。” 我说道:“狗富贵不富贵的不要紧,你富贵了别忘了兄弟我就行。说说吧,你啥情况?不是,糖糖啥情况?” 尚三竿“啧啧”两声,没直接回答我,而是高深莫测的掏出自己手机,打开微.信,把手机递给了我。 这货微.信最上面是跟我的对话框,在我俩对话框的下面,排第二的,就是他和糖糖的。 我看了他一眼,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于是我便点开了他和糖糖的聊天界面。 糖糖给他发的最新一条信息的内容是:尚大师,我想通了,你说的对,我既然有这样与众不同的天赋,而且我还有一颗悲天悯人的慈悲菩萨心,那我就应该凭自己的特殊天赋,去帮助那些弱小普通的老百姓,所以,尚大师,我决定答应你的请求。 这条信息下面就是尚三竿的回复:糖糖你真当的起女菩萨之称,既然如此,那明天你我便认真准备一下,愿你我二人联手,能早日帮助所有受苦受难的百姓脱离苦海,拯救苍生黎民。 接着是糖糖回复给他的一个字:嗯! 这感叹号中透出的铿锵有力让我很是震惊,不由得伸手往手机屏幕上方拨拉起来,想看看他俩之前的聊天记录,想知道尚三竿究竟是怎么把糖糖忽悠住的。 但尚三竿却忽然一把抢过手机骂道:“别偷看人家的隐私,讨厌,龌龊,臭不要脸。” 我撇撇嘴,吃了几口菜,冲尚三竿问道:“那,按你的说法,这最艰难的环节你这就算是完成了,下一步呢?” 尚三竿摇头晃脑的说:“我呢,其实已经想好好几套方案了,这次我真准备来一票大的,一次性把名气打起来。毕竟从公司员工数量方面来说,现在老子的经营规模等于扩大了一倍啊,那客户定位就不能像原来那样只局限于年轻人,我要老少通吃!” 我端起酒杯说道:“好!祝你老少通吃!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全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尚三竿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下说:“好!明儿我就去买石榴和裙子!” 喝下一大口酒后,我又问他,既然已经把最难的一关攻破了,那为啥不趁热打铁今晚就约糖糖? 尚三竿给我的答案和之前一样,依旧是‘欲擒故纵’四个字。 在他看来,要是糖糖刚答应完,他今晚就约人家的话,会显得自己太过急切,不利于以后发展。 对此我有些不置可否,觉得他心眼儿有点用多了,但他却坚定的觉得,他自己这叫有备无患。 继而我又问他,有没有什么具体计划?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 关于这方面,尚三竿跟我说了几个方案。 这些方案在我听来,和他之前的业务方式相比较而言,都更具风险性。 因为他的每一个计划,都不再是在他家那个封闭环境里进行,而是要找人越多越热闹的地方越好。 就像他之前能进入这一行,就是因为在户外进行的那次‘表演’,让他打下了口碑,才有了后来的‘破邪正师’。 所以他准备再搞一次形式类似,但杀伤力要大很多的‘大戏’。 这次的主演,是他和糖糖两个人。 而且基于他对金牡丹的个人感情,所以他把具体表演场地的第一选择,定在了新县医院。 对于尚三竿这一想法,我很坦诚的告诉他,我个人持否定态度,因为确实风险太大了。 他这行又不同于别的行业,搞砸一次就彻底完了,他完了就完了吧,算是活该,打死都不冤,可无辜的糖糖不该陪他一起完蛋啊。 而他上一次之所以成功,说到底还是因为巧合因素太多,这种成功并没有太多可以借鉴的地方,几乎是无法复制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无心插柳才会柳成荫,而他现在有心栽花,却往往会落个‘花无意’的下场。 对此尚三竿则说,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所以他才准备了好几套方案。 这其中有不少方案,甚至还把我和蒋正也囊括了进去,想让我俩给他当‘助演嘉宾’…说白了就是‘托儿’。 对此我直接摇头提出了拒绝,因为我不认为自己的心理素质和演技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我可不保证能陪他忽悠一群人还不露馅。 就像昨晚,忽悠那几个小屁孩都让我有点应接不暇。 而尚三竿对我显然是了解的,他告诉我说,真要是选择了需要我们出场的方案的话,那我或者蒋正要扮演的角色,一定只是个普通围观群众,关键时刻稍微带一下节奏就行。 甚至不需要给我俩提前看剧本,凭我俩的聪明才智,到时候肯定一看就知道该怎么做。 要是这样的话…那倒是没什么问题。 看到我没拒绝给他跑龙套,尚三竿明显心情更好了一些,接着我俩聊着聊着,又聊到了我昨晚经历的事。 等我全说完,尚三竿又给出了他的见解。 手机没信号这一点,他的理解是,楼里墙太厚,而且五楼太高,信号偶尔覆盖不到很正常,完全不需要大惊小怪。 至于那个诡异身影,尚三竿也说了他的看法。 毫不意外的,在他看来,那就是看花眼的一种表现。 这是在那种极致环境下,非常容易产生的一种错觉,主要还是心理素质问题。 尚三竿的答案丝毫没让我觉得意外,所以呢,也丝毫没给我带来任何实质帮助。 因为这货一直沉浸在事业上升的兴奋中,所以没太多说我遭遇到的事,到后来,我俩聊的基本都是关于他成功以后,如何享受的事了。 这顿酒喝了多久,我压根不知道。 我只知道尚三竿今天发挥的非常好,我都快睁不开眼时,他还在神采飞扬口气清醒的吹着他的牛。 跟我比起来,他简直毫无醉意,这大概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静,瓶颈 接下来的日子,迎来了很难得的一段平静时光。 可能是上次确实被吓到了,甩锅男那帮熊孩子,一直没再来搞过什么探险。 程小蕾时不时会跟我聊聊微.信,偶尔聊她姐,偶尔聊高富,偶尔聊她的学校生活。 她姐此刻人在首都,很忙;高富现在是学校里一定范围内的‘小红人’。因为高富忽然变的很有钱,而且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吝啬。 每当有人问起高富,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他都会说,是他爸给他的,他爸特别会赚钱。 但每当有同学问起他爸具体是干什么的?他从不正面回答,而且一旦有人说,好像听说他爸以前就是个看门的,他就会生气。 现在的他,脾气比以前大多了。 除此之外,每当有同学提出想去他形容的那个很豪华的家里参观时,他也都会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不管如何,他确实真的很有钱,也因此很受一部分同学欢迎,而且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身份不明的人去找过他麻烦。 不过从程小蕾的话里我隐约也听的出来,高富似乎还没对他同学说起过,他爸其实已经去世了。 至于程小蕾自己的校园生活,基本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变化。 如果非要说有变化的话,那就是她们现在闲聊的内容,时常会以上次探险为主题。 对了,她和她的好多同学,如今都把县医院那栋废弃大楼,称之为‘北安第一鬼楼’。 尚三竿最近很忙,忙到甚至没时间理我,连我主动提出我做东,想跟他一起吃个饭,他都没空。 我没主动联系过蒋正,蒋正倒是主动给我发过两条信息,却也只是闲聊几句便没了话题。 我偶尔问起糖糖的状态时,她也没给我太多意外的答案,一切都和平时一样。 上班,下班,白班,夜班。 小花花对我家适应的很好,现在我每次回家,他都会摇着尾巴欢迎我。 这种土狗本来也不难养,所以我一点也不意外。 除了还是会趁我不注意时跳到沙发上玩耍以外,基本没其他毛病。 不过这货即使是在沙发上玩,也从没把沙发弄脏过,大小.便都会排泄在专用的土盒里,非常懂事,懂事到让我时常会想起它的原主人,那个名叫锦瑟的姑娘… 父母的旅游进行的很顺利,省内想去的地方基本已经玩遍了,现在正在着手准备去少林寺所在的那个省份。 北安的樱花已经全落了,走在街上也没再听见过莫名的咳嗽或者喷嚏声,似乎那场季节性流感也已经结束了。 我没再碰见过瞎子,太平间最近也没来过死人,任科的工作没起一丝波澜。 至于他晚上是不是还是会溜回自己家过夜,我不知道,没问,也没提醒过他这样不对。 他是成年人,他该自己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与我无关。 我没再进过那栋废弃大楼,虽然对那神秘身影的好奇依然存在,但对我来说,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恐惧。 这份恐惧,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对那栋大楼敬而远之。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一天上午,我下班没多大会儿,正在家里逗小花花玩儿,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是有段日子没见的尚三竿,我接起来便说道:“哟,哪阵香风把您这老人家给吹来了?咋想起小的我了?” 尚三竿笑道:“德性,人在哪儿呢?” 我说道:“在家陪你哥玩儿呢,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挂了啊…” “啥就我哥?说啥醉话呢?找你当然有事儿,新县医院来一趟吧。”尚三竿语气平静的说了一句。 我心里一惊,忙问道:“你什么意思?” 尚三竿忽然放低声音,难得正经的说道:“说起来,我会选择走上这条路,是为了跟金牡丹杠,但我会有能力走上今天这条路,不管怎么说,最初多少也算拜你所赐。所以这一战不管输赢,你都该做个见证人,万一…没有万一!别磨叽了,糖糖说他那边时间不多了,你抓紧过去啊。” “你说什么傻话呢?喂?喂!” 不等我说话,尚三竿就挂断了电话。 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感突然涌上心头,我起身就出了门。 就近打上一辆两块飞,直奔新县医院,路上我给糖糖发了条微.信,询问她现在正在干嘛?今天还要做什么事? 糖糖给我的回复却让我有些意外,她说她正在正常上班,今天除了上班,她没别的安排。 糖糖没理由在这件事上骗我,那么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为了保证糖糖也安全,所以尚三竿提前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他的具体计划。 忽然蒋正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问我有没有接到阿甘的信息,阿甘有没有让我去县医院陪他看望一个病人? 我直白的告诉蒋正,我正在赶往新县医院赴约,但是尚三竿没跟我说是要看望个病人。 蒋正告诉我,他也正在往新县医院赶,因为尚三竿约他这会儿去看个病人。 我有点纳闷,但没多问,只和蒋正约定在医院见面便收起了手机。 到医院时我留意了一下门岗室,挺好,今天不是三叔值班,可以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没在门口等蒋正,只是给他发了条信息报到后,就进了大楼去找糖糖。 糖糖正在值班,但没什么事情做,不忙。 于是我便和她聊着天打发时间,过了几分钟,蒋正拎着个果篮赶到了,但尚三竿还没到,我给他发信息他也没回。 给糖糖和蒋正相互做了介绍引荐,之后我们仨就一起聊着天,一起等起了尚三竿。 我不知道蒋正和糖糖的心情怎么样,但我觉得我很紧张。 糖糖时不时会被同事叫走,每当剩我和蒋正俩人时,我就不主动说话了。 蒋正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不太对,所以也没强行跟我尬聊,不说话时,他就趁机玩手机游戏打发时间。 “护士!护士!你快去帮我们找大夫啊!我爹不行了!你快啊!” 忽然一个响彻走廊的喊声吓了我一跳,抬眼看去,那是一个慌张无措的中年男人。 不知怎的,从这人的表情上,我能看出他是真的不想让他爹去世,但却似乎不是舍不得至亲离世的那种心痛,好像…好像…唉,说不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神棍正式登场 一个护士马上跑到那男人身边,跟着他直奔一间病房,同时扯着嗓子尖声喊道:“马大夫!405病房3床病人告急!赶快来一下!!” 这声音尖利至极,震得我耳膜生疼,脑袋一阵嗡嗡作响。 这护士喊声过后,一个拄着拐杖行动不便,正好在走廊里走路的老头突然站定,挂在他腰上的尿袋越来越满。 随着老头一个激灵,陪着老头的一个男人立刻激动的大喊道:“爹!你尿了!大夫!大夫你快看,我爹成功了!” 不远处厕所里,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噗通”声。 响声过后,紧接着就是一声悠扬的叹息,听着都舒坦,仿佛是个便秘了四年零六个月的肠道病患者终于通畅了。 紧接着,楼下产房传来一声惨叫和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然后就是一阵欢呼,楼下生了… 我揉揉被震的依旧有些嗡嗡作响的耳朵,暗自叹息道:“真是医者父母心呐…” 一个全副武装的医生,快步赶到了那个高音护士进入的病房。 大夫进去后过了大概五分钟,我就再次听到了刚才那个激起护士高音挑战欲的男人的喊声:“不!爹!不!怎么会这样?!爹!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啊…” 还是那种很真诚的舍不得,却不是很悲伤的语气,听起来总让人感觉…有点别扭。 与此同时,那个病房还传出了好几个人的哭喊声,内容都差不多,都是扯着嗓子的大喊着问“你咋就这样死了呢?”“你咋说死就死了呢?”之类的话。 蒋正似乎被这喊声弄得有些动容,他眼圈微红的看着那边病房。 而我因为依旧没从这些人的喊声中品出悲伤,所以始终无法感同身受的体会那种丧亲之痛。 忽然手机一响,我打开一看,是尚三竿发来的信息:快去病房门口看热闹! 我给他回复道:看个屁热闹,你在哪儿呢?我咋没看见你? 尚三竿回复道:我马上到!你俩快去那个病房门口看热闹!快! 我抬起头看向蒋正,他也正在看他的手机,屏幕上也是跟尚三竿的对话框。 我俩对视一眼,点点头,一起站了起来。 来都来了,他非让看那就看看吧。 我和蒋正溜达到那个病房门口,一起向病房里看去。 这是一间比较平民化的普通病房,一个病房分两排横摆着共计六张单人床,每张床跟每张床之间,都由一个布帘子隔开。 只是此刻是大白天,所以布帘子全都是收起来的,视线很好,房间里很亮堂,站在门口就可以对房间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去世那个病人的病床,在房间最里面靠窗户的位置。 此时那张床边正围着六七个穿便装的中年人,这些人都正在扯着嗓子喊着去世的亲人。 其中一个比较投入的,甚至还在晃摇钱树一样晃着床上那人的遗体。 刚才进来的那个医生以及两个护士站在一旁,平静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波澜不惊,三副见过世面的样子。 其他五张病床上都有病人,这些病人也都有家属陪伴,此刻也都在表情各异的看着刚刚去世的那个病人。 整个房间里,加上门口的我和蒋正,差不多有十五六个观众,都在看着这一幕。 忽然有个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扭头一看,竟然是解放。 “解放,你咋来了?”我问到。 解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病房里说道:“这一会儿就是咱的活儿啊,我听见动静就先上来看看,胜利在下面盯着呢。我还想问你呢,你咋上这儿来了?” 我有点尴尬的看了蒋正一眼,蒋正忙会意的说道:“一江,这是你同事啊?你好大哥,我是一江的哥们,他陪我来看个我的朋友。” “哦,这样啊?”解放了然的应了一声,似乎没当回事。 我冲蒋正笑了一下,也不需要太多的语言,我们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病房里的情形。 “这帮家属真没溜儿,一看就没经验,这会儿哭啥啊?这会儿他们应该赶紧给死人换上衣裳,让咱先拉走再说啊。” 解放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撇撇嘴没发表意见,因为我也不知道按习俗的话,这个环节的流程应该怎么走。 正在此时,那个医生冲着病人家属说道:“好了,人已经走了,你们也节哀顺变吧,老在这儿哭也不是个事儿,其他病人还要休息呢。” 医生话一说完,刚才那个高音男立刻站起身,指着病人吼道:“你这叫什么话?!你还有没有点医德?!死者为大的道理你不懂吗?!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这人一说完,和他一起的几个家属也跟着指责起了医生。 那医生显然不想惹事,他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接着拉上两个护士就离开了病房。 医生走后,这些家属继续哭喊着。 哭喊持续了好几分钟,声音难听内容又没新意,不大一会儿就给我听烦了。 于是我便准备掏手机给尚三竿发个信息,问问他到底想干嘛? 然而我一低头却发现有些不对劲,扭回头一看,嚯,就这几分钟的功夫,咋围过来这么多观众? 在我身后围着少说有八九个人,这些人有的穿着便服,有的穿着病号服,无一例外的是,都正在好奇的看着那个刚死的病人。 “这特么有什么好看的?”我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糖糖!嗨,糖糖,你也在啊?” 走廊里忽然传来一个音量不亚于刚才那个高音男的喊声,是尚三竿的声音。 紧接着我就听到糖糖用同样嘹亮的声音应道:“是啊,尚大师,您怎么过来了?是有事吗?” “尚大师?” 围观人群都被这个不太符合时代主流审美的称,给呼吸引了注意力,好几个人都不自觉的重复了一遍,接着大家就都扭头看向了说话的人。 来人正是尚三竿,但此刻的他却不是平时那副我熟悉的运动服扮相,而是和金牡丹一样,上半身穿着像是丝绸材质的唐装,下半身穿着宽松的中式长裤,脚上穿的是一双黑色的老式布鞋。 嗯…和休闲状态的蒋正有一丝丝像,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除服装外,他的手腕和脖子上也都挂着很有中年气息的装饰品,猛一看之下,整个人就跟个喜欢把国学挂在嘴边的,年轻版的中年油腻神棍一样。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九章 戏幕起 尚三竿和糖糖两个人,打完这声非常吸引人注意力的招呼后,就分别从走廊两头朝一起走来。 最后好巧不巧,正好停在我们所在的病房门外。 “糖糖啊,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呵呵…”尚三竿做出一副慈祥温和的嘴脸,用比平时说话音量大很多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糖糖轻笑两声,有些害羞的说道:“嘻嘻,大师客气了,您今天怎么有空上我们医院来?每天找您算卦测命的人那么多,今天不忙吗?” 尚三竿叹了口气,说道:“唉,虽然我勉强算是通晓一些奇门遁甲之术,能断阴阳,识乾坤,破因果,改命数,但也无非就是以前勤学苦练,再加上那么三分造化,才掌握了一点糊口的伎俩而已,不像你天赋异禀,生来就能和过世的人沟通,这和死人打交道的本领,我们这些笨人,只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啊。” 糖糖略有些腼腆的说:“大师您过奖了,唉,这本事对我这种小女子来说,其实更多的都是困扰,平时想不看见那些鬼魂都不行,不过我倒是想,要是能凭我这和灵魂说话的本事帮到别人,那倒也是件好事,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 尚三竿欣慰的点点头说:“嗯…糖糖你真是菩萨心肠啊,哎?这里是怎么了?怎么围着这么多人?” 尚三竿说着话,便看向了病房里。 而刚才还在哭喊的那几个死者家属,此刻已经全都停止了哭喊,他们正在表情古怪的看着尚三竿和糖糖。 到这时我已经明白了,这位刚去世的老人家以及他的家属,肯定就是尚三竿这出‘大戏’的主要配角。 不,不是配角,用现在的话说,这一家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尚三竿的‘工具人’。 只是我还不知道,接下来他要怎么演下去。 尚三竿成功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后,糖糖适时的回答尚三竿道:“啊?是有位老人家去世了…” 说到这儿,糖糖往病房里走了两步,看向刚去世那人的病床旁边的空气,像是在看着一个隐形人似的,忽然“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接着她转身对尚三竿说道:“尚大师,那个刚去世的爷爷说,他叫刘铁柱,刚死不到五分钟。” 尚三竿恍然的“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忽然那个高音男站起身,指着糖糖骂道:“哎!小丫头片子!你特么干嘛呢?!提我爹干啥?!我爹这都死了半天了,什么叫才死了五分钟?你怎么拿死人‘打哈哈’?找揍是吧?!” 糖糖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你父亲刚刚告诉我他叫什么的,而且他真的才死了五分钟…对了,你们理解的‘死’和我说的‘死’不是一回事,你们说的是他肉体的死亡时间,我说的是他灵魂离开肉体的时间,一个人的灵魂抛弃了他的肉体,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啊…” 说到最后,糖糖的话里带上了一丝别样的伤感,这种伤感,简直比那个死者家属刚才哭喊的声音还伤心。 糖糖话说完,高音男身旁的另一个男的也站起身,冲着糖糖骂道:“你个小婊子胡说八道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是女的老子就不敢打你?赶紧滚蛋,再不滚嘴给你撕烂了,让你在这儿干不下去信不信?!” 糖糖有点被这人的语气吓到,一时没了言语,尚三竿马上上前两步说道:“几位别生气,我俗家叫尚甘,找我看过阴阳的人都叫我一声破邪大师,朋友们都习惯叫我尚大师或者尚老师…” 说到这儿,尚三竿回头看了我这边一眼,他的眼神很奇怪,仿佛是在期待我能说点什么。 “这位确实就是西关的尚大师,我见过,算命可准了。” 我还没想明白尚三竿那样看我的意图,蒋正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尚三竿立刻礼貌的冲蒋正笑了一下,同时非常微不可查的送给我一个白眼。 要不是足够熟悉,我还真有可能看不到他这一丝埋怨。 “尚大师?我好像听说过啊,据说是年轻一辈里算命最准的。” “对对,我也知道他,我家孩子还去找他给看过呢,算得可准了。” 随着蒋正的话,我们身边陆续有围观群众表示认出了‘尚大师’。 我知道,这其实就是一种从众心理。 此时此刻,既然有好几个人都声称认识尚大师,这会儿要是谁突然说自己不认识,肯定就会被其他人鄙视,说他孤陋寡闻。 ‘皇帝的新衣’,大家都能看到。 随着我们这边的吃瓜群众们对尚大师身份的确认,尚三竿语气平静的继续冲那几个家属说道:“大家别误会,这位姑娘不是有意冒犯你们的,她天生有阴阳眼,能看到咱们凡人看不到的东西,只是这姑娘生性天真纯良,一看到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你们别多想。糖糖…” 说到最后,尚三竿喊了糖糖一句,糖糖答应一声,尚三竿接着说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直来直去,来,给人家道个歉,咱走了。” 尚三竿说完,糖糖立刻听话的冲那家人鞠了个半躬说道:“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多嘴了,要是有冒犯你们的地方,还请你们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 说到这儿,糖糖又对着躺着死人的那个病床旁的空气鞠了个深躬,语气诚恳的说道:“刘爷爷,那我们就走了,嗯,我知道的…叔叔婶婶他们都是好人,…不不,是我不对,我不该说我能看到您的…没关系啦,那我们走了,刘爷爷再见…” 糖糖有问有答般的几句话,明显把死者家属给弄懵了,他们傻傻地看着糖糖,又彼此相互看看,各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切,又在显摆她的阴阳眼。” 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女人声音,我回头一看,是个一脸鄙夷的小护士。 我鬼使神差的冲那护士问了一句:“什么阴阳眼?” 周围群众也都看向了那个护士,那护士趁着糖糖还没回头,小声冲我们说道:“那个女的,家里卖花圈的,她天生就有阴阳眼,能看见鬼!我们医院里的人都知道!” 说完,那护士又指着糖糖冲我们点了点头,当我们被她的手势和眼神带领的扭头看向糖糖时,这护士就悄悄地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一出好戏(一) “阴阳眼啊?那可厉害了。” “是啊,能见到鬼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听说她家是卖花圈的,估计是祖上积德,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本事吧?” 围观群众们开始说起了糖糖,这声音不小,病房里的人肯定都能听见。 而这声音的导向性又非常明显,于是,病房里所有人再看向糖糖的目光,就变得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只是此刻的我却有些迷茫,这护士出现的真是太及时了,她难道也是尚三竿提前安排好的? 忽然,死者隔壁床的一个老大爷冲糖糖问道:“小姑娘,您真能看见那些东西啊?” 说到‘那些东西’四个字时,这老大爷的语气有些加重,似乎是有些忌讳说出‘那些东西’的通俗名称:鬼。 糖糖很坦然的答道:“是啊,人死后灵魂一旦离体,我就能看见它们,还能和它们交流,其实对我来说,这就和跟活人交流是一样的。” 那老大爷听糖糖说完,立刻充满期许的问道:“啊?那可以帮我看看吗?你看看我老伴的鬼魂在不在我身边啊?我最近老梦见她,她老是说要来陪我…” 大爷说到这儿,他身旁的一个小伙子马上打断他道:“爸,您别瞎说。” 糖糖有点遗憾的随后说道:“不好意思,大爷,我没看到阿姨,这病房里现在只有刘爷爷一个鬼魂,没有其他的。” 尚三竿这时说道:“好了,糖糖,我们该走了。”说完他还拍了拍糖糖肩膀,像是在催促她快点离开。 糖糖点点头,又冲刚刚问话的那个老大爷歉意的笑了一下,之后就和尚三竿一起朝我们这边走来。 “等等!” 高音男忽然冲糖糖喊了一声,糖糖和尚三竿一起回头,高音男咽了口口水,有些颤抖的问道:“你…你真能看见我爹的鬼魂?” 糖糖理所当然的说:“是啊,刘爷爷就在那里站着呢。” 说完,糖糖指了指高音男面前的空气。 高音男看看那里,刚要动,一个中年女人伸手拽住了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高音男径直走到糖糖面前,说道:“你要真能跟我爹说话,那你帮我问我爹一个事儿…” 糖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高音男,高音男扭头左右看看,忽然拽住糖糖胳膊,边往外走边说道:“出去说,这里不方便。” 高音男刚说完,他爹病床旁的另一个男人就冲他喊道:“哎!老二,你想带那姑娘上哪儿去?回来!” 那人喊完,就从他爹病床上一步跨过,猛跑到糖糖身边,抓住了她的另一条胳膊。 然而这人手上的力度显然没把握好,他一抓住糖糖,糖糖就表情痛苦的喊道:“啊!你弄疼我了!” 听到糖糖的喊声,我条件反射的想上去帮忙,但蒋正却一把拉住了我,同时用眼神示意我别乱动,先看。 尚三个这时赶紧喊道:“有事说事,这怎么还动上手了?” 说完他就上手把糖糖拉回自己身边,同时拽开了那俩人抓着糖糖的手。 而此时,这俩人站立的位置,已经处在了糖糖尚三竿他俩和我们中间。 换句话说,他俩挡住了病房的门,把尚三竿和糖糖挡在了屋里。 “老.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脏心眼子,你想让这姑娘问咱爹什么话,就在这屋当着大家伙的面问!” 后冲过来的那个男人一说这话,不远处他爹病床旁的几个人也跟着喊道:“对!老.二,别仗着你小,爹生前老惯着你你就胡来,要问什么就在这儿问,我们都是咱爹的孩子,凭啥你还单独问?” 被称作‘老.二’的高音男不屑的说:“行了吧,你们装什么伟大?不就是怕我独吞吗?这护士说的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瞅你们那没吃过饱饭的德性吧。” 他爹病床前的一个中年妇女.阴阳怪气的说道:“哟,我们德性不好,你德性好呗?你德性好你别在这儿呆着啊,把这姑娘留给我们你赶紧出去,那显得你多吃过饱饭啊。” 老.二立刻顶嘴道:“我凭什么出去?要出去也是你们出去!” 那中年妇女和另一个男的,以及老.二面前这男人,立刻不满的一起冲老.二喊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这老.二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就张嘴回骂起来。 眼看气氛要失控,尚三竿赶紧说道:“大家别吵!都听我说!” 有了台阶,一帮人马上分别住了嘴。 看到自己说话多少还管用,尚三竿趁热打铁道:“那,几位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你们是有事想让这姑娘帮你们问问你们爹的鬼魂是吧?” 糖糖身边的两个男人点点头,各自答应一声,都没否认。 尚三竿接着问道:“那,这样,我先问问,几位跟这位刚去世的老人家,是什么关系?” 远处那个中年妇女刚想开口,老.二却抢先说道:“等等!哎,小护士,你不是能跟我爹说话吗?那你让我爹告诉你,我们跟我爹都是啥关系?” 这人的话瞬间就让我一脸黑线,这问题问的,你跟你爹能是啥关系?难道你能是你爹的二舅啊? 真是聪明人不可怕,自作聪明的人才可怕。 不过糖糖倒没被他的这个问题逗笑,她很认真的冲着空气说道:“那,刘爷爷,您给我介绍一下您的子女可以吗?嗯,好哦,那我说了…” 然后糖糖就分别指着刚才主要说话的那三个人,依次说道:“您是刘全有,是大哥;您是刘全发,是二弟;那位是刘全蓉,按说是家里老二,但是按您家风俗,女人不上族谱,所以就没有排.名,家里只管您二位排老大老二,其他人,分别是您三位的爱人。嗯,谢谢刘爷爷。” 最后那个“谢谢”,糖糖是对着面前的空气说的。 糖糖话说完,刘爷爷的儿女们都傻眼了,而我这边的观众看到他们几个人的反应时,也全都开始惊讶的窃窃私语。 那个老.二在回过神后,立刻又想拽糖糖走,但却被尚三竿和老大一起拦了下来。 刘全蓉女士虽然身在远处没动手,却也口头表示不准老二把糖糖单独带走。 忽然一个医生走到门口,冲糖糖喊道:“糖糖,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干嘛呢?”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出好戏(二) 糖糖还没开口,那个老.二就抢先冲医生喊道:“哎?护士上班时间不就是为我们病人服务的嘛?没看到这小护士正在工作吗?这儿有你什么事?!” 老.二这次的话换来他哥哥姐姐的一阵点赞,那医生戴着口罩,表情不明的看看老.二,最终一言不发的走了。 医生走后糖糖说道:“几位叔叔婶婶,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我还得上班呢,什么?刘爷爷您说您马上就要走?让他们还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好好,叔叔婶婶们,刘爷爷的鬼魂一会儿就要走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抓紧问啊。” 糖糖的话把刘爷爷的那个女儿也吸引了过来,几个人围着糖糖,表情纠结,却谁都没有开口。 糖糖忽然自顾自朝刘爷爷病床前走了过去,她低头看向床上的尸体,冲跟着她走过去的三姐弟说道:“你们快问啊,要是没什么想问的,刘爷爷这就要走了。” 三姐弟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似乎都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还是嗓门最大的老.二开口说道:“那…那护士,你跟我爹说…” “不用的,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就行,刘爷爷能听的到,我可以帮你们把刘爷爷要对你们说的话告诉你们。” 老二点点头,对着床上的尸体说道:“爹…那什么,您临死前糊涂了好久,我就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您好久…大哥和姐当然也帮忙了,就是,您这已经走了,之前也没来及说,您…您生前的积蓄都藏哪儿了啊?我们不是贪财啊!我们就是觉得,您走都走了,那钱您也花不了,回头我们给您烧个十亿八亿的,肯定让您在那边花个痛快。糖糖护士,您看…我爹他怎么说的?” 糖糖看着空气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嗯啊”的,片刻后,她略有些伤感的擦了下眼睛才说道:“刘爷爷已经走了,他说,他还有三万块钱的棺材本,都放在了他大儿子家的狗笼子上面的木板夹层里。” 这藏钱地点…大爷的,尚三竿是特么在我这儿找到的灵感啊! 之前小姑父一直惦记我家的房产证,为了防他,父亲把房产证藏在了我家狗笼子上面的杂物夹层里,这事儿尚三竿不光知道,还亲眼见过。 听到糖糖说出的藏钱位置,我基本算是明白尚三竿今天这剧本的主线内容了。 同时我又有些惊讶,按这意思的话,那三万块钱…是尚三竿自掏腰包拿出来的? 那他这回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放在老大家里了?”老.二反问了糖糖一句,似乎是不太相信。 糖糖有点犹豫的没说话,尚三竿在一旁拍拍糖糖的肩膀说道:“放心,既然是刘老爷子亲口告诉你的,那你但说无妨。” 说完还安慰意味明显的冲糖糖点了点头。 有了尚三竿的鼓励,糖糖终于狠下心来,又说了一遍藏钱地点。 这次除了说出藏钱地点和具体金额外,糖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那钱的存在,他们大哥也是不知道的,所以现在还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 有了糖糖这话,刘老.二立刻就要往外跑,刘大姐立刻叫住他道:“老.二你干嘛去?!” 刘老二答道:“去找钱啊!都知道在哪儿了还不赶紧去拿?” 刘大姐叫住刘老.二说道:“你别慌!这样,咱们先让大哥给翠儿打个电话,大哥,翠儿今天在家吧?您让她看看那儿是不是真有钱,免得…免得老.二白跑一趟,还伤了咱们兄弟姐妹的和气。” 刘老.二这才恍然大悟似的站定脚步,转回身冲刘老大说道:“对,大哥,您给翠儿打个电话,让她先去看看啊。” 自从糖糖说出藏钱地点是在刘老大家里后,这当大哥的就一直处在懵圈状态中。 此刻在弟弟妹妹的提醒下,他才“哦”了两声回过神来,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就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结果他刚放到耳边,刘大姐就喊道:“开免提!大哥开免提!” 刘大哥似乎已经没了主心骨,他又“哦哦”了两声,赶紧打开了免提。 随着免提开启,整个病房里里外外都只剩下了欢快的彩铃声,所有的病人以及各路吃瓜群众全都屏住了呼吸,一言不发一声不出一动不动的紧紧盯着刘老大。 此刻这房间里,除了刘老大本人和他爹那个死人,以及故作淡定的尚三竿外,其他所有人脸上都是差不多的紧张。 每个人的表情都仿佛彩民在等待开奖,赌徒在等待开牌,考生在等待开榜,网恋奔现后一个已经开好房在等待另一个出现一样。 紧张,激动,害怕看到结果,又期待看到结果。 “燃烧我的卡路里…卡路里卡路里…” “喂?爹?你不是在医院伺候那个老不死的吗?怎…” “喂!翠儿!你听爹说!” 悦耳的彩铃忽然被一句泼辣的女声打断,这泼辣的女声又立刻被刘老大打断。 喝止住女儿贴心的肺腑之言后,刘老大严肃认真的说道:“翠儿,你在家是吧?好,你听爹说,你现在就上院子里,去掀开咱家狗笼子上面的木板看看,一层一层的掀啊。” 电话对面的翠儿不耐烦的说道:“掀啥狗笼子啊?脏不脏?爹你闲的吃饱了没事干是吧?” 刘老大也有些焦急,他直切主题的冲着手机吼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些废话?!那木板下面有钱!” “有钱?你大.爷的!有钱你不早说?那我去看看啊。” 翠儿说完这句就没再说话,免提状态的手机里随后传出了脚步声,推开房门声,又是脚步声,然后就是木板碰撞声,和翠儿因为嫌脏而发出的骂街声。 所有人都保持着屏气凝神,依旧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 “我靠!钱!好多钱!爹!这都是给我的是吧?!” 刘老大的手机里忽然传来了翠儿欢快的叫声,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杂音,那是有人在小声惊呼,有人在小声感慨。 刘大姐此刻也已经走到了刘老大身边,听到翠儿的声音,刘大姐忙冲刘大哥说道:“大哥!快问问翠儿,具体是多少钱啊?!” 刘老.二也跟着催促了一句,刘老大又是愣愣的“哦”了一声后,冲着手机说道:“翠儿!你先别着急,那钱是你爷爷留给咱的,你数数一共多少钱?” 手机那头的翠儿惊讶的说道:“啊?这是那个老…老…我爷爷留给咱家的啊?我数数啊,一共…一共两万!”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戏幕落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因为这数字和糖糖说的对不上。 尚三竿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然后继续保持他的面无表情。 糖糖似乎被这个结果给吓到了,她轻轻的“啊?”了一声。 刘家三姐弟彼此对视一眼,又看向糖糖,糖糖不自觉的后退小半步,尚三竿立刻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让她安心。 刘老大有些狐疑地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两万?不是说三万嘛?” 说完这句他就抬头看向了糖糖,那眼神仿佛少的一万块是被糖糖偷走了似的。 手机里忽然又传来了翠儿的声音:“靠!爹你知道是多少钱还特么问我干啥?你闲的是吧?天天伺候你爹你不累是吧?” 围观群众再一次陷入了寂静,刘老大眼睛瞪大了一些,他冲手机确认道:“翠儿,你说是多少钱?” 手机对面说道:“三万啊,三沓一万块钱摆得整整齐齐,你都知道还特么问我干啥?靠,我不管,反正这钱得有我一份!” 听到这个结果,尚三竿和糖糖同时松了口气. 我试了试自己手心,有汗,很多汗。 刘老大最后和翠儿告了个别,就挂断了电话。 他把电话一挂断,所有围观的人全都沸腾了。 有在欢呼的,有在起哄的,有叫刘家姐弟请客的,有叫刘家姐弟请尚三竿和糖糖的,有叫刘家姐弟给尚三竿和糖糖发红包的,有吵着让糖糖帮自己也看看的,有喊着让尚三竿帮自己也算算的。 总之,整个病房里,除了已经死掉的刘老头和已经傻掉的刘家姐弟,以及表面看上去淡定无比的尚三竿糖糖还有蒋正,其他所有人都仿佛陷入了一种癫狂状态。 所有人都很激动,所有人都在大声说着什么,包括其他几张床上的病人也不例外。 是啊,这一刻,是颠覆这里所有人世界观的一刻;这一刻,也是从此改变许多人命运的一刻。 这其中改变最大的,自然就是尚三竿和糖糖。 这病房的吵闹声吸引了更多的围观群众,一旦有新人被吸引过来,就会有目睹了全程的人高声讲解刚才发生的事。 一传十十传百,没多大一会儿,走廊就被涌来看热闹的路人给堵死了,而且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 病房里的人想出出不去,病房外的人想往里挤挤不进来,渐渐的就有了吵架声,甚至还发生了推搡。 到这时,才有医院的保安来帮着疏散人群。 不过所谓的医院保安,其实就是指胜利解放,以及在我上岗前一晚有过一饭之缘的‘老大老.二’两兄弟。 解放原本就在这里看热闹,胜利和老大老.二赶到后,四个人就开始联手疏散人群。 他们疏散的方式简单粗暴,就是从外围开始不断的驱赶。 谁要是口头驱赶赶不走的话,他们就动手拽。 这四个人的力气都不小,本来就是天天干体力活的人,而且时不时还要帮医院征服一些暴躁的精神病人,所以对于疏散人群这种事很是信手拈来。 道路渐渐重新通畅以后,看热闹的人大部分也都散去了。 但从那些人散开时的模样来看,他们在离开时,恐怕更多的是在想尽快把今天看到的事传播出去。 因为现在这件事还是个‘新闻’,谁能更早把这‘新闻’说给别人听,谁就能得到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 我想,这正是尚三竿想要的效果。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少量的人没彻底离开,他们一直在走廊徘徊,时不时会刻意路过这间病房门口,眼神充满期许的看向尚三竿和糖糖。 而我因为和解放他们都认识,所以没被他们像对待别人那样驱赶掉。 忽然,一个白大褂中年医生带着两个手下来到病房门口,医生一看到糖糖,就大声训斥道:“董糖糖!你在干什么?!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刚才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被这中年医生一训斥,糖糖顿时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她怯怯的说道:“李主任,刚…刚才…” “主任是吧?主任你好啊,我是这床死者的家属,这姑娘刚才是在帮我们处理一些事…” 刘老.二主动帮糖糖说了几句好话,大概是考虑到影响不好,李主任也没再继续发作,只是冲糖糖说道:“来我办公室!” 说完就带着他的跟班离开了。 糖糖一脸求助的看向尚三竿,尚三竿淡定一笑说道:“去吧,跟李主任实话实话,别怕,有我在呢。” 尚三竿的淡定,让糖糖原本惊慌的表情露出了一丝安慰,她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糖糖离开后,尚三竿冲刘家兄妹说道:“唉,本来是来忙正事儿的,结果没想到让你们这儿给耽误了,呵呵,那你们忙吧,我先走了,真是世事难预料啊…” 装模作样的感慨完,尚三竿就缓步朝病房门外走去,他背后的刘老大刚想开口叫住尚三竿,却被他弟弟刘老.二推了一把。 这一推,刘老大想说的话就没说出来,他扭头看向刘老.二,刘老.二赶紧摇了摇头,同时看了一眼尚三竿的背影,又冲他大哥摆了摆手。 那意思很明显,自己这边暂时已经用不到这位尚大师了,他要不提,咱们就别叫。 叫他的话,少不了就得‘出点血’,毕竟人家实打实的让咱们得了三万块钱。 尚三竿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病房里有其他病人叫他他也不理,只是摆摆手继续走他的,一副不沾红尘俗事的德性。 在经过我和蒋正身边时,他假装不认识我俩,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继续朝刚才糖糖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但他这一路走的可不寂寞,每走几步就有人带着讨好意味的跟他打招呼,有的甚至直接跟在他身边,一直弓着腰和他说着什么。 这些人,原本都不认识尚三竿,只是刚刚才见识过尚三竿的‘神通’。 但尚三竿对他们却没有多友好,他全程昂首挺胸,光从背影就能看出,他没怎么搭理那些人。 一场‘大戏’到这一刻,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蒋正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盯着房间里的刘家三兄妹,若有所思。 我刚想问问他在想啥,解放忽然冲我说道:“正好一江你在,那今天你就跟车吧。”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问道:“什么跟车?” 解放指了指已经半天没人理会的刘老爷子的尸体,说道:“那,接下来,就是咱们的事儿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收场 该我们出场了,自然也就是该把这刘老爷子的尸体拉回我们太平间了。 解放和我说完,就大踏步走进了病房里。 一直走到刘家三兄妹面前,他才冲他们说道:“几位,老人家已经走了,看看您家里哪位主下事?这尸体咱怎么安置?那什么,我是咱医院负责运尸的,太平间不是还在老医院嘛,需要运过去的话您几位提前说。” 刘家三人一起看向解放,分别点了点头,却没人答解放的话。 看着这一幕,我一时有些惊讶,不是对刘家三人,而是对解放。 刚刚尚三竿跟糖糖演的那出戏不可谓不吓人,连我都还在有些无法自拔的回味刚才的情形,而解放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开展着自己的工作。 这…这简直就是劳模级别的爱岗敬业标兵啊! 而刘家三兄妹,却似乎并不打算成全解放的敬业梦想。 他们没人回答解放的话,仨人相互使了个很猥琐的眼色,接着一起走回他们爹病床旁边,和他们其他几个家人小声的开起了‘家庭会议’。 见此情景,解放无所谓的一耸肩走出了病房。 在他经过我身边时我问道:“解放哥,你去哪儿?” 解放答道:“出去晒晒太阳抽根烟,等家属商量结果,老这样,我都习惯了。一江,你也不用一直在这儿守着了,等他们商量好了自然就会来找咱们。” 虽然解放嘴上招呼我离开,但脚下却没停,也没有非让我跟他一起下楼,看起来只是随口客气客气。 所以我也没真跟他走,等他自顾自离开后,我看向蒋正,发现蒋正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于是便冲他问道:“咋了蒋正?你也被震撼到了?” 蒋正想了想没回答我,而是又扫了病房里一眼后,就叫上我朝尚三竿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跟着他走了一阵,到楼梯口时,蒋正上下看了看,带着我边下楼边说道:“一江,你说阿甘他是怎么做到的啊?难不成那个糖糖真有阴阳眼?” 我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想告诉蒋正,这一切都是一场‘戏’,是演的。 但想到这出戏对尚三竿的重要性,再加上尚三竿直到如今都没跟蒋正说过他工作的真相,所以我便敷衍道:“谁知道呢?世界这么大,有点啥奇怪的事也没啥大不了的,是吧?” 蒋正微微摇摇头说道:“不对,这事儿好像有点古怪,还有那个叫糖糖的姑娘挺单纯的,她不会是能…能…能演成这样的吧?何况这事儿…我觉得…” “唉,你别觉得了,有啥想不通的,你回头直接挑明了问三竿得了,他总会给你个答案的。” 我打断了蒋正的话,给了他一个我认为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蒋正点点头说道:“嗯,走,找阿甘去。” 说完,蒋正便毫不迟疑的朝楼下走去。 我跟着他下了两层楼,蒋正带我拐进这层楼的走廊后,看着走廊深处围在一起的几个人说:“那些人还在围着阿甘呢,咱过去吧。” 蒋正说完刚要往前走,我一把拽住他说道:“别,你忘了?刚刚这货可是假装不认识咱俩的,咱俩还是先别过去了吧?” 蒋正答道:“没事,反正还有好几个人围着他呢,咱俩不跟他说话就是了。” 看到蒋正执意要去,我想了想,他说的也在理,于是便跟他一起朝尚三竿那边走了过去。 此刻的尚三竿正站在一个办公室门口,围着他的有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一脸相似的殷勤,就像是有事想求尚三竿帮忙…不是像,他们肯定就是想求尚三竿帮忙,而且是跟刚才那出戏的画风有关的忙。 而尚三竿却一直没怎么理会这些人,直到我和蒋正走近后,他才忽然掏出一个精致的名片盒,一边打开盒子给那几个人分发名片一边说:“几位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不过我近几日确实没时间,像今天,眼下就有些忙不开。所以几位可以先收下我的联系方式,今日过后再与我联系不迟。” 那几个人卑躬屈膝千恩万谢郑重其事的接过尚三竿发给他们的名片,态度之虔诚,就好像那名片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开过光的护身符似的。 这些人接过名片,尚三竿又催促了一遍,他们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 而他们还没走几步,尚三竿就冲我和蒋正说道:“一江道友,小正小友,你二位是来这医院看人的吧?” 刚刚离开没几步的那些人,看到尚三竿用比对待他们和气许多的话语对我和蒋正说话,不由得有些好奇的打量起了我俩,眼神相当友好。 看着尚三竿充满期待的眼神,蒋正配合的说道:“啊,来看个病人,阿…尚大师您这是干嘛呢?” 尚三竿指指旁边的办公室说道:“那位天生有通灵神通的姑娘似乎有些小麻烦,我在这里等她一下。” 两句话的功夫,刚才围着尚三竿的人已经走出了一些距离。 我左右看看,附近没人,于是便小声说道:“靠,你不是装不认识我俩吗?这咋又敢认了?” 尚三竿嘴唇几乎完全不动的同样压低声音说道:“我刚才忽然想起来,咱仨老在一块儿,说不定有人早就见过咱一起吃饭的场景了,我要是装作完全不认识你俩的话,可能就演的有些假了。表演这种事就是这样,我们搞艺术的都懂,用力过猛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啊。” “就你特么还搞艺术…” 我小声骂了一句,蒋正却忽然跟上来插嘴说道:“阿甘,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说真的,我可好奇了。还有那个糖糖,她毕竟还是这儿的护士,不会受什么牵连吧?” 尚三竿答道:“哎,这些事情谁也说不清的,机缘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至于糖糖…不好说,不过你们放心,我肯定会保她衣食无忧。” 看来尚三竿暂时还没打算跟蒋正把话说破,没打算让他知道自己工作的真相。 我想了想说道:“反正糖糖要是因为今天这事儿吃了亏的话,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杀人不见血。” 尚三竿一边示意让我放心一边说道:“不说别的,先等等看她领导会怎么处理她吧,今天这事儿…她这干的也算是本职工作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收尸 我白了这货一眼,刚想怼他两句,却忽然听到旁边办公室里传来一个男人响亮的训斥声,估计是那个中年领导正在批评糖糖。 听到这声音,我们仨就都没再说话,认真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忽然有个有点面熟的小护士走到这间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后,这小护士推开门便冲里面问道:“李主任,您找我?” 说完就关上了门。 这护士进去后,我们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等待着。 片刻后,那个护士出来了,她有些鄙视的看了我们仨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两个小护士,同样敲门进门后,待了会儿就也离开了。 接着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办公室门再次被打开时,我们看到了双眼有些红肿的糖糖,以及那个刚才还一脸怒容,此刻看上去已经平和了许多的李主任。 我有些皱眉,尚三竿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倒是蒋正大概是因为跟糖糖不熟,所以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尚三竿有点不悦的冲糖糖问道:“糖糖姑娘,出什么事了?”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个李主任一眼。 没等糖糖开口,李主任就主动先说道:“事情呢,我都已经清楚了,虽然病人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不主张在医院里公开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不过既然糖糖是本着助人为乐的原则才这么做的,那我们也不能太过苛责她,糖糖…” 李主任忽然话锋一转,面对着糖糖继续说道:“记住了吗?糖糖,以后不要再突然在医院里做这种事情了,我们的职责毕竟只是治病救人,其他的事情要选择性的去做,明白吗?好了,你也不要为病人难过了,赶紧洗把脸好好工作,你还在岗呢。” 说到最后,这李主任的语气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丝自家长辈面对晚辈时的宠溺感,完全没了今天刚出场时的那副反派嘴脸。 而糖糖也很乖巧的点点头,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眼睛后说道:“谢谢李主任理解。” 李主任拍拍糖糖肩膀又说道:“好了,没事了,赶紧回岗位工作吧。” 糖糖再次答应一声,点点头就扭头要走。 我们哥仨自然是跟着糖糖准备离开,没想到李主任却突然冲尚三竿说道:“这位…是尚师父是吧?您方便来我办公室一下吗?我有点事想和您说说。” 李主任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礼貌,跟刚才围着尚三竿那几个人的画风非常相像。 没想到尚三竿却面无表情的冲他答道:“我此刻还有事要忙,暂时没时间,李主任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改日可通过糖糖姑娘联系我,糖糖姑娘有我的私人联系方式。” 李主任稍微一愣,瞬间一脸了然的说道:“明白,明白!尚师父放心,糖糖护士在咱们医院里,本就是出了名的善良,往后只要有我在,我跟您保证,肯定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尚三竿轻轻点头,没再理李主任,朝着糖糖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我和蒋正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了上去。 “尚师父再见…” 李主任在我们身后悠长的喊了一声。 我们四个人一直走到一个消防通道门前,尚三竿顺手开门,我们一起都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楼梯拐角平台,地面上有很多烟头,空气中还有一丝淡淡的烟草气味。 看起来平时经常有人在这里抽烟。 进来后尚三竿也没多废话,直接冲糖糖小声问道:“糖糖,那个李主任因为今天的事为难你了?” 糖糖摇摇头答道:“不是他,我就是在和他讲刘爷爷的事情时,心里有些难受,讲着讲着自己就哭了,他没为难我。” 我问道:“那个主任没说要罚你吧?扣工资什么的。” 糖糖再次摇摇头说道:“没有,李主任只是说,让我以后尽量不要在公众场合显露自己的能力,他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像今天,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万一失控了就不好了。至于处罚…李主任让我跟他口头保证以后一定注意,就这样了。” 糖糖的话让我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而蒋正却一句话就解了我的惑:“这也正常,你看刚才李主任对阿甘的态度,他肯定也是有这方面的事情要求到阿甘,所以才不敢得罪糖糖的。” 尚三竿点点头说道:“那就好,那糖糖你先回去安心上班吧,我们就先走了,咱们电话联系。” 糖糖答应一声,打开门走出了消防通道。 糖糖走后我冲尚三竿问道:“咋着?你这就算是…” “咳咳…”尚三竿忽然很刻意咳嗽了两声,接着指了指地上的烟头,又指指上面和下面。 我明白他是在提醒我,楼上和楼下的这个楼梯位置可能有人正在抽烟。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所以有些话不能在这儿说。 我会意又有些无奈的撇撇嘴,尚三竿接着冲我俩小声说道:“任务完成,谢谢你俩今天来帮我做这个见证,咱们分批撤吧,你俩先走,我回头请你俩吃饭。”说完就抢走了蒋正手里的果篮。 这里毕竟是公共场合,我和蒋正便都没说什么,一起先离开了消防通道。 回到走廊我冲蒋正问道:“蒋正,这大白天的,你是正在上班吧?” 蒋正苦笑着答道:“是啊,我这都是请假出来的,还以为阿甘真有什么亲人忽然住院了呢,唉,这个月的全勤奖看来是泡汤了。” 听到在北安境内堪称一人之下的蒋正说出这种话,我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不由得开玩笑道:“你一个月全勤奖是几个亿啊?需要这么难受嘛?” 蒋正也笑了,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我手机响了起来,是解放。 我对蒋正示意了一下,便接起了电话。 “喂,一江,在哪儿呢?”解放问到。 我答道:“还在医院啊,咋了?” 解放说道:“哦,那你赶紧来刚才死人的那个病房,家属商量妥了,咱先把尸体运到你太平间里去吧。今晚你可能要受点累了,按家属这意思,他们大概要去你那儿守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胆小的任科 今晚?今晚是任科负责值班,按他晚上老是偷溜回家睡觉的上班习惯…今晚他可怎么弄? 其实在我们县医院里,病人过世后,遗体要什么时间运走,具体运到哪里,死者家属并不拥有绝对的决定权。 就像刘老汉这次去世,他的三个儿女们还没商量好葬礼的具体事宜…说白了也就是还没商量好那三万块钱具体该怎么分,所以暂时就没顾上考虑刘老汉尸体的事。 但那可是个六人间的普通病房,不是只有他们爹一个病人的VIP病房。 他爹是俩腿一蹬死的痛快,人家其他五张病床可都还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躺着五个病人呢。 而且好巧不巧,那五个病人也都是相对危险的老人家,所以病人的家属非常忌讳房间里有这么一具尸体。 哪怕这尸体不久之前还是和他们身份相同的病人,那他们也不想和他共处一室,太晦气了。 所以在病人们的强烈建议下,医院方面提出,要尽快把尸体运出病房。 但新医院又没有存放尸体的地方,所以就要按规矩,把死人送到我看守的那个太平间。 蒋正和我告别,回他单位去上班,我独自回到楼上病房,和胜利解放一起先把尸体抬到一部担架车上,再乘坐电梯把尸体运到地下停车场。 在停车场把尸体装进运尸车上的冷冻棺里,之后就是等刘家姐弟叫第四个帮忙抬棺材的人。 按风俗,这个人必须是他们刘家自己去叫的自己家的朋友,不能是陌生人,也不能是他们刘家自己的家里人。 在等待帮手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群人一直待在地下车库。 车库很安静,安静到即使刘家三兄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还是无法避免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从他们仨的对话中听的出来,那三万块钱意外之财的突然出现,并没给他们带来能维持太久的喜悦。 因为他们是三个人,而钱却碰巧是三万块,这…这简直太难平均分配了。 其实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一人一万正好OK。 想必尚三竿之所以选择这个钱数,应该也是基于这种想法。 但这三个亲兄妹却并不是这么想的。 刘家两兄弟都觉得,刘大姐是女的,而且早已经嫁出去了,爹妈在的时候,家里都没给这女儿在族谱上排过名,所以肯定不能平等的也给她一万。 刘老大的意思是,好歹也是实在亲戚,给她五千,剩下的他和刘老.二平分;刘老.二的意思是,毕竟嫁出去就不算一家人了,干脆一分都不给她,自己和老大一人一万五。 毕竟三万块钱除以二的话,也是很轻易就能被除尽的嘛,说不定父亲留下的钱是这个数额,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呢。 刘大姐当然是不同意自己这俩兄弟的观点的,她认为既然留的是三万,那他们爹的意思,肯定就是他们仨一人一万。 所以三个人一直争执不休。 比较让人意外的是,这仨人即使再争执,也没进化到要打架的地步,几个人只是各自据理力争,互不相让,互相试图靠嘴皮子说服对方。 于是,我就听到他们说了很多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庭往事,仨人都在试图靠这些往事中的细碎线索,来证明自己有资格更多的得到这笔钱。 一直到他们找的帮手赶到,这仨人还是没商量出个结果。 帮手来了,我们一群人就一起上了运尸车。 在车上,三兄妹还在争执不休。 而那个刘老大请来的帮手,不知道是真心想帮忙,还是觉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忽然在刘家三兄妹的争执中,插了一句很要命的嘴。 他说,别光想着分那钱的事儿了,你爹的葬礼可是需要花钱的,所以你们最好先想想,这花钱的事儿该怎么分配吧。 帮手说的话,成功的让刘家三兄妹争执的复杂性,又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一直到我们赶到老县医院,在任科好奇的目光中把冷冻棺成功放进太平间,这三人还没争执出个结果。 解放见惯了这样的场景,没拖沓,直接让他们全都上车,跟着车回新医院,先把老人家看病的账结完再说。 又是一笔开支,三兄妹的争执随之又复杂了一层。 至于我,则留在了老县医院里。 一来新医院那边没我啥事了,我没必要回去;二来这也是任科上任以来,第一次在他值班时来‘活儿’。 作为本岗位的‘前辈’,我多少也该跟任科叮嘱一下注意事项。 目送所有人都离开后,我便和任科先回了门岗室。 “这是…死人了?” 任科主动问了一句。 我说道:“嗯,刚病死了个老大爷,今晚要在太平间停一晚上,他家人可能还会来守灵,任科,今晚就辛苦你了。” 任科眼神有些紧张的问道:“什…什么意思?要把尸体放在这里?什么要我辛苦?要我辛苦什么?你在说什么?” 看着任科这副紧张的样子,我挠挠头,想了想还是认真的对他说道:“那个,任科,可能也怪我之前没说清楚,不过…王工带您来入职前,他也没跟您说过咱这工作的具体内容都包括吗?” “说了啊…”任科说道:“就是看门嘛,空楼,空门,一直看门,看上一段时间,等这楼拆迁以后我就可以官复原职了,我现在就是在体验生活,我其实…” 说着说着,任科又开始强调起了他对于原单位的重要性,甚至是不可替代性。 我抬抬手打断他说道:“是是,我知道您肯定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但眼下您这不是还在这儿呢嘛?当初不是也跟您说过,咱这儿偶尔会来‘活儿’嘛,所谓的‘活儿’,其实就是指这个…” 我指了指太平间方向,继续说道:“倒是也不用您做什么,就是晚上在这儿盯着点…” “不用我做什么?这难道还要我做什么?跟一个死人同一个院子里呆着就够可怕的了,还想要我做什么?” 任科有些激动的打断了我,他好像很惶恐,又好像很委屈。 “可怕?任科你…你害怕死人?” 我有点意外的问到。 任科没回答我,而是站起身,姿态很急躁的在门岗室里来回踱起了步。 看他这样,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就这么干看着。 任科来回踱了至少五分钟的步,这才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走到我面前站定,用郑而重之的表情和语气说道:“小赵…你看…今晚…咱俩能不能…换换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替班守夜 我不喜欢任科,一点都不,但当我看到一个大我那么多岁数的人,以那般低的姿态,求我帮他做一件对我来说力所能及的事情时,我还是心软了。 我答应了他。 有一说一,有时候我挺讨厌这样的自己的,真是烂好人。 临时跑回家给小花花准备了点吃的,我就重新跑回了门岗室,让任科下班,今晚由我替他值班。 其实我想过,任科也许不是怕死人,也不是怕虚无缥缈的鬼,他只是不想接受关于他身份变化的现实。 原来那个高傲的他,连跟活着的普通百姓接触都是充满不屑的,如今竟然要他跟死掉的普通百姓接触,而且是以一种可以定位成‘服务者’的身份来接触… 这对他来说,大概是一种近乎毁灭性的羞辱吧? 为了维持住自己其实一文不值的尊严,所以他才会想要回避这件事? 任科离开后,我一个人倚在自己床上,琢磨起了尚三竿今天的这场戏。 首先我不得不承认,他这场演出堪称完美,没露出一丝破绽。 那么…其中一些关键点,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完美的呢? 虽然要是让我去实际操作的话,有些环节虽然困难,但关于其中大部分内容的因果逻辑,我倒是都能想明白。 唯一没搞清楚的,就是糖糖那部份。 糖糖的阴阳眼肯定是装的,不然也不用尚三竿先帮着铺垫这么久,还亲自去藏了钱才能演成这一出戏。 既然她的阴阳眼是装的,那她还肯配合尚三竿演这出戏,这是不是就说明…她已经跟尚三竿坦白了? 可如果坦白了的话,刚才没外人时,她怎么还是做出了一副自己真有阴阳眼的姿态呢? 难道真像尚三竿所说的,他是在不戳穿糖糖的前提下,和糖糖实现了只在他俩人之间存在的某种默契了? 那特么得怎么操作才能实现这效果啊? 越想越困惑的我只把自己困在了这一个问题里,根本没顾上去想,今天尚三竿把这事儿的影响搞得这么大,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在想这些事情时,我时不时还会给尚三竿发上一两条信息问一问他。 但这货似乎很忙,即使偶尔回复一两句,也只是说,等以后有机会再细说。 当我提出今晚带着酒菜来我门岗室详谈时,他却拒绝说,今晚他不合适抛头露面。 按照他预设的剧情,短期内他都不方便跟我这种‘凡人’走的太近。 在我的无限鄙视里,尚三竿默默的不再说话,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天近傍晚,刘家三兄妹步行着来到了我这里。 他们仨自称是要来给爹守灵的,只是仨人全都空着手,别说香烛了,连纸钱都没带一张。 不过这毕竟是人家家事,我也不便多嘴,直接拿着钥匙把他们带进了太平间。 回到前院没多大会儿,解放在微信上给我转来二百块钱,说是刘家家属在新县医院时给的费用,包括运尸费和一夜的冷冻费。 一共六百,我们仨人均分,没任科的份儿。 天色渐晚,吃过晚饭,我想了想便奔向了后院。 得问问那三兄妹晚上有啥计划,别耽误我锁大门。 然而一进后院我就听到,那三兄妹还在吵,在亮着灯的太平间里,守着他们爹的尸体吵。 我放慢脚步,听到他们眼下主要在吵的内容,是关于他们爹的葬礼。 除了葬礼开销的分配问题外,最主要的还是…回头收的份子钱该怎么分? 听了一阵,眼看这仨人没要收敛的架势,我轻咳两声,迈步走进太平间,冲他们说道:“咳咳…叔叔大爷婶婶好,我是这里看门的,您三位还要不要出去吃晚饭什么的?天都黑了,我一会儿得锁大门。” 三个人的争执被打断,一起看向了我,刘大姐指着我说道:“这不是上午在新医院那个小伙子嘛,我说你在那儿干嘛啊,原来你是在这儿上班的啊?” 我答道:“是啊,您几位…” 刘大姐和刘老.二一起看向了刘大哥,刘大哥说道:“啊,我们今晚都在这儿,你不用管了。” 刘老大说完,刘老.二立刻说道:“哎?大哥,不是说好了吗?你是大哥,你先守一夜,明天我再守。” 刘老大说:“你少来这套!都说好了明天就拉咱爹去火化,哪儿还用再守?要守就一起守!你们要不守,那钱一分也别想要!” 刘老大这话瞬间激起了刘老.二和刘大姐的战斗欲,不得不说,金钱带来的刺激是非常直观的,俩人立刻不满的和刘老大吵了起来。 眼看他们仨没心思理我,我最后说道:“叔叔婶婶大爷!反正咱这儿规矩是最晚十点锁门,锁了就不让出入了啊,您三位十点之前可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完啊。” 仨人随口应了我一声,之后就继续专注的吵着他们的架。 看他们忘情投入的样子,我深刻怀疑,这仨人可能压根没听到我刚才说了啥。 算了,不管他们了。 回到前院,看着已经黑下来的天色,我有些无语的返回了门岗室。 坐在自己床上,看着任科那张床上他带来的全新被褥,我不由得一阵哭笑不得。 唉,又不在这儿过夜,还故意拿来这么套被褥,这是当道具呢?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始终没见刘家三兄妹出现。 反正我提前已经跟他们打好招呼了,锁大门吧。 锁上大门,回屋洗漱,上床睡觉。 刚躺下没多大会儿,我忽然听到外面有点动静,一时不由得有些来气。 这刘家三兄妹可真不是东西,不锁门你们不出来,一锁上门你们立马就来给人添乱。 我刚想起床看看他们仨要干嘛,忽然觉得声音有些不对。 大门…是外面有人想进来?怎么还有小孩儿说话的声音? 我闭着眼继续装睡,耳朵却仔细的听着。 好像有很轻微的脚步声…忽然一道亮光打在我脸上,我条件反射的眯了下本就闭着的眼皮,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人惊讶的说:“啊?这儿怎么有人?!” 随之就是另一个声音说道:“不可能啊!高富他们不是说,这里每隔一天晚上都是没人的嘛?” 每隔一天晚上没人?高富? 电光火石间我好像明白了,这也是来探险的孩子,而且他们摸透了任科逃岗的规律。 所以…所以难道任科上任后的这段时间,每次他值班的晚上他都逃了岗,而且时常有学生趁机来这儿‘探险’?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还是为了钱 打在我脸上的光一闪而逝,有一个孩子十分怀疑的说,不相信门岗室有人。 几秒钟后,又一道光打在了我脸上。 这次我猛然睁开了眼,一瞬间,一帮孩子立刻一起大叫了起来,有的甚至还喊出了“鬼”一类的字眼。 似乎我的突然睁眼,对他们来说…恐怖程度完全不亚于诈尸。 我跳下床,只穿着裤衩就跑出了门岗室。 几个孩子正拥挤在大门门缝处,争先恐后的想逃出去,却因为组织纪律性太差,挤了半天,一个都没出去。 就在有个孩子放弃从门缝出逃,扒着铁栅栏门开始往上爬,想用实际行动表演一把啥叫‘狗急跳墙’时,我冲他们呵斥道:“都别动!别特么叫了!” 几个孩子被我吓住,总算不再硬往外挤了。 我趁机仔细看了看这几张年轻的脸,嗯…一共四个人,完全陌生,看起来和甩锅男同龄,也都穿着和甩锅男同款的校服。 “行了,都别怕,我是这儿看门的,谁让你们来这儿的?你们来干嘛?” 因为怕吓到这些孩子,所以我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和了一些。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摇摇头,有的干脆低下了头,反正没人回答我。 想到他们刚才说的话,我无奈的说:“没话说是吧?那就都走吧,我这儿今天白天刚发生一起凶杀案,所以以后每晚都会有人值班,警方还没逮到凶手,从今天起,只要跟这里无关的人来这里,就有杀人嫌疑,会被抓起来,你们要不想被抓就赶紧走吧。” 为了彻底灭掉这帮孩子‘探险’的心,所以我灵光一闪随口编了个瞎话。 有个孩子壮着胆子问道:“真…真让我们走?” 我挥挥手说:“赶紧的…跟你们同学也说声,警方在这儿部署了防控,谁再偷跑来谁就有作案嫌疑会被抓起来,知道了吗?” 脑子里装着后面太平间那几个人,我实在没心思跟这帮孩子浪费时间。 几个孩子在我的又一遍催促下,这才排队从门缝钻了出去。 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里,我一时有些失神。 高富?是他无意间跟别人炫耀了他们的探险经历,才吸引这些孩子也想来探险的呢?还是…还是他对我还有怨念,故意给我添堵呢? 不管是哪种可能,反正现在看来,他跟我的缘份,似乎还没结束啊… 站立一会儿,我刚想回门岗室,忽然听到身后又响起一阵吵闹声。 这回真是刘家哥仨过来了,他们边走边吵的朝我这边过来了。 几秒钟后,刘家哥仨走到了我身边。 “叔叔大爷婶婶们,你们这是干啥?咋不给我刘爷爷守灵了?” 我问了一句,刘小二不耐烦的说道:“关你屁事?” 他刚说完,刘大姐忽然说道:“怎么不关他事?这么大个事儿,他这不是正好能帮着做个见证嘛?” “他?” 刘小二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怀疑,我迷茫的看看他们仨,不知道他们仨想干啥。 刘老大这时用颇有些无可奈何的语气说:“这么晚了,现找别人也是真不好找,就凑合用他吧,这么大个事儿,也确实需要个见证。” 刘老大说完,兄妹三人就齐齐看向了我。 基于刘老大那很伤人自尊的语气,我似笑非笑的说:“哟,什么事儿啊?可别把您委屈着。” 刘老大倒是没在意我的语气,他摆着长辈派头,跟我说了要我做什么‘见证’。 刚才在太平间,他们本来正因为分钱的事在争吵。 后来不知道怎么说的,仨人忽然都觉得,既然老大家被爹藏了三万块钱,那,小二和老三家,说不定也被藏了钱,只是他们爹没来及告诉他们就‘走’了。 毕竟当时糖糖在‘表演’时有说过,刘老汉在说完老大家藏的那笔钱后,就直接‘走’了。 所以刘老汉应该只是没来及说,并不代表就一定没有在其他孩子家藏钱。 所以…他们现在就要回去找钱去。 他们仨都等不到明天天亮了,冒出这想法后就决定立刻去找钱。 而且为了公正公开,所以他们仨人决定全程一起,谁也不许提前给家里打电话通风报信,必须三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一起找。 最好还要有个跟他们哥仨都不熟的外人,也就是我,做个见证人。 找到钱后,核对一下具体数量,然后再决定怎么分。 就是为了这两笔幻想出来的钱,他们就把自己亲爹扔下了,谁也不肯单独留下来给这老人家守灵。 刘老大说完始末,就催我快点穿衣服快点开门,快点给他们作见证,他们好快点去找钱。 一股厌恶涌上心头,我慢悠悠的回门岗室拿出钥匙,打开医院大门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是这儿看门的,职责所在不能离开,不能给您几位做这见证,您三位不用带我。” 刘家兄妹似乎没想到我会拒绝,刘老.二说道:“嘿,你这…” “我这孩子天生不识好歹没脸没皮难成大器不堪重用,还有事儿没?晚上还回不回来了?不回来的话我就连太平间的门也锁了啊,不然万一半夜有野狗野猫的跑进去可不好。”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 “小二!” 刘小二显然是想骂我,但被刘大姐拦住了。 接着刘大姐忽然收起那副泼妇嘴脸,冲我微笑着说:“小兄弟啊,我们家小二不会说话,你别在意,他也是一时心急,这毕竟是钱的事儿…是吧?你也理解理解,这么晚了,你就当帮忙吧…那什么,肯定不白让小兄弟辛苦。” 刘大姐说完,忙向自己的两个兄弟使了使眼色,刘大哥也赶忙调整语气,跟我说了几句客气话。 唉,我这‘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脾气哟… 看他们殷切的样子,我想了想说道:“好吧,那我先去锁一下太平间门,不然万一真有猫狗跑进去就不好了。” 刘大姐赶忙浮夸的说道:“还是小兄弟想的周到…” 我摆摆手,回门岗室穿好衣服拿上钥匙,就和他们仨一起去了后院。 太平间的门开着,灯亮着,仿佛在等待着谁。 我走到太平间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过于干净的太平间,显得别样凄凉。 看着看着,我自己也说不清是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的说道:“你们不是要给我辛苦钱吗?不用给了,拿那钱给你们爹买点香烛吧,头一晚,别让他走的…走的这么素…”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翻家 “哎哟,你们看,我就说这小兄弟人好吧?” 刘大姐浮夸的恭维着,另外那哥俩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在这太平间里,守着他爹今天刚过世的尸体,这哥俩笑的很玩味。 我知道他们在笑我蠢,今天过后,他们再跟别人提起我时,肯定也不会感谢我,只会说我这人脑子不好。 但我还是这么做了,说到底,我也不稀罕他们这种人对我的认可。 轻轻关上太平间门,没上锁,没关灯,我带着他们兄妹直奔董叔的店。 董叔还和平时一样,正在柜台后面拄着脑袋打瞌睡,我掀门帘时,故意稍微弄出点动静。 董叔听到动静醒来后,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便直接把刘家兄妹引到了前面。 董叔问了问情况,得知他们还什么都没准备,便口头罗列了一大堆东西。 三人听完后没直接买,犹豫了一阵,把我留在董叔店里,他们出去商量了起来。 五分钟后,三人再次返回,明确提出只要香烛即可,别的什么都不要。 董叔好心想劝他们,却被他们拒绝了,他们拒绝的理由是…他们仨都是真正的孝子,在老人生前已经尽完孝了,全北安都不可能找的出比他们仨更孝顺的人。 所以老人家死后就一切从简吧,毕竟死人是感觉不到的,没必要铺张。 董叔没再多说什么,不用他们开口选,就给他们拿了店里最细的蜡和香,一共二十块钱。 兄妹三人非常满意的买下这些香蜡,刘老大付完钱,刘小二给刘老大微信转了七块,刘大姐给刘老大转了六块。 平分孝心,女士略减。 公平,公正。 在太平间摆弄好香蜡,关灯,关门,我步行跟这他们仨,先去了刘小二家。 刘小二家的格局跟我家一样,二层标准别墅。 因为他们兄妹提前相互都有戒心,所以都把手机交给了另一个人保管,以此来避免有人先给家里通风报信。 所以在这种半夜时分,当我们到达刘小二家时,光是敲门就先敲了十分钟。 然后刘老.二媳妇又在门后和刘小二对话了十分钟,确定真不是被刘小二赖账的几个债主找来了,这才开门。 一开门,刘小二第一站便直奔他家狗笼子。 在狗叫声中翻了半天,除了沾了满手脏东西外,自然是一无所获。 实在找不到,刘小二便提出可以去下一站了,也就是刘大姐家。 刘大姐却突发奇想的说,也许他们爹在三兄妹家藏钱的地点并不一样,狗笼子上没有,可以再找找其他地方嘛。 刘老大也同意刘大姐的观点,于是虽然刘小二不是很愿意,但终归还是少数服从多数,翻找起来。 经过漫长的一个多钟头,最后除了翻出了刘小二私藏的二百多块零碎私房钱,以及刘小二媳妇珍藏的自己上学时某男生送给她的情书外,其他一无所获。 刘小二老婆抽了刘小二两耳光,没收了那二百多块零钱;刘小二撕碎了老婆珍藏的别人写给老婆的情书,自己抽了自己两耳光。 第一站,结束。 从刘小二家出来时,刘小二整个人的气势都不对劲了,他现在似乎有别的想法。 到刘大姐家,刚一敲开门,刘小二就跟鬼子进村一样,那根本不是在翻东西,简直是在抄家。 这次翻找,最终以刘小二在客厅沙发缝里找到一件女士内衣宣告结束。 从型号上任谁都能一眼就判断出,这东西绝对不可能属于刘大姐。 第二站,结束。 我和刘老大刘小二一起离开时,客厅里刘大姐男人的惨叫声已经开始回荡,在寂静的夜里,要多荡有多荡… 辛苦了一夜却毫无所获的刘家哥俩,此刻的状态都相当不好,一时间,行走在黑暗的街道上,我们三个人都没说话。 “大哥…” 刘小二忽然语气低沉的叫了一声。 刘老大问道:“咋了小二?” 刘小二停了几秒,这才语重心长的说:“其实,有句话我今天一直想说,你别怪弟弟多嘴,咱们今天整的,这话不说出来,弟弟心里难受。” 刘老大说:“啥话?说吧。” 刘小二说:“这辈子能成一家人,成兄弟,都是上辈子修来的啊…” 刘老大沉默,没说话。 刘小二接着说:“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爹没了,这个家,就剩咱们哥儿仨了…” 刘老大继续沉默。 刘小二也沉默几秒,像是咬了咬牙一般,接着说道:“咱既然是一家人!那脾气肯定都差不多!你看我跟二姐家里不翻不知道,一翻都有事儿!大哥,你回去也好好翻翻吧,说不定嫂子在外头也有人了!” “噗…” 我差点被刘小二一句话给噎死,这哥是真敢说。 刘老大反应了几秒,这才亲手让刘小二体会到了啥叫宝刀不老,老当益壮。 俩人闹过一阵,越来越吵,我找了个时机冲他俩说道:“那啥,今晚你俩谁去给你们爹守灵啊?” 哥俩皆是一愣,顿时不闹了。 接着俩人就是一阵商量,过了不大一会儿,给出我一个答案:俩人都不去,但是希望我能帮他俩隐瞒。 天亮以后如果刘大姐问起来的话,希望我能告诉刘大姐,他俩今晚都去守夜了。 为了表示对我的感谢,兄弟俩决定不白让我辛苦,他俩要给我二十块钱封口费……一人给十块。 我没再搭理这俩人,加快脚步朝县医院走去,任凭他俩在后面举着手机喊着要给我转账,也没回头。 折腾半宿,天色竟然已经微微发白,回到门岗室躺到床上,不知道是怎么了,躺了一个来钟头都硬是没睡着。 而此刻已经是鱼肚白天色的清晨了,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态,我起床洗漱了一下,便独自去了太平间。 开门,开灯。 昨天临走之前,太平间的香蜡明明都是点燃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只烧了一点点就全都熄灭了。 我看看这些香蜡,又看看冷冻棺里还穿着病号服的刘大爷,再想想刘家哥仨那作风,一时心软,回门岗室拿了个打火机,帮老人家把香蜡重新点了起来。 “俗话说的好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古红尘谁无死,久病床前无孝子,刘大爷,愿您来生投个好胎,起码不至于死的这么凄凉吧…” 我一边点着香蜡碎碎念着,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今天…能一切顺利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车库偶遇 早上七点五十,任科来到了县医院。 在我跟他说明后院的情况后,任科支支吾吾的表示,他没接待这种家属的经验,想让我陪一陪。 其实不用他说,我原本也打算陪他一起的。 毕竟刘家给的劳务费是我跟胜利解放三个人分的,没他的份儿,我多出点力也实属应该。 等了一个来钟头,期间我独自买了点早饭吃。买之前我特意问过任科,他说自己吃过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又等了一阵,还是没人来,我不禁有些着急。 不是说好今天就来嘛?总不至于要下午吧?我们这儿可没有过了中午再办葬礼的说法啊… 因为心里惦记着家里还没吃饭的小花花,我越来越焦急,想给‘刘家三杰’打个电话问问咋回事,却发现我根本没他们电话。 昨晚虽然一起忙活了一宿,但因为那仨人始终都是互相拿着对方手机,再加上可能也没人把个看门的当回事,所以也没人想起来给我留个电话。 想来想去,我最终拨通了解放的号码。 他毕竟是负责拉尸体的,今天还得用他,我记得他们彼此留过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就先问他确认道:“喂,解放哥?我是一江,想问您个事儿,就是昨晚上拉到太平间的那个尸体,是今天就要拉走吧?” 电话那头的解放答道:“是啊,他们就给了一天的钱,肯定是今天就拉走啊。” 我有点懵圈的反问道:“那这都几点了,他们啥时候来你知道吗?” 解放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说道:“对了,忘跟你说了,早上我就给他家老大去过电话了,他说家里还有点事,晚点过来,来之前会给我打电话,那啥,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他给我打电话了我就跟你说。” “是这样啊?好,那我知道了…” 最后应了一句,便准备挂断电话。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忘了通知我,所以觉得不好意思,解放不光没着急挂电话,还跟闲聊一样继续说道:“要说起来,刘家这事儿是真怪啊…” 听到解放这么说,我只好敷衍道:“啊?咋怪了?” 解放说道:“就刘家这哥仨吧,也是出了名的不孝顺,要不是看在老头只要不死,每个月就还有点退休金的份上,估计当初连医院都不会送。” “这样啊…” 我低声说了一句。 解放接着说道:“是啊,自打老头进病房,哥仨就整天问他爹,还有没有私藏钱?有的话就拿出来给他自己治病,但是老头到底也没说。真没想到,老头竟然还留了那么大笔钱,就是这藏钱的地方…是真奇怪啊。” 我一愣,问道:“咋奇怪了?” 解放说道:“你不知道,那三兄妹都挺不是玩意儿的,当时赶上拆迁,给老头分了两套别墅外带一个独立车库,俩儿子一人要走一套别墅,本来说是从此老头就俩儿子家轮换着住,结果你猜怎么着?” 解放卖了个关子,我想了想说道:“没让住?让老爷子流落大街了?” 解放说道:“那倒也不至于,当初别墅一到手,俩儿子明显是商量过,立马就一起翻脸了。俩人AA制给那个车库接上自来水管,又把自己家不要的破家具旧被褥往里一扔,就直接把老头赶进了车库里。老头这一住进去,就一直住到最后进医院,也是个可怜人哪…” 我没说话,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 “所以吧,按说这老头根本没机会去他大儿子家啊,咋就能把棺材本藏他家去了?” 解放语气十分疑惑的说了这么一句,我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这…这算是尚三竿那场完美演出的漏洞吗? 不过我听的出来,解放虽然对藏钱地点比较纳闷,但丝毫没怀疑那场戏是不是假的。 而且他竟然对这种事一点也不惊讶,就像是见多了同类事情似的。 不过为了避免他在这方面想的太深,最终再发现其他破绽,我还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也是,这哥仨是真不一样,昨晚都没给他们爹守灵,大半夜的就一起着急忙慌的走了,到现在都没再来,真是…” 听我说到这儿,解放说道:“靠,多大的事儿能让他们连灵都不守?我去!不会是家里碰见‘连头丧’了吧?” 我一愣,问道:“啥是‘连头丧’?” 解放解释道:“啊,就是家里刚死一个,还没埋呢就又死了一个,那就叫‘连头丧’,除了这么大的事儿以外,还能因为啥才大半夜跑掉不给亲爹守灵啊?” 我擦了下额头的黑线,这解放,咋就不盼人家点好呢?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一定。”解放继续说道:“老头生前都能被儿女赶去车库住,死后懒得守灵,好像也没啥奇怪。” “车库的环境…很差吗?”我问了一句。 解放答道:“何止是差?那破地方,想撒泡尿都得骑五分钟自行车去公共厕所上,为这,老头冬天摔过好几回,他那俩儿子也不管。” 解放的话让我一阵心酸,一瞬间,我心里忽然冒出个想法,于是便问道:“解放哥,刘大爷生前住的车库在哪儿啊?” 解放答道:“就幸福街那边,配了一排门头房式样的车库那里,别人家车库外头都干干净净的,因为别人家车库都不住人啊,就老刘头住的那个车库最乱,门口杂物一大堆,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老头也舍不得扔。” 幸福街,位于我家和县医院之间,但不在必经之路上,想上那儿去,得稍微拐一下。 又聊几句,挂断电话后我便和任科简单说明了情况,让他先踏实上班,我得回家喂狗,有‘活儿’来的话我就回来了。 告别任科,我便直接去了幸福街。 幸福街这边拆迁的比较早,还没建成有规模的小区,只有两排楼房,中间隔着一条窄街,这条街就叫‘幸福街’。 因为拆迁的不规范,所以这里只有一边有车库,另一边则是一片脏兮兮的后墙。 走进幸福街,二十多个车库排成一排,猛一看还挺壮观的,只是其中一个车库外面堆了一些很碍眼的杂物,这些杂物成功的破坏了这份美感。 想必那就是刘老汉的家了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汽车鸣笛声,给我吓了一跳。 我赶紧闪到一旁给身后车让路,同时不自觉的看了一眼车里面。 坐在副驾驶上那个和我年龄相仿的男人也扭头看向了我,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就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一车人我都见过,他们…都是吴忠的小弟。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还好跑得快 这是一辆明黄色的小型代步车,我认识这品牌,当初这车因为定价过于低廉,很是火过一阵。 后来因为质量实在不行,在一二线城市里就逐渐彻底消失了。 但在我老家县城,这款车因为价格原因,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车上一共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把车里填的满满当当的了,剩余的空间,估计连我家小花花都塞不下。 这车的车窗全都敞开着,现在这天气,不开车窗的话,车里就必须开空调。 但这种车的空调好像就是个摆设,所以他们也只能开着窗靠自然风散热。 也是因此,当这车经过我身边时,我清晰的看到了副驾驶那人的长相,还有副驾驶后面后排座那人的样貌。 这俩人都是那天去过太平间的人。 擦身而过的那一两秒,这俩人也先后跟我对视过,副驾驶那人瞥了我一眼,就继续低头玩手机了。 但后座那人,在和我对视过后就皱起了眉头。 他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我看起来有点眼熟? 在最后一个瞬间,他突然对着我睁大了双眼。 这车虽然廉价,个头也小,但司机开的很嚣张。 越过我时也没减速,直到路口依旧没减速,只是一边长按喇叭,一边保持原速度拐了弯…嗯,挺嚣张。 这车虽然消失了,但因为刚才后座那人表情的突然变化,一股说不清缘由的紧张感逐渐向我压迫而来。 此刻狭窄的‘幸福街’只有我一个人。 最后扫了一眼刘老汉家,我扭头便朝背对汽车驶去的方向跑去。 快跑到这条街的尽头时,我忽然看到一个半米来宽的超窄过道。 这过道的狭窄程度和脏乱程度,都和老县医院太平间与后墙之间的那个夹缝差不多。 一时心急,确定周围无人,我便闪身钻进了那个过道里,贴墙而立,没着急走。 一秒…两秒… 也许过了一分钟,也许更久,一声嚣张的悠长鸣笛远远响起。 听到这声鸣笛,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大爷的,真让老子蒙对了,这几个货真杀了个‘回马枪’。 这四个人是不是每天都要经过这条幸福街,我不知道;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在盯我的梢,今天绝对是最纯粹的偶遇。 但我对这号人的做事风格多少了解一些,他们本身就有自认为足够的理由可以针对我,难得又赶上我在这犄角旮旯里落了单。 对他们来说,我今天就是老天爷送给他们的‘肥羊’。 不趁机以多欺少的打我一顿出出气,顺便借此在吴秘书面前露露脸,对他们来说,绝对相当于糟蹋了老天爷的一番好意。 “四儿!你特么没看错吧?” 随着几声车门开关的声音,一个人忽然问了一句。 其实他们离我的距离不近,但不知道是平时就习惯这样,还是着急之下才会如此,总之,他们说话都是用嚷的,所以我能听的很清楚。 “不可能!那小子的衣服都还是那天那身,我不可能看错,靠,小兔崽子跑的倒特么挺快啊。” 又一个声音说到。 “我觉得四儿没看错,不然丫的跑什么啊?丫肯定是也认出咱来了才吓跑的。” 又是一个声音。 “对,肯定怂包一个,吓跑了。” 又是‘四儿’的声音。 “妈的…这么一会儿未必能跑远,走!那边看看!” 这是一开始那个声音。 危险,听起来他们是朝我这边跑来了。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扭头看了一眼这过道的另一侧,很敞亮,应该不是个死胡同。 几步跑出过道,果然,这里四通八达的。 小样,哥可不是怂,哥这叫战术性回避,你等你们也落单的时候,你们看哥跑不跑,哼。 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我脚下却一点都没减速。 我很清楚,跟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尤其是自身战斗力明显不如他们的情况下,他们肯定不会跟我讲道理。 终于绕了个大圈回到自己家,刚进门就接到了解放的电话,刘家三杰要去拉他们爹了。 我挂断电话先抓紧时间给小花花弄了点吃的,接着换了身衣服便赶忙出了门。 挑着繁华人多的地段,一路跑回县医院。 还好,我到的不算晚,解放胜利刚到,刘家三杰还没到。 “一江,你这是…运动呢?” 一见我,解放就一脸古怪的问了一句,我敷衍道:“啊,年轻嘛,精力太旺盛了,不消耗一下白天实在睡不着,苦主还没来?” 解放答道:“没呢,说是马上到,这位就是替驼子的啊?看着面熟啊…” 解放指了指任科,我给他们相互简单介绍了一下。 任科不怎么想搭理解放,解放大概是看我介绍的过于简单,所以也没怎么搭理他,只是继续跟我闲聊着,等待着。 不多时,来了两辆老款黑色桑塔纳。 刘家三杰带着四个人一起来了。 刘家人和我们商量妥当,我便陪着大伙一起去后院,准备抬冷冻棺。 任科听明白我们要干什么后,就明确表示,正门太重要了,不能没人留守。 我们其他人一起来到后院,负责抬棺材的,依旧是我和胜利解放,以及家属那边的一个人。 看来除了这人,其他那几个都是刘家的亲戚。 然而就在我们刚要动手时,刘家亲戚里一位年纪稍长的大爷却叫停了我们。 他叫停我们的原因是,刘老汉此刻穿的仍是病号服。 按风俗,死人要去火化前,都应该给换上专用的纸质寿衣,从来没有人是穿着病号服火化的。 听到这位长者的话,刘家三杰赶忙解释了起来,说的还是那套词。 什么他们在老人生前已经全心全意的尽过孝了,死后不必太拘泥于这种没有意义的形式之类的话。 但这位长者却执意不肯,他说尽孝本就是应该的,没什么好显摆,但死后的必要流程不能省。 不该省的瞎省,老人就有可能走的不‘干净’。 这人在三兄妹眼里似乎还挺有份量,看到他执意坚持,迫不得已,只好一起去了董叔的店,买来一身单薄的黑色寿衣。 寿衣是买来了,但新的问题也来了。 按规矩来说,给死人换衣服这事儿,本就该是孝子做的,但不知为何,刘家三杰似有难言之隐一般,全都不肯上手。 在那位长者催促过一阵后,三兄妹一起把长者拽出太平间,聊了许久。 等他们再回来时,那长者一脸厌恶中带着一丝无奈,却没再说什么。 而刘家那三兄妹,却拿着寿衣,一起微笑着看向了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换寿衣 “你们那么看我干嘛?” 我看着这三兄妹问到。 刘小二和刘大姐保持微笑,一起往前推了推刘老大。 刘老大上前一步,环视一圈众人,拉住我胳膊说道:“小赵兄弟,来,大哥跟你商量点事…” 刘老大一开口,刘小二和刘大姐也一起上手,想拉我出去。 刘家陪同的人有点不乐意,想阻拦,那位长者却先阻止了他们。 但我听得出来,他不是在向着刘老大说话,而是想放弃这人了。 他的语气中尽是‘随他去吧’的感觉。 亲戚们也很给这长者面子,都没再说话,任由刘家三杰把我拉了出去。 “小赵啊,来来,抽根烟…” 刘老大难得客气的掏出烟,我没接,直接说道:“刘大爷,您别客气,有话直说。” “小赵兄弟真是快人快语,那大爷也不兜圈子了。” 刘老大倒是真直爽,辈分认的也痛快。 不过他依旧没直接说正事,而是先从上兜里掏出一叠现金,数来数去,数出一张五十两张二十。 三张钱叠在一起,刘老大豪情万丈的往我面前一甩,说道:“那,拿着!” 我没接,面无表情的说:“有事儿先说事儿,无功不受禄。” 刘老大没收回钱,保持微笑的说道:“好,那大爷也直说,按照咱这儿的风俗,孝子不能动手换寿衣,正好棺材就是你帮着抬的,老话说的好,‘一事不烦二主’,干脆这活儿,也小兄弟你包了吧?” 刘老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跟我说着瞎话,我听完点点头说:“五百。” “什么?”刘老大好像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我说道:“啊,风俗是这么个风俗,但价钱就这么个价钱,五百,少一分不干。” 其实,刚才我就隐约猜到了他们仨想让我干啥。 所以这五百不是我随口愣说的,而是思考过的结果。 凭我对这哥仨的了解,五百块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天堑一样难以逾越的鸿沟,而是恰恰能让他们内心挣扎一下的数字。 给或者不给,很难抉择。 要么给我,这活儿我真帮他们干;要么就老老实实自己给老人家换衣服。 要是他们有本事突然请来别的帮手,那我也认了。 我话刚说完,刘小二瞬间就要开口就要骂街,还好刘大姐拦住了他 刘老大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但他到底是大哥,最终冲我说道:“那你等等,我们商量商量。” 说完,他们哥仨一起走出十米开外,小声聊了起来。 几分钟后,仨人一起恢复微笑,回到我面前,刘老大掏出一百块冲我说道:“小兄弟说的是,来,大爷先给你一百,等一会儿你换完衣服,立马给你另外四百!” “赶紧拿着吧,我们大哥出了名的说话算话…” “五百,一分不能少,眼瞅着就中午了,抓紧。” 我面无表情,态度坚决。 刘小二又要骂街,刘大姐也笑不出来了,刘老大把这俩人再次拽出去,又商量了很久。 那位长者忽然从太平间出来,冲着刘老大他们喊道:“哎!都几点了?丧事还办不办了?!” “办,那能不办?” 刘小二不耐烦的吼了一嗓子,长着催促道:“那赶紧的!” 说完,长者就冷着脸返回了太平间。 刘家三杰那边终于商量出了结果,刘大姐和刘小二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和刘老大一起摆弄了一会儿,仨人收起手机也收起笑容,摆着三张臭脸走了过来。 “行吧…”刘老大一脸鄙夷的说:“看你也挺缺钱,无所谓,我们就当打做好事了,钱给你,活儿给干好了,要是有一点差错,我们可跟你没完!” 五张一百块递到了我面前,我多少有些惊讶。 他爹是有什么问题?为啥这仨铁公鸡宁可出这么大的血,都不愿意亲手给他们爹换衣服呢? 不过既然价钱是我报的,那这会儿就该收钱办事。 我接过钱,刚对着太阳看了一眼,刘小二就催促道:“行了!还能给你假钱?瞅你那没见过钱的样吧。” 刘大姐也说道:“就是,到底是看门的。” 收了钱,也让他们仨憋了火,我心情不错的说:“走着,给你们爹换衣服去。” 我带头朝太平间走去,刘小二和刘大姐走在我背后,阴阳怪气的风凉话喷个不停。 来到太平间,刘老大把寿衣交给我,又以尸体不便见人为由,把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支了出去。 刘老大临最后出门时,还放了两句没什么份量的狠话。 只剩下了我一个活人,太平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我看了会儿冷冻棺里的刘老汉,说道:“刘大爷,得罪了。” 说完,我便掀开了冷冻棺的盖子。 然而盖子掀开的一瞬间,我差点就直接吐在刘大爷身上。 我的天,这什么味儿?这特么根本不是一个‘臭’字,或者‘恶心’两个字能形容的。 这种气味已经近乎化学武器了,除了让我差点吐出来以外,甚至让我有点晕眩。 猛退几步,我迅速脱下上衣捂住口鼻,试探着呼吸了几口,这才让自己缓过来一些。 再次回到冷冻棺旁,打量了一会儿,我狠狠心,用上衣把口鼻捂严实,两条袖子在脑后用力一系,全当是防毒面具了。 盖子放到一旁地上,稳定心神,深呼吸,我开始解刘大爷上衣的扣子。 上衣,裤子,袜子,没有鞋。 当我把刘大爷的衣服全脱光后,我才明白为啥那哥仨宁可大出血,也不肯亲手给自己亲爹换最后一次衣服。 褥疮,长期卧床缺乏照料的病人才会长的褥疮。 密密麻麻,面积巨大,最严重的类似胯骨的部位,已经因这疮露出了骨头。 刘大爷生命最后受了多大苦,我真的难以想象。 看来刘家三杰之所以不愿意亲手来换这衣服,就是不愿意看到这场景。 他们是怕恶心?还是怕自己良心受不了? 不知道。 除了这些触目惊心的褥疮外,刘大爷还失禁了。 那种难以描述的气味,就是这些东西混合产生的。 做寿衣的纸很结实,但再结实毕竟也是纸,所以我换的很小心。 说不上为什么,我看着这句残破的尸体,心里并没有多少恐惧,只有悲哀。 终于给刘大爷换好了寿衣,我看着自己手上沾染的一些不明液体,左右看看,拿起刘大爷那身本就已经很脏的病号服,擦了擦手。 想了想刘家三杰的铁公鸡作风,我又把这病号服放到已经盖好盖子的冷冻棺上,想给他们叠好。 把衣服铺平,刚叠了一下,忽然发现,在上衣的内衬胸口处,赫然用红笔写着六个数字:727375。 这是…啥意思?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火化 这六个红色数字明显是手写的,而且不知是写的时候太过匆忙,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字体歪歪扭扭,很不规范。 如果不是内容确实简单,凭这字体,估计想辨认出内容也得费点劲。 “好了没有?这么半天磨叽什么呢?死人身上藏钱了还是咋地?” 刘小二在门外催促了一声,语气之中尽是不满。 我瞥了一眼门口处,飞快把那身病号服叠好,冲外面喊道:“好了,可以进来了!” 一群人陆续回到太平间,刘小二和刘大姐嘴里一直不干不净的念叨着什么,我听不清,也懒得听清,反正肯定都是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难听话。 三兄妹一起凑到冷冻棺前,摆着领.导验收下属工作成果的气势,一起看向冷冻棺里的刘老汉。 三人看的很仔细,却极有默契的都没掀盖子。 我拿起那身叠好的病号服问道:“三位,这衣服怎么处理?您三位谁拿走?” “那破玩意儿拿什么拿?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见过钱?赶紧扔了扔了,脏不脏…” 这身病号服对刘小二来说,仿佛是什么恐怖的洪水猛兽一般,看到我举起来,他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冲我嚷了起来。 刘大姐一脸厌恶的扇了扇鼻子,刚想说点什么,解放似乎看不下去了,突然说:“三位!抓紧的吧,尸体马上就要‘过午’了!怎么着?就这么舍不得老爷子走?” ‘过午’,就是指‘超过中午’。 按北安的风俗,尸体必须在中午之前火化,不然不吉利。 解放的话提醒了刘家三杰,他们终于没再找事儿,而是命令我们赶紧抬棺。 抬棺的间隙,我抽空跟解放说,换衣服对方给了我五百,咱仨该咋分? 解放说,这活儿是我一个人干的,钱我自己拿着就行,不用分。胜利也说,这种‘活儿’八百年遇不到一回,没必要太计较。 如今的我也知道,他俩每出一次这种差事,赚的钱也相当不少,所以也没在这点钱上跟他俩太矫情。 冷冻棺装上运尸车,按说就没我什么事儿了,但刘家三杰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非说怕到了火葬场找不着其他帮手,所以非让我跟车一起去。 我原本不想去,不过解放偷偷跟我说,毕竟已经额外收了他家钱了,要是最后这一点活儿不帮他家干了的话,搞不好他们就会借题发挥,趁机胡闹。 就当是售后服务吧。 我尊重解放的意见,跟着他们一起上了运尸车。 到正门时,我没下车,直接摇下车窗跟守门的任科叮嘱了几句。 再次摇上车窗,运尸车驶出县医院大门的一瞬间,我就有些庆幸听了解放的话,坐了这辆车。 因为我看到县医院大门外不远处,正停着一辆明黄色的微型代步车,车里坐着四个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们这辆运尸车。 是来确定刚才在幸福街看到的到底是不是我?还是因为那场偶遇,导致他们惦记上我了? 我一时有些忐忑。 还好运尸车的车窗是不透明的,他们看不到车里的我。 因为惦记着这四个人,所以我一路都没说话,也没太在意刘家的事。 而且关于今天这趟运尸,说不清从哪个环节开始,我就一直有种不对劲的感觉,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具体是哪里不对劲。 我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一个除了我以外,别人都没发现的问题。 就这么一路走着神,抵达火葬场,按常规流程:抬棺下车,儿女当众痛哭秀一波‘孝心’,尸体进炉火化。 到这时,就算是彻底没我和解放胜利的事儿了。 尸体火化完,装殓入盒,他们抱着就能带回家,不再需要我们用运尸车和冷冻棺帮他们运输。 解放也没客气,尸体一进火化间,就提出要走。 刘家三杰也确实再找不出留我们的理由,所以只得放我们离开。 我跟着解放胜利的车一起回城,路上闲聊时,胜利解放吐槽了一会儿刘家三杰出了名的不孝顺,我则跟他们说了说我给刘大爷换寿衣的经过。 说的过程中,我越说越觉得好像哪里确实有问题,但死活就是想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而听我说完,解放他俩也明白了,为啥刘家三杰不亲自给他们爹换寿衣。 其实‘褥疮’这种病,在我们北安还有另一种叫法,就叫‘孝子病’。 因为这种病只有长期卧床的生病老年人才会得。 而且如果孩子孝顺的话,只要孩子适时给老人搞好清洁工作,老人家基本上就不可能会得这种病。 久而久之,当大家都理解了这种病的成因时,就给这病起了‘孝子病’这么个名称。 毫不夸张的说,从一个老人身上褥疮的严重程度,就能看出这老人家他孩子不孝顺的程度。 不管孩子管不管,医生在给病人查过体后,肯定都会如实把病人的情况告知家属,所以刘家三杰必然是知道老人家的身体状况的。 良心的谴责?单纯的怕恶心?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总之,解放认为,刘家三杰不肯亲手给刘老汉换寿衣,虽然挺混蛋,但并不算多么难以理解的事。 运尸车在经过我家附近时,我下了车,步行回家。 这会儿已经过中午了,到家我就先折腾了点午饭,吃过饭便开始逗花花玩儿,打发时间。 不多时,解放忽然给我打来了电话,我一接起来,解放就跟我说,刘老大刚刚问他要去了我的手机号码,听起来是有事要找我。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解放也不知道。 他问过刘老大,刘老大没告诉他。 谢过解放,我挂掉电话便开始猜测,刘老大会因为什么原因想要找我? 不到两分钟,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个陌生本地号。 我一接起来,就听电话里刘老大扯着嗓子嚷道:“喂!是太平间看门的小赵不?” 我说道:“是我,您是刘大爷吧?” “靠,一个看门的还用首都号,装什么洋相?” 好像是刘小二的声音,我没理会,刘老大也没理会,而是冲着手机喊道:“真是你啊?那就好!赶紧过来幸福街!收了钱了就给我们把事儿干完!快点啊!” “幸福街?幸福街啥位置啊?还有啥事要我干啊?” 我装着傻问了前半句,又真心迷茫的问了后半句。 刘老大不耐烦的说:“别废话了,到这儿你就看见了,赶紧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外财不富 刘老大理直气壮的喊完一句,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起来他对于我是否会听他的,乖乖滚去幸福街,相当有自信。 话说回来,听到幸福街这地点,我倒确实想来一趟。 因为我想到了那辆黄色代步车。 我就是在那里偶遇的那辆车,那四个混混…不会是在那儿蹲点守我,结果守到了刘老大,接着就扯出我了吧? 不想了,直接去看看吧。 换上衣服,简单热下身,出门。 小跑一阵,接到刘老大一个催促电话,我答应一声,挂掉电话便把跑调整成了走。 催你妹的催,越催越慢。 终于拐进幸福街,入眼却让我愣了一下。 跟那辆车没关系,在刘老汉车库的门口,一堆人正在支棱桌子椅子灶台灵棚。 看来,是要在这里给刘老汉办葬礼。 其实这地点选的挺奇葩的,在这里办葬礼,不就等于告诉四邻八舍,刘老汉生前是在这里住着的嘛? 一条街二十几个车库,只有一个车库被改装用来住人,在这里办葬礼,不就等于把这事儿公开昭告天下了嘛? 看来…刘家三杰已经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们了。 我正在这么想着,在指挥众人的刘老大忽然看见了我,他连忙冲我招手吼道:“小赵!怎么才来?赶紧过来!” 我慢悠悠走着,心里揣测着他到底想让我干嘛。 随着我走近,刘小二和刘大姐也从已经打开门的车库里走了出来,二人也冲我招着手,催我赶紧过去。 直到我走到近前,三人反而不理我了。 刘老大像是怕我跑了似的,扶住我肩膀冲他弟弟妹妹说道:“行了,小赵来了,那咱走吧?” 刘小二说:“赶紧的!” 刘大姐说:“走啊,这孩子虽然贪财抠门,好歹之前就是他帮着见证的,也没出什么差错。” 刘老大点点头,说了声“走”,也没问我的意见,拉住我就要走。 我一脸懵圈的挣脱刘老大问道:“哎!三位,啥意思啊?你们要我干啥啊?先说清楚行不?” 说话的同时,我四下扫视了一圈。 刘大爷敞开的车库门里,一张破桌子,一张破椅子,一张破床,还有一些看起来送给收废站人家都未必会要的破烂家伙事。 即使破败如此,这车库里的所有东西,还都像是刚遭遇了盗窃一般。 被褥被人一层层从床上掀到地上,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桌子下面的两个抽屉也被人抽了出来,里面的杂物扔了一地。 一片狼藉。 在干活的人全都面无表情,上午那位长者不在,没人理会刘家哥仨。 门口那个用砖头堆砌的简易空狗窝,虽然上午时还好好的,此刻也已经被人推倒了,而且那些砖头还非常零散的散落了一大片。 刘小二又作势想骂我,刘大姐劝住了他,接着像是老.鸨子招待客人一样,热情的揽住我一边胳膊,使劲把我拽离了现场。 我实在不好对个女人太过发作,只好任由她拖着我,一边走,一边听她说到底想让我干啥。 听了一会儿,我明白了,还是要我给他们做‘见证人’。 刘老汉车库里的一片狼藉,就是他们哥仨制造的。 不过不是今天现场制造的,而是在刘老汉当初刚住进医院没几天时,哥仨就来翻了个遍。 为什么翻呢?当然是为了找钱,找他们想象中的刘老汉的‘棺材本’。 结果却一无所获。 直到今天,中午我和解放胜利从火葬场离开后,他们烧完尸便带着骨灰盒,按提前说好的,直奔刘老汉车库。 到车库这边,他们先跟专业操办葬礼的团队忙活了一会儿正事。 忙的差不多了,三兄妹趁休息的空档,便在车库门口闲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仍旧不甘心的三个人始终觉得,他们爹很有可能在某个隐秘的角落还藏了钱,只是自己没找到。 恰逢此时,估计是尚三竿选的那个藏钱地点给这哥仨的灵感,兄妹仨人忽然就盯上了那个狗窝。 说干就干,三兄妹本就都是雷厉风行天打雷劈的做事风格,所以一秒也没耽搁,直接就动起了手。 结果在拆到某个夹缝时,竟然真发现了点东西。 一个折叠很好的小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的是折叠过的一张报纸,报纸里…是一张银行卡。 说到这里,刘老大还在我面前秀了一下那张卡,眼中竟有得意之色。 一张普通农行卡,表面已经有了些明显的磨损,看起来相当旧。 都说‘知子莫若父’,刘老汉选择把卡藏在门外狗窝,难道就是因为他足够了解自己儿女们翻东西的方式? 如果不是尚三竿给了刘家三杰灵感,搞不好他们一辈子都只会在车库里面翻找。 为了这张卡里的钱也能得到公平分配,所以他们仨便又想起了我。 反正上次就是我给他们做的见证,反正他们额外给过我钱,反正我一个看门的闲着也是闲着,不用白不用。 当刘家三杰跟我把事情说明白时,我们也已经到了一家农行门外。 在刘老大的带领下,我们四个人一起走到一个提款机前。 刘老大激动的把银行卡插进提款机,看着提款机屏幕,冲他弟弟妹妹提出一个问题:密码是多少? 刘小二和刘大姐当即就懵了,因为他俩以为刘老大知道密码。 接着仨人互相对话了几句,我才听明白,原来这哥仨…一直都以为另外两个人是知道密码的。 于是,接下来就是以猜忌为主题的新一轮争吵。 三个人都觉得,另外那两个人中至少有一个肯定是知道密码的,只是故意不说而已。 争吵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我实在受不了了,便提出要走,等他们找到密码我再来。 这仨人当然没同意,他们合计了一下后,决定来个刺激的:猜密码。 因为今天有火化环节,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刘老大一直随身带着刘老汉的身份证,没想到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然而当他们按自己想法输入身份证后六位,系统却提示,密码错误。 刘大姐想了半天,输入了身份证前六位,依旧错误。 刘小二也想试试,但被刘老大.和刘大姐拦了下来。 因为已经错两次了,再错就会被吞卡。 于是这仨人就陷入了思维僵局,开始琢磨最有可能的密码。 突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我鬼使神差的说:“要不…你们试试727375?” 三兄妹一起扭过头,用我无法理解的惊讶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数字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死不离铜臭 刘家哥仨语气中的惊讶很奇怪,他们惊讶的,好像并不是我会知道这组数字,而是针对这组数字本身。 于是我不由得反问道:“怎么了?这数字有什么特殊意义?” 刘老大倒是实在,毫不避讳的答道:“72,73,75,这是我们仨的出生年份。” 刘小二紧接着问道:“哎,小赵,你是咋想到这数字的?我爹告诉你的?现在可就剩一次机会了,要是错了卡被吞了,你可得赔我们钱啊。” 我撇撇嘴说道:“赔啥钱?就算错了,你们拿着你们爹的身份证和死亡证明去柜台解锁就是了,反正卡在提款机里也飞不了。” 我话刚说完,刘小二一脸不屑的说:“要是能去柜台办,那我们还在这儿试密码干啥?直接拿我爹身份证去柜台问不就得了?” 我一愣,点点头说道:“对啊,这也是个办法啊。” 刘小二再次不屑的说:“不是跟你说了嘛?没那么简单…” “好了小二,小赵还小,他不懂。” 刘老大打断了弟弟的话,继续说道:“我觉得小赵说的也在理,反正卡就算吞了也丢不了。而且我觉得,这数字…小赵,你到底咋想到这数字的?” 我实话实说道:“你们爹那身病号服上就写着这么六个数,你们要是亲自给他换寿衣,你们早看见了…” 刘家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刘老大看向我,毫不尴尬的说:“那看来还真是…” 说完,刘老大再次把卡插进了提款机。 在按下密码前,他回头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会意的退开几步,转过了身。 几秒钟后,三人一起发出了一声惊呼,听起来是密码对了。 又过了几秒,刘小二独自发出一声惊呼:“怎么才这么点钱?!” 我还保持站姿没变,突然,有人抓住我肩膀用力往后一掰。 我踉跄转身,还没站稳,刘小二就冲我吼道:“卡里的钱呢?怎么就这么点了?!” 刘老大也取出银行卡走了过来,刘小二吼完,他就跟着说道:“对!你小子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说!你到底偷了我们多少钱?!赶紧都交出来!” 刘大姐也凑上来阴阳怪气的说:“就是,年纪轻轻的不学好,真不知道你爹妈是怎么教育你的。” 三个人挨个喷完,我问道:“三位…这什么意思?” 刘小二说道:“我爹衣服上除了写了密码还写了啥?是不是还有卡号?你是不是靠卡号和密码提前偷着把钱取走了?” 刘大姐说道:“就是!别以为我们不懂,现在只要有手机,只要知道卡号密码,不用卡也能取钱!” 明白了,这是嫌他们爹留给他们的钱少,开始讹人了。 我没废话,掏出手机就拨通了110。 谁知我刚按完这三个数字,刘小二就马上制止道:“你干什么?!” 我抬起眼白盯着他说道:“松手,我报警,让民警来调这张卡的流水。” “别打别打!”刘老大忽然出手夺走了我的手机,我哭笑不得的说道:“你抢我手机干啥?现在是你们怀疑我,你紧张啥?” 刘老大没回答我,也没还我手机,而是拿着我手机把他弟弟妹妹叫到了一旁。 三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才回到我面前,把手机递给我说道:“你说的对,反正银行能查流水,等四个月后我们就上银行来查,你别想跑,我可知道你家在哪儿,你家人我也认识。” 我接过手机迷茫的问道:“干嘛还要等四个月?现在就查呗。” 刘小二又一次不屑的笑着说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我一摊手说道:“说说呗,你不说我怎么能懂呢?那我还是报警吧。” “哎别!” 刘老大又一次阻止了我,但我对他们说的什么‘四个月后’才能查的原因,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估计是确实怕我报警,刘老大终于用教育晚辈的语气说道:“都说了你不懂,非要问的话也不怕告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退休金?” 我点点头,刘老大说道:“退休金只有活人才能领,明白不?” 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以前好像听父亲说起过类似的事。 于是我面无表情的反问道:“所以,就是说你们要暂时隐瞒你们爹的死讯,多领四个月的退休金?那为什么是四个月呢?” 刘小二说道:“小子挺聪明嘛,既然你都明白了,也不瞒你,咱们这儿对退休人员是半年一普查,这离下次普查正好还差四个月。” 我说道:“明白了,所以你们现在不能去柜台查流水,因为要查流水必须本人到场,现在你们爹本人是到不了了,你们现在就是去查也查不了,对吧?” 刘大姐笑道:“行,你们看,也不是太蠢,呵呵。” 我点点头说道:“嗯,您三位到底是长辈,生活经验果然丰富,那照你们这意思,这张卡就是你们爹领退休金的卡了吧?” 刘老大说道:“那倒不是,退休金卡早就在我们这儿了,老头儿又不花钱,他要那卡没用,这张卡存的是他的私房钱。” 我最后说道:“那今天没我事了吧?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刘家三杰相互对视一眼,刘老大轰狗一样摆摆手说:“滚吧,反正你跑不了,四个月后你等着。” 我转身推开门便朝外走去,身后传来刘小二的生意:“说的对,你跑不了,到时候…” 自助银行的门挡住了刘小二的话,我掏出手机,想了想,给蒋正发了条微.信:小正公子,忙不?问你点公事呗。 几秒钟后,蒋正直接打来了电话,我一接起来,就听蒋正调侃道:“真难得,你都多久没主动联系我了?咋了?出啥事了?” 我多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但还是问道:“问你个事儿,在咱们这儿,要是家里死了人,死亡证明归哪方面管啊?” 蒋正沉默片刻,停了好久才突然用相当沉痛的语气问道:“一江,家里出什么事了?是…是叔叔…还是…阿姨?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开口…” 我一愣,随即笑骂道:“靠!你特么能不能想我点好?我家里人都好着呢,我是帮别人问的!” 蒋正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你吓我一跳,我…哎,呸呸!不说这个,那你是帮谁问啊?邻居?” 我正好被刘家三杰搞的有些窝火,蒋正这么一问,我便趁机一股脑把事情全说了一遍。 等我说完,蒋正说道:“明白了,你这是打算替天行道是吧?行,你挑日子吧,今天办还是明天办?你说就行。”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锦瑟无端 我告诉蒋正,尽快就行,越快越好。 蒋正说他现在就可以联系那边,把这件事‘入档’,明天一上班就先解决这件事。 除此之外蒋正还告诉我,揭发这种事,等于给县里节省了四个月的对应支出,所以会给举报人一到二百不等的奖金。 对于这点奖金我倒没怎么在意,我告诉蒋正,以他的名义举报,奖金归他就行,下次一起吃饭时他做东就是了。 蒋正也没在意这点钱,但我也因此听明白了,这件事无论对于蒋正还是对于县里,都是一件非常小非常小的事。 别说需不需要动用蒋正的隐藏身份了,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公务员身份,哪怕是我一个普通平头百姓去举报一下,县里也会立刻火速处理的。 这确实是一件,对于除了刘家三杰以外的所有人而言,都不算大事的事。 独自走在夏夜的风中,想着刘家的事,想着‘养儿防老’这句俗话,越想越觉得…真是讽刺啊。 溜达着刚到家,蒋正就发来了信息。 他已经跟民政局那边把事情都说了,那边正好有人闲着,天上掉下来的业绩不要白不要,所以这会儿已经在赶去刘老汉家的路上了。 口头谢过蒋正,我便悠哉的逗起了小花花。 终于难得平静了下来,晚上我又联系了一下尚三竿,这货还在忙,没空理我。 第二天一早,我刚到门岗室,刘老大就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的刘老大语气很低沉,像是在压抑愤怒。 而他给我打电话的目的很简单,他们这就准备去银行查流水了,为了避免我跑路,所以他们要带我一起去。 看来…蒋正那边事儿办的很顺利。 不过我也直白的告诉了刘老大,我今天得上班,没时间。 刘老大丝毫没在意我的话,电话里又对我的工作一通贬低,最后下命令一样告诉我,他们这就过来,直接带我走。 至于我无故逃岗会不会受什么处罚,显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十几分钟后,刘家三杰分别骑着三辆电动车来到了县医院。 反正查流水也很快,不会耽误太多时间,为了避免他们仨跟我这儿没完没了,所以我很乖巧的锁上大门,坐上了刘老大电动车的后座。 临离开时,我还特意看了看附近,没再看到那辆黄色代步车,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看来那四个人…起码不会太明目张胆的一直盯着我。 赶去银行的路上,这哥仨的表情都不是很好,而且还在不停的骂着闲街。 他们骂街的重点是在诅咒一个人,就是匿名举报他家隐瞒死人信息的那个无名英雄。 我表情淡定的听了一路,始终没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同时也不由得有些为他们仨的智商捉急。 这哥仨好像远不止跟我一个人显摆过他们的‘智慧’,所以竟然没想到我有可能就是举报他们的人。 到银行后,哥仨原本大喊着死者为大,想借这由头插队。 但却被敬业的保安拦了下来,保安很客气的跟他们哥仨说,别说你们只是拿了个死亡证明,就是死人亲自来了,你们不是VIP用户也特么得老老实实排队去。 抽号,坐在休息区等待。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大喇叭终于喊到了刘老大抽的号。 刘家三杰赶忙起身,刘老大冲我说道:“哎!别玩儿手机了,走了!” 我抬头看了看狭小的接待窗口说:“要不我在这儿等你们?你看那个窗它不长也不宽,同时接待四…” “怎么?还想趁机逃跑是吧?你…” “停!走,一块儿,谁跑谁孙子。” 我站起身收起手机,打断刘老大的话,接着冲他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刘老大哼了一声,带头朝接待窗口走去,刘大姐紧跟其后,刘小二怕我跑了,所以没让我走在最后,而是让我走在了他前面。 我们四个人排队离开休息区,径直走到接待窗口前,刘老大老实不客气的往接待椅上一坐,刘大姐马上往前凑了一些。 身后的刘小二推了我一把,我也往前趔趄了一步。 刘小二这一下手劲还挺大,但我根本没在意,因为我正在看那个负责接待我们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一身正装,梳着马尾辫,脸上化了挺淡的职业妆。 虽然和上次见面时的模样不太像,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小花花的原主人,锦瑟姑娘嘛? 这姑娘也看着我发了几秒钟的愣,但似乎很快也想起了在哪儿见过我,随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后,脸上的职业笑容顿时亲切了几分。 我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胸牌…孙锦瑟,名字挺好听的嘛。 “哎!小妹妹,帮我们查查这张卡的流水!” 刘老大隔着玻璃冲那姑娘嚷了一句。 现在毕竟是工作时间,那姑娘赶忙收回和我对视的眼神,冲刘老大礼貌的说:“您好先生,是要查这张卡的流水吗?这张卡是您本人的吗?” 姑娘说着,就接过了刘老大递过去的银行卡。 刘老大说道:“不是!这是俺爹的,俺爹死了,俺替俺爹来查的!” 那姑娘听刘老大这么说,脸上顿时浮现歉意神色,同时说道:“对不起,您节哀,不过这样的话,得需要您提供一下相关证明,以及您个人的身份证明。” 刘老大把他爹的身份证和死亡证明,以及他本人的身份证甚至是户口本,一股脑全掏了出来,隔着玻璃往里边递边说:“你看看是不是这些?不用别的证明了吧?” 那姑娘礼貌的接过一沓证件,翻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 “你们三个,就是刘铁柱刘大爷那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姑娘问了一句,刘家哥仨一听,集体点点头后,刘老大更是有些惊喜的说道:“原来你认识俺爹啊?哎呀,那可太好了,正好熟人好办事,姑娘,赶紧帮俺们查查吧。” 谁知那姑娘对刘老大的热情完全无动于衷,她突然把手里那一堆证件用力往桌上用力一拍,“嘭”的一声后,她冷着脸说道:“对不起,查不了,要想查的话,请让死者本人持有效证件亲自来查。” 说完,这姑娘直接按响了呼叫铃,大喇叭里立刻传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甜美女声:请251号顾客到2号窗口办理业务。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就是2号窗口。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生活不易 刘家三杰一时蒙住了,一个大婶走到我们身后嚷道:“我是251!你们几个250快别在这儿围着了,该我了!” 刘小二回头怼道:“哪儿就该你了?我们业务还没办完呢哪有你的事?后边排队去!” 那大婶还想说什么,但眼见我们这边人多势众,刘小二又自带混蛋气场,一看就是不介意对女人拳脚相向的主儿。 大婶只好留下个白眼,就准备重返休息区。 谁知大婶刚转身,孙锦瑟便对着她桌上的小话筒说道:“大婶别走啊,您是251是吧?那该您办业务了,这几位…麻烦让让,别影响我们正常工作,谢谢。” 大婶转回身,刘老大一拍玻璃,冲着孙锦瑟吼道:“干什么玩意儿呢你?小姑娘长的挺漂亮的怎么不好好工作呢?都跟你说了我们爹死了,你还让他亲自来?你倒是说说死人怎么亲自来?!” 孙锦瑟面无表情的说:“对不起,我们这儿就这规定。” 那大婶站在原地,看看刘家三杰,看看孙锦瑟,一时没动。 “你说的这都是人话?!叫你们领导来!” 刘老大有些被气到了,隔着玻璃指着孙锦瑟吼到。 他这一嗓子,吸引了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按现在的形式来看,估计好多人都会以为我跟刘家三杰是一伙的,所以被这么多人注视着,一时之间我也有些尴尬。 但同时我又觉得,这叫孙锦瑟的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故意难为顾客?这又不是为人民服务的事业单位,咋也是这作风呢? 孙锦瑟没搭理刘老大,再次对着话筒召唤那位大婶,让她来办业务。 但刘小二照旧拦在那大婶和柜台之间,恶狠狠的冲大婶呲牙咧嘴。 大婶一着急一跺脚,扭头直接离开了银行。 大婶刚走,孙锦瑟立刻又按下那个呼叫按钮,大厅里的喇叭便开始呼叫252号。 听到呼叫声,刘老大似乎彻底被激怒了,他像暴走的疯狗一般,用力拍打着隔开他和孙锦瑟的那面据说防弹的厚实玻璃。 一边拍打着,他还在一边骂着,刘小二和刘大姐也帮着一起骂。 此情此景,我忽然觉得…这才像一家人嘛,气质简直一样样的。 但孙锦瑟却对他们仨的行为毫无反应,呼叫252没人来,她就再次按下呼叫按钮,开始呼叫253。 终于有保安来到我们身后,看起来是要阻拦刘家三杰,但却没真动手。 与此同时,一个和任科年龄气质差不多,只是头发要浓密许多的中年男人,突然来到了孙锦瑟身边。 任谁都看得出,这人肯定是个领.导。 这人一出现,先冲刘老大歉意的笑了笑,接着按下了桌上小话筒的一个按钮,这才让孙锦瑟站了起来,两人面对面,表情严肃的聊起了什么。 但大概是因为这人刚才按下了小话筒的某个按钮,所以我完全听不到他俩聊天的内容。 我只能看到,这领.导虽然看起来像训斥下属似的表情很严肃,但两只肥腻的胖手却一直没闲着。 一会儿摸摸孙锦瑟的头,一会儿刮刮孙锦瑟的鼻子,一会儿捏捏脸,一会儿按按肩。 孙锦瑟的表情很复杂,委屈,生气,恐惧,反感,兼而有之。 但却也只是乖乖站立着,任由这人对她进行着堪称‘职场行骚扰’的举动。 一时间,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觉得肚子里一股火气直往上涌。 “嘭!” 我一拳砸在那厚实的玻璃上,刘家三杰被我吓了一跳,孙锦瑟和那个领.导也看向了我。 我弯腰,对着那个狭小的接待窗口大声说道:“业务还能不能办了?!” 孙锦瑟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没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但我这一嗓子瞬间便得到了刘家三杰的支.持,毕竟他们今天本来就是来办这事儿的。 刘家三杰在旁边跟着一起哄,那个领.导最后说了句什么,又摸了摸孙锦瑟的脑袋,这才让她重新落座。 落座后的孙锦瑟,眼圈有些发红,但她还是飞快的调整好情绪,按了下小话筒上的按钮,对着话筒说道:“请问要办什么业务?” 刘老大一脸鄙夷的说:“装什么装?赶紧给老子查流水!” 孙锦瑟公事公办的说:“好,那请您提供相关证件,包括…” “这不是都在这儿了吗?你装什么洋相呢?!” 刘大姐嚷了一声,刘老大把那摞证件又递了进去。 孙锦瑟似乎在咬牙,似乎在忍耐。 她接过证件,一只手放到鼠标上,盯着屏幕来回划拉了几下。 忽然,那个还站在孙锦瑟身后没离开的中年领.导,弯下腰,一只手放到孙锦瑟抓着鼠标的手上,另一只手按住孙锦瑟另一边的桌子边沿,身体亲昵的贴着孙锦瑟的后背,那张大肥脸几乎和孙锦瑟的脸贴在了一起。 孙锦瑟想躲,却无处可多;那领.导虽然动作极其猥琐下流,但却很专注的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光看表情的话,这人仿佛只是在认真辅导员工工作,满脸正直。 “难怪这小婊子这么不懂事呢,合着是领.导的相好啊…” 刘大姐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刘小二跟着说道:“就是,看这样儿,肯定是给人家当小三呢,现在这女孩儿…真贱啊…” 刘小二嘴里说的难听,眼神却颇有几分羡慕,羡慕那个中年领.导。 刘老大也说道:“就是,这一看就是当小三的,哎,还是人家当领.导的会享受啊…” 刘家三杰大概是觉得那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说这话时,丝毫没压低音量。 但很显然,他们猜错了。 他们仨一说完,那个领.导就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看他的表情,他不光没生气,还很得意且猥琐的笑了笑。 刘老大.和刘小二还给他一个同样猥琐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份中年油腻男特有的心照不宣。 我忽然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抓着衣领松了松,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领.导笑完,又把头扭了回去,又想把脸贴向孙锦瑟的脸。 忽然,孙锦瑟突然站起,领.导被她闪了一个趔趄,不等站稳,孙锦瑟忽然一耳光甩了出去。 “啪”的一声,那领.导浓密的假发直接飞了出去,露出了光秃秃的头顶。 “死变态!老娘不干了!” 即使隔着玻璃,即使没直接对着小话筒说话,我还是清晰的听到了孙锦瑟这声怒吼。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耳光响亮 这银行一共四个接待窗口,其中一个处在暂停状态,没人,窗口后面的桌子也是空的。 其余三个窗口,一个归孙锦瑟负责,另外两个后面,坐着和孙锦瑟年龄相仿,外形同样很不错的两个女孩儿。 孙锦瑟打完这一耳光,那两个女孩儿便一起看向了她。 这俩女孩儿的眼神也很复杂,有惊讶,有解气,有心疼。 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我知道她们是在担忧什么,有了这一记耳光,孙锦瑟在这儿肯定是干不下去了。 就算领.导不开除她,或者甚至挽留她,那肯定也是为了方便报复她,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 银行啊…这工作在好多人看来都很体面,这么好的工作,丢了确实可惜。 那个秃顶领.导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占孙锦瑟的便宜,而从另外那两个女员工的眼神来看,有很大可能…孙锦瑟不是唯一被这领.导占便宜的小姑娘。 那领.导没顾上干别的,还在慌乱寻找着自己的假发。 但孙锦瑟那一耳光实在太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了,那顶假发被这一耳光抽的,一飞离这领导的头顶,就开启了高速旋转模式。 那气势,简直和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模一样。 所以这顶假发在空中平行着滑翔了好一段距离,才不知坠向了何处。 领.导似乎找到了他的假发,他弯腰跪地,朝一个桌子底下钻去。 孙锦瑟紧走几步,朝着那领.导高高翘.起的肥硕大屁.股上,狠狠来了一脚。 尖头尖跟的高跟皮鞋很有杀伤力,那领.导发出一声阉猪般悠长又沉闷的惨叫,身体带动桌子猛烈一震,接着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 “死秃子!去死吧你!” 孙锦瑟最后骂了一句,随手拿起桌上一摞文件,猛砸向了地上那领.导的后背。 “好!” 我小声叫了声好,接着便轻轻鼓起了掌。 刘家三杰傻愣愣的看向我,我冲他们不屈不挠的问道:“看什么?这还不该鼓掌吗?” 刘家三杰相互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我也懒得理他们,再次把视线转向孙锦瑟。 这姑娘已经不打她那个秃顶领.导了,她撇下那摊肥肉,扭头朝一处木门走去。 没人拦她,也没人跟她说话。 那扇木门是连接大厅和她们办公间的通道,开门,出门,关门。 我远远的看着她绕进大厅,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这姑娘忽然站定脚步,两眼杀气腾腾的看向我这边。 我一时有些不明所以,接着就见她边朝我这边走来,边重新束了束刚刚被她自己搞的有些凌乱的马尾辫。 头发束好,她脚步没停,边走边脱下了明显不常穿的高跟鞋。 把鞋拎在手里,她继续走。 终于来到了我和刘家三杰面前,这姑娘二话不说,抡圆了就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刘老大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刘大爷生前不会教育孩子,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现在他人走了,父债子偿,这一巴掌你替他挨的不冤吧?!” 孙锦瑟冲着刘老大说完,反手又是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刘小二脸上。 又是“啪”的一声,兄弟俩都懵了。 刘大姐却急了,刚说了个“你”字,这姑娘又是一记耳光甩出,直接把刘大姐后面的话生生打了回去。 “你才是婊子呢!别以为你是女人小姑奶奶就不打你!” 三记耳光打完,大厅里一片死寂,但这死寂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小丫头片子!你特么敢打我?!” 刘老大.和刘小二一起骂完这一句后,立刻同步做了完全相同的一串动作:抬脚,弯腰,脱鞋,把鞋攥在手里。 这是村里当爹的打孩子前的必要动作,跟士兵开枪前必须先拉栓上膛是一个道理,不止是为了仪式感,这是必要步骤,没这步骤,子弹打不出来。 下一步,就是用鞋底子抽孩子屁.股了。 从他俩这有些滑稽的同频动作来看,他俩大概是因为那姑娘的年龄原因,所以潜意识把自己当成了对方的长辈,于是才会用这种野爹打孩子的方式来打这姑娘。 而且他俩在家时肯定经常这样打自己孩子,所以这套动作才会完成的如此行云流水,驾轻就熟。 当然,当他俩把鞋攥在手里时,我也已经站到了他俩和那姑娘的中间,抬手拦住了这两位大哥的攻击。 我看得出来,这哥俩不是在虚张声势,他俩是真的想动手。 被我拦下后,他俩还在不断的挥舞着自己手里的鞋,刘大姐也开始疯狂的骂街,但没真的上前。 而被我护在身后的孙锦瑟,却也毫不畏惧的大声讲了起来。 她讲的,是这哥俩的所作所为,以及她和刘老汉的渊源。 “你们怎么还有脸来取刘大爷的钱?还查流水?你们不知道这钱是刘大爷怎么攒起来的吗?! “四年前你们就把刘大爷的退休金卡抢走了,还说什么老人家上岁数了不需要花钱,留着银行卡没用?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这是当儿女的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这卡里一共两千四百块钱,是刘大爷这四年里天天捡废品攒下来的! “我在这里上班一年半,这一年半都是我接待的他,每次刘大爷都是攒够一百就来存一次,每次存的都是一把一把的零钱,每次存钱,刘大爷还会说都是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存的,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可你们这做儿子的有把他当爹吗?你们还有人性吗?!” 这姑娘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到无法继续说下去。 “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敢跟老子动手!这事儿没完!” 刘老大歇斯底里的喊着,忽然,我看到那个秃顶领.导也从工作间走了出来,他一边整理着自己狼狈的假发,一边冲我这边嚷着什么。 有保安凑到了秃头领.导身边,明显是在等待命令,准备立功。 刘家三杰也正拼命要对孙锦瑟动手。 一时情急,我用力一推面前的刘家哥俩,趁着他俩没反应过来,拉住孙锦瑟就跑出了银行大厅。 一出门,我刚想说话,突然,孙锦瑟站到我面前,再次抬手。 “啪!” 我左脸瞬间一阵火辣,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而且还是实实在在打的我几乎能白天见星星的耳光。 “不管他们仨里谁是你爸妈,你好好问问他们是怎么对待他们亲爹的?!你还有脸陪他们来查刘大爷的流水?但说到底他们是你亲长辈!你刚刚竟然还冲他们动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真后悔把花花交给你这种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分赃完毕 我委屈,我真特么委屈; 我活该,我真特么活该。 孙锦瑟显然是把我的身份搞错了,但其实也不能完全怪她。 设身处地的想想我今天全程陪伴刘家三杰的态度,再结合我和这哥仨的年龄差,她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也不算情理之外。 而且我也听出来了,她其实是在为可怜的刘老汉打抱不平,这是个本性极其善良的姑娘…就是智商方面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欠缺。 所以虽然有生之年第一次挨的这记耳光确实挺疼,但我却不打算怪她。 更没打算还手。 眼看一群人就要冲出来了,我还是尽量耐着性子说道:“把花花卖给我是咱俩之间截至目前为止你唯一做对的事,它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赶紧先走吧!那哥仨可不是会讲理的人!” 大概是接连甩出的那一长串耳光,把这姑娘的情绪也发泄完了,此刻的她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听我说完,她的视线越过我看向银行大厅,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惶恐。 “那…你…”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我直接摆摆手说:“改天再说!赶紧走!” 她又看了一眼大厅方向,终于什么都没再说,扭头走向一辆两块飞,赤脚上了车。 在她拉上车门的一瞬间,秃顶领导也已经到了我身边,他扯着嗓子冲已经发动的两块飞吼道:“孙锦瑟!你给我在家好好停职反省!什么时候认识到自己错误,什么时候再回来上班!要是还不悔改,那就永远不要来!” 刘大姐气呼呼的说:“对!停她的职!让她没工作!饿死她!小丫头片子,还敢跟老娘动手?!” 刘老大用鞋指着远处说道:“算你跑得快!不然老子打死你!” 刘小二喘着气说:“对!算你跑得快!算你跑得快…” 接着刘老大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一推我说道:“哎!你个小兔崽子,你刚才干嘛帮那个小婊子?你特么还敢跟我动手?” 我赶忙装傻充愣的说:“哎呦您瞧您这是怎么话说的?您都是大人了,是干大事的人,跟个小丫头片子犯得着嘛?再说她刚刚也甩了我一巴掌,这多明显我是站在您这边儿的啊,那啥,咱赶紧先查流水吧,再不查这水都流干了!” 冲着刘老大说完,我又看向那个秃头领.导说道:“领.导,您赶紧给我们安排啊,这耽误多大功夫?咱先以正事儿为主好不好?” 我使劲的来回劝着,而这秃头领.导不知是出于自己那点色心,还是确实在顾及这件事对他们银行的影响,总之,他也开始和我一起劝刘家三杰,让他们别跟孙锦瑟计较,先办正事要紧。 领.导的姿态摆的很低,给足了刘家三杰面子,而且孙锦瑟确实已经消失,再加上‘钱’对于刘家三杰的诱惑力,这哥仨也终于不闹了,跟着那位领.导就回了银行。 我和他们一起往回走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刚才那辆两块飞消失的方向。 此刻的我并没想到,今天的事对于孙锦瑟来说,根本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使没有刘家的事,她也早就不想继续在这里上班了。 不管怎么说,孙锦瑟走了,这位领.导就要负责收场。 这领导还是有点水平的,回到大厅,几句话就从道德角度让刘家哥仨重新露出了笑脸。 当然,领.导送给刘家哥仨的那套茶具绝对功不可没,毕竟按领.导的说法,这茶具原本只会送给千万级至尊信用卡新客户。 至于茶具本身到底价值八块八还是九块九,领.导就没说了。 在领.导的陪同下,孙锦瑟的一个同事接过了刘老汉的相关证件,很快就调出了流水记录。 非常单薄的一页纸。 按刘家三杰的要求,银行给打出的,是这张卡从开户以来直到现在的所有流水。 使用了将近四年的一张卡,只有24条流水记录,全是存,没有取,每次一百元。 “怎么才这么点?这流水没造假吧?” 刘小二的语气充满了怀疑。 看到了这卡上面的钱数和流水信息,秃头领.导似乎也意识到,眼前这三位虽然很有大客户的脾气,却根本没有大客户的资本。 所以他不光脸上的热情笑容逐渐消失了,语气也冷淡了几分:“啊,这您放心!咱们是正规银行,不可能有那种事,我还有事儿,您几位先忙。” 说完,秃头领.导就面无表情的捋着假发进了办公室。 刘家三杰对于银行还是比较信任的,终于没再怀疑那流水记录的真实性,但却为这少的可怜的钱数发了愁。 突然,刘小二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对了二姐,刚才那小丫头片子可说了,这钱是咱爹留给我和大哥的,这也没提你,咱们做儿女的肯定要听爹妈的话,对吧?所以不好意思了,嘿嘿。” 刘老大一听这话,赶忙跟着帮了个腔。 也许是觉得两千四百块三个人分的话,确实有些少;也许是觉得有了孙锦瑟那句话,刘家两兄弟就肯定不会把钱分给自己;也或许是觉得,今天在银行大厅发生的事确实有些丢人。 总之,刘大姐这次竟然没跟两个兄弟多计较,她轻哼一声说道:“哼,我今天跟着你们哥俩一起来这儿,本来就是想知道咱爹是怎么回事而已,我可不跟某些人似的,爹都死了,还光惦记着爹的钱,那还要不要脸了?老大小二,你俩说,是吧?” 刘老大跟刘小二面面相觑,刘大姐接着说道:“那我就走了,我可干不出分亲爹死人钱的事儿,呸!” 一口浓痰坠落大厅地面,刘大姐昂首挺胸的转过身,大踏步走出了银行大厅。 刘老大.和刘小二满不在乎的相视一笑,似乎只要刘大姐不分这笔钱,那她就是说话再难听都不要紧。 事已至此,刘家哥俩也终于不再怀疑我有偷那张卡里的钱了。 所以刘大姐走后,我便提出我也该回去上班了。 当我保持着最后的礼貌和刘老大告别时,刘小二已经跟柜台小姐姐热络的聊起了另一个话题。 他也想给自己办一张,刚才那个领导说的那种不用存钱就能取钱的银行卡。 柜台小姐姐很痛快地告诉他,那种卡,好办。 离开银行,走在路上,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希望以后永远都不用再跟这哥仨打交道了。 掏出久违将近个把钟头的手机,竟然看到一条尚三竿主动发来的微.信:缝合工具,纱布,绷带,消炎药,全买上,回你家。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缝合 “该!你就活该!你就使劲作吧你!” 我毫不留情的怼着尚三竿。 刚才看到他发给我的信息后,我便立刻给他打回去了电话,等了许久这货才接起来,但只是有气无力的说,让我照着信息做就行。 我一时心急如焚,也顾不上上班了,就近找了家药店,按他的要求买全所有东西,还无比奢侈的额外多花了两块钱,打了辆两块飞回的家。 我到家时,他的车正停在我家门口,他的人正坐在车里。 当时的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四肢绵软,裤子上全是血,浑身上下看着就跟刚生完孩子似的。 我心惊肉跳的把他抱回我家,在他的指挥下,撕开他的裤子,给他整理大腿上的伤口和血污。 血污清理完,在他左大腿后侧,一条长度超过五厘米,深度不低于一厘米的伤疤,有些触目惊心的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伤口已经有些感染了,能看的出来是不算太久的旧伤,而且没得到过正经处理。 我要打电话叫医生,或者叫糖糖来,毕竟糖糖也是个专业护士,肯定比我强,但却被尚三竿给拒绝了。 他拒绝的理由是…他又不是没手机,要叫别人的话他自己就叫了,何必用我? 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说完,我不禁问他,那他找我是希望我怎么做呢? 尚三竿指了指我买回来的一堆东西,说了一个字:“缝!” 所以此刻,我只能双手颤抖的穿好针引好线,准备给他缝合。 缝合针和普通针有个最大的区别是,这针不是直的,而是半圆弧形的,这种针拿在手里的感觉很奇怪。 尚三竿想的很全面,他也知道我没给活人缝合过,所以还特意从一些奇奇怪怪的网站上下载了一些视频,内容全是真实的活体缝合。 把手机交给我,他就催我赶紧给他缝合。 我举着那根针,一边颤抖一边骂街。 说实话,我是因为紧张才骂街的,毕竟这手艺我特么以前是真没练过。 “哥,甘哥,要不咱还是叫糖糖来吧?”我有些认怂。 尚三竿把嘴里叠成柱状的毛巾吐出来,勉强说道:“别…别特么娘们唧唧的…我都不怕…你…你怕啥?抓紧…对了…开电视…古有关云长下围棋分心刮骨疗伤,今…今有我尚甘看电视分心缝合修长大腿!” 开电视比缝合伤口可简单多了,我二话不说就拿起两个遥控器,开电视,再开机顶盒。 屏幕亮起,几秒钟后机顶盒也被唤醒,《还珠格格》立刻如常上演,千年不变。 深吸一口气,我说道:“我去拿点白酒…” 尚三竿说:“对,给我整点,我麻醉麻醉自己…” 我说:“不是,我是说给我整点,我壮壮胆…” “…赶紧的!” 一瓶52度的白酒,倒出两杯,我俩一人一杯,不就菜,一饮而尽。 尚三竿继续催促,我也算是‘酒壮怂人胆’,照着他手机里播放的画面,大喊一声,开始给他缝合… 缝合的过程惊心动魄却又朦朦胧胧,在尚三竿的惨叫声中,确定给他全缝完时,我已经又喝完了一大杯酒。 此刻我已经没什么恐惧了,看着缝完的伤口说:“缝完了…这最后…是不是该打个蝴蝶结?” “蝴你妹的蝶!人家视频里咋弄的你就咋弄!别自由发挥啊大哥,这环节不需要创意!” 尚三竿满头大汗的说着。 我答应一声,按视频里最后的教程,收线,剪线。 终于完工了,我说道:“ok了,这…唔…” 忽然,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顶嗓子眼,我扔下针奔向厕所,吐了五分钟才缓过来。 等我返回客厅时,尚三竿已经闭上了眼,似乎是睡着了。小花花正在沙发旁的地板上,来回嗅着那些沾着人血的纸团和棉球。 我把小花花轻轻轰走,倒了两杯温水放在茶几上,把地面打扫干净,这才坐回沙发上,端起那杯水一饮而尽。 尚三竿呼吸很沉重,不知道睡没睡着,我没理他,仔细看向他腿上那条伤口。 按他告诉我的,这是几天前,他翻墙头进刘老大家藏那三万块钱时,不小心自己划伤的。 一开始他没在意这伤口,回家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就没再理。 可万万没想到,大概是因为划伤他的东西太脏,他的伤口竟然感染了。 如今经过医院那场‘大戏’的他,已然有了‘偶像包袱’。 他不想被糖糖发现他的情况,他怕会因此影响他在糖糖心中的‘神算’形象。 毕竟他整天以神算自居,却没预知到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也没预知到伤口会感染,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所以他不敢去医院,更不敢找糖糖,所以就一天天的恶化到了现在。 如果不是今天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发烧,他原本还打算继续不管这伤口,等它自己康复。 真亏他能忍这么久,此刻我只庆幸这次没伤及他的血管,不然这会儿我特么都该准备给他过头七了。 其实我此刻有很多话想问他,但眼看他这状态,也实在是开不了口。 想了想,我关掉电视,给他拿了床被子盖上,又给小花花准备了一点食物,这才离开家。 今天可是我值班的日子。 一路来到县医院门岗室,还好,一切正常,什么事都没有。 吃过午饭,我倚在床上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我家冰箱里有吃的,醒了要是觉得饿得话,就自己看着吃,吃完记得结账就行。 忙碌的一上午结束,下午竟然难得的清闲至极,没人给我打过电话,甚至没人给我发过信息。 正好,可以缓缓精神,好好总结总结。 入夜,吃过晚饭,尚三竿还没动静。 我虽然有些担心他,但想到他该吃的药都吃了,该缝的伤也缝了,而且缝的挺好…估计应该没事吧? 晚上十点,洗漱完毕躺到床上,尚三竿终于给我发来条信息。 他刚醒,状态不错,烧已经退了,正准备去扫荡我家冰箱。 知道他没事我就放心了,收起手机关上灯,睡觉。 夜深,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睁开眼,看了一眼,是尚三竿打来的电话。 什么事儿这么紧急? 我一脑袋浆糊的接起电话“喂”了一声,那头顿时传来尚三竿低沉的声音:“你最好回来一趟,现在。” 我骂道:“你特么有病吧?你知道现在几…” “你家那条疯狗回来了…不太对劲…” 尚三竿一句话,让我顿时清醒无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花花变异 凌晨零点五十分。 上午喝的那点白酒的劲儿,早就随着之后的五分钟长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但不知为何,此刻我却有些头昏脑胀,脖子以上的所有器官,全都迷迷糊糊的。 花花回来了? 它怎么会回来?它怎么能回来? 刘县长家那扇朱漆大门何其森严?花花想从那里跑出来,不太可能吧? 何况花花那脑子从小就不太好使,它连人都不认,连把它养大的我爸都时常被它咬,如今它怎么还认门了?怎么还知道跑回我家了? 无论如何,我知道尚三竿不会在这种时间跟我开这种玩笑,所以我终究还是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就出了门。 锁上门岗室大门,走出县医院的一瞬间,一股特别奇怪的感觉忽然在心头升起…怎么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我扭头看向身后马路,路灯已灭,黑暗恍若深不见底。 慢走两步,还是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鬼使神差的,我转头看向了那栋废弃大楼正门… 同样一片漆黑,黑到我甚至无法看清那门的轮廓。 夜风吹来,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快步朝家走去。 走了一阵,隐隐约约飘来一阵悠扬音乐声,这声音音质很差,旋律模糊不清。 又走一阵,我忽然听出来了,这是哀乐。 打量了一下四周,看起来…这声音十有八九是来自不远处的幸福街,也就是说,这是刘老汉葬礼的伴奏。 我顿时不禁有些想骂街,这特么都几点了还放这音乐?刘家三杰是怕邻居们不骂他们的话,刘老汉会觉得自己走的太孤单吗? 话说回来,在这么漆黑的夜里听到这种音乐…我还是赶紧走吧。 终于到了我家门外,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我走到门口又有些发愣,尚三竿不是说花花回来了嘛?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是那狗的作风啊。 难道这就是尚三竿说的…‘不对劲’? “三竿子!三竿~你特么怎么不关门?” 我一边小声叫着,一边关上了门,忽然听到尚三竿在院子里说道:“嘘!你小点声,快过来!” 听到尚三竿的语气相当郑重,我也没再耽误,转身锁门,来到了院子里。 客厅灯没关,映的院子里也很亮堂,所以我一眼就清晰的看到了狗笼子里的花花。 “花花?真是花花!” 我一时有些激动,但又觉得不太对劲,花花怎么…怎么气质变了? “我刚才本来睡着了,你屋里那个小狗突然开始叫唤,我本来还以为它是饿了,想给它搞点吃的,结果一开灯才发现,它窝那儿还有吃的,而且它还在不停的挠门。 “我就以为它是想出去上厕所,我还寻思呢,你这狗训得不错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有素质,长大了绝对能帮你勾搭妹子。 “结果一开门,那小东西直奔大门就去了,我跟过去才看到,它跟那儿还不停的挠门呢。 “那我就寻思,今儿也没顾上问你,这狗不是你偷的吧?咋还想往外跑呢? “我就把它抱起来,刚想给它送回屋里,忽然听见外面也有挠门的声音。 “我本来还以为是你太想我了,翘班回来陪我,结果越听越不对,话说你也没这么矮啊,咋挠门还挠的那么低呢? “我听了会儿,觉得该是条狗,一开门,还真是它。 “说真的,我还记得这狗的品性,所以一开始给我吓了一跳,心说我这伤口还没好利索呢,它可别闻着血腥味把我定义成它的夜宵了。 “结果呢?这狗压根没正眼看我,就这么蔫头耷脑的自己回了自己笼子。 “我想起之前你跟我说过这狗的去向,就给你打了那个电话,你…要不要联系一下蒋正?” 尚三竿慢悠悠的说完了花花回来的经过,话到最后,抛给我一个不轻不重的问题。 而听尚三竿讲解的过程中,我一直在盯着花花看,没错,花花确实不对劲。 它好像…没有‘灵魂’了。 它没叫,也没闹,甚至没站着。 如果不是时不时还会转动一下眼珠,我几乎不敢确定它是不是还活着。 我走到一处墙边,打开院子里的户外灯,再次回到笼子边,和花花对视。 没错,这绝对是我家花花,可是…它这是怎么了? 想了想,我又打开手机电筒,对着它全身照了一遍…没有任何外伤痕迹。 “回屋说吧。” 思考良久,我只说出这么四个字。 尚三竿答应一声,一瘸一拐的跟着我回了客厅。 “你腿怎么样了?晚上吃的啥?” 一进屋,我没直奔主题,先随便问了一句。 尚三竿答道:“没啥事儿了,晚上头孢配酒整了两杯,舒坦,你呢,晚饭吃的啥?你这算是背着自己男人出去花天酒地了吧?” 尚三竿似乎也不着急说正事,但不知怎的,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种和我此刻内心深处很相似的恐惧。 就是这份恐惧,让我俩不敢直接谈跟花花有关的话题。 我坐到沙发上,小花花立刻跑过来依偎在我脚边,趴了下来。 我把它提起抱进怀里,看着它萌萌的小眼神,想了想,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于是便说道:“那狗的身世你也知道,甭管它今天是咋回事,人家之前能那么重视,估计这会儿就正在找呢,咱…人家毕竟也给过钱了…” 我说的有些泄气,尚三竿却很明了的说:“是啊,反正蒋正有你电话,明天他万一问你,你就照实说,人家该来把狗带走就把狗带走…” 我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唉,也没别的办法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把花花变成…变成这样了,它…它这…” 我有些说不下去,尚三竿却宽慰我道:“你也别想太多,你忘了那个申弄了?你不是说,那人对付狗很有一套嘛?说不定这就是人家训练的结果呢,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这狗变成这样,比之前可爱多了嘛?” 我勉强一笑说道:“是啊…不管了,都等明天天亮再说吧。” 我把小花花放到沙发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接着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睡你的吧。” “等等…” 尚三竿跟着起身说道:“那什么…我跟你一起走吧。” 我不明所以的问道:“啊?你去干啥?” 尚三竿说道:“我这不是怕你孤单嘛,嘿嘿…” 尚三竿说完,视线便转向了院子里的花花。 一瞬间我忽然明白,尚三竿也感觉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花花身上的改变,远不止‘变乖’这么简单。 它…似乎变的有些恐怖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预言 尚三竿没开车,他那个破腿现在不适合开车。 何况现在这时间段,我们北安大街上根本没机动车,他要非开车的话,有些太过招摇。 所以我俩就一起步行前去县医院。 走在路上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们两个大男人,竟然被一只不咬不叫而且还是自己家从小养到大的狗,给莫名其妙吓得不敢在自己家里呆着。 这事儿要是说给程小青听,肯定会被她笑话吧? 程小青?我怎么会忽然想她?呸!真没出息。 走到靠近幸福街的位置,悠扬的哀乐仍在继续。 听到这声音,我感慨道:“哎,三竿,你可知道你不来找哥这几天,哥都忙啥了?” 尚三竿说:“你除了看门还能忙啥?咋?还修门了?” 我说道:“nonono,我这几天都忙着给你擦屁股了。” 尚三竿说道:“有吗?我咋没感觉到呢?” 我骂道:“靠!你恶不恶心?我是说你在医院里那出,听见没?知道这哀乐是谁家的不?” 尚三竿淡定的说:“知道…就是那个刘老头呗。” 我诧异的问道:“靠!这你都知道?” 尚三竿语气依旧淡定的说:“废话,你以为我这买卖也跟看门似的,到点开工就行了?拜托,我们搞艺术的哪儿有那么简单?‘台上一分钟台下半年功’这话你没听过啊?” 我“啧啧”两声接着说道:“话说回来,那刘老汉的命是真苦啊…” 接着,我便跟尚三竿大致说了说,那财迷哥仨这两天干的奇葩事。 谁知我全说完后,尚三竿却说:“那能怪谁?说到底…还不是刘老头咎由自取?” “啊?” 我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尚三竿却自顾自解释道:“生而不养,养而不教,教而不平,听过那句话嘛?‘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己平衡不好对孩子们的爱,那就别怪孩子们也无法回馈给他等价的孝心。” 我隐约有些明白了,不由得问道:“所以…你提前把他家所有老底都打听的明明白白的了? 尚三竿说道:“是啊,不然我干嘛选他家?都说‘外财不富命穷之人’,那三万块钱要是你我这种人得了,怎么样都是一件好事。但落在那哥仨手里,就是一场灾难,我这也算是…算是替他们那个倒霉的爹,教育教育他们吧…” 尚三竿的话,让我想起了看过的一些新闻。 有人中了彩票,从此就辞了工作,开始享受人生。 但往往过不了多久,不光奖金会全都挥霍光,还会过上比之前更惨的日子,乃至于因此自杀的都大有人在。 吸.毒,纵欲,被骗… 总之,就像尚三竿说的,‘外财不富命穷之人’,有些人一旦富起来,伴随他们的往往只有灾难,没有与财富相匹配的幸福。 刘家哥仨就是如此。 说着话,我俩已经到了门岗室,进门开灯,我便冲尚三竿说道:“你睡那张床吧,那张床没人睡过。” 之前我就跟他说过任科上班的规律,所以尚三竿也没介意,打开铺盖卷,就趴在了这张许久没躺过人的床上。 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和尚三竿打了个招呼,便关上灯和门,躺下闭上了眼。 良久,我却像是中邪一般,毫无睡意。 “你要实在睡不着,就聊会儿天?” 黑暗中,尚三竿忽然说了一句。 我惊讶的说:“靠!你属猫头鹰的?你看到我刚刚睁眼了?” 尚三竿答道:“不是看,是感觉。” “切,那你想聊啥,说吧…” 我问了一句,尚三竿却说道:“是你睡不着,你找话题吧?” 我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仔细思索起来。 想聊程小青,可这仿佛是个跟我无关的话题;想聊花花,又本能的有点忌讳这话题;想聊废楼怪影…肯定又要被他嘲笑一顿,最后定义成是我自己心理素质不行导致的幻觉。 思来想去,我问道:“你这两天过得怎么样?你不是说你这两天忙的不行嘛?咋?客户很多?” 尚三竿答道:“忙是真忙,客户…是真没有。” “啊?”我没理解,尚三竿直接解释道:“就特么冲我这腿,你觉得我最近有心接客嘛?这两天光忙着跟我妈面前装坚强了,生怕她看出来啊…不过也正好趁机等等。” “等什么?”我问到。 尚三竿答道:“等糖糖辞职啊。” 我一愣,看向他问道:“糖糖辞职?干的好好的她干嘛辞职?靠!不是你鼓动的她吧?人家这可是铁饭碗!好不容易…” “行了行了,瞅你那样吧…我没鼓动她,别说鼓动了,为了怕她分心,我这几天压根没联系过她…” 我问道:“那你怎么说你在等她辞职?你怎么知道她会辞职?” 尚三竿没回答我,而是反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糖糖现在这工作怎么样?你仔细想想。” 我想了想说道:“有编制的铁饭碗,挺好的啊,咋了?” 尚三竿忽然在床上侧过身,面对着我这边,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说道:“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天累死累活,一个月至少一半时间还是昼夜颠倒的夜班,她上班还不像你似的只睡觉就行,那特么每晚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啊。 “她这是年轻,不觉得,可再过个三五年,你看她身体会不会被这种工作拖垮?累成这样一个月也就赚两千块钱死工资,还没有任何保障,她以后怎么办? “再说她现在这工作有什么前途?熬到死无非也就是个护士长,那管什么用?也就特么每个月多拿五百块,并且从此更累更辛苦而已。 “贵点的衣服不敢看,贵点的饭店不敢进,你不是说之前你俩吃饭时,你特欣赏她不挑食这点吗?她那是不挑食吗?她那是不敢挑,因为她没那资本! “她爹说当了护士就是铁饭碗,安稳,你也强调铁饭碗好,那我问你,什么人才需要安稳的饭碗?是乞丐啊!穷成真正的乞丐,才会只在乎自己的碗结不结实! “不趁着现在拼一把,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七老八十再创业?所以…她一定会辞职。” 尚三竿一通话说的我有些发懵,甚至有些没理解,但我还是习惯性的怼道:“那人家本来干的好好的,咋也不会你说辞职就辞职啊。” 尚三竿说:“她一定会辞职。” 我笑道:“你不是最近压根没联系过她嘛?你咋这么肯定呢?” 尚三竿语气坚定的说:“因为我是北安未来最顶天的命理师,所以我说会发生什么…就一定会发生。”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谁忽悠谁? “别整天风水师命理师的,你这样我老担心民警叔叔会按诈骗犯把你抓走枪毙,你还不如继续自称艺术家呢。” 我吐槽了一句,尚三竿笑道:“都一样。” 一阵沉默。 尚三竿的一堆话让我很意外,但他说的却又好像挺合理,乃至于我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许久,我才有些嗓子发干的问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按你的计划,糖糖一定会失去现在的工作?那你有没有提前跟她说过?” 尚三竿答非所问的说:“我只是在给她一个更好的未来…反正一定比现在好。” “那就是没提前跟她说过喽?” 我听出了尚三竿的弦外之音,尚三竿也没反驳。 “不提前说有不提前说的道理…”尚三竿终于正面回答道:“总之一句话,就算是冲你,我也不会坑她,你…相信我不?” 我随口骂道:“我相信你妹,那你起码也该提前跟我商量商量吧?” 尚三竿忽然语气低沉的说:“我没妹妹,你想信也信不着,我连爹都没有哪儿来的妹妹?不提前跟你说…是因为这整个北安值得我当回事的人,除了我妈,就只有你了,以后…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忽然有些泄气,最后问道:“那你可得保糖糖平安,不然我真跟你翻脸。” 尚三竿说道:“放心,既然是我制定了她的未来,那我就一定会为她负责…” 窗外隐约有不知来处的光影一闪而过,一时之间,我忽然有些后悔回这趟老家;同时也有几分庆幸,庆幸父母这会儿不在老家。 后来,我俩都没再说话。 闹钟叫醒我时,我觉得自己只睡了很短的时间。 为了避免被任科看到尚三竿,从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一醒来就把他赶回了我家。 说不清为什么,天亮之后,昨晚花花的诡异表现所带给我的恐惧感,竟然减轻了许多,此刻我甚至觉得自己昨晚都有些可笑。 尚三竿也是如此,问我要过钥匙,就打着哈欠离开了县医院,没多废话。 这货离开后,我先把任科的被褥恢复原状,洗漱完毕回到床边,尚三竿给我发来一条信息,点开一看,是张照片。 幸福街,刘老汉那个车库门外。 照片的正中间,是个不算太大的白色灵棚…没有人。 看来,尚三竿是闲着没事儿,拐了个弯看热闹去了。 不过我对刘家的事已经完全没兴趣了,同时这照片上的一抹明黄,却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一辆行驶在灵棚旁边的代步车。 这车的出现提醒我,该继续运动了。 保持个好的体能,这样不管是被对方盯上,还是倒霉碰上‘遭遇战’,起码不至于下场太惨。 所以我随便敷衍了尚三竿一句,就回屋戴上手套,简单热身,开始跟沙袋缠绵起来,一直到任科来交班才停下。 交接完毕,回屋拿上手机一看,尚三竿给我发来好几条信息,有的是花花的照片,有的是问我该怎么照料花花。 我看着照片里那只毫无生气的花花,越看越揪心,脚下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一路回到家,尚三竿正和昨晚我回来时一样,站在狗笼子前,静静的看着花花。 我也和昨夜一样,凑到他身边,一起看向花花。 狗笼子里有几截被掰开的火腿肠,看来是尚三竿给花花的。 但狗却跟没看见一样,老老实实的趴在笼子里,对那几根吃的毫无反应。 我缓缓蹲下,看向花花的眼睛。 它的眼睛依然会动,偶尔还会眨下眼皮。 但它的瞳孔似乎根本无法聚焦,我看不出它正在看哪里。 “生病了?因为生病,刘县长不要它了?给它放生了?” 尚三竿忽然胡乱猜测了一句。 我说道:“不可能,这狗光在我这环节就花了十万块,再加上冲这价钱代表的刘县长对它的重视程度,当初把这狗弄到北安,指不定花了多少钱呢,就冲这份心血,别说生病了,花花就是死了,我估计他都舍不得直接丢掉。” 说完,我试探着把手伸进笼子里,直到我的手距离花花头顶还有一厘米时,花花仍旧毫无反应。 我回忆着花花曾经那六亲不认的凶悍,最终还是收回手,站起身说道:“要不…找个兽医给看看?” 尚三竿却轻轻摇摇头说:“别…找兽医不如找蒋正,这事儿…我觉得还是跟蒋正打个招呼比较好,说到底,狗本来就是人家的,而且你也收了钱了,对吧?” 我想了想,掏出手机说道:“也是,还是找蒋正吧,花花…”我低头看向花花说:“唉,你和我家的缘份已经尽了,别怪我啊…” 说完我便翻出了蒋正的手机号,刚要按下拨号键,尚三竿忽然伸手拦住我,表情凝重的说:“等等!” 我问道:“你干啥?” 尚三竿沉吟几秒,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花说:“这样…你听我的,先别跟蒋正说这狗回来了,你就说…你就问问他,问问他这狗现在怎么样了?”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不明所以,尚三竿却语气坚定的说:“听我的,出了问题算我的。” 我想了想,点点头,拨通蒋正的电话,同时按下了免提按钮。 片刻后,蒋正接起电话“喂”了一声,我客气了两句便问道:“对了蒋正,我家…不是,就那条狗…最近怎么样啊?挺好的吧?” 对面停了几秒,蒋正才反问道:“啊?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我有些紧张的看向尚三竿,尚三竿表情也有几分紧张,但却没说话。 灵光一闪,我冲着手机说道:“啊,没事,我昨晚梦见那狗了,嘿嘿,可能有点想它,就寻思问问你。” 尚三竿冲我竖了下大拇指,蒋正又停了几秒才说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不瞒你说,我平时也得上班嘛,那天之后一直没再去过我姥爷那边,要不…那我帮你问一嘴?” “好啊,那麻烦你了,嘿嘿,我这也是闲着没事瞎寻思。” 我说完,蒋正笑了笑,又客气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看手机,又看看尚三竿,尚三竿依旧在眉头紧皱的盯着花花。 几分钟后,手机响起,是蒋正。 “喂?怎么样啊?”我问到。 蒋正答道:“哦,申弄把那狗照顾的很好,呵呵,在我姥爷家能吃能喝的,也不乱跑。你呀,就是太重感情了,放心就好…你不用惦记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董叔的担忧 “是刘县长连他外孙也一块儿忽悠了,还是蒋正和他姥爷一块儿忽悠咱俩呢?” 挂掉电话,尚三竿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他自己。 我有些憋闷的说:“别‘咱咱’的,就算忽悠也是忽悠我一个人,人家可不知道你在偷听。” 尚三竿自顾自接着说道:“不管是谁忽悠了谁,有一点是肯定的…” “什么?”我有些好奇。 “那就是…这狗对刘县长,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尚三竿说完,我有些纳闷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尚三竿解释道:“也许是它忽然变成这样,所以没利用价值了;也许是它身上的利用价值被拿走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总之,无论是怎样的因果,这狗应该都是被主动丢弃的,不然人家没必要撒这谎啊,除非…不,没有除非。” 我白了他一眼说:“有屁别放一半,说完!” 尚三竿说道:“我是说,除非这不是你家原来那条狗,只是长的像而已,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它没理由半夜自己跑到你家啊,所以,还是我说的,它只是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被遗弃了。” 我有些理解尚三竿的话,但却不理解他说的‘利用价值’会是什么。 想了想我说道:“难道…花花的颅内有颗魔晶?魔晶就是它的利用价值,魔晶被取出,它就变成了这样?” 尚三竿点点头说:“嗯,很有可能,不过我觉得叫‘魔核’应该更准确。” 我问道:“那他们拿走魔核是要干嘛呢?练仙丹?” 尚三竿说:“对,吃完就突破筑基期元婴期啥的,直接飞升成兵王。” 我说:“对,然后回归人间给美女‘霸总’当贴身保镖,从此一路降妖除魔护送总裁西天取经…” 尚三竿说:“唉…别特么瞎扯淡了,回屋歇会儿吧,我腿都快特么站断了…” 扶着尚三竿返回客厅,我俩一坐一趴在沙发上,一时沉默无语。 尚三竿的手机屏幕不断亮起,有时是有新信息,有时是有人给他打电话。 但他完全没理会过。 我问他是谁在找他,为什么不理人家? 尚三竿解释说,全是客户,有新有旧,他现在这状态实在不想接客,所以干脆不理会,正好算是端端架子。 我没再理他,看看自己那部安静的手机,心里冒出一份期待。 我在期待我的手机会响起,我期待打来电话的人是蒋正,蒋正会告诉我,花花不小心自己跑丢了,他们正在找花花。 但终究是什么都没发生,手机一直安静到中午。 给我俩随便搞了点午饭,尚三竿吃完就提出要走。 他伤势基本已经稳定,得着手准备‘开张’了。 不趁热打铁让自己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那他在医院里费尽心机演的那出戏,还有那三万块钱,就算打了水漂了。 尚三竿走后,我一个人寂寞无聊,一会儿逗逗小花花,一会儿出去看看大花花。 小花花一切正常,除了偶尔会挠挠门,好像对外面多了一份向往外,其他都和平时一样。 但大花花却始终没恢复以前的状态。 那些火腿它一直没吃,我又给它倒了点牛奶,它也不喝,仿佛在绝食一般。 我心情烦闷的熬过一下午,没等到花花发生任何改变,也没等到蒋正的任何电话。 天近傍晚,我刚要进厨房给自己搞点晚饭,手机忽然响起,我赶紧拿起来一看,却不是蒋正,而是董叔。 毕竟是长辈,而且是挺不错的长辈,所以我赶忙恭敬的接起电话说道:“喂?董叔?您找我?” 电话里的董叔语气和平时一样,平淡中带着一丝困顿:“啊…一江,晚上有时间吗?” “今晚?有时间啊,您找我有事?” 我说完,董叔说道:“没啥大事,有时间的话…叔想请你吃个饭…” 我有些诧异的说:“啥?您请我吃饭?因为啥啊?” 董叔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说道:“既然你有空,那就去之前给你接风那个饭店吧,叔不常在外面吃,认识的饭店也不多,别的…一会儿见面再聊吧…” 电话挂断,我一脸懵圈的换衣服出门,直奔那家离我家不远,却离董叔的店有些距离的饭店。 我到的比董叔早一些,等了十来分钟,董叔才姗姗赶来。 我俩要了个小隔间,一落座,董叔就让我随便点菜。 他这态度搞的我越发紧张,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点完菜,要完酒,在我的再三询问下,董叔才说出了这次请我吃饭的原因。 他想和我聊聊尚三竿的事。 董叔也已经听说了那天糖糖在医院‘大显神通’的事,但他觉得事情被传的有点离谱。 因为知道我和尚三竿有交情,所以还是想听我说说。 我知无不言的把那天的整个过程完整的告诉了董叔,当然,我是按普通观众的视角说的。 董叔听完后告诉我,这件事传的很‘开’,在县里几乎已经达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而且这种事一旦传播开,肯定就会发生变形。 像董叔从别人那儿听到的版本里,就已经有了刘老汉魂魄现出真身的情节。 对此我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却并没觉得有多意外。 接着,董叔说起了他的担忧。 因为他没想到尚三竿会把这件事的影响力搞到这么大,所以他很担心,怕尚三竿驾驭不好接下来的情况。 当然,董叔之所以会有担心,主要还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他的女儿。 于是我先替尚三竿安慰了董叔一通,然后就顺着董叔的话头,询问起了糖糖这两天的情况。 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董叔说糖糖这两天一切正常,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回到家也没什么不对劲。 甚至当董叔在听说那件事后,主动向糖糖问起时,糖糖也表现的很平静,似乎那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如果非要说糖糖和以往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姑娘很偶尔的会提起一个男人的名字:尚甘。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事。 在董叔眼里,糖糖这种表现,其实已经代表着一种不正常了,所以董叔跟我提了个请求,他想让我跟糖糖聊一聊。 因为董叔觉得,自己虽然是糖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他也明白,很多时候,孩子们可能更愿意跟同龄人袒露心声。 我和董叔正聊的火热,忽然,手机收到一条信息,竟然是糖糖发来的:一江哥,我想辞职,我干不下去了。(配表情:大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圆场 大爷的,竟然真让尚三竿给说中了。 我看了董叔一眼,刹那犹豫,还是决定不把这信息的内容告诉他。 我悄悄给糖糖回复道:你在哪儿?咋了? 放下手机,我继续和董叔闲聊。 片刻后,糖糖回复道:我还在医院,一江哥,你方便电话吗? 我给她回复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正跟你爸在外面吃饭呢,我们老哥俩聊点正事,过会儿我打给你吧。 糖糖先回复了三个字:啊?我爸? 接着马上又发来一条信息:好吧,我等你。 放下手机,我继续和董叔聊糖糖,聊尚三竿。 只是有了糖糖这几条信息,我接下来多少有点分心。 董叔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又过了没多久,他便提出店里不能一直没人照看,所以该结束这顿饭了。 我当然不会反对,来到前台,在我的强烈抗议下,这顿饭最终是由我掏的钱。 一共也就是刚到三位数的价格,不算什么大事。 不过我还是在心里把这笔账记在了尚三竿头上。 离开饭店,我陪着董叔在夜色中溜达了一会儿。 途中董叔很委婉的说,他觉得糖糖现在的心思不在谈对象方面,但之前毕竟是他以谈对象的名义介绍我俩认识的,所以他决定,如果手头再有条件不错的姑娘,一定会介绍给我。 我知道他其实想的是,糖糖似乎已经把心思放在了尚三竿身上,但这话实在不便明说。 我当然也不会主动戳破这层窗户纸,所以就跟董叔打着哈哈说,那就辛苦他老人家了。 在一个合适的路口兵分两路后,我就给糖糖发了条信息,询问她方不方便电话? 糖糖直接给我打了过来,她说她正在医院值班,不忙,但心里实在难受,所以想找个人说说话,如果我方便的话,最好能去医院找她一趟。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估摸这会儿去找她的话,要是被一些闲人看见了难免会说三道四,所以就拒绝了这单纯的姑娘,电话和她聊了起来。 然而听这姑娘说了一阵,我却越听越火大,尚三竿啊尚三竿,你丫是真能作妖。 原来糖糖之所以会‘心里难受’,全是因尚三竿而起… 经过那天医院那场大戏后,尚三竿这货一直没主动联系过糖糖。 这还不算,每当糖糖主动给尚三竿发信息时,他还总是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永远就只是说,自己忙,其他事情等过段时间再说。 对尚三竿这态度,糖糖觉得非常难过,她有种被人利用完就被丢弃的感觉。 也是因为那场‘表演’,这两天上班时她已经没法专心工作了。 基本上每个小时都会有人找她,想让她用她的‘阴阳眼’给自己帮忙。 会发生这种情况,是糖糖提前没想到的,所以该如何妥善处理,糖糖毫无对策。 也是因此,她才会多次联系尚三竿,想征询他的意见。 但她又联系不上这货,即使联系上了,这货也没跟她说过该如何处理。 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所以糖糖就只能直白的拒绝那些人。 可是她的拒绝,却被大多数找她帮忙的人理解成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变相要钱。 那些人倒是实在,纷纷表示,自己本来也没打算像刘家哥仨似的,让糖糖白帮忙。 只要糖糖肯出手,价钱随便开。 按糖糖说的,这些找她帮忙的人中,主动提到具体劳务费数字的,最少一个是二百块,最多的一个,已经报价到六千六了。 只要糖糖肯答应帮忙,立刻就给钱。 六千多块,已经相当于糖糖三个多月的工资了。 面对这种‘巨款’,糖糖慌了,她不敢接,她还是想找尚三跟商量该怎么处理,毕竟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责任全在尚三杆。 但尚三竿却依旧不理她。 于是,糖糖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她连这通电话都是躲在厕所里打的,就在此时此刻,外面还有好几个人在等着她开价呢。 这我才听明白,糖糖想让我去医院找她,其实也是想让我帮她解围。 听糖糖说完,我瞬间就懵了,尚三竿到底特么想干什么?他把糖糖架到了这个位置上,然后就不管了? 我忽然想起尚三竿在我家时,他那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 当时就是不断的有电话和信息进来,所以他的手机才会不断亮起,但他都没理会。 现在看来,那些联系他的人中,肯定有糖糖。 联想到尚三竿之前关于糖糖一定会辞职的‘预言’,再听到糖糖说的这些话,我想,糖糖如今会面对的情况,全都已经被尚三竿预料到了吧? 那他如今不搭理糖糖,肯定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虽然觉得尚三竿这么做有些过份,但想到他给过我的承诺,我最终还是冲着电话安慰道:“糖糖啊,你别多想,他不理你…是因为他最近病了,就是因为生病,所以他暂时没精力管你这边的事,你给他个恢复期,等他康复了就好了。” 糖糖诧异的问道:“啊?他病了?什么病啊?严重吗?那他怎么不跟我说啊?我可是护士啊,能帮他的…” 听着糖糖对这货竟然如此关心,再想到他对糖糖的态度,我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便随口胡诌道:“啊,不用,他自己家有肾宝片,一天吃几斤,过几天自己就不分叉了,那啥…额…那些人再找你让你帮忙啥的,你就都推给三竿子,让他们去找他。” “这样…合适吗?”糖糖说的小心翼翼,我大包大揽的说:“合适!放心,你就说是我…是尚大师亲口说的!” 糖糖终于说道:“那…好吧,谢谢一江哥。” 又客气几句挂掉电话,我也已经到了自己家门外。 一边开门我一边琢磨,一会儿得给尚三竿去个电话,让他做好接客的心理准备,我这就算是给他揽了活儿了。 开门进院,院子里安静无比。 我锁上门走到花花笼子前,打开手机电筒对着花花,自言自语道:“唉,你说你到底是咋了呢?你…你…哎?” 我忽然发现花花越发不太对劲,不禁蹲下仔细看去… 花花…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百兽祭 自从花花被关进这笼子以后,这还是我第一次抚摸到它,但却已经摸不到生命气息了。 手心传来一片柔软,却也传来一片冰凉。 我心里很难受,对花花的突然死亡感觉很伤心,同时我还有着一丝难以言明的恐惧。 之前刘县长和申弄那么重视这狗,现在它在我家死了,虽然我连这狗的死因都不知道,但如果刘县长他们知道这事儿的话…那估计对我没什么好处。 我突然想起申弄当时说过,如果不是蒋正帮我说情,也许我全家都会因为当初捡到花花,而被送进监狱。 我知道刘县长有这能力也有这权力,在我们‘山高皇帝远’的北安,县长就代表着‘绝对权力’,这权力大到外面的人根本无法理解。 现在花花死了,我该…该怎么办? 我终于还是收回了手,站起身,一股没来由的恐惧,让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眼大门口。 忽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从客厅方向传来,好像是小花花在挠门。 我撇下花花,返回了客厅。 确实是小花花在挠门。 小花花很乖,看到我进来就不挠了,只是傻傻的看着我,我往哪儿走,它就跟我往哪儿走。 我坐到沙发上,它就依偎在我脚边;我把它抱在怀里,它也毫不反抗。 我该怎么办… 如果花花还活着,刘县长知道花花跑回了我家,这完全无所谓。 可花花如今死在了我家,我…我必须想办法不让这事儿传出去。 夜渐深。 我一直没回卧室,在沙发上坐会儿,就上院子里看看,总是希望自己某次进院子时,能看到花花又活了过来。 可惜,没有奇迹。 渐渐的,我也有些熬不住了,就在沙发上时断时续的睡了起来… 孔子说得对:没事儿多睡觉,梦里啥都有。 梦里我看到花花又活了过来,乖巧的陪在我身边。 我和父亲一起带着它出去玩耍,野外,樱花盛开,有个穿着古装的瞎子站在樱花树下,轻声的呼唤着花花的名字。 花花被那老瞎子叫走,一人一狗越走越远。 远处还有一堆人在等着他们俩,有个没有牙齿的老太太…有个两只眼全是眼白的驼背老人…还有扛着编织袋捡垃圾的老头…没有头的壮汉… 忽然惊醒。 我从沙发上猛然坐起身,身上一片凉腻,竟然被汗水打透了。 我脱光一身湿透的衣服,进卫生间冲了个凉。 洗干净自己,回到客厅,窗户外面的天空竟然已隐隐发白。 推开客厅门,走到院子里,看向狗笼子里的花花… 花花怎么…怎么好像变了? 它的毛色好像变了,原先它的毛色是灰色打底,上缀斑斑点点的黑色。 但现在看上去…怎么全黑了? 是因为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导致我看花眼了? 我一时有些纳闷,走近一看,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根本不是花花变色了,而是因为它身上密密麻麻落满了一层苍蝇。 这些苍蝇还在它身上四处游走,猛一看就像是它的皮肤在蠕动一样,要多恶心就有多隔应。 一股呕吐感直顶嗓子眼,这特么怎么回事?才死了几个小时而已,至于嘛? 我随手拿毛巾轰了一下,“嗡”的一声,九千多只苍蝇同时飞了起来,但马上又重新落回了花花身上。 这样下去可不行…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要隐瞒花花的死讯…那好吧! 我一咬牙,终于狠下了心。 眼看天还没彻底亮起,我回屋找了一床破褥子,又找了个纸箱子。 回到笼子前,开门,把褥子盖在花花身上,然后把花花卷了起来。 就当这褥子是你的裹尸布吧… 把花花卷好,我便把它整个放进了那个纸箱子里。 胶带封箱。 还好,花花的个头本就不大,封箱很成功。 抬头看去,天色又亮了一点。 找出两根废弃网线,把箱子捆在家里的另一台自行车后座上。 终于弄完,又出了一身汗,再抬头,天色…怎么好像又有点变暗? 不管了,正事要紧。 父亲平时喜欢倒腾花草,所以家里面铲子锄头之类的小道具很齐全。 我挑了一把顺手的铲子,扔进自行车车篓。 开门,推自行车出门,锁门。 骑上自行车,我便猛蹬了起来。 古有黛玉葬花,今有我赵一江葬花花。 正所谓狗死不能复生,花花,你别怪我无法给你一个隆重的葬礼,你要知道…别人家的狗也特么没见过办葬礼的。 埋葬花花的地点,我已经想好了,就去当初捡到它的地方。 也算是一种落叶归根吧… 我疯狂的蹬着自行车,不知何时,天空竟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雨势非常小,甚至有变成雾的趋势,视线所及,百米之外便是一片朦胧,啥也看不清。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这种天色下,其实我并不能精确的确定具体地点。 但仔细想想,反正这一大片都是类似的荒原,正所谓‘荒原处处埋忠骨’,也不用太较真了。 选定一处合适的位置,我便开始挖了起来。 这里的土质都比较松软,很好挖。 很快,一个足够大小的深坑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把箱子直接完整的放进了坑里。 填土,完工。 纸箱子会被分解,棉质的褥子也会被分解,最后,花花的尸体也会分解,一切都会回归大自然… 我看着花花的‘坟墓’矫情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怪味。 怎么…怎么这么恶心?我给埋的挺严实的啊,怎么还有味儿? 这股难闻的气味让我本能的有些排斥,但又让我有些好奇,这不可能是花花发出的气味,那会是什么呢? 有阵轻轻的风平地吹气,气味好像浓了一些。 嗯,看来风来的方向,就是气味的源头。 我看了一眼那边,道路挺平坦。 看看吧,来都来了。 荒原高高低低,错落无致,有的地方有植被,有的是纯粹的黄土,甚至是沙地。 随着骑行,那气味越来越重,重的我都有点想吐了。 这不像是一条两条死狗就能发出的气味。 终于在又绕过一处高地后,我看到了一个深坑,直觉告诉我,这坑,就是气味的源头。 这坑五米见方,不靠近的话,看不到下面的情形。 我推着自行车逐渐靠近,气味越来越浓烈… 一直推着车走到距离深坑还有四五米的地方,我终于能看到坑底一角的景象了,却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好多…好多动物尸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错过 一个五米见方,深度也有四五米的大坑。 三面陡峭,另一面虽然也很陡,却是个斜坡。 在这坑底,横七竖八的躺着腐烂程度不同的几十只动物。 有的已经风化成了白骨,有的好像新死不久,外观还很完整。 除了这些尸体外,还有一些活着的蛇和蜥蜴,它们正在坑底爬来爬去,像是在觅食。 靠近这深坑三米左右,我就掀起上衣捂住了口鼻,大爷的,味儿太冲了。 这特么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动物尸体? 这些动物是死后被人遗弃在这里的?还是自己跑过来死在这里的?为什么会这么集中呢? 这种天色下,荒山野岭的独自面对着一坑尸体,即使只是动物尸体,也很有几分恐怖。 远处天际忽然传来一阵闷雷,我顺着声音看去,忽然想起个问题…刚才出门时,一紧张没带手机,现在…现在几点了?我上班可别迟到了。 想到这儿,我赶紧远离这坑,推上自行车,捡着平坦的路骑了起来。 赶紧回家,工作要紧。 眼看雨势有变大的趋势,而且我只要一把捂着口鼻的衣服放下,立刻就会闻到那股难闻的气味。 反正四下无人,不怕丑,我想了想便把上衣外套脱下来,直接连脑袋带口鼻全都严严实实的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回算是妥了,即不怕雨淋,也不怕怪味儿。 终于骑行到了这荒原的边缘,进入回城的正经柏油路上,一辆黑色SUV和我擦肩而过,驶进了我刚刚离开的方向。 这车的品牌很普通,牌照也很普通,甚至型号款式也很普通。 乍看之下,就像是普通工薪家庭辛苦一辈子,为了让自家儿子能娶上媳妇,把全部积蓄拿出来买的那种车一样。 这种车在北安遍地都是。 大清早的,没想到除了我,竟然还有人来这种鬼地方。 一路进城,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雨势没变的更大,周围也没有了难闻的怪味,于是我便把外套从头上取下来,扔进了自行车篓里。 终于到家,还好,连七点都没到。 洗漱,做饭,吃饭,喂小花花。 把刚才那身衣服扔进洗衣机,换了身新衣服,我便出了门。 走到院子里,看着花花空荡荡的笼子,一股失落感顿时涌上心头。 唉,都说‘人死如灯灭’,狗又何尝不是呢?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关好笼门,直奔县医院。 和任科交接完毕,我便关上大门,躺在自己床上开始补觉。 临近中午醒来后,精神才恢复一些。 回忆了一下昨晚到现在的经过,想了想,我给尚三竿发去一个视频邀请,得跟他说说糖糖的事。 视频很快接通,我简明扼要的跟他把糖糖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我说完,这货只说了个“知道了”,就要挂断视频。 我一时有些急眼,赶忙喝止住他,问他到底怎么想的?糖糖这边他到底想怎么处理? 结果这货反倒占住理了似的,非说既然我已经把去找糖糖的人都推给了他,那他接下来肯定会很忙。 等忙完眼下的事,再联系糖糖不迟。 在我的一轮骂街攻势下,他只得继续跟我发誓保证,肯定不会坑糖糖。 至于糖糖想辞职这事儿,既然已经把骚扰糖糖的人都推给了他,那糖糖也就等于暂时没有辞职的理由了,所以我不用太过担心。 但说到最后,尚三竿却很坚定的告诉我说,他觉得糖糖还是会辞职,而且就在这几天,绝对不会太久。 挂断视频,我给糖糖发了条信息,询问她今天怎么样?有没有按我说的,把那些人都推给尚三竿? 想到她昨晚上的是夜班,这会儿估计还在补觉,我就没着急等她回信。 起床上外面买了点吃的,打发完午饭,下午继续打拳。 毕竟有个好身体总没坏处。 一直练到晚饭时间,手机才终于收到糖糖的回信。 她按我说的做了,全都推给了尚三竿。 只是有的客人不怎么听她的,因为他们觉得他们需要的是糖糖的专有能力,尚三竿就是再厉害,他可没糖糖的‘阴阳眼’。 专业不‘对口’,找他不合适。 糖糖对此很无奈,只能继续找借口硬推。 我安慰了糖糖一阵,除了让她继续往尚三竿身上甩锅,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和糖糖聊完,我便把我俩的聊天记录直接转发给了尚三竿。 尚三竿没回复我,我也没再理他。 是夜,吃过晚饭倚在床上,我正在玩手机,忽然听见一阵门响,抬头一看,是董叔。 董叔先客气的跟我聊了会儿糖糖的事,我适当的稍微撒了撒谎,让他不必太过担心,一切都有尚三竿在前面挡着。 聊了会儿糖糖,董叔话锋一转,又聊起了我的‘终身大事’。 董叔辗转着从一位他的同龄人那里,得到一个我的同龄人的电话号码。 按董叔的说法,对方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姑娘,除了最近工作不太稳定以外,其他条件都不错。 我谢过董叔,接过他递给我的一张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又在他的催促和监督下,给这手机号发了条信息,约定明天中午一起吃个饭。 看我跟对面约定好,董叔才安心许多。 看来,我的事他是真的很放在心上。 董叔走后,我看着那串手机号,一时觉得莫名有些眼熟,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 毕竟手机号嘛,都长的差不多。 不过现在手机号都是跟微.信号对应的吧? 想到这点,我便用微信搜索了一下这手机号,结果显示的是个我完全没印象的人。 睡觉,乱梦一夜。 第二天和任科交接完,回到家,我就又给董叔介绍的那个姑娘发了条信息,跟她确定中午吃饭的地点。 中午,我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提前赶到了那家饭店。 进门选好座位,又给那姑娘发了位置信息,我便玩着手机等了起来。 过了没多大会儿,一声尖叫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 尖叫过后,只听一个挺好听的女声说道:“怎么是你?!” 我看着来到我面前的这位满脸惊讶的姑娘,不由得也瞪大了眼。 几秒钟后,我苦笑着说道:“孙锦瑟,没想到咱俩是真有缘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冰释前嫌 “你站住!就算看在小花花的份上,你起码让我先把话说清楚吧?” 确定要和她相亲的人真是我,孙锦瑟扭头就要走。 我知道,她对我的反感,全来自于那天在银行里出的那事儿。 她肯定直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刘家三杰的家人,所以才会如此抗拒。 我虽然对她也没有什么跟相亲有关的想法,但我真的不喜欢这种被人冤枉的感觉。 被我这么一叫,孙锦瑟扭回头,冷着脸说道:“跟你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可能跟你恋爱结婚,甚至加入你的家庭,所以还是算了吧。不过既然你提到了花花,麻烦你把它还给我,我可不想它跟着你这种主人,钱,我一分不少全退给你。” 眼看这姑娘态度坚决,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说:“我就说一句,那天那仨人都不是我家人,他们家老爷子去世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仨。” 孙锦瑟一愣,随即又充满质疑的说:“呵呵,别逗了,不是他们家人还一直陪着他们?什么叫刘大爷去世之前不认识他们?难不成你是太平间看门的,刘大爷一去世才要跟你打交道?” 我鼓鼓掌苦笑道:“姑娘,你真是个天才,被你说对了,我就是咱老县医院看门的,主营业务还就是太平间那点事儿。” 孙锦瑟鄙夷一笑,说道:“哼,满嘴瞎话,真不愧是一家人。” 眼看越解释越说不清,我干脆也不废话了,掏出身份证往桌上一拍,说道:“那,我姓赵,那家人全体姓刘,这总说明问题了吧?那,这是我手机,相册你随便翻,有我跟我爸妈的合影,你自己看吧,相册里有一张刘家人的照片,就算我撒谎,这总行了吧?” 孙锦瑟终于冷静了一些,但语气中的怀疑并没消散多少:“你…真不是那三个人的家人?” 看到孙锦瑟语气有所动摇,我一摊手说道:“不仅不是,而且我还真是太平间看门的,怎么样?现在可以坐下了吗?那么多人看着呢,多尴尬。” 孙锦瑟扭头看了看其实没几个客人的饭店,终于还是坐回座位,冲我质问道:“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是看门的?那…那你那天为什么要陪着那三个人一起去银行?” 我想了想,言简意赅的把我如何开始看门,如何和刘家人打上交道,那天又为何陪他们去银行,全说了一遍。 等我说完,孙锦瑟脸上的怀疑终于消失许多,服务员也来第三遍催我俩点菜了。 孙锦瑟有些拘谨的没接菜单,于是我便一边询问着她的口味,一边点了几个略偏清淡的菜。 我说完了我和刘家三杰的‘交情’,接下来,就是孙锦瑟说她的情况了。 这姑娘在非暴走状态下,给我的感觉还是蛮温柔的,甚至在提到刘家哥仨的所作所为时,偶尔的小愠怒,也掩饰不住她温柔的本质。 从孙锦瑟嘴里我也知道了,那天她为什么会暴走,以及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和我相亲。 一年半前她刚到那家银行参加工作时,老员工就把没有价值又浪费时间的客户都甩给了她,这其中就有刘老汉。 刘老汉不定期会去银行存钱,每次都是存一百块。 但是因为他拿的都是零钱,所以每次他存钱,都要有银行员工陪着数清楚才能存,这种客户,老员工们都不愿意接待。 孙锦瑟接手后,基于自己的新员工身份再加上她天生的同情心,所以一直对刘老汉很友好。 而刘老汉也可能是心里太苦了,所以每次去银行存钱,都会趁着数钱的空档,和孙锦瑟聊上一会儿天。 从这些聊天中,孙锦瑟也了解了刘老汉的家事,基于同情心,她后来还时不时会以‘银行送福利’的名义,自掏腰包给刘老汉送点实惠的东西过去,比如米面油之类的。 同时她也对刘老汉那三个从没尽过孝的孩子,产生了很严重的反感。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那天她才会难受到那个地步。 只是她始终没见过那三个人,所以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仨长什么样子。 至于被她暴打的那位秃顶领导,孙锦瑟对他也早已忍耐许久,里外里两份怨气加到一起,她终于选择了爆发。 其实她早就不想在那儿干了,但是她家里不同意。 因为当初为了让她能进那家银行上班,她父亲托了好多关系,送了好多礼,所以她这份工作对她父亲来说,堪称‘来之不易’。 所以即使她明明白白的告诉父亲,自己是因为什么才不想在那里上班,父亲还是不同意,只是劝她…‘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天暴走结束回家后,她很坦白的告诉父亲,自己已经辞职了。 所以不可避免的,她和父亲又大吵了一架。 这次吵完,她父亲终于妥协了,不再逼她去上班,但同时也提出,既然不去上班了,那就赶紧谈对象结婚。 事业;家庭,总要有一样。 做女儿的也心疼父亲,既然工作的事父亲做出了让步,那父亲提出让自己谈对象,她也就没拒绝,于是今天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换句话说,她今天来相亲也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不是自己本身想谈恋爱,或者想成家了。 她说完了她的情况,我便也告诉她,我来相亲也不是出自我本意,而且…我心里也有喜欢的人。 孙锦瑟对此倒没觉得多意外,也没因此就觉得我是渣男,平静下来的她甚至跟平常女孩一样,对我的‘恋情’产生了一点八卦之心。 在她的追问下,我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她听明白了我现在对程小青不止是单恋,而且还是暗恋。 知道这一点后,我有点尴尬,而孙锦瑟则有点小兴奋的表示,她可以给我当军师,帮我追程小青。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重点,就是她变着花样的给我出谋划策,如何表白如何追求什么的。 到吃完整顿饭,我俩已经彻底冰释前嫌,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哥们。 至于‘相亲’是个什么东西,我俩本来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我和她已经都忘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怪坑无解 不得不说,抛开其他所有客观因素不提,有这么个大美女陪着一起吃饭,确实是一件很赏心悦目的事。 碰巧她现在没工作,而我今天又不用上班,所以我俩吃的很慢,聊了很久。 后来我俩又聊起了小花花,这我才听明白,她是真的不懂狗。 这条狗,是她的一个‘闺蜜’自称托朋友从国外搞来的,她跟我报价时,完全没说瞎话。 至于她那个闺蜜是不是也因为不懂狗被人骗了,我不知道,也没戳破这事。 我只知道她所说的这个‘闺蜜’,就是她在银行上班时,坐在她旁边窗口的那个姑娘。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姑娘长的也不错,和孙锦瑟相比,似乎多了一份灵动,两个眼珠总是转来转去的。 说起小花花,我就想起了那个项圈,以及我之前顺着项圈上的手机号,查到她微.信号的事。 当时她的微信名就叫‘锦瑟’,头像也不是现在这头像,估计是辞职之后换的吧? 之所以要卖小花花,是因为她家人不同意她养狗。 而她之所以会买小花花,却是因为…因为她闺蜜的怂恿。 具体是如何怂恿的,她没说,我也没细打听。 总得说来,她当时买狗时买的确实比较匆忙,没顾上跟家人商量。 而通过她的描述也能听得出来,她父母也是控制欲比较强的人,不喜欢她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她父母究竟是本身就讨厌狗,还是讨厌她不经过父母同意,就自作主张去买狗这种行为,她也说不清。 总之,她的家人很坚决的不允许她养这条狗。 要么弄死,要么弄走,没有第三选择。 听着她对她家庭的描述,不知怎的,我忽然就想起了我那个表弟赵一千。 他的父母也是控制欲极强的那种人,表弟的性格也因此受到很大影响。 孙锦瑟这种常规状态下温柔甜美,一旦暴走就完全没分寸的偏激性格,想来也是受家庭影响才形成的吧? 一顿漫长的午饭吃到最后,孙锦瑟提出想去我家看看小花花。 但在我告诉她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后,她便没再强求,毕竟怎么说这也算是‘孤男寡女’,不合适。 于是我俩便相互告别,各回各家。 回到家,看着空荡荡的狗笼子,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深坑。 那个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呢? 小花花一如既往的乖巧可爱,我在客厅里逗弄了它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一对开明的父母真的是一件挺幸福的事。 就像这次大花花的离开,和自作主张买了小花花,我完全不担心父母会因此就责骂我,更不担心他俩会像孙锦瑟的父母似的,逼我把这狗弄走。 我给小花花拍了张照片发给孙锦瑟,换来这姑娘一个痛哭流涕的表情包。 天近傍晚,忽然收到一条尚三竿发来的信息:晚上一起吃饭,庆祝糖糖重获新生。 我一愣,给他回复道:她真辞职了? 尚三竿回复道:那当然,这世上有本神算说不准的事吗?(配表情:得意) 我想了想,给他回复了个微笑表情。 这个原本很普通的表情,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了强颜欢笑的意思,翻译成笑声的话,就是“呵呵”。 而尚三竿也很会意的又回复道:呵呵你大爷啊!行了,我再通知一下蒋正,晚上一起,人多还热闹。 我又给他发了个微笑表情,他给我回复了个中指。 放下手机,过了一会儿,蒋正忽然发来一条信息:一江,你现在人在哪里?晚上咱们在哪儿碰头? 我还没回复蒋正,尚三竿忽然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尚三竿说,蒋正已经快下班了,但糖糖还有些工作要最后交接一下,所以要晚点才能下班。 刚才尚三竿跟蒋正提出今晚一起吃饭后,蒋正就说,他不想在单位里等,回老街的话又有点远,所以想下班后先来我家等糖糖,我们仨干脆就在我家先碰头得了。 但考虑到花花现在在我家,而且我俩都没跟蒋正说过这事,所以尚三竿替我拒绝了蒋正。 听尚三竿说完,我说道:“没事,你俩都过来吧,花花…花花已经不在了。” 尚三竿有些迷茫的问道:“啥?什么意思?” 我想了想说道:“死了,我偷着给埋了,要不你先过来,哥跟你讲讲?” “好,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我想了想便给蒋正发信息道:来我家吧,三竿子逗你呢,没啥不方便的。 片刻,蒋正回复道:我就说嘛,他还神神秘秘的,那一会儿见。 我回复了个“嗯”,又逗了会儿小花花,心头突然涌起一阵失落感。 索性来到院子里,站在花花的笼子前,看着这笼子,任自己的思绪胡乱飘飞。 没过多大会儿,我身后就传来了尚三竿的声音:“到底咋回事啊?你给弄死的?胆儿大手黑啊你。” 我回头一看,他今天竟然穿着那天在医院时,那身很做作的中式套装。 于是我随口怼他道:“我就是把您弄死也不能把它弄死啊,关上大门,哥给你讲个‘抛尸案’。” 尚三竿会意,关上我家大门,这才跟着我进了客厅。 从发现花花的突然死亡,直到我埋它时,看到的那个恐怖深坑,我全都告诉了尚三竿。 听我说完,尚三竿眉头紧皱,半晌无语。 “那,事情就是这样,以后蒋正要是不主动提,我就打算当做这事儿压根没发生,反正…反正狗已经死了,我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 我有些泄气的总结完,尚三竿依旧眉头紧皱,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表情纠结的沉默了几分钟,尚三竿忽然边掏手机边说:“之前你说金牡丹也自称懂风水了,所以我就也研究了一下这方面,正所谓‘理论要跟实践相结合’,我研究的时候吧,就顺便从风水的角度看了看咱们县的格局,来,你看看,你说的那个大坑是在哪个位置?” 尚三竿调出手机地图,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 我盯着那地图看了会儿,又仔细回忆一阵,最后选中了一个位置说道:“那,大概就是这里吧,误差肯定不超过十万公里。” 尚三竿骂道:“你特么怎么不说肯定在地球上呢?” 说完他便拿起了手机,谁知看了一眼,他表情就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奇怪笑意说道:“是这里啊,那看来…这事儿有意思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谎话 “有啥意思?啥有意思?你啥意思?”我有些懵圈的问着。 尚三竿的语气很奇怪,似乎这坑所在的位置,比这坑本身的离奇状态还值得关注。 尚三竿拿腔作势的刚想说话,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我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蒋正打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我瞬间明白,外面敲门的肯定就是蒋正,所以我直接挂断手机,和尚三竿一起去给蒋正开门。 蒋正身上穿的还是板正的黑西裤白衬衣,这造型基本能算是他的工作服了。 一见到我,蒋正就笑道:“这怎么大白天的还锁着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藏着姑娘呢。” 我笑了笑没说话,带着蒋正走进院子,看到空荡荡的狗笼子,蒋正语气带着一丝歉意说道:“那什么,一江,没再重新买条狗吗?” 我说道:“买了,太小,跟屋里放着呢,这笼子还关不住它。” “哦,那就好。”蒋正的语气稍微放松了一些。 忽然,尚三竿问道:“之前那条狗现在还挺好的吧?” 蒋正看向尚三竿,停了两秒,才理所当然的答道:“挺好的啊,我昨天还在我姥爷那儿见它了,能吃能喝的,呵呵…” 听蒋正说完,尚三竿和我对视一眼,我试探着追问道:“它…还挺健康的吧?没水土不服什么的吧?” 蒋正答道:“没有没有,放心吧,不瞒你们说,当初我姥爷在决定买那狗之前,其实早就专门研究过它的习性,所以照顾的相当好,对了,一江你新买的狗是什么品种啊?我看看呗?” “哦…就是…就是一般土狗,在屋里,咱也进屋吧。” 我面无表情的说完,蒋正便率先朝客厅走了过去,我和尚三竿跟在他身后,再次彼此对视。 尚三竿的眼神看上去很费解,我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跟着蒋正进了我家客厅。 此刻的我终于确定,蒋正确实对我撒谎了,而不是他姥爷对他撒谎了,不然,他大可不必说‘昨天见过花花’这种话。 可是,他为什么要冲我撒这谎呢? 怀揣着有些复杂的心思,我进屋后刻意没再提起过花花。 看到呆萌的小花花,蒋正也瞬间爱心爆棚,蹲在地上不断的逗弄着它。 只是此刻我却不知道,蒋正这状态,究竟是不是真实的他… 玩儿了一会儿,糖糖终于给尚三竿打来了电话。 她已经完成了护士生涯的最后一次‘下班’,现在人已经在县医院外面了,她问尚三竿,下一步该去哪儿? 听着糖糖的语气,我一时有些恍惚,这姑娘现在对尚三竿这么依赖的嘛? 之前尚三竿那么久不理她,让她一个人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她竟然都毫无怨言? 尚三竿倒没客气,直接说了个饭店的名字,让糖糖自己过去,我们仨这也就动身往那儿赶。 电话打完,我们仨便决定这就出发。 临出客厅时,蒋正还很礼貌的跟小花花说了个“再见”,整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知道晚上少不了要喝酒,所以尚三竿便没开车,我们仨步行赶去饭店。 因为我和尚三竿都知道花花已死,而蒋正又在花花的事情上对我俩撒了谎,所以这一路我们虽然也一直在闲聊,但却没再提过花花,甚至没提过那个怪坑。 这一路上,我没少因为糖糖的辞职而埋怨尚三竿,尚三竿满不在乎的嬉皮笑脸着,蒋正时常被我俩说的话搞的脸露迷茫。 眼看我一直埋怨着,蒋正在听明白尚三竿在做的事,是想给并且有能力给糖糖更好的生活后,他竟然也觉得尚三竿是对的,甚至开始帮他说话。 用蒋正的话说,我们生活的毕竟是个现实社会,既然是现实社会,那就应该活得现实一些。 能生活的更好,又不违法乱纪,何乐不为? 听到蒋正向着自己说话,尚三竿也拍起了蒋正的马屁,一度还‘蒋科长蒋科长’的叫着,顺便还从职业上对我和蒋正进行了非常露骨的‘拉踩’,说这就是公务员和看门的在眼界方面的差距。 不过尚三竿最多也只是提提蒋正的公务员身份,始终没提过他姥爷。 终于来到了饭店门外,眼看蒋正一直向着尚三竿说话,我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说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绝对不能坑糖糖。” 尚三竿竖起右手三根手指说道:“趁着进屋之前,我先对天发个誓,别说我坑她了,往后但凡她过的还不如你…不,往后她哪怕收入跟你在一个水平,那都算我今儿撒谎了,算我对不起你,那就随时让我天打雷劈,这总行了吧?” 尚三竿刚说完,一个略带哀怨的声音突然传来:“尚大师…好久不见。” 我们仨循声望去,是已经提前赶到的糖糖,她正眼圈通红的站在饭店门口,看着我们仨。 看到糖糖,尚三竿马上稍微正经了一些,收起用来发誓的手,冲糖糖笑道:“唉,最近真是太忙了,一直没顾上来找你,不过知道你做了这么大的决定,我便把今天的恩客全都推掉了,糖糖姑娘…好久不见。” “还恩客…你咋不说嫖客呢?”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蒋正轻轻推了我一下,冲我笑了笑,尚三竿根本没搭理我。 “嗯!尚大师,这段时间我真的…” 糖糖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尚三竿忙上前几步,轻轻拍了拍糖糖肩膀,笑着安慰道:“你看你,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我这不是来了嘛?走了,咱们吃饭去!” 说完,尚三竿递给糖糖一包纸巾,糖糖接过纸巾,再次用力“嗯”了一声,这才扭头朝饭店里走去。 迎宾小姐把我们四个带到一个包间里,通过尚三竿跟这小姐姐的对话,我才听出来,他其实已经提前跟饭店这边联系过了。 尚三竿原本想让糖糖来负责点菜,但这姑娘拿着菜单翻了又翻,却始终以一个“贵”字,成功的拒绝了所有菜品。 最后这姑娘把菜单一合,说了句,她还是更喜欢吃米线。 尚三竿笑着拿过菜单,噼里啪啦点了一堆,又让我和蒋正各自点了一些。 糖糖被吓的一惊一乍,而尚三竿却告诉她,不用这么紧张,今天这顿他做东。 毕竟吃完这顿饭,她就要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了,所以,理当隆重一些…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锦瑟相亲记 尚三竿很会制造气氛,看得出来,他也在有意去帮糖糖调整心情。 糖糖对尚三竿的举动似乎也很受用,一顿饭还没吃到一半,今天初见时她的那副满脸委屈的模样,就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在尚三竿的引导下,对未来充满的无限向往…以及时不时看向尚三竿时,那饱含着浓浓爱慕之意的秋波流转。 只是尚三竿始终没回馈过糖糖的那种眼神,这让我觉得,他对糖糖的感情和糖糖对他的感情,也许完全不是同一回事吧? 一顿饭吃到最后,服务员忽然送进来一个生日蛋糕,说是尚三竿的意思。 服务员走后,在我们其他人的迷茫眼神中,尚三竿给蛋糕点上蜡烛,接着说,今天是糖糖重获新生的日子,值得当成生日来庆祝。 借着酒劲,他还带着我和蒋正扯着嗓子一起唱起了生日歌,这生日歌换来了饭店服务员主动送来的一碗长寿面。 糖糖激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她说虽然今天不是她的生日,但却比往年她每次过生日时都更让她有幸福感。 一顿饭吃完,天色也不早了。 我们仨一起先送糖糖回家,这我才知道,原来那个殡葬店不是糖糖的家,她家在拆迁后也得了一套单元楼,只是董叔常年在店里呆着而已。 把糖糖送到她家楼下,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因为都喝了不少,所以也没打算再继续进行啥娱乐活动,干脆各回各家。 我独自回我家,尚三竿和蒋正顺道,俩人打了同一辆两块飞。 回到家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倒头便睡,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照常上班,上午我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询问他啥时候来我家把他车开走? 尚三竿告诉我,他已经把糖糖接到他家了,两个人要先忙‘合作’的事,车的事抽空再说。 听到这消息,我虽然有点惊讶,但也不是很意外。 快中午时,孙锦瑟忽然给我发来一条信息,她家里又给她安排了一次相亲,中午见。 看在她帮我出主意追程小青的份上,她想让我帮她把把关,毕竟男人才更了解男人嘛。 对此我当然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十几分钟后,她给我发来一张精修过的照片。 照片里那枚正气凛然的男子西装笔挺,三七分的发型梳的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的就跟正在入党宣誓似的,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饱满的七十年代村干部气息。 发完这张照片,孙锦瑟紧接着发了一条信息:亲,你觉得这像是跟咱们同时代的人吗? 我想了想回复道:等见到真人看看再说。 孙锦瑟回复了个“OK”,又过了半小时,她连续发来了几条语音。 不过却不是她的声音,而是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如诗朗诵般在说话。 “像我们这种成功人士,对伴侣的要求都比较高,相信你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工作需要,周边的县城我都去过,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所以想找个眼界心胸都能匹配的伴侣…” “我啊?现在在一家国营白酒公司做销售代表,这个代表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你懂吧?” “不是不是,茅台五粮液都太不上档次,我们这酒最低也得是国宴才喝的。像之前宇航员登月时,喝的就是我们公司的这种酒,茅台五粮液有这待遇吗?” “谁说中国宇航员没登过月的?早就登过了,只是你们作为普通百姓得不到内部消息而已。” “登月为什么要带酒?当然是喝啊!” “那,这半瓶是我自己珍藏的,初次见面,拿回去给你爸尝尝吧…不用推辞,虽然你爸那种阶层的人肯定没喝过这酒,但这对我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听完这条语音我就听不下去了,还有七八条,我点都没点开。 跟在这些语音消息后面的,是一瓶白酒的照片,看上去那瓶子里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了。 接着是一条文字信息:一江,你认识这酒吗? 我点开那张酒瓶照片看了一眼,确实不是老家常见的白酒品牌,上网一搜,这牌子的酒里,最贵的一款零售价是三百八十八,最便宜的是二十八。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给孙锦瑟发信息道:这酒好像还挺不错,小伙子长得也挺精神,你们谈的怎么样? 几分钟后,孙锦瑟先给我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又发信息道:我上网查过了,这种酒最贵的才不到四百块,我爸才不稀罕喝,你觉得上档次我送给你吧。 我给她回信息道:我这破嘴配不上这么好的酒,哈哈,小伙子蛮可爱的嘛。 孙锦瑟又发了翻白眼的表情,一时没再理我。 直到我吃完午饭,她才又发来一条信息:我的天啊,刚才我跟他客气说先接触接触,从朋友开始做起,他竟然就跟我说,既然我不能直接答应给他生孩子,那这顿饭就要AA制。 看到这条信息,我问道:然后呢? 孙锦瑟接着发信息道:然后我就说这顿干脆我请吧,他竟然没拒绝,没拒绝…然后这顿饭就真是我掏的钱。 我有些无语的发了个目瞪口呆的表情包,孙锦瑟回复到:我先回家啦,回头聊,这大哥竟然都没提出要送我。(配表情:笑哭) 我给她回复道:大哥可能比较矜持,你注意安全。 孙锦瑟又回复了个“OK”,我便没再回复她。 然而半小时后,她又给我发了条信息:我的天啊,媒人给我爸打电话了,说因为中午吃饭是我掏的钱,所以对方认定我是想倒追他,为了表示追他的诚意,他要我把我家房子过户到他名下… 我哑然失笑的发了个代表吓疯的表情包,孙锦瑟给我回复了个代表垂头丧气的表情包。 接着她又发信息说,她爸已经在给她物色新的相亲对象了,下次她还想让我帮她把把关。 我当然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再之后,我俩的聊天内容便转向了另一个话题,那就是她给我出主意该如何追求程小青。 唉,也不知道她身为一个妹子,哪儿学来那么多追妹子的套路。 不过和她聊天真是一件蛮开心的事,开心,人就会更投入其中。 于是不知不觉间,我俩就断断续续的一直聊到了天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高富又作妖 这一夜我难得睡得很好,一觉直到大天亮,醒来后精气神也很饱满。 和任科正常交接完毕,我便回了家。 到家后我先给尚三竿发了条信息,询问他和糖糖的进展,要是方便的话,我想去看看热闹。 说实话,我是真有点好奇,想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操作。 但这货给我的答复却是,时机尚未成熟,所以我想去找他也可以,但是肯定没啥看头。 既然没看头,我也就懒得去了,只是又催了他一遍,让他快来我家把他那辆破车开走。 发完这条信息,我就开始寻找家里合适的盆,准备给小花花洗个澡。 是的,我得对小花花好点,这样拍出来的照片能好看一些,发给孙锦瑟看的话,她也能更放心一些。 就在我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大盆时,忽然手机响起,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我擦干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便听对面一个中年男人说道:“喂,你好,你是叫赵一江吧?” 我说道:“是我,您是…” 对面说道:“噢噢,是就好,我一看这号码是首都的还以为打错了呢,是这样,你是高富同学的监护人吧?我是他的班主任啊,我姓王。” 又是高富?怎么我还成监护人了? 但想到这孩子爹死娘傻的处境,我还是尽量客气的说:“我是认识一个叫高富的孩子,不过不是什么监护人,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对面忙说道:“噢,反正是你就对了,您现在人在北安吧?啊…好…那您看您这会儿方不方便来咱们县一中一趟?有些话我想当面跟您说说。” 我看了眼手机屏幕,不到上午十点,于是便说道:“好,那我到一中给您打电话。” 挂掉电话,我一边猜测着高富是出什么事了,一边出了门。 从这位王主任和气的语气来看,高富应该是没触犯什么校规,那能是出什么事儿呢? 难不成…是吴秘书弟弟的人找到学校去了? 想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便就近打了辆两块飞,直奔县一中。 到学校门口登记进门后,我给那位王主任去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给我指起了路。 七拐八拐的在一个办公室门口看到他,我俩很客气的握了下手,我就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一进屋,我就看到高富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专心的玩着手机。 看到我和王主任进门,高富虽然一脸的不情不愿,但还是站了起来。 我趁机仔细看了下,这孩子脸上没伤身上没脏,衣服还挺新,看来起码不是被人欺负了。 “赵一江同志看着挺年轻的嘛,是这样,我想先跟您确认一下,您和高富同学是什么关系?” 王主任客气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掏出了一个烟盒,准备从盒里往外掏烟。 我直白的说:“哦,我爸跟他爸原先是同事,都是咱老县医院看门的,我现在接我爸的班,也在那边看门,我比这孩子大几岁…他爸之前托付过我,帮他照应着点,谈不上什么监护人。” “哦…也是看门的啊?” 王主任的语气忽然冷淡了一些,同时不动声色的把已经抽出来的烟又塞回了盒里,只给他自己点上一根。 吸了一口后他才说道:“是这样,这不是早上这孩子跟我说,他昨天想去给他爸妈办个低保什么的,结果县里说,未成年人不能独自办那个,就想让我陪他去,可我这工作实在太忙,走不开,问这孩子,他说他学校以外就认识个你,这就把你找来了。” 我看向高富,高富莫名白了我一眼,就像我得罪了他似的。 不过这主任的话我是听明白了,于是便冲高富问道:“高富,你知道‘监护人’是什么意思不?你家再就一个亲戚都没有了?” 高富一脸不耐烦的说:“让你去你去就是了,废话真多,我要不是还未成年,用得着你啊?” “行,那我走了。” “哎!” 我扭头就要走,高富赶忙叫住我,接着又求助似的看向了王主任。 王主任说道:“这样,高富同学你先上外面等等,我跟这位…这位赵先生聊聊。” 高富很勉强的说了声“行吧”,随即慢悠悠的走出了办公室。 高富离开后,王主任指指他办公桌对面的座位说了个“坐”,我没客气,直接坐了下来。 这是个两人办公室,两张办公桌面对面摆在一起,和他同屋办公的老师这会儿不在,我便坐在了这位老师的椅子上,也就是王主任的正对面。 “是这样,这孩子吧,平时也不爱说话,天天在想啥我们也不知道。关于他说的这个事儿吧,我之前碰巧了解过,在咱们县里,其实只要有个成年人陪着就能办,你既然跟他认识,那就辛苦陪他去一趟吧。” 王主任开门见山的说完,我点点头说:“嗯,这倒是没什么,那要没别的事儿,我这就带他…” 我说着就准备起身,但这主任却连忙叫住我说:“别,还有个关于这孩子的事儿,我想跟你沟通一下…” 我重新落座,看来接下来要说的,才是这位主任把我叫来的真实目的。 王主任说道:“这个…高富同学年纪还小,不管你是不是他监护人,既然你跟他家认识,那就麻烦有时间多跟这孩子沟通沟通,让他…让他别太攀比,学校毕竟是学校嘛,不好的风气,我们还是该制止一下的,你说是吧?” 我仔细品了品王主任的话,试探着问道:“您是说…高富最近这种大手大脚的花钱方式吗?” 王主任答道:“对!就这事儿!我也主动去了解过,知道这孩子他爸已经去世了,我问这孩子时,他说他花的都是他爸的遗产,儿子花老子钱天经地义,这倒是没什么不对,可咱这儿毕竟是学校,每个学生的家庭条件也不一样,还是要注意影响的,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顺着王主任的话“嗯”了一声。 大概是看我态度良好,王主任语气缓和一些说道:“孩子嘛,喜欢攀比可以理解,那可以比点不花钱的事儿嘛,比如拍拍抖声小视频,比比谁点赞多什么的,你说是吧?” 我有点诧异的问道:“比…比那个?那干嘛不比学习呢?学习也不用…除了学费,也不用额外花钱吧?” 王主任一甩手说:“嗨,学习多累啊?孩子嘛,还是要以开心为主,你说是吧?” 一瞬间,我忽然又想到了那个词:圈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县委大厅 说不清王主任是出于什么心态,不等我问,他先根据手机号归属地确定我之前不在本地生活,接着就像程小蕾那天一样,开始跟我炫耀北安优秀的惠民政策。 听着他比程小蕾更加细致的描述,更加安逸的刻画,我不得不相信,程小蕾之前没撒谎,她们的老师真是如此向他们传递‘三观’的。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如果这就是这帮老师向孩子们传授的‘道’,那这帮孩子们的未来… 我想跟这老师辩论辩论,却又觉得时间地点都不太合适。 而且就算我今天把他辩论赢了,又有什么用呢? 此刻我只庆幸,还好自己离家早,没在本地上高中,不然的话,我难免也会在这种思想教育下,把自己变成个废物。 我敷衍的配合着王主任,听着他像神采飞扬的‘安利’了一大通,直到他终于自己说累了,我俩才重新聊起了高富。 王主任的意思很简单,具体流程高富都已经提前打听清楚了,只缺我这么个作用类似于‘担保’的成年人陪着,就能顺利把该办的事都办好。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和王主任聊天的感觉实在不咋滴,所以在捋清事情后,我便辞别王主任,带着高富去给他家办低保。 高富仍保持着一副猫嫌狗不待见的臭脸,刚走出校门,就觍着脸要我给他叫一辆两块飞。 我直接怼了他两个字:没钱。 这孩子却轻蔑一笑,抬手就叫车,他说他请客。 看着他那副嘴脸,我就有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那天明明说好以后井水不犯河水,结果真有事儿了,用我用的竟然这么顺手。 而且用就用吧,明明是用我帮他做事,却偏偏还要摆出一副‘用你是看得起你’的架势。 所以当一辆两块飞停在我俩面前时,我二话不说就赶走了这车,接着跟高富说,要么别去,要么走着去。 反正我今天有的是时间,而且事儿是你的事儿。 高富被我气的满脸通红,但他又确实找不到其他愿意帮他的成年人,所以只能窝着火,和我一步一脚印的步行赶去县委。 低保这事儿归民政部门负责,不过在很久以前,大概是为了方便老百姓,北安的绝大多数职能部门都集中在了一起。 所以不管是办哪方面跟民生有关的业务,去那栋‘县委服务大楼’都能办。 那栋楼和县一中的距离,步行的话,至少需要四十分钟。 太阳正当空,行程过半,高富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后来不知道是觉得这种沉闷的相伴太过尴尬,还是对我的智商没信心,高富竟然主动跟我聊起了天。 不过他说的,全都是跟我俩要去做的事有关的内容。 听他说了一阵,当我俩到达县委大楼外时,我也明白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家之前就一直领着两份低保,领了许多年了。 一份是他爹的残疾低保,一份是他娘的智障低保。 在他爹去世后,这孩子无师自通的自己悟到了一条道理,就和刘家三杰一样,他也打算隐瞒自己父亲的死讯。 我们北安的低保也是按月领的,瞒一天是一天,能瞒住一个月,就能多领一个月的钱。 这孩子原本计划的挺好,可后来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像他这种尚未成年,家里唯一劳动力又意外去世的家庭,其实还可以领一份类似于针对孤儿的专项低保。 选择了领这份钱,就等于无法再领他爹那份。 但他听说这份钱比他爹那份要多一些,所以才动了心思,准备跟县里坦白自己亲爹已经去世,自己符合孤儿标准的情况。 今天要我陪他来,就是办这事儿的。 同时我也听明白了,其实陪他来这趟,我也是要担一定风险的。 那就是,如果这孩子等会儿跟县里说的内容,和他家的事实情况不相符的话,因为高富未成年,所以上面万一怪罪下来,就得我担着。 这也是那位王主任不愿意陪高富来办这事儿的真实原因。 捋清这其中的轻重后,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唉,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只要找我,肯定就没好事。 还好,他家的惨状是真的,不用担心真有风险。 来到大厅里,找到对口窗口,高富把一堆资料和我一起往前一推,都交给了那个长的很像老版《西游记》里阴间判官的接待小姐姐。 这小姐姐的气质也很符合她的长相,一张嘴就是一股带着韭菜味的浓郁‘官威’,仿佛恨不得让我当场给她磕一个,再大喊一声:‘小民冤枉,请晴天大老奶帮我申冤!’她才过瘾。 所以呢,理所当然的,明明挑不出任何毛病,但这大姐就是找着茬拖延着时间,不肯给痛痛快快的办。 后来当她把二郎腿翘到桌子上,倚在椅背上,打着饱嗝重复问起本就重复了好几遍的问题时,我忽然反应过来了,她特么是在拿我打发时间。 与此同时,我还很惊喜的看到一个能帮我解决这大姐的人,蒋正。 蒋正没看到我,他行色匆匆的从一个办公室出来,看起来是着急要赶去下一个办公室。 身在北安,‘熟人好办事’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因为我俩的距离有些远,为了怕影响不好,所以我没直接喊他,而是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正在赶路的蒋正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接起来放到了耳边。 不得不说,他这一下真让我对他好感顿增。 我本来还有点担心,他要是直接挂断了的话,我可能多少会有些尴尬。 眼看他接了起来,我便冲着手机说道:“喂,小正公子,麻烦右转九十度。” 蒋正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但还是按我说的转了个身,而且很聪明的开始四下寻找,很快,我俩的视线就交接在了一起。 我俩同时收起手机,相视一笑,他便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一江,你怎么来了?来办事?” 蒋正问了一句,我指指高富说道:“门岗那个驼子的儿子,陪他过来办个低保,就是…好像办起来比较麻烦…” 说着我便看向了那个判官大姐。 判官大姐不愧是事业部门历练过的,一眼就看出了我和蒋正的交情。 而且我还很震惊的发现,这大姐看蒋正的眼神,像极了糖糖看尚三竿的眼神。 再看看这大姐的颜值,我忍不住拍了拍蒋正的肩膀说:“正啊,在这儿上班…也苦了你了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该来的终会来 我的调侃让蒋正有些尴尬,但‘判官大姐’显然不知道我在说啥。 听到我的话,她赶忙说道:“原来是自己人啊,这小哥真是哪儿的话?有我罩着,我们家小蒋怎么会吃苦呢?那啥?要办啥业务来着?低保是吧?办多少?来来,姐姐给你办!” 语气热情,态度友好,工作积极。 自打看出我和蒋正是朋友,这大姐就成功的表演了一出‘变脸’,一改刚才的丑恶味道,顿时仿佛额头上都刻上了一行大字:为人民服务。 接着不等我问,大姐就热情主动的说,要是提前说过是蒋正的朋友,那就算高富独自来,也一样能办理。 听到这大姐这话,我感激涕零的把高富单独留给了她,叫上蒋正躲到一旁聊天去了。 不过蒋正确实有公事在身,知道我今天来这儿到底是要干啥后,他就先去跟那个判官大姐叮嘱了几句,接着便跟我告别,忙他的工作去了。 蒋正走后,我陪在高富身边看了会儿,判官大姐再三表示,不需要我这么累,她肯定能给高富把业务办好,我在一旁等着就行。 高富也毫不掩饰对我的反感,很明显,他也不喜欢我离他这么近。 尤其是涉及到钱的时候。 所以我也没自讨没趣,直奔休息区,一边玩手机一边等待着。 半小时后,高富的业务终于顺利办完了。 只是当高富拿着比来时更厚的一摞文件资料,来到我面前时,我发现这孩子的脸上并没多少开心,他反而愁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你这表情怎么跟赔钱了似的?” 我看着高富问到。 高富无精打采的说:“行了,都办完了,那我先回去上课了,你送不送我回学校?” 看着他这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我就来气,于是也没好气的说:“你不认识回学校的路啊?怎么?你学校也得成年人陪着才能进了?” 高富白了我一眼,扭头刚要走,那位判官大姐忽然来到我俩身边,热情的一手揽过了高富的肩膀。 高富挣扎两下没成功,那大姐毫不介意的任由高富的脸贴着她的啤酒肚,又冲着我说道:“你是小蒋的哥们吧?业务都给办好了!往后这孩子每个月都能多领五十块钱低保呢!” 高富继续奋力挣扎,终于挣脱了判官大姐的‘十字锁魂手’,这才大喘好几口气说道:“就…就五十块钱而已…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费这劲了…” 听到高富这么说,我才明白,合着这孩子摆这么张臭脸,是因为嫌钱给的少啊。 判官大姐忙说道:“哎!话不能这么说,五十块钱不少了!要不是看在小蒋的面子上,你自己三年都未必办的下来!三年乘以五十,你自己算算…是吧?不少了吧?” 判官大姐的数学好像不是很过关,不过高富显然还是觉得钱有些少,继续没精打采的说:“行吧,总比没有强。” 说完这话,这孩子连个再见都没说,就自顾自朝大厅门口走了过去。 我也懒得叫他,反正事儿办完了,也没我事了。 我刚起身也准备要走,判官大姐突然叫住我道:“等等!小哥,来来,坐,跟你打听个事儿…” 我迷茫的重新坐下,大姐左右看看,往我旁边一坐,合金休息长椅顿时发出‘吱呀’一声惨叫,我整个人都随着这大姐的落座而晃动了一下。 “小哥,是这样,你跟小蒋是哥们是吧?那我想问问你啊,小蒋…他平时吃饭什么口味?喝酒喜欢白的啤的?饺子喜欢荤的素的?肘子爱吃炖的蒸的?红烧肉爱吃甜的咸的?主食爱吃米饭还是面条?饭后甜点…” “等等!大姐,咱一个一个来,您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来着?” 我叫停了这大姐的问题,也抬手止住了她逐渐向我靠近的庞大躯体。 这大姐想了想说:“他吃饭什么口味?” 我摇摇头说:“再上一个问题。” 大姐皱着眉思考片刻说道:“我说…你跟小蒋是不是…” “不是!我根本不认识那人,我这人就这样,跟谁都自来熟,我连他叫啥名字都不知道,真的,我要骗你我不姓高,我还有事儿,告辞!” 一通瞎话说完,我起身就跑出了办公大厅。 哎,对不住了蒋正,我实在不擅长跟你们公务人员打交道,剩下的还是交给你自己处理吧。 一路跑到办公大楼门外,我正好看到高富刚刚钻进一辆两块飞,看来他确实没想过要等我。 这栋大楼其实不光离县一中远,离我家也比较远,但我却没着急打车走,而是先上路边摊买了瓶矿泉水。 这一路走来,真给我渴坏了。 一边喝水,我一边给蒋正发了条信息,跟他道了个再见。 说起来,如果不是专程过来办事的话,我平时根本走不到这片区域,所以对这片区域也不熟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办公人员们有更好的上班感受,所以这边的绿化做的还蛮不错的,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整体弄的跟个公园似的,很适合散步。 所以我就一边喝水一边溜达了起来,没着急回家。 行走其中,不时看到穿着校服本该正在上课的孩子们,也穿行在这公园里。 他们和我不同,经常走着走着就会突然停下,把手机往墙上一固定,就开始跳起土味十足的‘舞蹈’。 这画面看得我一阵尴尬,但她们却显然乐在其中。 这些人的存在,似乎让这里原本美丽的自然风光,都变得不那美好了。 ‘煞风景’。 我突然就想到了这三个字。 忽然手机响起,我拿出来一看,蒋正给我发来一条信息:你最近留意一下今天那个孩子,他家可能会出点大事。 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看着这条信息,我不禁站定脚步皱起了眉头,蒋正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刚想给他发条信息问问,忽然,一个体型和我差不多的男人,从旁边冲我撞了过来。 我一时没站稳,手里的矿泉水也撒出一些,然而不等我说话,对方就直接骂道:“你特么瞎了?走路不长眼?!把老子衣服弄脏了,你赔的起吗?!” 我扭过身看向这人,刚想问问他年纪轻轻的哪儿来那么大火气?但看到他相貌的一瞬间,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唉,该来的总归要来,来了也好,来了…以后就不用惦记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跪 “你哥们呢?不止你一个人吧?” 我问了一句,同时四下寻找着。 果然,在他身后不远处,有另外四个人正在朝我这边走来。 三男一女,三个男的,加上撞我这个,全是那天那辆明黄色代步车里的人。 多出来的那个女的我没见过,年纪不大,但一身和年龄不符的风尘气却挡都挡不住。 不过从她那高傲的眼神能看出,她很为自己的气质感到自豪,甚至连她抽烟时,烟头都是朝上高高翘起的,像极了求偶期的母鸡脖子。 再四下看看,这是一处相当阴暗的角落,是我因为下意识想躲避那些拍小视频的尬男尬女们,才不自觉走到的一处僻静之地。 终于,那三男一女也来到了我面前。 四个男人的脸上皆是相同的阴狠,那女的则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说真的,我真反感这女人脸上那种掩盖不住的浅薄。 她让我不自觉的想起了高富。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是吧?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揽着那女人的男人冲我嚷了一句。 那女人顿时一脸得意加满足,那男人的神态也更加嚣张。 我收回思绪,想了想,挤出个笑脸,讨好的说:“不好意思啊,刚才走路没长眼,这位大哥,对不起。” 听到我认怂的话,那女人立刻笑出了声,揽着她的男人也笑了,接着一扭头,和那女的亲了一口。 似乎我的低姿态对他俩来讲,是某种能刺激肾上腺分泌的小电影一般。 毫不意外的,我的低姿态换来的,是他们更加外露的嚣张。 几个人中,有个像是大哥的人,冲刚才撞我那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朝我肩膀用力推了一把,推完指着我鼻尖骂道:“道歉就完了?啊?道歉就完了?问你话呢,你特么是不是瞎?!” 我低头看了眼这人的侧腰,有点鼓,看来有武器,只是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 匕首?甩棍? “说话!跟你说话没听见?!你特么是又聋又瞎是吧?!” 刚才那人又凑近我冲我吼了一句,吼这句时,因为离得太近,他的唾沫星子溅了我一脸。 有点臭。 我看向他,再次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不好意思,我眼神确实不太好,打小就有缺陷,一直没治好,唉,老天爷不公啊。” 问话那人愣住了,他大概是没见过怂成我这样还话这么多的人,一时有些懵,没再理我,扭头看向了他们大哥。 那大哥再次冲我甩了个眼色,看意思是让这哥们继续欺负我。 可这哥们显然找不到借口了,但眼看大哥有令,只好扯着嗓子冲我吼道:“给老子道歉!” 我赶忙点头诚恳的说道:“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错了,我下辈子一定改。” 我道完歉,那人却更懵了,再次扭头看向他大哥,显然是不知道往下该怎么继续进行了。 那位大哥似乎也看出了场面的尴尬,可能是对他小弟的谈判水平比较了解,所以干脆没再使什么眼色,而是直接朝我走了过来。 和撞我这人不同的是,这位大哥边走还边掏出了一把折叠匕首。 匕首展开,目测总长不低于半米。 看到这把匕首,那个女人顿时两眼放光,脸上相当兴奋。 说实话,看着这寒光闪闪的玩意儿,我也有点打怵。 匕首大哥走到我近前,用匕首背在我脖子上轻轻划过,接着说道:“道歉有这么道的吗?撞了我兄弟,说声对不起就完了?那往后是不是谁撞了我兄弟,都道个歉就没事了?那往后我兄弟还怎么在道上混?” 我好奇的问道:“您兄弟是混哪条道的啊?” 匕首大哥说道:“这好像不是你该问的话吧?” 我点点头,没再说话,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再说什么,他都能找出毛病来,这几个人今天就是想找茬揍我。 看到我没再说话,匕首大哥轻笑一声说道:“行了,也别说我们欺负你,既然是你不对在先,那你就跪下给我兄弟磕三个头,再挨个管我们叫一声爸爸,今天就放过你,四儿!” 说到最后,他叫了一声,搂着女人那个男人立刻答应一声,匕首大哥接着说道:“拿手机把这兄弟的道歉过程录下来。” 那男人说了声“好”,就一脸笑意的从兜里掏出手机对准了我。 他旁边的女人表情更兴奋了,几乎随时想要鼓掌。 “来来,先看一眼镜头。” 那个被称为‘四儿’的人冲我调笑着说到。 我扭头看了一眼摄像头,除了匕首大哥,其他几个人都露出了笑意,刚才撞我那人更是先往地上恶狠狠的吐了口痰,接着骂了声“怂货”。 “跪下。” 匕首大哥继续平静的说着,说完他还故意晃了晃那把匕首,威胁意味明显。 我呆立着没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平安脱身。 “你特么聋了?!磊哥跟你说话你没听见?!赶紧跪下!” 撞我那人嚷了一句,但我依旧没跪。 匕首大哥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他微皱了下眉头说道:“赶紧的,实话告诉你,让你下跪是为你好,不然我这几个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我想了想问道:“为什么呢?就因为你兄弟撞了我?我就得给你下跪?” 匕首大哥说道:“不是给我下跪,是给我兄弟,别特么废话了,最后问你一遍,你跪不跪?” 我没回答他的问题,依旧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匕首大哥忽然开口说道:“我给你五秒钟时间考虑,五秒钟以后,我要是还没看见你下跪的话,你就是再想跪也没机会了,五,四…” 匕首大哥开始倒计时,他的几个兄弟凶神恶煞的盯着我,一副随时准备要动手的架势。 “是不是我跪了你们,你们就放我走?”我问到。 匕首大哥点点头,继续数着:“三,二…” 我说道:“别数了。” 匕首大哥满意的点点头,冲我说道:“跪吧。” 我笑道:“跪你妹啊跪,你们几个货连今天到底为什么拦我都不敢说,这么一堆人围我一个人还特么怂成这样,我跪你们?我就是跪那边那条狗也不能跪你们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在下跑的快 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几个男的都不笑了,那女人脸上的表情倒是更加兴奋了。 不得不说,现在每每遇见这种事,我都由衷的想要感谢华向东。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有针对性的锻炼自己的体能,更不会有机会对一些冷兵器产生了解。 就比如这位匕首大哥手里这把匕首,如果我提前没了解过,我也很难保证自己会不会被直接镇住,但现在…不会了。 我记得华向东说过,‘越是随身爱带刀的人,越不敢真的捅人’ 这种东西,吓唬人比捅人更能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 另外,从那把匕首的外观上,也能看出一些我想要的端倪。 比如那近乎包浆的陈年刀把,以及崭新光亮,毫无损痕的鲜嫩刀刃。 冲这两点基本就能确定,这把匕首肯定是这人常年带在身旁的,但恐怕这人用这把匕首做过最残忍的事,也就是削个苹果皮。 连苹果核他都未必敢砍,毕竟要想把刀刃保护的这么好,那就不能随便磕碰硬物。 果然,随着我说完,这人不光没捅.我,还主动把匕首重新折叠了起来。 “四儿,先别录了,看来得给这小子整点新鲜的。” 收起匕首,这大哥随即说了这么一句。四儿听话的答应一声收起手机,又亲了那个女人一口。 “看来你是不打算下跪了?”匕首大哥重新问了一遍,他的三个哥们一起朝我走近两步。 看起来是准备要动手了。 我没回答匕首大哥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敢承认你们为啥拦我不?” 匕首大哥也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四儿,重新开始录!” 四儿答应一声,再次拿出手机对准了我。 匕首大哥接着冲我说道:“不跪是吧?不跪,那老子就打到你跪!” 最后一个字喷出口的同时,匕首大哥一拳朝我脸颊挥了过来。 我一低头轻松躲过,紧接着,另一个人就一脚踹到了我的侧腰上。 这一脚踹来,我就地一滚,连着滚了好几个跟头,和他们拉开四五米远的距离。 接着不等他们靠近,我直接跳起身,马不停蹄的就跑了起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拜拜了您呐。 借着这四五米远的优势,我跳起来的瞬间,基本就和他们拉开了十来米远。 “我靠!追!” 匕首大哥回过神来发完指令时,我已经差不多拉开他们二十米了。 嘿嘿,安全。 几个人骂着街追着我跑了起来,但始终没能把距离拉回太近。 小样,真以为我每天的跑步都是白坚持的? 很显然,这几个货跟我不同,不知道是因为常年缺乏锻炼,还是酒色过度,总之,单论跑步的话,我确实能甩他们好几条街。 这个‘好几条街’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是夸张,因为很快我就看不到他们了。 自然,他们也看不到我了。 进入一片繁华地段,我打了辆两块飞,直接回家。 衣服上留下一个鞋印,回到家,把衣服换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那一脚的力道挺轻,只给我腰上带来点微微红肿,连皮肤都没擦破。 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缓了缓,掏出手机,忽然又想起了蒋正刚才给我发的那条信息。 高富有可能出事?难道…难道刚才蒋正看见了拦我那几个货? 仔细想想,这几个人既然还带着个女的,那肯定不能是特意奔我来的,极大可能,他们也只是在那附近散步。 再联想到他们如今归吴秘书管,而县里的办公机构大部分都在那栋楼里,那么,大概吴秘书平时也在那栋楼里吧? 这么说的话,难道是这几个人去那里找吴秘书忙公事,无意间看见了我,这才盯上了我,之后就一直跟踪到合适的地段,然后就动了手? 而他们动手之前,蒋正也发现了他们,但蒋正认为他们更有可能欺负高富,碍于和吴秘书的交情,他又不便把话说的太透,所以才隐晦的给我发了这条信息? 看来只能是这样了。 唉,真难为他了。 我想了想,在对话框里输入:知道了,不必担心,一切尽在掌握中。(配表情:咧嘴笑) 片刻后,蒋正回复了个问号,我一时让他这问号整的有点懵,正巧肚子一阵咕咕叫,便回复道:我先吃午饭啦,高富那边不用担心,改天聊。 发这条信息时,我心里想的是,既然这帮人选择了盯我,而今天我又没让他们得逞,那他们以后肯定也只会盯着我,不会找高富麻烦。 所以,蒋正你就不用担心高富了…还不如多担心担心我呢。 此刻我并没想到,其实我完全理解错了蒋正的意思,而如果我理解对的话,后来的很多事,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平静的一下午,为了以防万一,我连家门都没出,就在家逗逗小花花,给小花花拍照发给孙锦瑟,除此之外,就没什么正经事儿了。 呃…其实这也不算啥正经事。 第二天一早,临出门上班前我还有些犹豫,就怕昨天那帮人会跑去门岗室找我麻烦。 不过想到之前蒋正说过他们的作风,再加上那天他们车都到县医院门口了,愣是没进去,我估计他们不太会上门找我麻烦。 一路小心翼翼的抵达门岗室,沿途还买了我最爱吃的肉火烧和热豆浆,全程没发现有被人跟踪的迹象。 所以当我到达门岗室时,不禁有些想笑,自己真是小心过头了。 和任科交接完毕,我刚坐下准备享用早饭,任科却没走,而是用一种挺奇怪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被他这反常的举动搞的有些不自在,于是问道:“咋了任科?您有事儿?” 任科欲言又止了半天,直到我和他对视着吃完半个火烧,他才说道:“小赵啊…就是…其实吧,我知道,我平时有时候说的话,你们也看得出来,都是…都是在吹牛…”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任科这反常劲儿,怎么跟当初的驼叔如出一辙?! 当初驼叔这么反常过后,没两天就死了。 不是,按那个法医的说法,驼叔在说这话时其实已经死了。 一股莫名恐惧涌上心头,我放下火烧,刚想伸手试试任科的呼吸心跳是否正常,任科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一跺脚说道:“哎!你晚上睡觉…别说的太实啊!我走了!” 说完,任科就大踏步离开了门岗室,独留我一个人在门岗室一脸蒙圈。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逼进楼 看来任科和当时的驼叔不是一回事儿。 联想起昨天那几个人,任科的话,让我猜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晚上还真得睡的警醒点。 而且这么说的话,任科可比驼叔或者高富强多了,那父子俩肯定做不出这么好心的事。 其实不用等到晚上,这一个白天,我过得都很警惕。 不过我倒是没想过要联系任科,让他跟我把话说清楚什么的。 凭他的胆子,能把话说到早上这份上,就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相当仗义了。 终归是我自己的事,我得自己解决。 白天时,我时不时会在医院院子里溜达一圈,趁机观察外面的情况。 遗憾却又庆幸的是,外面始终没出现什么可疑的人。 而今天唯一跟工作无关的事,就是尚三竿给我发来条信息,他准备去我家那边把他车开走,他要用车。 我随口应了一声,没跟他提我这边的情况。 平平静静的呆到天傍黑时,我忽然觉得,任科和我可能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有时候有些混混嘴里说的话,确实不用太当回事。 尤其说的时候嗓门越大,越不用当回事。 入夜,我早早锁上医院大门,但却没关门岗室的门和窗,好方便听动静。 晚上九点,平静… 十点,一切正常… 十点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其实根据任科早上的叮嘱,我推断的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昨天匕首大哥他们没抓住我,但他们知道我在哪儿上班…当然,我上班的地点,也算是他们想揍我的原因。 而他们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儿,憋了一肚子火,就找到了县医院。 但今天是任科值班,他们只碰上了任科,没看到我。 然后就是混混们每逢遇见任何事都一定会有的环节:放狠话。 这一环节,全国各地的混混基本都是相同的处理方式,基本就是话能说多大就说多大,口头能灭你全村,那就绝不会只口头灭你全小区。 而且他们一定叮嘱过任科,让他不要把他们来找过我的事告诉我,也不要报警。 任科虽然年纪大,但毕竟半辈子只做过一份工作,甚至连职位都没变过,所以社会经验并不丰富。 而且很有可能完全没和匕首大哥这种人打过交道。 所以任科就被匕首大哥们唬住了。 但他今早还是给我提了醒,这就说明,他起码不是高富那种本质上就偏‘恶’的人。 但混混们的‘狠话’,往往真的只是‘狠话’,就像渣男渣女们在爱情里的承诺一样,说完就完了,不该当真。 所以当困意层层袭来,时间也临近午夜零点时,我便收起手机,闭上了眼。 我只是个看门的,他们没理由为了对付我,熬到后半夜才来。 睡着睡着,我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 虽然还没听到什么声音,但这股气味也很刺鼻,让我禁不住逐渐转醒。 这是…是烟酒混合的味儿,是有人又喝酒又抽烟之后,嘴里会有的那种极度难闻的味儿。 一瞬间,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有人来了,而且这人喝多了。 我轻轻翻了个身,没睁眼,仔细听了起来。 “是…是屋里那个吧?” “看不清啊…要不我拿手机照照?” “别!你特么是不是傻?一照…他不就…不就醒了?” “醒了一样打!咱们这么多人还怕他?” “不是怕他…是怕…怕万一打错了…不…不好…” “打错了也特么就是打了个看门的,有什么不好的?你咋这么怂呢?” “也…也是啊…” “来,你俩守着大门…你俩…你俩屋门边守着…咱仨进去…进去就砸!照他身上砸!麻辣的,昨儿还敢跑!走!” 一群人醉言醉语的说着,我粗略一算…大爷的,这特么少说也得七个人呢! 葫芦娃啊!七兄弟啊!一挑七确实没胜算啊!对付个看门的你们特么至于嘛?! “就…就是!正好喝多了…活动活动,等会儿按住他,都给我使劲,听见没?” 又有人说了一句,我顿时明白了,这帮人是刚赶了个酒场,喝多了,趁机上我这儿发泄酒劲儿来了。 是门帘被掀开的声音… 是有人走进来的声音… 是靠近我床的声音… 妈的… “给…给我…” “我去你大.爷的!” 有个人刚小声说了两个字,我直接翻身把被子一掀,被子不偏不倚的把站在我床边的三个人全都盖了起来。 还好我已经很习惯这种黑暗,能看清屋里的大体轮廓。 用力一推,被子里的三个人,一起仰倒在了对面任科的那张空床上。 外面有人“啊?”了一声,我拎起房间里最趁手的那把木质板凳,走出门,直接把板凳砸在一个守门混混的脑袋上。 再看向另一个混混,趁他没反应过来,一拳砸在他腮帮子上,接着就往大门口跑去。 我知道大门口还有俩,干翻这俩人我就能出去,出去我就安全了。 然而刚迈出两步,一看到大门口那俩人,我就不敢动了。 一个至少一米九的壮汉,虽然赤手空拳,但光看这块头就够我喝一壶的。 另一个虽然个子不高,但手里正攥着一根甩棍。 最关键的是,这俩人的站姿也有些摇晃,所以他俩肯定也喝多了。 这种人在这种环境下喝多了,下手肯定没分寸。 大爷的,没得打,我得往别处跑! 就在此时,门岗室里那仨人也出来了,他们仨大声骂着街就朝我冲了过来。 他们仨一动,守门这俩人也不继续守门了,跟着同步朝我跑了过来。 没办法了,电光火石间,我扭头就朝医院后院跑去。 没穿鞋的脚踩在石子和炉灰渣子混合铺成的路面上,这感觉…真特么相当提神。 “别跑!” “别特么跑!” “孙子才特么听你们的!有本事你们别追啊!” 我跟他们斗着嘴,脚下却丝毫没敢放慢。 跑到后院,我原本想翻墙出去,但想到自己没穿鞋,而墙头上又装了很多防盗用的玻璃碴子和铁丝网,一时之间我真觉得有种要完蛋的感觉。 几秒钟,眼看那些人已经追了过来,电光火石间,我看到那栋废弃大楼的后门好像动了一下。 对了,这后门是能容的下一个人进出的。 没办法了,进楼吧,跟他们…玩儿一局‘鬼楼捉迷藏’。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有鬼? “哎?那小子呢?” “那儿!在那儿!” 一步之差,这些人看到了我钻进大楼的身影。 进入玻璃门后我没着急走,而是躲到了门旁的阴影处。 “卧槽,这里面这么黑啊?那小子真跑这里面了?没看错吧?” “我特么又没…没喝多,不能看错!走!继续追!” “就是,这里…除了这门,也没其他门了,他…他肯定是进这儿了…” “好!走!妈的,来都来了,搞死他!” “等等!对了…这不是…这不是那个闹鬼的楼吗?” “啥?闹鬼?傻了吧你?” “真的!你们听我说,我上礼拜睡了咱们县一中一个高二的便宜货,我听那个小娘们说,他们学校都知道,这…这栋楼…闹鬼!” “高二的?我靠!有这好事儿…你怎么没拿出来给兄弟们分享分享?四儿你不地道啊!” “哎呀,太瘦了,要啥没啥,没劲,睡一晚上我就给踢了,妈的还要死要活的,打一顿才老实,不过真的…她真说这儿闹鬼…” “闹个屁鬼!什么年代了还说这蠢话?小屁孩儿的话你也信?” “就是…再…再说了,人家一个看门的都敢进…咱…咱咋了?四儿,你要害怕你就直说啊…你怂…怂…兄弟们不笑话你,哈哈…” “就是,瞅你那点儿胆子吧…” “谁…谁怂了?进就进!谁怕谁?!我…我先进!” 听着这些人的醉话,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唉,真是帮人渣。 “赶紧撑着点,我先进…” 听起来还是那个‘四儿’在说话。 他的同伴应了一声,接着就是掰动玻璃门的声音。 还好这楼里我已经来过好几趟了,即使没什么光亮,也不至于跟瞎子一样毫无头绪。 眼看他们已经开始往门里钻了,我扭头便跑向了一侧的楼梯。 还好,我记得这里走廊的地面虽然脏,但地上并没多少障碍物,起码我几次进来,都没见过地面有砖头之类的东西,所以跑的还是比较放松的。 跑到楼梯口时,我躲到拐弯处又看了大门那边一眼,除了那个大块头,和被我一击打晕的两个人外,其他人好像已经全进来了。 一…二…三…目测有四个人。 忽然,“哗啦”一声巨响远远响起,吓了我一大跳,同时我也借着他们几人手里的手机亮光看到,后门的两块大玻璃,全碎成了渣渣。 “靠!大个儿你特么干啥?疯了吧你?!” 有个人扯着嗓子骂了一声,那个大块头拎着原本镶在玻璃门上,但现在已经彻底落单的门把手走进大厅,瓮声瓮气的说:“我…我本来就想拽开这铁链子来着,谁知道这门这么脆…” “你特么自己多大劲儿自己没个数是吧?靠!” “行了行了,就个破门而已,大不了完事儿给他几十块钱就算赔他了,大个儿也是好意,赶紧的,忙正事儿!” “对,我还记得这楼一共三个楼梯,你俩一组,你跟我一组,大个儿,你自己一组,都把家伙拿出来,见了那个货就给我打!往死里打!” “好!” 几个人齐声应声,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好几根甩棍陆续被甩了出来。 “妈的…” 我低声骂了一声,赶忙开始往楼梯上跑去。 五根甩棍,两两一组,落单那个还是个狗熊一样的大块头,这架不好打,先跑吧。 一口气跑到四楼过半,我顿时一阵懊恼。 我这个猪脑子啊,刚刚光想着尽量远离他们,所以跑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想跑的越远越好,但这毕竟不是在平地上,这里的路可是有尽头的啊! 要是我刚才没那么紧张,稍微动动脑子,其实完全可以先躲进二楼的某个房间,等他们上去之后,我再出来直接下楼,那不就逃出去了嘛? 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小兔崽子你特么在哪儿呢?别跑了!我们看见你了!” “赶紧滚出来!自己出来老子们给你个痛快,等老子找你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一帮人一边大声骂着街一边往上爬着楼。 不过听着他们骂街间隙偶尔的聊天内容,我又有些释然了。 他们每到一层楼,都是留三个人守住三个楼梯口,另外两个人进走廊挨个探门。 看到上着锁的门就不理会,看到没上锁的门,不管关着没关着,都要进去搜一下。 所以我一口气跑到顶楼,还算是相对正确的决定,要是选择在楼下找个房间躲他们的话,难保不会被他们这么搜出来。 现在这样…起码能晚一点挨揍。 唉,看来今天这顿打是跑不了了,我得赶紧去楼上,看看哪些房间门没锁,有没有趁手的家伙。 万一哪个房间藏着屠龙宝刀或者穿甲火箭炮啥的,那我就赚了。 一边瞎寻思着安慰自己,我一边跑上了五楼。 此刻的我仍旧光着脚,所以不用刻意放轻脚步也不怕被人听到,这样在速度方面多少算是有点优势。 五楼。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因为五楼是顶楼,我总觉得五楼的光线比楼下要亮一些。 我寻找着没上锁的房间,根据听到的声音,他们已经到四楼了。 “我记得老县医院一共就五层是吧?” “对,是五层,看来那小子就在楼上。” “妈的,真能跑,一会儿抓住他非得卸丫一条腿!让他往后再跑!” “对!再砸折他一条胳膊!” “对!就特么显他能跑了,昨儿为了追他,累的我俩腿都酸了,晚上干事儿都没劲儿。” “你那是肾虚,哈哈哈…” 一阵肆意猥琐的笑声响起,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而我,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哎?四儿你拍我干啥?” “不是我!谁特么拍你了,别讹人啊…” “哎!谁拽我?你别闹!” “不对…有…有鬼!” “谁?谁在说话?!” “啊!怎么…啊!” 最后是那个瓮声瓮气的大块头的声音,紧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又是几秒钟越来越远的惨叫后,“嘭”的一声,是有人落地的声音。 一种危险感直压心头,正巧我身边的门是开着的,我跑进这门后的房间,趴到窗户上往外一看… 前院地面上,正躺着一个大块头,一动不动,生死不知,在他的周围,玻璃碎片闪动着熠熠光辉。 “鬼呀!” 身后走廊忽然传来了悠长凄惨的喊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偏不碰我? “鬼!真有鬼!” 几个人仍在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我趴在窗户边,看一眼外面地上的大块头,再扭头看一眼走廊方向,忽然,又是一声玻璃碎裂声。 我看向窗外,又一个人从四楼某个窗户里‘飞’了出来,惨叫落地,“嘭”的一声,惨叫声瞬间停止。 “我不敢了!我们不敢了!神仙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走廊里的喊叫声已经带上了哭腔。 “是是!爷爷饶命!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听起来,他们好像是在冲某个人认怂。 “我们这就滚!马上就滚!” 脚步声直奔楼下,越来越远。 这…不会是他们搞的什么圈套吧? 不对,这要是圈套的话…成本也太高了。 那他们是遭遇了什么?下面到底怎么了? 我神经紧绷的再次返回那房间,看向外面地上那两个人。 这样的光线下,我实在看不清这俩人的确切状况。 不多时,楼下又传来了声声哭喊,是刚才没被扔下去的三个人。 他们已经从大楼后门绕到了前院,跑到那两个趴在地上的同伴身旁。 他们想要把地上那俩人拖走。 奈何那个大块头的块头确实大,他们一个人拖那个相对瘦小的,拖的还算成功,但另外两个人即使联手,也有些拖不动那个大块头。 忙活半天,两个人连十米远都没拖出去。 他们中的一个好像有些崩溃,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几声,忽然掏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我和他的距离本就不近,再加上他的声音已经变调,所以我并不能完整的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能大体听出来是在求援。 看到这一幕,我自言自语道:“有这求助电话不知道早点打…倒是挺仗义,没抛下兄弟自己跑…” 挂掉电话,这哥们还在哭,另一个搀扶大块头的人相对理智一些,他喊了两声“别哭了”,就也坐在了地上。 看来是准备安心等救兵,不打算自己动手了。 忽然,一个混混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鬼啊!” 这混混又大喊一声,接着便连滚带爬的朝大门处跑去。 他的那两个还能动的同伴,顿时跟着他鬼哭狼嚎的也跑了起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孔子说的对啊,‘只要站的足够高,别人就看不清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是把我当成鬼了?这胆子,还不如程小蕾呢,想当…” 忽然,一种诡异的恐惧感遍布全身,身后… 我猛然回头,一个身影正和我对面而立,不足三米。 长发飘飘,衣裙也飘飘,是…是那个怪影。 我想喊,但喉头仿佛忽然被塞进个乒乓球,大张着嘴却只能发出一些“吭吭哧哧”的无意义音节。 大脑一片空白,耳中一阵嗡鸣。 我想骂街,我想骂尚三竿,我想让那个王八蛋过来看看,这特么怎么可能是幻觉? 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就是这东西把那俩人扔出去的?是这东西吓跑另外那三个人的? 那它现在是想对我做什么? 我紧紧扶住窗框,让自己没有直接因为腿软而瘫在地上。 那身影忽然开始缓缓后退…后退… 妈的…它特么竟然是用飘的?! 那怪影终于消失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始大叫起来。 “啊!!啊!!” 我的叫声换来楼下一阵附和,那几个还能喊的混混也都在喊。 大脑停机好久,我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等我终于恢复理智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外面已经没有一点声音了。 但我却依旧连站起身朝外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更别说…更别说走出这房间,再走出这大楼了。 我就这么一直坐在这房间里,背靠着墙,盯着门口,再也没敢合眼。 终于熬到天色露出一点微白,我的眼睛,也已经酸涩到了一眨眼就疼得地步。 又等一阵,天色更白,终于能看清这房间里的轮廓了。 也是一间普通病房,几张还铺着被褥的病床整齐的排列着。 再等一阵,天色又亮了一些,已经有阳光的味道了。 我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站起身,两条腿原因不明的抖个不停。 我扶着一排床沿,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还好,经过这几步,两条腿终于感觉舒服了一些,走路没那么艰难了。 来到门边,我双手扶住两边门框,再次深呼吸几口,这才缓缓把头探向走廊… 空空荡荡,除了一地脚印外,走廊空无一物。 我扶着墙出门,迈进走廊,走向楼梯,一步步下楼… 终于走到一楼大厅,前门紧锁,我径直走向后门。 后门碎了一地玻璃渣,我因为脚是光着的,所以这段路走的小心翼翼。 良久,终于彻底走出了这栋大楼… 这段路…我特么走了得有半个钟头吧? 此刻的我跟丢了魂儿差不多,脚踩在铺地的炉灰渣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走到前院,我看了眼地面。 一大片碎玻璃,两滩血,那条哑巴狗正在舔其中的一滩。 我轰了它一下,它看了我一眼,低头继续舔。 我抬头看向楼上,四楼有两个窗户的玻璃不见了,看起来,这两个窗户是属于挨在一起的两个房间的。 前院没人,大门口也没人。 昨晚他们后来怎么离开的,我完全没看到。 此刻也没兴趣知道。 回到门岗室,我的床和任科的床都挺乱,办公桌有些歪扭。 把房间整理好,我又把外面那张破碎的板凳收拾起来,这才进了卫生间。 正在洗着澡,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是直接敲在卫生间门上的敲门声。 我关掉淋雨,冲门外问道:“任科吗?” 外面传来一个威严的陌生男人声音:“里面谁?是不是这儿看门的?” 妈的,昨晚那几个货这是没完没了了? 不对,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年轻,像是四十岁往上的中年人。 “我是,洗澡呢,外面谁啊?” 我问的也不是很客气。 外面那人说道:“你别管我们是谁!昨晚这儿是不是你负责看门?” 我说道:“是我!你们到底谁?” “是你就好,是你就赶紧出来!” “我洗着澡呢,你们…” “嘭”的一声,卫生间门被一脚踹开,不等我捂住自己隐私部位,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就冲进来嚷道:“哪儿那么些废话?你摊上事儿了自己不知道?” 接着,一副冰凉的手铐就铐在了我的手腕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二警 “你们干什么?!有这么办案的吗?就算我犯了法我起码也有穿上衣服再坐牢的权力吧?!死刑犯也没见过光着受刑的啊,我这么出门你们不觉得太色情了吗?!” 除了一副金属手铐外,全身赤裸,身上还是湿透的,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让自己这么性感过。 万幸,这二货民警不是一个人来的,陪他来的那个民警倒是相对温和一些,他上前阻拦道:“小兄弟说得对,不至于的,先让人家把衣服穿上吧。” “给你五分钟,快点!” 那个给我戴手铐的民警说了一声,接着便拿钥匙给我打开了手铐。 我冲那个温和民警说了声“谢谢”,刚要返回卫生间,那个二货民警又问道:“你上哪儿去?!” 我说道:“穿衣服啊,我衣服在里面呢。” 这民警说道:“别关门,我们看着你穿,免得你跑了。” 我看了眼封闭的卫生间,扭头问道:“您是怕我从下水道跑了?” “哎你…” “好了好了,赶紧穿衣服吧…” 二货民警刚要发火,温和民警又一次拦住了他。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和那些混混的套路差不多。 想到那些混混,我赶忙回了卫生间,关门擦干身上水,穿衣服出门。 这俩民警大清早的就来抓我,而且还是直接就上手铐,看来…看来昨晚那帮混混不地道啊。 这怎么跟某些武术大师似的,一吃亏就报警呢? 不过想到那些混混们的后台,我还是没敢太造次。 老实点吧,老实点把事情说清楚,应该就没事了。 走出卫生间,还没等我开口,那个温和民警忽然说道:“啊,我跟我同事刚刚商量了一下,你的事情只要老实交代,问题不大,要是在这里能说清的话,也不是非要‘进去’,你看,我们聊聊?” 我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特么也太套路了吧?先吓唬一通,再安慰一通,刚才都没听见他俩任何声音,还说什么刚刚商量出来的?明明就是早就计划好的嘛。 但我也明白,自己没有其他选择,于是便说道:“好啊,二位随便坐,要问什么您尽管问。” “行,起码态度不错,来…” 温和民警说了一声,往我床边一坐,又指指任科的床,示意让我坐。 我乖乖坐下,温和民警举起个比手机略厚的小仪器,用一个像是摄像头的部位对准了我。 “是这样,今天凌晨我们接到报案,在你这里发生了一起霸凌事件,目前有四名受害者还在医院进行治疗,其中一名伤者已经恢复意识,根据他和他同伴的描述,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和你的同伴对他们进行的霸凌,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霸凌?” 温和民警的一番话把我说懵了,我随口反问了一句,那个二货民警立刻嚷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注意自己的态度!” 我看向这满脸怒容的民警,突然就想到了我家花花。 那也是一条整天就喜欢无差别乱叫的疯狗。 温和民警说道:“对,事情发生在你这里,对方四名伤者的伤势都很严重,没受重伤的另外三个人,精神状况都很不稳定,从法律层面来说,这完全符合霸凌标准,和你一起霸凌他们的同伴呢?畏罪潜逃了?” 听着这温和民警的话,我一时有些上火,大爷的,这摆明了是准备把我往沟里带啊。 但他俩毕竟是民警,所以我还是强压着性子问道:“民警叔叔,您是说,我和我的一个同伴,在我值班的医院里,霸凌了对方七个成年男人?” 温和民警点点头说:“嗯,既然你认罪了,那我们接下来就谈谈后续法律和赔偿问题,看在你认罪态度…” “谁特么认罪了?!” 我终于受不了了,张嘴打断了温和民警的胡说八道。 二货民警立刻用更大的声音嚷道:“干什么?!还想袭警?!行了,什么也别说了,跟我们走一趟!” 温和民警跟着摆出一副很同情我的表情,收起那个小仪器,语气做作的说:“唉,本来只是想找你简单聊聊了解下情况的,没想到你竟然直接认罪了,那我们不想带走你都不行了。” 又是那副手铐,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两个电击器,两个民警人手一个,很显然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乖乖听话,他俩就会动用这俩电击器。 忍了,反正我惹不起他们,先看看他们到底会把我怎样再说吧。 冰凉的手铐再次上手,我忽然觉得,今天这一出,从我第一次戴上手铐开始,就是一套完整的‘套路’。 而且是他们这种民警惯用的套路。 现在抓我走,算是有理有据了。 戴着手铐,跟着这俩民警走出门岗室,刚走没两步我就有些想笑。 大门竟然还是锁着的,换句话说,这俩民警也是从门缝钻进来的,这倒真不像公职人员的作风啊。 而更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俩人走出大门的方式,竟然还是拉开条门缝就挤了出去,没说让我开门,也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这让我觉得,这俩民警…相当不专业。 按我们北安的风气,这十有八九不是通过正常渠道上任的正经民警。 或者…难不成这俩不是真的民警,是混混假扮的? 为了不多事,我干脆也没开门,跟着他俩挤出门缝,临上警车前,我想了想说道:“哎,民警叔叔,我给我交班那个同事打个电话说声可以吗?我们平时都是八点面对面交班。” 二货民警警惕的问道:“谁?是不是和你联手霸凌别人的同伙?” 我已经清楚了他们对待我的逻辑,所以也没顶嘴,平静的说:“你觉得我要真有同伙,我会这么蠢现在说这种话吗?你们没发现我一离开,我们门岗室就没人上班了吗?” 温和民警打了个圆场,二货民警终于不说话了。 于是我就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上了警车。 电话里和任科简单说,我有事要先走,不等他了,任科似乎对我这通电话毫不意外,他很痛快的应了下来,一句废话没多说。 挂掉电话我不禁心想,任科他…该不会以为我是昨晚被人打惨了,想早点去医院给自己治伤吧? 警车一路开到派出所,还是我陪高富给他爹办后事时来过的那个派出所。 看来起码这俩人的民警身份不会是假的,这让我多少算是放心了一些…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章 审讯 审讯室。 派出所的审讯室很有北安风格,换句话说,比较简陋,和一些影视作品里的审讯室有点像,感觉不是很正规。 两个民警坐在一张办公桌后,办公桌前是一张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椅子,我被安排在了这张椅子上。 落座之后我发现,这张椅子比那俩民警的椅子略矮一些,这大概是为了在心理上给被审讯的人制造压迫感吧? 当然也可能是当初制作的时候,材料预算不足… 两个民警身后的墙上,写着鲜红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办公桌旁有个三角支架,支架上有个小摄影机,镜头正对着我。 这让我想起了那些爱拍小视频的姑娘。 两个民警的画风没变,还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的,努力给我不断的挖着坑,稍有不慎,就会给我扣上一顶新的‘帽子’。 在这场小心翼翼的审讯结束后,俩民警也没给我下最终定论,就把我独自扔在了审讯室里。 走之前也没说他俩要去干啥。 一个人坐在已经被我暖热的冰冷铁椅上,我仔细回忆着刚才审讯的细节,猜测着今天最终会给我判个什么罪。 同时也根据他俩刚才话里的蛛丝马迹,‘复盘’着他俩会一早就把我抓来的原因。 按他俩的说法,报警的还真不是昨天那帮混混。 今天凌晨…准确的说是昨晚后半夜,几个混混一起去了新县医院。 他们去医院的原因,是因为有人受伤,有人精神崩溃,总之全是去给自己急救的。 但医院那边有相关规定,就是一旦发现去就诊的人有打架斗殴的迹象,就必须报警。 而且别看那几个混混在我这里时已经吓破了胆,但到医院后,便恢复了平时的不讲理作风。 正值后半夜,大呼小叫的就差要打医生了,医生便报了警。 去医院出警的,就是审讯我的这两个民警。 北安的混混跟别处的混混不一样,尤其是这几个混混,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吴秘书,所以他们不怕官也不怕警,甚至一看到民警到来,还觉得很亲切。 毕竟说到底是一家人嘛。 俩民警也没让混混们失望,在确定他们都是吴秘书的人后,便开始问起了事件的经过。 经过一番长谈,俩民警终于确定了案件的‘真实’经过:七个年轻有为的五好青年,深夜扶完老太太过马路后,迷路误入了老县医院。 老县医院的看门人是个老谋深算的反派,他联合他的神秘同伴,没有任何缘由的,对这七个五好青年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霸凌。 最后这七个五好青年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以及吴秘书弟弟在天之灵保佑,挣脱看门人的魔爪,逃出了魔窟一般的老县医院… 肚子忽然一阵叽里咕噜,唉,折腾半宿,本来刚才洗澡时就打算洗完先去买点吃的,结果硬被拉来了这里,好饿啊。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上午九点多了。 对了,我没回家,小花花可怎么办呢?别把它饿着。 要不给尚三竿打个电话,让他翻墙去我家帮我喂狗? 哎?不对,手机怎么没信号? 我看着屏幕上信号显示栏的那个‘叉’号,忽然反应过来了。 难怪那俩民警没像电视里演的似的,要没收我手机。我原本还以为是他俩忘了呢,合着是这屋压根没信号啊。 得,这回我算是与世隔绝了。 静静的等了十几分钟,还没人进来,也没人理我。 我想了想,起身来到门边,伸手开门…开门…靠!锁了?! 轻轻拽了两下,门没动,再拽,明显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 我顿时有些来气,大爷的,我特么又不是犯人,这怎么还监禁起来了? 就算是要监禁我,那好歹先个我按个正式点的罪名吧? 我又拽了几下,门没开,也没人理我,索性我便把嘴抵到门缝处,冲着外面喊道:“有人吗??来个人!!我要报警!有人非法拘禁!” 没人理我,我继续喊。 又喊了几声,忽然有个人在外面冲我喊道:“别喊了!真想被关起来是不是?!” 听到有人回应,我赶忙说道:“我这跟关起来有什么区别?你们凭什么随便关人?我犯什么法了?” “你犯了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还要我们提醒你吗?” 靠,这话说的真套路。 我接着说道:“我什么事儿都没犯啊!七个人大半夜跑到我工作岗位打我一个人,结果他们自己跳楼的跳楼吓跑的吓跑,这也怪我?太不讲理了吧?” “闭嘴!再废话直接给你关监狱信不信?!” 外面的人语气更凶了,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关我,更不会放我出去。 想了想我说道:“那让我出去打个电话总行吧?这屋里没信号,我就打个电话买点吃的就回来,这要求不过份吧?” “你也知道你提的是‘要求’,都进这里面来了,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不是吧?饭都不让吃?!那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饿死我算谁的?” 这次我问完,外面彻底没了声音,没人理我了。 又喊了两声,敲了会儿门,还是没人理我。 我一脚踹在门上,颓唐的返回了那把铁椅。 大爷的,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直到临近中午,一直没人来理我。 眼看手机已经发出低电量提醒,我不由得越来越心慌。 他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又过了一阵,隐约间,我好像听到外面响起了吵闹声。 吵闹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忽然,房间门发出一阵响声,我赶忙起身走到门边,看着这扇门。 终于门被打开,尚三竿和蒋正并排出现在了我眼前。 “你俩咋来了?!” 我惊讶的问了一声,蒋正表情平静的说道:“一江,没事吧?” 我说道:“我没事…” “转一圈。” 尚三竿冷着脸看着我说了一句。 我“啊?”了一声,尚三竿再次说道:“转一圈!” 我不明所以的原地转了一圈,尚三竿这才表情稍微缓和一些的说:“看来他们真没动你…” 说完这句,尚三竿又冷下脸来,朝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们运气真好。” 一句恍若祝福的话,愣是被他说出了杀意浓重的威胁气息。 “走了,回家了。” 尚三竿说完,扭头便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无法和解 今天一早,糖糖便按照最近的生活规律,去尚三竿家,和他一起忙他们的‘事业’。 中途休息时,糖糖在手机上看到了她原同事发的一条朋友圈,内容是吐槽后半夜的一段奇葩经历。 十来个小伙子忽然来到他们新县医院,有几个全身多处骨折,正在昏迷不醒。 还有几个神志不清,仿佛被吓傻了,嘴里除了鬼哭狼嚎的大喊着“有鬼”之类的字眼以外,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那么两三个人还算镇定,这两三个人负责插队…后来发现后半夜无队可插,就开始负责威胁医生,吓唬护士,恐吓病人… 总之,就是要医院赶紧给他们的结拜兄弟们治伤治病。 他们都是‘道上’混的,‘道上’混的都讲义气,所以要最好的大夫,最好的病房,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 但是不准提费用的事儿,也就是不准问他们要钱。 谁要钱谁就是瞧不起吴秘书,谁要钱他们就替吴秘书收拾谁。 医生们一看,这确实病的不轻啊。 所谓医者父母心,救人要紧,于是就马上报了警。 等民警赶到医院前的那一个来钟头间隙,医生们为了给这十来位患者提供最好的治疗环境,所以对等会儿手术必要的一万多件医疗器械,开始逐一进行消毒。 等民警赶到时,消毒工程已经进行了将近百分之零点五了。 如果民警一直无法赶到的话,估计再有个把星期就能完成消毒,到时候就能顺利的给这十来位患者进行手术了。 在民警劝说和镇静类药物的相互配合下,这批病患总算是不骂医生也不打护士了。 然后就是民警对还能说话的病患进行盘问。 因为并不能百分百确定那几个病患不会再发病,所以民警盘问时,房间里还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陪着,随时准备再打针。 发那条朋友圈的,就是这护士。 而这护士真正想吐槽的,是民警盘问的过程。 这过程中,她都悄悄把自己大腿掐肿了,才让自己忍住没笑出声来。 因为那几个病患说的内容实在是太‘搞笑’了。 什么七个人追一个看门的没追上,夜闯鬼楼,鬼楼见鬼,女鬼杀人什么的,给这护士逗的都不行了,全程都觉得自己是在听笑话。 而当糖糖把自己和这护士的聊天内容转述给尚三竿时,尚三竿顿时就明白了,我就是那个被七个人追的‘看门的’。 他当然也知道追我的到底是什么人,毕竟我们之前就和蒋正聊起过这事儿。 于是尚三竿马上给我打起了电话,但却打不通。 一时心急,他便去了我家;发现我家没人,他就去了老县医院。 结果在老县医院跟任科一聊才知道,任科早上连见都没见过我。 任科也把我早上跟他的通话内容全告诉了尚三竿。 一时之间,尚三竿也有些乱套,他想不出来我会是去哪儿了,或者是被谁给带走了。 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他觉得可能是昨晚那帮人的同伙把我抓走的。 于是他就想到了蒋正,他想问问蒋正,去哪里能找到这些人? 当他把事情简单告诉蒋正后,蒋正告诉尚三竿,别急,他先打听打听。 接着就是蒋正的一通忙活,最后终于确定了我的具体下落。 至于是如何打听到我的下落的,蒋正并没细说,但他能确定,给他信息的人不会骗他。 于是他就又一次动用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让吴秘书帮忙联系了派出所这边。 这是自从蒋正回到北安老家以来,第二次动用这身份去做事。 第一次…他也是为了救我。 吴秘书听蒋正说完事情原委,先跟蒋正再三表态,下面人做的这事,不是他的授意,而且他完全不知情。 接着便当着蒋正的面,给派出所打了电话。 从电话里得知,派出所已经把我关了起来,吴秘书立刻严厉的批评了他们一通,并按蒋正的要求,命令任何人不准以任何方式跟我发生接触。 蒋正也听出来了,那俩民警抓我,根本是自作主张想帮那几个混混出头…当然,他俩这么做的最终目的,还是想趁机巴结吴秘书。 吴秘书挂掉电话,蒋正就给尚三竿打去了电话,尚三竿二话不说,跑去拉上蒋正,就来到了派出所… 离开派出所的车上,这俩人跟我说了找到我的过程。 刚才我们仨离开派出所时,没有任何人敢拦我们,那两个‘红白脸’民警,更是满脸堆笑的几度想跟我说点什么。 但我全程捂着肚子谁都没理,我饿,我得吃饭,我看见他俩我影响食欲。 听完这俩人的描述,说真的,我有点小感动。 蒋正虽然有能力一句话就帮我搞定这些事,但是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决定权完全在他自己。 毫不夸张的说,他今天就算什么都没做,我也会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毕竟他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正所谓‘救急不救穷’,我本就不该老指望别人。 何况这事儿多多少少跟吴秘书能扯上关系,而且还是不好的关系,我也不希望他因为我而跟吴秘书产生过节。 至于尚三竿…根本不用谢,假如今天换作是他莫名其妙忽然消失的话,我也会玩命去找他的。 “有一说一,这帮人必须解决一下,不然确实是个隐患。” 开车的尚三竿忽然说了一句,说完这句,他还通过后视镜,有意无意的看了副驾驶的蒋正一眼。 蒋正似乎明白了尚三竿的意思,他说道:“嗯,这事儿我也想过,按说一江跟他们之间也没矛盾,吴秘书那边也发了话了,等我看看,尽快抽个时间,大家坐到一起吃个饭,把事儿说开了就好了。” “一起吃个和解饭?” 尚三竿说了一句,语气中满是不屑,似乎对这种处理方式很不满意。 蒋正淡淡一笑,刚要说什么,尚三竿摆在支架上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他点开和糖糖的对话框,按下了一条语音信息,糖糖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 “我的天啊,我原来的同事跟我说,那几个人里最惨的一个,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最要命的是颈椎骨断裂,而且看起来是被什么蛮力给拧断的!这辈子都下不了床了!” 语音播完,尚三竿轻蔑一笑说道:“蒋正,你现在还觉得…我们跟他们,能坐在一起吃饭?哎,小江子,你怎么做到的?这人的脖子是你给拧断的?” 我轻轻摇摇头说道:“不是我,但我想,眼下我有比应付这帮人…更重要的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新计划 尚三竿一路把车开回了我家,后来的路程中,他和蒋正基本没再说话,只是听我讲述昨晚的具体经过。 因为我故意讲的非常详细,所以直到我们仨到达我家,给手机充上电,又给小花花弄好吃的,再给自己泡上一碗泡面,我还没讲完。 等我终于全部讲完,尚三竿和蒋正都没说话,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所以…你说的你要办的更重要的事,是想查清楚楼里那个怪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三竿问了一句。 我说道:“对,这回你可不能再说是我的心理作用了吧?这特么也不可能是幻觉吧?你也听糖糖说了,那人脖子都被拧断了,你觉得这靠心理作用跟幻觉能做到?” 尚三竿沉默不语,蒋正问道:“所以,一江你觉得那是个人?” 我点点头,坚定的“嗯”了一声,接着说道:“今天上午被关在审讯室那会儿,我手机没信号也没多少电,我又不敢乱翻人家的东西,实在没事做,我就一直瞎寻思打发时间,越寻思越觉得,那肯定是个人,而且…而且有很大概率是个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的人。” “依据呢?就因为他昨晚帮你解了围?”蒋正问到。 我说:“不止这一点,有了昨晚那出我就能确定,之前跟他的几次见面都不是幻觉,那基本相当于,只要我进那楼一次,他就会特意见我一次,但绝不伤害我,而且当有别人想伤害我时,他还把想伤害我的人给干掉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蒋正问道:“如果真像一江你说的,那是个你们彼此认识的人,那他何必对你还躲躲藏藏呢?既然要躲,那干嘛不躲得彻底一些呢?” 尚三竿跟着说道:“所以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那个人其实并不认识你,他只是知道你是那里的看门人,他因为某些原因需要长期躲在那栋楼里,所以不想跟你交恶,所以才没伤害过你,甚至还用昨晚那种方式跟你示好?”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我还是觉得,我跟这人认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再说…” “那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尚三竿说了一句,我一边拿筷子搅和着泡面一边说:“明天我值班的时候,抽空专程进去看看…哎,对了,蒋正,你不是正在上班嘛?不用回单位了?” 蒋正看了眼手表,一耸肩说道:“无所谓,我这工作本来也时不时要外出,有事儿他们就给我打电话了。” “那三竿子你呢?糖糖这会儿还在你家?”我一边吸溜泡面一边问了一句。 尚三竿说道:“我也无所谓,有客户来的话,糖糖就给我来信了。” “既然你俩的时间也都这么自由…” 我“嘿嘿”一笑继续说道:“那明天陪我一起吧?” “靠!”尚三竿骂了一声,蒋正笑道:“一江,你是…是不敢一个人进去吗?” 我赶忙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敢…真不是,我就是说,这么刺激的事儿,一定要跟好兄弟共分享嘛,你们说对吧?” “对你妹的对…” 尚三竿又骂了一句,我直接说道:“行,那我就当你俩都答应了啊,明天咱们就专程来他一趟!”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自从尚三竿和糖糖开始合作以后,他真的比之前忙了许多。 要不是赶上我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真不知道我们仨啥时候才能有机会再凑在一起休息。 所以这俩人干脆也没着急走,下午就一直呆在我家。 不过一下午时间,这俩人也没闲着。 尚三竿不停的在联系他的‘业务’,蒋正除了也有些工作要忙以外,还不停的在帮我多方打听,跟进昨晚那伙混混的最新情况。 通过蒋正的打探,我渐渐的也了解的更具体了一些。 那个被拧断脖子的,就是几个混混中块头最大的那一个。 这人以后就算恢复到最好状态,也不过就是个块头比较大的高位截瘫患者…这辈子算是交代了。 伤势严重程度仅次于那个大块头的一个,也是全身多处骨折,但没有大块头那么致命,如果能得到较好治疗的话,以后甚至有可能表面上跟个正常人差不多。 但这就需要大笔的治疗费用,而且在本地医院根本达不到最好的治疗效果。 至于后续如何,暂时还没定论。 听到需要大笔医疗费用,我顿时有些紧张,不由得问蒋正,既然他们受伤的起因跟我有关,那回头不会讹上我吧? 蒋正跟我说,这方面我完全不必紧张,首先他跟吴秘书那边都打好招呼了,不准这帮混混再找我麻烦,所以他们就是想找人报销医疗费,十有八九也不敢找到我头上。 而且根据那几个还清醒的混混的证词来看,那俩人被扔下楼这事儿,确实怎么赖都赖不到我身上。 还有就是,根据蒋正对吴秘书的了解,他认为,就是从吴秘书的角度出发,他也不会允许那帮混混回来找我。 吴秘书是那种‘只认能力不认交情’的人,这次七个打我一个,我没事,他们七个完败,对吴秘书来说,虽然这七个人是他的人,但在他的心里,这几个人的份量也会大打折扣。 除了最严重的这俩以外,还有两个得了轻微脑震荡。 一个头破了,一个没破,但都有脑震荡症状。 这俩人,就是昨晚负责在门岗室外守门,被我用板凳和拳头撂倒的那俩。 按说脑震荡也不算是太小的事,该被适当重视一下,但因为有那俩重伤患者在,所以他俩就没人当回事了。 另外那三个人倒是没受什么伤,但是到蒋正打电话询问时,都还处在精神崩溃的状态中。 其中最严重的一个,不依靠镇定类药物辅助的话,根本无法跟人进行任何交流。 听着蒋正对那七个人的描述,我对楼里那人的身份和能耐越发好奇了起来。 除了这人,我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事了。 所以也就忽略了,废了四个疯了三个,这件事在新医院那边传播开来,对我这边老医院的‘名声’,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一? 天傍黑时,尚三竿把糖糖也召唤到了我家,我们四个人就在我家聚起了餐。 一顿饭吃的简简单单,却也算宾主尽欢,因为有糖糖在,所以我们席间并没过多的继续聊我昨晚到今天的经历。 这倒不是我们仨有意回避糖糖,而是因为,只要一提起跟那栋废楼有关的话题,糖糖就会开始说她的‘阴阳眼’。 只要一说起她的‘阴阳眼’…那就轻易聊不了别的了。 尚三竿和蒋正明天都还有工作要忙,所以这一晚我们都没喝太多酒,怕耽误明天的正事儿。 吃完晚饭,尚三竿负责开车,带着那俩人一起离开了我家。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这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 我在想那个倒霉的陌生大块头,他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我在想吴秘书,他究竟是不是真的会命令他手下的人放过我。 但是更多的,我还是在想废楼里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其实关于楼里那人的身份,我已经有了一份比较确定的猜测,但出于‘家丑不外扬’的心理,我今天始终没说出口。 今天上午,我就把我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女性,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到最后我不得不承认,楼里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我三叔的大女儿,也就是我们赵家这一代孩子里的大姐:赵一一。 因为三叔太混,一一姐当初才受了那般天大的委屈,但那毕竟是亲爹亲娘,一一姐她即使再恨,最后也只是选择了一走了之,从此渺无音讯。 当年她离家出走以后,再也没跟家里联系过,她是死是活,死的话是死在了哪里?活的话活的怎么样? 没有任何人知道。 现在想来,也许一一姐当初根本没走远,毕竟当时的她还那么小,而且身无分文,她很有可能只是就近躲在了县医院里。 至于为什么选择躲在这里? 我不知道,也许…一一姐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楼里的人真是一一姐,就算她依旧不愿意和三叔三婶相认,我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就冲她昨晚还出手护着我这个弟弟,我就绝不许她继续过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她…她太委屈了。 所以无论如何,明天我都一定要进楼,去把她找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洗漱收拾完毕,便去了老县医院。 在门岗室里,任科一看到我就露出满脸惊讶,我能这么‘健全’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显然让他很惊讶。 任科过往人生的关系网很单一,他也没有什么获取信息的额外渠道,所以对于昨晚发生在新县医院的事,毫不知情。 所以他也不知道我昨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当刚看到我时的那份惊讶过后,他竟然露出了有些欣喜的表情。 似乎我没出事,真的让他很开心。 不管他是出于哪方面考虑才露出的这份欣喜,我都看得出,他这份好心情不是装出来的。 他好像本就不擅长伪装。 任科也没跟我细打听我到底经历了什么,只是不停的说着“没事就好”。 这不由得让我对他的好感又提升了一些。 交班完毕把任科送走后,上午没什么事做,我便在给蒋正和尚三竿各发了条信息后,开始继续打拳。 上午十点多,程小蕾给我发来一条信息,她说她又听说了一些跟老县医院有关的灵异故事,想跟我求证一下。 我只告诉她别整天搞这些封建迷信,便没再理她。 吃过午饭,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左右,尚三竿和蒋正才像是商量过一样,陆续发来了信息。 下午四点,两人终于到齐了。 简单商量一阵后,我便说道:“那,我上午去后面看过了,后门已经作废了,为了以防万一,所以咱就从后门进,这样的话,就相当于那栋楼只有那一个出入口,方便咱们堵人。” 尚甘点点头说:“对,这样的话,他就是要跑,我们也知道他会往哪儿跑。” 蒋正说道:“那,一江,你能确定他现在人在楼里吗?他会不会也意识到你有可能找他,提前躲到其他地方?” 我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敢保证,但是…反正咱们先去找找再说吧。” 尚三竿说道:“就是,来都来了,我这舍了好几亿的生意来的这趟,不整出点收获那可亏大了。” 蒋正笑道:“好,那咱这就出发吧,尚大富豪。” 锁上大门和门岗室的门,我们仨便一起朝后院走去。 后门碎成的玻璃渣,已经被我均匀的扫成了两堆,不用担心会踩上去划到鞋。 “二位贤弟,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俺不免赶上前…” “别废话了抓紧的一会儿天都黑了黄瓜菜也凉了就特么没人陪你玩儿了。” 我刚摆了个京剧起手式,就被尚三竿无情的打断了。 心里想着楼里的一一姐,我也没再废话,带着他俩便往楼里走边说:“那,一共左中右三条楼梯,咱哥仨兵分三路还是组团前进?” 尚三竿说道:“兵分三路吧,这样保险一点,谁看见那人谁就喊。” 蒋正说道:“组团一起吧,一江不是说了嘛,那人对他没敌意,那我们也不该摆出对他有敌意似的,而且一起的话…万一一江猜错了,咱们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我说道:“你俩猜拳吧,谁赢了咱听谁的。” 一阵沉默… “好主意。” 蒋正跟尚三竿一起说了一声。 经过三轮‘石头剪子布’,我们终于决定,一起先从中间那个楼梯往上爬。 按我的想法,直奔五楼,因为我心里隐隐有种感觉,那人有很大可能就在五楼。 爬到五楼,一切正常,除了我们仨以外,整栋楼听起来再就没有其他活物了。 在走廊走了一会儿,正无从下手,尚三竿忽然说道:“这些门有的开着有的没开,咱挑开着的门看看呗?” 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便点点头,开始挨个推没上锁的门。 结果刚推完一扇门,我就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扭头看向走廊深处,那个身影又出现了。 “一一!” 我忍不住直接冲着那边喊出了声,然而那个身影却没给我任何回馈,瞬间就消失了。 紧接着是尚三竿的喊声:“靠!那是一一姐?!不是,你早知道那是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是一一 我忽然想起来了,尚三竿也是知道一一的。 他不光知道一一这名字,作为我儿时的死党,他还知道一一身上的故事。 “赵一江你个王八蛋,这么大的事,你特么早知道了竟然不说?!咋没憋死你丫的!” 尚三竿气急败坏的骂着。 蒋正一头雾水的看着我俩,等尚三竿骂完,才试探着问道:“一江,阿甘,你俩这是…” 我挠挠头,有点尴尬的说:“其实我也不确定…我这也是蒙着说的…” “不确定?不确定你喊辣么大声干嘛?!你不怕吓到人家嘛?!” 尚三竿不依不饶的嚷着。 我说道:“我真不确定…那啥,咱还是先找人吧好不好?现在起码确定他真在楼里不是?” 蒋正说道:“对啊,起码…对了,一江你确定你看到了?我刚才可什么都没看到。” 尚三竿也仿佛刚回过神似的说道:“对啊,我也没看到,你没瞎说吧?”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说道:“来都来了…是吧…” 尚三竿白了我一眼说:“那这大过年的,你准备咋地?” 我一指刚才看到那身影的方向,说道:“走着!” 说完,我便带头朝那边走了过去。 “一一…是什么人啊?看起来你跟一江都认识她?” “是赵一江的大表姐,他三叔的闺女,他们家这一代孩子里,赵一一排老大,他排老二。” “三叔的闺女?那不应该是堂姐嘛?” “他家长辈会玩儿,非跟别人家不一样。” “那一一姐怎么会…那个人怎么会是一一姐…”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有机会让前面那个人自己告诉你吧。” 我带头走着,蒋正跟尚三竿在后面聊着,聊的还挺起劲。 “俩大老爷们儿哪那么八卦?矜持点行不行?” 我怼了他俩一句,尚三竿说道:“听见没蒋正?让你矜持点,哎,小江子,你昨天说这人可能跟你认识时,是不是就觉得他是一一了?” 我没回答尚三竿的话,因为聊着天的功夫,我们仨已经到了刚才那个身影站立的位置。 此时天色还没有黑透,虽然能照进走廊里的光线不多,但即使不开手机灯,也能大体看清这边的情形。 地上的痕迹非常凌乱,完全无法通过脚印来判断,这里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不过这个位置倒是正挨着这边的上下楼梯口,身在五楼,楼梯只有向下的台阶,没有向上的部分。 “下楼了?” 我自言自语了一句。 尚三竿跟蒋正也凑了过来,尚三竿说道:“那咱下楼看看?” 我想了想说:“行。” 说完我便顺着楼梯朝下走去。 来到四楼走廊,尚三竿忽然拉着长音轻声呼唤道:“一一姐…是你吗?一一姐…我们来找你了…” 我轻轻鼓鼓掌说道:“不愧是专业的,这随便一开口就跟叫魂儿似的,你特么就不怕把我们家一一吓跑了吗?听我的!” 我转过身,一身正气的冲着走廊深处,用正常音量说道:“一一,是你吗?我是一江,关于你的身份,我是自己猜出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昨天谢谢你出手相救…关于你的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三叔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是你的话,出来见我!以后咱不用再在这里躲着了!” 我刚说完,尚三竿小声说道:“你这能管用不?” 我说:“那要不你也整两句?你那嘴毕竟是我亲自开过光的,说不定就好使。” 尚三竿说道:“我来就我来。” 说完,他也上前一步,站到我身旁,冲着走廊语气端庄的说:“一一姐,我是尚甘,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小时候那个黑帅黑帅特别聪明人见人爱的孩子,记得我的话你就出来吧,咱们不是外人!” “有事儿说事儿你特么胡说八道骗自己有意思吗?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啊!”我捂着脑袋骂了一句。 谁知我刚骂完,不等尚三竿还嘴,走廊里忽然传出一个飘忽不定的声音:“尚甘?神棍…尚甘…和…神棍…赵一江…” “我靠!”蒋正极轻声的骂了一句,而我和尚三竿则彻底懵了。 这声音虽然飘忽不定,听不出来处,但是…但特么怎么是个男人声音? 那他肯定不是一一啊。 可是,看这人说话这意思…他不光认识我,还认识尚三竿? 那更不对了,既然认识我俩,那他最多只会管尚三竿叫神棍啊,怎么管我也叫神棍? 心里“咯噔”一下,我忽然想起,这人这么叫其实也不算错,我确实也当过‘神棍’。 但那都是我上小学初中时候的事情了,当时我和尚三竿一度都被人称之为‘神棍’。 所以,这人对我和尚三竿的了解…还停留在我们上初中那会儿? 那这人会是谁? 我紧张又期待的看着尚三竿,尚三竿回馈给我一个相同的眼神,他接着又冲看不到人影的走廊大声喊道:“对!就是我俩!既然认识,那你大可以放心大胆的出来说话!” “你们…还有…一个人…” 那声音又说了一句,尚三竿答道:“他是我和赵一江的哥们,你要是介意,我就让他先回避,他也不是坏人!” “不用…” 忽然,一阵风声在身后响起,我赶忙扭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逝。 紧接着,蒋正就翻了个白眼,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靠!” 我骂了一声,两步跑过去扶住蒋正,那声音又说道:“我不是你们说的…一一。” “无所谓!是我们认错人了,你先出来说话!” 尚三竿继续和这人对着话。 “好…” 极近的一声应答,我抬头一看,一个人已经凭空站在了尚三竿面对面。 这人确实不是女的,之前我之所以会误以为他是女的,甚至把他当成了一一,是因为他的披肩长发相当长。 不过却很脏,脏到已经粘成一缕一缕的了。 他身上穿的也非常破乱,简直就跟一张破床单似的…也像是个裙子。 “真是你俩…”那人开口说到。 我直接冲他问道:“你是…” 那人嘴角牵动了一下,脏兮兮的脸看不出表情,只听他轻声说道:“是我,我是九岁,周九岁。” ”九岁?!我靠!你咋瘦成这样了?!“我和尚三竿同时喊了一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九岁出关 九岁看着一站一蹲的我和尚三竿,我和尚三竿回看着野人一般的周九岁。 九岁没回答我俩的问题,我觉得他也不用回答。 事实再明显不过,他会瘦成这样,肯定是饿的…而且是长期挨饿才饿出来的。 所以我赶忙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九岁,那昨天帮我解围的人,就是你?” 九岁点了点头。 我诧异的说道:“靠,你怎么做到的…” 没等九岁回答,尚三竿忽然说道:“既然如此…那,九岁,关于你家的传说,都是真的?” 我扭头看向尚三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九岁说道:“我不知道…你听到的传说,是怎样的…” 尚三竿试探着说:“你…你爸妈…都…” “都不在了…死光了。” 九岁平静的说了一句,似乎已经看淡了这件事,但对于初次听闻此事的我来说,却觉得无比震惊。 尚三竿似乎也明白,这种话题不宜一见面就深谈,所以他便没再追问,而是转移话题问道:“哎,九岁,看你瘦的这样,你上次吃饭是什么时候?” 九岁犹豫片刻,说道:“你是说…像个正常人一样,在光天化日里吃饭吗?记不清了…好几年前了吧…” “不说了,九岁,走,咱先出去吃饭去!想吃啥你随便说,哥请!” 尚三竿说完就想上手拉九岁,谁知九岁却后退两步,有些惊恐的说:“不…不…不能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出去?” 我一边纳闷的问着,一边掐蒋正的人中,想把他掐醒。 尚三竿也问道:“是啊,怎么了?有人不让你出去吗?” 九岁说道:“不是,我…我怕…” 我和尚三竿同时问道:“你怕什么?” 九岁答道:“我怕…被人…认出来…” 我和尚三竿对视一眼,再看向和记忆里的样貌完全不同的九岁,我说道:“大哥,连我俩都认不出你了,你…你是不知道自己变化有多大吗?” 我怀里的蒋正微微动了一下,九岁看向蒋正,我也看了蒋正一眼,尚三竿说道:“九岁别这样,这人真的是朋友,可以信任。” 九岁盯着蒋正说:“可以信任?那他为什么装晕骗人?” “装晕?”我诧异的看向蒋正,蒋正缓缓睁开眼,有点尴尬的说:“我觉得…你们这位朋友希望我晕过去,我就配合了一下,一江,你手劲儿真大,别掐了…哥们,你是怎么发现我是装的?” 说着话,蒋正就从我怀里脱开,站起身,用手揉起了自己脖子,我也赶忙跟着站了起来。 九岁说道:“你呼吸太平稳了,明显没晕,你…你比你看起来,强壮许多。” 蒋正揉着脖子说道:“勉强撑住了而已,你这一下下手是真重…” 眼看这俩人的气氛有些尴尬,尚三竿忽然说道:“行了,就是一点小误会,那,蒋正,这是我们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周九岁;九岁,他叫蒋正,是自己人…以后再跟你具体介绍吧。九岁,要是除了怕被人认出来以外,再就没有其他顾虑的话,你放心,没有人能认出你的,走吧,咱们先出去给你正经整点吃的。” 我跟着说道:“对,顺便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在这边看门,门岗室要啥有啥而且我说了算,没外人,你放心!” 九岁轻声说道:“我知道…那…你俩…” 尚三竿大大咧咧的说:“放心,小时候我俩罩着你,现在一样罩,以前你比我俩有钱,现在我俩肯定比你有钱,花钱的事我们来!” 尚三竿说完这句,九岁才仿佛终于放心了一些似的,点了点头。 此刻已经开始天黑,只要九岁自己不反对,我和尚三竿肯定不怕把他带出这栋楼。 而且对于九岁为何一直藏身在这里,到底藏了多久,还有尚三竿说的关于九岁家的‘传说’,我也非常好奇,有一肚子话想问九岁。 九岁跟着我们仨下楼,一直走到大楼后门,在即将迈出后门前,他却又犹豫了,似乎是不敢离开这楼似的。 我和尚三竿没介意,也没给他过多犹豫的时间,直接一左一右的把他推了出去。 终于迈出后门,九岁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回到门岗室,尚三给问道:”九岁,我这就给你买吃的去,你想吃啥尽管放心大胆的说,只要你说的出来,哥就请得起!“ 九岁四下打量着门岗室的摆设,过了几秒才说道:”那…就咱老家那个特色灌肠,现在能买到吗?我…我好几年没吃过新鲜的了,以前…以前我家人都还在时…我最爱吃那个…“ ”没问题!我这就去!“尚三竿痛快地答应一声,扭头刚要走,蒋正忽然说道:“我去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灌肠特别好吃,我也很爱吃。” 蒋正说完,便赶忙出了门,没给我们其他人拒绝的机会。 看得出来,他多少也是在避嫌。 我给九岁倒了杯热水,九岁接过热水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我马上又给他续了一杯。 接连三杯,九岁就像多少年没喝过水似的,直到第四杯,他才没直接喝光,而是用双手抱着杯子,仿佛是在借这杯子的温度给自己取暖。 我招呼九岁让他随便坐,九岁却不坐,他觉得自己身上太脏,只肯站着。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性格,所以也没勉强,就陪他一起站着,并且打开房间灯,趁机仔细打量着他。 九岁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要不是他自己主动承认的话,我想我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极有教养,却也怯懦软弱的小胖子。 “好久…好久没喝过…热的,干净的水了…”九岁缓缓说了一句。 听他这么说,我赶忙说道:“放心,九岁,这水管饱,你先喝点垫垫肚子,往后想喝多少哥就给你多少。” “嗯。”九岁答应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没再说任何话。 像小时候一样,我和尚三竿也没着急问,就静静的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再告诉我们,这次,是谁又背着我俩欺负他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完美蜕变 九岁说的‘灌肠’,是我们本地的一种特产,主要原材料是驴肉,姜末和芝麻香油。 这种灌肠份量很足,往往一根就有七八斤重,马克杯杯口粗细,半米多长。 切开这种灌肠,香味扑鼻,芝麻香油会立刻流淌出来,诱人至极。 我们在房间里沉默了十来分钟,蒋正终于拎着两根灌肠回来了。 看到这东西,九岁原本毫无神采的眼睛终于出现了光亮。 他接过灌肠,征询过我们的意见,确定可以放心吃,就直接啃了起来。 不到五分钟,九岁就吃完了整整一根。 吃完一根,九岁就伸手想去拿第二根,但他马上又犹豫了,最终悻悻收回手,没继续吃。 尚三竿开玩笑道:“吃啊九岁,这就是给你买的,吃完不够咱再买,哥说了管饱就肯定管饱,可惜刚才忘了拍个小视频发个抖声,你这饭量横扫一切‘吃播’啊。” 九岁看向尚三竿,一脸疑惑的重复道:“抖声?吃播?那是什么?” 尚三竿微微一愣,皱着眉问道:“这…九岁,你是在那楼里待了多久啊?这期间你跟外界一直是脱节的吗?” 九岁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片刻后才说道:“具体…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我在这楼里,看到过四次…外面放的,过年的鞭炮…” “四年啊…四年前…这里还正常营业呢。”尚三竿感叹到。 九岁点点头说:“是,不过我躲的很好,没被人发现过。” 尚三竿接着说:“四年前…那也就是你家出事…” 尚三竿说到这里,九岁的眼神又重新暗淡了下来,我赶紧打岔道:“哎,九岁,你先洗洗手吧,看你吃的,两手都是油。” 九岁看了看自己又黑又油的脏手,抬头冲我问道:“去哪里洗?” 蒋正一指洗手间说:“那,卫生间在那儿,有自动热水,你还可以洗个澡。” 蒋正的提议得到了我和尚三竿的一致认可,之后我们稍一商议就决定,尚三竿留下陪九岁洗澡,蒋正开尚三竿的车带我回我家,给九岁拿几件我的干净衣服以及洗漱用品。 路上蒋正很好奇的问我打听九岁的事,我也不知道九岁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便只跟蒋正说了我们上学时的那些过往。 那时,九岁家是我们班上最有钱的家庭,他爸妈是做建材生意的,每天忙的不着家,也就没空管他,但给他零花钱是真的大方。 那会儿的九岁还是个圆形的小胖子,没办法,平时营养太好了,想不胖都难。 后来不知道怎么弄得,几个混混学生知道他有钱,就天天讹他。而他从小胆子就小,被人讹了,连说都不敢说。 直到有一次,我跟尚三竿放学一起回家时,正好碰见那帮混混又在讹九岁。 那会儿尚三竿家里的事已经出完了,他一度被好多同学当成了随便就敢拿刀砍人的疯子,即使是年级比我俩高的学生,也没有敢惹他的。 那天我俩一时心软,就帮着九岁解决了一下。 从那之后,我们仨就成了挺要好的哥们,九岁愿意花钱买好吃的跟我和尚三竿共享,我俩就罩着九岁,不让他被别人欺负。 直到初中毕业后,他父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非让他去参军,而他从小又是不会反抗的性格,所以就遵从了他爸妈的意见。 从那之后,我们就失联了。 我解释完,汽车也开到了我家大门外。 停车回家,把东西拿全,返回门岗室的路上,蒋正继续问我打听九岁的事。 我告诉蒋正,其实我和九岁失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家里人不希望我跟他来往太过密切。 原因很简单,九岁的家庭条件比我和尚三竿这种普通家庭强太多了,大家几乎能算是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上学时亲密归亲密,毕业了,走入社会了,肯定会成为不同世界的人,没必要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在跪舔有钱人。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我和九岁从小学就一直是同班同学,但之前关系却一直不亲近的原因。 我说完这话,蒋正古怪一笑,什么都没说。 但这一瞬间我却忽然有些尴尬…我说的我对九岁的态度,不就跟我现在对待蒋正的态度一样嘛? 我俩到门岗室时,尚三竿正倚在我床边玩手机,卫生间里传出阵阵流水声和蒸腾的热气。 我轻轻打开卫生间门,把全新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都给九岁递了进去。 九岁洗着澡,我们仨安静的等待着。 半小时后,九岁还在洗。 我和蒋正一商量,便一起离开了门岗室,再去买些其他吃的。 买完吃的回来,又过了半个小时,卫生间的水声才停止。 片刻后,只穿着拖鞋和裤衩的九岁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就惊讶的张大了嘴,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还是当年那个蠢萌懦弱的小胖子吗?这特么不是个欧美模特吧? 九岁有些自来卷的长发很自然的披在脑后,终于洗干净的脸看上去十分白皙,但那浓密的络腮胡子却又让他充满了阳刚之气,完全不会因为皮肤过白而显得娘炮。 他赤裸的上半身,恍若雕塑一般,胸肌,腹肌,肩膀肌,手臂肌,每一处肌肉都紧实有型,整个身材简直堪称完美,丝毫看不到当初那个小胖子的影子。 看着他的肌肉线条,我再低头看看自己原本还算满意的胸腹肌,赶忙悄悄收收衣领遮了下。 和他比,我这根本拿不出手啊… “我靠,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九岁,你这…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现在开始练你看还来得及不?”回过神来的尚三竿惊讶的说到。 九岁平静的说:“之前去当了两年兵,就瘦下来了,后来躲在这楼里时,为了生存,一直有锻炼体能,再加上吃不饱…就一直没再胖回去。” 我赶紧起身说道:“不变回去好啊,这多帅?你这外形完全可以出道了。” “出道?什么意思?”九岁问到。 我随口说道:“啊,就是当明星…你快先把上衣穿上吧,看得我怪自卑的。” 九岁看了看被他攥在手里的衬衣说道:“头发…没干,等等再穿吧。” 我点点头说:“嗯,对,你这头发也太长了,明儿找个理发师给你剪剪吧。” 没想到九岁听完我的话,却摇摇头说:“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答应过自己,爸妈的仇没报之前,头发,不能剪。”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七章 九岁往事 九岁的话,让我瞬间想到了尚三竿的身世。 但尚三竿显然是对九岁的故事有所了解的,所以他并没对九岁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只是掏出盒烟,递给蒋正一根,自己点上一根。 眼看这俩人都叼着烟静静的看着,明显不打算主动做点啥,于是我便把九岁引到我床边,让他坐下后冲他问道:“九岁,你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吧?你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上你的,千万别客气。” 九岁点点头,牵起一抹苦笑说道:“是啊,小时候就是你俩帮的我,当初你们见过我最糟糕的样子,现在…真没想到,又见面时,竟然又是我最落魄的时候。” 听到九岁这么说,我和尚三竿马上一起安慰起了他,希望他别放弃,要坚强,毕竟他现在长得这么帅… 在我俩的安慰下,九岁渐渐平复了一些,于是便缓缓说起了他的故事。 “你们知道的,我家原来,是做建筑材料的,北安的大拆迁开始后,我家一度生意好的不得了,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想垄断这一行时,一切都变了,那个人,名叫吴忠。” 吴忠,吴秘书的弟弟,北安出了名的混蛋。 这个名字一出口,我和尚三竿都不由得看向了蒋正,蒋正不动声色的继续抽烟,静静的看着九岁。 大概是因为之前就了解过吴秘书的权力,以及他弟弟的人品,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九岁的故事在我听起来虽然惊心动魄,却并不复杂。 和吴忠不同,九岁家里原本就是做板材生意的,不是因为大拆迁才进的这行。 所以当拆迁刚开始进行时,他家凭着多年积累的好口碑,一度很是赚了不少钱。 然后就是吴忠的突然入行。 吴忠对建材并没多少兴趣也没多少了解,他只是知道,按北安的拆迁形式,建材业必然会发财,所以才进了这行。 入行后,他一直想独吞这块蛋糕,所以就用了很多下作手段,挤跑了很多同行。 有哥哥的帮忙,所以吴忠虽然做事肆无忌惮,但却一直顺风顺水。 而唯一让吴忠觉得不那么顺的,就是在业内资历最老的九岁他们家。 吴忠依旧选择了他最擅长的方式对付九岁家,简而言之,就是‘玩阴的’。 只不过为了能成功搞垮九岁家的生意,所以吴忠在对待九岁家时,手段的下作狠辣程度,跟对待其他同行时,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 当时吴忠买通了给九岁家供应原材料的生产商,让他卖给九岁家一批不甚明显的残次品。 结果用这批原材料生产出来的板材,不光质量出了大问题,还因为问题发现的不及时,导致一个建筑工人在工作时一脚踩坏了一块板材,从高空跌落,当场死亡。 后来查那工人的死亡原因时,不知道是怎么算的,总之,最后所有的责任都扣到了九岁父亲头上。 九岁父母都是本分生意人,论玩这种阴谋诡计,本就不是靠山强大的吴忠的对手。 于是接下来,死亡工人的家属找九岁家要赔偿,工地上因为板材不合格,有一些地方就要重新动工,开发商也把这部分损失算在了九岁父母头上。 再加上做这种实业,资金本就时常会周转的不太利索,有些债主听说九岁家出了事,在有心人的挑拨下,生怕会要不回账,所以也一窝蜂地跑来问九岁父母要账。 而欠着九岁家钱的很多人,看到九岁家倒霉了,却没有一个人肯还钱。 九岁家里为了讨债甚至选择过报警或者打官司,但没有一次能成功把钱要回来的。 甚至报警或者去起诉时,时常都没人受理。 重重压力下,九岁父母先后病倒,住进了县医院。 一直到这时,身在部队的九岁才得到消息,知道家里出了这样的事。 当九岁马不停蹄的请假回到家时,家里等待他的只有好几个堵门的债主…以及母亲已经因病去世的噩耗。 从小就性格懦弱的九岁也没什么主见,最后在几个恶亲戚的‘帮助’下,九岁家低价变卖了自己家的三处房产,总算把债主和死亡工人的家属给安抚住了。 然而九岁父亲的病情却丝毫没有好转,直到因为看病把自己家仅剩的钱都花光,他父亲的生命也走到了最后。 临死前,九岁父亲只跟九岁叮嘱了一件事:别为他报仇,回部队,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九岁从小就是个很乖的孩子,父母让他怎样他就怎样,从来不会不听话。 但对于父亲最后的要求,他却决定不听了,他要给父母报仇。 送走父亲后,九岁真的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不光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原来他家富裕时对他特别亲的那帮亲戚,也全都消失了。 没有一个亲戚想帮他,甚至有的亲戚还会幸灾乐祸的对他冷嘲热讽。 九岁对此倒没觉得难以理解,因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家有些好吃懒做的亲戚经常来问自己父母借钱。 父母一开始给过几次后,发现亲戚们不光压根就没有还钱的打算,还把自己家当成了他们的提款机,钱一挥霍完就会上他家来‘借’。 于是九岁父母就没再把钱借给那些亲戚过,于是那些亲戚就恨上了九岁家,于是在九岁家落难以后,亲戚们都没有伸手帮他们,甚至还帮着外人一起对他家落井下石。 所以,九岁想要报仇,就只能靠自己。 吴忠当初把事情做的很完美,丝毫没有漏洞,以至于九岁想通过法律手段给自己父母报仇的话,根本就不可能。 而彼时大拆迁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县里每一处都有着不小的变化,对于离家太久的九岁来说,已经无家可归的他在县城里最熟悉的地方,就是他陪伴父亲最后生命时光的老县医院。 于是他就藏身在了县医院里,凭着在部队练就的身手和满腔报仇的执着,他成功的隐藏了下来,一直到今天。 只是一直到今天九岁都还没想好,想凭自己给父母报仇的话,具体应该怎么操作…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八章 四人夜话 后来经历过老县医院的搬迁后,九岁想报仇的心更加急切了,却也更加找不到办法了。 因为之前他还想过,一直躲在县医院的话,万一吴忠有个伤风感冒的来医院看病,他还能趁机来个暗杀什么的,但现在… 九岁的故事讲完时,我们已经把后来新买的饭菜都摆好,并且吃了一些了。 在九岁讲述的过程中,我和尚三竿时不时会看一眼蒋正,想看看他对九岁身世的态度。 遗憾的是,蒋正始终没对九岁的故事发表任何看法,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 即使九岁的故事里,已经疯狂暗示了吴秘书在这件事里起到的关键作用,但蒋正却依旧没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他是压根不关心陌生人周九岁的身世?还是说,他对吴秘书兄弟二人的所作所为,早就有所了解,已经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不适合过多的提蒋正的真实身份。 与此同时,我也大体猜出了,尚三竿在已经知道九岁故事的前提下,故意让九岁当着蒋正的面说出来的原因。 他就是想让蒋正知道,知道吴秘书私下有多么不做人。 我们四个人一起坐在已经变成餐桌的办公桌旁,看着九岁风采不减刚才的吃相,我有些好奇的问道:“九岁,那这么多年,你的吃饭问题是咋解决的啊?” 九岁盯着眼前的饭菜说道:“这医院原来有人时,我有时偷病人的食物,有时偷医生护士的,因为我一般都是晚上行动,趁着他们都睡着时动手,所以一直没被发现过,即使有,也没人会发现是我干的。” “那后来这医院停摆以后呢?”我问到。 九岁答道:“后来…我饿了就顺着后门出去偷吃的,或者…或者捡外面垃圾筒里的食物。” 九岁的话让我顿时一阵心疼,忍不住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吃!使劲吃!” 九岁毫不客气的吃着,看着他这副吃相,我脑子忽然里灵光一闪,问道:“对了九岁,之前有两口子在太平间给自己家里人守夜,第二天醒来俩人都说供品少了,这个…跟你有关吧?” 九岁说道:“嗯,是,那天我饿坏了,就放倒了那对夫妻,把吃的偷走了。” 我了然的说道:“噢…真是这样啊…” 蒋正忽然很感慨的说道:“这位兄弟…你叫九岁是吧?名字挺特别的…” 九岁点点头说:“是,据我妈说,我刚出生时,有个算命的说我活不过八岁,为了破这命数,所以他们就给我起名‘九岁’,每天喊我名字,就能把这命格给破了,可没想到,如今我倒是活过了八岁,我父母却…其实我躲在楼里这些日子时常会想,也许在最初时,我认命,我就活到八岁,不跟老天爷抢寿数,那我父母也许就不会是今天这个结果,也许他们可以安度晚年的,他们…他们明明都是好人啊…” “唉,真是苦命的人啊,不过你父母这仇,既然你已经报到了这份上,也就可以了吧?以后…还是得生活啊。” 蒋正忽然带着笑意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我顿时心里一惊,没明白蒋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九岁也问道:“你什么意思?我的仇明明没有报。” 蒋正淡淡一笑,说道:“之前吴忠出事后,他的尸体被运到了这里的太平间,那尸体当夜就被人破坏过,你可别说这事儿跟你没关系啊。” 蒋正这么一解释倒是提醒我了,刚才听九岁故事听的太投入,都忘了吴忠已经车祸去世的事儿了。 于是我也赶忙说道:“对对,忘跟你说了,九岁,那个吴忠早死了,而且死的特别惨,车祸,脑袋都给削没了,不是削掉了哦,是削没了,碎了,碎的拿吸尘器都捡不回来。” 蒋正继续说道:“对,当天晚上给他做的那个木头脑袋就被人给弄坏了,看这意思,九岁,那事儿是你干的吧?” 蒋正的语气,忽然让我生出一种挺不舒服的感觉,看他这劲头,怎么像是在帮吴忠找‘作案凶手’似的? 一瞬间我又想到了花花,虽然蒋正似乎确实有把我当成朋友,但在涉及到他自身,或者说涉及到他姥爷那边的利益时,他好像一定会坚定不移的站在他姥爷那边。 吴秘书…也算是他姥爷的一种‘利益’吧? 所以,他现在真的是在帮吴秘书说话?想帮吴秘书找到破坏吴忠脑袋的真凶?他根本没在意九岁一家被吴忠伤害的多惨? 但九岁却没回答蒋正的问题,他只是有些失神的喃喃说道:“死了?就这么死了?他…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怎么会呢?” 眼看九岁的神情有些不对劲,我忙试探着说道:“九岁,你不是一直在那楼里吗?吴忠被拉来太平间那天也折腾的挺热闹,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九岁看看我,苦笑道:“我…我根本不知道吴忠的死,平时为了隐藏自己,只要有人靠近大楼,我都会躲起来,外面越热闹,我就越会把自己藏起来…我倒是记得前几天有过那么一次热闹,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最后,九岁的眼神又有些恍惚。 蒋正有点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九岁兄弟,我真以为那事儿是你干的呢。” 九岁苦笑着摇摇头说:“我倒是真希望是我干的…” 似乎是为了转移话题,蒋正又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昨天多少也算是报了一份仇,你知道昨天被你捏断脖子扔下楼的人是谁吗?那人…不光那人,昨天在楼里追咱们一江的,都是吴忠生前的小弟,呵呵…” 九岁诧异的说道:“这我倒真不知道,这…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我只是已经大概确定了一江的身份,所以看到有人欺负一江,就出了手。” 我说道:“唉,小时候我们保护你,不过看你这身手,往后就得换你保护我了,哎,你怎么做到的?当兵…对人的体能能提升这么大的吗?” “不管怎么做到的吧…” 一直没说话的尚三竿忽然开口,冲着九岁说道:“九岁,反正你的仇人已经死了,正所谓‘生活还得继续’。以后…有没有兴趣跟哥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何以相认 虽然和小时候相比,九岁的外形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聊了没多久我就能确定,他的性格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怯懦绵软,心思单纯。 其实我并不介意蒋正跟九岁正面接触,关于这一点,我相信尚三竿跟我的态度是一样的。 同时,既然蒋正是我和尚三竿都能信任的人,九岁自然也明白,他也可以信任蒋正。 而且九岁躲在废楼里生活这事儿,一不犯法,二不丢人,没必要刻意避讳谁。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回避蒋正,只是当九岁的身世牵扯到吴秘书后,我确实有些为难。 毕竟蒋正的立场究竟是怎样的,我也不敢保证。 尚三竿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以吴忠已死,没必要再多关注他为由头,没让九岁继续聊他对吴秘书的态度,而是聊起了自己如今的神棍生活。 我也有意的跟尚三竿打着配合,暂时不让九岁把注意力都放在吴家兄弟身上。 关于吴秘书…起码等蒋正离开后再聊。 尚三竿提议让九岁跟他混,我打着哈哈让他别坑九岁,毕竟有一个糖糖已经上了他的贼船了。 一说起糖糖,我忽然想起她跟我说起过,老县医院那边曾经出现过一个神出鬼没的小偷。 那小偷每次都只偷一点点钱,而且直到今天都没被抓住。 我把糖糖对那小偷的描述全说完后,便问九岁,那个小偷是不是他? 九岁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只是说,根据糖糖的描述,有很大可能就是他…他确实偷过一段时间的‘碎钱’,也确实在被民警埋伏过一次后,就收了手。 除此之外,九岁还和我们说了他在楼里做过的其他一些事。 比如程小蕾第二次被她同学丢在废楼里,当时甩锅男们都觉得自己见了鬼,那确实就是九岁在吓唬他们。 而九岁之所以吓唬他们,是因为这帮孩子自己太作。 当时这帮孩子玩儿的太过兴奋,一度大吵大闹着说,要在那些病房里定居。 九岁很单纯,当真了,他生怕这帮熊孩子从此就真的住进那栋楼里,便决定装鬼吓唬他们。 另外关于我在楼里看见他那几次,每次都不是我的幻觉,是真的看到了。 按九岁的说法,自从我第一次进入这栋废楼,他就觉得我可能真是他那个儿时玩伴赵一江。 像他这种成年之后外形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人,毕竟算是比较罕见的,大多数普通人都属于我和尚三竿这种类型,即使时间过去十年,外貌特征方面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所以当我第一次进入那栋楼后,九岁就发现了我,并且觉得可能是我。 但那天我进楼是为了救程小蕾,当时为了让程小蕾放心,所以我主动自报家门说,自己是这里看门的。 我的这一身份让九岁疑惑了,他不认为我会在这种地方看门,所以他一时没敢跟我相认,但却不死心的在我之后每次进楼时,都会仔细观察我,想进一步确定我的身份。 后来渐渐的,他终于确定了我真的是我,却又因为我这工作职位太过特殊,他吃不准我现在是否还和小时候一样,会拿他当自己人。 直到尚三竿和我一起进这栋楼,看到我们哥俩还和小时候一样亲,他才敢鼓起勇气和我俩相认。 一番感慨之余,九岁又说了一些他躲在楼里时发生的事,比如前段时间任科值班的夜里,确实也来过几批探险的学生之类的。 但自始至终,九岁都没提跟太平间那个老太太的金牙,或者和吴忠的假人头有关的内容。 看起来,九岁对这两件事是真的完全不知情。 今天买饭时也买了酒,但是九岁没喝,两瓶5白酒都是我们其余三个人喝的。 九岁说他在部队时倒是学会了喝酒,但是自从知道家里出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所有跟‘放松’有关的东西。 除了吃饭睡觉外,他已经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强化自己体能方面,也算是一种‘卧薪尝胆’吧。 今天的饭菜买的不少,但是一点都没剩下。 已经有一根灌肠垫底的九岁还没完全饱,在确定我们不介意后,他把剩余的所有菜和主食全吃了。 一顿饭吃完,我们也算彻底了解了九岁的情况,而本着小时候的交情和对如今九岁遭遇的同情,我和尚三竿都表示,可以一直免费管他饭,养他一辈子都不是问题。 至于其他事…比如是不是要针对吴忠的家人继续进行报仇,等以后再说吧。 毕竟虽然表面上是吴忠害的九岁家破人亡,但我们在坐的四个人都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必然是在背后只手遮天的吴秘书。 而身在北安,想对吴秘书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太难了。 晚饭吃完,尚三竿觉得自己喝多了,便提出晚上在门岗室蹭一晚上,不回家了。 蒋正说他明天还有工作要做,所以不便多待,吃完饭又喝了杯白开水,就独自先离开了。 蒋正走后,我原本想再跟九岁聊点更深入的话题,奈何刚才一时兴起喝的有点多,这会儿脑袋已经不清醒了。 于是我便和九岁说,今晚就先不聊了,晚上他也在门岗室跟我挤挤,明天我带他回我家去住,住多久都行。 但九岁却拒绝了我的提议,他说他要继续回那栋旧楼里。 至于要返回楼里的原因,九岁给了我三个字:安全感。 对他来讲,只有在那栋楼里过夜他才不会做噩梦,才会有安全感。 而那栋楼里又确实有着充足的床铺被褥,最后我也没强求,尊重了他的意见。 送九岁回废楼的路上, 尚三竿忽然说道:“九岁…你的事,我和小江子一定会放在心上,只要有机会,有些该处理的人,我们一定会帮你处理。” 九岁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有些事我想亲手做,而且…最好是在这栋楼里做。” “啊?这是为啥?”我问到。 九岁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觉得…这楼好像跟我已经产生了某种联系,也许是因为在如今的北安,这大楼是我唯一熟悉的地方,所以特别亲近吧?总之我有种感觉,就是如果我身在外面时的体能是五百的话,那身在那栋楼里时…最少也能达到两千。” 章节目录 第二百章 先父后母 我和尚三竿实在是喝的有点多,对九岁的话只是简单调侃几句就拉倒,完全没当回事。 九岁似乎也不在意,一直到我俩把他送进废楼后门,他忽然给我俩表演了一个‘凭空消失’。 已经醉眼朦胧的我和尚三竿连忙拍手叫好,却没意识到,九岁的体能,早已不是正常人类能达到的水平了… 转过天一早,我被比平时要早许多的闹钟叫醒后,先上外面买了三人份的早饭,又把尚三竿叫醒,让他洗漱了一下,我俩就带着早饭直奔后院。 和九岁汇合后,我们仨边吃早饭,我边跟九岁说了我的上班规律,同时趁机再次提议,让他跟我回家,不然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早上,我都没法给他送吃的。 听完我的话,九岁淡定的说,24小时不吃饭,对他来讲,就跟我一个小时不吃饭差不多一个意思。 而且他昨晚有点吃多了,正好需要消化消化。 简而言之,反正他就是不跟我走… 虽然无奈,我也不好强求,便问他明天想吃什么?我来上班之前先买好。 九岁想了一阵,有些伤感又有些腼腆的说,他想吃火锅,因为火锅这种东西让他有‘家’的感觉…他已经太久没体会过那种感觉了。 我在心里偷偷感慨了一句,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底子,都沦落到如今这地步了,都已经要‘卧薪尝胆’了,对食物却还有着自己的追求。 还好,不是啥难办的事,于是我大包大揽的让他放心,明天肯定让他吃上火锅。 既然九岁态度坚决,吃完早饭,我和尚三竿便没带他走,任由他留在废楼里。 回到前院,我和尚三竿没怎么商量便决定,暂时不跟任何人提起九岁的存在。 这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九岁,不让其他人发现他,另一方面…如今体能超强的九岁,在必要的时候,可能也能成为我和尚三竿的‘王牌’。 就像那晚帮我摆平那七个人似的,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 临近八点,我先让尚三竿开车走人,之后等任科赶到交接完毕,我便上菜市场开始采购火锅食材。 历时一个多钟头,买完食材全部拿回家后,喂完小花花,我又跑去商场,买了一款‘一体电火锅’。 这一天在家过的相当平静,除了程小蕾给我发过几条信息,提出还想来医院探险外,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 至于程小蕾‘贼心不死’还惦记着探险的原因,是因为关于我这里这栋废楼闹鬼的传说,最近又莫名其妙在他们学校盛行了起来。 而程小蕾之前又确实在楼里见过装鬼吓唬他们的九岁,所以她现在比之前更想来探险了。 仔细看完程小蕾发来的信息,我越发觉得,这些‘谣言’之所以会重新‘火’起来,绝对跟那七兄弟有关。 当然,他们未必是故意想要散播出去的,这很有可能只是那天半夜那场‘医闹’形成的后果。 对于程小蕾想探险的想法,我都是直接回绝了事,我告诉她,那楼里有个变态食人魔,专吃小女孩。 这姑娘当然不信我说的,但两次被同学抛下,已经给她造成了心理阴影,现在她只敢让我陪她进去探险,不再信任她的同学了。 而我硬是不答应,她除了骂街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即使搬出她姐我也没松口。 除了应付这姑娘的胡闹信息外,我其他时间都在想九岁,想跟九岁有关的一切。 尚三竿显然跟我差不多,他时不时就会给我发条信息,提醒我别忘了买某个九岁点过的菜品。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小时候对九岁的照顾,所以如今我俩还是下意识的在按以前的方式来对待九岁。 虽然如今的九岁已经战斗力爆表,我俩却依旧还是把他当成了当初那个懦弱的小胖子。 因为有些食材需要保持放在冷冻环境里,所以第二天一早去上班时,只拿了那口锅。 和任科交接时,任科看着我手里的一体锅,表情古怪,却什么都没问。 临近天黑,我先给尚三竿和蒋正分别去了信息,催他俩赶紧过来,接着便跑回家去拿食材。 路上我先收到了尚三竿的回信,他正在往这儿赶;不多时又收到了蒋正的回信…他今天有事要加班,就不过来了。 工作要紧,可以理解。 拿上食材赶回门岗室,收拾妥当,我便上后院把九岁叫了出来,不多时,尚三竿也赶到了。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合适,但蒋正不在,我们仨确实聊的更亲近了。 吃饭期间,除了让九岁知道了我们的真实现状外,我们更是得知了九岁的一些更深入的情况。 比如,他家里之前借出去后到死都没要回来的钱,加起来有将近六十万。 九岁说,他想把这些钱都要回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此我和尚三竿的观点一样,这些亲戚朋友到他爸死都不肯把钱还给他家,现在想从他们手里把钱要回来,那难度,估计比让某外国大统领说两句靠谱的话还难… 一顿火锅吃到后来,又是只剩下九岁一个人在吃了。 在我的建议下,九岁在开饭前就把自己的长发扎起个丸子头。 如今已经颜值无敌的九岁在扎起头发后,简直是帅的一塌糊涂,我甚至一度觉得,也许只有这样的颜值,才配得上程小青那个级别的美女吧? 嗯…那就一定不能给他俩制造见面的机会,不然我这屌丝就彻底没机会了。 饭后,看着被吃光的食材,我和尚三竿当即决定,下顿继续吃火锅。 九岁这些年吃的油水太少了,是该好好补回来。 这一夜我们没喝多少酒,所以吃完饭后,尚三竿开车回了他家,九岁继续回废楼休息,我照旧睡门岗室。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买完我和九岁的早饭,正往回走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一看,竟然是解放。 已经知道解放找我只会是因为工作的事,再想到昨晚那顿火锅确实花了我不少银子,所以一接起电话我就开玩笑道:“解放哥,又来活儿了啊?正好最近手头有点紧,您可真是及时雨啊…” 解放声音低沉的说:“来活儿倒是来活儿了,不过这回可没钱赚,你知道的…太熟的人,咱都不收钱。” 我一惊,不由得站定脚步,有点心慌的问道:“那这回死的是…” “是高富他娘…”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一章 死因不明 人类是很主观的感情动物,这一点在面对同类的离世时,表现的尤其明显。 如果对方是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人,那么大多数人都不会因为这人的离世,而产生什么悲伤情绪。 但如果这人跟自己有联系,或者自己对这人有所了解,那当他离世时,人们大多都会不可避免的悲伤。 比如某些为国捐躯的将士,某些人们喜爱的明星,甚至某些身世凄苦的普通人。 对他们来说,我们是完全陌生的;但因为我们对他们有所了解,所以一旦得知他们离世,也会难受。 我和高富他那个傻娘,一共也没见过几面,但还不至于能用‘陌生’来形容。 这女人的一生堪称悲剧,她活的很痛苦,但当知道她真的突然离世,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并且有几分伤心的。 高富家的情况,我和解放都了解,再加上我们跟驼叔生前的那点交情,所以当解放提出要免费再帮高富一把时,我完全可以接受。 在电话里和解放商定了一些具体事宜,我便先回了老县医院,给九岁送早饭。 临近八点,解放先开着运尸车来了我这里,接我一起去高富家。 其实光靠解放跟胜利两个人,就能抬动那副冷冻棺,即使再加一具尸体进去,也抬得动。 但解放的意思是,不想让高富他娘走的太寒酸,所以便把我也叫上了。 虽然凑不齐四个人的‘标配’抬棺人数,但有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看点。 和任科交接时,我委婉的询问过任科,想让他也搭把手,这样就能凑齐四个人。 但任科真的对死人挺恐惧,而且他跟高富也没什么交情,再加上知道这事儿是完全白出力气,没一点实际好处,所以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我。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他跟高富之间本就没情分,所以守好自己的本分,也是理所应当。 跟着解放上车,运尸车一发动,我就问道:“解放哥,这是啥时候的事儿?人咋说没就没了呢?” 解放说道:“也就我给你打电话之前,小富先给我来了个电话说这事儿。” 胜利说道:“是啊,我跟解放正在车里打盹呢,这孩子开口就给我俩吓一跳,我一开始还不信,结果这孩子愣是给解放来了个视频…人是真死了,就是不知道咋死的。” 解放说道:“是啊,所以…反正过去看看再说吧。” 我说道:“唉,爹没了,娘也没了,真不知道这孩子往后怎么过…” 解放说道:“‘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关于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咱北安的福利这么好,他只要自己不作妖,就是一辈子不工作都饿不死。” 我点点头说:“也是…” 解放又说道:“对了一江,你是不是得罪这孩子了?我怎么感觉…他对你好像挺有意见的?” 我苦笑道:“你们还不了解他?他要想对我有意见,那还用得着我先得罪他嘛?” 胜利笑道:“也是,这孩子…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运尸车终于又一次开到了高富家门口,期间高富给解放打过两次电话,第二次时,解放让高富在门口等着。 所以运尸车还没停下,我就看到了大门口那朵鲜艳的高富。 这孩子正站在家门口,上身穿着一件宽大的红色短袖T恤。 我知道,这是某国产品牌趁着前段时间国际局势动荡,顺势出的一款‘中国红’爱国主题上衣。 这件衣服的宣传做的很疯狂,就差一句‘不买不是中国人’了,但因为定价死贵,所以也被很多人诟病,说是打着爱国旗号发国难财。 不过这衣服的知名度倒是真起来了,买这件衣服,能不能证明你是不是真的爱国搁一边,起码能证明你是真的不差钱…至于差不差脑子就另说了。 按说这配色也没什么毛病,但是作为刚死了亲娘的高富,却穿的这么喜庆…委实不是很合适。 所以我们仨人一下车,解放就揶揄道:“哟,小富这是…庆祝呢?” 高富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解放指指高富的衣服说:“我们哥俩接待过多少人了,还是头一次见死了娘穿成你这样的…不怕‘冲丧’啊?” 胜利说了一个我没听过的名词,但高富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里,一看这哥俩都在说他的新衣服,他立刻很有炫耀意味的解释道:“啊,中国红,正版货,一件也就六百九十九,便宜。” 都说‘财大气粗’,高富到底财有多大,我不知道,但他说这话时,那口气是相当的‘粗’。 “哟,是啊,真便宜。” 解放阴阳怪气的怼了一句,接着说道:“那走吧,准备给你妈收尸吧…对了,小富,想好给你妈买啥样的骨灰盒了吗?” “想好了,不买了,就跟我爸放一个盒里就行。” 高富理所当然的说完,解放诧异的问道:“一个盒里?” 高富说道:“是啊,装我爹骨灰的时候我看过了,连一半都没装满,我娘比我爹瘦多了,一个盒肯定装的下,不用再买新的了,一个骨灰盒就得二三百,太…太贵了…” 解放走到高富面前,拎了拎他的红色上衣说:“一件衣服六百九十九,便宜?” 高富自豪的说:“是啊,六百九十九而已,不叫事儿!” 解放接着说道:“一个骨灰盒二三百,贵?” 高富说道:“是啊,二三百呢,那…那…哎呀,说了你们也不懂,赶紧吧,废话真多。” 说到后来,高富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又摆出一副生气姿态,扭头就进了家门。 胜利“切”了一声,鄙夷的看着高富的背影,解放扔给我和胜利一人一副手套,说道:“先干活吧。” 我陪着胜利解放一起走进高富家,尸体正放在卧室床上,双眼禁闭,脸色灰白,嘴角似乎很痛苦的往下耷拉着。 “对了高富,你娘是怎么走的?”解放问到。 高富语气浮夸的说:“就…就睡着睡着就死了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哎呀,不用管了,先火化吧。” 解放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死了爹怎么就忘了?正常流程咱还是得走的,先去医院或者派出所确定一下死因,再去开死亡…” “确定死因?不用!不用那么麻烦!我娘她一直有病,她死了很正常!不用费那劲!” 高富忽然嚷了起来,语气里满是心虚…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二章 孝心难懂 高富说话的语气和内容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此地无银三百两。 解放明显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神郑重的看着高富说:“高富,你妈…到底怎么死的?” 胜利跟着说道:“对,小富,你实话实说,你娘有疯病我们知道,但是疯病可不要命…” 说到这儿,胜利就转身看向床上的尸体,轻轻伸出手,掰动了一下尸体的嘴巴,像是在观察口腔。 高富有些紧张的看着胜利,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检查死因不是就得解剖吗?我妈一辈子命苦,死了还要被人开膛破肚,太惨了,我…我是为我妈好,就不用查死因了,反正人死都死了…” 解放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确定死因才能确定你妈真的死了,确定你妈真的死了才能开死亡证明,有死亡证明才能火化什么的,明白不?这都是标准流程。” 胜利跟着说:“对,别的都好说,这几步流程不做完,火葬场都不能收人,咋地?你想让你妈一直在这儿躺着啊?” “怎么还要这样啊!?”高富的脸上越发惶恐。 我和胜利解放对视几眼,都发现了这孩子的不对劲,也更加坚定了要给他妈验尸的想法。 虽然我不认为高富这熊孩子有亲手弑母的胆量和手段,这具尸体表面上也看不出异常,但他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起码他肯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而且是跟他妈的去世有关的事。 在我们的坚持下,高富虽然极力反对,但最终还是战战兢兢的上了运尸车。 在我们北安,确定一个人已经死亡,一般要通过三种方式。 一是刘老汉那种,人去世时就在县医院,医生可以直接判定死亡,之后就可以开死亡证明。 二是吴忠那种,因为意外而死在荒郊野外,这种就需要走警方程序,由警方出面判定并宣布死亡。 第三种就是高富他娘这样,死在家里的。 这种死者大多是本就重病缠身,亲属都知道没什么活头了,家里又确实不富裕,那就会在医生确诊后,拉回家等死。 这种死者在死亡之后,一般就是上县医院请个大夫过来确定死亡,就可以开死亡证明了。 ‘死亡证明’在多数情况下,能算是死者的必需品,想火化的话就要有这个东西,火葬场可是不会收无名尸的。 所以我们今天本应该上县医院请个大夫,来高富家确定一下他娘的死讯,就可以准备火化了。 但因为高富的奇怪表现,所以我们决定对他娘进行相对正式的尸检。 只是在路途中经过多方考虑,我们并没把尸体送到派出所,而是送去了新县医院。 去派出所验尸的话,不光要支付昂贵的费用,还要走更麻烦的程序,而且,如果最后结果显示什么异常都没有,那我们还有可能因此受罚。 至于县医院那边,虽然医生们没有法医那么专业,但对于一般的死因,他们还是有能力判断出来的。 比如掐死的人会脑缺氧,捅死的人会失血过多,毒死的人从口腔到食道再到胃,都能轻易检测出不正常。 最关键的一点是,凭着工作上的交情,去县医院做这些事的话,可以完全免费。 这些‘知识’都是解放后来抽空告诉我的,虽然和我的认知有出入,但我并没做任何反驳。 运尸车越接近新县医院,高富越沉默,却也越发的坐立难安。 终于抵到县医院,在解放的安排下,我们把尸体运进了一个闲置的房间。 我没太看出来这房间原本是干嘛用的,但我能确定,这里现在肯定没什么正经用处。 一个解放认识的医生负责验尸,我们其余四人一直等在门外。 约半小时后,医生从那房间出来,告诉了我们高富娘的死因:长期营养不良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最后休克而死,死亡时间大约是昨晚…基本排除他杀可能。 换个简单点的说法,也可以说高富他娘是长期吃不饱饭给饿死的。 联想到高富家以前的经济状况,以及他娘的生活能力,以这种方式去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医生的话也给高富吃了颗定心丸,这孩子终于没原来那么紧张了。 解放胜利也算能定下心来,我虽然心里还觉得有些别扭,但医生都这么说了,也给开了正规死亡证明,我也不好多嘴说什么。 重新把尸体放回运尸车上,大概也是觉得今天不该怀疑高富,解放忽然拍着高富肩膀,很热心的说:“小富啊,你接下来有啥想法?咱们是先去火葬还是怎么样?今天正好也没啥别的事儿,不管你想咋着,哥哥们都陪着你,一江,你也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说:“我没事儿,有的是时间。” 高富看看我们,胜利也说道:“是啊,小富你说吧,先放太平间明天火葬,还是现在直接去火葬?我们今天听你指挥。” “真…真听我指挥啊?”高富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了一句,解放跟胜利忙一阵点头附和。 确定我们仨不是在逗他,这孩子想了想说:“那…那你们能开车带着我和我娘,在县里转一转吗?” 解放困惑的问道:“转一转?什么意思?” 高富答道:“我娘…你们也知道,之前因为她的病,我爹一直就没让她出过门,现在这就要火化了,我想让她最后看一眼北安,这些年北安变化这么大,她…都没见过…” 一瞬间,我和解放胜利三个人全沉默了。 真没想到,这孩子原来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他对父母…起码对自己的这个傻娘,是真的爱着的。 “好!没问题,今天哥哥们陪你…和你娘逛个够,只要你不说停,咱就一直逛!” 解放大声说了一句,看得出来,他也很动容。 高富终于露出个笑脸,大家陆续上车,解放开着车便离开了新县医院。 离开县医院后,解放便想把车直接开到县城边缘,从边缘开始逛。 谁知高富却不同意,他说想由他来指路,按他的想法逛。 解放本就答应了他,今天都听他的,所以也没介意,就按高富的指挥逛了起来。 只是逛着逛着我却发现,这孩子不是在漫无目的的瞎指挥,他…他是在目标明确的,想让解放把车开到某个地方,或者说,是把尸体带到某个地方…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三章 下梁歪 渐渐的,解放也发现了问题,他冲高富问道:“小富,你这是想去哪儿?” 高富看着窗外目不斜视的说:“你别管了,到了我就跟你说了。” 解放又看了高富一眼,没再说话,而高富刚才这句话等于也承认了,他根本不是真的想带他娘到处转转,他确实只是想把他娘带到某个地方。 但我却想不出,他到底想让他娘去哪儿。 不过我们都没着急问,反正大家都在车上,等车到目的地,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高富毫不客气的指挥着,运尸车平稳的行驶着。 直到穿过一片繁华,到了一处行人相对较少的地段,高富忽然喊道:“就这儿,停车!” 我顺着高富的目光看去,车外,是上次给他爸做尸检的那个派出所。 这孩子…干嘛让解放把车开到这儿? 难道是刚才在县医院确定了他妈的死因与他无关,而他又感受到了我们今天原本对他的怀疑,为了赌气,所以要来这里给他妈进行更严格的尸检? 不好说啊…这孩子的‘狗脾气’一犯上来,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荒唐事。 “小富,你让我把车停在这儿…是想干嘛?” 解放显然也有些懵圈,搞不懂高富是想干啥。 高富却也没下车,只是盯着派出所门口,回答着解放的问话:“哎呀,你别管了,别多话。” 解放扭头看看胜利,又看看我,我一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想干啥。 等了片刻,高富依旧只是盯着派出所的大门,不说话,也不下车,什么都不做。 这边门岗室的看门人,时不时看看我们,眼见我们这车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过了几分钟,那个看门的径直走到车旁,敲下了副驾驶的车窗。 “几位什么意思?大上午的把这车停我们门口,是要喊冤啊?哎,这不是解放胜利嘛?你俩小子啥情况?找晦气是吧?” 这位看门大爷显然认识解放跟胜利,说话也不是很见外。 解放赶忙陪着笑脸,递出去一根烟说道:“没有没有,我们哪儿敢上这衙门口找晦气?陪孩子来的…小富,你到底是想干啥?有事跟你杨叔说,你杨叔在这儿说话好使。” 看门的接过烟,自己点上,冲高富问道:“是你有事儿?你个孩子有啥事儿?” 高富回头看看解放,解放点了点头,他这才扭回头问道:“那个…刁队在吗?我找他。” 杨叔微微一愣,赶忙把烟从嘴里拿出来,问道:“你认识刁队?” 高富说道:“啊,认识,上次我爸出事就是他帮忙处理的,他在单位吗?” 杨叔顿时态度温和许多,冲高富说道:“这孩子一看就机灵,找刁队是吧,那你等等,我这就给他去个电话。” 说完,杨叔扭头就快步返回门岗室,用桌上的座机打起了电话。 解放问道:“小富,你还认识这里面的什么队?你找人家啥事?” 高富回头看了解放一眼,又很有示威意味的瞥了我一眼。 我知道这孩子一向不喜欢我,所以也没跟他计较,只是我也猜不出来,他找那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刁队,到底是想干啥。 在门岗室打完电话,杨叔又快步跑了回来,和高富以及解放闲聊起来。 相对刚才而言,杨叔的态度又热情了几分。 不多时,刁队从大门走了出来,他刚走出大门,高富就扯着嗓子喊道:“刁队!刁队!我在这儿呢!” 喊完,这孩子便着急忙慌的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没来及躲闪的杨叔被他撞了个趔趄,却还在陪着笑。 刁队茫然的走到车旁,高富下车,眼看来了个‘当官的’,解放招呼一声,我和胜利也赶忙下了车。 “你是…”刁队冲高富问了一句,高富赶忙说道:“是我啊刁队,您忘了?我是高富!” “哦…哦…谢谢,我上班时间不抽烟。” 刁队很敷衍的应了两声,显然是没想起高富是谁,同时也拒绝了解放递出去的烟。 刁队接着问道:“那你找我是…” 高富一指身后的运尸车,有些兴奋的说:“我妈也死了!” “你妈死了?你妈是…哦,是要报案是吧?谋杀还是意外?那走正常流程去报案就行啊…” 刁队的语气还有些迷茫,高富忙说道:“不是!我妈就是正常死的!刁队您忘了?上次我爸死时就是您帮忙给处理的,我爸,您忘了?我爸啊!” 说着话,高富忽然把腰一弯,摆出一副驼背的模样,看起来是在帮助刁队恢复记忆。 杨叔看着高富的滑稽模样,笑着夸道:“这孩子,真是会演,呵呵…” 刁队终于想起来了,他恍然大悟的说:“哦…你是那个死了的驼子的儿子吧?” 高富一拍巴掌,激动的说:“对!就是我!” 说完这句话,高富就一脸期待的看着刁队,不再说话。 刁队拍拍高富肩膀问道:“唉,真是苦命的孩子,那你今天来是…” 高富赶忙再次提醒道:“这次是我妈!我妈也死了!” “哟,这孩子还真是命苦,那你找我是…你妈的死因…” 刁队好像又重新开始迷茫了,高富赶忙再次说道:“我妈是正常死亡!没事儿!一点别的事儿都没有!” 刁队说道:“那你找我是…哦,开死亡证明是吧?行行,没问题…” “哎呀不是那个!”高富语气有些着急的说:“您忘了?上次我爸就是您帮忙处理的,您忘了?就是那个,那个啊…” 刁队皱眉深思片刻,忽然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又“哦”了一声,但却没再理高富,而是冲杨叔训斥道:“老杨,不是我说你,你怎么回事?现在是上班时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把年纪了,心里没点数?” 接着他又冲解放说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大上午的无缘无故拉个尸体堵派出所,是想吃牢饭了是吧?” 刁队不愧那个‘队’字,几句话说的官威十足,杨叔唯唯诺诺的应着声,解放也没敢还嘴。 “赶紧把车开走!像什么样子?” 最后训斥了一声,刁队扭头就返回了派出所。 此时的高富彻底傻了,而我却彻底明白了,高富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只是为了钱,为了拿他娘的死讯换钱…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四章 古牌坊 之前驼叔去世时,高富按驼叔生前的叮嘱,找了我给他当‘主心骨’。 当时我按自己的思路,把驼叔送到了派出所。 一切流程都走完后,那个刁队临时募集了一笔钱,一次性全送给了高富。 当时那笔钱对高富产生的震撼,我还记忆犹新,看来…高富自己也记忆犹新。 但刁队当时明显只是一时同情心爆发,才会做了那么件不图回报的‘好人好事’,没想到却因此被高富当成了‘冤大头’。 家里一死人就来问人家要钱,人家会生气,我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就像任科不会伸手帮高富一样,‘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没有谁一定要帮谁的道理。 刁队刚走远,杨叔就气愤的说道:“你们俩臭小子,净给我找事儿!看,挨骂了吧?!” 最后这四个字,也不知道是在说解放他们,还是在说他自己。 接着杨叔又看向高富,“哼”了一声说道:“这孩子怎么看着傻了吧唧的,行了,你俩赶紧把车开走吧,再堵着门当心真给你们抓起来!” 解放跟胜利连忙一阵道歉,接着便把高富拽上了车。 我们全体上车,解放发动运尸车,语气揶揄的问道:“怎么样小富,还想带你妈去哪儿逛逛啊?” 解放对刁队给高富的那笔钱也是知情的,只是他俩是否因此也猜出了高富今天来找刁队的原因,我不知道。 高富低头不理解放,嘴里却一直在嘟囔着什么。 眼看高富不说话,解放说道:“那我就看着逛了啊,咱…咱还是先从城边逛起吧…” 从大拆迁开始,北安的的格局就在不停的变化着,说实话,城际的很多地方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已经完全不了解了。 所以不管高富此刻心情如何,反正我倒是挺愿意跟着车这么四处欣赏下周遭风景的。 运尸车行驶一阵,我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想了想,看着外面风光问道:“解放哥胜利哥,咱们北安周围…一直这么荒凉吗?” 胜利看了看窗外说道:“也不荒凉啊,这不还有庄稼嘛?” 北安人大多还保留着农村人的底子,在农村人看来,庄稼往往就代表着富足。所以看着绿油油的麦田,很多农村人都会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最纯粹的幸福感。 但在我看来,眼前断断续续的麦田,配合着麦田间隙的空地与黄沙,却形成了一份别样的荒凉…是缺乏人烟的那种荒凉。 记忆里的北安,只有我和父亲捡到花花的那个地段,才有这种荒凉感,没想到如今看上去,似乎北安周围全成了这种画风。 运尸车又开了一阵,我忽然看到一个巨大的石牌坊。 如今的北安到处都是仿古建筑,牌坊也遍地都是,没什么稀奇的。 但这座石牌坊却不太一样。 县城里的牌坊大多都是彩色的,朱漆巨柱,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牌坊顶。 虽然其中也有没上色的,但一来个头都不大,二来看上去都很新。 但眼前这石牌坊明显不同。 这牌坊光是个头就大的出奇,和县城里那些常规牌坊相比,至少大了一倍。 近十米高,近十米宽,看上去不止是威严,还让人很有压迫感。 而且这牌坊看上去很陈旧,很像是真的‘古物’,牌坊整体早已不是纯白色,而是一种很有年代感的灰白。 在牌坊顶部所谓‘牌面’的部分,阴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字符…我甚至无法确定这些符号是不是文字。 而在这古旧牌坊的后面,不远处就是很有现代感的高楼大厦,对比之下,这牌坊除了本身的年代感外,似乎还凭空多出了一份诡异气息。 “两位大哥,这牌坊是一直就在这儿杵着呢嘛?我咋没啥印象啊?”我又问了一句。 胜利看向那个牌坊说道:“哦,你说这个?不是啊,早先也没有,这个跟县城里那些牌坊可不一样,据说是正儿八经的古董。” 开车的解放跟着说道:“是啊,据说是盖几栋大楼的时候,往下挖地基,从地下挖出来的,而且还挖出来不止一个呢,好像…好像有五六个吧?” 胜利说道:“哪儿啊,我听说是七八个,挖出来以后就都摆在咱县城周围了,嚯,那家伙整的跟站了一圈‘门神’似的…” “解放,快中午了,你先开车去老县医院,把我妈放下吧。” 一直没说话的高富忽然说了一嘴。 解放侧眼看看他,有点费解的说:“干嘛还拉去老县医院?咱直接火化不就得了嘛?” 高富欲言又止的说:“哎呀,你别管了,反正今天先别火化吧…放一晚上,明天再火化。” 解放说道:“好吧,你是家属,你说了算,那咱这就拐弯。” 高富应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满眼心事的看着窗外。 约莫半小时后,运尸车开进了老县医院。 我下车进门岗室,和任科打了个招呼,便拿上太平间钥匙重新上了车。 运尸车直奔后院,到我们终于把冷冻棺放进太平间,任科才慢悠悠的走过来。 但当他得知太平间新来了一具尸体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心里惦记着九岁,于是便趁机跟他说,我可以给他替一天班,今天我在这里过夜,明天还是我上班。 眼看我说的诚恳,任科满眼感激的答应了下来。 解放和胜利临走时告诉高富,明天想什么时候拉他妈去火化,提前给他打电话就行。 除此之外,今晚在太平间守夜的时候,自己要多注意,记得给他妈点往生香,记得香不要断。 听到还要守夜,高富显得很意外,看起来他压根没意识到还有这一环节。 但尸体都已经拉来了,他也只好按风俗办事。 中午时,我先回家喂过小花花,就回门岗室把任科换了下来,让他回家。 吃过午饭,下午陪高富去董叔店里买香烛。 得知去世的是高富的妈,董叔又没收钱。 入夜,高富穿着他那身鲜艳的红色T恤,守在了太平间。 我抽空偷偷打开废楼前门,从前门进楼,和九岁一起吃了顿相对简单的晚饭。 吃完又聊了会儿天,我才辞别九岁,绕去太平间和高富打了个招呼,接着便回门岗室,安心睡我的觉。 我可没打算陪高富,冲这孩子那点心思,我要是陪他的话,他肯定又以为我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所以才对他这么好的。 入夜,我睡的正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睁开眼一看,竟然是九岁。 “怎么了九岁,你咋来了?” 我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九岁说道:“你最好去后面看看,太平间那孩子不太对劲,他娘…好像也不太对劲…”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五章 复活 “啥不对劲?咋了?” 我还没太清醒,随口稳了一句。 九岁说道:“我听到那个小孩儿一直在大叫,他…他好像被他妈妈给吓到了。” 我缓缓坐起身说:“被自己亲妈吓到?就算那是个死人,而且是半夜,可毕竟是亲妈啊,咋这还能吓到?” 九岁说道:“所以我想让你去看看,那个小孩儿喊的不太正常,就好像他妈妈活过来了似的。” “活过来?” 我一脑袋问号的重复了一句,眼见九岁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想了想,一边穿衣服一边说:“这孩子指不定作什么妖呢,那我去看看吧。” 穿好衣服,我拿起手机跟九岁一起走出门岗室,刚走没两步,我就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我扭头看向九岁,九岁问道:“你也听到了,对吗?” 我点点头说:“听倒是听到了…得,先去看看再说吧。” 一路走到废楼旁的过道,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确实是高富在哭喊,只是他喊的具体内容我还听不清。 继续走,一直走到太平间门外,声音彻底清晰了起来。 太平间的门是开着的,从里面传出了不甚明亮的灯光和燃香味儿,以及高富的哭喊声。 看的闻的听的倒是全有了,也算色香味俱全。 一直走到邻拐进正门所在的过道前,我叫停九岁,先靠在墙边偷听了一阵。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死都死了干嘛还吓唬我啊…” “我给你饭了是你自己不吃!我不就三天没回家嘛?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谁像我这么惨…” “你别笑了!你别笑了!” “你快躺下啊!你都死了你怎么还能动啊!” “你又没养活过我我凭什么不能饿死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爹在下面等着你呢!你快走啊!你快走啊!” “你死了都没我爹值钱!我爹还换了好多钱呢!你死了都没人给我钱!你死都白死!” … 九岁逐渐面若冰霜,我则惊讶的瞪大了眼。 白天那医生给的尸检报告我还没忘,当时医生给高富他娘下的那个结论,翻译成通俗点的说法,就是饿死的。 只是那医生认为,高富的娘是长期吃不饱所以才饿死的,并没认为是有人在短时间内故意饿她。 现在想来,这结论只是那医生根据正常人的认知习惯,主观给出的判断。 而高富今天一早的反常表现,想必是因为,他知道他娘的真实死因… 这么说来,高富现在在太平间里大喊大叫,应该只是在面对他娘的尸体时过于心虚,所以才会情绪失控的。 九岁轻声说道:“这小孩儿真可恶。” 我看向九岁,他的表情很不好。 我掏出手机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法律会制裁他的。” 说完,我就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同时示意九岁不要再说话。 不管高富是故意把他娘饿死的,还是真的在外面玩儿疯了,没顾上管他娘,但是既然人是因为他死的,那他就得负责。 至于法律怎么判是法律的事,反正我得先把他不打自招的‘口供’录下来。 录了大约五分钟,高富虽然说话的逻辑很混乱,但关键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最主要的是,通过这些录音就能确定,他承认他故意饿死了他妈。 而且我也听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让今天火化他妈,是因为我和解放今天都没提要给他‘白事份子钱’。 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所以就想等等再说,等我们把钱给了他,他再火化他娘。 录音完毕,我说道:“好了九岁,你回去吧,我去看看这孩子,别…别真给他吓死了。” “好。” 九岁答应一声,朝着废楼后门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我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看向太平间正门方向,在阵阵哭喊声中走了过去。 还没走进门口,我就看到了高富红彤彤的身影。 他正倚着墙坐在地上,脸上鼻涕眼泪混合在一起,咧着嘴一边哭一边嚎,看上去恶心又滑稽。 而他的眼睛,却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位置。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他是在看冷冻棺方向。 这孩子是守夜时睡着了,做噩梦把自己吓到的? 我缓步迈进太平间,刚想开口叫他一声,眼角余光好像扫到了什么,随即也朝那副冷冻棺看了过去。 一瞬间,我脑子“嗡”的一声,心脏几乎升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高富那个今天上午就进行过尸检,确定已经死亡的傻娘,此刻却表现的非常不守规矩。 她没像其他死人那样乖乖的躺着,而是从冷冻棺里坐了起来,就像一个正常人…不,就像她自己生前那样,一边傻笑,一边看着高富。 那眼神中,似乎有着正常母亲看自己孩子时,才会有的关爱。 只是搭配上那披散凌乱的长发,这份‘关爱’,怎么看都透着股恐怖。 这副场景只维持了不到半秒,在我看向她的一瞬间,她也看向了我。 是的,我看到了她的眼神,我确定她在跟我对视。 但刚刚对视了一个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就忽然僵硬,接着往后一仰,又老老实实的躺进了冷冻棺里。 “赵一江!你怎么才来!你快带我走!快带我走!” 高富看到了我,扯着嗓子冲我吼完,便连滚带爬的移动到我脚边,扯着我的裤管,继续让我带他走。 我傻愣愣的看看冷冻棺,又看看高富,有点语无伦次的问道:“你…你看到了吗?你都看到了吗?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是不是?” 高富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继续嚷着:“快带我走!我不要在这儿!我不要在这儿!有鬼!有鬼啊!” 我深呼吸几口,一把提起可能还不到一百斤重的高富,拎着他就跑出了太平间。 一直跑到废楼旁的过道,高富被我拎着的上衣突然“滋啦”一声裂开个大口子,高富随即掉到了地上。 但因为我奔跑的惯性使然,他落地后,在炉渣灰地面上往前滑了一段,整个人随即开始放声大哭,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疼的。 我二话没说,拽起他胳膊就继续跑,一直跑到门岗室,打开电灯,我才缓过一些。 但内心一股别样的冲动让我很不爽,我冲他说道:“在这儿呆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说完,我就扭头再次跑向太平间…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六章 动物变异 我必须去确认一下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不然我觉得,从今往后我都不可能睡得着了。 但我也没勇敢到独自一个人就敢再闯太平间,所以一踏进后院我就大喊道:“九岁!九岁!” 我喊了两声,没看到九岁,却看到灯光之下,有个身影缓步从太平间里面朝外走了出来。 一瞬间,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了,我觉得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膀胱了,成年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想随地小.便。 “九岁!九岁!”我又喊了两声。 只是身处极端恐惧之下,我的喊声也已经破了音,这让我成功的找回了第一次去KTV唱歌时的记忆。 九岁依旧没出来,但太平间那个身影仍在继续朝外走。 我后退两步,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终于,那个身影走出了太平间,接着扭过头冲我这边说道:“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我听得见…你怎么坐地上了?” 我仔细看去,是九岁。 我傻愣愣的看向九岁,问道:“你…你进太平间…干…干嘛?” 九岁边朝我走来边答道:“听到你和那孩子都跑了,我猜太平间里可能真有问题,就趁着没人进来看看,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快起来,地上凉。” 说着话,九岁已经走到了我旁边,伸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突然一股无名火起,冲着九岁嚷道:“闲着没事你进太平间干嘛?那是你该去的地方吗?!” 九岁迷茫的看着我,“啊?”了一声。 我接着训斥道:“你看看你,大半夜的瞎跑啥?有没有点帅哥的觉悟了?!迷倒小妹妹怎么办?!” 九岁的迷茫眼神中,隐隐带出了一丝委屈。 看着这样的表情出现在这样一张帅脸上,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唉,长得好就是有好处啊,连我这么个同性都不忍心看他不开心。 “行了,那你在里面有发现什么吗?”我收敛语气,尽量温柔的问到。 九岁挠挠头答道:“啊…那个尸体好像被人动过,躺的不太端正,盖子也没盖,别的…就没什么了…” “好吧…”我轻声说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说道:“要不…你陪我进去看看?” 九岁点点头,显然对这个提议不是很在意。 我在他的陪同下,壮着胆子再次迈进太平间。 地上的香烛有些散乱,我记得白天时原本是摆好的,现在看过去,仿佛是被人不小心踢到过,很不整齐。 那个份量很轻的棺盖,就在离冷冻棺不远的旁边地上,放的也很随意,像是被人随便扔下的。 我朝着冷冻棺走近几步,想了想,回头冲九岁说道:“哎,九岁,哥帮你练练胆吧?来,你来看看这尸体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九岁边走边小声说:“你是不敢亲自看吗…” 我赶紧说道:“没有没有,你快看,看完跟我描述下。” “哦”,九岁答应一声,走到冷冻棺旁,看着棺内说道:“没什么不对劲,就是个普通尸体。” 九岁说完,我才壮着胆子凑到他身后,探头朝冷冻棺里看去。 确实如九岁所说,尸体面无表情,双眼也保持着紧闭,没有任何异常。 一瞬间,我又有些恍惚…难道刚才我看到的,都是我的幻觉? 不对不对,如果是我的幻觉的话,那高富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儿我便掏出手机,刚想播放一下刚才录的那段音,确定一下那是不是幻觉,但一看到高富他娘的尸体,我还是收起了手机。 算了,出去再播吧,那怎么说也是她亲儿子的声音,再把她吵醒了…好像不是很合适。 “你说,那孩子怎么狠的下心…做这种事?” 九岁忽然说了一句,我看向他,他正有些悲伤的看着棺材里的尸体。 我知道九岁是在感慨什么,却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心隔肚皮,人不会天生善良,也不会天生丑恶,很多事,都是有因果的,也许只是我们不够了解而已。” 九岁点点头说:“嗯,虽然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江,你这倒也算是一种本事。” 呃…我顿时有点尴尬,九岁这评价,怎么跟我家小纵挺像的? 嗯…抽空可以介绍他俩认识认识。 九岁难得的调侃,让我心里的恐惧减弱不少,为了避免我再次失态,所以我临时决定,先不跟九岁说刚才这尸体异动的事。 起码不能现在说,可以等白天人多的时候再说。 所以我便叫上九岁,把棺盖重新盖上,又把香烛重新摆好,接着便和他一起离开了太平间。 临出门时,我想了想,没关太平间的灯,出来后也没关门。 看到我没关门,九岁说道:“还是把门关上吧,免得…” 我忽然想到了前院那只狗,虽然太平间现在没什么贡品,但谁也无法保证那狗会不会因为纯粹的顽皮,而跑进来捣乱。 所以我便顺着九岁说道:“对,免得狗进来,还是你想的周到。” 谁知九岁却摇摇头说:“不是狗…是万一有别的东西进来…就不好了。” “别的东西,你是指…” 我忽然背脊有些发寒,没想到九岁却直接说道:“我不是说鬼什么的,是…是老鼠之类的动物,一江你可能没发现,这医院里的小动物…都比较大。” 我有些费解的问道:“比较大?是什么意思?” 九岁解释道:“之前这里突然人去楼空后,有段时间我发现,这里面有不少小动物,比如老鼠什么的,为了求生…我试着抓过一些,只是那些老鼠都太大了,而且好凶。” “有多大?有多凶?”我有些好奇的问完,便关紧了太平间的门。 九岁说道:“很大,大到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黄鼠狼或者狐狸,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一条半米长的蚰蜒才明白,那其实是老鼠…” 我惊讶的说道:“半米长的蚰蜒?就是跟蜈蚣长的差不多的那种多足虫子?” 九岁点点头说:“是的,而且很凶,如果不是我,而是换作普通人的话,也许单挑都打不过那种老鼠,而一旦打不过它们…也许就会被它们给吃掉…”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七章 星空网吧 “九岁,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九岁问了一句,九岁轻轻摇了摇头。 我了解九岁,他本就不是爱开玩笑的人,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说,所以我对他的话其实是很相信的。 所以我接着问道:“那…那种动物很多吗?现在楼里还有吗?你吃过它们的肉?好吃吗?” 九岁答道:“原本很多,现在…都死光了吧?在这楼荒废之前,也许是压根没有,也许是隐藏的比较好,反正那时我也没见过那些动物。直到这里没有人之后,它们才出现的越来越多,我想它们大概也是为了找食物,所以才出来的吧?而且,毕竟没有人了,它们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我接着问道:“那它们怎么死的?都被你给吃了?” 九岁摇摇头说:“不是,我只吃过一次,那些动物的肉味道不对,有点像是过期变质的感觉,没法吃的,至于怎么死的…我觉得它们都是饿死的,原来这里有人时,它们的食物肯定也很充足,后来没人了,也就没有食物来源了,于是就饿死了。” 我想了想说:“对,照你的形容,那些老鼠的饭量肯定非常大,楼里没吃的了,饿死倒是也很正常…万幸啊…他们没跑出这栋楼,不然老百姓可就倒霉了。” 九岁说道:“是啊,饭量很大,我见过它们吃饿死的同类…差不多同样大小的个头,它们竟然可以完整的吃下自己的同类。不过关于它们会跑出去这一点,一江你倒是多虑了,这些动物也许是把这里当成它们的家了吧?它们很依赖这栋楼,即使饿死,也不肯离开。” 我问道:“不肯离开?那你干嘛还担心它们进太平间?” 九岁说道:“我是担心…不知道这栋楼外面,是不是也有那样的动物。” “这样啊,那你这担心倒是挺合理,对了,那我之前怎么没在楼里见过那些动物的尸体?我好歹也进去过好几趟,让你说的,我都有点想看看了。” 九岁说道:“尸体…剩的不多,有的死后就被同类或者其他动物吃掉了,至于没被吃掉的,因为气味太难闻,所以我都给它们集中放到了楼上的一个厕所里,你当然看不到。” “集中放在楼上的厕所里…” 我忽然想到了埋葬花花时,在野外看到的那个有很多动物尸体的深坑,一瞬间,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眼看天色漆黑,我忽然想到了高富,于是便和九岁说道:“对了,那孩子还在前面门岗室呢,我去处理一下,九岁你先回去吧。” 九岁说了声“好”,便很自然的朝废楼后门走去。 我看着九岁的背影,忽然觉得,九岁描述的那些动物的变化…怎么那么像他自己呢? 先是外形上的巨大变化,然后是战斗力和饭量的暴涨,最后是对这栋楼的依赖… 想到这里,我不禁抬头看向这栋漆黑大楼,难道…这栋楼真有什么古怪? 那当初医护人员的紧急撤离,是否跟这事儿有关呢? 收回思绪和目光,我缓步朝前院走去。 还是先解决高富的事吧。 穿过废楼旁的过道,看到亮着灯的门岗室,我顿时感觉安心不少。 随着离门岗室越来越近,我渐渐发现不太对劲,怎么门岗室里好像没人? 我加快脚步继续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喊了声“高富”,没人回答我,仔细看去,房间里空空如也,卫生间也没人。 “高富!高富!” 我一边喊着一边走出门岗室,四下看看,最后把视线定格在了大门处。 铁栅栏门被扒的很开,显然是刚有人从这里出入过。 我赶忙钻出大门,漆黑的夜色中,只有董叔的铺子还在亮着灯。 我几步走到董叔门口,掀开门帘,刚想问问董叔有没有看到高富,董叔却不等我开口就指着一边说道:“往西走一段,有个星空网吧,那孩子十有八九是上哪儿去了。” 我一愣,说了声“谢谢”,扭头就出了门。 星空网吧…星空网吧…一路小跑了将近五分钟,借着手机灯光,我终于看到一个门头写着‘星空网吧’的店铺。 只是这店铺从外观来看,就跟个闲置店铺似的,除了停着几辆自行车,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迈步进店,一侧楼梯旁的墙上画着个箭头,箭头上方写着:二楼网吧。 顺着楼梯往上爬去,逐渐有了敲击键盘的声音,也开始有了烟味。 二楼。 一进门就是收银台,一个收银小哥正戴着耳机玩手机游戏,我进门他都没发现我。 我也懒得理他,自顾自越过收银台,寻找着高富的踪影。 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有点奇怪,怎么这网吧里…全是未成年人? 正守在每台电脑前的,全是孩子,最小的看起来也就十来岁,最大的恐怕也大不过十八。 难怪这网吧搞的这么隐秘呢,合着就是冲未成年人开的啊。 话说回来,十来岁就通宵不回家,这些孩子的家长怎么也不管管? 与此同时我又发现,这些孩子们好像也是有一份警惕的,他们全都保持着安静,没人说话。 整个网吧除了操作电脑的噼啪声,几乎没有其他声音。 忽然,我看到了角落里的高富,他正戴着耳机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玩的还挺.入迷。 我几步走到高富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这孩子竟然没反应。 我看向他的电脑屏幕,那上面什么都没播放,没有视频,也没有游戏,更没有打开任何网页。 眼看高富没给我反应,我一把拽下他耳机,冲他说道:“高富,你干啥呢?你跑来这儿干啥?” 高富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扭过头看向我,一瞬间,我竟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这孩子的眼神…怎么跟丧尸似的? 我不自觉的后退半步,一脚踢到了一把椅子,椅子腿和地面发出一声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在这死寂的网吧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的想伸手捂耳朵,却忘了手里还拿着高富的耳机,耳机贴近耳朵的一瞬间,我忽然发现,这耳机里竟然是有声音的…是电视剧《还珠格格》的声音。 “哎!你谁?谁让你进来的?!” 大概是被我撞到椅子的声音惊动到了,吧台收银小哥远远的冲我吼了一声。 他这一声也吸引了其他玩家的注意力,好多戴着耳机的孩子一起看向了我。 他们的眼神,都和高富一样…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八章 抓人 “哎!你,说你呢,你怎么回事?没看出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收银小哥继续冲我吼着,其他人继续用那种死气沉沉的眼神看着我。 “赵一江?你怎么来了?你来这儿干啥?” 高富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听他的语气,仿佛是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似的。 我低头一看,高富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虽然一如既往的让人生厌,但起码没刚才看起来那么瘆人了。 收银小哥忽然走出吧台,边朝我这边走边继续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跟你说话你没听见?聋了?” 我看着这目测也不过十七八的孩子,翻了个白眼说:“怎么了?网吧不是开门营业的?我怎么还不能进来了?” “你都多大岁数了?你好意思进嘛你?” 收银小哥说的理直气壮,我一时有些懵圈的问道:“啥意思?这里…还不许成年人进入了?” “废话!你看有一个你这么老的吗?我们这儿不欢迎你这样的,赶紧出去!” 收银小哥说的理直气壮,而那些原本在玩游戏的孩子也逐渐摘下了耳机,用同样恢复了几分正常的眼神看着我。 其中有几个,脸上还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反正我也没心跟这帮孩子较劲,所以只得苦笑摇头道:“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听说不准成年人进的网吧,得,那算我不对,我是来找这孩子的,我这就带他走,不耽误你们做生意。” 我指了指高富,收银小哥上下打量我一番,问道:“你是他啥人?为啥带他走?” 我还没说话,高富忽然扯着嗓子嚷道:“我不认识他!你们别让他带我走!” 我扭头瞪了高富一眼,说道:“高富,有些事你自己做了,就一定要承担后果,明白不?” “不明白!要承担后果也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高富又嚷了一句。 收银小哥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我俩,忽然语气平静的说:“啊,是家里闹矛盾是吧?那你们要吵可出去吵,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我点点头说道:“放心,我们这就走。” 说完我就伸手想抓高富,但高富那件外套已经破了,身上胳膊上也有些划伤,我一时还真找不到位置下手。 就在我犹豫间,收银小哥也返回了吧台,高富见状,忽然指着我,扭头冲一排正在玩游戏的孩子喊道:“你们帮我抓住他!你们抓住他!我…我一人给你们五十块钱!” 那几个孩子似乎是认识的,他们彼此互相看看,其中一个缓缓站了起来,其他孩子便跟着也站了起来。 高富有些兴奋的说:“赵一江,你完了!你最好赶紧滚,不然有你好看!” 我看看高富,再看向那几个正在盯着我的孩子,一股斗志在心头缓缓升起。 我左右手互相抱拳按了按,指关节一阵‘噼里啪啦’响,又轻轻扭动一下脖子,颈部也传出几声响。 扭动手臂,活动肩膀,热身完毕,几个孩子也走到了我近前。 我学着李小龙的经典表情和姿势,用食指指着他们中站‘C位’的一个相对魁梧的孩子说:“给我把高富按住,我给你们60!” 几个孩子皆是一愣,随即看向了高富。 高富连忙说道:“你们别听他的,我…我给你们八十!” “一百!” “一百二!” “一百五!” “一百八!” “二百!” “二百二!” “成交!” 我大喊一声,又冲那几个孩子温和的说:“你看,你们一共五个孩子,加我六个,我不还手,你们按住我,高富给的钱咱平分,既不伤和气又有钱拿,好不好?” “赵一江!你混蛋!” 高富气急败坏的喊着,而那几个孩子似乎看出了什么,也可能是觉得高富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也没再认真对待这件事。 他们各自‘切’了一声,有的还骂了一两句脏话,便返回了座位,继续玩他们的游戏。 “走了高富,你跑不了。” 我说完直接拽住了高富的胳膊,任凭他如何挣扎喊疼或者骂我,都没松手。 在前台刷卡下机,我抓着高富就离开了这家不太正常的网吧。 走出网吧,高富仍在大呼小叫,说实话,此刻我是由衷的有些佩服这孩子的心理素质。 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件后,他竟然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跑去上网,此刻也恢复成了往日的常规状态。 平心而论,起码此刻让我去网吧,我是无法平静上网的。 虽然他上网时的表现并不算多么正常… 我拽着高富往老县医院方向走,他一直在不停的大喊大叫,我被他叫的有些心乱,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把他带到门岗室以后,我该怎么做?是这就报警?还是找个人商量商量? 商量的话,找谁呢? 正在想着,我抓着高富的那只手的手背忽然传来一阵剧痛,我下意识一收手,手背上赫然出现清晰的两排牙印,甚至已经冒出了血丝。 看我松了手,高富扭头就跑,我急忙追了上去。 还好这孩子体质确实弱,几步之间,就又一次被我抓在了手里。 眼看他又要咬我,情急之下,我一记耳光扇在了他脸上,“啪”的一声,这孩子顿时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傻愣愣的看着我,不喊也不闹了。 我刚想说话,他忽然咧着嘴大哭了起来,边哭便嚷:“赵一江!你扇我!我爸妈都没扇过我!你就是欺负我没爹没娘!爹,娘,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看,看你们儿子被这混蛋欺负成什么样了…” 高富的哭声和喊声并没能激发我的同情心,在他喊娘的时候,我忽然响起了他娘的死因,不知怎的,我瞬间就坚定了报警的念头。 于是我便一把揽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按下了110。 当着高富的面,我只跟对面说,老县医院这里有凶杀案,是大案,请尽快派人来。 挂掉电话,我揽着高富继续往门岗室走。 在经过董叔的店时,董叔从店里走了出来,跟着我俩一起进了门岗室。 高富在不停的哭喊,声音太吵,乃至于董叔也只能眼巴巴的陪着,看着,一直没开口说话。 约么二十分钟后,高富终于喊累了,警车也赶到了。 说真的,这出警速度让我有些意外,我原本还以为,他们至少也得等到天亮才会到呢。 不过老话说的好,‘来都来了’,于是我便带着高富一起上了警车… 章节目录 第二百零九章 扇骨婆出丧 有过之前那场经历,我这张脸在派出所里好像有了一定的辨识度,两个民警对我都挺客气,也挺重视。 看到民警,高富的眼神中虽然也有恐惧,但更多的却是迷茫。 看起来他真的没意识到,他犯的错有多严重。 虽然此刻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而且两个民警中的一个还带着满身酒气,但他们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敬业精神,一进派出所,就开始了审讯。 我和高富分别被带到了两个房间,作为报案人,民警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民警,也把那段录音播放了一遍。 民警听完后给出的结论是:只是这样的话,无法据此判定高富有主观谋杀行为,顶多能算是有‘嫌疑’。 所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对高富娘的尸体进行正规尸检。 我这边忙完了,民警复制了一份高富的‘认罪录音’,就允许我离开了。 至于高富,结案之前,他都得在派出所呆着。 我谢绝了民警派车送我回去的提议,选择了独自步行。 已经临近凌晨三点,忙活一宿,手机都快折腾没电了,但我却毫无困意。 刚才跟民警汇报时,我特意没提太平间里高富娘复活那一幕。 因为一来那一瞬间实在太短,我几乎无法确定那一幕是不是真实出现过。 而且就算我告诉了民警,我也没证据能佐证自己说的话。 二来,我万一真说了,民警有很大可能会以为我在胡说,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因此而判定,我说的其他内容,也不具备百分百的可信度。 所以我才决定不说的,我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挖坑。 至于高富会怎么跟民警汇报,那与我无关。 后半夜的北安格外安静,派出所离老县医院又确实有点距离,所以我干脆放慢脚步,欣赏起了这时的这座城。 安静,好安静,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我一个人一样。 走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忽然觉得,如今的北安是真的不错,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美满,而且生活节奏也很安然,虽然没什么灯红酒绿的夜生活,但也有着一份大城市所缺乏的独特安宁感。 继续走着走着,我忽然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丝亮光,与此同时,还有一阵有些怪异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这是…什么声音?音质有点像那个瞎子敲击竹板的声音,但节奏明显不同,除了这声音外,好像还有阵阵吟唱声,嚎哭声。 如果是白天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后半夜的北安的户外听到这种声音,我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这到底是什么动静? 随着距离那份光亮越来越近,这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有些恐惧,但好奇似乎更占上风,而且在这样黑暗的夜里,任何一处亮光,都会让人产生不自觉想要亲近的安全感。 所以我保持着原速,继续朝亮光方向走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硬木敲击声,金属撞击声,铃声,吟唱声,哭声… 我终于看清了,那光亮是来自于一个岔口街道,这街道很窄,我之前好像没来过。 随着靠近这条街的街口,光渐亮,声音渐响。 一种说不清的警惕感涌上心头,我下意识的稍微绕了绕,挑着能避开光亮照射的范围,继续朝这条街靠近… 终于,我看到了这条街里的场景,是扇骨婆,一共四个。 四个扇骨婆的造型还和我记忆里一样,四身花花绿绿的劣质古装,脸上化着惨白参杂血红的‘纸人妆’,手里各自拿着两根大骨头,一根像是大腿根,另一根像是肩胛骨。 在那块肩胛骨的边缘,还挂着一些晃动的金属环。 他们四个正围在一户人家家门口,围着这户人家,一边起舞吟唱,一边绕圈圈。 我看到的灯光,就是这户人家家门口的户外灯,我听到的声音,就是这四个扇骨婆和跪在门口的两个人发出的。 整条街道,只有这户人家家门口亮着灯,极致的黑暗中,我只能借着那点蝇豆灯光,看到四个扇骨婆和另外那两个人。 除此之外,目力所及尽是黑暗。 安装在户外的灯泡因为需要接受日常风吹雨打的洗礼,坏的频率很快,所以一般老百姓家门外的户外灯,都不会选质量太好的。 就像这家,用的还是旧社会时期的黄光灯泡,所以发出的光不仅发黄,还没多少亮度,而且这灯泡显然用的时间不短,时不时还会闪烁一下。 这种光,凭空给这本就诡异的画面,增添了一抹恐怖。 只是我却始终没看出来,他们进行的到底是个什么‘仪式’,或者说这‘仪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反正我不信他们是在跳广场舞给自己养生,毕竟他们的音量委实不够大,众所周知,不扰民的广场舞不算合格的广场舞。 出于好奇,我仔细听了起来,想听清他们吟唱的内容,再根据内容分析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 我闭上眼睛听了一阵,却发现根本听不清。 一方面是他们发出的声音确实不够响,而我又离得有些远;另一方面,则是他们似乎在有意让自己不按正常发音来吟唱。 这感觉有点像说唱歌手在说唱时,故意不用标准的普通话似的。 听着听着,我逐渐发现,他们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小? 睁开眼一看,这四个扇骨婆竟然已经停止了旋转跳跃,他们四个围着跪在地上那两个人,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片刻,地上两个人中的一个,把一件东西交给了其中一个扇骨婆。 那个扇骨婆双手端着那件东西,和另外三个扇骨婆一起,围着地上那两人转起了圈。 我仔细看去,那样东西…好像是碗,而且不是空的,碗里有东西。 转了几圈,四个扇骨婆停下脚步,改换队形一字排开,冲着地上那两人说了点什么,接着,忽然集体向我这边转过了身。 负责端碗的扇骨婆在最前面,他身后另外三个扇骨婆排着队,各自把手放到前面人的肩膀上。 四个人就保持着这种队形…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章 释疑 一阵紧张感顿时袭上心头,虽然我并没做什么对不起这四个扇骨婆的事,但我偷看了这么半天,似乎也不是很合适。 何况人家既然选择后半夜操作这种仪式,那就很有可能,这种仪式并不适合被外人看见。 扇骨婆们走的很慢,边走还在边念叨着什么。 但不管他们是在念叨什么,照他们这走路速度,最多三分钟,肯定就能看到我了。 而且,即使是现在,我如果忽然移动的话,他们也有很大可能会发现我,所以我还不能撒腿就跑。 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又有一只手直接把我揽住一拽,我顿时被拽进了一片更暗的阴影里。 “小江子,你特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看人家出丧干啥?不怕给你一块儿带走啊?” 是尚三竿的声音。 我顿时一阵心安,推开尚三竿捂着我嘴的手,小声怼道:“有脸说我?那你来这儿又是干啥的?” 尚三竿理直气壮的说:“我来搞民俗研究啊,你呢?你可别说你是散步正好散到这儿了。” 我说道:“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特么还真是散步正好路过这儿,就停下脚看看。” “散步?后半夜三点?我信你个鬼,你特么…” 说到这儿,尚三竿忽然住了嘴,同时做了个嘘声,我赶忙也安静了下来。 我俩现在身处的位置,好像是两栋房子之间的一个夹缝,只要不出声,相信不会被人发现。 外面扇骨婆的声音逐渐越来越近,我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就倚着墙静静的听着。 从他们的呢喃声来判断,扇骨婆们应该是已经走进了我所在的这条街。 但在走进这条街后,他们没再继续前进,听起来好像是停在了街口某处。 过了一阵,我听到了一声声响,好像是把碗放到地上的声音。 接着我又听到了扇骨婆们的呢喃声,只是这次的呢喃声和刚才正好相反,不是越来越近,而是越来越远。 “好了,没事儿了,咱俩可以出去了。” 声音彻底消失后,尚三竿说了一声。 我俩悄悄走出这狭窄的墙缝,扇骨婆们已经不见了,原本跪在门口的两个人也不见了,但那个门口的户外灯还亮着。 借着灯光,我看到在两条街道交汇处的地面上,多了一碗饺子。 “这是‘送行饭’,寓意是让过世的人最后吃顿好的,吃完好上路,这碗饺子会放到明天早上,不出意外的话,会被野狗或者叫花子吃掉,死者家属第二天来收空碗时,就会骗自己说,这是被去世的人吃掉的。” 尚三竿盯着那碗饺子解释着。 听他说完,我又问道:“那那四个扇骨婆是咋回事?折腾这么半天是啥寓意?” 尚三竿答道:“他们是在‘做法’保护死者家属,按他们的逻辑,等于给那扇门施放了一个‘结界’,算是个‘驱魂’仪式吧,意思就是让死掉的人别恋家,人鬼殊途,该走就走,别再跑回来吓唬人。” “要是这世上真有鬼的话,这么做好像有点残忍啊…话说回来,以前我也参加过一些葬礼,咋没听说过还有这环节啊?” 我问完,尚三竿说道:“因为这家死的人不寻常啊…你没看请了四个扇骨婆嘛?往常最多请俩也就到头了,这是一点都不想让死者的灵魂回来,所以才会这么做的,毕竟这家死的那位…勉强能算是自杀,按老辈说法,怨气太重。” 我纳闷的问道:“自杀?怎么还‘勉强算’?话说人都死了,我身为咱北安唯一一座太平间的守门人,怎么愣是没收到信,而且也没把人拉去我那儿?” 尚三竿答道:“也是因为这人身份特殊,你那小庙容不下这大佛,人家不稀罕去…记得被九岁拧断脖子的那个傻大个嘛?就是他,在医院里绝食自杀了。” “我靠,是他?!这也没几天吧?怎么说死就死了?” 我有些惊讶的问完,尚三竿说道:“个子高不代表身体素质就一定好,而且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伤势,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本身就没有生存意志了。人要是真铁了心想死,阎王都拦不住…” “唉,挺可惜的啊,大好青春…” 我感慨了一句,尚三竿左右看看,说道:“别矫情了,走吧,上你那儿去,我正愁不知道该去哪儿渡过后半夜呢,回家又怕影响我妈睡眠,你出现的可真特么是时候。” 我答应一声,和尚三竿边走边继续聊着天。 按尚三竿的意思,那个大块头毕竟算是吴秘书的人,他家人想完全按自己的想法来办葬礼,不用解放的冷冻棺运尸,不经过我那儿的太平间,谁也不敢说别的。 而他又算是在我那里出的事,所以他家人不愿意他死后还要回那块‘伤心地’,这倒是也可以理解。 至于尚三竿怎么会突然出现,确实如他所说,他是提前听说今晚有扇骨婆的‘表演’,所以才跑来参观学习外带研究的。 而我也和尚三竿说了我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尚三竿听完一阵唏嘘,为高富的娘,也为高富。 至于高富娘复活过一瞬间的事,我干脆没提,因为我知道我就算说了,这货还是会觉得那只是我的幻觉。 回到门岗室,我俩又聊了没多大会儿,便渐渐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尚三竿早早离开门岗室,打车回了他家。 八点,任科给我来了个电话,问我确认今天是不是真的还由我值班? 我电话里让他安心,便继续补起了觉。 九点,民警打来了电话。 这是凌晨在派出所时约过的,负责验尸的人九点上班,他上班,我们就运尸体过去进行尸检。 接完民警的电话,我便联系了解放,不过我没跟解放说太多,只说民警要验尸,我们配合就是了。 解放不明所以,但说到底是熟人的事,所以很快就把运尸车开了过来。 解放问起高富人在哪里?我只告诉他,高富已经在派出所等着了。 关于这件事,到这里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十点,尚三竿忽然开车来到老县医院,我懒得出门,继续倚在床上玩手机。 两分钟后,这货拎着个挺大的布袋子走进门岗室,直接把布袋子往我身上一扔,说道:“全拿着,能随身带的…最近都随身带着。” 我迷茫的打开这挺重的布袋子,里面装的是…砍刀,棒球棍,金属包头木棍,电击器,甩棍,匕首…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一章 诀别的味道 “靠,大哥,你除了诈骗还兼职走私军火啊?这是让我帮你贩卖还是帮你销赃?” 我看着这包东西调侃了一句,接着就开始一样一样的往外掏。 尚三竿没回答我的问题,径自坐到板凳上,抽起了烟。 我挨个把玩着这些东西,都是全新的,砍刀跟匕首都开了刃,杀伤力十足。 抽出电击器,打开保险,按下开关,顿时一阵“噼里啪啦”。 “我靠,都是真家伙啊…” 我感叹了一句,尚三竿忽然郑重的说道:“哎,小江子,要是让你去外地躲一段时间,你是不是不乐意去?” “为啥要躲啊?你诈骗时被人拆穿了,怕连累我?” 其实此刻我已经猜到了尚三竿给我这些东西,并且跟我说这些话的原因,但不知是基于什么心理,我潜意识却很想回避这件事。 尚三竿吐出口烟说道:“别特么贫了,我也不能24小时陪着你,而且就算陪着你,咱俩人联手都未必挡得住。” “那不还有蒋正跟九岁嘛?” 我强行装作心不在焉的说着。 尚三竿摇摇头说道:“蒋正这人做事讲理,这次这理…不太好讲,那他就不一定能使上多大劲,就算他搬出他姥爷,那也只是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谁也不知道那帮兔崽子能惦记你多久,何况人家即不欠你啥,又没咱哥俩这交情,不可能一辈子罩着你。” “那九岁呢?九岁我可以一直随身携带啊。” 我说完,尚三竿说道:“关于九岁,这正是我想跟你说的重点…这事儿干脆别让他露面了,你要知道,他现在只要露面,就会被坐实谋杀罪,退一万步讲,他把大块头脖子拧断丢下五楼,这事儿是真的,不好办,这孩子人又实在,不会撒谎,所以…最好是继续把他藏起来。” “行吧,顶多挨顿揍,总不至于要我给抵命吧?我死了他也活不过来啊,何况这事儿是他们不占理在先…” 我依旧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的满不在乎一些。 尚三竿说道:“没什么占不占理的,北安人脑子里的那个‘理’,跟你理解的那个‘理’,肯定不是一回事儿…往好处想想,也许只让你赔一笔钱也说不定,反正…你最近一定多小心。” 我点点头,一时无语。 “行了,反正最近两三天他们肯定不会来找你,这是规矩,我先走了,你趁这两三天好好想想,要是想跑,随时跟我说,我给你盘缠。” 说完,尚三竿便站起身要走,我从兜里掏出自己家门钥匙,扔给尚三竿说道:“拐个弯去我家帮我喂喂小花花,哥有钱,真要跑路的话也用不着你,你在哥这儿的作用也就只限于喂狗了。” 尚三竿冲我竖了个中指,大踏步离开了门岗室。 我保持着笑意目送尚三竿发动汽车,汽车离开时,我脸上的假笑也维持不下去了。 那个大块头死了,虽然是死于自杀,但如果没有九岁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他不会自杀。 那帮混混确实都不是讲理的人,既然大块头是因为和他们一起找我才出的事,那他们自然会把账算在我头上。 他们…究竟会如何对我呢? 九岁心思单纯,他当时下重手干掉那个大块头,只是因为那个大块头看起来对我威胁最大。 所以无论最后如何收场,我都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九岁。 收起那些管制武器,我心思烦乱的躺在床上,直到中午。 虽然并不饿,但想到九岁,我还是起身出了门。 不大会儿功夫,我便走到了一个火烧摊位前。 这是本地一家‘老字号’肉火烧,说是老字号,其实也就是个路边摊,而且是连个固定摊位都没有的那种。 一辆被改造过的三轮车,半截是炉子,半截是案板等其他工具。 炉子是拿大柴油桶改造的,半截桶上面盖一口大铁锅,用胶泥粘为一体,就成了一口圆顶烤炉。 火烧在案板上揉捏出初始形态,进烤炉,贴在烤炉内壁上,只要几分钟,一个焦香酥脆的火烧就完工了。 我最爱吃的是猪肉圆葱馅,刚出炉时冒着热气,咬一口,外皮嘎嘣脆,喷香的馅料汤汁四溢,简直是人间珍馐。 之所以说这辆三轮车是‘老字号’,是因为这家火烧卖的年头太长了,长到自从我小时候有记忆起,就记得这火烧的味道。 而如今这里的老板也已经换了人,小时候是一位挺瘦的老大爷,现在是一个面目慈祥的大姐。 熟悉这摊位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姐就是那位老大爷的独生女,凭这门手艺,这大姐甚至还招了个长的挺端正的上门女婿。 只是这女婿有点懒,很少能在摊位上见到他,即使偶尔见到了,也只是负责收钱,具体的体力活,他完全不管。 火烧的份量很足,按我的饭量,每次吃两个就到头了。 但是考虑到九岁的饭量,所以我一下子买了十个。 回到废楼里叫出九岁,我依旧只吃了两个,剩下的,我让九岁敞开随便吃。 于是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九岁…云淡风轻的吃完了另外那八个火烧,也就是吃了我四倍的食量。 等九岁吃完,我啧啧嘴调侃道:“九岁,以前你胖的时候,好像都没现在这么大饭量吧?” 九岁说道:“小时候爹妈一个劲儿的劝我多吃,不知不觉就胖成了那样,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饭量好像真比那时候大,但也确实胖不起来了,可能还是跟长期运动有关吧。” 我点点头说:“是啊,对了,除了火锅,你还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 九岁想了想说:“要说特别想吃的…也不能说是想吃吧,我就是想正大光明的吃一些东西…” 九岁这说法让我有些懵圈,我问道:“正大光明?你是说上这楼外面吃?那咱现在就可以出去啊。” 九岁摇摇头说:“不是…我是说,之前有段时间,我都是上外面一些摊位偷东西吃的,虽然有时候也给钱,但那也是偷的钱,我其实有时候就想…就想像小时候那样,光明正大的拿着钱,去买着吃…” “哦…是这意思啊,行啊,那你具体想去哪儿吃啊?”我理解了九岁的意思,随即冲他问了一嘴。 九岁犹豫着说道:“就这医院后面,不是有条小吃街嘛?我之前为了就近方便,所以老去那儿偷东西吃,我…我就想去那儿正大光明的吃一次…” 我想了想那条小吃街的消费水平,豪爽的一挥手说:“没问题,安排!”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吴秘书来访 我也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心理,反正我现在就想让九岁过的好一点,他有什么愿望,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都想帮他实现。 听到我的大包大揽,九岁表现的很犹豫。 我知道,他的犹豫其实有些多余,他只是天生胆小,所以才会如此畏首畏尾。 但想到这毕竟是他的天性,我只好不断的宽慰他,努力让他相信,那些被他偷过食物,但本来就没见过他相貌的小吃摊老板,是不可能认出他的。 至于他的仇家…唉,像吴忠那种人,别说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估计也不记得九岁这号人。 毕竟被吴忠搞垮的家庭,可远不止九岁一家。 而且如今他外形变化这么大,想认也没得认。 我的劝说,加上九岁本身也确实想去,所以最后我俩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给他买个口罩,出门时就戴着。 下午,董叔来了门岗室一趟,问我打听高富的事。 我照实说完,又问董叔,在北安发生这种事,最有可能的结局是什么? 董叔告诉我,这种事他也没遇见过几次,不管高富成年还是未成年,身在北安,弑母…都会被处以极刑。 说完这话,董叔的脸上有一丝悲伤,实话实说,我心里也不太好受。 送走董叔,我便上院子里打起了拳。 临近天黑,我正准备再出去买点吃的,一辆越野车忽然开到了大门外。 看到这熟悉的车型,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程小青的车吗? 一瞬间,我不由得有些惊喜的加快脚步,向我的幸福奔去。 此时此刻的我,太想找个程小青这种好看又贴心的姑娘说说话了。 然而走近这车我才发现,这根本不是程小青那辆,连车标都不同。 我叹了口气,刚想回门岗室,副驾驶上忽然下来一个人,是吴秘书。 吴秘书下车后,就站在车旁看着我不说话,我也回看着他,猜测着他的来意。 “吴秘书好兴致啊,怎么上我这儿来了?来看风水?还是又有需要我们太平间的事?” 我不冷不热的和吴秘书打了个招呼,其实我原本不想用这态度对他的,但刚刚在他下车的一瞬间,我看到那辆车里还有其他人。 是我很不想见到的熟面孔,所以我觉得,吴秘书可能是来替他弟弟的小弟出头的。 吴秘书没因为我的话生气,反而很客气的一笑,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身在北安,我很少因为私事专程见一个后生,而且…也没谁会把我晾在外面,连门都不让进。” 这话说的真有水平,能接住,这就是句玩笑;接不住,这就能成为他把车里的人都叫下来,一起揍我一顿的原因。 不管了,既然他人都来了,那就兵来将挡,佛挡杀佛吧。 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把吴秘书让进医院大门,又率先走到门岗室门口,给他掀开了门帘。 吴秘书进屋落座,拿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上一杯温开水,我便坐到床上问道:“吴秘书,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听您这意思,是专程找我来的?” 吴秘书点点头说道:“嗯,小赵你快人快语,那我也不绕弯子,是这样,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点没听明白,反问了一句:“什么?” 吴秘书说:“死了一个,废了三个,傻了三个,凭你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 我看着吴秘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拧断大块头脖子的人不是我,这一点,难道他们没告诉吴秘书?怎么吴秘书会说是我一个人做的? 看我不说话,吴秘书随手一指外面那些健身器械,说道:“看得出来,你确实练过,那几个孩子到底没受过正经培训,说白了,都是街头打架攒的经验,论真本事确实没有,但也远不至于这么不堪,你…介不介意露两手给我看看?” 我没真的‘露两手’,而是有点疑惑的问道:“吴秘书,您弟弟们跟您说,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吴秘书笑道:“那倒没有,弟弟们也说过一些胡话,什么你有帮手,还有‘鬼’帮你什么的,呵呵,年轻人好面子,不愿意承认七个人栽在了一个人手里,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我是尊重事实的人,别说一打七了,一个人打十几个不落下风的人才,我也有幸见过。何况那种形式下,人会激发出一些潜能,也很正常。” 听到吴秘书这么说,我瞬间明白了。 那些混混们虽然跟他是实话实说了,但他完全按他自己的思路去理解了这件事,按他的理解…起码九岁暂时是安全了。 于是我索性顺着他说道:“啊,也没啥,其实就像您说的,我就是比他们能打,我小时候人缘儿不好,天天挨揍练出来了。您来就是问这事儿啊?那就是这么回事儿,您没别的事了吧?” 吴秘书看看我,过了几秒才继续说道:“倒是还有个事,我这人做事不在乎过程,一向只看结果。我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你一个人赢了七个人,我喜欢人才,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干?我知道你现在只是临时帮你父亲上班,不用急,等你父母旅游回来,你再答复我也不迟。” 我咧嘴一笑说道:“多谢美意,不过我这人从小胸无大志,能看个门我就很满意了,所以…抱歉了。” 大爷的,竟然还特意去查了我爸妈?真烦他这种动不动就提别人家人的做派。 吴秘书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点点头,把一口水没喝的纸杯放到桌上,站起身看看我说道:“既然你只想看门,那就好好看你的门,如果哪天改变主意了,给我打电话。” 说完,吴秘书拿出张名片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就直接走出了门岗室。 我跟在他身后,临出大门前,他忽然回头说道:“哦对了,帮我跟小正带个好,他最近挺忙,我都有两天没见他了。” 一句含义不明的话,似乎别有深意,我却没读懂。 一时恶趣味上涌,我没接他的话,使劲一咧嘴,冲他露出个申弄式的假笑。 吴秘书顿时眉头微皱,似乎很不喜欢这表情。 但他也什么都没再多说,直接朝那辆车走去,在司机下车帮他拉开车门后,坐进了副驾驶。 司机关好车门,朝另一边驾驶室走去,临上车前,特意和我对视了一眼。 我看着他的眼神,解读着其中的恶毒和鄙视,一咧嘴,也冲他露出个申弄式假笑。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切换突破口 吴秘书走后,我回到门岗室,拿起那张名片看了看。 款式简陋,纯纸质,白底黑字,间或有些彩色条纹陪衬,看起来很廉价。 我随手把这张名片一撕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我今天原本是想叫上尚三竿和蒋正,一起来我这儿吃火锅的,但想到眼下的处境,最近这几天不管叫谁来,似乎都有想拉别人陪我下水的嫌疑。 所以我最终还是上外面买了点别的食物,和九岁一起在废楼里吃起了晚饭。 吃饭过程中,我没提吴秘书来过的事,九岁也没问,我俩只是约定,明天下午天快黑时,我会上太平间旁边的墙外等他,到时候一听到我叫他,他直接翻墙出去就行。 快到晚上十点,我才和九岁告别,独自回了门岗室。 第二天一早和任科交接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薪多休息了半天,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溜达到自家门口,按尚三竿昨晚信息里说的,在一块长的很‘屌’的石头下面,找到了我家的钥匙。 这是他来我家帮我喂完狗后藏的。 一进客厅,小花花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围在我脚边欢蹦乱跳。 和小花花玩了一阵,我忽然想起了它的原主人孙锦瑟,于是便给小花花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那姑娘。 我原本想找个由头和她聊会儿天,吐槽一下这两天遇到的糟心事。 没想到这姑娘回复我的几条信息,却都在明确的传递一个内容:她此刻的心情也很差。 我不明所以的问她发生了什么?这姑娘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冲我一顿吐槽。 原来是因为家里的安排,所以她最近一直在相亲,但一次比一次遇到的奇葩更奇葩。 她甚至去见过一个大她二十岁,离异有子的无业大爷。 当然,去之前她是不知道对方的情况的,媒人跟她介绍时只是说,对方成熟稳重,在本地有房。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姑娘的信息,想象着她相亲时的场景,一边笑着,一边发信息安慰着。 聊到最后,这姑娘说,她相亲遇到的这些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我便开玩笑说,这么说的话,那最早和你相亲的我,岂不是最优秀的? 发完这条信息的瞬间,我又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合适,刚想撤回,她却先发来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包。 一瞬间,我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怪怪的感觉,却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反正…这感觉好像还挺不错。 关掉和孙锦瑟的对话框,我想了想,给蒋正发了条信息,问他方不方便打听一下派出所那边的情况。 蒋正直接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具体想打听哪方面内容。 我在电话里和他简单说了下高富的情况,说完便问他,能不能打听下尸检的结果。 蒋正没敢直接应下来,因为这是还没结案的案子,有些信息是不能对外说的,所以他也只能尽量去问,不保证能问到。 谢过蒋正,我挂掉电话,忽然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其实我很清楚,我不是因为实在无事可做才会有这种感觉,恰恰相反,我眼前面临的事情还相当的多。 只是这些事里,没有一件能给我带来正面影响,甚至没有一件能让我开心起来。 过了一会儿,蒋正打来了电话。 按蒋正的意思,高富他娘的尸检已经完成了,根据尸检报告来看,高富他娘起码已经四天以上没吃过任何食物了。 但她的胃里却又不是完全空的,验尸官在她的胃里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棉絮,树叶,碎纸片等等。 根据消化程度来看,这些东西都是她生前最后两三天吃的。 因为本身有智力残疾在,再加上身上没有任何外伤痕迹,所以警方很轻易就推断出,她是在缺乏照料的情况下,出于饥饿本能,自己吃下的那些异.物。 简而言之,高富即不管她吃没吃饭,也不管她到底吃了些什么。 警方内部也有热心肠的人,他们见不得发生这么残忍的事,所以已经开始对高富进行更加严格的审讯。 也不是说一定要给高富定什么罪,他们只是想调查清楚,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谁也没想到,高富这孩子虽然又怂又偏激,三观的残缺程度也跟他妈的智力有一拼,但这孩子就是咬紧牙关,硬说他对他妈一直照顾的很好。 至于他妈为什么好几天没吃饭,为什么会吃下那些异.物,高富永远只会给三个字的答复:不知道。 鉴于高富的年纪和体格,警方也没办法用更‘严苛’的方式对他进行审讯,所以只要他不松口,那这案子就只能僵在这里,没办法继续往下进行。 这样下去的话,最后很有可能会不了了之。 虽然董叔说过,在北安,发生弑母案的话,凶手一定会被处以极刑,但如果无法从法律层面给高富定罪的话,也没办法对他怎么样。 听着电话里蒋正略显无奈的语气,我试着问他,那有没有从其他方面突破的可能?比如去他家查查,看有没有别的证据什么的。 蒋正说,最有利的办法,就是有其他证人的口供。 只要有人能出面作证,那就好办了。 但遗憾的是,高富家始终只有高富和他娘两个人,别说第三个人了,他家连条额外的狗都没有。 和蒋正聊完,我心里的郁闷顿时又加重了一层。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看到高富倒霉,我也只是想知道真像,同时希望一切都能有一个公道的结果。 我有些郁闷的打开朋友圈,想看看爸妈的旅游情况,调剂一下心情。 翻着翻着,看到一条程小蕾发的没什么营养的动态,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这姑娘跟高富的接触可比我频繁多了,说不定她会有什么发现呢。 想到这儿,我便给她发了条信息:小蕾,忙不?哥问你打听点事呗。’ 很快,程小蕾就回复到:臭看门的,要问姐姐请教什么事? 我咂咂嘴,又发信息道:你们那个叫高富的同学,你跟他熟悉吗?最近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过了很久,程小蕾才发来信息:他不对劲的地方可多了,我还知道他的许多小秘密噢。 我有些迷茫的发过去一个问号,程小蕾回复道:我跟你说噢,高富暗恋我,老跟我说他的秘密,所以他最近那些钱到底怎么来的,他家里实际上是怎么回事,我全知道噢,你打听他干什么? 我顿时精神一振,这么说的话,搞不好就能从程小蕾这里发现蛛丝马迹,于是我赶紧给她发信息道:你详细跟我说说。 程小蕾很快回复道:你让我说我就说啊,哼,你答应姐姐一个条件,姐姐就告诉你。 我忙问道:什么条件? 程小蕾回复道:陪姐姐进鬼楼,调查清楚那个鬼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小吃街偶遇 呃… 我心里顿时一阵无语,这姑娘咋就这么执着呢? 想了想,我便开始在对话框里输入文字,准备把尚三竿说的那套关于幻觉和心理原因的论调,全部添油加醋的转述给程小蕾,好让她死心。 谁知我还没写完,程小蕾就又发来一条信息:臭看门的,我这儿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你是不是又要拿骗小孩的鬼话忽悠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看着这条信息,我顿时一阵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还真是机灵。 删掉对话框里还没编辑完的内容,我正在寻思怎么拒绝她,她忽然发来一张图片,是张微信聊天截屏。 点击放大,是程小蕾和高富的对话。 高富:我现在真的有钱了,我爸给我留了好多钱!小蕾,你以后想吃什么好吃的就跟我说,我都给你买!(配表情:害羞) 程小蕾:我自己有钱啊,想吃什么自己就能买。(配表情:擦冷汗) 高富:那不一样!你不知道,我现在特别特别有钱!过段时间还会更有钱!你肯定没我有钱!(配表情:得意) 程小蕾:你省着点花吧,你爸都不在了,以后都没人给你钱了。 高富:嘿嘿,你不懂,我还有妈呢,也能换一大笔钱噢! 看到最后一条内容,我如遭雷击般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刚想让程小蕾把这段聊天的后续发给我,程小蕾却忽然撤回了这张截图,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 高富好几天没来上学,早上民警来找我们老师了,我们老师说漏嘴了我们才知道,高富他妈也去世了,臭看门的,你就是想打听这件事吧?想知道这张截图里高富后来说了什么吗?想知道回复‘1’,不想知道就回复‘2’。 民警竟然已经去过学校了?看来我能想到的,人家专业的早都想到了。 不过看到最后一句,我禁不住嘀咕了一句“真幼稚”,然后…乖乖的回复了个‘1’。 程小蕾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交换条件:陪姐姐去鬼楼探险,同意回复‘1’,不同意就原地爆炸。 好凶残… 我想了想回复道:民警去学校干啥了?你有没有把这截图给民警叔叔看? 程小蕾回复道:到底选‘1’还是原地爆炸,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唉,看来这回程小蕾是铁了心要吃定我了。 不过话说回来,反正我也知道那栋楼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带她进去转一圈也没啥大不了的。 而且我还可以让九岁配合一下,使劲吓唬吓唬程小蕾,一次把她吓的断了念头,那不等于是一劳永逸了嘛? 想到这儿,我便在对话框里输入个‘1’,发送。 程小蕾立刻发来一串放声大笑的表情包,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我叹了口气,接着发信息问道:那你现在可以把剩下的截图发给我了吧? 程小蕾回复道:不要,你个大猪蹄子万一骗我怎么办?我要你先陪我去探完险再给你,哼。 哟呵,还挺小心。 我随即问道:那你想哪天去探险? 程小蕾回复道:就明天吧,今天姐姐还有点事,你明天准备好,等着姐姐就是了。 明天…是我值班,问题不大。 于是我便回复道:没问题。 程小蕾给我发来个‘OK’表情包,我又问道:这些东西你到底给民警叔叔看过没? 程小蕾回复道:没有,民警早上来时,只问了老师和班长,没问我们。 我又问道:那你没主动跟民警叔叔说啊? 程小蕾又回复道:没有,我不喜欢和那些凶凶的人说话,而且被高富暗恋这事要是被同学知道了,一定会笑话我的,所以我就没说。 看来只有等到明天了。 我最后回复道:一言为定。 有了盼头,心情终于也好了一些。 随意打发着时间,直到中午,吃过午饭睡了一会儿,我便出门直奔商场,挑来挑去,最终给九岁选定一款黑色口罩。 这款口罩的透气性很好,不至于让他大夏天戴着不舒服。 而且这口罩上还画着一张裂的很大的嘴,嘴里满是獠牙,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戴上这口罩,即符合九岁身上本就神秘的气质,又能拉低一下他的颜值。 这样一来,陪他走在街上,我也不至于太自卑。 天色擦黑,我肚子也有了几分饥饿感,于是便拿上口罩出了门。 从我家步行到老县医院后面,正常走直线的话,是会经过九岁想去的那条小吃街的。 正好我也好久没去过那里了,为了免得一会儿露怯,所以我在走近这条小吃街后便放慢了脚步,先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条街和我记忆里相比,整体变化不大,有几家原本只有个棚子的摊位,换成了简易板房,也算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升级吧。 这条街上的吃食都是很接地气的东西,煎饼果子石头饼,凉皮肉夹馍,板面拉面,焖饼焖面,油饼羊肉汤,涮串麻辣烫,品类不少,全都当得起‘好吃不贵’四个字。 眼看天色基本已经黑透,我穿过这条街,直奔医院后墙外。 后墙外有一片平房地带,原本是老县医院的家属居住区,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老县医院还没搬走的时候,这里就搬的没剩几个人了。 所以只要一入夜,这里就和九岁定居的废楼一样,安静又黑暗…还透着一股因为常年缺乏人烟所形成的诡异感。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有九岁在等着我,我自己是不太敢在晚上独自来这里的。 借着手机灯照亮,穿过一条坎坷狭窄的小路,直到看到老县医院已经封死的小后门,我这才放慢脚步,轻声喊道:“九岁…九岁…” 几秒钟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越墙而出,落在了我面前。 我把手里的口罩递给九岁,九岁接过口罩,往脸上一戴,我赶忙用手电照了一下。 嗯…确实吓人,等明天吓唬程小蕾的时候,一定得继续戴着。 冲九岁招呼一声,我俩便朝着小吃街方向走去。 看得出来,九岁很紧张,他甚至都不怎么敢抬头。 随着距离灯火通明的小吃街越来越近,九岁的眼神也从紧张逐渐变成了激动。 用他的话说,上次来这里‘光明正大’的吃饭,大概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九岁,一会儿敞开吃哈,想吃啥就盯着啥看,说都不用说,哥立刻就给你买。” 一走进小吃街,我就豪爽得说了一句,九岁“啊?”了一声,接着便把视线转向了一处摊位。 但他看的却不是美食,而是一个正被那个摊位的老板大声驱赶的人…是那个被我惦记好久,却一直没再遇见过的算命瞎子。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反向忽悠 一瞬间,我突然反应过来了。 难怪之前去那条‘饭店街’想找到他时,怎么找都找不着,合着他连要饭都不敢去贵的地方要啊。 驱赶这瞎子的,是个麻辣烫摊位的老板。 被老板毫不留情的驱赶,这瞎子即不生气也不纠缠,扭头便走,直奔下一家摊位。 然后继续被下一家摊位的老板驱赶。 “我记得小时候见过这人,他怎么…混的比我还惨。” 九岁淡淡的说了一句,语气中有着兔死狐悲的伤感。 我说道:“废话,你长的这么帅还四肢健全身体健康,他可是个瞎子,得,择日不如撞日,正好我要问他打听点事,九岁你要不介意,那咱爷仨今天就一起吃吧。” 九岁点点头,我几步上前,拦住正在骂人的老板说道:“差不多得了啊,跟一个瞎子你至于嘛?” 说完我又扭头冲那瞎子说道:“大爷,听出来了吧?我是一江,上次您话没说完就走了,这段日子我可想死您了,正好今儿碰上,您想吃啥随便点,我请。” 听到我的话,瞎子还没说什么,那个摊位老板抢先说道:“哎!这小伙儿,你别是被他给骗了吧?这老头可不正经啊。” 瞎子没说话,似乎无意为自己辩白。 我说道:“没事儿,咋不是过日子?反正我们仨吃饭保证不赖账,您这儿是卖…好,三碗大碗羊肉烫,三斤油饼,能进去了不?” 老板看看我又看看瞎子,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您…您先付钱再进去?” 我笑道:“您可真是小心,得,该多少钱您说。” “好嘞!” 老板报完价,我扫码付完款,便和九岁一左一右,把瞎子搀进了老板身后的活动板房。 板房里只有风扇没有空调,很闷热,不过在这种地段,也不可能奢望吃饭环境有多好。 瞎子很坦然的接受着我的请客,丝毫没客气。 但直到落座,他始终一个字都没说,仿佛突然变成了哑巴一样。 这店里还有其他顾客,这些顾客时不时就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我们这桌,所以我也没着急问,准备先吃完饭再说。 三斤成品油饼很快上了桌,我轻声催促了两句,瞎子便和九岁一起动起了手。 是的,这俩人就跟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一般,都没用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拿起就吃。 为了‘合群’,我也用手抓了一下,结果发现这玩意儿刚上桌是真的烫,我实在没他俩这耐力,只好拿起一双一次性筷子夹着吃。 不多时,三碗羊肉汤也上了桌。 在我刚吃完三分之一时,这俩人都吃完了自己面前那碗,于是我问都没问,就直接让老板又上了两碗。 最终,这顿饭以七斤油饼加七碗羊肉汤宣告结束。 吃完饭我们没着急走,坐在原位休息。 眼看我们一直又是续饼又是续汤的,老板也没着急撵我们,时不时还满是期待的扫我们一眼,显然是即对我们的饭量底线很好奇,又想让我们继续加餐。 不过因为我们这顿饭吃的时间太过漫长,当我们都停嘴后,这家店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 “老爷子,饱了没?没饱的话您可开口,别客气。” 我冲算命瞎子问了一句,店老板顿时充满期待的看了过来。 瞎子老神在在的说:“不用了…吃八分饱正好,留一分给天,留一分给地,天地人和,才能活的长久。” 门口的店老板相当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扭头继续招揽顾客去了。 我感叹道:“才八分饱啊?那一会儿给您打包点,您带回去明天吃,把那两分续上。” 瞎子说道:“也成。” 店老板又回头看向我们这边,冲我露出一个慈祥温暖的微笑。 “好了,一江,饭不能白吃你的,有什么想问的,你尽管问吧,我给你算算。” 瞎子说完,便拿起了他那个黑皮包,开始往外掏他吃饭的家伙…不是筷子,是算命的工具。 我看着他说道:“那就先问第一个问题吧,老爷子,您咋知道我名字的?” 瞎子微微一愣,说道:“这个问题…这么跟你说吧…” 说到这儿,瞎子随手一指门口的店老板说:“他叫李二奎…这条街从最东头说起,路南第一家店的老板…叫王志胜,第二家叫张狗子,第三家叫赵大路,第四家叫吴淑娟,第五家就是这家,第六家叫…” “所以…您是知道北安所有人的名字?” 我有些惊讶的问到。 瞎子说道:“一个瞎子,总要有点手艺,才好讨生活啊。” 眼看这瞎子没否认我的猜测,我忙对身旁的九岁说道:“九岁,你说句话出个声,让老爷子猜猜你叫啥。” 九岁表情尴尬的看了我一眼,没出声,瞎子说道:“他叫九岁…” 我一时震惊的嚷道:“您可真神了!这都能猜出来?!” 瞎子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门口的店老板忽然插嘴道:“你哥们叫九岁,你叫一江,这特么我都听你俩对着叫了好几遍了,这还用他算?” “啊?”我一脸懵圈的看向店老板,店老板接着说道:“我们这摊位十多年都没变过位置,常来吃饭的都知道我们这些人叫啥,这哪儿是他算的啊?你俩啊,就是让这瞎子给忽悠了。” “啊?”我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瞎子,又看向面露尴尬的九岁,九岁挠挠头说道:“一江,我觉得…老板没说假话。” 我再次看向瞎子,瞎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老板说的对。” 我仔细想了想,不禁翻了个白眼,合着这加上老板四个人里,仨都是明白人,就我一个是傻子啊? 亏了我特么还是负责结账的那个。 唉,看来是这瞎子之前给我造成的疑问太多,所以终于重新见到他,我一时有些脑子跟不上趟。 其实这点‘算命话术’方面的小技巧,都是我和尚三竿在小时候就研究过的,看来一旦进入状态,任何人都有可能轻易被忽悠住。 也难怪尚三竿这行,在如今这年代还能如此生意兴隆。 此刻的我并没想到,这瞎子根本没说实话。 他不仅知道我和这条街上的几个店老板的名字,他还知道整个北安,所有人的名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六章 爻牌 “得,那咱继续,第二个问题,上次见面时,您跟我说的那些话,您还记得不?当时您为啥那么说?” 我问完这几句,瞎子停了几秒,用手缓缓拿起他刚刚放到桌上的一副牌。 那副牌很厚,目测得有近百张,和常规扑克牌相比,这副牌更瘦更长一些。 从牌的新旧程度来看,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纸质暗黄,表面油亮。 我小时候见过这种牌,那是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她经常和她的老闺蜜玩儿这种牌,有时候也独自一个人玩儿。 不过我始终没弄明白,这牌的玩儿法到底是怎样的。 因为这牌上面的花色,我根本连看都看不懂。 这种牌的牌面上,没有数字,也没有能代表数字的符号,有的只是我看不懂的一些诡异图案。 如果非要说这些图案像什么的话,其实有点像某种古代的繁体字,而且是非常久远的那种。 后来随着奶奶的离世,我再也没见过这种牌。 瞎子拿起那副牌,很熟练的洗了起来。 他的洗牌方式很好看,花里胡哨的,如果没有这副牌,只是空手进行这一连串洗牌动作的话,看起来可能有些像道家文化中,某种以手势为基础的‘结印’。 类似于‘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那种。 洗牌完毕,瞎子把整副牌扇形摆开,牌背朝上扣在了餐桌上。 “选一张。”瞎子说到。 我随便选中一张,抽了出来。 “给我。” 瞎子仿佛能看见一般,不等我问,就伸出了手。 我把那张牌交给瞎子,瞎子摩挲一阵纸牌光滑的表面,说道:“唉,你与北安的风水实在太过相冲,若还不离开此处,眼下便有一场血光之灾。” “哟,那这小伙该怎么破这血光之灾呢?是不是给您老点钱,您老就能帮他破了?” 不知何时凑上来的店老板,忽然阴阳怪气的插了句嘴。 我半开玩笑的冲这老板说道:“咋地?老板您也会算命啊?那要不您给我破破这灾?” 店老板笑道:“我可没那本事,小伙子我跟你说,他们这些人都是这套把戏,不信你问他,哎,瞎子,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给你点钱你就能破了他的什么血光之灾?” 瞎子摇摇头说道:“我不行,你这灾谁也破不了,你躲不过,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福兮祸兮,尚未可知啊…” 店老板说道:“你看,这就是让我给揭穿了,才临时换的词儿。” 店老板说完,自己先乐了起来,但我和九岁以及老瞎子,都没跟着笑。 瞎子没笑,自然是因为这话对他而言,没有笑点;九岁不笑,是因为他可能已经丧失笑的功能了。 至于我没笑,是因为我觉得这瞎子说的挺对。 眼下我少不了会跟吴秘书的小弟们有一场冲突,我单枪匹马,对方有多少人,我完全不知道。 反正看他们往常的作风,我深刻相信,他们绝对不可能也单枪匹马的来找我。 同时这件事对我而言,还确实不一定是福还是祸。 如果我向吴秘书妥协了,我会因为这事儿一步登天也说不定。 但我肯定不会向吴秘书妥协,就算是冲九岁,我也不会这么干。 “一江,瞎子我还是那句话,能走,则走。” 老瞎子说的语重心长,我想了想说道:“走我是肯定不能走,那啥,既然已经‘起卦’了,那您也帮我这朋友算一卦吧,九岁,你有啥想算的没?姻缘啊,工作啊什么的。” 九岁摇摇头说:“我没什么想算的…过一天是一天。” 店老板又插嘴道:“哟,这小伙子倒是挺有境界啊。” 我没理他,冲瞎子说道:“那您给我这兄弟看看往后的命运呗?” 瞎子把桌上那副牌收进他的黑皮包里,又把自己右手放到桌面上,说道:“所求不同,算法不同,来,孩子,把你左手给我。” 九岁看向我,我冲他点点头,示意让他听瞎子的。 九岁这才缓缓伸出左手,放在了瞎子摊开的右手上。 九岁的手也很好看,肤色白嫩,十指修长,单从这只手的外形所显示出的力量来看,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用这样一只手去拧断人的脖子的。 瞎子攥着九岁的手,又用自己的左手在九岁的左手上一阵掐摸,而他脸上的表情,也随着他的动作在不停的变化着。 淡然,悲伤,讶异,震惊,惶恐,失落,释然… 仿佛在摸手相的过程中,这瞎子已经看完了一场精彩大戏,或者…是看尽了一个人的一生。 而这人的一生,相当不平淡。 终于摸完手相,瞎子让九岁收回手后,他却久久没有说话。 我等的有些没耐心了,便问道:“老爷子,您摸了这么半天,好歹给句话啊,不然我报警说您非礼我兄弟了啊。” 瞎子叹了口气,收拾好他的东西,缓缓起身,冲着九岁说:“小伙子,老瞎子只能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老板,打包半斤油饼,瞎子该走了。” 老板有些无语的白了瞎子一眼,又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 我说道:“给他,我付钱,九岁,准备走了。” 我和九岁一同起身,老板这才走向门口案板,切油饼,称油饼。 关于这瞎子,我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比如他到底多大岁数了?比如为什么好多人都觉得他死过一次?比如他为什么说北安的樱花不是樱花?再比如…他刚才用的那副牌,到底是什么牌。 但我什么都没问。 因为我总觉得,我跟这瞎子的缘份还远没有结束,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而且还会继续这样对坐攀谈。 但如果我一次性把想问的问题都问完,或许也就切断了我跟他之间的缘份,我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店老板熟练的称着饼,不过他嘴里可没闲着,一直在阴阳怪气的跟我明示暗示说,这瞎子是骗子。 我没理老板,瞎子也一直没说话,直到终于接过老板递出去的油饼,瞎子才开口说道:“老板,送你一卦吧,钱柜里那三张五十的,好好瞅瞅。” 说完,瞎子便飘然离去。 店老板一脸懵圈的看向我,我说:“瞅瞅就瞅瞅呗,瞅瞅能咋地?” 如今这时代,现金已经很少见了,所以店老板一拉开桌子下面放钱的抽屉,我就看到几张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纸币。 确实有三张五十的。 老板对着灯光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都是真钱啊…这瞎子说这话是啥意思?哎?哎!靠!是错版钱!老子发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吓人 ‘错版钱’,是指印制时出现错误的钱币,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种钱对于一些爱搞收藏的人来说,很有价值。 只不过它具体值多少钱,一人一个说法,没有统一标准。 唯一确定的是,它肯定比这钱本身面值的价值要高,但必须得找到想买的买主,要是拿去银行兑换的话,仍旧只能按面值等额兑换。 发现了这张错版钱,店老板顿时开心的又嚷又跳,但眼看周围有其他店老板朝他这边看了过来,他马上强压兴奋,收敛表情,小心翼翼的把那张钱收进了怀里。 我笑道:“恭喜老板啊,发财了,最后那饼多少钱啊?” 说着我便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结瞎子打包的那点饼的钱。 没想到店老板却兴奋的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就当我请了!” 我也没客气,收起手机说道:“那谢了,九岁,还想吃啥?走,咱继续。” 顺着九岁的目光,我陪他走到一个肉夹馍摊位前。 等肉夹馍的功夫,我不禁又看向瞎子离去的方向,黑暗中,已经看不到他了。 ‘天一分,地一分’。 耳边回响着瞎子刚才的话,我心想,最后打包的饼没花钱,等于还是给这天地留了两分吧? 一个肉夹馍还没做完,刚刚那家羊汤店的老板,已经哼着小曲收摊关门了。 陪着九岁又吃了不少东西,直到他自己主动说吃不进去了,我俩才离开这条小吃街。 经过这趟‘光明正大’的猛吃,九岁那张帅脸上的忧郁好像也淡了几分。 我因为和那瞎子的偶遇,导致自己很有几分心事重重,所以在把九岁送到那片平房的外围后,便和他告别,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我仍旧在回想着那个瞎子。 他刚才能一开口就说出那张错版钱的存在,我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让我想不通的是,既然这瞎子有这么不科学的本事,那我原本信奉的唯物主义,难道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第二天一早,在废楼里和九岁吃饭时,我告诉他,今天我会带人进来探险。 不管我具体啥时候来,反正只要我来了,就使劲装鬼吓唬我带来的人,能给吓哭最好。 九岁不明所以,但对我的话还是相当言听计从的,所以没多问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吃完早饭回到门岗室,我便给程小蕾发了条信息,询问她什么时间过来。 程小蕾给我的答复不算很意外,她还是想晚上来,同时她又额外提了个要求,问我可不可以带她同学一起? 本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轰’的原则,我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抽空我又问蒋正那边打听了一下高富的情况,根据蒋正知道的信息,高富那边暂时还没什么进展。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转眼就到了美丽的傍晚。 在接到和程小蕾时间准确的约定信息后,我又专程进了趟废楼,叮嘱九岁,等会儿天黑之后,不管来的是几个人,都按原计划进行,给我使劲吓唬。 在楼里和九岁吃过晚饭,回门岗室倚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程小蕾终于发来了信息,她马上就到。 我回复了个“好”,便起身上门外等了起来。 没过几分钟,我便在各色灯光的映照下,看到了让我有点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二…三…四… 程小蕾终于走到了我面前,冲我说道:“看门的,今天你好好表现,表现好的话,姐姐给你糖吃。” 我看着程小蕾身后那十来个穿着校服的孩子,问道:“小姐姐,您是把您全班同学都叫来了?” 程小蕾一阵咯咯直笑,人群中的甩锅男说道:“这才到哪儿啊看门哥,这都是我们玩儿的好的同学,小蕾说今天您请客逛鬼楼,关系不好的同学我们都没叫呢。” 我点点头,看着这帮孩子各自脸上的兴奋劲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行,算你们倒霉,今儿只要九岁不嫌累,就让你们一次玩到彻底没脾气。 想了想,我说道:“孩子们稍等一下啊,小蕾,你过来。” 我把程小蕾单独叫到一旁,刚想说话,程小蕾一举自己手机说:“先探险,探险完了我肯定给你。” 我顿时一头黑线,这小丫头真是即机灵又谨慎啊。 我无奈的点点头说:“行,说定了啊,咱一完事儿你就都发给我。” 程小蕾伸出小指说:“一言为定。” 和她勾了下小指,在她得意目光注视下,我冲一帮孩子喊道:“姑娘们,小伙子们,准备探险了!” 一帮孩子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我招呼他们全都进来,锁上大门,又锁上门岗室的门,便带着他们一起朝后院走去。 走到敞开的后门时,我心想反正已经决定吓他们了,干脆演戏演全套。 于是便郑重其事的跟他们说,如果发现‘超自然灵体’,就往我门岗室跑,我门岗室有武当老天师给弄的‘结界’,灵体进不去。 听完我的话,这些孩子有的激动,有的严肃,有的嗤之以鼻。 不过我没在意他们的反应,因为我知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只会有同一种反应了。 进大楼。 刚上到二楼,甩锅男忽然很有显摆意味的让所有人都拿出手机,看看是不是没信号? 孩子们各自拿出手机,看了几眼,脸上神情都变得激动又紧张。 甩锅男无意间的‘配合’,顿时让我也起了兴致,于是便一边带着他们往楼上走,一边学着糖糖,一惊一乍的给他们讲起了以这栋楼为背景的鬼故事。 一直上到五楼,刚走进走廊,忽然,排在最后面的一个男生发出了一声尖叫:“啊!有只手摸.我腿!” 紧接着是一个女生的声音:“啊!有东西摸.我脚!” 这两声惊呼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忽然,我身旁一个房间的门“嘭”的一声打开了,这声音吓得一帮孩子全都尖叫了起来。 我大声喊道:“冷静!都冷静!你们听我说!不要害怕!” 一帮孩子被我喊的刚稍微平静了一些,我就接着说道:“你们不要怕!只是闹鬼而已!” 尖叫声立刻再度四起,孩子们慌乱的拥挤在一起。 不知谁喊了一声“看上面”,几个手机的灯光一起照向走廊顶,我也朝那里看了过去。 走廊顶上,已经重新换上那身破衣服的九岁,把头发也披散了开来,而且没摘那张画着血盆大口的口罩。 他正四肢扭曲的抓着房顶,眼神阴冷的盯着下面的孩子们…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送客 不得不说,九岁的‘敬业’程度真的有点吓到我了,他把我说的‘使劲’两个字贯彻的非常好。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是他,我想我此刻表现的不会比这帮孩子强多少。 九岁啊,我是让你吓唬他们,不是让你吓死他们啊… 虽然此时此刻还不到晚上八点,新闻联播刚结束没多久,正是全国每天正能量最足的时候,但这丝毫不影响九岁给这帮孩子造成的恐惧程度。 尖叫声,嚎哭声… 我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爹喊娘’,这帮孩子有妈的喊妈有爹的喊爹,叫的那叫一个惨。 他们互相抓着彼此,好几个都腿软到无法行动,有几个看上去还能独立行走的,却也因为被同伴拽着,所以一时也无法脱身。 于是一帮孩子就真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飞不了你,也跑不了他。 九岁的脑袋以奇怪的角度旋转半圈,孩子们顿时又是一阵尖叫,有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突然,九岁像只大蜘蛛一样,四肢扒着房顶飞速跑向了走廊深处,直至消失。 “孩子们,你们怎么了?你们看到什么了?怎么被吓成这样?” 眼看九岁已经消失,我故意装着傻大声冲这帮孩子问了一句。 我的话引起他们又一次哭喊,同时开始有人不断的喊着想出去,不想继续探险了。 这一回,这声音渐渐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孩子们都吵着要离开,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看到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所以我便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带他们离开这里。 不过一帮孩子确实吓坏了,现在就是想走路都无法正常完成,经过一番协商,由甩锅男带头,我垫后,大家手拉手排成一排离开这里。 这些孩子里一共有五个女生,我原本提议让这几个女生在队伍中间,男生们排前垫后护着她们。 另外那四个女生都很听话,唯独程小蕾非要跟我挨着。 为了赶时间,也没人跟她太过计较。 而且跟我挨着,就意味着是在队伍倒数第二,这个位置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所以没人跟她抢。 只是当我拉着她的手开始往下走时,我发现这姑娘和其他孩子有点不太一样。 她的恐惧似乎没别人那么深,而且好像一直在思索着什么,像是有心事。 大家缓步却又焦急的朝下走着,期间九岁时不时还会在楼上弄出点动静。 不管是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是奇怪的叫声,反正只要一有声音,孩子们就会很配合的发出阵阵尖叫。 终于到了楼下,走出后门,周围还是一片漆黑,我大声跟排头的甩锅男指了下方向,甩锅男便朝我们来时的过道走去。 拐进过道,刚看到门岗室的灯光,就有孩子松开了‘队友’的手,发疯一般朝那边跑了过去。 一个孩子带动一堆孩子,他们立刻争先恐后的跑了起来。 唯独程小蕾没跑,她不光没跑,还继续紧紧的抓着我。 等其他孩子都跑远了,我冲程小蕾说道:“来,我的承诺已经兑现了,现在可以把聊天记录给我了吧?” 我抽回被她抓着的手,掏出手机,却看到她仍旧在定定的看着我,手上毫无动作,根本没要拿手机的意思。 我刚想问她这是咋了?她却抢先开口说道:“看门的,刚才那根本不是鬼,只是个人对不对?” 哟呵,还挺机灵,我赶忙说道:“怎么可能是人?人能抓着房顶跑吗?” “大骗子!你果然也看见了,那你刚才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没看见?!” 程小蕾突然大声质问了一句,语气中有着小小的愤怒。 我顿时一阵黑线,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多心眼? 来不及多想,我随口圆谎道:“我那不是怕吓到你们嘛?你看你同学都吓成什么样了?万一真吓出毛病来不还得我负责嘛?是吧?来,别废话了,做人要讲诚信啊,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现在该你了。” 说完,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程小蕾有些怀疑的问道:“真的只是这样?” 我说:“肯定真的啊!快点快点,不要影响你在哥哥心中的形象,说话要算数噢。” 在我的连番催促下,程小蕾终于不情不愿的掏出手机,给我发来几张聊天截图。 我看了眼聊天内容,有些震惊的同时又有些感伤。 结合着尸检报告来看,高富真是故意把他娘饿死的,而且饿死他娘的原因,是他认为,他娘的死能让他快速拥有一笔‘大’钱。 而且高富很自作聪明的觉得,他自己是未成年,所以无论做了多严重的错事,都不要紧,法律都不会管他。 他却忽略了,这里是北安,是各种规章制度都自成一体的北安。 陪着程小蕾一路回到门岗室,我俩都没再说话。 她仍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完全没了进楼前的欢快,我也因为那几张截图搞的心情有些沉重,所以也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门岗室的门是锁着的,一帮孩子挤在门口,进不去门,也没人离开。 远远的看到我,一帮孩子忙冲我喊了起来,让我赶紧开门。 从他们叽叽喳喳的喊叫内容来看,他们是把我随口胡诌的门岗室有‘结界’的事儿当真了。 我加快步伐,到门口打开门,一帮孩子立刻争先恐后的一拥而入。 进入门岗室,这帮孩子又兴奋了起来,大声的聊着刚才在废楼里的经过,时不时还会嘲笑其中的三个男生,这三个男生…尿裤子了。 大声聊了一阵,这帮孩子脸上的恐惧逐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兴奋。 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个成语:叶公好龙。 这些孩子们里,有的已经提议想再进去一趟,想更清楚的看看那个‘鬼’了。 但每当有人认真的应和,提出真要去时,最初提议的那个孩子马上就会找借口反悔。 听着孩子们闹了一阵,我让他们安静下来,叮嘱他们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借着便问他们,晚上去哪儿过夜? 包括程小蕾在内,一帮孩子给了我相同的答复:星空网吧。 行,距离不远,而且那里既然是专门给他们未成年人开的,去那里也挺合适。 又闲聊没多久,我便下了逐客令,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我要睡觉了。 把孩子们送到大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此刻的我并没想到,九岁的这出表演,竟然真给这帮孩子吓出毛病了…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一十九章 伏击 孩子们走后,为了避免程小蕾那种小机灵鬼会杀个‘回马枪’,所以我没敢现在就进楼找九岁,而是回屋上床,准备睡觉。 不过眼看时间还不算太晚,我就给蒋正发了条信息,得知他此刻也不忙,我便跟他沟通起了那几张聊天截图的事儿。 在给他看过那些截图后,蒋正也觉得,凭这些内容就能定高富的罪,但按照正常流程,民警肯定需要程小蕾出面配合。 毕竟截图的聊天对象是她。 考虑到小姑娘的承受能力,我便问蒋正,民警会用什么方式跟程小蕾接触?会不会吓到孩子? 关于这方面,蒋正让我放心就行,警方做事有分寸,何况在这件案子里,程小蕾又没什么过错,甚至能算是立了一功,说不定还会送她个锦旗或者小奖励。 听到蒋正这么说,我才彻底放下心来。 第二天和九岁吃早饭时,我问他昨晚是怎么做到的?怎么能违背基本的物理学,把自己倒挂在房顶上呢? 九岁没解释什么,直接带我回了五楼。 到五楼往房顶上一看,那上面多了许多孔洞,还有以这些孔洞为中心,脱落斑驳的墙皮。 我这才明白,九岁就是纯粹靠力气,把自己手指插进房顶墙内,才让自己吊在上面的。 出于好奇,我让九岁用手指戳戳走廊的墙,九岁乖巧照做,抬手伸出一根食指,一声特别轻微沉闷的声音过后,九岁的食指已经完全插进了墙里。 看起来,比我插豆腐还轻松。 等九岁缓缓收回手,墙上已经多了一个孔洞。 我也伸出手指轻轻在墙上试了试…嗯,墙是真的。 眼看时间不早,我便跟九岁告别,回了门岗室。 和任科交接完,我像往常一样,溜达着朝家走去。 穿过清晨刚开始新一天繁华的商业街,拐进种满樱花树的居民街区,绿树成荫,整条街只有我一个人,空气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份格外的安静。 走着走着,不远处一个路口,拐进来两个和我年级相仿的小伙子。 这俩人块头都不小,径直走到我面前,其中一个小伙子忽然举着手机,用一口外地方言冲我问道:“哎,这位哥,您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这地图咋好像不太对?” 我站定脚步,并排站到他身边,看向他的手机。 这上面显示的是…这根本不是北安啊。 我指着他手机屏幕笑道:“哥们,你弄错了,这…” 忽然,随着一声沉闷巨响,后背上传来的一阵剧痛,直接把我砸的趴在了地上。 这股剧痛几乎让我窒息,等我回过神时,那两个人已经跑远,其中一个的手里还拿着根木棍。 “哎,那边那个小伙子,你咋在地上趴着呢,没事吧?” 远处一个人冲我这边喊了一句,我看向那人,刚想说话,大腿处又传来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是一块砖头碎裂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身旁的房顶上有个人,正在朝地上的我扔来第二块板砖。 我几个翻滚躲开这块板砖,刚想骂街,忽然觉得不对劲。 扭头一看,刚才冲我问话那人,一脸狞笑的掏出一把砍刀,朝着我这边就冲了过来。 我转身便跑,但大腿上被砸的那下让我有些使不上劲,奔跑速度根本提不上去。 奇怪的是,我跑的不快,那个追我的人跑的也挺慢,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猫抓耗子时不着急吃,要先戏耍一会儿。 但我看得出来,他那把刀是真的,所以我脚下丝毫不敢放松。 忽然,一辆后座载着人的摩托车,从前方朝我这边行驶过来。 我还没来及回避,那辆车就以赶着投胎的速度行驶到了我身边。 接着,后座那人一棍子就打在了我的肚子上,而摩托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一阵剧痛伴随着呕吐感顿时让我跪倒在地,妈的,太狠了。 起身,我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继续跑。 终于拐进了我家所在的路口,但看到家门口的景象时,我却愣住了。 我家门口一左一右各摆着三个花圈,原本贴着春联的地方,被人贴上了白底黑字的挽联,连横批都换了。 门边墙上还插着灵幡哭丧棒,全套丧事用品,算是配齐了。 在这份丧气背景里,还站着两个中年人,一男一女,这两人面前地上,正对着我家家门方向,放着一个骨灰盒。 一股怒火直顶脑门,我冲着那两个人扯着嗓子骂道:“操你姥姥!谁干的?!” 我骂完便朝自己家走去,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阵更响的摩托声,我站定脚步转身看去,这次是两辆摩托车。 两个后座上的人手里都有家伙,在两辆摩托行驶到离我最近的位置时,那俩人都举起了手里的棍棒。 我没躲,我特么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人。 我偷偷戴上这两天一直装在兜里的指虎拳刺,一拳打在其中一个脑袋的头盔护目镜处。 一瞬间,护目镜碎裂,这辆摩托车打着旋转倒在地上,滑出去老远。 与此同时,我另一边肩膀上也挨了一下重击,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妈的!都出来!这孙子竟然敢还手!” 不知谁喊了一声,一瞬间,十几个人从各个角落走了出来。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个人手里都有家伙。 其中一个还是熟人…那位劫过我的匕首大哥。 完蛋了,看来今天要倒大霉。 我原本还以为那骨灰盒里装的是那个大块头,现在看来,说不定是给我预备的空盒。 十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匕首大哥一使眼色,一群人立刻骂骂咧咧的你推一把我踢一脚,拥挤着我,把我带到了我家门口。 “叔,婶,人我给您二位带来了,想怎么处理,您二位说吧。”匕首大哥冲那俩人问了一句。 两个中年人看向我,那妇人突然冲了上来,一边挠我,一边扯着嗓子大喊,要我给她儿子偿命。 没人拦这妇人,却有人拽着我的胳膊,我只能忍着。 不远处那个大爷,忽然扯着嗓子嚷道:“打!打死他给我儿子偿命!” 这大爷刚嚷完,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句轻飘飘的声音:“偿命?凭你儿子也配?” 人群顿时一阵安静,我也回头循声看去,穿过人群缝隙,我看到了一个头戴深色渔夫帽,面庞清秀中又带着几分憔悴的男人。 “表弟…”我有些虚弱的叫了一声。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章 挫骨扬灰 “元太,刚才谁动过我哥,都记清了吧?” 戴渔夫帽的男人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我这才注意到,在他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个人,是个目测一米八九,留着利索平头,一脸横肉的壮汉。 那壮汉说道:“全记着呢。” 戴渔夫帽的男人说道:“韩老大常说,世间事皆有因果,既然他们种了‘因’,那就别怪我们给他们‘果’了,元太,把我哥刚才受的委屈…全还回去。” “好!” 那壮汉答应一声,几步走近人群,也没见怎么用力,就仿佛拎小鸡一般,单手拎起一个和他块头差不多的小伙子,随手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那小伙子撞到墙上,落地,墙头一块砖头被震落,直接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哗啦”一声,这小伙子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妈的!他果然有帮手!动手!” 匕首大哥大喝一声,一群人顿时冲壮汉挥舞起了手里的家伙。 看起来,在这帮人的预想里,压根就没认为会只对付我一个人。 只是这壮汉太给力了,十几个人围着他打都没能把他怎么着。 而我也看出来了,这壮汉并不是身手多好,他只是抗揍,很抗揍。 任凭棍棒拳脚落在他身上,他连躲都不躲,只顾挑着对手,一个一个的打着。 看起来,这壮汉跟那些打他的人似乎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别人打别人的,他打他的,互相没什么干扰。 那个戴渔夫帽的人显然是清楚这壮汉的份量的,所以他不光没上手帮忙,还趁着他们打架的间隙,闲庭信步般溜达到我身旁,冲我问道:“没事儿吧?你这怎么混成这样了…大表哥。” 看着这张熟悉中又带着一丝陌生的脸,我苦笑道:“表弟…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啊…” 这人正是我三叔的儿子,我们本代孩子中的骄傲,在滨海城混的特别好的表弟,赵一千。 一千伸出手,在我身上挑了几处按了按,接着说道:“挺好,没伤到骨头,看来大表哥你平时也有锻炼。” 我说道:“瞎练,混个抗揍。” 说完这句,我不自觉的看向那个真当得起‘抗揍’二字的壮汉。 正巧,这壮汉一拳轰出,打.倒了最后一个人。 壮汉走到我和表弟身边,冲我微笑一下,又冲表弟说道:“一千少爷,都处理完了,下一步干啥?” “一千少爷?” 我有些惊讶的重复了一声,那壮汉说道:“是啊,我是一千少爷的保镖,您就是大表哥吧,少爷经常提起您,说您身子骨特好,特能打。” “元太…”表弟有点尴尬的叫了一声,壮汉淡淡一笑,神态中竟有几分调皮。 明白了,他刚才是在开我的玩笑。 表弟忽然扭头看向我家门口,又看向那对已经被吓呆的中年夫妇,接着走到那对夫妇面前,轻声说道:“老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人添堵不是这么添的,花圈挽联哭丧棒,你这是咒人家全家呢。” 那个大爷没说话,那个大婶却带着哭腔扯着嗓子嚷道:“咒他全家怎么了?!是他害死了我儿子!” “你儿子是自杀的,怎么能赖别人呢?”表弟似乎很想跟这妇人讲讲道理。 “我不管!就是他!反正他必须给我儿子陪葬!” 妇人又嚷了一句,显然他没打算跟我表弟讲道理。 表弟点点头,忽然缓缓把脚踩在地上那个骨灰盒上,在那老两口惊诧目光得注视下,表弟说道:“不讲理是吧?大婶,知道挫骨扬灰是什么意思吗?” 妇人颤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表弟问道:“能不能讲理?能不能别再招惹我哥?” 妇人继续嘴硬道:“你…他必须给我儿子陪葬!” 表弟说道:“好,大婶,记住,冤有头债有主,把你儿子挫骨扬灰的人是我,赵一千,以后再找我哥麻烦,我杀你全家。” 说完,也没见表弟抬脚借力,只听“咔嚓”一声,那骨灰盒便在表弟的脚下粉身碎骨,露出了里面灰白色的粉末和骨头渣。 那妇人双眼一瞪,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看到自己媳妇晕了过去,儿子的骨灰盒被人踩碎,那个大爷终于也往地上一坐,咧开嘴,号啕大哭起来。 “元太,让他闭嘴。” 表弟说了一声,那个壮汉答应一声,走到大爷身后,在那大爷后脑勺上弹了个脑瓜崩。 一瞬间,这大爷便也没了动静。 “我记得按咱们北安的规矩,这么堵别人门,是允许亲手解决的,表哥,花圈别收,报警吧,再叫几个救护车。” 表弟平静的说着,我脑子此刻也有些不够用,听到表弟的话,我答应一声,没多想便掏出手机照做起来。 报完警又叫完救护车,表弟冲那壮汉说道:“元太,等会儿你跟车走,解决一下,我跟表哥叙叙旧。” “是。”壮汉恭敬的应了一声。 表弟又转头看向我,说道:“表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连忙答应一声,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家门口,拿钥匙打开了大门。 “表弟,你啥时候回来的啊?咋这么巧碰上我?” 一进门我就问了一句,表弟说道:“不是碰巧,我回来好几天了,早上在附近散步时,看到他们在你家门外摆那些东西,又听了会儿他们说的话…后来就一直等在附近。” “回来好几天了?那怎么没听三叔提起啊?” 我一时有些纳闷,按三叔的脾气,我这表弟一回来,他不得大张旗鼓招呼所有亲戚来给接风才对嘛? 表弟说道:“我…回来后一直住在酒店,没跟我爸妈说。” 我一时有些惊讶,但想到三叔三婶往常是怎么对待他的,又觉得他会这么做,完全可以理解。 与此同时,我不由得又是一阵心疼,我这表弟,有钱没钱先不说,命是真苦啊… 说着话我俩已经穿过院子进了客厅,表弟有好几年没来过我家了,所以他不知道花花的事,我也没提。 “没跟家里说,那你回来是要干啥啊?” 我问了一句,表弟说道:“过段时间要出趟远门,可能就不回来了,所以先回家一趟…吃点小时候吃不起的家乡美食,以后…吃不着了。” 表弟的话,让我瞬间想到了九岁。 一个是小时候吃的太频繁,为了念旧,所以现在才爱吃;一个是小时候想吃吃不起,所以现在也爱吃。 真是…真是俩吃货。 不过听着他的话,我多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于是便说道:“你看你说的,咋还能不回来了呢?你去哪儿?去干啥?出国移民?” 表弟坐到沙发上,淡淡的说:“不出国,去趟云南…杀个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来了,老弟 说完这话,表弟不等我回过味儿来,就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一瓶没任何标签的白酒,往桌上一放,说道:“表哥,你别怪我没出手太及时,有些事真的讲究因果的,这瓶酒你喝了,对你伤势恢复有好处。” 我给我俩各自倒了杯水,讪讪的说:“理解,那毕竟是你花钱给你自己顾的保镖…这我也不懂,让人家帮我,是不是还得额外加钱什么的?” 表弟愣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不是,那是我一个不打不相识的大哥,自称保镖只是为了帮我撑场子,他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别看长的凶,人其实挺可爱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儿。” 表弟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不说我了,大表哥,大伯大伯娘他们都挺好的吧?” 表弟和我聊起了家常,我便跟他坦诚的说了起来。 不过他始终没问我为什么离开首都回到老家,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看大门的。 想来,他是怕伤我自尊,所以才故意不问的吧? 闲聊没多大会儿,外面便响起了警笛声。 我提出想出去看看,却被表弟劝住了,他说他那位名叫元太的大哥能处理好,我们继续闲聊我们的就行,不用管他。 对表弟我是相当信任的,所以就听他的没出去。 不过他的话却也让我不自觉的想起,刚才身在外面时那短暂的震撼。 我羡慕着那位元太的身手,也吐槽表弟不该给人家‘挫骨扬灰’,这样多少有些过份。 表弟对此显得有些不以为然,他说,有些事既然要做,那就应该斩草除根,不然一定会后悔。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今天这事儿他也算是救我一命,而且表弟也跟我说,后续的问题,他会负责收场。 所以我便没再多说什么。 老兄弟见面,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回到了小时候。 回忆一阵,看得出来,表弟也有些动情,于是我便趁热打铁的劝他,反正都回来了,亲爹亲妈该见还是要见一面的。 在我的劝说下,表弟终于松了口,同意今晚就回自己家住,见自己父母。 一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中途父亲给我发过几条信息,是隔壁王叔听到了我家门外的动静,给我父亲‘汇报’了一下我家的情况。 不过听父亲那意思,王叔是在救护车和警车都离开后,才出来看了看情况的。 所以王叔看到的内容很有限,说的也有些含糊。 想来王叔肯定早就听到了动静,但因为动静太过激烈,所以一开始没敢开门。 根据王叔的‘汇报’,父亲完全没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打着哈哈让父亲别多想,是表弟一千忽然回来了,我为了迎接他,临时搞了个欢迎仪式。 王叔听到的动静,都是仪式期间文艺表演的声音。 听到是表弟回来了,父亲也很开心,只遗憾他现在没有身在老家,不然非得跟表弟喝几杯。 期间父亲还要和表弟视频,我借口上厕所,让表弟和父亲单独视频了一会儿。 我现在这状态,真不适合被他老人家看到。 临近中午,那个元太还没回来,表弟说不用管他,我们吃我们的午饭就行。 家里酒菜都有,我从冰箱里拿出一些现成的熟食,便和表弟边喝边聊了起来。 只是我这表弟不知道跟谁学的,现在特别爱劝酒,一顿饭吃完,我竟然喝光了他带来的那瓶没标签的白酒… 下午表弟什么时候离开的,我完全不知道,等我睡醒时,天色已经很暗了。 迷迷糊糊从沙发上坐起身,很出乎意料的,我身上竟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疼。 看来表弟说的是真的,这酒确实对我的伤势有好处。 洗漱一番,把桌上的剩菜剩饭收拾完毕,我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上一共有三个人给我发过信息,一条来自小纵,是条语音信息,我随手点开,只听小纵有些幽怨的说道:表哥,我明天回老家一趟,一千回来了,你听说了吗? 看来一千已经回他家了,所以他回家的消息才会传开。 我想了想,给她回复了一条语音:听说了,咋了?你也是因为一千回来,才突然要回来的吗? 不多时小纵就回复道:是啊,我爸刚才跟我说了,非要我也回去,还让我买了一堆我这边的土特产,说是要送给一千,唉,来回跑好烦噢。 小纵话里的埋怨意味很重,我知道她这埋怨不是针对一千的,更多的肯定是针对她那个把她叫回家的爸。 想了想我给她回复道:有啥烦不烦的,咱们跟他不也好久没见了嘛?正好叙叙旧呗,嘿嘿… 小纵还没回信,另一个给我发过信息的人,忽然直接给我发来了语音邀请,是小姑父家的宝贝小川。 我揉揉眉心,犹豫片刻,眼看铃声执着如催命,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喂!赵一江,你跟尚大师最近有联系不?” 小川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大没小,我也早就习惯他这做派了,但对他这问题却觉得有些奇怪。 他这个节骨眼联系我,不应该是问跟一千有关的问题才对吗? 于是我直接冲他问道:“你找尚大师干什么?你找他不会直接给他打电话啊?上次不是给你名片了嘛?” 小川说道:“我打他电话他不接啊,然后我忽然想起来,好像人家尚大师见人都得通过熟人介绍才行,我这就想起你了,赵一江,你终于对我有点用了,恭喜你啊!” 我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的说:“谢谢啊,你找他到底什么事?有屁直接放。” 小川说道:“啊,我爸说我一千哥回来了,作为咱家咱这一代里最有出息的两个人,我俩的见面那肯定不是小事儿,所以我想问问尚大师,见面时我需要注意什么。” 我有点懵圈的听完小川的话,纳闷的问道:“你想问他什么?你觉得他能给你什么建议?” 小川像是怕我抢他钱似的,冲我毫不客气的说道:“那你管得着吗?关你屁事,你快帮我约约他啊,好歹你也是做哥哥的,有点哥哥样行不?”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家族‘大’事 我把手机从耳朵旁拿开,看着屏幕上小川的头像,咬牙切齿的对着手机虚空扇了八个耳光,这才再次把手机放回耳边,温柔的说:“好呀,你作为咱们这一代孩子里最有出息的两个人之一,出来进去的是该仔细点,那我这就给尚大师打电话,帮你约约他。” 小川听到我答应了,丝毫没有要感谢的意思,很理所当然的催促道:“那赶紧的啊,那你还磨…” 我没听小川再废话,直接挂断了他的电话,然后就打给了尚三竿。 和尚三竿说明情况后,我冲他问道:“小川给你打电话你干嘛不接?” 尚三竿答道:“废话!老子出.台很贵的!你弟那整天抠了吧嗖的,不是冲你我稀罕搭理他啊?” 我深以为然的说道:“说的对!那你看着弄吧,我不管了,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 说完也不等尚三竿说话,我又一次直接挂断了电话。 刚打开微信,还没点开小纵给我回的信息,就看到父亲突然发来的文字信息:儿啊!快给爸打个电话过来! 从标点符号来看,父亲好像正在面对什么紧急情况,我也就没敢耽误,直接拨通了他的手机号。 然而拨通后父亲却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告诉我,他就是想跟我说声,三叔给他打了个电话,说一千已经回来了。 之所以刚刚那条文字微信的内容要加两个感叹号,是为了增加情绪感,好保证我能给他打过去…这样花的就是我的电话费了,不用他老人家破费。 我有些无语的跟他说,一千回来这事儿,上午您就知道了,何必再单独打这电话? 父亲的答复很简单,因为上午是一千说的,这次是三叔说的。 伟大的三叔说的嘛,自然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就得重视起来。 于是父亲又对我进行了一番叮嘱,大意还是说,人生在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说我混的不如一千好,就一定怎么着。 也不必在意聚餐时,三叔和其他亲戚们一定会对我发起的嘲讽攻势。 父亲更希望的,是我能真正的开心,能真正的幸福,而不是攀比的虚荣。 听着父亲对我的深刻叮嘱,我十分感动的冲父亲说道:“爸,有时候我特想问问您,您说,是不是就是因为您天天给我灌输这种不思进取的思想,才害得我沦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的啊?” 父亲微微一愣,继而隔着电话就是对我的一顿臭骂。 不过我知道父亲不是真的在生气,我也知道,父亲肯定知道我是在跟他开玩笑。 等父亲挂掉电话,我再次打开微信,小纵又发来两条吐槽她爸的信息。 在小纵看来,她虽然也非常想和一千重聚,但让她爸这么一插手,整件事的味道似乎都变得不太对劲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但也只能尽量安慰着她,没办法帮她改变什么。 毕竟都是长辈,而且是瞧不上我的长辈,我不可能帮她改变她爸的想法。 我忽然想起,没车的话,进出我们北安县并不是很方便,于是便问小纵,明天下车后怎么回来?需不需要我派朋友开车去接她? 听到我这么说,小纵相当愉快的答应了下来,因为她这次毕竟要随身带不少东西,有车接的话能方便一些。 但当我说出我的这个朋友是尚三竿时,小纵立刻改口说,她还是更想打车。 我知道我这妹妹的心思,所以看到她这么说,便给她回复了一串‘哈哈哈哈哈’。 除了小纵的信息外,还有一个新添加的好友给我发的信息,这个的名字是…赵一千。 看来是我俩刚才喝多后,一千加的我。 我打开一千的微信,却发现这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不知是我还是他修改的备注。 他原本的微信名,叫做‘三千’。 三千…是‘一一’加‘一千’的意思吗?他用这名字做网名,是故意给三叔三婶看的吗? 不知道。 再点开一千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五分钟后,三叔的电话打了进来。 三叔电话里的意思是,他觉得我爸那人做事不靠谱,所以还是决定自己亲自给我打个电话,免得耽误了我朝拜一千。 三叔已经在我们县最豪华的酒店定好了酒席,明天中午给一千开‘接风宴’,让我到时候一定要准时赶到,他要带我‘开开眼’。 最豪华的酒店…可能就是一千回北安却没回家这段时间,一直住的那家吧? 明天中午…算了,到时候直接翘班吧。 结束和三叔的通话后,我倚在沙发上,回忆着和一千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忽然想起了那个瞎子。 之前瞎子说我眼下有血光之灾,说的应该就是今天这出,但看当时他那意思,似乎是想说,我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因祸得福。 只是当时被那个碎嘴子店老板给打断了,才没继续说下去。 难道瞎子当时想说的,就是我会因此跟一千重逢吗? 毕竟按一千今天说的来看,要不是赶上我这儿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原本根本没打算跟我们这帮亲戚碰面。 唉,还是那么孤僻的脾气。 只是不知道,如今他身上多出的那份让人心疼的忧郁气质,是如何养成的。 过了一阵,尚三竿忽然发来一条信息:你表弟的事情已经搞定!答应我,明天见到你表弟的时候,一定要保持严肃。(配表情:狰狞猥琐的坏笑) 我一时有些纳闷,便连着发了好几条信息追问尚三竿,想知道他对我可爱的表弟小川宝宝具体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但这货咬紧牙关就是不肯交代,最多只是说,他是完全按照小川提出的想法,顺着小川的意思来的。 至于小川提出的想法具体是什么?尚三竿死活不肯说。 出于好奇,我又给小川发了几条信息,问他到底对尚大师提出了什么想法? 也许是看在我刚刚帮他联系了尚大师的份上,小川竟然难得痛快地直接告诉我,他和尚大师说的是,希望尚大师给他点建议,好让他在一千面前能够直白的显示出…自己也是个成功人士。 虽然他这个‘成功人士’,现阶段还只是处在一个‘未来不确定’状态。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北安大饭店 夜至渐深时,蒋正给我发来信息说,他已经把程小蕾和高富的聊天截图发给了派出所那边,那边很重视,决定以此作为突破口,重新审讯高富。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联系程小蕾那边,邀请她配合调查。 为了让小姑娘有个心理准备,蒋正说,我可以提前跟她说声,免得太突然的话吓到她。 谢过蒋正,我便给程小蕾发信息告诉她,因为可能牵扯到了人命,是大事,所以我把她给我发的那些截图转发给了警方。 同时也再三跟她强调,这件事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大可以完全放心,甚至高富都不会知道她有参与过。 说真的,发这些信息时,我心里多少有点忐忑。 毕竟小姑娘把截图发给我,我转手就发给了别人,虽然是发给了警方,但似乎也有那么点不合适。 所以发完信息后,我便专心等待起来。良久,她才回复了一条文字信息:哦,知道了。 这么敷衍?不会真生我气了吧? 想了想,我又给她发了条信息:这次算你帮了哥哥的忙,改天请你吃好吃的报答你,想吃什么随便你噢。 这次发完信息,直到我第二天睡醒,程小蕾都没给我回信。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看着和程小蕾的对话框,心里越发有些不是滋味。 也许…我把那些截图发给蒋正之前,应该先正式征得她的同意? 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要是她真的对这事儿很介意,我可能永远都要在心里欠她这么一笔了。 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姑娘,我洗漱时也就没留意到…自己脸上的伤竟然已经消退许多,而且身上伤势的恢复速度,也有些快的不正常。 洗漱完毕,走到大门前,我犹豫了几秒才打开大门… 还好,虽然不知道是谁收拾的,但门外的花圈什么的已经都不在了。 甚至连那盒被‘挫骨扬灰’的骨灰,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昨天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走在路上,我多少还有些提心吊胆,偶尔有路人经过我身边时,我总是会不自觉的提高警惕,时不时还回抬头看看各处的房顶,担心再被人偷袭。 唉,昨天那一出实在有些吓人,要不是恰逢表弟一千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还好,我最终一路平安的到达了门岗室。 交接时,任科看到我脸上还没完全消退的伤,当场就愣住了,但他终究什么都没问。 不过说不清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任科眼里的担忧是真诚的,他真的很为我担心。 可他有他的顾虑,所以才不敢开口询问的。 送走任科时,我忽然冒出个想法…按任科如今的转变,其实可以跟蒋正说说,把他官复原职嘛,相信他以后也不会再像以前那么不着调了。 而且人到中年,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在这里一个月赚那么一千多块,怎么可能够花? 任科走后,我买上足量的早饭,便进了废楼。 一看到我,九岁就直白的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认真的告诉九岁,我脸上没伤,他看到的都是他脑子里的幻觉。 九岁更认真的我问我,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脑科?我这脑子可能也伤到了。 看到九岁认真的样子,把我逗的一阵哈哈大笑,不过我最终也没告诉他我受伤的真相。 上午十点半,小纵给我发来了信息。 她半个小时前进的自家家门,现在在父母的催促下,一家三口已经出发去酒店了。 接着她又问我什么时候去? 我看了眼时间,模棱两可的跟她说,我肯定会去,反正不会耽误吃午饭。 就冲这老县医院到那家酒店的距离,我就是爬着过去,十分钟也就到了,根本不用着急。 刚过十一点,一千给我发来了信息,他和他爸妈也动身往酒店去了。 同时一千还委婉的跟我说,对于这种聚餐,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绝对不会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我打着哈哈告诉他,这毕竟是他的接风宴,我身为我们兄弟姐妹中的本代‘长子’,谁不到,我也得到。 听到我这么说,一千也没再勉强什么。 收起手机,我寻思了一下,既然小纵他们家已经到了,一千他们家也出发了,虽然现在还不到正式午饭时间,但我要是去的太晚的话,似乎也不太合适。 索性我也锁上大门,这就去酒店和他们汇合。 一路走到三叔说的那家酒店外门前,我站在外面看了看,确实壮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家号称‘北安最豪华’的酒店,好像也是吴秘书的某个亲戚开的。 说不定就是吴秘书那个横死的弟弟,反正肯定跟吴秘书是有着密切联系的。 说起来这酒店也挺有意思,光正式名字就改过好多回。 最嚣张的时候,这酒店的名字甚至叫过‘中华楼’。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自己也觉得有点太嚣张了,毕竟民间有个说法,要是谁家孩子名字起的太大气的话,当事人有可能会遭到名字的反噬,起到反效果。 这理论放在生意上似乎也通用。 所以就一直改啊改的,但是改了好几个名字,酒店的生意还是一直不太好,除了用来接待外地来视察的领导以外,平时基本没什么生意。 就这样,能想到的名字都改过了,还是不行。 后来据说是请金牡丹出了手,没让改酒店名字,而是换掉了后厨的厨师,又把菜价改了一下,这回酒店生意终于好起来了… 当然,金牡丹说的是那个主厨八字和酒店不合,没提厨艺的事。 这家酒店的建筑格局,跟我负责看守着的那家老县医院基本是一样的。 外面一圈围墙,围墙正中间一个铁栅栏门,门后对应我县医院前院中心位置,有个带喷泉的假山,目测四五米高,做的很逼真。 越过假山喷泉,就是酒店大楼主体了。 和我看守的老县医院不同,这边的院子里停满了各种款式的汽车,一看就比我那儿热闹。 越过假山喷泉,我抬头一看酒店正门顶,当场就愣住了。 那上面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横幅上用金漆写着一行大字:热烈欢迎赵如根之子荣归故里! 赵如根就是三叔的名字,这横幅写的…这特么都没有一千的名字?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华发少年郎 既然能这么写这横幅,肯定只会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这横幅的设计绝对是我三叔一个人完成的,而且是谁敢提不同意见,就会被他骂到闭嘴的那种纯独立完成。 在心里默默感慨完这横幅的奇葩后,我缓步朝酒店正门走去。 刚到门口,一个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就很礼貌的冲我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赵先生的亲戚还是朋友?” 我看着她想了想,说道:“不知道,我爸说我也是赵先生。” 旗袍迎宾倒是挺机灵,她保持着热情,微笑说道:“那就是说您也姓赵是吧?看来是赵先生的亲戚,那您这边请。” 我冲她挑了下大拇指,由衷的夸道:“姑娘真是好眼力啊。” 说完,我便在她的引领下,朝大厅里走去。 刚进大厅没走几步,我就听到了小纵喊我的声音,循声音一看,在大厅正中央那张最大的圆桌旁,正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人。 这些人中,我认识的只有小纵一家三口,剩下的都不认识。 不过看上去…似乎是三婶的娘家亲戚。 看来我和小纵一家来的都有点早啊… 此刻的大厅里除了这一桌外,其他桌都没人。 我边朝小纵他们那边走,边四下打量着,这厅倒是真不小,粗看之下就有三四十张桌子,按三叔这意思…今天来的人不会能把这些桌子都坐满吧? 我走到小纵这桌旁,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四叔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嗯啊”几声,紧接着便站起身,大声说道:“我三哥三嫂都来了,走,咱们出去迎接一下!” 三叔说完,一桌子人全都站了起来,与此同时,这些人还一起做了一个让我有些懵圈的动作。 他们…全都拎起了放在自己身边地上的礼盒。 有的是鲜奶有的是饮料,有的是糕点有的是熟食,虽然看上起都不值钱,但没有一个人是空着手的。 不对,有一个人什么都没带,这个人就是我。 见到这副情形我不由有些尴尬,咋还有这个环节?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啊。 正在危难之际,忽然有什么东西塞进了我手里,低头一看,是小纵塞给我一个礼盒。 我接过礼盒看向小纵,小纵冲我吐了下舌头,我当即会意,冲她笑了下,没说什么。 在四叔的带队下,我们一群人跟逃难一样,大包小包的簇拥着来到了门外。 中途小纵也问起了我脸上的伤,我照旧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走出大门还没下台阶,我就看到了一千一家三口,以及元太。 那是一辆普普通通的轿车,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品牌,甚至不是很新。 三叔和三婶,正在非常缓慢的从车后座左右两边下车。 看得出来,他俩不是腿脚不行,而是故意在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 三叔三婶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大家,这是他们家的车。 负责开车的是元太,他坐在驾驶位没动,副驾驶的一千早已下车,正仰头看着那副奇葩横幅。 三叔和三婶终于下车,三叔一下来就大声嚷道:“去,先把我们家车停好了!” 一个负责停车的大爷马上上前,指挥着元太找合适的车位。 三叔三婶走到一千身旁,三叔指着横幅得意的说:“小兔崽子,开心了吧?总算你有点出息,没给爹丢脸,要不是在我的教育下你有了这么点成绩,我真没脸挂这横幅,行了,赶紧进去吧!瞅你那德行!” 说着,三叔一巴掌拍在一千后脑勺上,那顶一千从见面时就没摘过的渔夫帽,瞬间被打歪。 三叔顿时又莫名其妙的有些生气,他一把扯下一千头顶上的渔夫帽,嚷道:“出什么洋相?!大热天的谁戴个破帽子?丢人现眼!” 说完,三叔一把撤下一千头上的帽子,直接扔到了地上。 一瞬间,包括我在内,好多人都发出了惊呼声。 但却不是为三叔这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举动,而是为一千。 一千的头发…竟然全是白色的。 一千没说话,默默的蹲下,去捡他的帽子。 三叔又暴怒了,他大声嚷道:“你染的这什么破头?难怪昨天晚上让你摘帽子你就不摘,跟特么孝帽子似的咒谁呢你?!丢人现眼的败家玩意!” 三婶忽然语气焦急的劝道:“老头子你快别说了,回去再教育孩子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千缓缓起身,重新把帽子戴回头上,全程沉默。 此时的我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一千。 其实我也知道,三叔一辈子都一直是这德性,不会改。 可昨天和一千吃饭时,我还一个劲儿以亲情为由头劝他回家,我这…我这也算是道德绑架了吧? 忽然,身旁有个同样拎着礼盒的大婶打圆场道:“哎,一千在城里呆的久了,这跟咱们打扮不一样很正常嘛?我看着这就挺洋气,是吧?” 有人带头,接着便又有人说道:“对对,我看抖声上面也是这样,人家城里那些年轻人都爱这么染头,染成这样…可得不少钱呢!” 我扭头看向这些打圆场的大婶,其中有两个跟三婶长的有六七分相像,看来确实是三婶那边的亲戚。 忽然,我发现身旁的小纵有些不对劲,她双眼通红的盯着一千,表情难受至极。 我连忙小声问道:“小纵,你咋了?不舒服吗?” 小纵带着哭腔小声回答我道:“不是,我是…一千的头发…那不是染的,染发没有这个色号…他的白发是真的…” 我有些震惊的扭头看向一千,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昨天和一千见面时,他也全程没摘帽子,所以我根本没发现…他竟然已经满头白发。 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的?巨大的压力?过于沉重的打击? 我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 有了一堆人打圆场,三叔的面子上也过得去了,再加上已经有人上手去拉他,他终于不闹了。 只是他仍旧没给一千好脸色,冲一千冷哼了一声,便在亲戚们的簇拥下进了酒店。 三婶和一千说了句什么,接着便快步跟了上去。 一瞬间,刚才还热闹无比的院落,就只剩下了我们三兄妹,以及停好车赶过来的元太。 一千缓步走到我和小纵面前,看着小纵通红的眼睛,勉强一笑,开玩笑道:“这什么表情?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啊?” 一千说完,小纵终于彻底失控,她把礼盒往地上一扔,抱住一千便开始放声大哭…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五章 方便面 小时候,小纵就对一千特别好,准确的说,在我们这代孩子里,她是对一千最好的一个。 不过一千可能不觉得,因为有很多事,小纵只是默默的去做,并不会把真相告诉一千。 就比如有一件让我记忆犹新的‘小事’,直到今天,我和小纵都没跟一千提起过。 小时候三叔天天喝酒,不管一千死活,三婶还要上班赚钱养家,也没时间管一千,所以对一千来说,挨饿就是家常便饭。 那时,父亲时不时就让我给一千送吃的,或者让他上我家来吃饭。 但这熊孩子脾气倔,还死要面子,想把他叫到我家来吃饭,简直比登天还难。 而我送给他的食物,时常连他家门都进不去,就会被他以‘不饿’为由退还给我。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一千虽然从不肯来我们这些亲戚家吃饭,但他并不介意去我们奶奶家蹭吃的。 大概在他小小的脑海里,奶奶是属于比我们这些叔伯家更亲的至亲吧? 但是因为三叔的不争气,奶奶对三叔从来就没什么好感,这种情绪也自然而然的蔓延至三叔全家…尤其是会体现在时常去她那里蹭饭的小一千身上。 所以,一千每次在奶奶家想蹭点吃的,都只会得到冰冷甚至已经发馊的馒头。 不夸张的说,奶奶打发一千,跟打发流浪狗没什么区别。 爷爷走的早,奶奶是我们家里最有权威的长辈,所以儿女们都不敢多说什么。 何况三叔那德行在那儿摆着,很多亲戚私下里甚至会说,一千被奶奶这样对待也纯属活该。 但是受父亲影响的我,还有天性善良的小纵,却从不这么觉得。 我俩只觉得一千是自家兄弟,奶奶也是我们共同的奶奶,既然一千只愿意去奶奶家蹭饭,而不愿意去其他亲戚家,那我俩就帮他问奶奶多要点好吃的就是了。 后来,小纵无意间听一千提起,他最想吃的是方便面。 这东西奶奶家有,但奶奶从来都不肯给他吃。 小纵把这条信息共享给了我,我俩一商量便决定,以后时不时就陪一千一起去奶奶家蹭饭,每次蹭饭都只要同一种食物:方便面。 然而奶奶对一千始终是另眼看待的,每次我或者小纵陪一千一起去奶奶家蹭饭时,哪怕我们再强调我们和一千都想吃方便面,奶奶都是只给我和小纵煮面,给一千的,仍是冷硬的干馒头。 每当这时,我都会趁奶奶不注意的间隙,劝一千快偷吃几口我碗里的面。 但是一千即使眼中对那碗面充满再明显的渴望,依旧会死要面子的说,自己不喜欢吃方便面,然后就开始咬自己手里的馒头。 有时馒头太硬,他咬到牙龈出血都不会停,会继续咬。 直到吃完,都绝对不会吃一口奶奶给我煮的方便面。 有时吃完那馒头,一千还会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微笑对我说,馒头真好吃。 只是他嘴角的鲜血却让我觉得,那馒头真的好吃不到哪儿去。 小时候的我没后来那么能说,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一千,让他吃奶奶特意强调是给我煮的面,对此我一度相当苦恼。 小纵比我聪明,她并没让自己陷入这种苦恼,而是开始尝试用各种不同的方法,为一千争取方便面。 直到有一天,小纵蹦蹦跳跳的找到我,告诉我说,她今天成功的让一千吃下了她的大半碗方便面。 我赶忙问她怎么做到的?她说,其实非常简单,她自称自己吃不下那么多,求一千帮她解决‘麻烦’。 说的时候还捎带着卖萌装可怜,一千就上套了。 这之后,小纵用同样的方式让一千吃过很多次方便面。 奶奶有时也会发现这事儿,但归根到底都是一家人,她老人家始终没点破,就由着小纵这么做了。 直到今天,我和小纵都没对一千说破过这件事… “好了,别哭了,心疼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一千仍旧在安慰着暴风哭泣的小纵,我和元太相互点头打招呼时,我看到这爱开玩笑的猛将,眼圈竟然也隐约有点发红。 “表哥,帮我劝劝小纵啊,真是的,都成大姑娘了,高了,瘦了,也漂亮了,怎么还这么爱哭鼻子?羞不羞?” 一千的语气里满是温柔,我没听他的帮他劝小纵,而是指指自己的头发,冲他问道:“怎么搞的?” 一千稍微抬了抬眼,说道:“不聊这个,难得亲戚们重聚,咱们先进去吧。” 恰逢此时,四叔忽然冲我们这边喊道:“哎!孩子们干嘛呢?要叙旧进来边吃边聊啊,堵着门口干啥?你们看看,一千跟我们家小纵就是亲,呵呵,这姐弟俩,从小亲到大,呵呵…” 说到最后,四叔的语气多了一份得意。 一千继续劝道:“对啊,说起来你还是个姐姐呢,守着弟弟还哭,真没个姐姐样。” 已经缓过来一些的小纵,一边擦眼泪一边说:“哼,好意思说?从小到大你叫过我一次姐姐嘛?” 一千淡淡的说:“叫过…现在叫的,姐,进屋吃饭了。” 一声从没出现过的称呼一出口,小纵顿时一惊,眼看马上又要哭,一千赶忙说:“不许再哭。” 小纵立刻闭上嘴,点点头,没再说话。 回到酒店大厅,眼看人还没到齐,所有人便都围在一张餐桌旁,肆意的聊着天。 聊天的中心,自然是以三叔三婶以及一千为主,打过招呼后,大家就不怎么搭理我和小纵了。 饭菜都没开始上,大家在渡过刚见面时的热络阶段后,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气氛不尴不尬。 三叔不时的打着电话,说的内容都差不多,要么就是询问对面已经到哪儿了,要么就是催促对方赶紧过来。 反正任谁都听的出来,他短时间内没打算让大家开饭。 不多时,小姑父两口子赶到了,但这两口子今天的状态却有些不太对劲。 他俩没像我想象的那样,和往常一样谄媚,反而还都拉长着脸,好像谁都欠他家两块五毛钱没还似的。 在这俩人身后紧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他们家的小女儿圆圆,也就是小川的妹妹。 因为这姑娘的脸长的太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那个倭瓜,而且还和她身份很不匹配的有一身公主病,所以一直没嫁出去,也不工作,每天就在家里啃老。 当然,她自己认为自己还没嫁出去的原因,是因为迪拜王子还没来过我们县城,还没见识过她的美貌。 在圆圆身后的那个人,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因为这人…竟然是个少数民族友人。 章节目录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逢场 在我们一桌子人都穿着短袖单衣的季节,那个少数民族友人却是一身相当另类的扮相。 头顶厚毡帽,斜挎在单边肩膀上的羊皮袄,袄里面是衬衣领带,腰上系着一条粗草麻绳,下半身配麻布裤子大马靴。 很标准的藏族人打扮。 直到这几个人都走近后,我和小纵不由得同时脱口而出,冲那个藏族人喊道:“小川?!” 那个藏族人先是一愣,随即无比诧异的冲我和小纵问道:“我靠!我打扮成这样你们都能认出我来?” 小纵傻愣愣的站起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川,问道:“你…你打扮成这样是打算吓唬谁?” “什么叫吓唬?气质,气质懂不?我找大师算过了,我的财运在西方,我这身打扮就是大师教的,怎么样?是不是一股成功人士气息扑面而来?”小川颇有些自豪的说着。 我跟着问道:“你财运在西方跟你这身打扮有什么关系啊?” 小川理所当然的解释道:“西藏就在西边啊。” 我追问道:“所以你就打扮成西藏人模样?” 小川说道:“是啊,反正我早晚是要去西边发大财的,今天先让一千哥了解一下我以后的常见造型,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派头?” 说完,小川原地转了个圈,还学着藏族舞的动作弯腰踢脚,冲我们打开双臂喊了声:“扎西德勒!” 小姑跟小姑父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法看了,我觉得现在谁敢搭理他们两口子,不管说啥,他们两口子肯定都会把那人臭骂一顿。 我有些纳闷的冲小川问道:“你不是本来要去山西挖煤嘛?咋就又把目标定在西藏了?” 小川认真的说道:“尚大师跟我说了,山西…不够西。” 我点点头,嗯,尚三竿,你行,你特么算是彻底把我们家小川给忽悠瘸了。 小川这无敌新造型,自然就是小姑和小姑父生气的原因。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小姑和小姑父之所以会生气,并不是觉得自己孩子打扮成这样不好看,而是觉得这么热的天还穿成这样,怕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热着。 当然,小川是不在意热不热的,他现在内心正熊熊的燃烧着一团火,那温度绝对比这身假皮草来的猛烈的多。 “一千哥!” 小川显摆完了他自己,终于发现了一千,叫了一声,他便指着一千的渔夫帽大声喊道:“看见没?都看见没?所以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们赵家本代孩子里,就我跟我一千哥是最成功的啊?看造型啊!除了我俩,还有谁戴帽子?有没有?你们说,还有谁?!” 小川说完,径自走到一千和我中间,一边说着‘让让’一边一个劲儿的挤我。 一千的表情一言难尽,我虽然无奈,但因为太了解而且也习惯了小川从小到大这德性,所以他挤我我也没怎么着,起身坐到了另一张空桌旁的椅子上。 小姑父一家难得也不是空着手来的,看得出来,他们一家是真的很在意这次和一千的会面。 当圆圆把代表着他们全家心意的那五斤鸡蛋,隆重的向三叔一家展示过以后,他们也把三叔一家身边的其他亲戚挤了出去,紧挨着坐到了一旁,把三叔一家三口包围在了中间,开始热情的尬聊起来。 三叔一如既往的嘴上没把门,把小川的奇特造型好一通调侃。 而小姑和小姑父,很难得的没有因为别人针对他们儿子而不开心,不仅如此,在三叔主动让服务员把室内空调打到最低温度后,他们两口子看上去心情还挺好。 这温度,除了小川大宝贝以外,没人不觉得冷。 这种场合,对于我和一千小纵来说,完全就是逢场作戏,大家都不会太当真。 所以我被挤走后,小姑父他们也成功的把小纵挤到了我这张空桌旁。 我俩也没在意被人挤走,就挨在一起小声的聊着天…聊一千。 渐渐的,客人们陆续赶到。 另外两个叔叔家的人,还有另外两个姑姑家的人,都来了,甚至他们的孩子也都赶了过来。 人一多,自然就按三叔的要求分开坐了。 我们小一辈的坐一桌,三叔他们这一辈份的,按性别分成两桌。 再后来,又赶来一些客人,他们稀稀拉拉的坐了两桌,这两桌都是三叔的酒友。 其实这些人一共也就十几个,一桌满能坐的开。 但他们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硬是分成了两桌,而且自从一进大厅就开始大呼小叫,似乎在有意想让大家看看,他们到底可以没素质到什么地步。 哦,对了,这帮酒友都是空手来的,但三叔对此毫不介意,而且在面对他们时,还表现出了真诚十足的热情。 我们这一辈里,排在前七个孩子里的一春,一水也都来了。 这哥俩现在在合作跑运输,弄了辆大货车,来回在南北方之间倒腾当地特产,干的也算有声有色,按我们县城的收入水平来说,能算是中上等了。 工作性质使然,这哥俩常年不在家,和大家都不是很熟络;工作强度使然,这哥俩的精气神都不是特别好,一直不怎么爱说话;工作收入使然,这哥俩还都有几分傲气,起码对我这个现在负责看门的大表哥,是毫不掩饰的完全没放在眼里。 甚至我主动跟他俩打招呼,他俩也爱答不理的。 所以除了面对一千,这俩人始终和一桌人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彼此之间时不时的交头接耳着。 好吧,做人现实点也很正常。 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一江春水纵千川’,除了三叔家早已失联多年的一一以外,总算是都到了。 当初父辈们为了哄奶奶高兴,而给我们起这样的名字时,肯定没想到,我们这些孩子在成年之后,会各自长成如今这副模样。 再后来,有些弟弟妹妹们也赶到了。 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我们这桌的气氛也开始越来越活跃。 小川因为那一身诡异扮相,所以很快就成了我们这边仅次于一千的话题人物。 对此小川很是满意,在他看来,这种关注度,本就和他的身份相当匹配。 当然,小川同学是看不出别人的眼神到底是什么含义的… 三叔又打了几个电话,确定不会再有其他酒友赶到后,在那帮到场酒友的催促下,终于扯着嗓子喊道:“服务员!上菜!先上酒!” 众人一阵叫好,我扫视一圈忽然发现,那个元太…怎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