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扣杀》 章节目录 第一章 天上掉馅饼 当眼前出现锦城少年体育馆斑驳的红砖围墙时，周羽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在这个无数次出现过的梦境里，周羽孤零零地坐在馆外的马路牙子上，怀里抱着一个造型敷衍、边角毛糙又重得要命的水晶奖杯，正急切地张望着。 陌生的、不陌生的面孔在周羽眼前来来去去，却都不是她要等的人。 “说话不算数，再不喜欢爸爸和辉辉！”周羽低下头，不高兴地嘟囔道。 因为太失望，周羽将奖杯塞进自己的羽毛球袋里，决定拿到冠军的好消息，要藏到她不生气为止。 不知道又等了多久，隐约有电动车的喇叭声传来，周羽一下跳起，心里委屈喷薄而出：“爸爸、辉辉，你们怎么才来呀！” …… “惠惠，惠惠！” 突然而来的喧闹声，将周羽从浅睡中唤醒。 在后座上翻身坐起，周羽懵了几秒，带着已经习惯的失落，长长吐了口气。 此时，周羽坐的这辆商港羽毛球俱乐部商务车，正被一群激动的粉丝团团围住。 车外，有人使劲地拍着窗玻璃；有人嚷得起劲；更夸张的，好几张脸都贴到了车窗上。 “这架势，别是要把咱车给砸了吧！”临时带周羽比赛的冯教练坐在门边，啧啧两声，顺手将窗户按了下来。 喧闹声瞬间高了几个分贝，带着一股汹涌的亢奋。 一个男孩探进头,也不看里面坐的到底是谁，扯着青春期特有的公鸭嗓子，道：“惠惠，今天一定要拿冠军，我们惠粉永远挺你，只挺你一个！” “这儿没有惠惠，”冯教练冲着那男孩一乐，“不过，有咱们周周，要签名还是送礼物？” 满车的人顿时笑成一片，外面的喧嚷，却戛然而止。 后座上，正揉着眼睛的周羽十分清楚地听到，那男孩“嗤”了一声。 哦，被鄙视了! 周羽嘟了嘟嘴，往窗外看了过去。 “几个意思？”冯教练也是闲的，煞有介事教育起外头那帮面孔还稚嫩的小孩，“没见识了吧，风水轮流转，我们周周以后比惠惠厉害，你们要用发展的眼光追星……” 没人搭理冯教练，穿着商港俱乐部球衣，胸口统一粘了蕙英宁大头贴的粉丝们转眼作鸟兽散，全跑远了。 冯教练直摇头，侧过身，又调侃起周羽：“下回我从体校找帮小家伙，也搞这么大阵势，专门给周周你捧场！” “冯教练，别老土了，什么捧场啊，那叫应援，得花真金白银！”旁边一个队员搭了句。 大笑声中，众人开始下车，周羽也拎起球袋，钻到了车外。 “是惠惠，我看到了！” 外头的热闹又起来了，粉丝们围住刚停下的商港领队专用车，个个欢呼雀跃，看来这回应该找对了人。 “今天好好打！”最后下来的冯教练伸手关上车门，转头对磨蹭着没跟上大部队的周羽道：“还是那句，咱们放开打，让大家伙看看你的实力！” “知道了！”周羽回得乖巧，眼睛却在望着领队车那边。 可以看到，惠英宁从领队车里下来，在欢呼声中，由众粉丝簇拥着，往锦城体育中心主楼走去。 “用不着羡慕，”冯教练语气里，略带了些不以为然，“运动员成天搞得像娱乐明星，未必是好事。” 周羽也不说话，直到那些人都走远了，赶紧扯扯冯教练的袖子，特意换了个亲昵的称呼，“冯叔叔，能不能让我跟师父通个电话？” “等比赛结束了再说。”冯教练拒绝得没有半点犹豫。 周羽巴巴地看着冯教练，又退而求其次，“那您替我打好不好，帮我跟师父说，等我这边结束，马上去医院陪他。” “决赛都还没打，这就飘了？”冯教练脸一拉，语气严肃地道：“封闭期间，为避免受到干扰，运动员严禁与外界做任何接触，这是俱乐部的纪律！” 周羽一直在观察冯教练神情，看着没戏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出息地把话收了回去：“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啊！” 冯教练也在瞧周羽，刚才特意撑起来的严肃，一点点地退了。 在一干人高马大的职业运动员里面，周羽个头实在娇小，又天生一张娃娃脸，再加上圆圆的眼睛，睫毛还长长的，看着就是人畜无害的乖宝宝。 周羽同她妈妈十多年前搬到体校二宿舍，跟冯教练家是上下楼的邻居。冯教练从小看周羽长大，现在还时不时拿她当小孩子逗。有这层关系放在这儿，此刻周羽又是一副明明失望，却又不敢再说的委屈模样，冯教练到底没招架住。 “真没大事，老郭什么问题，你还能不知道，他那叫富贵病，”冯教练安慰过周羽，还觉不够，又主动让了步：“这样，你在这儿等一会，我打电话问问他情况。” “哎！”周羽心里一喜，答应得干脆利落。 像是提防周羽偷听，冯教练拿着手机，特意跟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周羽是老实孩子，真就原地不动，无聊地四下张望片刻，视线便落到了正前方锦城体育中心主楼顶，那块巨大的LED大屏幕上。 大屏幕刚播完正在举办中的“天时”杯中国羽毛球A级俱乐部联赛宣传片，紧跟着便是这次联赛金主爸爸天时表的广告—— 身着笔挺正装、英俊沉稳的男主角此刻面向大海，神色淡然地欣赏着日出，然后慢慢抬起了手。镜头随之移到男主角腕上，好让观众看清他那块能亮瞎24K钛金狗眼的表，再然后…… 片尾打出了天时表万年不变的广告语——“天长地久，唯你值得拥有”。 周羽摇了摇头，天时的广告越来越敷衍，她和无数锋蜜一样，想看的不是表，是……人，好不好！ “打过电话了，你师父恢复得不错，”冯教练走回到周羽跟前，“他让你好好比赛，只要拿到金牌，你师父就能上冠军教练榜，年底绩效也到手了，小丫头，给他争一口气！” “我师父血糖指标下来了？”周羽盯着冯教练攥在掌心的手机，不放心地问。 冯教练眼皮不自觉地抽了抽，回得含糊：“……听说不错！” 周羽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顾自松一口气，也没注意到，冯教练脸上有点不自然。 因为心虚，冯教练便开始没话找话，这时望向前方大屏幕，来了一句：“萧子锋给天时打了十几年广告，怎么就没长进，脸还僵得像扑克牌。” 周羽顺着冯教练目光看过去，原来天时表的广告又放了一遍。 “萧师兄哪像扑克牌呀!”虽然一向尊重长辈，周羽还是要表达对冯教练这一说法的极度不认同。 “你这是没见过真人，我跟他打过比赛，那小子年轻时就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尤其是在场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冯教练话刚说一半，发现周羽小嘴已经瘪起来。 马上意识到，小丫头这是不高兴了，冯教练笑着打趣：“算我说错，萧子锋厉害，他真厉害，行了吧！” 周羽却一本正经地道：“我相信，萧师兄如果没有提前退役，肯定能拿下奥运冠军，然后完成大满贯。” 冯教练看着周羽，心里忽地一动，便道：“聊萧子锋那过气的家伙没什么意思，看到广告，我想起来，都说你花了小十万，给李帆买了块天时表？” “嗯啊，好久之前的事了，”周羽点了点头：“您不觉得，男生带天时表很帅吗？” 冯教练却有不同意见：“这个事吧，得看是谁，你把表送给老郭或者冯叔叔我，那肯定叫一个帅；送李帆，基本上就等于……喂了狗！” “冯教练，干嘛这么说我男朋友呀！”周羽笑得无奈。 商港俱乐部里，李帆虽然是一线球员，可人缘实在算不上好。很多人不喜欢他，包括冯教练，也包括周羽自己的师父郭炳辉。 “就这么着吧，”冯教练也没跟周羽继续说，催道：“快进场热身，记得，开局之后主动控制场上节奏，别被惠英宁带偏了，她现在状态起伏太大，我们几个教练讨论过，今天只能靠你稳定发挥，才会有机会！” 周羽惊讶，让她带着惠英宁……人家可是商港俱乐部头号球星哎! 这次周羽能同世界排名第十二的惠英宁配对，是因为惠英宁原来的搭档突然撂了挑子，惠英宁几乎是凑合着，在俱乐部里挑了她周羽。 配对决定公布之前，领队范林找周羽谈话，除了挂出一个国家队选拔名额，让她自己争取外，就提一个要求——周羽必须全力配合惠英宁的打法。 周羽当然会配合，一直只能打小比赛的她，有机会参加国内A级赛事，简直是接到了天上掉的馅饼。更何况，今年队里三个国家队选拔名额，她居然也有机会了，这馅饼就是双层料的。 话说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和惠英宁的组合不看好，毕竟惠英宁以前的搭档全是高手，而周羽充其量只算二十八线。 惠英宁粉丝圈为此还发起了抵制周羽的活动，理由是周羽突然冒出来，不过为了蹭惠英宁热度，拉她的积分，居心险恶。 外头闹得轰轰烈烈，周羽不可能听不到，也不可能不郁闷。 直到她重新拜读了一遍萧子锋的自传，看到里面有一句——“我们的自信应当发自于内心，摒弃别人的信口开河与评头论足”，周羽才算放下。 这大概就是……偶像的力量。 有了自信，什么都好说。 比赛到现在，周羽和惠英宁在预赛首场失利后，杀出一条血路，终于携手进了决赛。 “后面靠你自己了，我们都相信你！”冯教练给周羽鼓了把劲。 周羽憨憨地笑起来，同冯教练招呼一声，快步往体育馆里走去。 周羽上了体育馆的台阶，有人走到冯教练旁边，和他一块往周羽那边看了会，问道：“老郭还没从局子出来呢？” “还有几天。”冯教练回应道。 “真没想到，老郭平常不哼不哈，说动手就动手，”那人说着，感叹一句，“不过话说回来，那老实头哪算计得年轻的！” “李帆实在不地道，前头算计小丫头单纯，把人骗得团团转，后头又给人师父弄进局子，”冯教练说到这儿，“呸”了一声，“我头一回见李帆，瞧他眼神发飘，就知道不是好的，这种人留在商港就是祸害，早该滚了！” “开玩笑，李帆跟老范跟得多紧，”那人拍拍冯教练肩膀，“走吧，就看今天周羽和惠英宁能不能拿下决赛。赢了好说，要是输了，最后滚的还不知道是谁！” 冯教练立马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便道：“兄弟，你好歹在管理层里头混，有内部消息，别瞒着我！” 那人一笑：“那就跟你透个底，大老板买下商港俱乐部，刚开始账面还算好看，这几年就没赚到多少了，人家是生意人，怎么可能眼看着钱打水漂，友情提醒，后面就是大调整，从教练到队员，就等着筛吧！” 冯教练：“……” “这段时间别得罪老范，”那人凑近了冯教练，“大老板对他不要太信任，要谁滚蛋，基本上是老范一张嘴的事，反正你也知道，老郭在老范心里怎么回事，今天这场比赛，对那师徒俩有多重要，你的……明白？” “我……靠！”冯教练爆了句粗口，“那小肚鸡肠的东西，这么多年，还记着仇呢！” 章节目录 第二章 必须要赢 锦城体育文化中心的乒羽馆里，几乎坐满的观众席上，此时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了场馆中央的长方形赛场上。 两对女子双打选手各自摆好姿势，在鏖战了两局之后，准备争夺决胜局的第一分。 “啪”的一声，一只小小的羽毛球几乎擦着网飞过。内行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内角位网前球，线路短而且角度很刁。 接球的是个头顶梳着小揪揪的女选手，迅速反手一勾，将球挑回对手网前。 对手上步救球，动作稍慢零点几秒，球没能过网。 裁判比了个手势，示意商港队得分。 观众席上，立刻有人开始击鼓，伴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商港队，冠军队！惠英宁，一定赢！” 这边口号刚停，记者区里，有女孩冷不丁拿出一个扩音筒，喊道：“周羽，周羽，勇猛无比！加油，你是最棒的！” 这一下，整个场馆的人全朝着记者区那边望去，随后响起一片笑声。 周羽也“噗嗤”乐了出来，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顺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集中注意力！”身后传来搭档惠英宁的提醒。 周羽点了点头，举起球拍，等着这轮惠英宁的发球。 “呀”地大叫一声，惠英宁发了一个外角线网前球，打向对方后场。 对方接住球，回击到周羽反手，这个位置十分别扭，好在周羽反应极快，迅速抽了回去。 对手抓住机会，发起连续扣杀，双方开始了拼抢，此时主动权基本上在周羽和惠英宁这边。 然而，对手很快调整路线，刁钻地吊了个前场球。 球的落点离周羽有点远，周羽飞身上去扑救。 球是挑过了网，周羽却因为惯性，往前滑了一米多。 原以为对手会放网，没想到人家直接搓了回来，惠英宁反应不及，没有接住，而此时的周羽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塑胶板上爬起，眼见着球在她跟前，轻飘飘地落地。 裁判举手，对手得分。 “起来！”惠英宁走过来，举起双臂，冲着地上的周羽吼了一嗓子。 周羽一“骨碌”爬起，对惠英宁点了点头，能感觉出来，她今天打得有点紧，整个人情绪也没控制好。 方才周羽倒地的位置，留下不少汗水，裁判示意暂停，立刻有工作人员上来清理。 惠英宁走到休息区，从球袋里拿出毛巾，擦起脸上的汗。 周羽也跟过来，心里还想着刚才那个失误，对手战术一直在变，实在不容小觑。 今天亲自担任现场教练的商港俱乐部领队范林，一边给惠英宁递水，一边指导她打法，却没管周羽。 观众席上，粉丝团又敲起了锣鼓，喊着口号：“商港队，冠军队！惠英宁，一定赢！” 范林这会儿也说完了，伸手拍拍惠英宁的肩膀。惠英宁扔掉手里毛巾，朝四面观众招了招手。几乎是立刻，观众席上响起欢呼声。 “怎么打的！”范林似乎才注意到周羽，拿手点了点她，随后指着场馆里的大屏幕比分牌，大声训斥道：“看清楚了，这是中国羽毛球A级俱乐部女子双打决赛，就你刚才表现，还想拿冠军，还要进国家队，我都觉得丢人！” 正拿着毛巾擦汗的周羽停了停，嘟囔道：“我一直在好好打呀！” “我给你机会，是配合惠英宁，还是抢她风头的？”范林质问：“什么时候，你成了场上主控？” 周羽：“……” 周羽不傻，范林生这么大的气，无非是认为，她把今天明显进攻乏力的惠英宁给比下去了。可如果两个人都不拼，这场比赛不就输定了吗？ “给我心无杂念地好好打，回头再跟你算账！”范林又来一句，走回自己座位。 周羽朝范林又看了看，觉得这位说话自相矛盾，不让人拼，还要好好打，这分寸怎么拿捏？ 重新拿起拍子，周羽主意也定了。反正到了最后关头，得分才最重要，至于别的……只要惠英宁不想输，就得大家一起拼! “加油！”周羽举起右手，给自己鼓了鼓劲。 教练席上，范林直接吼过来：“加什么油，气势呢，我要看你气势，整天软塌塌的，跟你师父一个德性……” “我们一定赢！”周羽用力喊了出来，堵住了范林快要脱口而出的，那些对她师父的鄙夷和嘲弄。 惠英宁从周羽眼前走过，扫了她一眼，先回到了场上。周羽从自己球袋里拿出水，赶紧喝了一口，也跑了回去。 比赛继续开始，对手的发球局，这次周羽站在了右前场。 几个回合之后，对方高球过网，周羽轻轻挑回，随后移动步伐，为惠英宁创造扣杀的机会。 然而,意外发生了。 惠英宁是扣杀了，不过……扣到了周羽头上。 周羽开始只是顿住，等看到对手投过来的惊愕眼神，才想到摸摸自己头，然后便觉得，掌心沾上了什么粘粘的、还带着热气的液体。 疼痛瞬间袭来，周羽一下坐到了地上。 队医赶忙过来，替周羽做紧急处理，后头大概觉得情况严重，又让人送上担架。 惠英宁走上前，拍了周羽后背一下，什么都没说，便走到了旁边。 周羽还知道摆摆手，赛场上什么事故都会发生，她也没怪惠英宁，不过，总得缓一会。 “给我起来！”范林冲过来，简直气急败坏，“坚持不下去，就永远给我滚！” 范林是真急了，虽然刚开始让惠英宁同周羽配对，多少带了点敷衍的意思，可谁也没想到，两人一路进了决赛。今天难得大老板亲自过来观战，人就坐在贵宾席上。这种时候周羽要受伤下了场，快到手的金牌飞了，他在大老板面前怎么交代？ “继续打！”范林暴跳如雷：“别给我装死！” “真要坚持不了，就弃权吧！”惠英宁却跟范林意见相反。 范林拿眼看了看惠英宁，随后继续瞪着周羽：“起来！” 周羽此时不仅头是懵的，耳朵也“嗡嗡”作响，基本没听到旁边人的鬼吼鬼叫，可视线飘乎半天后，却落在了前方的比分牌上。 决胜局，20比18，比对手领先两分… 几分钟之后，周羽撑着队医的手站了起来。 不是被范林喋喋不休的大骂吓到，此时周羽只有一个想法……她必须得赢。 闭了闭眼睛，周羽对裁判扬起手，示意比赛可以继续开始。 片刻的安静之后，观众席忽然传来了掌声，从贵宾席那边稀稀拉拉地开始，随后鼓掌的人越来越多，直至声音响彻全场。 周羽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只是举起手里的拍子，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天时杯”中国羽毛球A级联赛女双决赛冠军记者会，照例在颁奖礼之后举行。 “范队，这次商港再次拿到女双冠军，您有什么想说的？” “对于本次联赛的结果，范队的期待是几个冠军？” “听说惠英宁会再次参加国家队选拔，范队有什么祝福？” 乒羽馆外的新闻发布区，挤成一堆的记者们，迫不及待地将一个个提问，抛给坐在受访席正中，此刻笑容可掬的范林。 范林清了清嗓子，开了口：“一直以来，惠惠都是我们商港的王牌，也是队里的精神领袖，这一个冠军，将会振作全队士气，相信后面一定会高歌猛进！” 这边说到激动处，范林伸手拍拍坐在身边的惠英宁肩膀，笑道：“大家通过比赛也看到了，惠惠越来越有大将之风，至于国家队选拔，我当然乐观其成！” “今天双打的周羽表现出绝佳的意志品质，范队对这名队员有什么评价？”一名记者提问。 “年轻选手，还需要继续努力。”范林回得十分简单。 “女子双打冠军发布会，怎么能孤独一枝，”有跟范林相熟的老记者笑道：“老范，把周羽叫过来，总得让我们拍几张照片，好回去交差吧！” 范林似乎这才发现少了个人，冲着一直在后面站着的冯教练训了句：“周羽人呢，这才拿冠军，就跟记者朋友耍大牌？” “刚才不是受了伤吗，总得让她缓一缓。”冯教练笑着回了句，转过身时，到底忍不住斜了范林一眼，才朝外头走去。 离新闻发布区不远，便是刚才女双比赛的乒羽馆，此刻另一场羽毛球男单半决赛，正在进行当中。 头上刚换过绷带，还穿着商港颁奖服的周羽此刻站在出口处，踮着脚，隔着人缝，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的比赛。 冯教练找过来的时候，周羽刚和众人一块，正为李帆的一记精彩救球欢呼。 “大老远就听到你在叫，赶紧跟我走，老范叫你去记者会！”冯教练扯住周羽胳膊，便往外头带。 周羽一脸不解：“刚才不是他说的，让我哪凉快，待哪儿去吗？” 冯教练被周羽的话逗乐：“甭理他，老范说话，什么时候有过准头！” “我去干啥呀？”周羽虽然不乐意，却还是被冯教练带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三章 声情并茂 新闻发布区外，此时围满了人。周羽认出来，里头不少惠英宁的粉丝，大概是得了冠军，个个兴高采烈，有人也看到周羽，倒是没再横眉冷对。 冯教练说要在外面抽跟烟，让周羽一个人从右侧过道钻到里面。 悄悄坐进受访席最边上位置，周羽先是瞧了瞧台下记者们，见没人注意她，索性低下头，全神贯注欣赏起自己左手腕上，李帆送的那条转运珠手链。 现场主持人发现了周羽，走到她旁边，示意她跟惠英宁坐一块。 周羽迟疑一下，才不太情愿地挪过去，一抬头，正碰上惠英宁的目光。 很识趣的，周羽将身下的椅子，稍微往旁边拉了拉。 惠英宁拿过亚洲赛冠军，成绩没得说，长得也漂亮，最近一部很红的运动题材网剧，据说是以她为原型，惠英宁还受邀客串了一集，不要太轰动。 周羽看过网上评价，说惠英宁是那种冷美人的气质，刚柔并济，魅力无敌，所以才会成为文体两届的宠儿。 可这位人红，脾气也大，要不也不会老换搭档。 之前商港有一位跟惠英宁配对，两人成绩不错，一起进了国家队，一起拿奖牌，不过没多久，师姐同俱乐部合约期满，无论怎么挽留，直接退役了。 而惠英宁刚拆伙的那个搭档，本来就不是商港的，人家说不干就不干了，好像也是受不了惠英宁。 周羽脾气算是憨的了，不过现在也得出了结论，跟蕙英宁搭档，真心不容易。在场上要照顾惠英宁的情绪，到场下还要被领队范林指指点点。 就拿刚才来说，颁奖一结束，周羽又被范林骂了。 按冯教练说法，范林的话面意思，是周羽没有配合好惠英宁；而话里头，就是周羽表现太亮眼，把惠英宁的风头盖得死死的。 闪光灯此起彼伏，周羽埋下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从不想抢谁风头，到了赛场上，周羽只想赢。这是运动员的本能，谁都憋不住。 “现在我们请惠惠谈一谈对这次比赛的感受。”范林抢了主持人的活，笑着看向惠英宁。 周羽也转过头，打算洗耳恭听。 一码归一码，在技术上，惠英宁的确有值得佩服的地方。她的柔韧性好，打法全面，周羽愿意跟惠英宁配对，也是想学习人家的长处。 “今天能拿到冠军，多谢我的领队和教练，还有……周羽。”惠英宁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悦，不过还是按例表示了感谢。 话说到这里，惠英宁看了看周羽，却又立刻转回了头，自然没接收到，周羽投过来的笑容。 目视着前方，惠英宁继续道：“另外，我也要向周羽道歉，我没有控制好挥拍角度，导致她受伤，对她的状态造成了影响。” 周羽被感动了，惠英宁为了这点小事跟她道歉，果然有大将之风！ “然后，我今天要说的是……”惠英宁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低下了头。 新闻发布会现场，除了范林，周羽此刻离惠英宁最近，所以，她几乎第一个发现，蕙英宁……哭了。 惠英宁再抬起脸，已经是梨花带雨，引来了全场的讶然。 “今天的比赛对于我，是成为运动员以来，表现最差的一场。”惠英宁用手抹了抹眼角。 周羽看傻了，从没见认过输的惠英宁，当众承认自己打得不好，这是什么情况？ “惠惠，怎么哭啦！”一位中年女记者立马从包里抽出纸巾，跑上来，塞进惠英宁手里。 范林貌似也很诧异：“这又怎么啦，大家伙都看着呢，我没批评你吧？” 惠英宁沉默，只用纸巾擦着眼泪。 女记者索性拿过话筒，道：“我来说吧，跑体育口十来年，我呢，也算是看着惠惠成长起来的。” 发布会现场，所有人都在等着女记者揭晓答案。 “大家都知道，惠惠原先的搭档离开，对于一个专攻女双的选手来说，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女记者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看了周羽一眼，又继续道：“几场比赛下来，周羽问题太大，我从头到尾，看不到她积极配合惠惠，反而频繁打乱节奏，让惠惠无法发挥，拿刚才的相持球来说，周羽用了太多的斜线回球对拉，令惠惠一度陷于被动，如果不是惠惠比赛经验丰富，多次化解危机，这场比赛……” 女记者摇摇头，“把惠惠换成另外一个人，都不会取胜。” “我……”周羽忍不住张了张嘴，相持球阶段，她只做了一两次斜拉，那是因为对手一直在打她反手，而且她后来已经尽量打直线了，就为了能让惠英宁回球舒服一点。 “让你说话了吗？”范林直接瞪向周羽。 心里叹了口气，周羽闭嘴。看得出来，现场记者都在等着惠英宁发言，没人想听她的解释。 唉！无名小卒的悲哀。 “很感谢江老师的指点，不过，我没有指责任何人的意思，”惠英宁终于收住眼泪，抽了抽鼻子，道：“我在生自己的气，请大家不要误会周羽，她今天冲劲十足，我很高兴，能看到年轻队员的成长。” 闪光灯再次亮起，齐齐对准了明明被队友带累，心胸还如此豁达的惠英宁。 范林一脸笑意，对着在场记者道：“像惠惠这样的顶级运动员，对自己要求都挺高。比赛当中的确出了状况，周羽存在很大技术缺陷，太急于求成，就拿相持球来说，如果她能多打直线回球，然后再加点小斜线，给搭档留更多空间，可能这次决赛不会赢得那么艰难，这是我们队里以后需要检讨的。” 会场最后面，有人大声道：“范队，培养一名优秀运动员不容易，您以后给惠惠挑搭档，能多考虑一点吗，要不，我们惠粉不答应！” “是，是，是我的错，”范林双手合十，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随后低头对惠英宁道：“别哭了，看到没有，大家伙都在为了你，批评我老范呢!” 此时围绕着惠英宁，记者会的气氛越来越和谐，没有人注意到，周羽双手托腮，望向前方的眼睛，开始放空了。 记者会结束，浑身不自在地拍完合照，趁着已经没人注意她，周羽找个机会，先溜为敬。 记者会大厅的门口，有人一把抓住从里面出来的周羽手腕：“总算等到你了！” 拉着周羽的，是一位长发披肩，身穿灰色职业装，胸前挂着记者证的女孩，一直到两人出了体育中心的大门，女孩才放开周羽的手。 “席溪！”周羽看着女孩，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无趣。 被叫做席溪的女孩打量周羽片刻，不赞成地道：“真佩服你，那几位一唱一合地diss你，你还当起了忍者神龟，不知道怼回去啊？” 周羽眨了眨眼，她要是有怼范林的胆子，就不是周羽了。 席溪摇了摇头，从自己包里掏出一只手机，递到周羽面前。 “我手机怎么到你这儿了？”周羽眼睛亮了亮。 比赛之前，周羽按队里规定上交了手机。不过昨天在更衣室，她亲眼看到惠英宁拿手机在打电话，显然同人不同命。 “在外头碰到冯教练，知道我在找你，他把手机交给我了，”席溪说着，注意到周羽头上绷带，左右瞧了半天，问：“还疼吗，我现在带你到医院做检查。” “没事，队医说了，还能打球就没问题，给我开了几天病假。”周羽笑了笑。 “越想越不痛快，”席溪朝着大门里头瞟了一眼，“我听了大半场的发布会，全是在捧臭脚，惠英宁最近参加那么多活动，哪有心思在训练上，靠你才拿到冠军，还好意思在那儿装委曲求全。那个范林，除了骂人，他还会做什么！” 周羽耸了耸肩：“我师父说了，咱们在商港是为了打球，别的随它去！” “你还是跟老郭时间太长，被他带傻了，”席溪直摇头，“圈里的都知道，范林这人长了一对势利眼，他就是拿住了，你们师徒俩老实巴交。” 周羽刚刚还撑着笑，这时候嘴便有些瘪了，说了句心里话：“席溪，本来我挺高兴的，总算拿了冠军，我师父年终奖能厚一点，回头在他那些老哥儿们跟前，也有了点吹牛的本钱，还有我妈，说不定会发现，我没她想得那么差。” “现在呢？”席溪问。 周羽伸出一根手指，先指了指头顶，又指指地，道：“有那么几秒，我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可转眼吧，‘趴’地一下，脸朝下栽到地上。” 这话逗得席溪大笑：“不痛快就不痛快，还被你说得声情并茂。” 周羽一点都不想笑：“之前我还抱着希望，说不定就拿到国家队选拔名额了，现在吧，不抱幻想了。” “什么意思？”席溪脸一沉。 “刚才你听到了吧，范队在记者会上，批评我有技术缺陷，没有团队意识……”周羽郁闷一会，又开始自己劝自己，“幸好，我家李帆还有机会。” 话说到这里，周羽蓦地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扯了半天，李帆进决赛了吗？” 席溪眼睛闪了闪，说了句：“走吧，上车，我先打个电话再说！” “这么神秘！”周羽不明白席溪为什么卖起关子，不过见她转身就走，赶紧乖乖地跟上。 乒羽馆外一处停车场，席溪打完电话回来，走到自己车边。 隔着窗户，席溪注意到，周羽正拿着手机，低头看着。 略微瞅了瞅周羽手机的屏幕，席溪心里有了数，伸手拍了拍车窗玻璃。 听到动静，周羽抬起了头，略带愣怔的目光，落在了席溪的脸上。 席溪问：“知道了？” 好一会后，周羽点了点头。 “早就告诉你，李帆不是个好东西！”席溪忍不住骂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四章 分手吧 从另一边上了车，席溪凑近周羽，看着她手机屏幕上，一长串和李帆有关的新闻标题—— 《羽毛球明星与白富美的浪漫情事》 《富二代女孩美艳多金，李帆神秘女友终现身》 《李帆今日宣布恋情，女方为香港钟表界大亨千金》 …… “一股水军通稿的味道，女的还真有钱，”席溪鄙夷地说了句，放下手机，瞧向周羽：“看清楚那家伙真面目了？” 周羽：“……” 从小一块长大，席溪看得出来，周羽应该是憋住了。 伸手揽住周羽，席溪低声道：“痛就哭一场，恨就骂出来，忍没有任何用处。” “我……是不是要跟他分手？”好一会后，周羽迟疑地开了口。 “你还想怎么样？”席溪不客气地反问，手却轻轻地抚了抚周羽肩膀。 周羽不知道怎么回答，将脸扭向窗外。 刚才坐进车里，周羽一打开手机，立刻有无数信息轰炸过来。 男友有了小三，而她最后一个知道，这狗血的剧情…… 周羽脑子乱极，直至看见席溪递到面前的纸巾盒，心里那道被人冷不丁刺中的伤，终于痛不可抑了。 注视着用啜泣发泄着心中愤懑的周羽，席溪神情不由绷紧。 前方有人从车前走过，正落在席溪视线里。 席溪眉头一拧，打开她那边车门，出去之前，又叮嘱周羽一句，“在车里等着，看我怎么废了那臭小子，老娘今天要开杀戒！” 说话间，席溪已经钻到了外面。 周羽反应过来，拿开纸巾，抬头往外瞧时，前方车窗外，席溪已薅住一个男人运动服的衣领。 “胆子挺肥啊，老娘正找你，你就过来招摇，”席溪瞪着对方道：“给我说，什么时候勾搭上那女人的？” 那人就是周羽的男朋友李帆，准确地说，不管她愿不愿意，从现在开始，都是前任了。 “放开，那么爱管闲事，你怎么不去当警察，”李帆想要扯开席溪的手，试了几次都失败，便改变策略，陪起了笑脸，“姑奶奶，这事算我失误，回头我跟周羽解释，到时候她要打要骂，都随便，行了吧！” “用不着麻烦，我替周羽揍你一顿，好久没练手了！”席溪话一说完，一记拳头已经砸了过去。 李帆猛地捂住自己左脸，不免恼羞成怒：“你给我松开，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周羽看到这里，赶紧下了车，到底是她自己的事，没道理她袖手旁观，让席溪替自己出头。 “你在这儿？”看到周羽出现在眼前，李帆明显有些意外，随即眼珠一转，反倒责问起周羽，“都朋友们闹着玩，媒体又在乱写，席溪就喜欢没事找事，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闹着玩？”席溪火大，“当着几千观众，你抱着那女的，当猪蹄在啃呢，我说李帆，玩得挺开啊！” 李帆拿眼斜了斜席溪，转身看向周羽，刻意扮起温柔，哄道：“这是吃上醋了，其实都是你见过的朋友，大不了，我以后跟那帮家伙保持距离。” “说吧，跟那女的鬼混多久了？”席溪冷笑地问。 “哪有，很普通的关系，只见过两三回，刚才一帮朋友过来给我助威，比赛完了，我上去感谢一下，没想到那姐们拉上我就亲，我也没办法！”李帆还在装无辜，胳膊伸向周羽，似乎想要摸她的头，“伤口疼不疼，回头我把惠英宁骂一顿，敢对我女朋友动手！” 周羽下意识往旁边一闪，李帆的手扑了个空。 “干嘛，”李帆脸一变，冲周羽拉下了脸：“怎么一点不懂事，听风就是雨，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如果连一点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咱俩真没必要在一块……” “谁稀罕你呀！”席溪嘲讽道，拳头又举了起来。 李帆吓得一缩脖子，他今天算是领教到席溪的厉害了，看着她瘦成排骨，手劲大得吓人，刚才脸上中的那一拳，现在还疼着。 “你敢动手，我报警了啊！”李帆人怂，嘴还不肯怂。 “就会这一招是吧，老娘成全你，不过，先把你打残了再说！”席溪说着，扯住李帆衣领的手，又是一紧。 “行，是我对不起周羽，我跟她道歉！”李帆终于服了软。 “周羽，有什么话，你立刻问，他敢撒谎，我当场拆了这男狐狸精的琵琶骨！”席溪冷眼瞪着李帆。 周羽猛地回过神，她刚才一直在打量李帆，突然就觉得这个人好陌生，就像从没有认识过一样。 当初两人在一起，还是李帆先追的周羽。那时周羽才十八、九岁，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乍一知道被人喜欢上，心里又惊奇，又有些小欢喜。 不过现在看，李帆三心二意这么久，周羽全没察觉，她还是那个傻丫头。 “事情……是真的？”周羽到底问出了口，有些事情，她想听李帆自己说出来。 李帆眼珠转了半天，“听我解释，我对你是真的，她就是在一块玩玩，小羽，你相信我。” “香港钟表大亨的女儿，你跟人家玩玩？”席溪嘲讽地道：“两个人鬼混不少日子了吧？” “没几天，认识……就一个星期。”李帆眼神闪烁了一下。 “记住，说瞎话眼珠子别转，容易露馅。”席溪恨地又朝李帆脚上踢了一脚。 “去年夏休,你们去了巴厘岛，冬休的时候又到了新西兰，还有别的地方……”周羽突然道。 “你查我！”被戳穿的李帆表示自己要暴跳如雷了，“周羽，真没想到啊，你是这种人，我对你太失望了！” 李帆此刻七情上面，与他相比，周羽显得镇定多了：“是那个女的接受采访，自己说的。” “周羽，我今天算看透了你，你根本没喜欢过我，要不，也不会这么久不让我碰，分手是吧，谁怕谁呢，那女的比你漂亮多了，在床上也听话。告诉你，我也没喜欢过你，就瞧你傻不啦叽，耍着好玩儿！” 李帆到底恼羞成怒。 “你混蛋！”席溪火大，一个背飞，把将近一米九的李帆摔到地上，“这回说实话了，老娘早想揍你，成天把周羽当跑腿的使，让她替你洗衣服、臭袜子，你请客，还要她付钱。明知道周羽没什么积蓄，还非让她给你买表。见过渣的，没见过你这种渣！” 李帆中了招，在地上“嗷嗷”叫了两声，还壮着胆子回怼：“别以为你家里有人当警察，我就怕你！” “用不着你怕，你只要等死就成！”席溪踩住李帆胸口，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给周羽，俯身瞪着李帆：“我先赏你个七窍流血，不妨碍臭小子你报警！” 周羽接过衣裳，却伸手将席溪拉住。 冲着席溪摇了摇头，周羽对地上的李帆，出奇平静地道：“咱们到此为止！” 被席溪带回车上，周羽立刻在后座躺倒，说了句：“我好困，先睡一会。” “睡吧！”席溪从后视镜看了看周羽，也不问她要去哪儿，直接发动了汽车。 周羽翻了个身，脸朝着椅背那边，闭上眼睛，打算睡上一觉，或许就能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 然而，睡觉是不可能的，此时的周羽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好半天后，周羽叹了口气。从得知李帆劈腿到现在，周羽感受到了各种滋味，最后却只剩下失望。不是失望初恋告败，而是失望自己的眼光太差，认识了那么多年，都没看出李帆真面目。 “没多大事，”席溪在前面道：“跟那种人分手，你应该高兴死了，除渣男保平安，要是你们结了婚，生了孩子，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没事了。”周羽逞能地回了一句，却听到了自己语调时的嗡嗡声。 抽出几张纸巾，周羽又坐了起来，将头靠在右边车窗上，一边望着窗外，一边擦起了又涌出来的眼泪。 “其实可以理解，头一回失恋，”席溪忽然笑了出来：“等你跟我一样，平均一年失恋一回，也就无所谓……算了，你这种小白兔，我可不带坏你。” 周羽没有说话，只微低着头。 车外路灯的光影照了进来，正好落在了周羽右腕的转运珠手链上。 这是上月生日，李帆送给周羽的礼物，还亲手给她系了个死扣，说什么要永结同心。 周羽还记得，席溪看到这条转运珠，差点笑死，说是某宝上买二送一，地摊上更便宜，50块钱一条。 席溪向来对李帆评价不高，所以这种半带嘲讽的话，周羽没放在心上，也没想去某宝搜什么同款。可现在周羽明白了，这条转运珠代表了她在李帆心里的价值，不过区区50块钱。 “确定分手了，对吧？”席溪问了句。 顿了半天，周羽嗯了一声。 从后视镜看了眼周羽，席溪又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什么放不下的，送你回家。” 周羽转头望向窗外，深深地吐了口气。她不是放不下，可心里就是疼，不知道为什么的疼。 天色一点点地黑下，街道两旁的灯光，渐次亮了起来。 在看到一间亮着红十字灯箱的诊所时，周羽猛地一激灵，忙探过身，对前面开车的席溪道：“我得去医院，瞧瞧师父！” “大后天我带你过去，现在见不着，刚才我打电话问过，人在里面还好。”席溪拒绝得飞快。 周羽却坚持道：“现在还早呢，医院能探视的。” “老郭在东区警局，拘留期间，不准许同家属见面，”席溪回道，又特意强调了一句：“对了，他是被李帆坑的。” 周羽猛地傻住，刚才那点伤春悲秋，刹时没了影子。 章节目录 第五章 手足无措 三天后的下午，席溪如约将车开到体校二宿舍的周家楼下，她已经问过，郭炳辉要五点之后才能出来。 看着周羽钻进车里，席溪开口便问：“伤怎么样？” 周羽摘下今天特意戴上的棒球帽，对席溪道：“昨天就拆线了，我妈也带我去医院查过，X光和CT都没事，回头见我师父，别说我受伤……” 话到一半，周羽却停下来。她这才注意到，席溪今天面色苍白，两眼充盈了血丝，整个人无精打采。 “你病啦？”周羽伸出手，在席溪脸上摸了摸，感觉触手冰凉。 “别说了，昨晚连夜赶稿，又开了一早上的会，再加点经前综合症。”席溪打了个哈欠道，便要发动汽车。 “那你别去了，上楼到我家睡一会，我自己打车，”周羽忙道：“不是每次来姨妈，都要疼得死去活来吗！” “没事，真疼就吃点药，”席溪已经将车开了出去：“老郭这几天在里面，肯定憋屈坏了，多个人去接他，他心里也舒服点。” 周羽不由叹了口气，这几天放假在家，她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最后得出结论，就是自己太笨，还要师父替她讨公道。 “缓过来没有？”席溪又问了句。 “好了……吧，”周羽望向车窗外，嘟囔道：“反正以后不上当了。” 席溪笑了：“好，这话我记住了！” 郭炳辉被一名警官送到警局拘留所外时，正看到周羽一脸焦急地等在那儿。 “这种晦气地方，你怎么来了？”郭炳辉口中责怪，可瞧着周羽，脸上控制不住笑起来。 周羽情绪有些激动，上前抱了抱郭炳辉，忍着抽噎道：“师、师父……对不起！” 席溪也从车上下来，跟郭炳辉说：“炳叔，李帆的事，小羽已经知道，跟他分手了。” 郭炳辉先是一怔，随后如释重负：“好事，我家姑娘还是聪明的，以后让你妈和师父替你长眼，咱得挑个好的。” 话说郭炳辉自认一辈子奉公守法，不惹是非，谁想得到，五十出头的人了，居然会进了局子。 其实起因也简单，周羽这回能打上“天时杯”，郭炳辉比谁都高兴，为此特意找了俱乐部手艺最好的穿线师傅，挑了最好的线，要给周羽弄一把顺手的拍子。 球拍拿到手，郭炳辉自然要请人喝一杯，挑的是离俱乐部不远的一间挺上档次的餐厅。结果冤家路窄，在餐厅门口，郭炳辉迎面瞧见李帆从一辆豪车下来，怀里搂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两人看着就暧昧。 对于周羽跟李帆谈恋爱这事，郭炳辉起头就不看好，无奈他向来只会宠着他这徒弟，也不知道怎么拦，甚至还帮周羽瞒着她妈。而郭炳辉唯一能做的，就是拜托俱乐部有点头脸的，对李帆旁敲侧击几句，警告他别欺负周羽。 这回李帆脚踩两条船，正给郭炳辉撞见，郭炳炳怎么能忍，上去就质问李帆。 开始李帆还辩解两句，说什么在帮朋友卖表。可郭炳辉不是周羽那么好糊弄，三两句后，两人到底吵起来。 后头李帆当着郭炳辉的面，居然说跟周羽就是在玩。郭炳辉自然气极，伸手拍了李帆脑门一把。谁想到李帆装模作样倒地不起，接着警察过来，把郭炳辉带走。 结果就是，郭炳辉被处以行政拘留七天。 当时周羽正参加“天时杯”，刚打进复赛。郭炳辉却因为李帆，没能亲眼看着徒弟夺冠，真是懊恼死了。 好在周羽悬崖勒马，没一头栽进火坑。虽然吃了点苦头，此时郭炳辉心里还挺欣慰。 席溪注意到周羽情绪又有点低落，伸手拉了拉她，转头笑着问郭炳辉：“炳叔，小羽拿冠军了，您知道吧？” “知道，我请这边的警官帮我留意了，能熬完这几天，就靠着我家姑娘的好消息！”郭炳辉说到这儿，才想到送他的警官还没走，忙笑着跟人敬了个礼，便跟两个女孩上了车。 刚坐进车里，周羽的电话响了，是冯教练打过来，问郭炳辉情况。 郭炳辉索性拿过手机，跟冯教练聊了半天，最后让席溪将车调头。原来他那一班老哥们已经等在凯旋路的喜临门大酒店，说是要为郭炳辉接风洗尘。 一个小时之后，喜临门的一间包厢里，周羽走到郭炳辉那边，夺过他手里的半瓶啤酒，说了句：“您还没够了，不知道自己那毛病不能喝酒！” 郭炳辉一脸讪笑，对众人道：“瞧见没有，这哪是我徒弟，喝点酒，还要看她脸色。” 包厢里响起一阵大笑，有人给郭炳辉捧场：“老郭有福气啊，我要有这么心疼我，又给我长脸的徒弟，半夜都能笑醒！” 周羽到底拿着酒瓶坐了回去，正要转头跟席溪说话，却发现她低头趴在了桌子上。 “肚子开始疼了？”周羽立刻明白过来，凑近问道。 席溪嗯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倒霉，出门太急，药拿错了。” “送你回家吧？”周羽提议。 席溪的生理痛，发作起来吓得死人。周羽看过，她曾经疼到在床上打滚，唯一的办法，就是吃止痛药。 席溪摇头：“刚才都说好，要送几位长辈回去的。” 知道拗不过席溪，周羽迟疑了一下，小声道：“这儿有点吵，先送你到大堂那边坐一会，我去给你买药。” 席溪抬了抬头，这一次，总算由着周羽做了回主。 将席溪扶到一楼，又按酒店工作人员的指点，周羽出了喜临门，往左走了一百来米，找到了一间药店。 心里着急，周羽加快了脚步，就在快要进去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叫了一声：“小心！” 周羽及时刹住，险险地跳过一把正横在药店台阶上的木柄扫帚，随后朝着提醒她的女子笑了笑：“谢谢！” 女子挺了老高的肚子，一看就是位孕妇，这会儿冲周羽点点头，便进了药店旁边的自助银行。 “对不起，没注意什么时候倒的。”药店的中年女店员听到动静出来，赶紧道歉，又过去将扫帚扶了起来。 “没事，”周羽已经进了店里，看看四下货架，问：“有没有芬必得？” “有啊，你哪儿疼啊？”店员跟了进来。 周羽直接道：“痛经，很疼的那种。” “止痛药还是得少吃，对身体不好。”店员一边过去取药，一边絮叨起来。 周羽“哦”了一声，心里嘀咕，席溪不吃药，根本过不了这一关。 “有没有氨糖？”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 周羽原本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没想到，直接就傻住了。 世界太奇妙，此刻离她几步之遥的，居然是……萧子锋！ 周羽莫名有点紧张，先是手足无措地整了整身上衣服，又忍不住瞟了人家一眼。 萧子锋是锦城人，当年退役之后，他就去了国外念书，至于后面的行踪，有人说他在国外当教练，有人说是萧子锋已经回国，各种讲法都有。 这边周羽正胡思乱想，店员回了句：“先生稍等，我给这小姑娘拿一下药。” 萧子锋目光在周羽身上停留了几秒，便往旁边看去。 使劲揉揉眼睛，周羽又偷瞄了人家几眼，从那轮廓分明的侧颜再次确认，真的是萧子锋本尊。 席溪评价过萧子锋，说他的帅，不仅是在硬件上，更多来自于他身上那种平常人少有的疏离气质，让人觉得，明明人近在眼前，却看得见，摸不着。 周羽不太明白“疏离”是啥意思，不过有一点，她是一万个同意。萧子锋作为偶像，当然不能让人乱摸。 不过既遇到了，好像……应该打个招呼吧！ “小姑娘，痛经这事可大可小，最好还是去看看医生，你还年轻，各方面都要保养好，要是影响到以后生孩子，可就不好了。”店员拿着药走到门边收银台后，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句。 已经在慢慢抬手，“萧师兄”三个字快要出口的周羽，猛地顿住。 这位店员姐姐从痛经说到生孩子，还那么大嗓门，全然不管此刻店里除了她们，还有一位男士。周羽脸红到脖子，下意识将棒球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刚才所有的想法全没了，只等着拿手机付了账，立马走人。 “有现金吗，今天机器反应太慢，要等一会哎！”店员看着收银机，抱歉地道。 “没、没现金，我只带了手机。”周羽头越来越低。 “不要紧，大概五分钟就好！”大概见周羽太乖巧，店员反而安慰她一句，又过去招呼已走到另一边的男客人。 周羽往旁边站了站，心里既着急正等着吃药的席溪，更懊恼在偶像面前，自己好像出了洋相。 没一会，萧子锋走到收银台前。 周羽干脆背过身，决定当自己隐了形。 有手机铃声响起，是萧子锋的来电。 拿起手机，萧子锋先是“喂”了一声，随后对店员道：“东西先放在这儿，我去外面接个电话。” 瞧着萧子锋站到了店门口，周羽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店员这时招呼道：“小姑娘，快来，手机能刷了！” 周羽小步走过去，一边出示付款码，一边忍不住又往外面看了看。 “我昨天回去，才知道门锁都换了，还是我弟开的门。”萧子锋的声音，从外面飘进周羽耳朵里。 不知道为什么，周羽意觉得，萧子峰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萧子锋似乎又叹了口气：“我一会去电视台……那你过来，氨糖买好了，帮我送过去……不用，就说你路过，顺便看看他们，东西也是你买的……” “小姑娘，把药拿好，肚子不疼，就别吃了。”店员将药递过来，又嘱咐一句。 “那个……不是我！”周羽还是解释了一句。 在店员微笑的注视下，周羽走出药店，特意小心地从萧子锋身后绕过，随后朝着酒吧那边快步走去，心里越想越尴尬。 没过几步，有刺耳的引擎声迎面响起，周羽赶忙往旁边一闪，眼瞧一辆打着远光灯的摩托车，从面前疾速而过。 周羽特意多看了一眼，车上好像有两个人，很没公德心地，把车开得横冲直撞。 就在周羽转身的工夫，不远处猛地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抢劫啊！” 章节目录 第六章 真是奇遇啊 周羽再回过头，正看到有人从药店边上的自助银行冲出来，手里提着一只女包，跨上了刚才那辆横冲直撞的摩托车后座。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冲到摩托车那边，似乎想夺过劫匪手里的包。 周羽不由睁大了眼睛，萧子锋……上去了！ 打斗之中，萧子锋将后座的劫匪拽到了地上，而车上另一个劫匪又想把同伙拉回去。谁都不肯松手的结果，摩托车被带倒，而那只女包也被扔到了旁边。 “来人啊！”一名孕妇踉跄地从自助银行出来，似乎想去拿回包，几次试图靠近，都被已经扭打到一块的三个人吓得退了回去。 顾不上多想，周羽拔腿朝那边跑过去，药店的店员此时也正好出来，两人合力，将孕妇扶进药店。 孕妇受到了惊吓，坐在店员搬过来的椅子上直哭。 外面的打斗越发激烈，萧子锋刚击倒一个劫匪，却被另一个用拳头扫到脸上，控制不住重心，往后退了几步。 周羽站在店里看着外面，心里七上八下，发现有人在围观，大声叫道：“快来帮忙呀！” 然而，周羽喊了半天，四周没一个人出来见义勇为。 感觉萧子锋后面有些吃力，周羽急得直跺脚，无意中看到了药店门口的扫帚，念头一闪，伸手拿过，随即又朝也伸头往外看的店员叫了声：“姐，报警！” “小姑娘，你别过去！”店员看出周羽要上阵，试图要拦住她。 一名劫匪快要压到萧子锋身上时，周羽鼓足勇气，提着扫帚到了跟前，正瞧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这可就吓人了，周羽压制出心里的紧张，使出自己可以达到的最快挥拍速度，对准劫匪的头，将扫帚狠甩了过去。 “咣”的一声，劫匪的刀掉到地上,周羽眼看着那人晃了晃，被萧子锋趁机掀翻到旁边，竟然……不动了。 周羽没想到，刚才还挺凶的劫匪不经打，心里开始后怕，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闹出人命了？ 忐忑之下，周羽忍不住上前，想要搞清状况，别郭炳辉刚从警局出来，她又进去了。 “退到旁边！”萧子锋喊了声，显然是在对着周羽说。 周羽马上收住脚步，倒是店员大着胆子过来，把她往药店里头拉。 快进去的时候，周羽脚下踩到了什么，弯腰看了看，原来是支黑色手机。猜测应该是萧子锋的，周羽忙拣了起来。 两个劫匪倒了一个，形势变得对萧子锋有利。没多久，他已经将另一名劫匪摁到地上，随后膝盖顶住那人后背，大声问道：“报警了没有？” “报过警，快到了吧！”店员接过了话，又冲着远近看热闹的人道：“哎，都过来帮忙啊，是有人抢劫！” 终于，围观的人里头，几个小伙子出来，帮着萧子锋将人按住。 看来没事了，周羽松了口气，抬脚朝萧子锋走，打算把手机还给他，自己就该撤了。 不过，事情却并未结束，那个被周羽扫帚打昏的劫匪突然醒了，从地上翻身爬起，撒腿就跑。 周羽行进的方向正好与劫匪逃亡路线形成了交叉，此时她只顾着看萧子锋那边，完全没察觉，有人正向她直撞过来。 萧子锋几乎一跃而起，冲到周羽跟前，在她被撞到的瞬间，将人扶住。 周羽重心不稳，歪了几下，倒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没事吧？”一俟站定，萧子锋立刻放开周羽，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周羽还没完全回过神时，萧子锋已冲向那个想要逃走的劫匪。 几乎就在同时，警笛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等孕妇从药店出来，哭哭啼啼地拿回了包，周羽赶紧挤到人群里，将手机塞给正配合警察调查的萧子锋，随即转身就跑。 “你总算来了！”席溪蜷缩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看着气喘吁吁到了跟前的周羽， 一脸苦笑。 “对不起啊！”周羽顾不上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先跑去找人要了热水，看着席溪吞下药，又回了包厢，打算还是跟里面的长辈说一声，先送席溪回家。 好在包厢那边已经喝得差不多，准备散席，席溪也觉得自己好多了，于是送人的计划照旧，周羽先陪着席溪出来拿车。 酒店外的街上，席溪将头靠在周羽身上，和她一块等着门僮将车开过来，此时的席溪，已经没了平时的风风火火，叹了口气：“难受死了！” 周羽“嗯”了一声，不由往药店的方向瞟了过去。 药店那头的人群早散了，周遭恢复了正常，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再回忆方才情形，周羽只觉得跟做梦一样，她居然和萧子锋发生过这样一场交集，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今天真是……奇遇啊！ “发什么愣？”席溪问了句。 周羽转头：“我刚才遇到萧子锋了。” 周羽原以为，席溪会一脸惊讶，没想到，她十分淡然地回了句：“这么巧啊，对了，那天你决赛，萧子锋就坐在贵宾席，还带头为你鼓掌。” “啊？”周羽吃了一惊。 那天的比赛，周羽只记得，全场人都在为惠英宁喝彩，只有席溪一个人拿着扩音筒大喊她的名字，搞得全场都在笑。 周羽正在纳闷，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等看到号码，周羽吐了吐舌头，道：“我妈打来的，大概是问师父的事。” 周羽接起手机的时候，一辆银色轿车，从她和席溪面前开了过去。 轿车后座上，萧子锋看到一个女孩站在街边打电话，视线不免停了片刻。 “瞅谁呢？”有脑袋凑过来，隔着萧子锋往外瞟。 没搭理坐在他旁边的人，萧子锋收回了目光。 刚才在药店看到这女孩，萧子锋觉得有些眼熟，却总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不擅长同女生搭讪，后头见女生拉下帽檐，以为人家反感被他盯着，忙躲了过去。 后面发生的事，萧子锋也没料到，最紧要关头，居然是这女孩跑上来帮了他一把。 想到刚才女孩用一把扫帚撂倒劫匪的气概，萧子锋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脸上的伤口被挣到，他不由“咝”了一声。 用手摸了摸自己有点肿的唇角，萧子锋摇了摇头，好久没跟人打过架，技术明显生疏了，居然还挨了一拳。 旁边的人还一直往外瞅，最后又趴在后车窗瞧半天，才坐了回去，问道：“我没搞错吗，你刚才是在看妞？” 萧子锋忽略掉尚可的揶揄，说了句：“晚上不用过去了，我爸他们这个点肯定睡了，你明天去早一点。” “行啊，”尚可随口问了句：“咱俩一块？” “我八点的飞机。”萧子锋直接拒绝，随后又望向了外面。 “要不这样吧，”尚可嘻嘻一笑：“以后我认个干爹，替老爷子养老送终，再帮你照顾弟弟，回头你那份遗产归我，能省了你这亲生儿子不少事!” “你看着办。”萧子锋淡淡地道，注视着车外不知什么时候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这座从小长大的城市，在萧子锋的眼里，已经非常陌生，陌生到……在他隔了十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心里充满怯意。 “就这么定了，”尚可夸张地摊摊手，用手拍了拍前面司机的椅背，“不去体院生活区了，直接到电视台，今天借咱们萧总的光，去看看电视台的漂亮小姐姐。” 萧子锋拿眼瞧瞧尚可，又嘱咐道：“明天……你什么话都不用说。” “那得看我高不高兴！”尚可傲娇地道,随即问了一句：“你要回来的事，要不要跟老爷子随口提一提？” 萧子锋眉头微微皱了皱，道：“不是让你什么都别说吗，等一切安排好了，我会去见他。” 章节目录 第七章 忘了拐弯 锦城电视台一间摄影棚外，紧跟在萧子锋后面的尚可一把将他拉住，眼睛却瞧着对面舞台区漂亮的女主持人：“这位沈小姐……事业线不错啊！” “你跟着我过来，就为了……”萧子锋看向尚可的目光，带上了点嫌弃。 “不瞒你说，人家爸妈转弯抹角找到我妈，我妈又把这事交给我，想给你拉个纤，我还没来得及约二位，就有了这采访，女孩子盘靓条顺还大气，回头结束，你请人家吃个夜宵，我也交差了。”尚可嘻嘻笑道。 愣了几秒后，萧子锋回了句：“没兴趣！” “不会吧，”尚可拉住萧子锋的胳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回来以后，娶妻生子，陪老爷子享受天伦之乐，现在老婆送上门了，你得让人进来啊！” “行了，以后再说。”萧子锋往旁边看看，有现场工作人员正往里走，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在往他们这边瞧。 “那就是没看上人家，”尚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作势上下打量萧子锋片刻，“算了，你还是继续当和尚！” 萧子锋瞥了尚可一眼，转身走进摄影棚。 “萧先生，很荣幸，您能接受我的采访。”正在沙发上补妆的沈小姐站起身，朝走过来的萧子锋伸出手。 轻轻和沈小姐碰了碰指尖，萧子锋立刻收回手，随即坐到一张沙发上，由工作人员帮忙，戴上了耳麦。 采访很快开始，一大段介绍来宾的开场白后，主持人沈小姐笑着看了萧子锋一眼，随即对着现场观众道：“非常欢迎萧先生做客我们的节目，我觉得，大家应该为这位被誉为‘锦城之光’的前羽毛球世界冠军萧子锋先生鼓一鼓掌！” 热烈的掌声中，萧子锋礼貌地保持着笑意，心里却觉得无趣。 当年退役之后，他为了躲开纷扰，跑到国外念书，希望就此被忘记……无论是曾经的荣光还是晦暗。然而努力了十年，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无论他愿不愿意，依旧被套在以前的壳里。 “萧先生很久没回锦城了吧？可以跟观众们说说，这些年在做什么吗？”沈小姐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完成学业之后，我就在国内一所羽毛球俱乐部担任管理工作，偶尔参加一些社会活动。”萧子锋回得轻描淡写。 “也就是说，您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圈子？”沈小姐一脸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您沉寂了这么多年。” 萧子锋抿了抿唇，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更加无聊。 “我以前打球，现在做白领，我的生活方式，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两样，我觉得很舒服，不存在所谓沉寂。”萧子锋淡然地道。 “萧先生是作为‘天时表’代言人，参与了这次A级俱乐部联赛，能和天时品牌合作这么多年，您有什么感想？”显然是萧子锋回应太白开水，在现场导演的提示下，沈小姐换了另一个问题。 “我和天时的合同今年到期，很快就会有新的代言人出现，这些年的合作，大家都非常愉快。此次不是商业活动，我受羽球理事会邀请，过来观摩比赛，”萧子锋说到这里，自己找了个话题，“我很高兴地看到，又一批年轻球员成长了起来。” 沈小姐总算看出来，萧子锋乐意聊什么，赶紧附和：“是啊，我个人非常欣赏商港俱乐部的惠英宁，她算是年轻球员中的佼佼者了吧！” 萧子锋稍稍换了个坐姿，道：“我倒建议各位关注一下周羽，她虽然身高不占优势，却胜在动作灵活、细腻，尤其是几个低手位球，处理得非常干净，上网能力也不错， 当然，她还有进步空间。另外从变化球方面，可以看出来，周羽打球时用了脑子。” 这边萧子锋开始侃侃而谈，沈小姐却有点接不上了。实在是这位说得太专业，两人搭不上频道。 “那惠英宁呢？”沈小姐干脆又把话题转回到惠英宁身上，毕竟那位才是现在最受媒体追捧的球星，也有观众缘。 “还可以吧！”萧子锋简而言之地道，随即又提了几名球员的名字，倒是或多或少都做了点评，相比之下，惠英宁有些被忽略。 沈小姐似乎没听出萧子锋不想聊惠英宁，后头偏又追问一句：“比赛刚结束，不少专业人士都评价，惠英宁的球技已经趋近成熟，认为她有潜质，成为这一代羽毛球员的代表，您同意这看法吗？” 萧子锋也是耿直，立马摇了摇头。 “为什么？”沈小姐这回抓到了重点。 “从技术层面，惠英宁这些年的表现可圈可点，成绩也还不错，”萧子锋索性讲出了自己的观点：“她的问题出在球风日趋保守，让人感觉正在失去自信，其实包括我在内，很多球员都出现过这种阶段，也就是……瓶颈期，现在她应该做的，是放松心态，花时间沉淀，我刚才也看到了一些快评，坦白地说一句，其中上是些外行话，我个人认为，这种捧杀的论调，在某种程度上，是对运动员的伤害。” 如此直白的批评，出自萧子锋之口，这下沈小姐眼睛亮了，而镜头后的导演，嘴巴更笑得合不拢。 只有尚可直撇嘴，知道萧子锋一碰到羽毛球，就忘了拐弯，这是怎么得罪人，怎么来了！ 这天一早，体校二宿舍七栋楼下，周羽骑在她的那辆小粉电动车上，一条腿撑地，看着郭炳辉从楼洞里走了出来。 郭炳辉的出场，基本上是老三样，洗得发白的商港队服，胳膊上夹着的公文包，还有手里掉了瓷的大保温杯。 “胰岛素打过了？”周羽张口便问。 郭炳辉将公文包放到小粉前面的篮子里，完全不在意地道：“刚测了一下，空腹8.3，问题不大，少打一两次没关系！” “佩服死你了，成天没关系！”周羽吐槽一句，从车上下来，掀开后面的置物箱，故意卖了个关子：“快看，我送咱们冠军教练的礼物，昨天晚上送到了。” “茅台还是五粮液？”郭炳辉伸过头。 “您把心搁进肚子里，这辈子别指望我送酒，”周羽说着，将一只迷你冰箱从里面提了出来：“看到没有，有了这宝贝，随时都能给您打一针！” “唉哟，我的姑娘哎，”郭炳辉一脸不乐意：“知道我怕什么，你还来什么！” 周羽被郭炳辉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从冰箱里取出胰岛素针，催促道：“把袖子卷起来，听话！” 一脸勉强地打完针，郭炳辉放下袖管，问周羽：“你妈妈上班了？” “走了，”周羽回道：“她这是老习惯，一早就去体校看那帮小孩。” 郭炳辉不免感叹：“你妈事业心强，从她打球那会儿就瞧得出来，要不怎么就她拿了世界冠军，现在做副校长，你妈也是最棒的。” “她可棒了呢！”周羽赶紧点头。 “你这什么表情，”郭炳辉拿手点了点周羽：“别以为你妈不关心你，她就是话少，有什么事都搁在心里，刚才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你的伤没完全恢复，要我这段时间，给你降运动量，宠孩子，也不是这么个宠法吧，居然对我这个教练说三道四。” 听到郭炳辉这么说，周羽又笑了出来。 郭炳辉这时跨上周羽那辆小粉红后座，啧啧两声：“小羽啊，什么时候师父能享享你的福，坐一回四个轮子的。” “有车就不错了，上来吧，明年我会考虑，给小粉加两个轮子。”周羽笑道。 “也不知道冠军奖金什么时候发，”郭炳辉摸了摸下巴，“咱俩把钱凑一块，你买辆车，有空的时候，开车带你妈到外头逛逛，我也跟着沾沾光？” “以后再说吧！”周羽讪笑。 当初为了给李帆买那块天时表，周羽到现在还欠着分期，要再拿师父的钱买车，她过不去自己的坎。 到底是师徒俩，郭炳辉此时同周羽想到了同一件事。 “你送李帆的表，什么时候要回来？”郭炳辉问了句。 周羽坐上车，眼睛眨了眨，这表……都送出去了，还能要回来？ “听我的话，不能便宜那臭小子。”郭炳辉拍拍周羽肩膀，又朝她后脑勺看了看，问道：“伤还疼吗？要不是老冯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被惠英宁打了。” “不疼了，”周羽回道：“她不是有意的。” “我家这傻姑娘，真当吃亏是福了，”郭炳辉语气无奈，又忍不住提醒一句：“表记得拿回来！” 周羽好半天“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回答听见了，还是在回应郭炳辉。 章节目录 第八章 别又犯糊涂 商港羽毛球俱乐部训练馆，宣读完俱乐部对教练郭炳辉无故殴打队员的处罚决定之后，便到了领队范林的例行训话时间。 “你们一个个脑子要清楚一点，这里是商港俱乐部，不管你们是教练还是运动员，只要拿得出成绩，能替俱乐部创造更多的商业价值，你就是大爷，老子肯定会捧着你、哄着你，在你面前低三下四都成！可要是一个个给我闯祸，拖后腿，分分钟叫你滚蛋……” 范林此时围着队员，一边发飚，一边打转。话说发飚就算了，范林一说话还直喷口水，难免误伤群众。 此刻看着人快走到她这边了，周羽赶紧把头低下。 “都给我把头抬起来！”范林喝了一声：“咱们就说说这次联赛，老子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只拿到两个项目的金牌，你们觉得很光荣？个个还在我跟前这么得意，我都羞死了！” 直到范林走过去，周羽抬眼看了看站在她前面的一位，人家正拿衣袖擦着脸，显然是被喷到了。 “我还要提醒某些人，别以为有人在外头捧你们几句，就飘飘然了，在我范林这里，说你行，你就行；说你不行，你狗屁都不是！” 周羽心里一动，看向已经走到前面的范林。他这话有点像在说惠英宁哎，这几天惠英宁可是接受了不少采访，感觉人气又更上层楼。难道惠英宁飘飘然了？ 环顾了一下众人，范林从鼻子里哼了哼：“昨天贺董把我叫过去，说得非常明白，当初商港买下咱们俱乐部，除了要支持国内羽毛球运动发展，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借着咱们队出好成绩，提升商港的品牌知名度，结果你们一个个就跟软蛋一样，根本提不起来！” 话说到这里，范林又来回踱了几步：“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大老板指示，一切要从俱乐部大局出发，该管的就要管，该淘汰的，也要毫不犹豫地淘汰。队伍内部调整已经开始，都给我把皮绷紧一点，再不打起精神，后头等你们的是什么，心里想明白！” “范队，”有人走到范林旁边，说了一句：“贺董秘书来了电话，请您现在去商港行政楼，贺董要见您。” 范林眉心一挑，转头冲着众人说了句：“散会！” 半个多小时的训话，听得人头昏脑胀，这回总算结束，周羽长出一口气。 在周羽眼里，范林这个人跟火药桶没两样，动不动就冲着队员还有手下的教练们发飚，好像不发飚，他就不会说话一样。周羽都替他觉得累。 “小羽，要训练了！”散开的人群中，郭炳辉朝着周羽这边招了招手。 “来了！”周羽赶紧跑过去，忍不住问了句，“师父，您没事吧！” “不就罚三个月奖金，毛毛雨！”郭炳辉满不在乎地甩甩手，露出了运动服已经磨毛的袖口。 周羽不由朝着李帆那边望了望，正瞧见他跟在范林后头，有说有笑地往外走。对了，商港队里，范林唯二不会对着发飚的，除了惠英宁，也就是成天跟着他叫“老大”的李帆。 郭炳辉顺着周羽视线瞧过去，大概怕她有什么想法，忍不住道：“别又犯糊涂！” “没有，”周羽低了低头：“师父，对不起！” “真要觉得对不起，就好好给我练，不是从小就想跟你妈一样，当世界冠军吗，咱们说到做到！”郭炳辉拍拍周羽肩膀。 没一会，周羽做完热身，便按照郭炳辉定的计划，开始今天的小力量循环训练。 全商港队的教练，郭炳辉是安排力量训练最多的。按他的说法，运动员的身体机能和素质是完成各种技战术的基础。根子扎住了，树才能长得牢。这也是周羽到目前为止，一直在全队保持女选手体能第一的原因。 20组击掌俯卧撑过后，郭炳辉看了看秒表，说道：“今天节奏还不错，注意控制好呼吸，下面做气泵屈臂弯举。” 正在旁边带自己队员训练的冯教练，这时凑了过来，先看了看周羽，随即对郭炳辉揶揄道：“在里头待几天，出来不太习惯了吧？” “可不，”郭炳辉朝冯教练一乐，“公家饭就是香，在里头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回头你也进去试试！” 冯教练嗤了一声，颇小心地左右看了看，特意压低声音道：“老范大清早就这么大火气，知道为什么？” 正在做弯举的周羽不由放慢速度，竖起耳朵，等着冯教练揭晓谜底。 商港队的人都替范林总结出他发飚的规律了。在大老板还有高层面前，范林不敢飚，在外人面前，他也不会飚；队里拿到好成绩，他一高兴，就顾不上飚了。 这次的“天时杯”，商港赢了女双还有男单，比起其他几个同属一线却颗粒无收的俱乐部，算是不错了。何况拿牌的刨去周羽，是最得范林喜欢的惠英宁和李帆，怎么着这位也应该春风得意，没理由大清早在那唾沫横飞。 范林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哎！ “专心点！”郭炳辉看出周羽在磨洋工，训了她一句，随后自己倒冲着冯教练问了出来：“他什么意思？” “这得说到萧子锋接受的一个电视采访，那位还是老脾气，有什么说什么，结果正中老范命门！”冯教练话没说完，没憋住乐了出来。 “萧子锋回来了？”郭炳辉一下来了兴致，问：“他说了啥？” “就是先夸了咱们周羽一通，然后主持人要他点评惠英宁，萧子锋直言不讳，说惠英宁遇到瓶颈，一帮外行人捧臭脚。”冯教练说到后头，一脸好笑。 “他会这么说话？”郭炳辉却不信。 “反正意思差不多，”冯教练瞧向周羽：“萧子锋的话，在咱们圈子里头绝对有份量，小羽，你前途无量啊！” 周羽听得高兴，动作又有点松懈，结果看到郭炳辉扫过来了一眼，赶紧躲开他视线，继续举了起来。 “这小子有眼光！”郭炳辉抓抓自己后脑勺，问了句：“他什么过来的，都好多年没回锦城了吧？” “要不是你进了局子，说不定就见上面了，”冯教练笑道：“现在老范被惹毛了，就因为萧子锋这段采访，他前头找人吹捧惠英宁那些东西，都成了笑话，这两人十多年前就相克，瞧着意思，又要开始了！” 郭炳辉鄙夷地道：“就算再给老范十年，他也不配替萧子锋提鞋。” 打量郭炳辉片刻，冯教练又低声道：“跟你说件事，商港原本三个国家队选拔名额，现在减了一个，确定给惠英宁和李帆了。” “为什么？”郭炳辉一听，眉毛不由竖了起来，“老范答应过，拿冠军就把名额给我们一个。” “本来有个直通名额是惠英宁的，不过她在联赛表现不佳，再加上被小羽这么一比，明摆着技术、体力都在下滑，内行的都看得清楚，直通名额收回去了，你说，老范不挤个名额出来，怎么跟惠英宁交代！” 郭炳辉沉吟一会，道：“我一会儿去问了问。” “别去了！”冯教练直接拦道：“商港要裁人，还真不是老范在吓唬咱们，这家伙最近春风得意，都知道，等李总退休，他就是俱乐部下一任总经理，咱们惹不起，总躲得起，最近低调一点，好歹小羽刚拿了个冠军，他要动你们，一时找不到借口。” 郭炳辉嘴撇了撇，心里不免窝起了火：“要搁以前，老子才不看他脸色。” “好汉不提当年勇，刚给你个处罚，你就别再撞上去，”冯教练劝郭炳辉：“你们能在商港待到今天，算是不错了，忍上几年，把周羽带出来，然后挑个好俱乐部转会，也不用再看人脸色！” 郭炳辉：“……”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冯教练又开导一句，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羽完成了一组训练，停下来擦了把汗，趁机偷偷地瞅郭炳辉，琢磨要不要同他说，自己早知道名额拿不到了，也已经不放在心上。 郭炳辉拧着眉头，在旁边生了半天闷气，大概感觉到周羽在看他，便转过了头。 “留青山……”周羽想学冯教练的话，却蓦地忘了词，只好冲郭炳辉呵呵笑笑。 “是师父没本事，这些年没跟老范搞好关系，连累到你，机会被人抢走。”郭炳辉反倒跟周羽道起了歉。 周羽赶紧摇头，又拉起了弹力带，开练之前，给郭炳辉，也给自己鼓了把劲：“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您看，我又在准备了。” 郭炳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瞧了周羽一会，道：“老冯说得没错，以后有机会，咱们转会，去个比这儿更好的地儿。” “就这么说定了！”周羽赶紧点头，不想扫郭炳辉的兴。 国内一线的羽毛球俱乐部就那么几家，向来僧多粥少，商港俱乐部算是吊车尾的，也是难进得要命。 当时周羽能签过来，郭炳辉费了不少力气，最后把他在体校的正式编制都放弃了，跟过来给周羽当教练，人家才肯收了周羽。 虽说周羽有当冠军的梦，可在商港打了几年职业赛，成绩算不上多好，也就这次“天时杯”冒了个尖。同高手比，真不够看的。 周羽觉得，郭炳辉还是没看清她的实力，倒是她妈乔芳说过，周羽要想成为顶级选手，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被自己妈这么不看好，挺让人沮丧，不过周羽已经渐渐相信，乔芳说得，只怕是真的。 “我早跟你说过，有个不错的小兄弟。他从国外回来在一家俱乐部当老总，那儿比商港好多了，本来我是不想麻烦人家，不过真到不得已了，我就带你找他，给你找个打球的地方，就一句话的事！”郭炳辉这话说得，像极了吹牛。 郭炳辉口中那位在圈子里吃得开的兄弟，一直是个神秘的存在。郭炳辉高兴或不高兴，都要说说他的小兄弟。这个噱头，周羽听了好多年，开始还有点信，后来长大了，认知能力得到提升，便明白了，那位多半是郭炳辉臆想中的人物。 “到外头透透气，你自己好好练。”郭炳辉嘱咐周羽一句，转头就走。 周羽一愣，特意提醒：“师父，就在外面站一会，哪儿都别去啊！” “小丫头话太多！”郭炳辉嘀咕一句，眼神闪了闪，便出了训练馆。 章节目录 第九章 纸包不住火 有人过来通知周羽，范林让她去办公楼小会议室时，周羽正在跑步机上大汗淋漓。听到传召，周羽立马出了冷汗，第一个反应，就是郭炳辉真跑去找范林要名额了！ 等进了小会议室，看到郭炳辉果然坐在会议桌边。周羽紧张得要命，又瞧瞧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的范林，赶紧挨到郭炳辉旁边坐下，也不敢说话，只盯着他瞧。 知徒莫若师，郭炳辉凑到周羽耳边，道：“是他叫我过来的，我没找他。” 周羽半信半疑，看着郭炳辉冲着范林后脑勺道：“范队，我家小羽来了，要不咱们开始？” “拿手机上网搜，恭喜，师徒俩都出名了！”不出意外，得来的是范林颇带讥讽的回应，甚至人家头都没回一下。 周羽愣了愣，回了句：“我师父手机不能上网，刚才训练，我也没带手机。” 范林猛地转头，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个文件夹，朝会议桌这边扔了过来。 文件夹差点打到周羽，还是郭炳辉一手挡住，随后拿过文件夹，直接打开。 周羽凑过头，跟着郭炳辉一块看了起来。 这是几张从网上打印的新闻彩页，标题挺会抓人—— 《商港俱乐部突现内讧，教练痛打明星球员》 《羽坛三角恋浮出水面，李帆人品遭受质疑》 《女双冠军竟是李帆神秘前女友》 …… “纸里包不住火，那小子的德性，就该给他曝曝光。”郭炳辉扫了眼标题，不耐烦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把文件夹给了周羽。 范林转头瞧向郭炳辉：“刚才大老板在办公室大发雷霆，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也答不上来，所以来问问你老郭。” “不是扣了奖金吗，就那点事！”郭炳辉笑着回道。 范林眼睛眯了眯，又问周羽：“你有什么解释？” 周羽放下文件夹，摇了摇头，觉得范林问错了人。他应该去找李帆。 “听说你那个当记者的朋友，把李帆揍了一顿，”范林冷哼一声，用手指在额头上挠了挠：“我很好奇，你们把事情捅出去，是想让李帆难看，还是要让贺董丢脸。” 这指控就有点严重了，郭炳辉当即回道：“范队，太瞧得起我老郭了吧，咱们干不出这种事！” 周羽从桌子下拉了拉郭炳辉的袖子，看向范林道：“我朋友不会写这种东西的。” 范林终于坐到了师徒俩对面，不知道想了什么，顿了一会，突然话锋一转：“‘天时杯’的比赛，总体来说，周羽表现还可以，队里承诺的奖金，半年之内会发下来。” “要这么久？”郭炳辉嘀咕一句。 “嫌拖得太久，就去问大老板，”范林回头，投向郭炳辉的眼神有点冷：“我记得，你们师徒到商港队有五年了？” “可不嘛，我带着这小丫头一块过来的，那时范队还没来商港。”郭炳辉回了句。 “跟我摆老资格？”范林哼笑：“老郭你心里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新闻的事，你们不承认也无所谓，反正大老板已经找了媒体的朋友，把这些东西都压住了，劝两位好自为之，有些事情，做一回就够了。” 周羽低下头，心里不舒服极了，感觉范林这是非要把事栽到他们身上。 “周羽应该有二十一了吧，这个年纪能拿到冠军，算是不错了，不过从运动员的生命周期来看，周羽已经没有多大上升空间，我的建议，趁着刚拿到冠军，有点成绩傍身，不如激流勇退，正好赶得上大学申请时间，也没耽误。”范林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周羽猛地抬头，看向了也正瞧着她的范林。 “什么意思啊？”郭炳辉也吃了一惊。 范林从口里吐出两个字：“退役。” 郭炳辉回得迅速：“不退！” “你们好好想想，”范林又站了起来，抱起双臂，来回踱了几步，道：“贺董好面子，李帆搞出这一出三角恋吧，他非常不高兴，大老板花钱养这么多运动员，是为了打比赛，不是看他们谈恋爱，他要求俱乐部对这事做出深刻处理，绝不能放任，还有，这两个人，必须走一个！” “是该处理，”郭炳辉立刻道：“那就把李帆处理了，根子在他身上！” “郭炳辉，你脑子不清楚吧！”范林嘲讽地瞧着郭炳辉：“一个世界男单前三十，一个连排名都没有，老板会让谁滚？” 郭炳辉：“……” 周羽：“……” “小羽，到外头站一会，我有话跟范队说。”郭炳辉转头，打发起了周羽。 “我……”周羽迟疑一下。 郭炳辉两眼一瞪：“听话！” 会议室外走廊上，周羽耳朵贴在了被郭炳辉特意关紧的门上。 “范队，这事吧……”郭炳辉明显在忍气吞声：“我家小羽一点错都没有，您这就让她走，有点……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商港是私人俱乐部，只看成绩，你成绩不行，就注定是被牺牲的那个，”范林显然不会轻易松口：“其实我这是好意，你我都在这圈里混，以周羽的实力，打到个国内冠军，已经超出预期，聪明的见好就收。” 郭炳辉顿了一会，竟央求起来：“范队，这回周羽能拿到这么好成绩，我知道是范队提拔，这孩子单纯，一门心思想打球，她现在的状态还能继续，您看，她同俱乐部的合约也就两年不到，范队您帮个忙，跟贺董说说，让她打完这两年，也算有始有终，再说了，李帆不是要去国家队了吗，两人也见不着……” 周羽抿紧了唇，不敢想此时会议室里的郭炳辉，会是什么表情。 “老郭，不想干了是吧？”范林直接吼起来，“不想干就给我卷铺盖走人，我为什么要养你们这帮废物，现在排着队要进商港的多得是。” 里头安静了好半天，周羽心“怦怦”直跳，担心郭炳辉一时冲动，又动了手。 好半天后，周羽听到，范林在大吼：“我已经仁至义尽，别跟我软磨硬泡，你要是不怕难看，信不信，我直接开除你们两个！” “要不这样，给个机会，让她转会，我们自己找地方？”郭炳辉退了一步。 “转什么会，”范林鄙夷地道：“以为拿个冠军，都争着要她，别做梦了，没这种可能，俱乐部也不同意！” “你……别把我们孩子的路给堵死啊！”郭炳辉终于急了。 商港俱乐部办公楼下，郭炳辉同周羽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 郭炳辉越走越快，周羽不得不小跑着跟在后头。 “师父！”快到训练馆门口了，周羽终于叫了郭炳辉一声。 郭炳辉又走几步，才停下来，看向周羽时，脸上还是平日那副憨厚笑容：“没事，你赶紧回去训练，这事能解决，有师父在，你只管好训练！” “要不，我……”周羽鼓了半天劲，实在说不出“退役”两个字。 作为运动员，退役是迟早的事。周羽无数次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想着退了役，就不用日复一日的，天天累成死狗；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品尝各种好吃的；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虽然……周羽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可是，刚才听到范林让她退役，周羽第一个反应却是……不愿意。 大概注意到周羽有点恍神，郭炳辉脸上浮起一丝心疼，走过来安慰周羽：“范林说的那些，都是气头话，指不定因为李帆的事，朝咱俩撒气，那就是只纸老虎，别被吓倒!” “师父……”周羽低下头，她明白，郭炳辉此刻跟自己一样为难。 “龟孙子，老早就憋着要报仇，”好一会后，郭炳辉没憋住骂了出来：“老子当年得罪过他，居然祸害起我徒弟。” 师徒俩面对面站着，到底一筹莫展了。 最后郭炳辉一跺脚，道：“我去找大老板说去！” 周羽愣了愣，随后阻拦：“别去了，回头我问……我妈。” 这话一出，周羽就想叹气，她要退役，最高兴的，大概就是她妈妈乔芳了。 “不试一试，我不甘心！”郭炳辉说着，转身就走。 “师父！”周羽追了几步。 郭炳辉说话间已经走了老远，背对着周羽挥挥手道：“记得替我打下班卡，范林那龟孙子，这个月全勤快被他扣光了！” 章节目录 第十章 胆大包天 郭炳辉找大老板说理这事，应该是不了了之了。后头几天，周羽也没听他再提过。 这段时间，郭炳辉都是一早到俱乐部，打过上班卡，给周羽布置好训练计划，便悄悄溜出去。到下班点，他再回来打个卡，显得十分神秘。 周羽也不敢问郭炳辉，只怕哪句说得不对，让师父压力山大；她更不敢跟自己妈妈说被要求退役的事。 周羽觉得，自己也就是拖一天，算一天。 今天郭炳辉倒是没有再打了卡就走人，不过，领着周羽完成上午的训练之后，他又没了影子。 下午俱乐部突然通知，要开全体会议，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事。 快到四点，周羽跟着大家伙坐进俱乐部会场了，也没见郭炳辉回来，打电话还不接。 “叫我们来干什么？” “好像是俱乐部高层过来。” “又出什么事了？” “别问，问就是大事。” 周羽此刻坐在倒数第二排，东张西望半天，直到有人从后面拍了拍她肩膀。 “您看到我师父了吗？”周羽回过头，问后排的冯教练。 “我还想问你呢，”冯教练凑近了道：“老郭最近有点怪啊？” “您也觉得啊？”周羽立刻表示赞同。 “昨晚他冷不丁找我借钱，还非要现金，这十一月的天，我大晚上陪他去找自动取款机，后头他拿了钱就跑，跟作贼一样。”冯教练说着，倒乐起来。 周羽心里一紧：“他说为什么要钱了？” 冯教练摇头，正要开口，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直接上了讲台。 这些人里头，周羽认识的不多，不过由范林陪同走在最前面的，她知道，是商港羽毛球俱乐部的李总经理。 “哟，李总也来了，今天这阵仗不小。”冯教练嘀咕了一句。 周羽再次往后面的会场入口看时，灯已经灭了下来。 “现在开会。”坐在讲台最旁边位置的范林，拿起话筒道。 大概是领导在，范林的话明显少多了，也没那么颐指气使，几句话后，便请商港一位人事总监宣布俱乐部的决定。 “经商港集团羽毛球俱乐部管理会议研究，鉴于教练郭炳辉使用暴力手段伤害他人，经警方处罚及俱乐部批评教育后，依旧不知悔改，又意图通过行贿等不正当手段，图谋个人利益，违反俱乐部相关规章制度，现通报如下，对郭炳辉予以除名，并没收郭炳辉用于行贿的款项五万元。决定即时生效。” “好！”下面有人鼓起了掌，自然是跟郭炳辉结了梁子的李帆。 “好个屁！”冯教练直接骂了回去，顺手按住了差点要站起来的周羽。 范林朝冯教练这边扫了一眼：“还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是吧？很简单，郭炳辉胆大包天，为了要好处，想用金钱腐蚀我范林，这种人再有本事，我们也不留！” 会场里，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周羽足足愣了几分钟。 她师父…… 前几天还在担心周羽要被赶走的郭炳辉，自己却被扫地出门，还是以这种当众开除的方式？ “不知道在开会啊，都给我闭嘴，下面有请李总给我们讲话，大家鼓掌！”范林训了一句，带头鼓起了掌。 “各位先停一停！”商港俱乐部这位李总岁数不少了，头发已经全白，平常总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此时双手摆了摆，对着众人道：“本来这次会议，不需要我参加，不过，我觉得还是得来一趟，商港俱乐部运营到现在，每个人都不容易，要想继续走下去，更不容易，这一点，我相信大家能明白。” “郭炳辉的事是个例，但鉴于这段时间，队伍松懈涣散，都在打自己小算盘，李总认为，有必要跟大家来谈谈心。”范林接过了话。 “我就简单说一下，昨天晚上，郭炳辉拿了五万块钱，偷偷跑到范队家里，硬是要塞给他，范队非常生气，把郭炳辉批评了一顿，便送了客，没想到这人啊，又把钱丢在范队家门口，”李总说到这儿，摇头叹了口气：“今天一早，范队带着钱还有当时的监控来见贺董，表示要坚决抵制这种不正之风……” 李总的话还没说完，台下有人“噌”地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周羽你什么意思？领导在讲话，你这就跑，不想干了是吧！”范林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 本来除了后面的，没谁注意到有人离场，这下范林一吼，众人便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会场里唯一镇定自若的，是坐在第一排的惠英宁，全神贯注地看着手机，完全不为周遭所动。 “看看郭炳辉带出来的好徒弟，”范林看似暴跳如雷了，“这是俱乐部正式会议，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不要以为拿过冠军，有了底气，就不把领导放在眼里，看来不裁掉几个，都不可一世了，是吧！” 没人敢搭腔，这几天都在说裁人，今天已经干掉了一个郭炳辉，谁也不想再撞范林的枪口。 “她就是周羽吧，我对这孩子有点印象，‘天时杯’女双决赛上，她表现得不错，刚才过来前，贺董特别提到，要大力培养有潜力的年轻选手。在这一点上，范队想到了我们前头。”李总开了腔，还伸手拍拍范林后背。 范林稍愣片刻，眼睛闪了闪，又笑着跟李总解释：“李总，我跟这帮人说过，咱们这支队伍，绝不以成绩论英雄，所有人必须把纪律牢记在心，少了这一点，就算奥运冠军……我们也不要！” 似乎有人“嘘”了一声，范林面色一沉，喝问：“谁有不同意见，起来说！” 好半天，没有人吭声。 李总笑了笑，道：“年轻人嘛，难免会毛糙点，我没弄错的话，老郭是周羽的主管教练，就这么突然走了，那孩子难免会想不通，回头做做思想工作，好苗子还是要多引导，中国羽毛球的未来，终归要靠年轻人的。” 范林闭了嘴，再转头看向讲台下众人时，脸上神色便有些悻悻。 有手机落到地上的声音，在此时安静的会场上，响得有些突兀。 惠英宁弯下腰，淡定地将手机拣起放回包里，随后半垂着眼帘，依然是置身事外的表情。不过如果有谁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的唇角已经抿成了一条线。 此时周羽开着小粉，已经回到体校二宿舍的七栋楼下。 从小到大，周羽都是听话乖巧也循规蹈矩的孩子，那种领导还在上面开着会，她半道跑出去的事，今天之前，周羽肯定不敢。可周羽今天真的生气，她师父一向老实巴交，却这么难看地被赶出俱乐部，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郭炳辉住的301室外，周羽用手敲了敲门，叫了一声：“师父，在不在？” 没有回应，不过耳朵贴在门上的周羽，却听到屋里轻微的脚步声。 从口袋里掏出郭炳辉放在她那儿的备用钥匙，周羽将门打开。 这是间一室两厅的房子，从郭奶奶去世后，只住着一直没成家的郭炳辉，里面家具简单，不过郭炳辉这个人有洁癖，收拾得十分干净。 进了客厅，周羽又叫了一声，依然没有回应，显然郭炳辉在玩自闭。 “出来吧，我都看到影子了。”周羽站在客厅中间，朝着阳台说了一句。 没一会，郭炳辉从阳台里探了探头。 和郭炳辉对视几秒后，周羽赶紧将视线挪开。她师父硬挤出来的笑容里，有着藏不住的沮丧和失意。 “烧开水。”周羽朝着厨房走去。 “这才几点，没打下班卡跑出来的吧，”郭炳辉跟到厨房门口，问正要拿壶接水的周羽，提醒道：“要扣全勤的，回去把卡补了！” “您哪来的五万块钱？”周羽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却没敢去看郭炳辉。 “瞧不起你师父，五万块对我就是小意思。”郭炳辉笑呵呵地道。 周羽忍不住转过头，正好看到，郭炳辉低着头，背也佝偻了起来。 因为在家里，郭炳辉没穿运动服外套，身上挂了件带着破洞的旧T恤。 周羽这徒弟之前成绩一般，作为教练，郭炳辉收入自然不高。平常郭炳辉省吃俭用，有一大部分要寄给家里的老母亲，还要治他自己的糖尿病。对郭炳辉来说，五万块怎么可能是小意思，更何况，好像有一万还是跟冯教练借的。 “干嘛给范队送钱？”周羽决定，这事得弄清楚。 郭炳辉却答非所问：“上午李总把我找过去谈话，我就把难处跟他说了，最后结果，就是我走人，你继续留下。小羽，别管其他人怎么说，好好打你的球，再拿几个冠军，帮我把面子全挣回来！” 门从外头被人敲响，师徒俩一块停住。 将水烧上，周羽忙过去开了门。 冯教练站在外面，看到周羽，无奈一笑，拿手点了点她：“太冲动了，刚才叫都叫不住！” “兄弟，对不住，”郭炳辉走过来，抱歉道：“我昨晚说过的，有张银行存单没到期，我回头提前取……” “放什么屁，当我来要债的？”冯教练白了郭炳辉一眼，走进了郭家客厅。 郭炳辉讪笑两声，对周羽道：“赶紧给你冯叔叔泡茶！” “水还没开，”周羽回了句，随后想了想，“我说过，师父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你傻呀，”郭炳辉直接急了：“我说尽好话，好不容易把事情搞定，你这是要师父白忙一场？” “小羽这就不对了，你师父是为你好，你就听他的，这样，我陪他喝两杯，你下去买酒买菜！”冯教练冲着周羽递了个眼色。 知道是冯教练想跟郭炳辉单独聊一聊，周羽点了点头，转身出门下楼。 章节目录 第十一章 贞节牌坊 七栋楼下，周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不时回头朝郭家窗户看一眼，希望冯教练过来，能好好开导一下她师父，别自己再生闷气。 “去哪儿啊？”有人站到周羽面前。 周羽一抬头，看到自己妈妈乔芳，愣了一下，反问：“妈，你怎么过来了？” 乔芳平常不太苟言笑，现在对着周羽，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说了一句：“你师父中药吃完了，我去药房替他又抓了几副。” 说着话，乔芳将几包已经熬好装袋的中药递给周羽：“你送上去，我去买菜，晚上叫你师父到家里吃饭。” “哦！”周羽答应了一声，接过了乔芳递过来的中药，随即反应过来，道：“刚才冯教练过来了，要跟师父喝酒，让我去买菜，他不会来咱们家了。” “你会买什么？”乔芳摇头，说了句：“把药送上去，我带你去超市。” 在自己亲妈面前，只有听话的份，周羽赶紧提着药，又上了郭家的楼。 周羽拿钥匙开了门，正要将药放到门边的小桌上，便听到阳台那边，冯教练似乎着了急：“我是在跟你提钱的事吗，昨晚问半天，不跟我说实话，但凡给我透点底，我怎么着也得拦你！” 郭炳辉叹了口气：“我后头想了想，那会儿跟中了邪一样，老范这缺德东西，非要我家姑娘退役，连转会都不许，我去找大老板，没上楼就给拦住了，他那秘书跟我说，这事的决定权在老范，我急得没法，想着就当破财消灾，塞点钱给他，让他放小羽一马。” 周羽听得愣住，朝着阳台望了过去。 冯教练不赞成地道：“老郭，你这岁数算是白长了，范林谁的钱都能收，就不会收你的，这点事你都没看明白！现在人家一箭双雕，把你赶走，还给自己立了个贞节牌坊。” “不管怎么样，我家姑娘总算留下了，算算也不亏！” “提醒你一句，小羽只怕待不长，不说你跟范林那些过结，刚才开着会，小丫头半道就跑了，老范当时脸都青了，都知道范林心胸狭窄，得罪他的人，有几个能吃到好果子。” 郭炳辉倒抽一口凉气：“哎哟，这傻孩子，怪我没早打预防针！” 周羽轻轻退出房间，又将门轻轻地带上，然后靠到走廊墙上，长长地吐了口气。 直到乔芳的电话打过来，周羽才醒过神，赶紧往楼下跑去。 此时的屋里，冯教练替郭炳辉出了个主意：“照我说，就去办转会，不用理范林。” 郭炳辉一脸的犹豫：“范林在圈子里人脉那么广，他……” “我说，你忘了一个人，”冯教练拍拍郭炳辉肩膀：“去找萧子锋，他不是才夸过周羽吗，咱们趁热打铁，范林就算再横着走，也不是人人都买他的账。” 郭炳辉显得有些犹豫：“这……” “知道你耿直，怕人家觉得，你仗着以前帮过他，想要点好处，”冯教练瞧着郭炳辉，问了句，“你想想，是面子重要，还是孩子的前途重要？” 拿手搓了搓脸,又想了半天，郭炳辉终于下了决心：“也对，我这辈子算是完了，可我家姑娘还有大好前途，我豁出老脸算什么，成，我这就去找他！” “都这么大岁数了，才晓得豁出老脸，你要早有这觉悟，这会儿老婆孩子都到手了！”冯教练取笑道。 “听不懂你的意思！”郭炳辉故作糊涂，推着冯教练，要往外走：“今天不喝酒了，我这就去火车站买票。” “还挺急啊，”冯教练走到客厅：“你这老土，我用手机给你买，不过，要不要跟萧子锋先打个招呼？” “我跟小萧多少年没联系了，”郭炳辉讪笑，到底还是有些忐忑：“先过去看看，要是他认不出我了，我转头就走。” “你呀！”冯教练哭笑不得，直接坐到沙发上：“以前听你吹跟萧子锋称兄道弟，这要来真的，你又怂了，算了身份证号给我，我用手机替你买车票，今天一定得请我喝酒！” 一间热闹的超市，乔芳细心地挑着排骨，周羽在旁边想了半天，壮着胆子说道：“妈，师父……不在商港队做了。” 乔芳转过头，惊讶地问：“出什么事了？” “是……因为我。”周羽看着自己脚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瞧了周羽一会，乔芳叹了口气，没有追问下去。 简短的几句之后，乔芳继续采购，周羽则百无聊赖。 “妈妈，我要吃鸡腿，烧得红红的。”不远处冷冻柜前，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拿手指着冰柜，对站在她旁边的妈妈说道。 “自己拿呀！”那位妈妈一看，就是温和又好说话的。 小姑娘得寸进尺：“我要多多的。” “行，多多的！”妈妈被逗得笑起来。 周羽在旁边看着，竟有点入神。 周家还是四口人的时候，乔芳也喜欢做红烧鸡腿。周羽还记得，那时候吃鸡腿，是要靠跟辉辉抢的。她爸从来不管，说让儿女公平竞争。曾经有过一次，为了争最后一只鸡腿，周羽还跟比自己只小十分钟的弟弟打了起来。 后来谁输谁赢，周羽已经不记得，只知道，那个可以为了鸡腿打上一架的快乐，再也找不回来了。 “放车里吧！”一袋排骨，被递到周羽眼前。 周羽一转头，注意到乔芳在看自己，赶紧接过袋子，放进手推车，跟在乔芳的后面往前走。 “今晚回宿舍吗？”乔芳往别的柜台走去。 犹豫了一下，周羽说了个“不。” 下午周羽从会场冲出来的那股子义无反顾，此时消失殆尽，只剩下后怕。用脚趾头想，周羽也知道，明天范林肯定要抓住她猛K一顿，没了师父在身边，周羽终究少了点底气。 “请过假没有？”乔芳转头看了看周羽。 周羽这下更是张口结舌，眼睛控制不住乱瞟。 “是不是闯祸了？”乔芳眉头拧了拧，明显看出了周羽神色的不自然。 “我……”周羽磕磕巴巴半天，道：“因为师父的事，我提前出来了。” 乔芳打量道：“他手续办完了？” “……大概吧！”周瑜也说不太明白。 乔芳这时走到卖鸡腿的冰柜前，低头挑了起来。 “不买鸡腿了吧！”周羽小心地看着自己的妈。她们家十多年不做这道菜了，那熟悉的味道，容易想起熟悉的人。 “你刚才老看这边，不就想吃了吗！”乔芳随口回道。 偷偷瞄了乔芳一眼，周羽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 超市外，周羽左右手各提着一只袋子走出来。 “我要拉妈妈的手！”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周羽望过去，是那个想要多多鸡腿的小姑娘，此时抓住妈妈一只手，正撒着娇。 “还不走？”乔芳在后面打完电话，上来拿过周羽右手的袋子，直接往前走去。 周羽赶紧追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乔芳后面。她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像小时候一样，挽住乔芳的胳膊。然而念头归念头，周羽的手伸了半天，却始终没勇气去碰乔芳。 “你师父都离开商港了，想过以后怎么办？”乔芳突然回过头。 周羽几乎立刻将手背到后面，心虚地往旁边看着，道：“他没说呀！” “我是问你!”乔芳瞧着周羽。 周羽瞬间明白了意思，咬了咬唇，含糊地“嗯”了一声，拔腿跑到了前面。 回到郭家，冯教练似乎跟郭炳辉已经说完，两人对坐在饭桌边，正聚精会神下着棋。 同冯教练寒喧几句，乔芳便带着周羽到厨房做饭。没一会，冯教练却告辞了，说是未来女婿上门，老婆打来电话，要他这未来老丈人镇场子。 郭炳辉说要亲自送冯教练下楼，两个人还有说有笑。周羽挺好奇，不知道冯教练说了些什么，感觉郭炳辉原本脸上的颓色，竟褪了不少。 半个小时后，饭菜上了郭家的餐桌。 乔芳替郭炳辉盛了小半碗饭，放到他面前，道：“体校下面一间业余俱乐部在招教练，虽然没有编制，不过待遇算不错，签正式合同，有五险一金，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郭炳辉瞅了周羽一眼，周羽赶紧低头，端起乔芳递过来的饭。 “知……道啦？”郭炳辉挠了挠眉心，偷眼瞧了瞧乔芳。 “你觉得行，我明天帮你打一份简历递过去。”乔芳坐到了郭炳辉的对面。 “那就拜托我们乔副校长了，”郭炳辉脸稍有点红，这时候往阳台上看了一眼，道：“难怪呢，在阳台上看到喜鹊飞上枝头，还真是好事上门，商港那地方……混着没意思，还是回体校舒坦，多谢了！” “说什么客气话，”乔芳淡淡地道：“你当初为了小羽，放弃体校编制，是我们母女欠你的。” “这话说的，欠什么欠！”郭炳辉嘿嘿直乐。 两人说来说去，算是把郭炳辉下一份工作敲定，倒是乔芳自始至终，没问一句，郭炳辉为什么不在商港做了。 此时乔芳挟了个鸡腿，放到周羽碗里，道：“小羽一块退了，我这就替你申请今年的特长生，该定下心读书了！” 正抓起鸡腿，准备要啃的周羽一下怔住，抬头看向乔芳。 不但是周羽，郭炳辉也放下了筷子。 章节目录 第十二章 牛皮哄哄的誓言 “各地大学的招生资料，我每年都在看，”乔芳继续道：“妈妈倾向你去锦城体育学院，到底是双一流，出来文凭叫得响，里面专业也不少，以你的性格，体育教育还有运动训练都很适合，出来可以当老师或者做教练。” 周羽：“……” “这是我个人想法，最后还得你自己决定。”乔芳看向闷不吱声的周羽。 “要不……”郭炳辉张了张口，却在目光和乔芳对视一秒之后，赶紧把话往别处拗：“今天的菜不错，要不是……小羽忘了买酒，我真想喝一杯！” 乔芳摇头，不赞成地道：“老郭，你把酒戒了，能少跑多少趟医院。” “不喝，我就说着玩儿的。”郭炳辉呵呵笑道，朝还低着头的周羽那边看了一眼。 一顿饭吃完，周羽主动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 郭炳辉瞧着周羽进去了，压低了声音，跟刚擦完餐桌的乔芳商量：“你先让她考虑考虑？” 乔芳没有回答，等忙完了，便走到门边，拿起自己的包，说了句：“我先回去了，让小羽刷完碗，早点回家。” “不再坐会儿了？”郭炳辉挽留，“回头母女俩一块走。” 乔芳看了看厨房那边，伸手打开了门。 “小羽还想继续打，刚拿了冠军，信心起来了，这时候让她退……”郭炳辉叹道：“别看她不说，心里难受着呢！” 周羽拿着一只碗在洗，隔着水龙头的“哗哗”声，听着外面的对话。 “运动员说白了，就是吃青春饭，她迟早都要走退役这条路，不如趁着年轻，接受能力强，还有可塑性的时候，多学点知识，以后能更快融入到社会。”乔芳回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孩子没想这么早放弃。”郭炳辉又说了一句。 好一会后，乔芳的声音传进周羽的耳朵：“老郭，我明白，你始终是为了小羽好，可这个圈子，你我身在其中，看得比谁都清楚，能走到金字塔顶端的屈指可数，多少人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我不想等她撞到鼻青脸肿，才后悔没有早点做出选择。” “小羽一定能行，”郭炳辉还试图说服乔芳：“你看过她比赛，球风多稳健，和你当年一模一样，之前……是，孩子是没出成绩，那是老范因为我，一直压着她，所以后面机会到了，小羽立马就冒出了头，这孩子绝对有后劲。” 乔芳看向郭炳辉，道：“老郭，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这些年对孩子的培养，可你并没发现，小羽其实不喜欢打球，她坚持到现在，是为了老周和辉辉……我理解孩子的心情。只是一个人，如果无法从内心热爱她所从事的事业，你觉得能走得远吗？” 猛然间，周羽眼睛一热，有滚烫的泪，滴到了手背上。 周家的次卧，周羽趴在床上，正跟席溪通着电话。 “你妈叫你退，就退呗，我十九岁就不干了，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席溪无所谓地道，随即又提议，“上锦城体院吧，也学体育新闻，我在新闻系通打，回头让教授们罩着你，等毕业了，你归我罩着。” 周羽长长叹一口气，翻了个身，望向头顶天花板，半天没说话。 “睡着啦？”电话那边的席溪问道。 “你喜欢练武术吗？”周羽反问。 席溪回得十分坦白：“不喜欢，那是我爸妈看我小时候成天病歪歪，二老又整天忙到不着家，就想了个损主意，把我丢进业余体校，原本我可以当淑女的，结果天天跟人打架，就成现在这样儿了，他们如今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周羽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拿过床头柜上一个相框，看着里面已经发黄的全家福：“我也不喜欢打球，我们家喜欢羽毛球的是辉辉，他真的是天才,六岁开始练球，八岁拿过锦城少年羽毛球赛的冠军，如果……” 乔芳说得没错，辉辉拿起球拍,在少年宫开始专业训练的时候，周羽虽然也被带过去，却死活不肯学，老周在旁边怎么哄都不行。最后还是老周让了步，送周羽去上绘画班，她在那儿，玩得还挺开心。 “不喜欢还坚持到现在，你算是个人才。”席溪调侃道。 “爸爸说，我们家得有一个孩子，要帮妈妈完成梦想。她在赛场上最大的遗憾，就是两次参加奥运会，都没拿到奖牌。辉辉得了少年冠军的那天，他牛皮哄哄地向妈妈发誓，以后要做最棒的羽毛球手，为国争光！”周羽说到这里，用手摸了摸相框上，那个虽说是孪生姐弟，却跟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的男孩的脸。 然而，说出誓言的一个月后，辉辉便和老周匆匆告别了这个世界。 如果没有那场惨痛的事故，周羽不会一夕长大，也不会拿起辉辉留下的球拍，或许现在的她，只是球场边的观众，和爸妈一块，为辉辉加油助威。 打了十多年的球，周羽早已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这项运动，只知道从亲人们离开的那天起，爸爸对未来的期盼、辉辉立下的誓言，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周羽想明白了，辉辉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她也不会。 “我还没成为最棒的羽毛球手，还没有为国争光……”周羽叹道。 “这想法也没错，不过你妈是为了你好，”席溪提醒了一句：“你心里想什么，别只跟我说，最重要的，是让你妈听到。” 周羽：“……” 没一会，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乔芳进来，手里端了一杯热牛奶。 “快十点了，喝过牛奶就睡觉。”乔芳走上前道。 周羽怔怔地看着乔芳，以为她会跟自己说几句，结果乔芳将牛奶放到床头柜上，便往外走去。 “妈……”周羽叫了一声。 乔芳停住，回过了身。 然而当一道目光投过来，周羽刚刚在心里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 “我一会就睡，您也睡啊！”避开乔芳的视线，周羽赶紧拿起了牛奶杯。 第二天一早，周羽驾着小粉，习惯性地停在郭炳辉家楼下时，才蓦地想起，从今天开始，师父再不会同她一块儿去商港俱乐部了。 低头叹了口气，周羽刚掉过车头，车尾却被人从后面拉住。 周羽回头一看，原来是郭炳辉。他还是那套万年不变的运动服，标配的公文包和保温杯，唯一多出来的，是脚边一只行李箱。 “您要去哪儿啊？”周羽不解地问。 “到蓉城看个朋友。”郭炳辉笑呵呵地回道。 周羽自然要问：“昨天没跟我说呀，哪个朋友？” “到底谁是师父，我出门还得向你报告？”郭炳辉故作不满。 周羽讪笑，看看行李箱，又问：“衣裳带够了吗，这两天降温。” “当我小孩呢！”郭炳辉“切”了一声，跟周羽吹牛道：“你师父朋友遍天下，排队等着见我，到哪里不是笑脸相迎，你还怕我饿着、冻着？” “胰岛素呢？”周羽想起来问道。 “带了，带了！”郭炳辉忙回：“天冷了，也不用放冰箱。” 周羽很想问郭炳辉身上带够了钱没有，话到嘴边，到底怕戳到他痛处，纠结半天，还是忍住了。 郭炳辉往不远处周羽家住的五栋看了看，低声对她道：“你妈的话，小羽肯定要听，不过呢，也不能没点自己的主意。” “什么意思啊？”周羽哭笑不得：“我是听，还是不听?” “就是……”郭炳辉看着周羽，道：“你要想继续打，师父百分之百挺你，而且会为你创造最好的条件。你妈呢，出发点没错，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她还是不了解你，咱们小羽怎么会不喜欢羽毛球，要没那点喜欢，不用我拦着，你早撂挑子了！” “那我……就继续。”周羽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来，郭炳辉是唯一对她始终充满信心的那个。 “这就对了，去俱乐部吧，”郭炳辉拍拍周羽的脑袋：“相信师父，我从小带到大的姑娘，费了多少心思啊，就为了有一天，小羽能站到羽坛最高位置，我有信心，你也得有！” “压力好大啊，”周羽笑了一声，随即下车，要去拿郭炳辉的行李箱：“坐高铁还是飞机，我送您过去！” “不用，去高铁站要一个小时的车，我特意提前出来，打算慢悠悠地过去。”郭炳晖拉开了周羽的手。 一个要送，一个不给送，最后的结果，周羽将郭炳晖拉到了最近的地铁站。 看着郭炳晖搭着电梯下去，周羽用手机查了查自己账上的钱，除掉要还信用卡的，剩下的三千多块钱，全打到了郭炳辉银行卡上。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总是好的。 把手机放回包里，周羽又往站台看了一眼，这才发动了车。 以前凡事有师父替她顶着，周羽只要好好打球，不需要费别的心思。可从今天开始，没人再替她挡风遮雨，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战战兢兢就是周羽此刻的心情。尤其是周羽想到，昨天无意中听到郭炳辉和冯教练的对话，那意思不要太明显，就算她能留在商港，后面也不会安安静静。 “加油！”周羽一边开着车，一边给自己打气。 章节目录 第十三章 让人看不透 有一种倒霉，叫做喝凉水也塞牙，便比如此时的周羽。 离八点半队里例会时间不到一刻钟，周羽心爱的小电动车……趴了窝。 周羽懊丧地推着车往前走了一段，直至看到路边的一间修车铺。 “师傅，能不能帮我看看车，突然就不动了？”周羽朝着铺子里大声问道，快入冬的天气，她居然满头都是汗。 一个身穿维修服，头发有些乱糟糟的中年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看到周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瞧向她推着的车，问：“车怎么了？” “半道熄火，怎么都打不着了，我还有事儿，车能不能先放这儿去？”周羽说着，往西面看了看，这儿离俱乐部也就两、三百米，可以清楚地看到商港俱乐部门头上巨大的广告牌。 “成，你放这儿吧，”中年人走到周羽车前，坐上去试了几下，简单地说了句：“不是大问题，你训练结束来取。” “多谢啊！”周羽立刻松了口气，便去拿放在脚踏上的羽毛球袋。 “小姑娘，你叫周羽吧？”中年人从车上下来，突然问了一句。 “是啊！”周羽诧异，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她。 “我看过你打比赛，和……惠惠双打的那次，从初赛到决赛，我都在现场，两个人打得都不错。”中年人倒夸赞起来。 周羽回道：“谢谢！” “周羽，你和惠惠会继续合作吧，我相信，凭着你们俩的本事，以后肯定能拿不少冠军。”中年人鼓励了一句。 猜出这位是惠英宁的粉丝，周羽笑了笑，这时候实在没时间跟人聊天，周羽拔腿便往俱乐部那边跑去。 中年人站在修车铺的门口，朝着周羽走开的方向，看了好半天。 另一个穿着维修工服的人走到中年人旁边，问了句：“咱们什么时候连电动车都修了？” 中年人挠挠眉心：“闲着也是闲着，小姑娘是商港俱乐部的，比我女儿小不了几岁，希望她们都好啊！” 周羽用最快的速度跑进训练馆，例会早已开始，范林不出意外地又在训话。 硬着头皮走上前，周羽直接认错：“报告范队，我迟到了，对不起！” 原本周羽以为会等来破口大骂，没想到，范林像是根本没看到她，背着手，冲着几排队员高声道：“你们记在脑子里的，必须是俱乐部的规章制度，别以为我想天天骂你们，要是都给我长点眼色，我也少费点唾沫，还是那句话，不想干的自己走人，我谁都不会留……” “范队，周羽来迟了点，您批评两句，让她归队？”到底有人看不过去。 范林顿住，朝着冯教练扫了一眼：“谁想说，站到前面来。” 冯教练一脸悻悻，冲周羽摇摇头，示意她先忍一忍。 周羽孤零零地在队伍外站了半天，能感觉到，不时有队友往她这边瞟，这其中，少不了一双带着看好戏神色的眼睛，周羽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她那个“前男友”李帆。 有人这时越过周羽，站在了队伍最前头，立刻有队员往旁边让出位置。 原来迟到的还有惠英宁，不过人家好像一点没事。 “这还瞧别人呢！”李帆冲着周羽来了句，明摆着想挑事。 “周羽这是怎么了？”一向不爱管别人闲事的惠英宁，有些好奇地问了出来。 没想到惠英宁会关心她一句，周羽正想对人家笑笑，发现惠英宁视线并没有看向自己。 “迟到呗，按咱们范队一贯作风，不是俯地挺身一百下，就是到外头跑十圈，不过人家是俱乐部重点培养对像，咱们范队下不了手。”李帆接过话，语气里尽是挖苦。 惠英宁淡笑了一声，也没再问。 李帆却似乎没过瘾，继续道：“范队，咱们商量一下，万一我明天不小心迟到，您要一视同仁，当没看见我！” “李帆，你小子一个月里头，大半个月不参加例会，还好意思说别人！”冯教练憋不住火了。 “哟，冯教练，这是替周羽打抱不平呢，迟到还有理了？”李帆跟冯教练怼了起来。 “都给我闭嘴！”范林说了一句，从旁边专职协助他的林助教那儿取过一个文件夹，打开之后，道：“按教练组上报训练项目，现在我宣布下周训练计划，都竖起耳朵。” 下面果然安静了下来。 范林在上面巴啦巴啦说了半天，周羽也听了半天，直到结束，她的名字都没被念到。 所以，下周训练……没她的事了？ “怎么少了周羽？”冯教练直接问了出来。 运动员的日常训练，涵盖力量、耐力和速度等各方面，需要在教练的专业指导和协助下。而有针对性的训练计划，对运动员更必不可少。 “周羽主管教练空缺，暂时停训。”范林说得理所当然。 听到这句，周羽长吐了一口气，她这是被排除在了一周训练计划外。 “我记得老郭走之前报了项目，”冯教练又道：“我要求暂代周羽教练，总不能不让她练吧！” “好的运动员，任何困难都能克服，”范林皱着眉头，看向冯教练，嘲讽道：“你自己的队员都带得稀巴烂，还管别人？” 说完，范林阖上文件夹，看着便要走了。 “范队……”冯教练还在据理力争。 范林转身，又瞧瞧冯教练，道：“少年队那边体能测试，下星期开始，你到那头帮忙，手下队员交给别的教练，至于其他人……老冯，我劝你先把本职工作做好。” 冯教练气得脸都红了，倒是周羽怕因为自己连累到人家，赶紧道：“范队，我可以克服困难，自己练的！” 瞥都没瞥周羽一下，范林对着惠英宁问道：“那边推荐的女孩，看过她训练了？” “还可以，就她吧！”惠英宁依旧神色淡淡的。 “那就今天让她试训，问题不大的话，你跟她组双打。”范林回了句。 此言一出，所有目光都落到周羽身上，显而易见，范林此话的意思，惠英宁和周羽这对新出炉的冠军搭档，就此拆伙了。 周羽对拆伙这事反应不大，那天记者会上，范林当众承认没给惠英宁找个好搭档，后面会怎么做，周羽早有思想准备。 范林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周羽那边时，直接跳了过去，说了句：“解散，都给我好好练。” 周羽看着范林目不斜视地从自己旁边走过，脑海中忽地浮出两个字——雪藏。 商港俱乐部里，都知道范林喜欢用“雪藏”这一招，周羽亲眼见过，以前有几个队员或者教练，在被范林视而不见一段时间后，自己走了人。 周羽在心里叹了口气，待了这么多年的商港队，突然之间，变得冷冰冰的。 好在下周归下周，这周的训练照旧。 活动肩、腕各关节，腰部前俯后仰、回环，然后压腿、慢跑，活动脚腕，周羽自觉地站到队伍最后，闷着头做完了热身。 集体训练，除了李帆碎了两句嘴，也没人赶周羽。直到一对一的对攻训练，周羽便有些踌躇。 最后是冯教练把周羽叫过去，让周羽跟他带的一名单打队员配对，先是对拉直线高远球；随后是中场平抽快挡；接着一人手抛网前球,另一个站在另一边的发球线上，做上网抢点。 周羽练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认真，以后只怕连训练的对手都找不着了，所以这样的机会，便显得无比珍贵。 上午训练快结束的时候，队员们原地休息。 周羽正坐在地板上，低头裹着自己球拍柄上磨得太久，已经松开的PU胶。这拍子还是上回“天时杯”比赛前，郭炳辉找人替她穿的线，也是周羽用到现在，最舒服的一把球拍。 这时候，周羽特别想自己师父。 一个跟周羽差不多大的女孩，挪到了周羽旁边，低声道：“没事，回头跟我教练后面，我跟他说。” 女孩是之前一直跟周羽配对双打的丁丁，说这话里，还小心地往四下看看，自然怕被人听见，传到范林耳朵里。 周羽心里暖了一下，不过知道自己处境微妙，范林心眼又小，不能无辜连累旁人。 周羽正准备婉拒人家，一位年长点的师姐过来，说了一句：“小羽，中午吃完饭，到财务部去一趟，让你去拿收据。” “什么收据？”周羽惊讶地问。 “不清楚，”师姐摊了摊手，看看地上两个女孩，干脆也坐下，劝了周羽一句，“范队脾气大，咱们都知道，你想办法服个软，好汉不吃眼前亏，好不容易打上去，别就这么荒废了。” “服软……”周羽嘀咕了一句。 “咱们小姐姐能屈能伸，那天开会，李总专门提到了你，说要培养年轻有潜力的选手，这机会来了，能忍一点，就忍一点。”丁丁也在劝。 低头琢磨了半天，周羽实在没法说服自己，去向一个把他师父扫地出门的人低头赔罪，这下只能苦笑了。 “又有人来参观的了！”丁丁忽地道。 周羽抬头，顺着丁丁视线望了过去。 自从商港俱乐部去年被羽球理事会评为“管理先进单位”，俱乐部常有客人参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出意外，范林也出现，陪着客人们一路谈笑风生。 没一会，林助教领着俱乐部双打项目组长和惠英宁迎过去，寒喧了几句之后，一个女孩从客人后面被领了出来，站到了惠英宁旁边。 “是她的新搭档吧？”师姐小声道。 “我觉得差不多，”丁丁瞧了片刻，凑近周羽，“这样也好，回头还是咱俩搭档……” “我都不知道，能在这儿打多久！”周羽没趣地道。 “别瞎说，你跟范队认个错，就没事了，他不至于跟你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吧！”丁丁推了推周羽。 “惠英宁到底乐意，还是不乐意呀，脸拉得这么长！”师姐看着那边道。 丁丁捂嘴乐起来：“真不好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惠英宁好像从来没笑过。” 周羽也瞧向惠英宁。她在想什么，还真不好说。反正惠英宁这人，挺让人猜不透的。 章节目录 第十四章 隐形人 席溪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跑来商港俱乐部看周羽的时候，周羽正从训练馆对面的办公楼出来，手里拿着财务给她的一张收据。 接到席溪电话，周羽小跑到俱乐部大门外，直接钻进了车里。 席溪开口便问：“我上午接到老郭电话，才知道他从商港走人了，老郭掰扯半天，转弯抹角要我过来看看，怕你被欺负，说说吧，今天混得怎么样？” “没什么呀，挺好的,真的！”周羽说着，低头看着手上的收据，躲开了席溪的目光。 席溪显然已经有些明白，拍拍周羽肩膀，这时注意到她手里有张纸片，问了句：“这是什么？” 说着，席溪伸手拿过收据，等看清楚上面内容，眉头一拧：“什么意思，把人赶走，还扒他一层皮？” “师父为了让我能继续打球，东拼西凑了五万块，偷偷给范林送去，结果被他告到老板那儿，”周羽望向前方车窗外，“然后……就这样了，五万块钱也被俱乐部没收。” 席溪想了想，拿出手机，对着收据拍了几张照片，嘲讽道：“别说，难怪贺老板能成亿万富豪，真是什么钱都敢挣，这要多罚几个，养球队的花销全省下来了。” 周羽无奈地笑笑，将收据折好，放进口袋。 “老郭跟我说，这几天要到外地转转，早上你送他，一句话不吭，给他打了三千多块钱，搞得他心潮起伏，”席溪这下倒笑了起来：“你们俩师徒也有意思，有什么事不当面讲，还非得要我在中间带话。” 周羽长叹一声：“这五万块钱，我师父还找冯教练借了点，现在工作没了，钱也拿不回来，他心情不好，想到外面散心，我怕他没钱，苦着自己。” “你怕他苦自己，”席溪转头瞧向周羽：“你师父走之前，怕你被人骗还执迷不悟，你给李帆的那块表，有没有要回来？” 顿了半天，周羽低着头，嗫嚅道：“开……不了口。” 对于李帆，周羽已经谈不上留恋，现在这个人在她心里，早就什么都不是了。然而，你让周羽去找李帆要回手表，她又觉得难以启齿。毕竟是自己之前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合适吗？ “不好意思？”席溪察觉出周羽的迟疑，故意问道：“所以，九万八的手表，打水漂也无所谓？” “没……”周羽赶紧摇头。她怎么会无所谓，当时买的时候，真是想了大半个月，才下了决心。 “你先去跟他谈，如果那小子耍无赖，咱们就走法律程序，这属于贵重赠予，你有权要他退还，”席溪伸手，在周羽额头上戳了一下：“有这九万八，做什么不好啊，送给你师父，还能尽点孝心呢！” 孝心…… 周羽摸着被席溪戳到的地方，猛地想到了口袋里那张收据，眼睛不由一闪，随后定定地看向席溪。 “看我有什么用，我又变不出九万八。”席溪好笑道。 “能要得回来吗？”周羽问。 “有这时间问我，你不如直接找李帆去！”席溪催道：“你先去说，然后把结果告诉我！” 周羽长长地吐了口气，为了师父，应该要试一试。 下午训练结束的时候，周羽鼓足勇气，在训练馆外拦住李帆。 “什么意思？”李帆个子高了周羽一个头，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上次送你的手表，我要拿回去。”周羽做了一下午的心理建设，现在还是紧张得要命，话虽说了出来，声音却打着抖。 李帆嗤笑一声，瞅了眼周羽：“凭什么？” “凭……”周羽很想说“就凭你不配”，可她到底没有席溪那份快意恩仇的利索。 憋了半天，周羽一咬牙，把放在口袋里好久的转运珠手链掏出来，递到李帆面前，：“你的东西我不要了，我的也还回来。” 李帆一把扯过手链，塞进自己口袋，随后冷笑：“你有证据，我收过你的东西？” “你不许耍赖！”周羽盯紧了李帆道，心里又窝上了火。 李帆一脸不屑，绕着周羽走了一圈，道：“警告你，我现在就看你不顺眼，聪明的躲远一点，把我惹急，回头到老范跟前加一把火，让你立马滚蛋！” 周羽气到脸都红起来，却只会死瞪着李帆。 “你这什么眼神，想骂我绝情绝意啊，你是没见过更绝的……”李帆停住脚步，这时压低了声音：“你是真没看出形势，还是故意装傻？” “李帆，还我的表！”周羽还是那一句。 “没这可能，”李帆说到这里，带着嘲弄道：“周羽，你现在是那块破表的事吗，我提醒你一句，有这时间，想想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打球，你跟我吼，有什么用啊！” 周羽：“……” 李帆越发得意：“以为大老板发话要培养你，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别傻不拉叽的，老范永远不会给你安排教练了，直到你自己滚，不怕丢脸，你就赖着不走，老范哪天耐心耗尽，能让你比老郭死得更难看！” 看着此时李帆的嘴脸，周羽咬紧了牙关。 “不信我的话？”李帆嗤笑，“要不咱们走着瞧，这事得怪你自己，得罪谁不好，非要得罪惠英宁，你可别小看那位，只要她一句话，老范替她遇神杀神，遇魔杀魔，你这种挡道的，直接赶尽杀绝！” 李帆说到后头，“切”了一声，扬长而去。 周羽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半天。 范林给她穿小鞋的用意，周羽已经清楚了。但李帆居然说，真正想赶她走的是惠英宁…… 她什么时候把人家得罪了? 太匪夷所思了吧！ 新的一周终于开始，对周羽的考验，也开始了。 没有教练，周羽就做可以独立完成的项目，然后自己记下各项训练数据； 集中训练不被允许上场，没法和大家伙一块接发球，她就站在后面专注地看，心里模拟各种回球动作； 至于一对一的对攻训练，从丁丁第一天跟周羽练了十来分种，被林助教敲打一回之后，再没人敢当出头鸟。周羽开始有点抓瞎，等发现这时候器械全都空了下来，她就去上器械，也不理林助教或是有些人的冷嘲热讽。 反正，周羽绝不让自己闲着，被逼到这份上。她那点小脾气到底被激上来，谁越想看她颓，她就越要精神抖擞。 然而，考验不只在训练场上。 比如此时的俱乐部女更衣室里，周羽刚换好衣服，正要出去，负责更衣室打扫的阿姨找了过来。 “周羽啊，跟你商量件事儿。”阿姨叫住周羽，眼神有些闪烁。 周羽停了下来，看向对方。 “就是……”阿姨又想了半天，才讪讪地开口道：“刚才林助教跟我说，跟惠英宁打双打的新来的小姑娘，要用你的柜子，你看……” “还有这事啊！”旁边有队友看到这一幕，没忍住打起抱不平：“现在不讲先来后到了？” 周羽听得愣住，往四下看了看，问：“不是有空的柜子吗？” “林助教的意思，你的柜子离惠英宁近，方便小姑娘以后和她交流。”阿姨说到这里，缩了缩脖子，心虚地看看周围瞧过来的几个女队员，显然也知道，这理由根本不成立。 有些人的小动作，实在让人不舒服，不过周羽也明白，这事怪不到保洁阿姨身上，而且争下去也没意思，于是左右看了看，道：“我现在就搬。” “……其他的柜子，都没钥匙。”阿姨偷眼打量周羽。 “没关系，”周羽已经走到自己柜子跟前：“麻烦帮我打扫出来，回头我自己换锁。” 周羽不是喜欢计较的人，一个衣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到底还能在商港留多久，周羽已经越来越没信心了。 先是更衣室的衣柜，没两天，又轮到周羽的宿舍，这回是林助教亲自通知她搬走，理由是周羽家住得近，要把宿舍让给需要的队员。 搬就搬吧！能天天回家，周羽其实挺乐意，正好可以给有失眠问题的妈妈做伴，说不定家里有人，她能睡得好一点。 下午结束训练，周羽正在宿舍收拾私人物品，有人悄悄钻进来，站到周羽身后：“真搬呀？” 就这么冷不丁一声，把周羽吓得一哆嗦。等转回头，看到是丁丁，周羽拍了拍胸口：“不是开会吗，怎么出来了？” 现在的周羽成了队里隐形人。听说林助教另外拉了个群，有什么通知，也不口头说了，全在群里头讲。周羽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在外。 被孤立的感觉很不好受，好在周羽跟队里姐妹们处得不错，有什么事，不少人都会背地知会她一声。 “我尿遁出来的，”丁丁嘻嘻一笑：“开会没意思，就是通知，明天羽球理事会有领导和专家过来，范队罗里吧嗦讲半天，其实就一句，明儿要来人，都给我老实点！” 周羽被逗笑，转身将叠好的衣物，放进搁在地上的行李箱里。 丁丁过来帮忙，瞧了周羽一眼，道：“不好意思啊，这几天……” “没事，大家都不容易，”周羽反而小声安慰丁丁：“你赶紧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咱们手机里说！” “大家都在猜，老范是想赶你走，”丁丁叹气道：“这几天真难受，好好打球不行吗，干嘛非斗来斗去。” 周羽好笑：“我哪敢跟他们斗啊！” 到底怕被人发现，丁丁没说几句，赶紧走了。周羽拉着行李箱下楼，将钥匙交给宿管，便骑上自己小粉，一骑绝尘。 章节目录 第十五章 要硬气一点 周羽刚到体校二宿舍大门外，迎面看见席溪的车开了出来。 “这么快就卷铺盖了？”席溪停下车，从车窗里瞅了瞅周羽的行李箱。 周羽耸了耸肩膀，笑道：“让我腾宿舍呢！” 这几天发生的事，包括从李帆那边听来的那些，周羽不敢告诉乔芳，也没想让还在外地的郭炳辉跟着烦。那点不痛快，她统统倒给了席溪。 “了解，”席溪会意,随后笑道：“我去接老郭了。” “我师父回来了？”周羽眼睛顿时亮起来。 “我打电话给老郭，他正好下高铁，我在外面，就顺道去接了，人已经到家，”席溪说着，往宿舍那边看了看，转头对周羽道：“关于你师父那五万块钱，我咨询过律师，人家说了，商港俱乐部没有行政执法权，随意罚没员工有价资产属于非法行为。” “不能罚呀？”周羽先挺诧异，随即便觉得是好消息。 在商港俱乐部，范林经常拿罚款来修理不听话的人，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周羽头一回听到，还有什么“行政执法权”的说法。 “老郭那是真金白银，凭什么不要回来！”席溪回道，打量周羽神色，“别高兴太早，你师父说要缓一缓。感觉令师徒，走的都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路数。” 周羽愣了愣。之前她以为，郭炳辉那五万块钱有去无回了，心里便盘算，从李帆那边把表要回来，想办法卖掉，然后把五万块钱填给郭炳辉，就说是俱乐部还回来的，也让师父心里好受一点。 李帆退还手表这事，看来遥遥无期，周羽正沮丧着，没想到席溪给她打开了另一扇窗，让周羽颇有点峰回路转的庆幸。 不过，郭炳辉的态度，又有点不对了。 这边席溪冲着周羽抱怨道：“我还有事，得先走了！再多说一句，迟早我得给你们师徒俩气死，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别急啊，我来跟他说！”周羽赶紧劝道。 阖上车窗前，席溪又想了想，叮嘱周羽：“你那块表的事，《律师函》已经发给李帆，你后头盯紧了他，给我硬气一点，知道没有！” 没等周羽点头，席溪已经发动汽车，开出了体校二宿舍。 把行李箱放回家，周羽不敢耽搁，立马去找郭炳辉。 周羽进屋时，郭炳辉已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周羽：“听到你脚步声了，师父这耳力还不错吧！” 几天不见，郭炳辉状态明显好了不少，眼神都比离开时亮了，看来这一趟出门，他玩得挺不错。周羽终于松了口气。 “胰岛素针，每天都在打吧？”周羽先问了句。 “打了，”郭炳辉走到沙发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周羽过去，口中问道：“老范那家伙，这几天给你脸色瞧了吧？” 周羽坐到郭炳辉旁边，想了半天，低头道：“师父，好像是我连累了您！” 刚开始，周羽的确以为，范林是因为郭炳辉，才恨屋及乌，要把她也赶走。而现在，周羽越来越觉得，根子是在自己这里，大概真是她得罪了惠英宁。 “你跟师父道啥歉，那是我同老范的恩怨，”郭炳辉显然没懂周羽想表达什么，只笑道：“小羽，这几天你先忍一忍，光明就在前头了！” 周羽也不明白郭炳晖话中意思，一门心思劝起了他：“我在下面碰到席溪了，她说要帮您拿回五万块钱，咱们赶紧吧！” “这是小事，后面再说。”郭炳辉果然不着急。 “那么多钱呢，一定得要回来！”周羽认为，郭炳辉可能是拉不下面子。 “肯定会要的，不过，咱们先不得罪商港，”郭炳辉此时笑得开心，“明天我带你去见个人，你得叫他‘师叔’。” “怎么又多了位师叔？”周羽不解。 “我老跟你说的那小兄弟，论辈份，当然是你师叔，”郭炳辉双手往后一捋头发，得意地道，“我这次专门去蓉城找他，人家已经答应帮咱们忙。” 周羽还没反应过来：“帮什么忙？” 郭炳辉摸了摸下巴：“商港那鬼地方，咱不待了，我给你转会。对了，我这次跟我那小兄弟一块回来的，高铁票也是人家给买的，头回坐商务座，真是舒坦，不过咱不能老占人家便宜，我跟他讲好，明晚去喜临门喝酒，顺利让你见见长辈，别忘了，见着人要有礼貌，嘴甜一点没坏处。” 周羽听得纳闷，郭炳辉口里的小兄弟，还真有其人啊？ 只是转会…… “范队不是说，不同意转会吗？”周羽疑惑地道。 “用不着听他放屁，不过是个小领队，当自己是根葱啊！”郭炳辉一脸不屑地道，随即又跟周羽卖起关子，“你猜，我打算给你挑哪间俱乐部？” 周羽被逗乐：“这还能挑？” 如果能转会，周羽当然乐意，不过挑俱乐部……就有点不靠谱了，她又不是一线,只有被挑挑拣拣的份。 “南华俱乐部，听说过吧，甩商港十万八千里！”郭炳辉说这话时，一脸傲气。 这下周羽震惊了。 南华俱乐部哎，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萧子锋现在就是南华俱乐部的总经理。如果真有机会转会到那边，别的不说，她可就有大把机会，见到萧子锋了！ 周羽到底被郭炳辉的情绪感染到，不管是不是真能转会到南华，她这几天压在心底的郁闷，好像散了不少。 第二天的训练，周羽照旧被落单，看别人都在做对攻，便一个人走到角落的步伐练习器前，调好各项参数，独自练了起来。 虽然跟机器打球，少了点在赛场上斗智斗勇的气氛，不过周羽给自己加大难度，打到随机球横式，将速度提升到最高。一时间，各个方位的球一个接一个飞过来，周羽用最快地速度去接，没一会便大汗淋漓。 一只高位球迎面而来，站在中路的周羽迅速确定方位，先往左侧后退一步，随后运用腕部和指尖力量，做出一个漂亮的起跳动作，“啪”地一声，将球扣杀回去，接着再次移步，挑起从另一个方位发来的球。 器械这时突然停了。周羽一怔，先以为发生故障，等看到李帆抱着球拍走到了她面前，便知道来者不善。 “我把电拔了！”李帆冷着脸道。 “无聊！”周羽擦了把汗，便要过去重新接上电源。 “问你件事！”李帆用球拍挡住周羽，“《律师函》是你让人发的？” “是。”周羽点了点头，她记着，席溪让她对着李帆，要硬气一点。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李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破表我已经扔了，扔垃圾桶了，你有本事，就自己找回来！” “那就赔钱吧，律师说，可以用市场价估值。”周羽回道。 为了表的事，席溪带她去见过一位律师朋友，人家经验丰富，把各种可能性都跟周羽说了，包括李帆有可能以遗失为借口，搪塞责任。 一向巧舌如簧的李帆，终于被周羽堵了一回。 “我知道，是席溪给你出的主意，周羽，这一次我就当开玩笑，不跟你计较，”李帆用球拍指了指周羽，威胁道：“别再给我搞事，信不信，回头我把你想让我吃官司这事捅给老范，知道这叫什么，破坏球队内部团结，老范正好有借口开了你！” 周羽突然明白了，李帆也就会狐假虎威，拿范林压人这一招。 “你把表还回来，《律师函》也就用不上了，要不就打官司！”周羽昂着头道。 “死丫头，找抽是吧！”李帆扮起了暴怒。 周羽没有回怼，只冷冷地看着李帆。 同周羽僵持片刻，李帆抓了抓自己的脸，不耐烦地道：“好了，给你两万，咱们两清。” “不行！”周羽没打算退让：“按《律师函》里说的办。” “给脸不要脸，是吧！”李帆瞪圆眼睛，冲着周羽又吼了一嗓子。 “李帆，干什么呢！”林助教跑过来，喝道：“两个人嗓门这么大，都吃错药了，不知道今天有重要活动！” “这死丫头又算计我！”李帆恶人先告状。 “别管她，”林助教瞟了瞟周羽，对李帆道：“客人的车快到门口，范队让你跟惠英宁一块出去迎接，大老板已经等着了，还不赶紧点！” 李帆总算跟林助教走了，周羽平静了一下情绪，过去给步伐训练器通上电，又重新设定好模式，回到自己的接球位置。 拿起球拍时，周羽还在生气，李帆明明没有道理，却还冲她大呼小叫，梁静茹给了这人多大的勇气啊！ 器械发动，一只接一只的球朝着周羽这边飞跃而出。周羽集中注意力，继续练了起来。 此时出现高点机会，周羽退后一步，猛地起跳，带着窝在心头的愤懑，来了一记重重的劈球！ “漂亮！”有人喝彩道。 周羽完全没察觉到，就一会的工夫，她的场边已经围上一群人。 最后还是范林喝了一声：“周羽，别练了！” 周羽猛地停住动作，不料两只球飞过来，正砸到她脸上，引来一片笑声。 章节目录 第十六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用遥控器暂停了器械，周羽这才知道，自己被围观了。 “马理事长，她就是我们商港正在重点培养的周羽。”此时离周羽最近的李总开了口，对旁边一位上了些年纪的女士介绍道。 重点培养…… 周羽趁着擦汗的工夫，轻吐了一口气。 “我见过这孩子，”那位马理事长笑道：“上次‘天时杯’女双的颁奖，金牌带上的时候，小姑娘眼睛笑成两道月牙，真是讨人喜欢！” 李总又道：“您不知道吧，她是乔芳的女儿。” “是吗？”马理事长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难怪，刚才我看她正手劈扣，总觉得像谁，” 说到这儿，马理事长又看了看周围的人，道：“现在年轻点的，都不大知道乔芳了，她当年可是最受瞩目的中国女单选手，发挥稳定，体能充沛，跑动也积极，受欢迎的程度，不亚于后来的小萧。所以说呀，咱们羽坛，就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后面就要看年轻一辈了！” 周羽忍不住竖起耳朵。乔芳运动员时代的辉煌经历，她自己从来不说。除了过世的老周，也就郭炳辉喜欢跟周羽讲上几句。现在听外人提到乔芳，周羽一方面新奇，另一方面也感到自豪。 “马理事长一直关注年轻运动员成长，您的理念，给了我们基层教练很大启示，现在商港正按照贺董的指示，在下一步发展计划里，加大年轻球员的培养力度，巩固后备力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马理事长身后的范林，很机灵地接过话。 周羽无意间看了范林一眼，结果目光跟对方撞上。看似笑容可掬的范林，投向周羽的眼神里，却带了一丝冷意。 “小范这些年队伍带得不错，”马理事长夸奖一句，随后四下瞧了瞧，问：“对了，贺董呢？刚才明明就在啊！” 李总笑着解释：“贺董没进来，说是要同萧总聊几句，两人都在外头。” “马理事长，我去把贺董请过来。”范林眉心不自觉地挑了挑，立马主动请缨。 “算了，让他们聊吧!”马理事长摆了摆手，又看向周羽：“小姑娘，还要继续努力，一次的胜利不算成功，要学习你妈妈还有很多前辈刻苦拼搏的精神，不断地对自己提出更高要求，我相信，未来是属于你们这一代。” “马理事长说得太好了！”范林带头鼓起了掌。 “知道了。”周羽赶紧回道。 与此同时，训练馆门口，一副精明商人模样的贺董摸了摸下巴，打量萧子锋片刻，道：“萧总，这提议怎么样，老贺我可是诚意满满，至于条件，你随便提。” 萧子锋笑了笑：“多谢贺董厚爱，不过……” “别急着拒绝，”贺董抬手拦道：“先考虑一下，反正你现在有的就是时间，我呢，也愿意等……” 话说到一半，贺董突然停住，望向萧子锋身后的训练馆大门。 萧子锋转头，看着有人出了训练馆，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贺董同小萧聊得不错啊！”范林笑着问了一句，站到贺董身边，视线自然投向了萧子锋。 “小范，很久没和萧总见了吧，”贺董看了看两人，“二位可是当年羽坛的绝代双骄。” “贺董真是好记性，”范林在贺董面前，总是诙谐俏皮，“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早被拍到了沙滩上，您大概是忘了，‘天时杯’那回，我和小萧就见过一面，可惜他是大忙人，也没时间请他喝一杯。” 话说到这里，范林似乎突然反应过来，冲萧子锋一笑：“我这是叫习惯了‘小萧’，你要是介意，我就改口叫‘萧总’？” 萧子锋笑了笑：“什么萧总，已经名不符实了！” 范林伸手朝萧子锋肩上拍了拍：“哪有什么名不符实，东家不做，西家做，就凭你这身本事，到哪儿没一碗饭吃，有什么需要的，跟师兄说一声！” 贺董在旁边瞧了半天，发了句感慨：“我记得以前有一个采访提到两位，说你们是场上对手，场下兄弟，话说回来，你们二位那场奥运会资格赛，真是精彩，后头多少年，再没见过那么惊心动魄的比赛。” 范林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秒，随即再次绽放：“棋逢对手才是人生最高境界，我有时候半夜梦回，忍不住琢磨当年我同小萧那些比赛，说实话，跟谁打球，也没跟小萧打得过瘾，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话说得真切，可范林此时看向萧子锋，心里却不由自主生出了戒备。 既生瑜，何生亮—— 十多年前，各大体育媒体经常用这句话形容范林和萧子锋的关系，别人读来，多少觉得戏谑，而在范林，却是他整个运动生涯最大的耻辱。 作为运动员的范林，也曾经有过横扫国内外赛场的气势。然而，这一切随着小他六岁，被称为天才球员的萧子锋横空出世，而被打破。从那时起，范林的世界排名始终被压在萧子锋之下，甚至在萧子锋带着满身狼狈宣布退役后，范林也没能再翻身。 既便如此，范林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周瑜，萧子锋就算蹦得再高，最后还不是一个“败”字。 诸葛亮…… 萧子锋他配吗！ 马理事长被众人簇拥着走了出来，一开口就抱怨道：“贺董，我们今天是来学习你们的先进经验，你倒把大家伙甩了，还把我们小萧也带跑！” “对不住，对不住，”贺董笑了起来，跟马理事长解释：“难得萧总跟小范两位都在，我们一起怀了个旧，小范刚才还遗憾，没有机会再和萧总来一场！” 马理事长眼睛一亮：“怎么会没机会，我记得小萧到哪都带装备，训练馆就是场地，现在就打呗！” 话说到这儿，马理事长朝萧子锋上下看了看：“小萧，听说你现在还每天带着手下队员做体能训练，今天看你的了！” 萧子锋笑了笑，答应得爽快：“没有问题，是让我跟范队单打？” “哎哟，马理事长，我的马姐，”范林赶紧告饶：“还小伙子，我都快四十的人了，这几年忙着带队，哪有时间训练， 不行了，打不动了！” “就玩一玩，”马理事长摆了摆手，干脆施起了激将法：“小范，别说你怯战，输了小萧那么多场，就没想再赢回来一次？” “要不这样吧，”贺董在旁边出了个主意：“两位各挑一名专业选手，配个双打？” 就算范林不太乐意，大老板都开了口，也知道推不掉。索性，范林便把球踢给萧子锋：“小萧，你看呢？” 萧子锋立刻接过了球：“我就选周羽吧！” 二十多分钟后，还在跟步伐训练器较劲的周羽再次被人叫停，随后给带到训练馆中央的场地。 越过满场的人，周羽惊讶地看到了马理事长旁边的萧子锋，第一个反应就是惊喜，第二个反应……赶紧扯掉头上的小揪揪，又用手整了整自己已经湿透的运动衣。 “就这么定了，小萧同周羽搭混双，小范和惠英宁，实力相当！”马理事长得意地一拍手。 周羽脑子蓦地短路，小萧是谁？ “周羽，”萧子锋冲着周羽招了招手：“咱们合作打一场，怎么样？” 周羽到底反应过来，‘小萧’就是萧子锋，这称呼还……挺有意思！ 周羽想笑又不敢笑，走到萧子锋跟前，还不太敢看人家，心里“怦怦”直跳，暗自又担心，会被萧子锋认出来，自己就是在药店买止痛药，被店员从痛经讲到生孩子的那个。 “我们见过的，在一间药店，你还帮了我一把，对吧？”萧子锋语气十分温和，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呃……”周羽竟无言以对，她还被人记牢了！ “我想起来了，小萧对周羽做过很高评价，难怪刚才直接点了她，不过，作为领队，我要说句心里话，周羽在‘天时杯’表现还可以，不过我自己的队员，自己知道，她还有很多不足，我不赞成对年轻队员捧得太高，有潜力的是要培养，但不能惯着，容易养成‘骄娇’二气。”范林不闲不淡地数落起了周羽。 萧子锋笑了笑，没有接范林的话。 被无视的范林稍拧了一下眉心，又转过头，陪马理事长和贺董说笑起来。 想到还没打招呼，周羽抬眼看看萧子锋，磕磕巴巴地叫了一声：“萧、萧……师兄。” “为什么叫我师兄？”萧子锋有些诧异。 “那个，”周羽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萧师兄是从锦城少年体校出去的第一位羽毛球世界冠军，我比师兄晚了几届。” 与萧子锋师出同门，一直以来，就是周羽的骄傲。 萧子锋点了点头，问道：“我们俩配混双，和你们范队还有惠英宁对阵，一局定输赢，有没有信心！” “有啊！”周羽立刻回道。 跟萧子锋一块打球，信心会爆棚，好不好！ “说定了，要是赢了球，今天晚餐由我来请！”萧子锋说着，居然笑了出来。 在周羽印象里，没怎么见过萧子锋笑。可现在这一笑，足以让周羽放下了紧张，足以让她忍不住也笑起来。 不过，虽然偶像当头，周羽脑子里还撑着一根弦，知道要婉拒人家好意： “师兄，我一定好好打，不过晚餐就算了……” 话说一半，周羽很想叹气，如果不是要跟师父见他那位可以帮忙办转会的朋友，她才不舍得放弃跟萧子锋一块吃饭的机会。 “就这么定了！”萧子锋一锤定音，显然没注意到周羽的为难。 “别光顾着聊天，小萧，赶紧换球衣，”马理事长催促，又对身边随行人员道：“摄像机架起来，拍下来做资料。” “马理事长，真不打算给我留点面子呀？”范林这话像在撒娇。 “打着玩儿的，我要是年轻十岁，也要上场了。”马理事长兴致勃勃。 章节目录 第十七章 赢了算谁的 虽然马理事长说是打着玩儿，不过比赛完全按照正规赛事的流程走。 具有国际一级裁判资格的李总亲自担任主裁，由周羽和惠英宁代表各自一方抛硬币,最后惠英宁猜中了字，确定他们先发球。 此时两方的男队员都还没到场，而惠英宁走到了另一块场地，和她那个新搭档热起了身。 周羽远远地看着惠英宁，脑子里又浮起那个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悬疑。 训练馆突然响起的掌声，打断了周羽的思路，原来是萧子锋换好运动服，背着球袋进来了。 “子锋，穿上运动服，还是曾经那个少年！”有人朝着萧子峰打趣道。 萧子锋淡然一笑，越过众人，朝着周羽这边走来。 一群商港队员终于找到机会，上来围住萧子锋，纷纷找他要签名，萧子锋微笑地满足众人要求，看不出一点不耐烦。 “体力行吗？”好一会后，萧子锋走到周羽这边，放下球袋问了句。 “没有问题！”周羽回道，看着萧子锋打开球袋。 萧子锋的自传里，专门有一章在讲他的球拍。作为后场进攻型选手，萧子锋击球速度最高达到360公里/小时，所以他用的拍子对磅数要求极高，材质比一般拍子坚硬，平衡点也靠近拍框，据说为了得到更扎实的击球感。 周羽靠得近，清楚地瞧见，萧子锋还保持着老习惯，球袋里至少放了三只球拍。 “开始吧！”萧子锋说了一句，便往场上走。周羽赶紧拿上拍子，跟了过去。 萧子锋同周羽各站一边，挥拍热身的时候，刚才去办公楼那边休息的马理事长一行也已经回来。 “小范呢？”马理事长问。 “来了！”范林应声出现，已换上球衣，不过右小腿缠上了绷带，看着挺显眼。 “你这腿怎么了？”贺董探身看了看，问。 范林解释：“最近天冷，老伤有点复发，我刚才让队医打了针封闭。” “哎呀，有伤就别打了，”马理事长摇头：“今天就算了。” “没关系，我也好久没跟小萧比赛，就玩几把，实在撑不住，咱们换个人，”范林笑呵呵地道：“我知道，这几年经常上明星球赛，大家伙也看腻了我，今天咱们就当这里是小萧主场，我算是搭把手的。” “小范还真有趣。”马理事长被逗得笑起来。 十多分钟后，比赛就要开始了。 “周羽，不要因为对手是你们领队，就放水啊，我可盯着呢，”马理事长在场外半开玩笑地提醒道：“记住，咱们运动员一到场上，除了‘赢’这个字，其他的六亲不认！” 现场都笑起来，周羽抬了抬球拍，随即摆好姿势，看向将要发球的惠英宁。 哨声响起，一个后场平高球直接飞向周羽，明摆着是看她身材小，想将周羽调动到后场。 周羽后退，挥拍杀向惠英宁中路，萧子锋迅速上网封网，压制住范林的回球。前三拍，他们抓住了连续进攻的机会。然而几个回拉之后，周羽吊球失误，丢了一分。 接下来几球，虽偶有得分，不过周羽出现失误的次数有点多，一方面，范林和惠英宁很明显把强攻的目标对准了她，而另一方，客观的说，周羽状态没有跟上。 范林和惠英宁先打到11分，比赛暂停。 周羽知道自己表现不好，正准备过去跟萧子锋解释，萧子锋已经走到她跟前，道：“一是控制好球，二是盯住惠英宁的防守站位，不管在你直线还是斜线，直接扣杀，几个球得失不要紧，我们的目的，是要赢下整场比赛。” 原以为会被训一顿，没想到萧子锋只是平和地指点了几句，周羽松了口气，随后握了握拳头，喊了声“加油！” “加油！”萧子锋也回了句。 周羽一下笑了出来，心里那点莫名的压力，多少有所缓解。 哨声响起，两队又回到赛场，开始了拼杀。 此时整个训练馆的人，全围拢到比赛场边，外面还不断有听到消息的人进来，就为了欣赏当年超一流选手的再次比拼。 “好！” “漂亮！” 比赛正酣，几乎每一球，都引来众人的喝彩。 范林吊了一拍正手网前，攻势颇显凌厉，此时萧子锋挑出高球，迅速退回中场。没想到范林又在相同落点来了个正手网前，此刻周羽站在反手区域，萧子锋救球不及，小球落地，范林和惠英宁得分。 贺董干脆放下老板的矜持，此时冲着场上大声喊道：“萧总，加把劲！” 没有人注意到，正准备发球的范林，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范林发了一个前场内角球，萧子锋立刻回搓中腰，自然预判到，范林是想迫使对手挑球，以便高点上手。 比赛到现在，没人再觉得这是打着玩儿的。一个个高质量的接球与发球，让人眼花缭乱。这种从一开始就比分紧咬的高水平比赛，可不是随便在哪儿都能欣赏得到的。 几个回合之后，比分14:14。 萧子锋用手甩了甩头上的汗，说了一句：“不错，继续！” 打到现在，周羽总算找到手感，说来也多亏萧子锋，一边控制场上节奏，一边 还要分出精力带动她。 此时轮到萧子锋发球，然而球飞过网前的一刻，范林突然举起手中的拍子。 “对不住，这老腿不让我再打了！”范林叹了口气。 比赛宣布暂停，场外有人“噌”地一下跑过来，将范林扶住：“老大，怎么又伤到了，我就说嘛，您本来就不该上场！” “你懂什么，十年之后还能跟小萧打上几球，此生无憾！”范林说得还挺感性，由李帆和也跟上来的林助教一左一右地扶着，看似艰难地下了场。 范林刚到场下，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萧子锋自然也跟了过去，再出来时，对站在人群外，掂着脚在看的周羽道：“你们范队旧伤复发，今天就到这儿了，虽然没有取胜，不过我说话算话，晚上请你和你师父吃饭。” 周羽有些遗憾，这才打半局，还没分出胜负。 “不过瘾？”萧子锋像是看出了周羽在想什么。 周羽耸了耸肩，正觉得没自己的事儿了，干脆继续去做步伐训练，有人走了过来。 “萧总，刚才范队提议，让李帆代替他上场，继续把比赛完成，不知道你的意见……”李总问道。 周羽一下子站住，李帆要上场？ “这有点不公平，”马理事长笑着反对：“你们商港找两个最好的出来跟小萧打，他毕竟多少年没正规比赛，赢了算谁的？” 萧子锋没有急着回应，转头问周羽：“想不想继续？” “我听师兄的。”周羽看向萧子锋，眼神却闪了闪。 如果说刚开始被叫上场，周羽觉得自己是在陪打。此刻对手换成李帆，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为了那块天时表的事，周羽憋屈死了，要是她像席溪一样会武术，大概刚才就上手揍李帆了。 她当然揍不过那人，不过有机会在球场上比试一番，周羽已经控制不住跃跃欲试。 “李帆，跟前辈打球，悠着点啊！”范林坐在场边一张椅子上，冲着已经取了球拍过来的李帆嘱咐了一句。 话到周羽耳朵里，怎么听，都像是范林自觉势在必得。 心里不服气，周羽挨近了萧子锋：“师兄，咱们今天打败他！” 李帆笑呵呵地上了场，隔着网，冲萧子锋挥了挥手，稍嫌轻佻地道：“前辈，承让！” “既然上了场，就要抛开杂念，拼尽全力！”萧子锋望着李帆，说了一句。 周羽朝着萧子锋瞧去，感觉这话，倒像是在对着她说的。 章节目录 第十八章 小宇宙 比赛重新开始，李帆显然没打算悠着点。 毕竟是正当年的选手，李帆到了场上，跑动迅速，球路多变，防守能力强，再加上还有范林在场边指导，几球过后，两队拉开三分的差距，李帆和惠英宁领先。 周羽少有地在场上产生了焦躁情绪，她今天就想打败李帆，而不是被这个人打败。 各自回到位置，等待对方发球的空档，一只大手在周羽头上轻轻拍了一下。 周羽转头时，萧子锋已经站好，神色淡定地目视着对手。 接下来一球，萧子锋接发，迅速将球回推到李帆反手底线，李帆有点被动，被迫过渡到网前，萧子锋又将球推到另外一个底角，如此往复，不断调动对手，直到李帆一个转身，接球失误。 连续丢球之后，这一分来之不易，周羽觉得憋在心里的火，终于有了出口。 局势发生了变化，比分开始交替上升，双方打到19:19。 这个回合，惠英宁用平抽将球顶到周羽后场，李帆压低重心，以平行站位防守，不料周羽却往惠英宁后场压平高球，惠英宁很别扭地回了个网前，周羽直接上去封网，又得一分。 举了举拳头，周羽和走过来的萧子锋一击掌，彼此明白意思，终于到最后一球了。 “沉住气！”范林吼了一嗓子，可从神情上看，他倒有点沉不住气了。 此时的李帆，早没了刚上场时的轻松，死死盯住后场发球的萧子锋。 周羽摆好了迎战的姿势，目光和惠英宁无意中碰触了一下。 今天的惠英宁表现得不算好，尤其是在搭档换成李帆之后，感觉她节奏都乱了。两人像是各自在单打。 同周羽对视不过一秒，惠英宁挪开视线，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 这边萧子锋发了个网前小球，双方随之开始拉锯，到了一球定胜负的关头，谁都不敢轻敌。 萧子锋拍弦断开的时候，周羽刚打出一个平抽回挡，正要让出位置给萧子锋，忽然发现不对。 工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拍子坏了，在赛场上可是要命的事。 场外也有人发现状况，这时“哎呀”了一声。 对手的球已经回了过来，打到萧子锋的后场。 顾不上多想，周羽冲上前，将自己拍子扔给萧子锋。 萧子锋立刻接过球拍，惊险万分地将差点落地的球挑了回去。 与此同时，周羽转身下场，冲到萧子锋的球袋跟前，随手取出一只拍子，飞奔回场上。 又完成一记漂亮的扣杀后，萧子锋迅速和周羽重新交换了球拍。 一系列的换拍动作，竟是在比赛进行当中顺畅完成，而这份默契，发生在两个从没有配合过的人身上，虽然这一球是李帆和惠英宁得分，却不妨碍观众为萧子锋和周羽鼓掌喝彩。 20:20，到了争夺赛点的时候。 从没有一次，周羽这么渴望胜利。 此时训练馆里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望向一只升到半空的羽毛球。 然而一声哨响，主裁判定周羽挥拍不连续，换发球。 周羽回到接球位置，眉心稍稍拧起，倒是萧子锋神色淡定，只是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李帆发球，萧子锋接发球推了一个直线空档，惠英挑回，周羽迅速扣杀，直直打向李帆反手。 场上几个回合之后，谁都看出来了，火力渐渐集中在了周羽和李帆之间。 周羽连续打了李帆几个反手，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对，周羽是故意的，她就等这个机会……跟李帆单挑的机会。 李帆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回过来的球，一个比一个凶狠，试图用力量压制住周羽。 女选手要和男选手单独对抗，到底存在力量和速度上的差距，在坚持了一会之后，周羽后劲有点跟不上了。 即便如此，周羽依旧在和李帆周旋。 两人又相持了许久，直到李帆在网前打出了一个半高球。 周羽感觉什么东西迎面甩过来，几乎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手背上一疼，随即一只球在周羽身前应声落地。 主裁立刻吹哨暂停，萧子锋忙上来看情况。 周羽手背被李帆打过来的球击中，很显眼地红了一片。 “看到球过去，也不知道躲，这什么脑子啊！”球网另一边传来李帆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 周羽抬头看去，李帆拿着水在喝，眼睛却瞧到她这边，嘴角还勾着，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瞧了对方片刻，周羽从地上爬起，对主裁说了一句：“继续吧！” 周羽发球的时候，持拍的右手还在疼着。李帆本来挥拍力量就不小，再加上用了劲……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这人是故意的，不过说他纯属无意，也不能让人相信。 当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周羽曾听李帆吹嘘过，在赛场上，他要是看哪个对手不顺眼，有无数办法修理对方。 “后场。”萧子锋走过来，在周羽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周羽略一点头，先甩了甩手，随后挥拍发出了一个高远球。 李帆后场回防，反手击球。 周羽上前正手展搓，惠英宁急忙救球，往后场挑。 而此时萧子锋已经站到网前，显然是将后场机会让给周羽。 周羽疾速移到后场，猛地跃起，就是一记跳杀！ 混双比赛中，通常是由男运动员负责这种高强度的跳杀。周羽之前打女双，习惯了网前，而此刻迸发出小宇宙，也是被刚才下黑手的李帆给逼出来了。 李帆立刻回挡，球打到后场，角度合适，周羽索性又一记跳杀。 别说，打起来真爽！ 观看的人都在叫好，为周羽此刻出人意料的精彩表现。 而与周羽相比，李帆就像是被困住了一般，只能被动防守，几次试图扭转局面，快要得手，萧子锋总会切准时机挥拍上前，又把他打回原形。 就在周羽以一个漂亮的动作，完成第五次跳杀之后，李帆和惠英宁配合失误，撞到了一块，眼看着球从两人拍子中间落了地。 “赢了！”萧子锋大叫一声，举起了右臂。这是他取得胜利时，最习惯的动作。 周羽干脆扔了球拍，躺到地上，喘了几口气后，望着训练馆高高的天花板，放声大笑起来。 虽然只是一场内部比赛，虽然拿不到奖牌，可是能打到李帆脸色铁青，周羽就是觉得痛快极了！ “赢了很开心？”萧子锋走过来，低头看着周羽，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也笑了笑，随后朝周羽伸出了手。 周羽这才发觉自己有点傻，赶紧拉住萧子锋的手，从地上爬起，随后由衷地道：“谢谢师兄！” 刚才在球场上，尤其到最后，萧子锋由着周羽主导了节奏，并且频繁给她创造机会。周羽知道，搭档换了任何一个人，她都打不出今天的酣畅淋漓。 萧子锋随口说了一句：“今天表现不错，不过，远远达不到完美，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给你讲讲问题。” 周羽眨了眨眼，人家还没忘了这个茬呢！ 抓了抓头发，周羽只得很不好意思地又拒绝一回：“萧师兄，今天有点事儿，不能跟您一块吃饭了，能不能改到明天，我和我师父请您。” “放我鸽子？”萧子锋一脸好笑。 周羽实在踌躇，虽然经此一战，她已经把萧子锋当成自己人，不过有些事情，到底不好同人家说，尤其还是在商港的训练馆里。 “萧总，真不跟我们一起餐聚？”李总走了过来，笑着问萧子锋，随后转头，夸奖了周羽一句：“周羽啊，今天让我们大开眼界，那几记跳杀实在漂亮，小姑娘真厉害！” “谢李总。”周羽还有点不好意思。 “小萧，宝刀不老啊，”范林跛着脚过来，笑呵呵地道：“晚上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咱们兄弟多年没在一块，跟我们喝酒去，也好说说心里话！” “周羽和她师父请我吃饭，早就约好了。”萧子锋再次回绝。 周羽眼睛直眨，没想到人家还认准了自己，这可有点麻烦，难道她真要把萧子锋带去喜临门？ “这样啊，那就改日！”范林没有继续劝，不过瞟了瞟萧子锋和周羽，神色里带了一丝琢磨。 萧子锋过去同马理事长和贺董道别，周羽就在原地想了半天。萧子锋把领导撇了，就为请她和师父吃饭，再把人拒之门外，真是她不厚道了。 没一会，萧子锋转回来，对着周羽道：“一起走吧，我正好借了朋友的车，你换好衣服，到俱乐部门口等我。” 看着萧子锋提起球袋，往男更衣室那边走，周羽到底下了决心，冲着人家后脑勺道：“不用了，我自己有车，那个……师兄一会见！” “知道了。”萧子锋也没转头，直接回了句。 又愣了几秒，周羽转身往更衣室跑去。 喜临门楼下，周羽将小粉放到停车场，便小跑着进了大堂。 电梯前，周羽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她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半个多小时。 此时周羽的心情，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忐忑。 刚才从俱乐部出来，走到半道，周羽猛地刹住车。她那时才想起，萧子锋没问她在哪间饭店，她居然也忘了提。 为此周羽又调头回俱乐部，结果负责打扫男更衣室的保洁叔叔说，里面早就没人了。 周羽也没想到要跟萧子锋要手机号码，也联系不上人家。这事不上不下的，周羽一路过来，心里真是懊恼。 想到自己放了萧子锋鸽子，周羽忍不住抓抓头发。要是被别的锋蜜知道，非得被骂死！ “怎么现在才到？”有人站到了周羽身后。 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别掉链子 周羽肩膀猛地一缩，好半天后，才一点点转过头。 一张笑容浅淡的脸，出现在周羽眼前。 “师兄……到啦?” 周羽知道不应该笑得那么心虚，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啊！ “你应该在我前面走的吧，”萧子锋问道，看了看手上腕表,“怎么倒迟了？” 周羽目光落到萧子锋戴着的天时表上，居然走了神，又想到她那九万八，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萧子锋诧异地问。 周羽元神归位，眼睛眨了半天，含糊道：“没……呢！” 此时周羽开始疑惑，是不是她脑袋不清楚，明明跟人说过地址，结果自己给忘记了？而接下来，周羽又在心里盘算，一会上去，还得跟师父解释一下，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添双筷子的事。 “萧师兄见过我师父吗？”周羽灵光一闪，想起好像之前师父提到过萧子锋，听他的语气，两人似乎是认识的。 “我们相识很多年了。”萧子锋回道。 周羽又放下一点心，既然认识，至少不会冷场。 不过有些话，周羽觉得，还是要说在前面：“师兄，今天是我师父请客，您不用破费了，我师父那人挺爱面子，您能过来，他一百二十个欢迎，不过要是您抢着买单，他肯定不高兴。” “我知道了。”萧子锋笑了笑。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等电梯里的人都出来了，萧子锋站到外侧，用长臂挡住门，很有绅士风度地让周羽和旁边几位女士先进去。 “我们去几层？”最后进来的萧子锋对周羽问。 “四楼。”周羽回道。 没等萧子锋伸手，一个女孩已经替他按下楼层键。背对着周羽的萧子锋朝人家点点头，算是道谢。 周羽看不见萧子锋表情，却注意到，从电梯外就在打量萧子锋的女孩，蓦地眼睛亮起来。 其实何止那女孩，此时，萧子锋已经陷入电梯里所有女士们的目光包围中。 “先生，你是萧子锋吧？”那女孩忍不住搭讪了一句。 “不是，认错了。”萧子锋语调平淡。 “真像哎！”又有人笑道。 萧子锋没有再开口，只抬头看着电梯屏幕板上不断跳动的数字。 没一会，终于到了四楼。 周羽从里面挤出来，回头看着电梯门缓缓阖上，追上已经走出几步的萧子锋，没忍住笑了出来。 “哪个包间？”萧子锋回头，注意到周羽表情，不免疑惑：“什么事这么好笑？” “师兄是不是总在外面被人认出来？”周羽问。 萧子锋摇头：“能认出我的越来越少，而我希望，被人彻底忘掉。” “做公众人物是不是很有压力呀？”周羽好奇地打听。 “应该是非常……麻烦。”萧子锋言简意赅地道。 有服务员过来领位，周羽报出了包厢号，猛地想起还有一个重点，赶紧跟到萧子锋后面，道：“师兄，我师父今天请了他认识的一个人，是让人家帮我转会，” 说到这里，周羽特意叮嘱一句：“您听听就算了，暂时……别说出去啊！” 萧子锋眼中的惊讶一掠而过：“保密是吗，没有问题，不过，为什么要转会？” “哎呀，子锋，没想到你跟小羽一块过来！”一间包厢门口，郭炳辉早就站在那儿，此时抬脚过来，越过周羽，上去握住萧子锋的手，随后又亲热地揽住他肩膀。 看到郭炳辉如此热情，周羽心里想，早知道这二位亲密到这种程度，她也不用纠结了。 “我还怕你事忙，没空过来！”郭炳辉带着萧子锋往包厢里走。 萧子锋随口问了句：“是不是我来晚了，别的客人到了吗？” “哪有什么别的客人，今天我单请你一位。”郭炳辉笑着回道。 萧子锋稍愣，转头看看跟在后面的周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周羽却没明白过来，还问了句：“师父，您那位小兄弟呢？” 郭炳辉用看傻丫头的目光瞧瞧周羽，随后掉头对萧子锋笑道：“我这徒弟吧，我不是说她智力有问题，就是有时候脑子缺根弦。” “师父……”周羽拿眼瞧瞧郭炳辉，这还是亲师父吗，当着外人的面，说她有点傻。 等进了包厢坐下，郭炳辉开始喋喋不休：“子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孩子从小把你当偶像，她小时候上体校，专门有个笔记本，里面贴的全是你照片，还有她为你画的素描，别说，真有点像，回头让小羽当面给你来一张？” 冷不丁被郭炳辉漏了底，周羽全无防备，一时间嘴张得老大，脸红到脖子，朝着郭炳辉瘪起了嘴。 想了半天，周羽觉得，还是要跟萧子锋解释：“师兄，别听我师父瞎显摆……” 萧子锋一直在瞧周羽，此时看着她羞窘的样子，已经忍俊不禁。 “有什么不好意思，子锋跟我十多年的兄弟，”郭炳辉伸手拍拍周羽后脑勺：“不过，小孩子家连辈份都搞不清，什么‘师兄’，你得叫一声‘师叔’！” 这下，周羽总算大彻大悟。 原来，萧子锋就是她师父一直挂在嘴边的……小兄弟。 要不要这么巧啊！ “算了，不用叫师叔，把我叫老了！”萧子锋打了个圆场。 “这是规矩，”郭炳辉倒认准了，还在对周羽循循善诱，“我当年在国家队的教练，带过你师叔，咱们辈份得从师公那边论起。” 周羽：“……” 师叔…… 打死周羽，这两个字也叫不出口。 “这孩子小时候嘴特别甜，大了就笨了，大概是不好意思。”见周羽半天没反应，郭炳辉打起了哈哈。 看着此刻一脸木呆呆的周羽，萧子锋实在想笑。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周羽不知道郭炳辉跟他多年的交情，更搞不清郭炳辉今天要请的是谁。 炳哥的这个小徒弟，还挺有意思。 “还不叫人！”郭炳辉又催。 周羽满心不服气。萧子锋不过大她十一岁，虽然她一直对人家怀着敬佩之心，可不代表要自降辈份。在称呼这事上，周羽决定要站稳立场。 周羽今天嘴硬得很，郭炳辉最后到底没了办法，转头正要跟萧子锋道歉，不想萧子锋手机这时响了。 同郭炳辉说了一声，萧子锋起身，到外面去接电话。 等人出去，郭炳辉凑过头，又劝起了周羽：“回头记着改口，不行你就叫‘萧叔叔’，到底能不能转会到南华，就看今天，小羽，咱一定要把人哄好了，子锋这人耳朵根软，我最了解，他一高兴，什么事都好说！” “不叫！”周羽小脸皱到一块，这不成了算计人了吗！ 郭炳辉看出周羽这是转不过弯了，嘿嘿一笑，又带着商量道：“要不是为咱们小羽的前途，师父也不会脸皮厚成这样，不叫就不叫吧，不过回头要多笑笑。” 周羽两手托腮，无奈地瞧着郭炳辉，她师父也是给逼急了，平常自尊心挺强的人，今天这是豁了出去。 “子锋这人念旧，我到蓉城那几天，住的是他安排的酒店，人家还开车陪我去见老朋友，听说我没了工作，子锋主动问我要不要帮忙，”郭炳辉朝门口那边看了看，道：“前头我都铺垫好了，就差临门一脚，咱们千万别掉链子。” 周羽正哭笑不得，包厢门从外面打开，萧子锋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炳哥，让你们久等了!”萧子锋道了声歉，坐回到了位置上。 周羽望向萧子锋，看着敬仰多年，今天还帮着她大败李帆的师兄，越发觉得除 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她做不出别的来。 服务员上了茶，又送上菜单，郭炳辉客气地递给萧子锋，请他点菜，萧子锋也没推辞，低头看起菜单。 包厢里，这时安静了下来。 郭炳辉一眼不眨地盯着萧子锋，周羽知道，他要踢临门一脚了。 萧子锋将菜单还给服务员时，郭炳辉端起茶抿了一口，终于出脚：“子锋，那几天在蓉城，多谢兄弟你照应，你问过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呢，一直也没好意思说，其实……真有难处。” “炳哥，有什么事，您就说，我尽量帮把手。”萧子锋这时起身，替郭炳辉的杯子里续上了水。 郭炳辉看了看脸有些红的周羽，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是我家姑娘。” “转会的事？”萧子锋也朝周羽瞥了一眼。 “你怎么知道？”郭炳辉一脸讶异。 萧子锋笑而不答，而此时，周羽一下回过了味。 郭炳辉之前说的找小兄弟替她转会，什么俱乐部随便挑，原来都只是脑子里想出来的，师父根本就没跟人家提过！ “范林那狗东西，记恨了我十多年，终于逮到机会下手了，把我赶出商港，其实也无所谓，到哪儿我都能混，可那家伙心狠手辣，转头又对付小羽，先是逼她退役，见孩子不上当，又把她晾到一边……” 郭炳辉絮絮叨叨地说着，到最后一拍桌子：“姓范的年轻时候就阴得很，这些年恶心事更做了不少，我把话放这儿，他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绝对不得好死……” 话还没说完，萧子锋的电话再次响起。 萧子锋看了看手机，冲师父俩点一点头，再次出去。 趁着萧子锋不在跟前，周羽赶紧问了句：“师父，我的事，您之前没跟人家说?” “现在说也来得及，”郭炳辉一摆手：“我早想好了，咱们爷儿俩把范林做得那些事一说，子锋肯定义愤填膺，然后一口答应帮忙，子锋是在南华当老总的，安排个把人还不简单，你等着吧，他一会点了头，事情就解决了。” 周羽瞧瞧郭炳辉，自己这位师父吧，有时候想问题，实在好天真！ 服务生进来送前菜，门一开，萧子锋的声音传了进来：“过一段时间，等这边安顿下来，我亲自回去见老板，谢谢他的体谅……” 没一会，门阖上，萧子锋后面说了什么，便听不到了。 “好吧，”郭炳辉喝了口茶，对正往门口看的周羽承认道：“你师父呢，从来不爱求人，虽然子锋好说话吧，可我那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今天有你在我旁边，师父才有勇气把话讲出来。” 等萧子锋再进来坐下，郭炳辉便脱口而出：“子锋，能不能帮一帮你这侄女，她才二十一岁，状态怎么样，你也知道，这就退役了，前头十几年的努力全都白费，我就求你这一次，把孩子转到南华，我用名誉向你保证，她到了你们那边，一定好好打球，不会丢你的脸。” 明显沉吟了片刻，萧子锋回道：“炳哥，是这样，我已经辞去南华总经理的职务，今天早上正式生效。” 郭炳辉：“……” 周羽：“……” 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惨是真惨 本来求人就不容易，现在还被一句话挡了回来，郭炳辉老脸顿时通红。 注意到郭炳辉神情，周羽心疼多过失望，赶紧从桌子下拉拉他袖子，又小心地用余光观察萧子锋，生怕人家生出什么误会。 周羽记得她妈妈说过，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就算萧子锋拒绝帮忙，也是理所当然。 好在没一会，郭炳辉缓过了劲，又赶紧把话往回收：“刚才那些，是我说着玩儿的，你当没听见，咱们今天就是来叙旧，也让小羽认一认长辈，子锋，我这几天真高兴，难得你重情重义，到现在都没忘了我这老哥哥。” “炳哥，”萧子锋一只手撑着下巴，想了想，道：“今年南华已经满员，如果周羽有意转会，可能要等到明年下半年，那个时候应该有名额出来，回头我跟他们说一下，让周羽过去试训，不过最后能不能签……还得靠她自己。” 周羽愣了愣，萧子锋这话，又不像是不肯帮忙。 郭炳辉眼里闪出一丝希望，可随即又摇摇头：“老弟，谢谢你关心，我还是想别的办法，不瞒你说，孩子实在等不了那么久。” 周羽瞧瞧郭炳辉，心里苦笑，师父哪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实在不忍心郭炳辉为难，周羽故作轻松地道：“师父，既然师兄说了，我就等一年，我能坚持住！” “你坚持什么，到现在不明白，那些人就想废了你！”郭炳辉猛地一拍桌子，面色通红。 周羽一下怔住。从小到大，她眼里的郭炳辉虽然混得不算好，可成天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一样，比谁都好说话，比谁都能忍。谁能想到，师父今天会突然情绪失控。 “炳哥，别激动!”萧子锋起身，走到郭炳辉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咱们慢慢说。” 周羽也站起来，低着头道：“师父，对不起！” 沉默许久之后，郭炳辉轻叹一声，对周羽道：“小羽，坐下吧，师父不是骂你，我是心疼啊，席溪跟我说，你这几天在商港被他们折腾得够呛，师父当亲生女儿看大的孩子，在外头给人欺负，我又……一点忙也帮不上，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就为郭炳辉这几句肺腑之言，周羽眼圈红了起来，到底待不住，说了一句：“我去洗手间。” 等周羽走出去，萧子锋拉过椅子，坐到了郭炳辉旁边。 萧子锋十多年没见郭炳辉，那天在南华俱乐部外，不经意间看到在门口来回踱步的郭炳辉，第一个念头便是岁月催人老，当年风华正茂的炳哥，已经变成了老头子。 这场重逢，对于萧子锋来说，称得上百感交集。那些他曾不愿回忆的过往，在郭炳辉的谈笑间，似乎云淡风轻了。在这一点上，萧子锋挺感激郭炳辉，而他对于郭炳辉的感激，又何止于此。 在蓉城时，萧子锋也看出郭炳辉有心事，不免问了几句，可郭炳辉支吾半天，才透露一点，他刚丢了工作，不过又找到了。萧子锋原以为郭炳辉到蓉城只为散心，现在总算明白，他是特意找过来，要替周羽找一条出路。 “炳哥，周羽转会的事，你先不用着急，我找几个朋友问问，说不定别的俱乐部还有名额，总不会让周羽没球可打。”萧子锋知道，于情于理，他不能袖手旁观。 郭炳辉眼睛马上亮了，一把抓过萧子锋的手：“兄弟，这事我真得拜托你，只要让我家姑娘离开商港，去哪儿都成，范林现在连她的训练都停了，就为了逼她自己走人，这要是没了系统训练，小羽的状态保持不下去啊！” 萧子锋点了点头道：“我了解，会尽快给你答复，好吧！” “子锋……”郭炳辉拍了拍萧子锋的手，一脸的不好意思，“对不住啊，我这人一事无成，连自己徒弟都护不住，才会来打扰你。” “您这话可不对，谁都会遇到难处，炳哥能来找我，是看得起我萧子锋。”萧子锋由衷而发地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当年他被跌进谷底的那一刻，伸手拉了一把的就是郭炳辉，这恩情……萧子锋会记一辈子。 又思忖了一会，萧子锋道：“羽球理事会明后天在锦城开全国俱乐部业务交流会，我去了解一下，看哪个俱乐部还要人，不行的话，再想别的办法。” 萧子锋为人谨慎，从不会跟人打包票，这一次为了郭炳辉，他算是破了例。 “我之前就跟周羽说，她的事，你一定会帮忙，”郭炳辉吃下了定心丸，咧了咧嘴角，可随后，神色里又有些踌躇：“我不是得寸进尺啊，范林那家伙放了话，不会同意小羽转会……” “没事，到时候我出面协调，”萧子锋回道，随即又笑起来：“什么叫得寸进尺，炳哥有什么吩咐，我肯定要给您办到，说来炳哥有眼光，您这徒弟挑得不错，我也认为，周羽身上有潜力可挖，不能浪费一棵好苗子。” 郭炳辉心头大石落地，立马又来了劲头，同萧子锋聊起周羽：“当年我头回看到这孩子，瘦瘦的小姑娘，成天闷不吱声，总一个人蹲在角落，可你叫她过去训练，再苦也不叫，到了场上更是生龙活虎，反应能力特别快，耐力、爆发力还有柔韧性那就别提了，你想想，她妈妈是乔芳，小羽能差到哪儿去！ “乔教练的女儿？”萧子锋稍有些惊讶。 郭炳辉也好奇：“你进国家队的时候，乔芳早就退了，你怎么会认识她？” 有些关系，说出来就复杂了，萧子锋也不太想讲，只含混地道：“乔教练是前辈，当年这个名字，对我们这些初学羽毛球的小孩，称得上如雷贯耳。” 郭炳辉也只是随便一问，并没放在心上，继续兴致勃勃地道：“我跟你说，小羽她妈妈当年在赛场上叱咤风云，我最早就是给乔芳当陪练，亲眼看着她拿下一个又一个大赛，那时候吧，每回她站到领奖台，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国歌响起来，我们下面所有人都心潮澎湃，话说当年的运动员都单纯，只想着拿好成绩，为国争光，哪像现在，个个花里胡哨……” 萧子锋笑了笑，又替郭炳辉杯里倒了茶水。 郭炳辉心情一好，话匣子便开了：“我家小羽跟别人不一样，不信你现在问她，为什么要打球，她肯定告诉你，是要为国争光，做最好的球手，就凭孩子这句话，我才把她从小带到大，不过吧，小羽现在也挺为难，乔芳想让她退下来读书……” 包厢门一开，周羽走了回来，先观察了一下郭炳辉的神色，发现他居然笑呵呵的，不由愣了愣。 郭炳辉朝着周羽招招手，等她坐到旁边，便开口哄道：“师父跟你认错，把我家姑娘吓到了，怎么说呢，纯属误伤，我是恨范林那小子，一时没憋住，刚才这事吧，千万别告诉你妈，她比谁都护犊子，知道我吓到你，回头肯定要给我脸色！” “不生气了？”周羽还有些疑惑。 郭炳辉赶紧摇头。 周羽松了口气：“我知道师父不是骂我，您和我妈一样，处处为我好。” “这小丫头，教你嘴甜一点，你倒全用师父身上了。”郭炳辉哈哈大笑。 萧子锋看看周羽，他完全没想到，乔芳和周羽会是母女。 周羽也正好在瞧萧子锋，刚才她在外面走廊上站了半天，琢磨怎么安抚住郭炳辉，没想到转头回来，郭炳辉已经云开雾散，还笑得那么开心。显然，是萧子锋把人哄好了，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 于是，周羽对萧子锋的佩服更添了几分。 这顿饭吃得不错，郭炳辉同萧子锋有说有笑，讲了不少两人一块在国家队的经历。 虽说转会南华的愿望一时实现不了，周羽心里空落落的，不过能听听萧子锋当年旧事，倒成功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就比如，萧子锋提到，当年他一度惨到被停训，训练馆和宿舍不给进，连食堂的饭卡都被停，还是郭炳辉悄悄把他带进宿舍，找人腾了个睡觉的地方，又把自己的饭卡给萧子锋，才算没把他饿死。 惨是真惨，不过郭炳辉和萧子锋都没有说前因后果。周羽想不起来，在萧子锋自传里有这样的记述，可从本尊口中讲出来，周羽相信是真的。原来萧子锋的职业生涯，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一帆风顺。 听到最后，周羽居然从萧子锋身上找回了信心，在那么大的挫折面前，偶像都能挺过去， 周羽顿时生出勇气，她一定也能！ 一顿饭宾主尽欢，此时周羽在收银台付账，郭炳辉亲自将萧子锋送下楼，又回来找周羽。 “多少钱？”郭炳辉说着，便从他的公文包里拿钱包。 “您管我多少！”周羽回了一句，随即道：“师父，您今天话可真多，人家都快不耐烦了，您还在那说。” “子锋这人脾气好着呢，他才不会不耐烦，”郭炳辉先是不以为然，想了想，又埋怨起周羽：“那你不早点提醒我。” 周羽也只是开句玩笑，这时结完账，推开郭炳辉的钱包，同他一块下了楼。 师徒俩一前一后出了喜临门，郭炳辉站在门口，伸了一个懒腰，颇为志得意满地道：“跟兄弟聊天，就是痛快！” 周羽看看自己师父，今天这顿饭，虽然结果不如预期，不过能教郭炳辉这么开心，其实也挺好的。 “暂时先留在商港，就当卧薪尝胆，”郭炳辉叮嘱道：“师父不在，还有你冯叔叔，用不着怕那帮人。” “我不怕他们，”周羽说着，想到白天那场畅快淋漓的比赛，不免道：“那些人也没多厉害。” 郭炳辉拍拍周羽的头：“你这点倔脾气，挺像你妈，我相信，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家姑娘前途无量！” 听到这一句，周羽又有些烦闷，萧子锋已经离开南华，转会的事又没了着落，哪谈得上什么前途。 郭炳辉想到萧子锋方才给出的承诺，不由感叹：“子锋这人不错，转会的事……” “师父，刚才您和师兄聊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周羽现在听到“转会”两个字就头疼，干脆打断郭炳辉，问：“他也会被人欺负？” 原本郭炳辉也想把定心丸交给周羽，结果被周羽一打岔，转瞬就忘了，这时笑呵呵地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帆风顺，当年他被坑惨，又受了重伤，差点就打算撂挑子，你一定想不到吧，全靠师父把他劝回来。” 周羽直接乐了：“我师父原来这么厉害！” “听着意思，还瞧不起你师父了！”郭炳辉故意拉了拉脸，“还不把车开过来，让你换个四轮的，你不听，这大冷天，成心想冻死师父！”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我打球碍着谁了 几天后的清晨，周羽从床上醒来，推开卧室的门，便听到厨房“叮叮当当”，走过去看时，一向很早就出门的乔芳，此时竟在厨房里做着早餐。 “妈，还没走啊？”周羽问了一句，也不等答案，转身跑进卫生间洗漱。 乔芳回过头，没看到周羽，只听见卫生间那头的关门声，微微地摇了摇头。 此时餐桌上，乔芳将早餐端到了周羽面前。 “现在是冯教练带你？”乔芳坐到餐桌边，看着周羽端起粥碗，问了一句。 “……哦！”周羽含糊了一声，赶紧埋头喝起了粥。 冯教练回到队里当天，脚都没站稳，就被塞了一份教练进修班的通知书，又匆匆地走了。至于周羽，算是被范林手下的林助教盯住，虽然没说不让她训练，可是派了不少琐碎的事，比如在场地边记录训练数据，比如给队友做后勤服务。虽然不累，却让周羽完全找不到自己训练的时间。 “你‘哦’什么？”乔芳拧了拧眉头。 “挺好的！”周羽赶紧回道。如果不是心里还想着，按萧子锋的说法，明年下半年或许有机会到南华试训，都快被人晾成干的周羽，只怕这时候不用人明示暗示，自己就递了退役申请。 好在乔芳没有问下去，母女俩各自用起了早餐。 周羽吃完饭，赶紧到厨房将碗洗了，趁着乔芳换衣服的工夫，忙着溜出家门。 乔芳是听到门“砰”的响了一声，才从卧室出来。此时门边鞋柜上，周羽放在那儿的球袋，已经不见了。 体校二宿舍的大院里，乔芳正要往大门那边走，迎面瞧见郭炳辉，这位提着早餐，正优哉游哉地从外面回来。 “早啊！”郭炳辉也瞧见乔芳，立刻迎过来，笑着问了一句，“难得啊，大忙人今天走得这么晚？” “和徐惠去走访几间俱乐部，半年前出去的那批学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新环境，”乔芳回道，又看看郭炳辉手里的早餐，一脸不赞成：“这种油腻的东西，以后少吃一点，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不知道啊！” “平常太清淡，嘴里没滋味，今天打个牙祭，”郭炳辉糊弄了一句，随后瞧瞧乔芳，“小羽搬回来住了，母女俩能多说几句了吧？” 乔芳叹了口气：“这孩子跟你，比跟我亲。” “还吃上醋了，”郭炳辉不免得意，又语重心长地道：“你呢，别一天到晚冷着脸，孩子想跟你亲近，又有点怕你，我都看出来了，你还感觉不出来？” 乔芳打量着郭炳辉，哭笑不得：“你还真闲，连我家里的事儿都管。” “当我没说。”郭炳辉赶紧摆手，忽地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萧子锋答应替周羽转会的事告诉乔芳。不过在心里盘桓片刻，郭炳辉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到底知道乔芳一向丁是丁，卯是卯，想法不容易转弯，郭炳辉决定先斩后揍，要不还真拧不过这位乔副校长。 “正好跟你说一声，下个月那边就要通知你上班，这几天好好休息，后面要忙了！”乔芳又叮嘱一句，便准备要走。 郭炳琢磨片刻，还是叫住乔芳：“听小羽说，你在给她联系大学的事儿？” 乔芳停下脚步，回过头想了想，道：“咱们都是替孩子着想，不过考虑的角度不一样，可归根到底，那是我女儿，我不会害她。” 郭炳辉一时没忍住，劝了乔芳一句：“小羽是你女儿，这没错，不过她大名叫周羽，二十一岁，已经是大姑娘，什么事情对，什么事情错，她心里比谁都有数，你不能老把小羽当孩子，要多听听她的想法。” 此时是上班时间，宿舍大院里出出进进，郭炳辉嗓门有些大，不免引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乔芳啼笑皆非，提醒了一句：“大白天的，你要跟我吵架吗？” 郭炳辉立刻闭嘴，两人认识三十多年，哪回他也没能说得过乔芳。这是硬伤，已经治不好了。 “我回去了，不耽误你上班！”郭炳辉干脆认了怂，拔腿就要走。 “等一等，”乔芳却叫住了郭炳辉：“你家老太太在天寿园的墓地，具体是在A区几零几？” “问这干啥？”郭炳辉不解。 “明天老周的五十五岁生日，我要过去看看他和辉辉，给老太太也送一束花，小羽小时候，多得她老人家照应，到现在小羽还常提起奶奶。”乔芳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 “跟老周隔得不远，A区703，要不要我陪你？”郭炳辉眼睛闪了闪。 “我一个人去，”乔芳摇摇头，又特地嘱咐郭炳辉：“你也别跟孩子提这事，她这两天心事重重的。” “看出来了？”郭炳辉笑得有些心虚。 乔芳却没有多问，同郭炳辉道了别，便转身往大门外走。 商港俱乐部运动员宿舍楼下，周羽正在跟家私公司的人清点从各间宿舍更换下来的旧桌椅。 此时临近中午，半天的活总算做完，周羽在交接单上签过字，递给了家私公司的工作人员。 “小姑娘，你新来的？”人家好奇地问了一句。 周羽笑了笑：“我来了五年。” “头一回见你，刚才瞧你穿着队服，我还以为是这儿的运动员，”对方打趣道：“不过体格不像，那帮打球的一看就高高大大，你个头太矮了。” 周羽：“……” “好了，我们这就齐了，到现在没吃饭吧，赶紧去食堂，下回还来找你！”人家说着，便上了运送家具的卡车。 看着卡车掉了头，周羽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跑进宿舍门卫室，从里面拿出自己放在那儿的球袋，随后走到外面，找了个树荫下，取出水壶和早就准备好的面包，大口地啃了起来。 一个上午忙着跟人搬桌椅，周羽也是饿坏，再加上打算吃完去训练馆练一会儿，不免有点狼吞虎咽。 一辆灰色轿车，此时在离周羽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羽自然没注意到，那辆车里，有人一眼不眨地盯着她。 “小羽这也太狼狈了吧，”开车的一位中年女士嘀咕了句，转头问后面的女同伴：“乔芳，我怎么感觉，孩子受了欺负。” 车后座上的乔芳半天没说话，攥在手里的电话，屏幕开了关，关了开。 最后，乔芳还是将手机放回口袋，伸手推开了门。 此时的周羽已经吃完，站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便往训练馆快步走去。 “一块去看看！”中年女士也准备要下车。 “我自己过去，就问一下情况，”乔芳说了一声，叮嘱道：“你先去食堂吃饭，回头我来找你。” 午休时间，训练馆里空无一人。 周羽简单地热了一下身，便打开了步伐练习器。 这几天，时间被卡得死死的，周羽只能利用业余时间，晚上到体校二宿舍旁边的操场长跑，在小区健身房做力量训练，然后趁着中午休息，来训练馆上一下器械。 只是今天忒不顺了，周羽还没练到十分钟，有人突然闯了进来。 “停！” 听到一声大吼，周羽立刻站住，回过头，便瞧见挺不让人喜欢的林助教。 大概是在范林身边跟的时间长了，林助教也学会他那副做派，抬脚走过来，背手绕着周羽转了一圈，道：“早有人反应，你未经允许，私自在休息时间进入训练馆。” “没谁规定中午不能练啊？”周羽嘟哝道。 “早上范队说了，中午训练馆必须清场，不服气，你自己去问他！”林助教喝了回来。 周羽咬了咬唇，将脸扭到了旁边。 又上下瞧瞧周羽，林助教哼笑一声：“你装什么傻呀，就算你训练得再好……这么说吧，就算你能把惠英宁和李帆打败，在商港这一亩三分地，也没有你站的地儿。通知你一件事，明年运动员的注册，范队跟上面打过招呼，你的名字已经被划掉。这回你不想退，都得退了！” “为什么，我填过表的！”周羽大吃一惊。 林助教拿眼扫扫周羽，根本不屑回应。 “我不会退役，我打球碍着谁了！”周羽到底被逼急了。 现在接近年底，商港不给她注册，一时半会又转不了会，周羽真就只剩退役一条路了。 “你跟我吵有什么用？”林助教也吼了回来，“正式提醒你，以后不许你踏进训练馆一步，否则就按队规处置，知道什么意思吗，直接开除，连最后一个月都不让你混，别怪我没告诉你。” 林助教说完，转身就走。 周羽一屁股坐到地上，怔了半天，将脸埋进了膝盖里。 原来……走投无路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绵软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周羽的头。 当眼眸里出现一个身影，周羽蓦地愣住。 乔芳站到了她面前，在周羽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 “妈……”周羽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口。 母女俩对视片刻后，周羽的眼眶一酸，泪水瞬间流了出来，便再也止不住。 太过内敛的性格，让乔芳看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做不到像别的母亲那样，给予孩子一个温暖拥抱。她只是将周羽从地上拉起，随后从包里取出纸巾，塞进周羽手里，问道：“商港要你退役？” 周羽将纸巾按在脸上，她最难堪的一面，到底让乔芳看到了。 “想过怎么办？”乔芳又问。 “妈，我……”周羽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道：“他们越不让我打，我就越要坚持下去，我不能认输！” “然后呢？”乔芳看向周羽，她这个看着乖巧听话的女儿，骨子里天生有一股倔强。 对于乔芳来说，这份遗传于她的倔强……又恰恰是她并不想见的。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二章 再拼一把 第二十二章再拼一把 “师父找到他一个朋友，要帮我转会，这事很快能解决。”周羽低下头道。 乔芳却不以为然：“不能完成运动员注册，你怎么转会？” 周羽整个人定住，的确……来不及了。 乔芳没有再说下去，默默地看着周羽。 “我想像妈妈一样，”片刻之后，周羽哽咽着道：“爸爸说了，我和辉辉……总有一个小孩，要替妈妈完成奥运梦想！” 周羽一边说，一边用手背擦着泪，并没有注意到，乔芳貌似平静无波的眼神里，显出了一丝惆怅。 好一会后，乔芳道：“我从没要你或者辉辉弥补我的遗憾，你的人生，始终只属于自己，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想得……太多了！” “妈……”周羽呆呆地看向乔芳。 “你们都在这儿。”有人走了过来。 周羽赶紧擦了擦眼泪，看向已经站到她面前的乔芳最好的朋友徐惠，声音嗡嗡地叫了一声：“徐阿姨。” 徐惠打量周羽片刻，转头对乔芳道：“我跟商港一个认识的教练打听了，是这儿的领队范林使坏，也讲不出什么正当理由，非逼着小羽退，好多人都知道这事，够可恶的，大男人对付一个小姑娘，他还真有本事！” 说着，徐惠蹲了下来，伸手抱抱周羽，安慰道：“乖，不哭了啊，你师父太不靠谱，出事都不跟我们说，要不是今天我跟你妈正好来了商港，看见你跟个小可怜儿似的，蹲在路边吃面包，还被稀里糊涂蒙在鼓里！” “回家吧！”乔芳走到旁边，整好周羽的球袋，等徐惠放开周羽，又上去要拉她的手。 周羽并没有起来，迟疑半天后，道：“下午要修草坪，他们让我到现场守着。” “你倒挺负责任，”徐惠被周羽逗笑，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小脸：“果然是乔芳的的女儿，受了再大委屈，该做什么还得做，就是一个字——傻！” “可以，不过明天正式请假，如果不批，我去跟他们谈。”乔芳说着，又拿出纸巾，替周羽擦干了脸上的泪，“不要在欺负你的人面前哭，知道吗？” 周羽点了点头，看着乔芳同徐惠一同出了训练馆。 傍晚时分，周羽意兴阑珊地在体校二宿舍边的操场跑步，耳机里的音乐忽然停了，有电话打了进来。 电话一接起，周羽便听到郭炳辉的大嗓门：“南华俱乐部刚给我打电话，让你这几天过去试训，我家姑娘的运气，那是杠杠的！ “不是说那边没名额吗？”周羽一愣，关于转会南华的事，萧子锋上回说得很清楚了。 “我没告诉你？”郭炳辉居然反问一句。 周羽一头雾水：“告诉我什么啊？” “哎哟，瞧我这记性，那天在喜临门，你师叔拍着胸口，答应给你找个好地儿，”郭炳辉笑道：“子锋这人向来言出必行，我都没想到，他给解决得这么快，话说，我家小羽多好的苗子，有点眼力劲儿的俱乐部，哪家不抢着要！” 惊喜如蜻蜓点水，刚落到周羽心上，倏忽一下，便没了踪影。 如果这个消息能早一点来…… 念头不过一闪，周羽便回过神，哪有什么如果，路已经被堵死了！ 垂头想了片刻，周羽道：“师父，我妈今天去了商港，已经知道所有的事，她让我退役，我……请好了假，除了办手续，以后应该不会再去商港了。” “答应你妈了？”郭炳辉吃了一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周羽用一只脚尖在塑胶跑道上来回摩挲着：“谢谢您这么多年带着我，我刚才想了好多，其实到这个地步，不怪别人，是我自己不努力，如果当初我再加把劲，早一点出成绩，也不会……” 周羽眼眶一酸，一颗泪水滴落到脚面上。 “这事交给我，我同你妈去谈，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丢掉，你得信我，等去了南华，不出一、两年，小羽你绝对能出成绩！”郭炳辉说到这里，语气激动起来，“范林这个畜牲，阴险狡诈，别是他故意把你妈引过去的，坏到这种程度，难怪生不出孩子！” 周羽用手抹了把眼泪：“来不及了，他们把我明年运动员的注册申请都撤了！” 顿了几秒，郭炳辉吼了出来：“混蛋，这是下了狠手，要毁我家姑娘！” “师父，我没事，您别急！”周羽抽了抽鼻子，又赶紧劝道，怕郭炳辉被气到哪儿。 “周羽，我就问你一句，听我的，还是听你妈妈的？”郭炳辉忽然问道。 周羽：“……” 等了好一会，见周羽没回应，郭炳辉又改了个问法：“你是想任由那些人把你踩扁，还是赌上一口气，让人知道咱不是孬种？” 犹豫了半天，周羽还是没说话。 郭炳辉是真急了：“你好好想想，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真打算退役，我也不拦着；决心要打下去，师父马上订到蓉城的高铁，我陪着你，爷儿俩再拼一把！” “师父……”周羽嗫嚅了半天，心里充满沮丧。 这天一早，外面还黑着，周羽不敢惊动主卧里的乔芳，蹑手蹑脚出了家门。 楼下的大院此时还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走动。天有些冷，周羽裹紧身上的冲锋衣，低着头，迈步朝体校二宿舍外走去。 周羽今天要去的，是锦城天寿园，那是爸爸和辉辉长眠的地方。 昨晚周羽平生第一次失眠，好不容易睡了会，却因为不知道哪来的响动被惊醒，然后，一个无法遏制的念头，从周羽脑海里生了出来。 她得去一趟天寿园。 这个决定下得突然，可周羽却一点都没迟疑，出门打上出租车，花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终于在天蒙蒙亮时到了地方。 一早，天寿园外已经有人卖花，周羽挑了几束白菊，便进了陵园的大门。 天边亮起了鱼肚白，阳光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清晨的墓园，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静谧。 先来到A区，周羽在一处墓地前停下，准备将手里的白菊放上去，却发现，碑前已经有一束鲜花，花瓣上甚至还带着露珠。 周羽有些惊讶，刚才有人来过，难道是师父？ 可往四下看了看，周羽并没发现她熟悉的身影，而且郭炳辉也没提到今天要来，周羽猜测，或是别的什么亲友。 这块墓地的主人是郭炳辉的母亲。老太太在世的时候，母子俩相依为命。当年周羽上体校，只有周日放假，她常常是在郭家待着，既是乔芳工作太忙，无暇照顾她，也因为郭奶奶把周羽当成了亲孙女，关心得无微不至。 所以，周羽每次来天寿园，无论是同长辈一起还是独自一人，都会先到奶奶这边拜祭。 给奶奶鞠了三个躬，周羽往下走，准备去隔壁的C区。 一处长长的台阶下，周羽抬头看了看，随后慢慢地走了上去。 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到这儿，周羽便数过，走上第二百七十个台阶，就能见到爸爸和辉辉。 “一、二、三……” 周羽默数到二百时，突然停住脚步。 爸爸和辉辉的合葬墓前，令人意外地，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周羽愣了许久，她出门的时候，特意不想惊动妈妈，却没想到，母女俩不约而同来了一个地方。 所以奶奶墓前的鲜花，应该是乔芳送的。 “老周，生日快乐，”乔芳的声音，借着微风传进周羽耳里，“你看看，真成了老头子了吧！” 周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居然忘了，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不好意思啊，本来该把小羽带来，可我今天就想自私一下，跟你们父子俩单独说说话，”乔芳忽地笑了声，“想想你在的时候，一天到晚嘴就没停过，我记得，当年老校长带我跟你相亲，我当时真不想同意，这人嘴太贫了点，可等到后来你跟辉辉走了，再想听你的声音，只能在梦里了。” 周羽轻手轻脚地往上走了几级台阶，挪到爸爸和辉辉前排一处墓碑前蹲下，双手合十，向墓主人拜了拜，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可乔芳却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周羽侧过头，原来乔芳正拿着一块洁白的毛巾，蹲在地上，细细地擦拭着墓碑和墓穴上的大理石。 怕被乔芳发现，周羽又往后缩了缩，却忍不住伸出头，看向乔芳刚擦拭过的那块墓碑正中的照片。 一位中年男子用双手搂着站在身前的儿子，儿子调皮地歪着头，脸还贴着手里拿着的一只口琴，父子俩一齐目视前方，笑容灿烂得……让人心碎。 “你们走了十三年，这日子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小羽都二十一了，那天老郭跟我争，说小羽已经是大姑娘，认为我不肯听她的想法。老郭说得……也未必没有道理，可在我心里，小羽永远都不会长大，还是那个一举一动都让人牵挂的孩子。” 乔芳又喃喃地开了口，这时重新站起身，道：“老周，我跟你道歉，没有教会小羽保护自己，昨天我看到她被人欺负，居然不知如何应对，我当时还可笑地在心里劝自己，一定要冷静，小孩子不能过得太顺，该让他们经受点挫折，才能坚强起来。可后来一坐上徐惠的车，我心里……” 乔芳的话没有说完，可她要讲什么，周羽却能猜出来。 好一会后，周羽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准备走到妈妈那边。 “老周，别说我怪你，从小给她灌输什么一定要当冠军的观念，”乔芳长叹了一声：“跟你打个商量好吗，就让小羽退役吧，当运动员的苦，我是吃够了，我不想女儿再承受那么大压力，我更不愿意孩子为了弥补我的遗憾，放弃自己的人生……” 周羽都站回到台阶上，却又停下了脚步。 “我的这些想法，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也让你误会了，”乔芳声音干涩起来，“我曾经以为，当初跟你在一起，只不是一场将就，可当我发现，你是那个让我重新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时，你却匆匆走了，我甚至没有好好地跟你交流过，错在我身上，我们这一辈子都太累了，老周，咱们就让孩子活得轻松一点，好不好？” “昨天回到家，小羽都不跟我说话了，我怕她在心里怪我，蛮横地干涉她，可我真的是为她好，她这个年纪应该去读书，真正进入社会，安安稳稳地成家立业，而不是将时间无意义地浪费到，却圆满别人的人生上。” 周羽深深地叹了口气，到底走到了乔芳的身后。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乔芳转过身，一脸错愕地看着周羽。 这一次，无需鼓起勇气，周羽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乔芳。 愣怔片刻，乔芳轻叹一声，将心爱的女儿，拢在了自己怀中。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量身定做 回家之后，周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进自己卧室，把门关上，然后站到窗前，打电话给郭炳辉。 “一大早的，母女俩去了哪儿？”郭炳辉笑着问道。 刚才周羽同乔芳回来的出租车上，郭炳辉电话打了过来，显然是想听周羽的决定。当时乔芳就坐在旁边，周羽没敢多说，只道和妈妈一块出了门，便赶紧挂断电话。 “去天寿园看我爸和辉辉。”周羽回了句。 郭炳辉恍然大悟：“我都忘了，你妈昨天就说，你爸冥寿到了，对了，你妈现在还好吧？” “她回到家有点累，给徐阿姨打了电话，说要休息一会，下午再去学校，”周羽说到这里，停了片刻，道：“今天来回打车，花了好多钱，感觉真不划算，我想过了，等那块表要回来，就去买辆车，以后师父和我妈要出门，我……随时可以送你们。” “决定买车，那是好事啊！”郭炳辉先时还在笑，随即回过了味，“你是跟我说，不去蓉城试训了！” “……嗯！”周羽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郭家。 从周羽这边，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人影从屋里走到了阳台上。 周羽紧盯正焦躁地挠着头的师父，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让郭炳辉失望了。 思索了好半天后，郭炳辉深深叹了口气：“行，不去就不去吧，回头我跟你师叔说一声，让他白忙一场。” “对不起啊！”周羽此刻心里充满歉意，到底辜负了郭炳辉这么多年的苦心栽培，可有些事情，她不能不做出取舍。 “跟师父讲这种话，”郭炳辉故作无所谓地道：“正好，我明天就去商港，把账算一算，回头五万拿回来，咱凑一块买辆好点的车，回头让你妈也别整天那么忙，有空咱们就一块出去兜风。” “不用啦，钱您留着，我这边够了，我妈也说要给我钱。”周羽赶紧道。 “我明白你意思，能收你妈妈的钱，不能收我的，摆明不当我是亲师父！”郭炳辉似乎不高兴了，声音一下提得老高。 “师父，是不是生我的气？”周羽小心地问道。 “我跟我家姑娘犯得着生气，看你妈睡着了没有，去问问她，要不要中午下馆子庆祝一下，乔副校长今天肯定乐坏了，到底是亲生的，最后还是她赢了。”郭炳辉话语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周羽嗯了嗯，也没挂手机，走到外面，推开了主卧的门。 然而，卧室里的一幕，却把周羽吓得惊叫出来。 “小羽，出什么事了？”郭炳辉立刻在电话那头问道。 “我妈……”周羽冲进屋里，看着躺倒在床下的乔芳，哭喊道：“我妈昏过去了，师父快来啊！” 锦城人民医院的急诊观察室，周羽定定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乔芳。 此刻的乔芳双目紧闭，整个人虚弱而无力，看不出一丝生气。 床边的心电监测仪，每隔一会，便有节奏地发出“哔”声。 周羽瞧不懂上面的曲线，也不敢去瞧。她现在唯一的信念，就是紧紧抓住乔芳搭在床边的手。 只要她不松开，妈妈就不会离开，永远不会…… 周羽在心底告诉自己。 郭炳辉陪着徐惠走进来时，周羽完全没有察觉。 徐惠眉头紧锁，从后面按住周羽肩膀，道：“刚才我和你师父去了医生办公室，检查结果出来一部分，排除脑溢血还有中风，具体的情况，要等其他指标出来，看医生怎么说了。” “小羽，医生的意思，说不定你妈一会就醒了。”郭炳辉也在旁边安慰。 周羽用力抿住唇，轻轻拉起乔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和郭炳辉对视一眼，徐惠低下头，问周羽：“你们母女俩今天去天寿园，没吵架吧?” 周羽带着哭腔道：“没有的，就是妈妈和爸爸说了好多话。” 打量周羽片刻，徐惠摸摸她的头：“你妈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女人，处处为别人考虑，这些年她不知道资助了多少家境不好的学生，体校那些孩子，有的离开许多年，还回来看她，一口一个‘乔妈妈’。可你妈这人啊，也不那么完美无缺，最大的问题，就是性格太内向，什么都藏在心里，到底把自己熬坏了。” “她也真难啊！”郭炳辉叹了一声。 周羽抬起泪眼，看着床上的乔芳，哽咽道：“妈，我都当着爸爸和辉辉的面答应您，要去上大学了，您是高兴的，对吧？咱们赶紧醒过来，我发誓，以后只做让您高兴的事。” 话到这里，周羽泪水婆娑而下。 如果说，一个多小时前和郭炳辉提到退役时，周羽还有一点点不甘心，此刻她真的彻底放下了。 “行了，你赢了，小羽退就退吧，我也没说反对，”郭炳辉站到周羽旁边，对着床上的乔芳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老这么躺着，回头趁你不防备，我还把小羽拐去打球！” “心跳怎么变了？”徐惠盯着心电监测仪，嘀咕了一句。 周羽猛地探起身，将脸凑到乔芳跟前，眼睛不由自主睁大。 “医生……”郭炳辉吼了一嗓子，掉头冲出了病房。 数月之后—— 锦城体育学院经济管理系一间阶梯教室，离体育心理学大课开始，还有将近半个小时。 周羽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提了只运动水壶，懒懒散散地走进来，放眼望去，前面几排座位已经坐满，清一色全是女生。 周羽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看到有空位，便将水壶放到位子前方的桌上，正要坐下，可想了想，又觉得这座儿临着过道，稍嫌显眼，便往里面挪了一位，总算觉得万无一失了。 前排一个从周羽进来就紧盯着她的瘦小男生蹿了过来，一屁股挤到周羽旁边。 周羽瞟了男生一眼，也没理他，把书叠放到面前，确定厚薄合适了，便将头枕上了去。 “回头上课，睡归睡，别打呼噜！”男生调侃了周羽一句。 周羽将头转到另一边：“林扣扣，管好你自己，跪安吧！” 说完，周羽打了个哈欠，打算小寐一会。 一阵女孩子们的尖叫声在教室里响起，周羽枕着书的头动了动，随口问道：“来了？” “唉，又来了!”那个叫林扣扣的男声一脸不屑地道：“每回都这样，这哪是来上课，是来欣赏老萧美色的吧！” 周羽噗嗤笑了出来，到底架不住好奇，将下巴顶在书上，看向了前方。 萧子锋抱着电脑和讲义，此时已经站到讲台上。 不少女孩走出座位，拿手机拗造型自拍，而她们的背景板，无一例外的，是正在调试音响的萧子锋。 萧子锋今天穿了一件藏青色西服，没系领带，白衬衫微微敞着领口，西裤笔挺到看不出一点褶皱。人站在那儿，话都不用说，就秒杀了整个教室的其他男生。也难怪林扣扣一脸酸意。 “现在的女孩啊，一个个眼光狭窄，”林扣扣还在絮叨，“只看重千篇一律的皮囊，却不知道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迟早要吃亏的！” 周羽忍不住怼了一句：“你想和谁比灵魂,这么自信？” “说实话，那种女孩，我还真看不上，就觉得你不错，”林扣扣冲着周羽挤了挤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加入咱们系羽毛球队，征战明年四月校运动会，大家携手，为经管系的荣誉而战!” “说过多少次，没兴趣！”周羽笑着看向林扣扣，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呀？”林扣扣同样的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 “早跟你说，我已经金盆洗手，”周羽说着，伸了个懒腰：“我要好好享受远离羽毛球的日子。” 林扣扣“切”了一声：“所以你天天通宵吃鸡，天天当队霸，见人就倒，舔包贼快，以后组队，告诉你，我不约了！” “瞧你厉害的，昨晚是谁落地成盒？”周羽瞥了林扣扣一眼，不吝啬揭穿他的老底。 说来当大学生也不过两三月，周羽在公共管理班认识的第一个同学，就是这位一进校就搞出个经管系羽毛球，自封队长，到处招兵买马，上蹿下跳的林扣扣。 周羽是林扣扣第一个盯上的，就算被拒绝无数次，林扣扣依旧百折不挠，没事就过来堵周羽一下。以至于不少人以为，林扣扣在追她。 其实对林扣扣，周羽称不上反感。不过他那个羽毛球队，周羽还真没瞧上。里头除了号称曾拿过全省中学生羽毛球单打冠军的林扣扣，其他的都是纯业余的，就这种水准…… 周羽好歹是全国冠军，总要点面子的，怎么能折在林扣扣手上。 “你再考虑考虑，”林扣扣干脆加了砝码，“只要你肯点头，让你当队长，我给你做队副，系里已经把羽毛球夺牌的任务交给咱们了，咱不能让领导失望，对吧？而且，只要表现出色，后面就有机会进校队，然后参加明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那可就是高水平了，你不觉得，这条路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林扣扣一边说着，一边打量周羽。 周羽全当没听见，只管闭目养神，她已经不是羽毛球手周羽，有些事情既然放下，她就再不想拿起了。 “现在上课。”讲台那边，萧子锋看看下面交头接耳的的学生，淡淡地发了话。 原本的“嗡嗡”声，一下停了。 周羽往讲台那看了看，又打了个哈欠。昨晚玩到早上四点，她撑过了早上的几堂课，只怕撑不过这堂的体育心理学。 “今天我们来讲优秀运动员的九大心理技能，也就是9MSSA模式，它是由美国俄亥俄州运动心理学中心指导莱斯卡博士所创立，在他看来，优秀的运动员之所以能达到常人所不能企及的状态，便是因为这九大模式。”萧子锋不紧不慢地开讲了。 而此时的周羽，上下眼皮已经在打架，虽然理智上，周羽知道要给萧子锋面子，不好在他的课上睡着，可有时候，困意上头，谁都挡不住啊！ 理智被击溃前的一秒，周羽猛地坐直，拿起运动水壶，打算将盖子拧开，喝上一口刚才特意跑去校门口买的咖啡。 天不从人愿，周羽缺觉后遗症这时犯了，举着水壶的手失了劲，“啪”的一声，眼看水壶先落在桌上，随后蹦到前排，在地上滚了半天，沿着台阶出溜了下去。 此时课堂十分安静，只有萧子锋的讲课声，突然来了这一下，显得十分突兀。 萧子锋似乎被惊动到，朝后面看了眼，随即镇定地继续道：“而这些技能为运动员以及他们的教练提供了理论框架，有助于运动员的心理调整……” 吓到缩起脖子的周羽轻轻吐了口气，而此时，前排的人已经一个传一个，将水壶又传了回来。 “你也是够了！”旁边那家伙嘲笑地看着周羽。 周羽没理林扣扣，喝了大半杯咖啡，一本正经地望向前方。 几十秒之后，周羽眼神发直，脑子又开始放空。 章节目录 第二十四章 复活卡 耳边响起“咚咚”声的时候，周羽正在做着梦。 昏暗的羽毛球赛场上，周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耀眼的灯光一下亮起，四周突然坐满了激动的观众。隔着球网，周羽看到了惠英宁和李帆，冲着她虎视眈眈。 “周羽，加油，打败他们！”场边传来席溪的叫声。 周羽的目光，定在了李帆身上。 那块天时表，李帆到现在还死赖着不还。这事终究被乔芳知道了，因为没有收入，周羽的信用卡，她妈妈已经帮着还了好几个月。 席溪说，对上这种人，除了走法律程序，没别的办法。然而乔芳却坚决反对，甚至郭炳辉也站到了乔芳一边。长辈们考虑事情难免复杂，无非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伤及到周羽名誉。 这时候周羽再看到李帆，基本上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球从对面越网而来，周羽后退一步，正想吊个小球，蓦地发现，她手里……竟然没有拿球拍。 周羽顿时急了，全身冷汗直冒。 “周羽，醒醒！”有人在她耳边叫道。 “给我球拍啊！”周羽下意识喊出来。 “别睡了！”一只手从旁边推了周羽一把。 周羽猛地睁开眼，先看到了林扣扣那一脸奸笑，随后，是一件藏青色西装的衣角。 “生病了？”萧子锋微微弯下腰，看着周羽问。 整个教室的人全在哄笑，最后是萧子锋回头扫了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周羽在心里叫了声“糟糕”，疑惑她真在打呼噜，把萧子锋给引了过来。 双手抹了抹已经红起来的小脸，周羽赶紧坐直。 “萧老师放心，她没病！”林扣扣呵呵笑道。 “那就是我的课，讲得太乏味？”萧子锋又问了一句。 “不是……”周羽低着头道。 “下课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可能需要处罚一下。”萧子锋语气里听不出情绪，甚至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下了台阶，朝着讲台那边走去。 原本都在看热闹的，立马全坐正了。 看到萧子锋回到讲台上，林扣扣憋着笑，挨近周羽道：“恭喜你，萧老师头一回叫学生去他办公室，你中了头彩，那帮丫头们得羡慕死你！” 周羽傲视林扣扣一眼，这下彻底不困了，正襟危坐地听起了课，虽然……实在听不懂萧子锋讲的那是什么。 此时教师大办公室外，周羽先伸头朝里面瞅了瞅，发现只有一位坐在那儿，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培养了半天情绪，这才故作镇定地敲敲门。 “进来吧!”背对着门的萧子锋，似乎早知道是周羽到了，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 “萧师……”周羽站的萧子锋身后，刚张开嘴，又聪明地改了口：“萧老师。” 进了锦城体院，周羽才知道萧子锋有多厉害。人家退役那年，就拿到了锦城体院体育管理硕士，之后是科隆体育大学运动心理学博士，如今又是锦城体院高级引进人才。 当球员就是顶尖，当学生又拿这么高学历，当老师还是引进人才，萧子锋的人生简直酷毙了！ 亏得郭炳辉来送周羽入学报到时，看到宣传栏的青年老师介绍，突发奇想，让周羽一定要以萧子锋为榜样。 打死周羽，她也做不到啊！ “我算了算，你总共在我课堂上睡觉三次，什么原因？”萧子锋正在面前电脑上忙着，头也不抬地问道。 本该思考如何回复萧子锋的周羽，这时候居然开了小差，偷偷瞟着他的电脑屏幕，上面密密麻麻的蝌蚪字，说是英文吧，字母上面还一个个小点，不知道哪国的火星文。 “我的问题很难吗？”萧子锋终于回了头。 其实从周羽走进大办公室，萧子锋就借电脑屏幕的反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小丫头一副战战兢兢、等着挨骂的表情，孩子气十足。要不是定力不错，萧子锋这时已经笑了出来。 周羽的专业是体育公共事业管理。这个班的辅导员前段时间刚怀了二胎，据说胎儿情况不太稳。仗着萧子锋叫她一声“师姐”，人家硬是把萧子锋从心理系拉过来代班，自己高高兴兴安胎去了。 既然接下这份工作，萧子锋便不打算敷衍，敢在课堂上睡觉的，自然要叫过来谈一谈。 说来萧子锋也没想到，兜兜转转，周羽会做了自己学生。 对于周羽，萧子锋印象算得上深刻。除了她是郭炳辉的徒弟，还因为，这女孩在赛场上那股拼到最后，敢豁出去的劲头。 那次半途而废的转会，郭炳辉后来特意带着周羽过来道歉。虽然诧异于周羽突然决定的退役，不过这到底是个人自由，作为外人，萧子锋没打算说三道四。 然而，现在作为代班辅导员，发现周羽身上那股对什么都提不上劲的颓丧，萧子锋就不能不管了。 有很多运动员，在退役之后没能及时调整好心态，以致无法顺利融入社会,生活和工作受了很大影响。此时的周羽，显然是陷入了这样的困境。 但在萧子锋看来，周羽的问题，未必只是心态没调整好。 “睡眠不足。”周羽终于给出了回应，倒是句大实话。 “为什么？”萧子锋又转头看了看周羽。 “就是……晚上打游戏。”周羽在萧子锋跟前，还真不敢撒谎。 “知道了。”萧子锋收回目光，继续盯着电脑。 知道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啊！ 周羽心里纳闷，却不敢开口问，她又不傻，难道还要去提醒萧子锋，要不要处罚她一下下？ “我还以为，你晚上在训练。”萧子锋道。 “不练了，我都退役了。”周羽扭过头，望向了大办公室的窗外。 萧子锋继续问道：“你妈妈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好一点？上次听你师父说，那一次把你吓坏了。” “谢谢师兄关心，没事儿了，”周羽赶紧回答：“就晕了那一次，好长时间没再犯过，前几个月，我还陪我妈到北京大医院查过，确定是脑供血不足，医生就提醒了一点平时的注意事项，连药都没开。” 现在周羽回答得轻松，可再想到当时情形，她还是心有余悸。 那个场景，周羽只怕永远忘不掉了。好几个医生跟在郭炳辉后面冲进来，将乔芳的床团团围住。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周羽感觉，就像眼看着妈妈走在钢丝上，下面是无尽深渊，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而她，却无能为力。 直到医生告诉他们，确定乔芳是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晕厥，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人没有多大问题。周羽那时候不是松了口气，而是……劫后余生。 “如果是想陪妈妈，才放弃打球，可以理解，不过就此得过且过，并不可取。”萧子锋这话说得直接。 周羽冲萧子锋笑了笑，没有任何意义地回了四个字：“谢谢师兄。” 萧子锋似乎打完了最后一个小蝌蚪，这时站起身，靠在桌子上，看向周羽：“我前两天给你师父打电话，他还让我好好照顾你，你也知道，我一向非常敬重炳哥，所以他提出的要求，我没办法拒绝。” 照顾…… 周羽缩了缩脖子，她何德何能啊！ “我问过几位老师，你的课堂表现一般，我不确定是你选错了专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你这种状态……我看不到学生该有的自律和专注，你当初在赛场上表现出来的自信和坚持，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有没有检讨过自己？”萧子锋突然严肃起来。 周羽低下头，萧子锋看得还真准，从她决定离开球场的那一刻，很多东西……真就找不到了。 萧子锋转过身，从电脑里调出一份表格。没一会，旁边的打印机里吐出了几张纸。 “表格拿去给你们班长，明年学校运动会，要求所有人至少报一个比赛项目，并且认真完成。”萧子锋说道。 周羽接过表格，哦了一声，觉得萧子锋这个弯，转得有点大。 “你报什么项目？”萧子锋紧跟着问道。 周羽很想问一句——可以不报吗？ 反正自从退役，除了绝地求生，周羽对别的任何事提不上兴趣。上学是来混时间的，回家就为躺在床上打游戏的，因为已经停止锻炼，不到一年，周羽胖了十斤。 萧子锋打量着周羽，道：“我有预感，期末考试你是过不去了，所以，抓住这次机会。体院有规定，在校运动会上，每取得一个名次，就给一门课加分，你有什么想法？” 周羽眼睛顿时一亮，原来还有这种好事。 “体育心理学……能加吗？”周羽一时激动，试探地问。 “可以，”萧子锋点了点头：“不过，就算我这门课让你逃过，还有其他课。” 这话说的…… 萧子锋有点小看了她，其他课吧，周羽至少听得懂老师说什么，努一把力，她有信心能过线。 想到这儿，周羽不由自主笑了出来。那就报羽毛球呗，就凭她十来年的道行，打一帮业余的，不要太轻松了！ “回头我去跟林扣扣讲，替我找个搭档，拿个校羽毛球女双冠军，应该不会太难！”周羽对自己还满有信心。 “停训多久了，你真觉得自己还能打？”萧子锋摇了摇头：“看来你还不知道，体院藏龙卧虎，校羽毛球队有一大半都是职业运动员。” 这么厉害？ 周羽眼睛眨了眨，看来还有点挑战，不过这就更有意思了！ 萧子锋注视着周羽：“我刚才说要罚你在我课上睡觉，还记得吧？” 周羽赶紧点头。 “你要多选一项,”萧子锋说着，从桌上拿过一份校运动会比赛项目表,“自己决定。” “我只会打羽毛球。”周羽嘀咕。 “别的呢？”萧子锋好整以暇地等着。 “我跟师父学过点围棋，就是水平太滥，拿不到名次的，别的……真不会了。”周羽简直是灵机一动。 下围棋的智商都不一般，萧子锋自然能掂出她周羽几斤几两，总不至于派个菜鸟出去，给经管系献丑。这事……可不就糊弄过去了。 “行了，赶紧去吃午饭吧！”萧子锋不置可否地道。 周羽猛地想起来，她中午还有饭约，朝着萧子锋甜甜一笑，赶紧告退。 “从现在开始，再被我发现，跑课堂上睡觉，不管是不是我的课，都要请你到教室外站着，免得以后人人效仿，以为我这个代班辅导员是个摆设。”身后传来萧子锋的声音。 周羽已经走到门口，一下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好歹叫一声“师兄”，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学生啊！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说，同萧子锋视线碰了一下之后，周羽转头就跑。 学校的林荫道上，周羽正独自走着，林扣扣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挡到她面前：“去哪儿呀？” 注意到林扣扣一身运动打扮，手里还拿着把羽毛球拍，周羽高冷地一点头：“去吃饭。” “还没吃啊,”林扣扣眼睛眨了眨:“哦，对了，你被老萧叫去训话了。” “什么意思？”周羽瞅着林扣扣，这人胆子现在肥了，居然敢嘲笑她。 章节目录 第二十五章 红颜知己 “别误会，我就来问问，吃完饭要不要一块打两拍，好歹是全国冠军，让大家见识一下嘛！”林扣扣腆着脸道。 “没时间。”周羽回了一句，顺着林扣扣手指的方向，随便看了一眼。 不远处露天网球场里，几个小伙子齐齐地站在围栏后，朝着周羽招手。 周羽一脸好笑，转头问林扣扣：“你们到网球场来打羽毛球？” “中午羽毛球馆都被人预定了，我们只能跑这儿来凑合，大家伙现在目标明确，要在校运动会上打出风格，打出水平，为经管系争光！”林扣扣颇为激昂地道。 “玩得开心吧！”周羽绕过林扣扣，便准备走。 林扣扣不放弃地跟了过来：“新闻系那边也有个退役冠军，还拿过亚洲杯的，一入学就进了校队，他们系的队长跟我吹牛，说这次校运动会上，就靠那家伙拔得头筹。” “是吗？”周羽已经走出几步，突然回过神，她忘了加分的事了！ 打量林扣扣一会，周羽道：“你那个队，确定代表经管系出战？” “我能骗你吗？”林扣扣眼珠子转了转：“告诉你吧，系主任对咱们积极参加学校活动，给予了高度评价，还有啊，我最近正跟老萧套近乎，好歹是咱们辅导员，我得跟他争取到一点实际支持。” “那个，真想打出点名堂，就得认真练，你们跑来网球场，这叫瞎比划，我现在有事，晚上抽时间，我把我师父以前定的训练手册发给你，别光顾着打游戏，记得要看。然后，你定时间，咱们一块开个会，做事长点脑子，喊口号赢不了比赛。还有最重要的，帮我找个有点专业基础的女双搭档,就这些了！”周羽飞快说完，转身就走。 林扣扣一脸懵住的表情，看着周羽的背影。 网球场那头，一帮人已经兴奋地大叫起来：“扣扣，成了，周羽答应了！” “我的天，周羽总算吃对药了！”林扣扣终于回过味，似乎还有点不相信。 周羽听到后面人起哄，也没有回头，却忍不住笑了。 锦城体院外的小吃街，坐在一家钵钵鸡临街窗边的周羽，看着席溪从外面进来，忙向她招了招手。 “瞧这黑眼圈，都可以售票展出了，还天天晚上打游戏？”席溪看了看周羽，坐到她旁边，随后跟屋里正忙着的老板熟络地聊了几句。 老板端了锅过来，笑着问了席溪一句：“老样子？” 席溪比了个“OK”，随后伸手，扯了扯周羽高高的马尾辫：“我说今天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了？” “哪有好事啊，被辅导员叫去训话，要不我早过来了。”周羽说着，自己倒乐起来。 一想到萧子锋送一张复活卡，周羽就觉得神清气爽，她再不用担心体育心理学会挂科了。 “你们辅导员哪个，还敢训你，说说是哪朵奇葩，我替你找他算账！”席溪捋了捋袖子，一脸豪迈地道。 周羽忙摇头：“没事，就是上课睡觉，被抓到了！” 又不是小孩子，周羽自然拧得清，萧子锋是为了她好。 “我的天，”席溪立马一脸嫌弃，“我说你几岁了，小孩都知道不能违反课堂纪律。” 嫌席溪声音太大，周羽咳了一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我叫到这儿，有什么事啊？” 席溪立马收住笑容，问道：“那块表，你到底想不想要了？” 蓦地想起早上那个噩梦，周羽的脸便有些垮：“我妈托人在跟商港那边谈，还没结果。” “再谈可就一年了，都到现在了，你们还不知道商港是什么德行？不说别的，你和你师父‘天时杯’的冠军奖金，一直没给吧，”席溪直摇头，“再说老郭被坑走的五万块，劳动仲裁书下来多久了，他们还在扯皮， 告诉你，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 周羽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事得听我妈的。” “了解，不过告诉你一件事，李帆捅了娄子，被退回商港了。”席溪看着店员端过来的串串，挑了一把，放进汤里。 “原来是这个好消息。”周羽顿时笑了出来，听到那种人倒霉，周羽只想幸灾乐祸。 席溪扫了周羽一眼：“我不是来让你听个乐的，商港这回脸丢大了，还想对外隐瞒消息，不过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吧，说起来真像笑话，李帆那位号称什么钟表大亨千金的女朋友被人扒了皮，搞半天，就是个不知哪处犄角旮旯出来的微商，专卖……假表的。” 周羽一下睁大了眼睛，这么有趣啊！ “最好玩的是，李帆还替那女的拉生意，”席溪说到这里，倒自己笑了出来，“他不是喜欢结交有头有脸的，然后有一位，据说某天参加一个时尚活动，当场被人看出带了假表，面子算是丢光了，一气之下报了警，现在警方定性为大案，那女的直接进去了，李帆也在配合调查。” “最好是让他坐牢！”周羽恨恨地道，她这气已经受够了！ “我跟你说的意思，就是趁火打……”席溪话说到一半，大概发觉成语不适用，又想了想：“就是痛打落水狗，这回必须到法院起诉，要求李帆返还不当得利，我跟你分析啊，李帆跟那女的骗的钱，肯定要退赔，咱们真不能傻等，回头债主把钱全分完了，你那表还能拿回来？” 周羽眼睛眨了半天，她光顾着解气，哪想到这一点。 “我提个建议，你自己决定，乔阿姨的想法也没有错，不过岁数大的人都有点保守，”两人桌上的锅已经开了，席溪捞起她最爱的鸭肠，吹了吹，道：“咱们不一样了，周羽你是大学生，应该有独立的判断力，既然知道解决问题的办法，就要付诸行动。” 周羽看着席溪，到底有点心动了。 “我的意思，时间不等人，你赶紧考虑，”席溪说到这里，尝了一口鸭肠，忍不住感叹，“可好长时间没来这儿了，想死我了！” 面前的锅里香气四溢，周羽却没了胃口，只想着席溪的话，难道真要看着那九万八打了水漂，把负担推到妈妈身上？ 绝对不行！ 周羽立刻下定了决心：“怎么起诉？” “这么快想明白了？”席溪笑问。 周羽定定地点了点头。 “还有件事，昨天采访老郭上班的那间业余体校，我正好瞧见了他，”席溪望着周羽道：“他样子不太好，老捂着心口，说是闷得慌，脸色也挺难看，你最好找个时间，陪他到医院做做检查。” “啊？”周羽愣了片刻，便道：“我下午就一堂课，回头带他去医院。” “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席溪说着，不由摇头：“老郭吧，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要是身边有人照顾就好了。” 周羽也叹道：“奶奶在的时候，还张罗给他相亲，现在再没人提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师父以后跟我一块过。” “你的意思，结了婚，还带着你师父？”席溪好笑地问。 “何止我师父，还有我妈呢！”周羽理所当然地道。 几天后，公共管理班的教室，班长走到周羽的座位跟前，递给她一个文件袋。 “什么呀？”周羽伸手接过文件袋，随口问道。 “围棋馆学员证件还有课时表，回头记得贴上你的照片，”班长说到这里，笑着拍拍周羽的肩膀：“咱们体院围棋馆，能进得去的都是大神，没想到周羽你也这么厉害。” 等看清楚手里学员证上自己的名字，周羽到底懵了：“我什么时候……报的围棋培训班？” “你不是在萧老师那儿报名，准备参加校围棋比赛吗?”班长倒愣了一下。 周羽猛地回过神，原来…… 萧子锋真不把她当菜鸟啊！ 林扣扣挤了过来，抢过学员证，前后翻了翻，开始控诉：“周羽，你又不打羽毛球了，不带这么玩我的！” “谁说不打，闭嘴！”周羽瞪了瞪瞎掺和的林扣扣，转头对班长陪起了笑，“帮个忙呗，林扣扣他们非要推举我当系羽毛球队的队长，那帮人就够我忙得焦头烂额，我哪抽得出时间学围棋，要不，班长帮我跟萧老师求个情？” 班长却显得有些为难：“这可麻烦了，学校里报围棋的没几个，你是唯一的女生，系主任高兴坏了，专程到围棋馆，替你要了个培训名额，就等着你帮咱们系里争光，你要是打退堂鼓，好像挺对不起……领导。” “你还是我们队长吧？”林扣扣不放心地又插了一句。 “再多嘴，我现在把你开除！”周羽正窝着的火，这下冲林扣扣吼道。 林扣扣却乐了，转头对班长道：“我们周队可厉害了，武能打球，文能下棋，能者多劳，她一定可以的！” “林扣扣，今天开始，带着人到操场跑一万米！”周羽盯着林扣扣，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下午的课一结束，周羽便快步走出教室，早盯着她的林扣扣，抬脚追了上来。 “算我错了行不行，你别走啊，”走廊上，林扣扣跟在周羽后面，又求起了饶，“大家伙都准备好跑一万米，队长，可别为了我这不懂事的，就撂挑子！” “我什么时候撂挑子了？”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刚才不是同你讲了吗，我有事，算了，就告诉你，我要去医院，拿我师父的检查报告，这两天按我安排的计划，先做体能训练。” 看出周羽不像在生气，林扣扣总算放了心，又跟在后面道：“这样吧，围棋太费脑子，咱们不是那种人，你把学员证给我，我去找老萧，让他跟系主任讲一声，你没那个美国时间下棋，这事推掉就成了。” “我让你管闲事了吗？”周羽一下站住。 “林扣扣，怎么又把你女朋友惹生气了？”隔壁班的一个男生正好走过来，冲着林扣扣打趣了一句。 周羽脸一拉，只盯着林扣扣。 林扣扣立马会意，两手叉腰，冲着那人粗声粗气地道：“看清楚了，这是咱们系羽毛球队的周队，也是我红颜知己，别乱造谣！“ 周羽越发不高兴：“什么意思，谁是你红颜知己，林扣扣，你要是这样，我真撂挑子了！” “我是说，周羽是我姐儿们，就是这么纯洁的关系！”林扣扣朝男生嚷了一句 等那男生走了，林扣扣又转过头，对周羽笑呵呵地道：“反正围棋那事，我给搞定，咱们一心一意打球。” “回来!”周羽叫住转身就要跑的林扣扣，“谁说我不想学围棋，放心，我这么聪明的人，再兼一项也没问题。” 说到这里，周羽也没想再搭理林扣扣，转身往楼梯下走。 医院电话打来的时候，周羽已经出了经管系的教学楼。 看到是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周羽犹豫一下，将电话接了起来。 “你是周羽吗？”手机里是一位女士的声音。 “是啊，请问哪里？”周羽问道。 “我这边是锦城人民医院心血管科，郭炳辉是你的亲属吧？”对方又问。 周羽的心猛地跳了几下，她都要取化验结果了，医院还打来电话，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郭炳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问题不小，我们需要跟家属当面谈一谈，你登记的是郭炳辉侄女，你家还有别的长辈吗？” “还有……我妈。”周羽迟疑地回答。 奶奶过世之后，郭炳辉真就孤身一人了，这种时候，周羽和她妈妈就是郭炳辉的亲人。 “你们最好现在过来一趟，我们主任正好也在门诊，他需要亲自跟家属谈一谈病人的情况。”对方道。 周羽愣了半天，忍不住问了句：“到底是什么情况？” 乔芳站到了面前，在周羽完全没有察觉的时候。 “妈……”周羽看着乔芳，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 “到此结束，以后不要再来了，”乔芳语调平静地道：“没有任何东西，值得用尊严去交换。” 母女俩对视片刻后，一滴汗水流进周羽的眼里，辣得她泪水瞬间流了出来。 太过内敛的性格，让乔芳看着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儿，做不到别的母亲那样，给予孩子一个温暖拥抱。她只是将周羽从地上拉起，随后从包里取出纸巾，塞进周羽手里，问道：“被调到少年队了？” 周羽将纸巾按在脸上，无奈地想，她这些天的狼狈，还是让乔芳知道了。 “都这样的，还不理解人家的意思？”乔芳又问。 “妈，我……”周羽努力镇定了一下情绪，道：“他们越不让我打，我就越要坚持下去！” “然后呢？”乔芳看向周羽，她这个面上乖巧听话的女儿，骨子里却有一股倔强，而这股倔强，遗传自她这个做母亲的。 “然后我要像妈妈一样为国争光！”周羽先是抽了抽鼻子，随后大声道：“爸爸说，我和辉辉两个，总有一个孩子，要替妈妈完成奥运梦想！” 周羽说得无比豪迈，却在乔芳貌似平静无波的眼神里，察觉出一丝惆怅。 好一会后，乔芳道：“我从没要你或者辉辉弥补我的遗憾，你爸爸活着的时候，想得……太多了！” “妈……”周羽已经后悔了，刚才就不该冒失地提到爸爸和辉辉，一定刺到了乔芳。 许久之后，乔芳走到旁边，提过周羽球袋，说了一句：“回家!” 郭炳辉打来电话的时候，周羽和乔芳已经回到体校二宿舍。乔芳从小粉上下来，嘱咐周羽，停好车快点上楼，便先进了门洞。 周羽一边推车往前面车棚走，一边按下接听键。 “小羽，我看见了你跟你妈，她是不是知道了？”郭炳辉急吼吼地问道。 周羽苦笑：“该知道的，大概都知道了。” “就是老冯那快嘴泄的底，”郭炳辉气恼道：“早上我跟你妈正说话，他非要瞎扯一通，拦都拦不住，回头我找老家伙算账！” “不怪冯教练，我妈迟早要知道的。”周羽朝着郭炳辉家那幢楼望去，看到了阳台上的人影，抬手挥了挥。 “她问转会的事了吗？”郭炳辉打听道。 周羽仔细回忆半天，回答：“好像……没有。” 郭炳辉在电话那边想了一会，道,“老冯早上当着你妈的面，问我转会的事，咱们这回要快刀斩乱麻，好在子锋肯帮忙，明天下班，你到长江路88号的轻舞飞扬俱乐部。” “做什么?”周羽不解。 “知道你师叔多给力吗，他把南华一位副总教练请过来，要给你做测试，”郭炳辉兴奋地道：“我家姑娘这运气，那是杠杠的！” “不是说南华那边没有名额吗？”周羽十分意外。她记得萧子锋上回已经婉拒了郭炳辉的请托。 郭炳辉哈哈大笑，道：“人家这叫求才若渴，我家小羽是多好的苗子，有点眼力劲儿的俱乐部，哪家不抢着要！” 周羽抬起头，看了看五栋楼上，自家客厅已经亮起灯的窗户。 忐忑归忐忑，可机会来了，周羽只想着要抓住。 “别老在下面站着，快点回家，大晚上不冷啊！”郭炳辉催道。 周羽“哦”了一声，跟郭炳辉道过“再见”，抬脚出了车棚。 刚踏进五栋的门洞，周羽又停住脚步，想到运动员注册的事，忘记跟师父说了。可朝着郭炳辉家那边看了一眼，周羽还是决定暂时不提。郭炳辉已经离开商港，有些事情，他有心无力，听到只能干着急。如果明天测试顺利，注册的事大概也就可以解决。 次日，周羽从商港俱乐部下了班，便匆匆赶往那间轻舞飞扬俱乐部。 “怎么现在才到？”郭炳辉早等在门口，看到周羽的小粉开过来，便迎了上去。 “我没敢耽搁，长江路车太多，我硬挤过来的。”周羽回道，不免朝着郭炳辉身后看着很有设计感的的俱乐部门头，好奇地瞅了瞅。 这间俱乐部，周羽还真听说过，据称是个半私人性质的健身会所，上下六层楼，采用会员制，会费高得吓人。不过进去看过的人，众口一词地夸里面设施先进，环境舒适，物有所值。 周羽没想到，南华那边会把她叫到这里测试，还真豪气。 “猜不到吧，这儿是尚可开的，我刚才在里头兜了一圈，场地和设备都还不错，他那间羽毛球馆，绝对不比商港的差。”郭炳辉为尚可捧了个场。 原来是尚可的店。周羽心里嘀咕，没想到那讨人嫌的，还是个有钱人。 郭炳辉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进去见着人，嘴要甜，测试的时候，要拿出最好状态。刚才师父在孙指导跟前把你夸成一朵花，别给我丢面子！” 周羽赶紧保证：“一定不丢面子！” 这边周羽已经往里走了，郭炳辉又拉住她，道：“席溪那孩子热心，又跟我说，要帮我拿回五万块钱，我同她讲明白了，你转会的事一办好，我立马向商港要钱去，可现在不适合跟那帮人撕破脸，免得他们翻脸拿住你。” “那钱……”周羽想了想，劝道：“师父，这事不能拖，免得夜长梦多，别考虑我。” 郭炳辉摆摆手：“你别管了，对了，席溪跟我讲，李帆那小子还在耍赖，你们打算去法院起诉他？” 周羽点点头，席溪说过，现在只有法律，才能逼李帆吐出不义之财。 “我提醒你一句，”郭炳辉凑近周羽：“这官司真要打起来，保不齐你妈就知道你跟李帆那事了，回头记得好好跟你妈解释，当初她还叮嘱我看紧你，别让你太早谈恋爱，没想到你不仅谈了，还惹这一身臊，唉，不用猜都知道，你妈头一个不会放过我！” 周羽心里“咯噔”了一下，决定起诉的事，她反复考虑好几天，唯独忘记考虑……乔芳。 “怎么办？下午律师已经去法院立案了。”周羽到底有些慌神。 “立案是对的，不能便宜那小子，算了，到时候我跟你妈说，”郭炳辉拍了一下周羽脑袋：“别的事先放下，现在要全力以赴，让人家看看我徒弟的本事！” 此时周羽跟在郭炳辉后面，走进俱乐部，绕过好几条走廊，站到了一处不算起眼的门前。 “这么大？”挥开门，周羽直接惊叹了。 一间灯光明亮的羽毛球馆，天花板足有两层楼高，由四块标准场地组成，配套设施齐全，基本上达到了一个中型场馆的规模。 郭炳辉领着周羽往东面一块场地走。周羽注意到，那儿架着摄像设备，而摄像机右侧的一张长桌边，尚可和三位身着运动队服的男士正坐在那儿聊天。 “我家小侄女来了！”尚可还是那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自来熟，冲着郭炳辉身后的周羽打了个招呼。 等尚可给双方做了介绍，也没怎么寒暄，那位在南华俱乐部担任多年副总教练的孙指导便让周羽过去热身，显然马上就要开始测试。 周羽提着球袋，先到更衣室换了衣服，也没忘记给乔芳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和郭炳辉在一块，却没敢说在做什么。 孙指导看上去挺严肃，等周羽热完身过来，立刻对她的体能、耐力，速度等方面做逐项检测，旁边有助手即时用计算机录入数据。 萧子锋出现的时候，周羽刚完成身体素质及技战术测试，正接过郭炳辉递来的毛巾，擦着满头大汗。 看了一眼周羽，萧子锋径直走到孙指导那边。 “你师叔来了，有他坐阵，这会儿万无一失。”郭炳辉挨到周羽耳边道。 周羽顺着郭炳辉目光望过去，萧子锋已经坐到计算机前，正盯着屏幕，孙指导和他并排坐着，偶尔两人会交流几句。 今天过来，周羽颇有背水一战的感觉。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全力以赴，要让人家看到自己的最佳状态，一时倒忘了紧张。然而此刻萧子锋现身，她的小心脏不由自主跳了几下。 “我以前看过子锋他们做这种测试，这帮人挑剔得很，不少运动员表现挺不错的，结果因为一两项数据不合格，直接被踢掉。”尚可走到郭炳辉师徒旁边，递过两瓶水，笑着说道。 “我家姑娘一定全部合格，要不咱们等着看！”郭炳辉显然信心满满，接过一瓶水，拧开之后，递到周羽手上。 周羽喝着水，忍不住想笑。除了她已经离世多年的爸爸，这世上无条件认为她最棒的，就是师父了。 “小尚，要不……帮我们小羽听听那边情况？”郭炳晖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尚可。 周羽又望向萧子锋那边。他们像是开起了会，因为有一段距离，周羽听不到人家在说什么，不过仔细观察，萧子锋眉头拧了起来。 虽然自我感觉，刚才尽了全力，不过想到她能不能继续打球，就在这几位的一念间，周羽到底有些七上八下。 “让我当卧底？”尚可故意撇了撇嘴，随后打了个响指，“为了小侄女，这事交给我了！” 这边周羽喝完了水，将空瓶扔到垃圾桶，再走回来时，发现萧子锋抬起了头，并且朝她望了过来。 周羽一下屏住呼吸，应该是结果要出来了。 然而…… “需要再加一项测试。”萧子锋这句话，是对着郭炳辉说的。 “没问题，”郭炳辉忙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看看周羽，大概怕她想多，小声解释道：“你师叔也不容易，这是他费了不少力气，跟南华老板争取来的机会，总得让人心服口服。” 没过一会，周羽重新站到了场地中间，此时她的前方，原本的球网，已被一块密不透风的红布所代替。 “周羽，十五分钟接200个球，必须是有效回球，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你就算过关，否则，今天的测试结束，听明白了吗？”萧子锋的声音，从红布另一头传来。 “明白！”周羽大声回道。 这一关并不好过，周羽视线被遮挡，完全不知道对方球路和击球节奏，而能否成功，考验的是周羽判断能力还有临场反应。 “小羽，”郭炳辉大喊了一声：“你一定行！” 周羽朝着郭炳辉那边举了举手，随即摆好姿势，严阵以待。 开始周羽以为对方会吹哨开球，结果人家一个网前小吊，直接就过来了。 等周羽反应过来，飞身去救，球连拍框都没碰上。而没过几秒，另一个后场高远球已经跟了上来。 连着失误几个球，周羽心态不可能没一点变化。可红布后面的人，显然没打算给她调整的时间，球一个紧跟着一个迎面飞来。 “周羽，你还有心思想别的，这种时候，你脑子里只能有两个字——接球！”萧子锋已经走到周羽这边，高声道：“以你这样的速度和反应，10分钟绝对没有希望接200个球，是不是想放弃了？” “不放弃！”周羽大喊一声。 就在此时，一记平快球到了跟前，周羽直接勾了个对角。 终于回出第一个球的瞬间，周羽突然找到了感觉。 到了这时候，拼就对了！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六章 口琴 “病人本身是II型糖尿病，现在又发现了冠心病，药物已经无法达到治疗效果，具体病情，得由主任来告诉你们。尽快过来吧，我们主任挺忙的，明天还有手术，一个小时差不多能到吧？”对方道。 周羽用手捂住了嘴，郭炳辉几十年的老糖尿病了，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冠心病？ 心急如焚地通知过乔芳，周羽赶紧往外走。 因为刚下课，校园里的人比较多，周羽不得不在人群中穿梭，唯恐晚了一步，那位主任已经离开。 越是着急，越容易出事。 通往校西门的路上，只顾低头走着的周羽，跟迎面过来的一个人，猛地撞到了一块。 对方先是往后踉跄几步，随后狠狠坐到地上，周羽也重心不稳，摔在了人家身上。 几秒之后，周羽回过神，赶紧从地上爬起，连声道歉，打算将被撞的人扶起。 就在周羽手指触碰到那人胳膊的瞬间，对方“啊”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周羽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那人力气不小，周羽晃了晃，便栽倒在地。 “我都看到了，人家小姑娘又不是故意撞的，你怎么打人啊？”有人上来扶起周羽，冲着推她的人不满地道。 周羽还算皮实，站起来甩了甩胳膊腿，觉得也没什么事，便向替他打抱不平的那位道了声谢，随后才看向推她的人。 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称得上眉清目秀，脸上却没有表情。他好像完全不把别人的指责放在心上，只管低着头，眼睛不停地往四下瞅着，像在找什么东西， 周羽打量那人，应该也没受伤。反正他们就是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算是扯平。周羽想着把这事快点了结，她还赶着去医院。 “刚才是我不小心，真对不起，不过我有急事，得马上走，”周羽想了想，从背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上自己名字和电话，递到小伙子面前，“如果你有什么事，这个号码能找到我！” 小伙子根本不理会周羽，原地打着转，脸上神色开始焦躁，嘴里像在嘟哝，却没人听清，他到底说些什么。 围观群众里，有人说了句：“别指望跟这位说理，他是咱们学校一位老教授家的小孩，脑子有毛病的。” 周羽有些吃惊，这才发现，小伙子的神态举止，的确和别人不太一样。 这下，周羽还真不能走了。 没一会，小伙子情绪越发不好了，周羽将那张纸放回口袋，壮着胆子上前，轻声问道：“丢了什么东西吗，我帮你找？” 小伙子照旧没有反应，看似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遭的好奇、嘲笑或是同情，与他完全无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周羽进退两难，只能站在旁边，看着那小伙子。 直到一个男人在不远处喊了声：“鹏鹏！” 小伙子突然停住，而这时，众人都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等发现走上前的是萧子锋，周羽顿时愣住。 “怎么回事？”萧子锋先是四下看看，最后目光落到了周羽身上。 “我刚才走路太急，撞到他了，然后他好像丢了什么，”周羽小心地道，又怕萧子锋误会她欺负人家，又解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萧子锋想了想，拉住围着他转圈的小伙子胳膊，问道：“鹏鹏，在找什么？” 小伙子似乎不乐意了，烦躁地甩开了萧子锋。 萧子锋没有任何不悦，看着又转起来的小伙子，耐心地道：“跟我说，哥帮你找。” 周羽心底生出了好奇，萧子锋和这个叫“鹏鹏”的小伙子之间，或许有一种很紧密的关系。 “要找什么呀？”周羽到底问了出来，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她实在不好袖手旁观，好在乔芳应该已经去了医院，周羽只能等这边的事解决了，再赶过去。 萧子锋看看周羽，摇了摇头。周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萧子锋此时眼睛里，竟浮起一丝无奈。 “妈妈……”谁都没想到，鹏鹏突然情绪失控，大叫一声之后，便揪住自己头发，近乎自残地拉扯起来。 萧子锋脸色一下变了，转身拉住鹏鹏手腕，试图让他松开手。 鹏鹏开始用力推搡萧子锋，直到萧子锋一把将他抱住，鹏鹏也不肯停下，甚至用头去撞萧子锋。 “周羽，他丢了一只口琴，外面是灰色的琴套，口琴镶边是蓝色的，已经很旧了。”萧子锋大声叫道，却没料到，鹏鹏竟挥起拳，正中他的眉心。 有身材壮实点的男生想靠近两人，将他们分开，萧子锋直接喝止，道：“不用，他只是着急，我能控制住！” “妈妈…”鹏鹏此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没事，没事，”萧子锋用双臂缚紧了鹏鹏，轻声哄道：“口琴不会丢的，哥给你找，一定找得到……” 此时的萧子锋，眉头锁紧，周羽从没看到过他如此为难的模样，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麻烦大家，帮我们一起找！”周羽说着，已经在四下搜索起来。 照理说，一只口琴不大不小，如果掉在地上，应该可以看到，可大家伙都看了一圈，也没有任何发现。 最后，周羽走进了远一点的草丛，猜测会不会刚才鹏鹏跟她相撞时，口琴飞到了那里。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一个跟着周羽后面找的女孩喊了一声：“是不是这个？” 周羽一转头，先看到了烟灰色的琴套，立刻兴奋地叫道:“师兄，找到了！” 口琴被萧子锋放到鹏鹏手里的一瞬间，他近乎神奇地安静了下来，用一个抱住的姿势，将口琴紧紧贴在胸前，然后便一眼不眨地看着萧子锋。 周羽认真地打量起鹏鹏，他那张清秀的，明显属于成年人的脸上，还挂着点点的泪光。 “高兴了吧！”萧子锋伸出手，在鹏鹏脸上抹了一把，终于也笑了出来。 周羽见状，赶紧从随身背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了萧子锋。 “师兄，是我的错！”周羽再次道歉：“我急着出去，也没看路。” “不要紧，谢谢各位，帮鹏鹏找到了口琴。”萧子锋接过纸巾，又朝着众人道。 鹏鹏依旧抱着他的宝贝，身体却紧紧地挨着在替他擦眼泪，又教他擤鼻涕的萧子锋，显得无比依赖。 “他是我弟弟，反应稍微有点慢。”大概发现周羽和周围人都在瞧鹏鹏，萧子锋稍嫌含混地解释了一句。 “我刚才听到，你叫鹏鹏，”周羽冲着鹏鹏摆了摆手：“我是周羽，原来你也会口琴啊，真的好厉害，下次有机会，能吹给我们听吗？” 鹏鹏没有任何反应，周羽也不在意，又对萧子锋道：“我真得走了，师兄再见！” “周羽！”萧子锋在后面叫住了已经走出几步的周羽。 周羽赶紧停下，回过了头。 “看你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萧子锋关心地问道。 周羽脱口说了出来：“我师父前几天检查身体，医生说又有了冠心病，让我赶紧过去。” 萧子锋的眼神里闪出一丝惊讶，道：“你等一会，我把鹏鹏送回家，开车带你过去。” “不用了，医院让我一个小时内就要到，快来不及了，我去打车！”周羽摆了摆手，很快跑出了老远。 看了周羽好一会，萧子锋转过头，瞧向此时将头靠在他后背上的鹏鹏，问道：“去找爸爸？” 好半天后，鹏鹏点了点头。 “走吧，他肯定在围棋馆，一会回家，咱们再剃个头。”萧子锋说着，摸了摸鹏鹏快搭到眼睛的留海，随后牵住他的手，像领着个孩子一样，往前面走去。 “病人是由糖尿病引发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通常我们建议保守治疗，但是这个病人的冠状动脉狭窄程度已经大于75%，如果不及时做支架植入，极有可能引起冠状动脉完全阻塞，心肌坏死，最后导致心脏功能异常，甚至危及到生命。”一间门诊室里，医生正指着一张CT片子，向乔芳和匆匆赶到的周羽说明郭炳辉病情。 “医生，手术有风险吗？”乔芳问道。 医生点了点头：“风险肯定是有的，因为糖尿病病变复杂，冠状动脉病变较多是弥漫性的，存在多种并发症，像眼部，肾部或者心功能等等，即使手术成功，术后也必须把血糖控制得很好，否则还会有问题。” “那就赶紧做手术。”周羽焦急地道。 “我现在就开住院通知单，让病人尽快住进来，”医生说到这里，看了看乔芳：“还有就是，病人需要植入多个支架，费用会比一般手术高,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大概多少钱啊？”乔芳问。 “初步估计，需要二十到三十万。”医生回答。 周羽吃了一惊，没想到费用会这么高。 “没有问题，”乔芳毫不犹豫地道：“后面的手术，就麻烦主任您了！” 锦城人民医院的缴费处，周羽将一大早乔芳塞给她的一张卡递了进去。 “先收5万的手术押金，卡里还剩5万。”收银员查过卡上的金额，便刷卡开单了。 “下一次什么时候交钱？”周羽忍不住问。 “治疗费先从押金上扣，用完之后，护士会通知你们，你这是要做冠心病支架手术吧，最好多预备一点，普通支架一个就要几万，好的更贵，而且还都是自费。”收银员随口说道。 周羽听得心“怦怦”直跳，郭炳辉昨天晚上跟她们母女争执了半天，硬是不肯来住院。后头周羽急得哭起来，郭炳辉才勉强让步，答应今天过来看看，还提了条件，如果医院要的钱太高，他转头就走。 “好了，可以进病房了。”收银员将缴费单递了出来。 周羽拿好单据，直奔心脑血管住院部。 刚从电梯出来，周羽意外地发现，郭炳辉一个人坐在电梯间的椅子上，脚下放着随身带来的生活用品。 “怎么不进病房？”周羽吃惊，按理说钱已经交过，人就可以住进去了。 “前头病人还没走，护士长让我们先等着，”郭炳辉说着，倒笑起来，“你妈别看不爱吱声，性子还真急，这会又到病房里看了。” 周羽哦了一声，将手上一直攥着的单据往背包里一塞，坐到了郭炳辉旁边。 “多少钱？”郭炳辉盯着周羽问道。 章节目录 第二十七章 你玩假的 知道郭炳辉在意钱的事,周羽避重就轻地道:“您给的五千都缴了押金，后面就从医保卡上扣了。” “这么贵，我以为只要两千，”郭炳辉一脸的肉疼，连叹了好几声，“住院也不过吊吊水，要这么多钱，我是老毛病，待在这儿跟家里没两样，我刚才问过护士长，这一晚上的床位都要30块，白花钱不说，还没在家舒服。” “既然到了这儿，就好好治病，是贪舒服的时候吗？”周羽干脆拉下了脸。 昨晚为了让郭炳辉答应住院，乔芳只跟他说是糖尿病严重了，还没敢讲要动手术，就怕郭炳辉惜钱不惜命。 “现在医院都只管挣钱，我好好一个人，别给他们治坏了，算了，趁着还没住进去，咱们回家！”郭炳辉口中打着退堂鼓，人已经站起身，作势要走。 周羽也不说话，只瞧着郭炳辉。 郭炳辉抬出去的脚，在周羽的瞪视下，又收了回去。 “算了，五千块钱都交了，不住也拿不回来，”郭炳辉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冲着周羽呵呵笑道：“不生气啊，师父刚才逗你玩儿的。” 周羽将脸侧到旁边，嘟哝道：“把病治好不行吗，师父平常不是挺厉害的，一点小毛病，想法那么多。” “是我错了，”郭炳辉又哄起了周羽：“听我家姑娘的，我就在这儿忍几天，回头跟你妈走吧，后面的事不用管了，吊完了水，我自己出院。” “什么话呀，”周羽到底急了，“以后您的事，全归我管！” 郭炳辉先怔了怔，再望向周羽时，眼里满是欣慰，可嘴上却说：“我不能拖累你，你呀，把你妈管好就行了。” “这家小姑娘挺厉害，瞧把你爸爸吓的。”护士长过来通知32床可以进去，正瞧见周羽在冲着郭炳辉嚷嚷，不免打趣道。 郭炳辉呵呵直乐，对护士长道：“我家姑娘是为我好，这孩子可优秀了，在锦城体院上大学，她去年还拿过全国羽毛球冠军，要是没有退役啊，说不定已经进国家队了。” “你好有福气，”护士长一脸羡慕，“怎么养出的孩子啊，又能干又漂亮，还知道心疼爸爸。” 郭炳辉故意不去解释，笑得十分得意。 睨了郭炳辉一眼，周羽提起地上的生活用品，便准备进病房。 正在这时，近处一部电梯门开了，席溪跟在人流后面走了出来。 “哟，我又来个姑娘！”郭炳辉大声笑道。 “是啊，您可是大人物，一点风吹草动，可不是都得赶过来伺候着。”席溪也同郭炳辉打趣。 郭炳辉跟着护士长先进了病房，席溪特意拉住要跟上的周羽，问道： “钱够不够，我这人攒不下钱，不过能拿出三万。” “我妈已经拿了十万，”周羽想了想，道：“先看看吧，需要的时候，我再找你。” 周羽不想麻烦到别人，可说实话，十万肯定不够。 往左右看了看，席溪压低声音，对周羽道：“律师那边，问你什么时候过去签委托书。” 周羽迟疑了一下，道：“等师父手术结束再说吧！” 那天周羽跟着席溪去找了律师，听完前因后果，律师认为赢面很大，费用也谈好了，现在只等着周羽签委托书，然后交先期的律师费。 只是郭炳辉现在要做手术，正是用钱的时候，周羽手里还有几千块，虽然不多，可想留着给师父用。 席溪拍拍她后背，道：“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带你过去，反正你要抓紧做决定。” 周羽点了点头，拉着席溪，一块往病房走去。 第二天下午，锦城体院的网球场，周羽正式以经管系羽毛球队队长的身份，首次站在了队员面前。 头一回当小领导，面对着五个大男生发表讲话，周羽还真有点小紧张，好在到底见过大世面，她很快回过了神，冲着众人道：“我叫周羽，前职业选手，成绩一般般，本来不准备打球了，不过这一次为了……为了咱们系的荣誉，我觉得，应该和大家一块努力！” “周队说得太棒了！”站在队伍最旁边的林扣扣大声鼓掌。 立马，其他几个也跟着叫起了好。 “我把训练计划已经发给大家，要成为优秀的羽毛球选手，必须要有清晰的目标，良好的身体素质，坚强的意志品质还有……”周羽说到这里，居然卡了壳，回忆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还有，大家要拧成一股绳。” 林扣扣又在那捧场：“没错，我双手赞成！” 感觉林扣扣今天特别做作，周羽斜了他一眼，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约法三章，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集训三个小时……” “周队，不好意思，三个小时太长了。”一名看着肌肉壮硕的男生立刻举手道。 没等周羽开口，林扣扣已经走过去，从后面甩了那男生后脑勺一把：“什么叫太长了，还带讨价还价。” 眼看着队形瞬间乱了，几个人围成一圈，在那儿嘀嘀咕咕。 “好了，不浪费时间，”周羽看了看手上的运动手表，“先热身，然后我带大家做基础力量训练。” “就来！”林扣扣赶紧抬头回了句，又继续跟那帮人说着什么。 “快点啦！”周羽急了，想着这几个大男生，怎么粘粘乎乎的。 “马上就好，”林扣扣说着，伸手拍了拍左右两个男生的后背，道：“就这么说定了，开始训练！” 到底是体院生，几个小伙子身体素质都不错，一轮力量训练动作结束，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倒是刚恢复训练的周羽，气有点喘。 休息的时间，周羽也就那么随口一打听，结果—— “我和他都是练散打的，我们仨跟林扣扣同一个宿舍。” “在下拳击国家二级运动员，跟这几个东西住对面。” “报告周队，我学过几年柔道，什么时候有兴趣了，我教你几招。” 周羽听着不太对劲，不免看向林扣扣。 “周队，不好意思，还有别的训练，先走一步啊！”一个男生说着，冲着林扣扣挤了挤眼，转身便跑了。 转眼工夫，一共五个男生，只剩下林扣扣孤独一枝。 周羽问道：“什么情况？” 林扣扣嘻嘻一笑：“这几个都是我哥儿们，听说我要搞羽毛球队，踊跃报了名，刚才我跟他们商量好了，每天跟咱们练一个半小时，然后各忙各的。” “你玩假的！”周羽直接嚷起来。 林扣扣表示不服：“谁说是假的，我在系里正式备过案，他们规定运动队建制必须五人以上，我只能先找几个人头，把队伍拉起来。初创阶段，困难肯定会有一点，可这不是退缩的理由，等咱们打开局面，肯定有愿意加入的。” 瞧着振振有词的林扣扣，周羽气不打一处来，居然被这个小她两岁的家伙算计了。刚才周羽还一本正经地跟人家训话，只怕那帮人个个都在心里笑死了！ 这边周羽脸已经拉下来，林扣扣赶紧陪笑道：“周队你放心，我以后一定鞍前马后，唯周队是从，我最近就为了替你找搭档，差点打算男扮女装，冲进女生宿舍拉人了！” 周羽这两天因为郭炳辉的事着急上火，今天又发现被林扣扣耍了，正气不打一处来，结果听到林扣扣来了句“男扮女装”，“扑哧”一声，直接被气笑了。 看到周羽笑起来，林扣扣顿时松了口气。 “人找得怎么样？”周羽想了想，也不打算跟林扣扣再较真，反正她的目标就是在校运动会拿分。 “你那搭档还真难搞定。”林扣扣讪笑。 “那就继续！”周羽走到旁边，从背包里拿出运动水壶，仰头喝了起来。 “要不你改单打？”林扣扣出了个主意，“咱们运动会就报男单跟女单。” 周羽投过去一记白眼，忍着笑道：“不改，你自己选，要不给我找搭档，要不你就男扮女装，跟我打女双。” 林扣扣眨了眨眼，这时一跺脚，装腔作势地捋了一下头发，道：“算了，只能发散我这要人命的魅力，把魔爪伸到外系了。” 周羽嗤笑一声，拿过放在旁边的外套，穿了起来。 林扣扣又奉承周羽：“周队今天过来，大家伙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以前我管他们，半个小时就跑光了，今天坚持到现在，足见你的魅力，相信在周队带领下……” “少说两句，成吗？”周羽打断了林扣扣，看了看他，不免有点好奇：“我说你费那么大劲做什么，又不是非要有系羽毛球队，才能参加比赛。” 林扣扣抓抓自己的头发，忽然扮起了腼腆：“我在高中当了三年校羽毛球队的队长，自己拿了冠军，却没把队伍带出来，我觉得挺对不起大家伙的，就想着，如果有机会再当队长，我要带着队友一起赢！” “还挺……高风亮节的，”周羽说到这儿，好笑地摇头，“那你也不能这么糊弄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谁说没有，不是有你周羽吗，我想好了，只要你这头一炮能打响，咱们的招牌就能立起来，回头不怕招不到球员，”林扣扣眼睛闪了闪，“全靠你了！” “所以你带着大家伙在网球场训练？”周羽明白了，没想到林扣扣是个人才，挺会造声势。 林扣扣一笑：“可不吗，我现在到处宣传，咱们经管系羽毛球队有大牌加盟，先把人眼球吸引过来。” “不行，我没功夫陪你们玩，没场地怎么练。”周羽反对道。 “周队既然发话，球馆绝对搞得定，”林扣扣又充满信心地道：“我们的目标，校运动会上，至少拿一块金牌！” “听说……校队有高手？”周羽想起了萧子锋的话。 “在我眼里，周队是高手中的高手。”林扣扣又来了句甜言蜜语。 周羽瞥了林扣扣一眼，提着背包就走，在这儿白瞎功夫，还不如去医院陪师父。 “还没说完呢！”林扣扣追了上来。 “说完了，”周羽头也不回地道：“林扣扣，你说校队里，能不能找到跟我配双打的？” 林扣扣先是一愣，随即打了个响指：“周队提醒得太对，我回头去跟老萧商量，好歹他是咱们辅导员，这点小忙总要帮的。” 没想到林扣扣还挺能举一反三，这是准备找萧子锋跟校队的人说，周羽在心里，颇有点佩服林扣扣的机灵。 章节目录 第二十八章 当然是好汉 “周队，让我搭个车呗！”林扣扣紧跟了过来。 为了方便去医院，周羽今天又把小粉骑过来，就停在了网球场外。 “去哪？”周羽此时已经站在了小粉边上。 “轻舞飞扬。”林扣扣回道。 “轻舞飞扬是什么？”周羽没听明白。 “锦城最好的健身会所，那儿有一个羽毛球馆，我在里头当陪练，赚点小钱钱，”林扣扣得意地道，接过周羽递来的头盔，“要不是看周队视金钱如粪土，我就把你带上了，一小时能挣两百，就跟着人打打球，把金主哄好了，还有小费，不要太轻松。” “你还赚这种钱啊？”周羽好笑。 “又不偷不抢，凭本事吃饭。”林扣扣撇了撇嘴。 周羽看着林扣扣，谁说她视金钱如粪土，她现在正急着用钱呢！ 萧子锋到医院的时候，周羽正苦口婆心地劝郭炳辉：“不就做个手术，有什么好害怕的，您也听到了，医生是在你血管上搭支架，让血能流过去，也没多复杂，做完手术，咱们立马回家，您想多住一天，我妈和我都不答应。” 进了医院，要做手术这事，肯定瞒不住郭炳辉。 今天早上主任带了其他科室的医生过来会诊，乔芳正好也在。周羽听她在电话里说，郭炳辉知道要手术，整个人都懵了。之前还跟病友们谈笑风生，后头直到乔芳离开，他都没再吱一声。 “正常人，谁往肉里塞东西？”郭炳辉嘟囔一句，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周羽。 刚替隔壁床的病人换完吊瓶的小护士，转过头看看周羽，冲她道：“劝劝叔叔吧，不痛快一天了。” 旁边病友也道：“你师父一下午都念叨‘我家姑娘’，就盼着你来呢！” 周羽冲人家笑笑，坐到床边，决定学学林扣扣，给郭炳辉戴顶高帽子：“从小吧，我就觉得师父像个大英雄，只要师父在旁边，我什么都不怕，没有任何困难，是我师父打败不了的。” “别这么说了，我病成这样，一点用都没有了。”郭炳辉这话说得，像赌气，更像是惆怅。 “所以现在就换成我，来帮师父打败困难，”周羽瞧着郭炳辉的侧脸，“这回呢，您要听我的，咱们一定要过这道坎儿，其实这坎也不高，抬抬脚就跨过去了。” “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下手术台，万一这就没了，我多亏心……”郭炳辉长长叹了口气,“以前指望能看着你上冠军领奖台，现在我就盼着你好好把大学念完，然后成家立业，说不定还能有个小娃娃能叫我一声‘外公’，我要是死在这儿，什么都瞧不见了。” “您怎么就不往好里想，手术一成功，您还能长命百岁呢，”周羽啼笑皆非地道：“真服了您！” 郭炳辉：“……” “师父，把身体养好了，您想要的，我都给您实现了。”周羽许诺道。 “我想要你回去打比赛，你能实现吗？”郭炳辉回了回头。 周羽被问住，随后笑了一声，道：“体院开运动会，我到时候拿个校内冠军，您看行吗？” 郭炳晖白了周羽一眼，又开始长嘘短叹：“我后悔了，要是在你妈前头大病一场，也不能让你就这么退下来。” “不许拿自己的病开玩笑！”周羽轻轻推了郭炳辉一下。 “小羽，做手术太贵了，”郭炳辉望向天花板，道：“旁边病房就有个做支架的，我中午问过他家属，说手术刚做完，就已经花了二十多万……” “钱是小事，您不是还有医保吗。”周羽故作轻松地回道。 “怎么会是小事，我郭炳辉大半辈子没混成人样，徒弟没培养出来，现在连个看病钱都拿不起，难怪你妈瞧不上我。”郭炳辉沮丧地道。 “我妈什么时候瞧不上师父了。”周羽觉得郭炳辉太夸张了。 郭炳辉转过头，瞅着周羽道：“小羽啊，我还是想回家，吃点药也能扛过去，要是真不成了，也是我的命。” 周羽也在看郭炳辉：“如果您觉得活着没意思，我回头给我妈打电话，咱们就把您接回去。如果是怕花钱，我只跟您说一句，在我心里，师父的命比什么都值钱。您自己掂量，好吗？” 郭炳辉：“……” 师徒俩对视了好一会，郭炳辉终于还是妥协了：“做手术也行，我问过医生，有便宜的支架，才一万多，我这人糙得很，好的坏的都混得过去。” “不该您管，您就少说，我妈都已经选好了。”周羽沉着脸道。 “你妈手敞得很，这些年资助了不少学生，她也没多少钱，”郭炳辉嗫嚅道：“我不能让你们因为我……背上债。” 话说到这里，郭炳辉眼睛闪了闪：“要不我明天去商港一趟，李总答应过，只要俱乐部账上有钱，就马上打给我，被他们没收的五万，加上咱俩该得的奖金，也有小十万，我算算，治个病是够了，老郭我都这样子，他们再扯皮，就没良心了吧！” “您住院呢，哪儿都不能去，”周羽直接拒绝，“律师不是早说过了，让您申请强制执行。” “好歹宾主一场，不用撕破脸，回头在圈子里传出去，不知道的，都要说我郭炳辉不厚道，会影响到你。”郭炳辉赶紧摇头。 “我已经不打球，也不在那个圈子待了，有什么影响，”周羽索性道:“算了，我明天把仲裁书带上，去找李总。” 虽然实在不喜欢跟商港的人打交道，可周羽知道，郭炳辉在钱的事上肯定过不去，硬着头皮，她也得走一趟。 “你别去，那帮人都精得很，你对付不了。”郭炳辉立刻摆手。 周羽不想跟郭炳辉争执，便道：“您明天还要做检查，我后天陪您过去，这下行了吧?” 郭炳辉想了想，到底点了头。 “炳哥。”有人走到郭炳辉的床边。 周羽抬起头，没想到是萧子锋过来了，忙站起身。 “在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吗，用不着过来，一点小毛病，我住几天就回去了。”郭炳辉从床上坐了起来，嘴上客气，可脸上却笑得开心。 “真是小毛病？”萧子锋问道，眼睛看向周羽。 “可不嘛，要动个小手术。”周羽说着，从旁边搬把椅子，放到了萧子锋面前。 “哎呀，头疼，”郭炳辉作势捂住头：“别跟我提‘手术’两个字！”随后便开始大发感慨，“人啊，讲起来是真没用，说倒下，就倒下了。” 显然听出郭炳辉语气里的沮丧，萧子锋同周羽交换一下眼色。 周羽微微摇了摇头，萧子锋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倒笑了起来，随后朝郭炳辉探过身，将手按在他肩膀上：“炳哥，还记得当年我受伤，那时都认为我不能再上场了，您跟我说了些什么？” “多久的事儿，我哪还记得。”郭炳辉笑道。 “您说，不就动个小手术嘛，多大点事儿，回头重新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萧子锋说着，拍了拍郭炳辉的手,“后来，我的确站了起来。” 周羽立刻顺着萧子锋的话，替郭炳辉打气：“我师父当然也是好汉！” 郭炳辉一脸苦笑，对萧子锋道：“听出我家小羽的话音了吧，我要是不动这个手术，在她心里，就是个孬种！” “你是这意思？”萧子锋转头问周羽。 周羽笑着直摆手：“我可不敢！” 住院大楼外，周羽将郭炳辉送了出来。 “炳哥的心情，可以理解，站在他的立场，一个从年轻时自尊心极强的人，突然间发现自己衰弱到，需要别人照顾的程度，总要有一个接受的过程。”萧子锋耐心劝道。 周羽嗯了一声，刚才萧子锋做了半天心理疏导，郭炳辉情绪稳定了不少，还跟晚上过来查房的值班医生表态，要积极配合治疗，然后又兴致勃勃地跟萧子锋抱怨，周羽真不该退役，按他的说法，要是周羽去年到了南华，不定现在又能拿几个冠军了。 当着乔芳的面，郭炳辉绝不敢这么说，背着她，郭炳辉可就没什么顾忌了。 “我在病房外面，不经意听到一点，是不是手术费用很高？”萧子锋问了句。 周羽忙道：“没关系，有我妈和我在呢，不会让师父做不了手术的。” “你师父同商港俱乐部有经济纠纷？”萧子锋又问。 周羽看了看萧子锋，感觉他在病房外面，听到得不止“一点”。 “是。”周羽想了想，出于对萧子锋的信任，便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说了出来。 萧子锋默默地听着，也不插嘴，直到最后，才问了一句：“你们后天要去商港？” “不能让我师父过去，他跟商港的劳动仲裁书，批下来也不少日子了，那些人到现在也没掏一分钱，我师父每次过去，还要看他们脸色。”周羽想到这里，便有点愤愤不平。按席溪的说法，商港俱乐部就缺她师父那点钱？ “那你准备怎么办？”萧子锋摸了摸下颌，看向周羽。 “师兄，我明天想请半天假，下午去上课。”周羽刚才就想好了，把郭炳辉稳住，自己去跑一趟。 萧子锋略作思忖，道：“不如改成明天下午。” “啊？”周羽不解地看着萧子锋。 “你不是准备去商港吗，我上午有课，下午咱们一块。”萧子锋说了一句，转身便要走了，“行了，你回去陪炳哥吧！” “不用啦！”周羽一下回过神，往前追了几步。 “你应当知道，我认识李总，至少让你能见得着人。”萧子锋回过头道。 周羽心里一动，如果有萧子锋出面，或许…… 章节目录 第二十九章 上了贼船 “小羽！”乔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周羽那点小踌躇。 周羽抬眼望去，说好要给郭炳辉送晚餐的乔芳，手里拎着保温桶，已经在几步之外。 让人意外的是，萧子锋径直迎了过去，招呼道：“乔教练，好久不见！”” 周羽有些吃惊，萧子锋除了跟郭炳辉关系匪浅，连乔芳也认识？ 同乔芳握过了手，萧子锋笑道：“上回就听炳哥说，周羽是乔教练的女儿。” “老郭告诉我了，你已经回锦城，还是小羽的老师，”乔芳也跟萧子锋寒喧起来，“这孩子从小在运动队长大，为人处事方面都不太成熟，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萧老师尽管批评教育。” 周羽在旁边撅了撅嘴，郭炳辉和乔芳最大的区别就是——做师父的总在人前人后，把自己徒弟夸成一朵花；而当妈妈的，时刻认为女儿毛病一大堆。 “我现在还是周羽的辅导员，既然乔教练吩咐了了，我一定不辱使命。”萧子锋说着，还看看周羽，眼里带了一丝促狭。 周羽眨了眨眼，心里越发好奇，看乔芳和萧子锋的互动，不像泛泛之交，可又没那么熟络。 “我前段时间听过萧教授的一场讲座，他这几年老得真快，我特意问了一下，他都七十三了，”乔芳神情里露出一丝感慨，“你父亲不容易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触动到，萧子锋眼神闪了闪：“我这些年都在外面，也没有照顾好他们。” “听说你为了回来，放弃了蓉城那边的事业，现在年轻人肯做出这么大牺牲的，已经很少了。”乔芳夸赞道。 萧子锋笑了笑，正好看到周羽走到乔芳旁边，接过她的保温桶，便问了句：“乔教练，为什么一定要让周羽退役呢？” 乔芳：“……” “是我自己不想打了。”周羽忙插话道，生怕萧子锋这话问得直白，引起乔芳反感。 萧子锋似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道歉：“我收回刚才的问题，您的出发点，肯定是为了周羽。” “你孩子多大了？”乔芳突然问道。 萧子锋瞬间定住，周羽又开始替她妈妈尴尬了。 “我……还没成家。”萧子锋用手指在脸上挠了挠，神色有点不自在。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乔芳稍有些惊讶，随即轻叹一声，“我的意思，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严老师当年就劝过我，非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孩子小小年纪就脱离父母陪伴。我那时感受并不深，直到后来有一天，周羽从队里回家，我突然发现，她个头比上次离开时高了不少。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孩子已经长大，而在她成长的那段岁月里，我作为母亲，其实是缺位的。” 周羽不由自主地挽住了乔芳的胳膊，虽然这么多年，和妈妈待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周羽真心没有埋怨过。无论上体校还是加入职业队，都是她自己选的，乔芳不过是尊重了她的想法。 “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她像别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然后享受平淡幸福的人生，”乔芳侧头看向周羽，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这孩子还算听话，到底走回了正轨。” 萧子锋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角抿成了一条线。 虽然终于被妈妈夸了一句，可周羽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看过老郭了？”乔芳看向萧子锋问道。 萧子锋回过神，视线在周羽脸上顿了顿，转头回应乔芳：“和炳哥聊了一会，他的情绪不太稳定，过几天我再来看看。” 说到这里，萧子锋便跟乔芳道了再见，像是急着要走了。 “师兄，路上小心！”周羽赶紧说了一句。 “你这孩子没礼貌，该叫萧老师。”乔芳批评道。 “没有关系，不过是个称呼。”萧子锋停下，笑着回了句，朝着医院外面走去。 看着萧子锋远远离开，周羽没忍住打听起来：“妈，您怎么会认识师……萧老师？” “她妈妈以前是体校的文化课老师，不过没教过你，你应该不记得了，我和严老师同事了不少年，之后……和她家里人打过一些交道。”乔芳说着，拉住周羽的手，便往楼上走去。 “严老师……好像是没印象。”周羽嘀咕道。心里却觉得神奇，自己和萧子锋会有那么多奇妙的联系，她之前居然都不知道。 “严老师多善良的人啊，一辈子为了家庭和孩子付出，可惜走得太早。”乔芳叹道。 “他妈妈不在了呀？”周羽吃惊地问。 乔芳站住，转头看看周羽，特意叮嘱道：“记住，不要跟萧老师打听他家的事，你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做事要知道分寸。” 周羽哦了一声，又想到了那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鹏鹏，想要问乔芳，又怕被骂不知分寸，到底闭了嘴。 第二天下午，萧子锋的车停在了教学楼下，看着周羽上来，便问了一句：“听说你当了系羽毛球队的队长，正在挑双打搭档？” “是林扣扣说的吧？”周羽反问。 萧子锋并没有否认：“他为了组建系羽毛球队，倒是经常跟我交流意见。” 周羽直接笑了出来，林扣扣果然有胆色。 萧子锋看了周羽一眼：“林扣扣说，你还挺认真，连训练计划都有了。” 想到林扣扣做的那些不靠谱的事，周羽干脆诉起了苦：“昨天我才知道实情，球队一共六个人，就我和林扣扣能打，其他几个都是充数的。” “怎么回事？”萧子锋有些惊讶。 “按林扣扣的想法，先把球队搭建起来，再招兵买马，那几位都是替他撑场面的，”周羽说到这里，倒笑了起来：“我算是上了贼船，不过林扣扣挺有目标，说是要带出一支能出成绩的队伍，瞧他这么有劲头，我就暂时搁那待着吧！” “的确有劲头，他都跑去校队招兵买马了，也不知道谁给了他勇气。”萧子锋也笑了一声，看向车窗外。 周羽开始不知道萧子锋在看什么，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林扣扣正带着他那帮兄弟们，站在路边发传单，旁边还竖着经管系羽毛球队招新宣传画，不由哑然失笑。 “周羽，你的目标是什么？”萧子锋问了一句。 周羽不假思索地道：“在校动会上拿金牌，我在学校官网上查了加分规则，拿冠军能加1分，到期末考试前，我再加一把劲，师兄的这门课肯定不会挂。” 萧子锋眼角抽了抽：“远期呢？” 周羽将胳膊肘搭在车框上，瞧着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拉人入伙的林扣扣，琢磨了一会，笑道：“校运动会每年一次，4年我一共能加4分，坚持下来，收获挺不错的。” “说到底只为了加分？”萧子锋哭笑不得，“你没看到，参加校际或者全国比赛，加分更多吗？” 周羽爽快地道：“1分就够了，不费那么大力气。” 萧子锋转头看了周羽一眼，将车开到林扣扣跟前，打开车窗，朝他伸出了手。 林扣扣弯下腰，递来一张传单，笑道：“萧老师，要是有合适的，麻烦给我们推荐，对了，外语系那个白栎，我打听过了，以前兼项过女双，您不觉得，挺配我们周羽……” 话没说完，林扣扣终于发现车里还坐着一个，“哇”地叫了出来。 “我带周羽出去有点事。”萧子锋说着话，眼睛还盯着林扣扣下工本搞出来的传单。 林扣扣眼珠转了转，趁萧子锋没注意，冲周羽敬佩地抱了个拳。 周羽嫌弃地瞪了过去，不想林扣扣乱想，解释了一句，“萧老师是我师父最好的朋友，我有事，请他帮忙的。” 林扣扣哦了一声，随即嘿嘿笑起来，冲着周羽道：“抓住机会啊，白栎已经进了校队，成不成，就是萧老师一句话的事。” “哪个白栎！”周羽还没太明白。 “不可能，”萧子锋回绝得不要太干脆：“她现在是校队主力混双选手。” 林扣扣直接被噎在那儿，倒是周羽看着他吃憋的样子，觉得实在可乐，仰头大笑，随后冲他说了句：“今天没空，回头我帮你发传单！” 商港集团总部行政楼下，周羽正在前台登记，萧子锋则老神在在地坐在大堂的一处沙发上。 电梯间那边，有人小跑出来，直接走到萧子锋跟前，微弯着腰，笑道：“萧总，不好意思，李总知道您要过来，特地推了上午的活动，在办公室等着，不过刚才有点突发状况要处理，李总让我先领您到休息室坐一会。” 周羽正好登完记，便朝着萧子锋那边看去。 那个正对着萧子锋点头哈腰的，周羽之前见过。有一回她陪郭炳辉过来拿钱，没见到李总，就是这位马助理负责接待。人家当时可没这么谦卑，随便三两句，在楼下就把他们师徒俩打发了。从那以后，郭炳辉再没让周羽跟他一块来商港。 “马助理，这位周小姐想见李总。”前台走到马助理那边汇报，用手指指周羽。 马助理伸头看了看，视线在周羽脸上停顿了几秒，随后眉头轻轻一挑，语气略带不耐烦地道：“你是那个周羽？又是为了你师父的事？今天李总没时间，你下次再来吧！” “她是跟我一块的。”萧子锋在旁边接过了话。 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英雄救美 马助理稍愣，原本挂下来的脸，又赶紧收了上去，冲着萧子锋笑道：“原来如此,萧总，这边请！” 萧子锋回头看了周羽一眼，周羽意会，立刻抬脚跟上。 十七楼总经理办公区，周羽今天头一回上来。 一出电梯，周羽放眼看到的，是地上精美的羊毛地毯，随后一抬头，便瞧见一盏金碧辉煌，足有半人高的水晶灯，明明是大白天，灯却开得透亮，一点都不环保。 刚拐到走廊上，远远是一座足可以乱真的假山，走近了点，还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水滴声，原来是从假山上流下的一汪泉水，落到大理石底座里。 “李总那边可能还要等一会。”马助理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跟萧子锋解释道，随后将两人领进了离总经理办公室不远的一间休息室。 等客人坐好，马助理便出去了，没一会，换了一位美女进来倒茶，随后也离开。 “这么有钱的公司，欠我师父那一点点钱，拖到现在不给。”周羽忍不住埋怨。 “回头你不用说话，大体情况，我也知道了，我来跟李总谈。”萧子锋叮嘱了一句。 周羽嗯了嗯，幸亏萧子锋过来，看这情形，她要是一个人，肯定还是刚到楼下，就被打发的结局。 “你小子，老子这么多年栽培你，你转过头来坑老子，滚，给我滚远一点！”休息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周羽本来就坐在门边，听到这熟悉的嗓门，“噌”地站了起来。 “我告诉过你，你骗谁都成，别骗到老子头上，真当老子在开玩笑？！”外面的声音更大了，明显怒气冲天。 “是范林。”周羽一下兴奋起来，冲着萧子锋小声地道。 萧子锋自然不会像周羽那么八卦，只略有一些好笑地注视着站在休息室的红木门后，正隔着门缝往外瞧的周羽。 “老大，饶了我吧，我也是被那女的骗了。”有人应了一句，语调里满是惧怕。 又是个认识的？ 周羽把门缝拉大了一点，望向离休息室门不远的地上。 李帆双膝跪地，双手拽住范林的衣角，正苦苦哀求。 能看到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反目成仇，简直是千载难逢，周羽这时还灵光一闪，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外面的人。 “范队，我错了，我该死！”李帆还在求道。 “认错有个屁用，你小子今天不把老子的钱还回来，就给我滚蛋！”范林还是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别以为你找到老李撑腰，我就能放过你，我这辈子只有算计人的份，还从没被人算计过，居然敢拿块假表糊弄我！” “老大，我对天发誓，卖假表的事儿，我真是被蒙在鼓里的，早知道那女的不地道，打死我，也不敢跟她混一块儿，我真是冤死了！”李帆絮絮叨叨地解释。 “别挡着道！”范林看来根本不吃李帆那套，一把攥住他的领口，“老子今天跟你说最后一次，现在把钱给我还上，什么都好说，老子能让你继续留在商港，能继续捧着你，甚至想回国家队，老子都能替你摆平。可要是我现在见不着钱，信不信老子把你踩成一堆烂泥，这圈子里，老子说一不二！” “老大，要不，这块表先给你？”李帆一掀袖子，将腕上戴着的一块表，伸到范林面前。 “滚一边去，当老子傻啊，还想拿假货充数，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范林大怒，直接抬腿，便要朝李帆跺过去。 李帆很狗腿地一把抱住范林的脚：“不是假的，这是周羽当初给我的那块天时表，九万八买的，那傻丫头不会拿假东西骗我，您先把这表收着，剩下的钱，容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凑齐了还给老大，相信我！” 四下有人围观，窃窃私语，却无一人上前。 休息室里的周羽，脸色一下就变了，眼睛盯住了李帆带着表的手腕。 范林冷笑一声：“又想给我下套，周羽家里人可是托关系跟我说了多少次，让你把表还回去。” “还个屁呀！”李帆谄笑：“我带她玩了那么久，一点便宜没占到，拿她块表，我才勉强不觉得亏，您放心，她们就咋呼几句，不敢动真格的，也知道把我惹急了，我能让周羽臭名远扬，对付个女的还不容……” “李帆，把我表还回来！”李帆话还没说，周羽已经拉开休息室的门，冲着李帆的腕上那块表而去了。 那两人都愣了一下，而此时周羽已经到了李帆跟前。 在范林面前可以装怂，可看到周羽，李帆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先是用胳膊挡了她一下，后头直接伸出右手，朝周羽头顶甩了过去。 周羽栽到地上的同时，李帆脚已经抬起，明摆着要朝她后背踹过去。 有人上来，先是将李帆扯起，随后把人推到近处墙上，一只坚硬的手臂，将他颈肩部死死地按住。 原来是萧子锋跟在周羽后面出来，看到李帆居然对女孩动粗，忍无可忍地出了手。 “想干什么？”萧子锋盯着李帆问道。 一旁的范林冷眼看向萧子锋，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萧总，”原本匿在总经理室的李总，这时走了出来，笑着上前，息事宁人地道：“算了，年轻人火气大，发生一点口角也难免，咱们有话好好说！” “刚才李帆要做什么，在场的应该都看到了。”萧子锋不急不徐地回道。 “姓萧的，管什么闲事，别惹老子，回头让你好看！”李帆居然口出狂言。 吃了点亏的周羽，此时披头散发，又气又恼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李帆，胡说什么，”李总不痛不痒地训了句，转头对萧子锋道：“萧总，要不这样，外头的事让小马处理，我们进……” 没等李总把话说完，走廊上突然响起“啪”的一声。 众人回过神，才发现李帆被人狠狠打了记耳光，左脸上明晃晃闪出五个手指印。 这一巴掌，周羽早就想打了，今天总算如愿。一是实在怒不可遏，二是仗着萧子锋替她撑腰。 “周羽，不能再闹了！”李总半劝半警告地说了句，转头对跟过来的马助理递了个眼色。 马助理会意，对旁边人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此时刚挨了打，又被压得不能动弹的李帆，表示自己要狂躁了。一面拼命要挣开萧子锋的控制，一面伸出脚，朝站在近处的周羽跺去。 范林早已远离战场，抱起双臂，在那儿坐山观虎斗。 “周羽，你等着，今天别想活着出去！”李帆瞪着周羽，口中还在威胁。 他这话音刚落，萧子锋再次发了力，这一回，一手掐住李帆脖子，一手将他右臂往背后一撇。 惨叫一声之后，李帆在众目睽睽下，被萧子锋撂倒在地。 周羽这回急中生智，趁李帆全无还手之力，上前三下五除二，将李帆左手腕的那块天时表摘了下来。 “有人抢劫，给我报警！”李帆这时候只能干嚎了。 “你才是强盗，本来就是我的表，今天物归原主，不服你就报警呗，我还有发票呢，看谁有理！”周羽大声地道，这一刻心里高兴坏了。 “周羽，你干什么？我们都看见，你在抢他的东西！”范林倒冒出了一句。 如今的周羽，早用不着怵范林。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不慌不忙地将手表放进外套的口袋，又不紧不慢地拉好拉链，随后不冷不热地扫了范林一眼：“范队，听说你上了李帆的当，冤有头债有主，找他要钱，别算计我的东西！”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范林脸一拉。 周羽毫无畏惧地看着范林，她还真不信，范林好意思过来跟她抢表，也不看萧子锋答不答应。 “李总，刚才李帆不仅用暴力攻击周羽，还对她发出人身恐吓，我建议最好报警，反正这边都有摄像头，证据应该很清楚。”萧子锋说着，将李帆扔到旁边，随后站起，把周羽挡在自己身后。 “那个……”李总摆摆手，“不报警了，手表的事，我也知道，今天就当和平解决了。” 李帆看来还不服，作势要朝萧子锋冲过来，几名保安立刻上前，将他围到了当中。 “李帆，你太让人失望了，”李总到底表了态，“如果还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只能代表俱乐部开除你，就因为你的事，知道商港蒙受多大损失，现在不管谁跟你承诺什么，都保不住你！” 李帆拿眼看看李总，貌似气焰被压住，倒是没再发疯，不过一旁的范林，脸色显得比刚才阴沉多了。 “不好意思，让萧总看到这种事情，”李总看向萧子锋，叹了口气，随后道：“到我办公室喝口茶。” 萧子锋点了点头，却又回到休息室那边，将周羽情急之下扔掉的手机拣起，还给了她，又让周羽走到了自己前头。 “萧子锋，”范林冷不丁在后面叫住萧子锋，意味不明地问了句，“这么多年了，你这才学会英雄救美，会不会晚了一点？” 周羽没注意到范林在说什么，只顾拿手机在看，确定刚才拍的视频还在，立马发给了席溪，让她也欣赏一下李帆的恶心嘴脸，又把天时表已经夺回来的好消息，一块告诉了她。 “好了，小马，把范队和李帆送到楼下，他们二位之间的事儿，自己私下解决吧，俱乐部还是不方便出面，我回头会跟贺董交代。”李总发了话。 “李总……”范林的眼里，露出一丝冷意。 一向对范林客气有加的李总，这一次却不假辞色，此时站到总经理室门口，只对着萧子锋笑道：“听说萧总要过来，贺董特地叮嘱，回头让我带你到他那儿聊一聊。”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一章 预知祸福 萧子锋和周羽在李总办公室待的时间并不长。简单地聊过几句此行目的之后，萧子锋便跟着李总去了十九楼的大老板那边，而周羽则由马助理陪同，到财务室办取款手续。 等周羽重新坐进萧子锋的车，已经给郭炳辉打过电话。 “炳哥知道了？”萧子锋问。 周羽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萧子锋，感激道：“要不是有师兄在，商港肯定又要赖皮，好歹今天不算白跑，师父知道拿回来了三万，不要太高兴，让我一定要好好谢您。” “我跟贺董提了炳哥的事，他承诺，后面的款项会尽快解决。”萧子锋道。 周羽笑了一声，商港这次肯给点钱，无非是看在萧子锋的面子上，后面什么时候给，就不知道了。 似乎猜出周羽想法，萧子锋从车窗往商港行政楼上看了看：“什么时候再过来，跟我说一声。” “不用啦！”周羽赶紧摆手。麻烦人一次就够了，她可没打算回回把萧子锋拉上，那不成赖上别人了！ “贺董也表态，今后会约束旗下球员的行为。”萧子锋貌似随意地道。 周羽神色一变，勉强笑了笑，随即转过脸去，避开了萧子锋的目光。 今天能把表抢回来，对于周羽来说，是意外惊喜。后来在财务室，看到信息的席溪给周羽打来电话，也说不可思议。 即便算是胜了一场，可周羽并没觉得多开心。或许是因为遇到了李帆；或许是今天的她很不像平时的自己；也或许是，周羽不愿意让萧子锋看到……她不那么乖巧听话的一面。 萧子锋发动了汽车，余光却在观察周羽。 上次随同羽球理事会到商港俱乐部视察，在众人起哄下，萧子锋带着周羽打了一场球，其间对手的李帆故意对周羽下黑手，萧子锋便觉得他人品有问题，却没想到，这个人和周羽之间还有感情纠纷。 倒是今天，在休息室听到外面范林和李帆的对话，萧子锋这才明白，为什么那次打败了惠英宁和李帆，周羽会激动到，躺在地上笑得那么大声。 这个女孩外表看着柔弱顺从，可要是倔强起来，爆发力其实挺惊人。 想到这里，萧子锋一时没忍住，倒笑了起来。 周羽立刻转头，看向了萧子锋，表情竟有些紧张。 萧子锋没打算戳人家痛处，随口找了个话题：“退役快到一年了吧，有什么新目标，比如学业上、事业上的？” 目标？ 又是这个问题…… 周羽哪里认真想过，如果非要硬拗，也就是把这四年大学熬过去，然后找份安稳工作，像别人一样，如妈妈所愿。 结果周羽脑子一抽抽，直接蹦出一个成语：“就是……成家立业啊!” 肉眼可见，萧子锋脸上笑容更深。 “我说错了呀？”周羽疑惑。 “没有说错，”萧子锋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问道：“目标很踏实，不过，会遗憾吗？” 周羽琢磨了起来，自从退了役，她不用训练得要死要活，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天天能见到妈妈，偶尔母女俩还能手挽着手去逛街，一块吃饭买衣服，比起从前，的确轻松快活多了。 “应该不遗憾吧，”周羽想到这里，不由说出了心里话,“有一回我做梦，拿到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冠军，站在领奖台上，拼命想找我妈，可怎么也看不到她，我都快急死了，那时候只想哭，努力了那么久，等到成功的时候，我妈妈却不知道……” 那个梦太吓人了，以至于周羽现在回忆，还历历在目。 周羽沉浸在自己的讲述里，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开车的萧子锋眉头蹙了起来，目视前方的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一个急刹，周羽上半身不由自主往前冲，幸亏身上系着的安全带，又将她拽了回去。 再抬头时，周羽愣住，萧子锋的车，居然跟前面的车追尾了。 “有没有伤到？”萧子锋一边准备下车，一边问了句。 周羽摇了摇头，刚要问萧子锋怎么样，人家已经转身出去了。 拍了拍胸口，周羽也赶紧推门走到外面。 “哥儿们，也不知道咱俩谁不走运！”前面那车的司机看了看瘪进去的车屁股，冲着萧子锋抱怨了一句。 “是我不小心，我通知保险公司。”萧子锋道了声歉，便走到旁边打电话。 “我们不是故意的。”周羽又跟司机解释，心里觉得奇怪，萧子锋开的速度不快啊，怎么就撞车了。 “谁说是故意的，”司机倒笑了，拿眼直瞅萧子锋，好一会后，转回头问周羽：“他是不是萧子锋，打羽毛球的那位？” 周羽点了点头，不免盯住司机，怕他有什么想法。 “没事了，”大概看出周羽有点紧张，司机大喇喇地一摆手，道：“搞半天大家自己人，不用担心，回头让保险公司来定个损就成，不过，我想跟老萧来张合影，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 虽然萧子锋一脸不乐意，到底被周羽拉着，跟司机站在两辆追尾的车前，没什么表情地拍了几张合影。 “哥儿们，我可是你多少年的球迷，现在那帮号称球星的，比你可差远了，”司机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摸了摸自己的将军肚，感叹道：“我都快人到中年了，你还这么年轻，老天不公平啊！” 周羽觉得这人挺逗，便打趣地问：“你不会是锋蜜吧？” “你一定也是，我说是自己人嘛，”司机立马会意，同周羽击了个掌，“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年考大学，进考场前一天吧，正好是萧子锋在益阳打世界杯决赛，我这人有点迷信，就跟自己说，要是老萧赢了，我这次肯定能过关，结果你猜怎么着？” 萧子锋原本心情有点糟，不过看着周羽跟司机兴致勃勃地聊起来，觉得有些好笑，便站在旁边听着。 “赢了？”周羽接住了司机的话。 “不知道老萧有没有印象，他那场比赛，上场没十分钟就受了伤，在地上抱着腿直打滚，”司机说到这儿，转头问萧子锋，“十字韧带拉伤，对吧？” 萧子锋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受伤的事，会有人比他记得还清楚。 “我当时就关了电视，心里别提多沮丧，觉着这是要落榜的兆头，”司机说得眉飞色舞，“第二天一早，给我送考的表哥跟我聊世界杯，说老萧受伤之后，让人在腿上裹巴裹巴，打过封闭又上去了，最后赢了个漂亮的二比0，我心里那叫高兴啊，两天的考试，那叫健笔如飞，一脚就踏进了985！” 对方绘声绘色，周羽也受了感染，道：“我师兄一直就那么厉害呢！” “师兄？”司机反倒一脸讶异，问周羽，“你不是他老婆啊,我刚才还挺替老萧高兴，找了个这么年轻漂亮的。” “瞎说什么呀！”周羽一怔，小脸不禁红起来。 萧子锋显然也有点尴尬，这时干脆走到别处。 “老萧，这可不行啊，我到今儿个也单着呢，别是你给带的吧！”司机直接跟到了萧子锋那边。 “和我有什么关系？”萧子锋反问一句。 “哥儿们，赶紧成个家，”司机哈哈大笑，拍拍萧子锋肩膀：“别看你已经不打球了，可在我们锋蜜心里，你永远都是偶像！” “对啊，对啊！”周羽立马跟着点头。 等到保险公司来人，处理完事故，大家各自上了车。 同前车的司机招了招手，看着对方先开了出去，萧子锋转头对周羽道：“知道竞技运动的意义吗？” 周羽此刻心情大好，故意调侃了一句：“预知祸福呗！” 萧子锋拿手点了点周羽，笑道:“支撑我们站在球场上的，是一种叫做永不服输的精神，而人类正是因为这种精神，才会不断地取得进步。” “永不服输……”周羽咂摸了片刻，立马鼓起了掌：“师兄说得太好了！” 萧子锋忽地伸手，在周羽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我是为了要你捧场？” 周羽往旁边一躲，笑道：“师兄，挺羡慕你的，您都离开赛场多少年了，还能得到那么多人欣赏，包括……我也是啦，作为运动员，你已经成功了。” 萧子锋忽然不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转头问道：“明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要不要代表锦城体院去拼一把？” 见识过萧子锋转话题的节奏，周羽这次依旧没跟上，直接愣住。 萧子锋将车开了起来，这次比之前小心多了，盯着前方道：“院长让我担任校羽毛球的主教练，条件是在明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上，至少拿下三项冠军，这一听就是强人所难，所以我和林扣扣没什么两样，都在招兵买马，或许我可以考虑，在学校里发一发传单。” 一时没忍住，周羽仰头大笑，实在想像不出，萧子锋到处往人手里塞传单，会是什么样子。 萧子锋看着一时乐得不行的周羽，也不由弯起唇角。这女孩笑起来，两眼弯成月牙，仿似能赶走所有阴霾，只教人如沐春风。 “好好考虑吧，只要你拿到冠军，以后四年，体育心理学绝对不挂科！”萧子锋居然跟周羽许诺道。 这条件，听起来不错哎！ “连考试都不用了？”周羽聪明地多问了一句。 萧子锋一本正经地道：“免费帮你补课，直到学会为止。” 周羽立马转身，趴在她这边的车窗上，做欣赏夜景状。 注意到周羽那瞬间泄气的小表情，萧子锋用手掩住唇，实在忍不住想笑。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二章 有难同当 隔天中午一放学，周羽骑着小粉，匆匆赶去了医院。 早上护士电话通知周羽，昨天的账单出来，预存的5万已经划完，让她赶紧去缴费，免得影响做手术。 “你帮我看着办吧，能卖多少就多少。”此时缴费窗口外排的队不算长，周羽站在后面，正拿着手机，在跟席溪通电话。 “这表卖相还好，大概是李帆戴惯了假表，平常不怎么用，”席溪略带嘲讽地道：“我正找人在问，尽量争取个好价钱，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你那边不够的话，我这就把3万块钱给你打过来。” “现在还好，回头如果需要，再跟你说。”周羽回道，此时前面的人已经办完，轮到她了。 “麻烦你，再缴五万。”周羽把银行卡还有郭炳辉的住院卡递进窗口。 收银员接过卡，便开始在电脑上操作。 席溪还在电话那头说着：“你发给我的视频，我存起来了，那小子不是东西，别指望他吃亏不还手，咱们留个心眼。” “我反正跟那人井水不犯河水了。”周羽不在意地道，眼睛瞧着缴费窗口里的收银员。 席溪不客气地揭了周羽的短：“你就是太傻，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以后交男朋友，不管多喜欢对方，长个心眼总没错。” “说什么呢，几年内没这想法了。”周羽仰头叹了口气，她现在有点灰心，觉得自己眼光太差，万一再遇上一个李帆、张帆，她可再拿不出九万八让人骗了。 这边说着，周羽一抬眼，发现缴费窗口里的收银员在看自己。 “是要输密码吗？”周羽忙问。 人家却道：“病人的账户里，三个小时前刚存进去10万，你确定还要继续存？” 周羽直接愣住：“我上午没来啊？” “可能是你家里人吧，”收银员道，又查了一下流水，“是一个叫萧子锋的。” 周羽一下睁大了眼睛，萧子锋…… “要不要存？”收银员又问了句。 周羽赶紧摇头，拿回自己的东西，站到了一旁。 “你那边怎么回事？”席溪显然听到了动静。 周羽对着电话说道：“萧师兄给师父账号里打了十万，也没跟我们说。” “好帅！”席溪笑起来,“体育圈里对萧子锋的人品评价都挺不错，不是说他跟老郭称兄道弟吗，他肯出手帮忙，也不奇怪。” “好像……不太合适啊！”周羽嘀咕道，虽然萧子锋出于好意帮忙，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拿人家的钱。还有就是，郭炳辉的住院卡一直在自己手里，周羽想不明白，萧子锋是怎么将钱存进去的。 周羽回到住院部，刚走过护士站，便被里面一位负责郭炳辉病房的护士叫住。 “今天一位挺高挺帅的男士过来，和32床说了好长时间，然后又到护士站，找我们要账单看了看，”护士笑着说，“他上次来探病，我看着挺眼熟的，就是叫不出名字，是你家亲戚吧，好有明星相哦！” “不太熟的。”周羽笑着装糊涂，索性找护士要了账单，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上面有郭炳辉的住院卡号。 下午的锦城体院羽毛球馆，经管系羽毛球队招新面试刚刚结束。 林扣扣发了几天的传单，总共收到七份报名表，来了三位，周羽亲自跟他们打了几球，决定全部淘汰。 “不带这样的吧！”等面试的人一走，林扣扣直接跟周羽急了。 周羽也明白林扣扣的急切和失望，此刻看着他在那边跳脚，也不跟他争执。毕竟林扣扣为了球队，称得上拼老命了。 周羽并不是故意给林扣扣泼冷水，今天来面试的这几位，业余程度比林扣扣那几个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有两个没有任何基础，还有一个会打一点，可没几球就快趴下。就算勉强将人招进来，短短几个月时间，周羽不认为有机会练出来，何况还要去参加校运动会。 宁缺毋滥，在周羽看来，林扣扣要真想带好队伍，这个关必须把好。 等林扣扣发完了飚，看着离预定的时间还剩一点，周羽便叫上他，说是要打一局。 刚开始，林扣扣还不情不愿。七八个回合之后，周羽打了个平高远，林扣扣忽然聪明起来，正手放网，球跃过网，随后又贴着网边落地，打了周羽一个措手不及。林扣扣兴奋地吼了一嗓子，精神气终于提了上来。 知道这家伙气顺过来了，周羽又鼓励了一句：“好好练，说不定明年比赛，你也能有戏！” 话说林扣扣那个全国中学生羽毛球冠军，也不是浪得虚名，虽然技术上稍嫌粗糙，有几个动作不太规范，不过周羽觉得，他只要专心在练习上，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不过，林扣扣显然志不在此。 这边场地租用时间到。周羽收拾球袋，打算要走了。林扣扣却拿出一沓传单，满场乱转，往过来打球的人手里塞，全不在乎有人收了就扔，有人干脆摆手拒绝，顺带送几个白眼。 周羽看了半天，忍不住走过去，拦住林扣扣道：“别发了！” “一会就好，”林扣扣笑呵呵地道：“这边抽中的机率高。” “这样吧，我去围棋馆报个到，结束了，我们一起到外面发，回头告诉我地点。”周羽说着，从林扣扣手里抽了几张传单放进自己包里，一个球队的，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林扣扣跟着周羽一块走到了外面，还惦记着刚才面试的事，对周羽道：“其实最后一个女孩还是不错的，我问过她，中学时打过羽毛球比赛，多少会一点，只要带一带，以你的本事，一定能成。” 周羽停下来，看向林扣扣：“如果你只想拉只业余队，你们宿舍那几个，我只要带一带，也就够了。可你要是玩真的，想让咱们羽毛球队在体院立住脚，从一开始就不能马虎，这是原则。” 林扣扣听得眼睛直眨，想了半天，道：“听周队的，我再继续找。” “加油！”周羽拍了拍林扣扣肩膀。虽然刚开始挺烦他死缠烂打的，不过处得时间长了，周羽对林扣扣多少有了点欣赏。 大概是周羽在职业球员的路上没能走完，当初那么多雄心壮志，彻底成了泡影，所以对于有点理想并且肯坚持的人，她都挺敬佩。如果林扣扣不半途而废，周羽不出意外，肯定会支持他。 “对了，你去哪儿？”林扣扣想起来问了句。 周羽呵地一笑：“围棋馆。” 本来周羽前两天就该去围棋馆点卯，硬是让她混了过去。结果今天班长来吓唬周羽，她要再不去，系主任就要翻脸。这下，周羽无论如何，也得硬着头皮走一趟了。 虽然进锦城体院没多长时间，不过围棋馆的传说，周羽还是知道一点的。 这围棋馆可不是谁都能踏足的，据说里面是全体院最聪明的人，甚至说全国最聪明的人也不为过。有不少围棋国手，就是从这里走出去，及至扬名世界的。 此刻，一座很老式的小楼，出现在周羽面前。 这楼可是真旧啊，灰色的水泥外墙，窗框都还是那种木头的，看着很有年代味。整个楼的四周全是草坪，点缀了不少造型各异的雕塑作品，环境倒是不错，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坐在那儿，或聊天、或看书。 等到周羽走进去，出示过学员证，围棋馆办公室的一位章老师瞧着她直乐，何止是乐，差不多就是欢呼雀跃，搞得周羽莫名其妙。 一直到周羽被带进一间棋室，看到屋里对弈的，还有旁边的指导老师，没有一个女的，周羽才恍然大悟，章老师为什么这么高兴。她大概跟草坪上那些雕塑功能一样，是用来点缀环境的。 “你以前下过棋？”章老师热情地招呼周羽坐到一张桌前。 “学过点皮毛。”周羽没好意思说，她只是会看人下棋。 “不要紧，回头教授过来，只要稍加点拨，你就能入门，”章老师倒是对周羽信心十足，又瞧瞧她,“看着你就是个聪明的，脑门挺大。” 周羽摸了摸自己额头，呵呵傻笑两声，头回有人这么夸她。 嘱咐周羽等一会，章老师便走了。 此时的周羽，面前一张棋盘，四周都是棋友，脑子里是四个字——无聊死了。 怕破坏棋室的气氛，周羽也不好意思拿手机出来玩，索性自找乐子，从旁边的棋罐里拿出黑白子，干脆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看上去挺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坐到了周羽面前。 愣了几秒，周羽忙站起来，恭敬地道：“教练好!” 话一出口，旁边貌似全神贯注的人，“哄”地一下，全乐了。 周羽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运动队的老习惯，见谁都叫教练，真是够傻的。 “听说了，你是咱们校运动会上，多少年头一个报名围棋比赛的女生，”老人家和颜悦色地朝周羽招了招手，“快坐吧，我姓萧，是体育科学系的返聘老师，平常没事，到这里跟小年轻们下下棋，那帮人跟我开玩笑，说围棋馆这回来了个小姑娘，千倾地一颗苗，非要让我亲自教导。” 周羽吐了吐舌头，忙又坐下，就自己这笨脑袋，一定会让人家失望的。 “萧教授，您过来了？”章老师小跑进来，冲着周羽对面的这位招呼道。 周羽趁这机会，打量起了面前的萧教授。 虽然上了年纪，可萧教授依然称得上风度翩翩，衣着考究，头发虽然全白，却梳得整齐，背也挺得笔直，一看就知道，年轻时肯定帅得不要不要的。反正周羽刚才一看到他，就觉得面善。 “有什么基础？”等章老师走开，萧教授随口问道。 “五子棋算吗？”周羽拿手指了指快放满半面的棋盘，随即又眨了眨眼，解释道：“我以前吧，就是看我师父跟别人下围棋，知道要从四角把棋围起来，棋盘上谁剩的棋多，谁就赢。” “了解得还不少，”萧教授笑了起来，又问一句：“会数数吗？” “这个一定会。”周羽也被逗乐，这位老人家还挺幽默。 “那就没问题，先教你一些简单的入门。”萧教授说着，开始拾棋盘上的子，又问了句，“为什么想学棋？” “我说实话，您不会生气吧？”周羽赶紧也跟着收拾棋盘，忍不住诉苦道：“我师兄故意逗我玩儿呢，招呼不打，就给我报了校运动会的围棋，我们系主任跟着起哄，跑到围棋馆给我要了张学员证，哎，我这是赶鸭子上架呢！” 萧教授边听边笑，随口问了一句：“你师兄是谁呀？” “巧了吧，他也姓萧，萧子锋。”周羽回道，看出老人家貌似好说话，便问道：“要不，我先学好五子棋，行吗？” 萧教授的目光在周羽脸上顿了几秒，随即痛快地点了头：“来这儿就好好玩吧，想学我就教你，不想学，偶尔过来，咱爷儿俩下几盘五子棋，你们系主任以前跟我学过几天围棋，也没怎么学进去，这下棋还得靠悟性，不用有什么压力。” 周羽这下高兴坏了，本来她还头疼，回头没学会，没法跟领导交代，现在知道萧教授会放水，简直是柳暗花明。 “要不咱们下一盘五子棋？”萧教授这时笑着问道。 周羽连连点头，干脆捋起袖子：“您可别轻敌，我五子棋下的不要太棒了，电脑都玩不过我！” “好，你执黑先行。”萧教授很帅气地抬了抬胳膊，比了个请。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三章 大不敬 周羽一向自诩五子棋高手，无往不利，不想今天，踢到了铁板。 几局之后，被萧教授连番围追堵截，全无还手之力的周羽，开始烦躁地抓自己头发了。 “你就在这个位置落一个黑子，就形成了五连，又是禁手，这一局，你赢了。”萧教授笑呵呵地放了水，显然看出周羽求胜心切，却回天无术的绝望。 虽然想赢棋，不过这么个赢法，有点胜之不武，周羽讪笑了几声。 “学什么项目的？”萧教授问道。 “我吗？”周羽顿了顿，回答：“之前打羽毛球的。” 萧教授点了点头：“你的求胜心很强，有一两盘，差点让你反败为胜，如果当时能把心态放平和，不要急于求成，可能你就赢了。学棋呢，虽然有点枯燥，不过却能帮你磨练耐性，学习如何在最关键的时刻，放松心态，这无论对你今后的比赛还是为人处事，都有很大帮助。” 周羽抬眼看看萧教授，这位还会算命，才下几盘棋，就能看出她的问题，果然是大神啊！ 等到周羽从围棋馆出来，已经同萧教授约好，下周三再过来，要跟他学……五子棋。 围棋馆小楼门外，周羽站在那儿给林扣扣打电话，既然说好要帮他发传单，当然得信守诺言。 电话半天没人接，周羽正盘算着，去哪儿找林扣扣，余光无意中扫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大理石竖形棋盘雕塑。 一个小伙子正站在雕塑前，聚精会神地……用手抠棋盘上的棋子。 思忖片刻，周羽抬起脚，朝雕塑那边走了过去。 周羽走到那位面前，冲他招了招手：“鹏鹏，我是周羽，还记得我吗？” 对于突然蹦出来的一个人，鹏鹏根本视而不见，头都没抬一下，只管跟大理石棋子较着劲。 “你要真把这棋子抠下来，回头你哥要赔钱的。”周羽跟鹏鹏打趣道。 鹏鹏还是不搭理，周羽索性在旁边认真打量他，倒发现鹏鹏的侧脸，跟萧子锋越看越像。 “今天带口琴了吗？”周羽又找了个话题。 鹏鹏居然有了反应，低头朝自己胸前看了看。 周羽伸过头，注意到鹏鹏脖子上的深色琴套。 “你会吹什么曲子？”周羽本来是随口问的，却蓦地想起了辉辉，“我弟弟也喜欢口琴，他七岁就能吹一整段的《红河谷》，是我爸教他的，我爸还把自己的口琴送给了辉辉，他们离开之后，我再想找口琴，怎么都找不到了。” 说到这里，周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反正一时也不知道去哪，学着鹏鹏，周羽无聊地用手抠起了棋子，又问道：“你几岁了呀，感觉比你哥小不少，不过比我大吧？” 鹏鹏：“……” “我弟弟比我小8分钟，我们是双胞胎，小时候我喜欢画画，他喜欢口琴，”周羽忍不住想聊一聊辉辉，“他如果现在还好好的，肯定已经是世界冠军了，你别不信，我家辉辉可厉害了!” 鹏鹏突然停了，换了个棋子，又抠了起来。 周羽瞧着他，笑道：“是不是老说我弟弟，你不耐烦了，其实你哥哥也好棒的，他都拿过世界冠军了，现在是我老师，你没看到，他那天还帮我制服坏人，我都不知道，萧师兄还会打架！” 鹏鹏：“……” “萧师兄以前是我的偶像，现在……当然还是，我的意思，有这么好的哥哥，你多幸福啊！”话说到这里，周羽一下想了起来，“哎呀，我真是够笨的，还没跟萧师兄道过谢，他悄悄替我师父交了十万块的治疗费，不跟你聊了，我去见你哥哥，那么多钱呢，回头要赶紧还给他。” “我让你还钱了吗？”萧子锋的声音，从周羽身后传了过来。 周羽打了个激灵，转回了头。 萧子锋哪里都好，除了似乎喜欢听墙角。就像现在，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周羽一点没有察觉，真是……防不胜防啊！ 鹏鹏头都没回一下，倒是萧子锋上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师兄怎么过来了？”周羽忙问道，脑子里飞快地复盘，刚才她有没有说什么对萧子锋大不敬的话。 萧子锋看向周羽，跟她解释道：“这小家伙喜欢乱跑，保姆也拦不住，没办法，就给他戴了定位设备，我们可以随时找到他。” “有定位器啊，放在哪儿？”周羽好奇地打听，眼睛在鹏鹏身上瞅着。 “不能告诉你，”萧子锋摇头，“我这弟弟有点小聪明，他其实在听我们说话，之前这小子拆了好几次定位器，体院保卫处把他列入禁出名单之前，鹏鹏曾经自己跑到外面，最后我父亲报了警，才把人找回来。” 虽然萧子锋是笑着在说，可周羽却能体会出，这背后一定藏着不少辛酸。 “你和他能聊些什么？”萧子锋反过来问周羽。 “秘密！”周羽故意卖个关子，这时看向萧子锋，“师兄，关于那十万块钱，我知道您是好意，不过我们现在不缺钱了，所以真不能收，我问过医院那边，他们说，只有出院的时候才能退款，过段时间，我想办法尽快……” 萧子锋收住笑容：“你师父把我当兄弟，他现在病倒了，我出一把力，也是应该的，不用想那么多。” “我是说，就当我替师父借了您的钱，一定得还的，”周羽诚恳地道：“这次师父手术，我妈拿了一部分钱，我师父一直过意不去，才会急着要找商港要钱，他挺怕欠别人的情，所以您代垫十万的事，我都没敢跟他说，怕把他吓着。” 感觉这小丫头挺执拗，萧子锋也没再跟周羽争，只道：“不用让你师父知道，以后等炳哥的病治好，再考虑还我，我也不着急，这下可以了吗？” 周羽赶紧点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这钱能还，就要尽快还。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扣扣终于知道回电话了。 问清林扣扣在羽毛球馆那边等她，周羽同萧子锋道过别，便转身走了。 “喜欢跟周羽聊天？”萧子锋看着周羽背影消失，转头问鹏鹏。 鹏鹏：“……” 知道等不到鹏鹏回答，萧子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爸爸。”鹏鹏突然开了口。 萧子锋转头，望向了正从围棋馆出来的一位老先生。 “回家了!”萧教授对着鹏鹏说了句。 鹏鹏乖巧地走了过去，主动拉住萧教授的手。 “爸。”萧子锋迟疑了一下，叫道。 萧教授像是没看到萧子锋，带着鹏鹏，父子俩慢慢地走到了草坪外的马路上。 萧子锋没有跟过去，只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 周羽围着羽毛球馆转了半天，才在东馆那边，找到正踮脚扒在一处窗下的林扣扣。 “你不去发传单，跑这儿做什么？”周羽走上前问道。 林扣扣怀里抱着一沓传单，正往窗户里瞅，头也不转地回道：“校队在训练呢，这架势，不要太专业了！” “没见过世面！”周羽一脸好笑，走到林扣扣旁边，跟着他一块往里面看。 体院的羽毛球馆有东西两栋，西栋临着马路，专门开放给学生使用，而东面的球馆，平常校队在这儿训练，偶尔用做比赛场馆。 “那个白莉，瞧见没有，”林扣扣一把抓住周羽胳膊，“新闻系的，我跟你说过，人家拿过亚洲杯冠军，这几天也进了校队，听说老萧这段时间挖了不少人，就为了拼明年的大学生运动会，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找不着人！” “能一样吗？”周羽被林扣扣逗乐，也没提萧子锋曾游说她加入校队的事，随口问了句：“萧老师还是校队主教练啊？” “早就是了，听说老萧进体院之前，校队就在到处招聘主教练，后来他一现身，舍我其谁呀！”林扣扣回道。 周羽哦了一声，目光又望向里面正在训练的人。 离窗边不远的一块场地上，两名队员正在做配合训练，一个在中场附近发平抽球，另一个站在前发球线位置，练习封网。 从商港队退役之后，那种一大帮人在一块训练的热闹场景，只留在了周羽的记忆里，现在再看到这一幕，周羽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像是羡慕，又像是遗憾，也有些失落。 “你们以前也这么练？”林扣扣哪壶不开，非要提哪壶。 “正常一天训练八小时，临到比赛还要加时，”周羽顺口回道：“我师父会根据各项训练数据，判断我的状态，然后调整训练计划。”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林扣扣咂巴着嘴道：“跟你说，我当初差点进了专业队，可我妈怕我吃苦，把我这路给断了。” 周羽扑哧笑了出来：“这么巧，我妈也是哎！” 说到这里，周羽催道：“走吧，咱们去发传单，不过，你那几个室友跑哪儿去了？” 林扣扣还没回答，旁边有人喝了一声：“林扣扣，招不到人，主意打到我们校队头上了?” 林扣扣一下缩起脑袋，等看清楚近前站着的人，嘿嘿笑道：“申队，不带这么吓人的。” 章节目录 第三十四章 满血复活 球馆里，周羽和林扣扣跟着校队的队长申宏，一块坐到了观众席上。 “林扣扣说，你已经预定了校运动会的女双金牌，我表示大大的不服，今天当你们来砸场子，咱们练一把？”申宏隔着林扣扣，冲周羽提议道。 周羽瞟了申宏一眼，刚才明明是这位非说要请他们进来观摩校队的训练，转眼话音就变了。 “练就练呗，”林扣扣在旁边怂恿周羽，又对着申宏道：“去年全国俱乐部联赛，周羽那场决赛，你不是也在现场看了吗，我可没吹牛。” 周羽后悔了，早知道刚才就不跟林扣扣一块进来，按校队这种训练量，她都停了这么久，打得赢才怪。 “这样吧，”申宏瞧了瞧林扣扣怀里的传单,“知道周羽你才恢复训练，我们也不欺负人，就打一局，要是你赢了，这些传单，大家伙帮你们发。” “没问题！”林扣扣差点乐得蹦起来。 “不行，”周羽果断拒绝，“我专项女双，和单打是两回事。” “这不好办吗，你跟林扣扣搭档，把他当女的使。”申宏直接乐了。 “呃？”林扣扣傻眼。 周羽摇头，带上林扣扣，她还不如单打呢！ “别是没信心吧？”申宏上下瞧瞧周羽，施起了激将法。 “咱们试试呗？”林扣扣眼睛亮得不行，小声道：“校队替咱们发传单，就是免费打广告，要是有好的进来，你的搭档就搞定了。” “想过没有，咱们能打得过人家？”周羽问林扣扣。 愣了一下之后，林扣扣不好意思地笑了，眼珠子转了转，干脆对申宏道：“申队，我就不上场了，要不，借你们一位……” “没问题，我们这边的女队员，随便周羽挑，”申宏倒是十分爽快，“不过这就要打三局两胜了。” “什么时候上场比赛，还要从对手那边借人？”萧子锋的声音，从观众席下传过来。 众人一起探头望过去，萧子锋已经招手，示意他们下去。 半个小时后，借了校队球衣和球拍的周羽和林扣扣，已经在场地上热身了。 此时的林扣扣还一脸懵，好几个来球都没接住，动作僵硬到不行。 “接球！”周羽提醒了句，冲着林扣扣发了一个高远球。 其实周羽也没搞明白，怎么会因为萧子锋一句话，她头脑一发热，就同意与林扣扣组队，和申宏还有新闻系那个亚洲冠军白莉打局的混双比赛。 “两队就位，马上开始比赛！”担任主裁的萧子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林扣扣站到周羽旁边，嘀咕一句：“这就开始了，我还没酝酿好呢！” 周羽顾自转了转不太称手的球拍，低着头道：“有什么好酝酿的，就是输多输少的事。” 申宏和白莉已经走到网前，周羽扯了扯旁边的林扣扣，两人走过去，和对手握手致意。 白莉显然认识周羽，半开玩笑地道：“上次‘天时杯’，半决赛输给你跟惠英宁，到现在我还不服气，今天借这场子，我得找回来。” 周羽这才想起，面前的是老对手，便跟人家点了点头，觉得白莉今天肯定能如愿。 “不过大家都奇怪，你年纪不大，打得又那么顺，没伤没病的，干嘛退役？”白莉又问了句。 “听妈妈的话呗！”林扣扣插话道，人已经跑回后场。 周羽瞥了林扣扣一眼，走到自己位置。 “周羽，今天全靠你了！”林扣扣冲着周羽嚷了一句，引得场边不少人笑起来。 知道林扣扣怪话那么多，不过是想掩饰他此刻的紧张，周羽回过头，安抚了一句：“我们实力摆在这儿，基本上没有赢面，不用想太多。” 林扣扣撇了撇嘴，冲着对面的申宏挥了挥拍子：“申队，萧教练答应过，我们输球不超过十个，所有传单都交给你们了！” “一言为定！”对方回得干脆。 周羽摆好姿势，长长地吐了口气。她原以为，从此再不会碰球拍一下了，没想到，不过几个月后，她又站在了比赛场上。周羽此时的感觉……竟有点恍如隔世。 一声哨响之后，对方的球，冲着周羽飞了过来。 周羽没有任何动作，眼睁睁看着球打到自己身上，然后落地。 看着脚下的球，周羽苦笑，刚才她还觉得林扣扣紧张，原来真正紧张的，是自己。 “那个……我们周队用的球拍不顺手。”林扣扣一边替周羽圆场，一边伸头看看她。 周羽叹了一声，转过身，对林扣扣道：“对不起，是我走神了！” 林扣扣呵呵笑了笑，其后，周围的人也都笑起来。 现场没有笑的只有萧子锋，他正神情严肃地观察着周羽。 比赛重新开始，而这一次，周羽的注意力到底稳住了。 整个比赛不温不火。大概知道对手实力不强，申宏和白莉明显手下留了情，而林扣扣本身的专业水准没有达标，虽然满场数他跑得最勤快，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周羽表现得如何，从萧子锋此刻有些凝重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 再优秀的职业运动员，只要停训一段时间，状态注定会下滑。周羽的体能没跟上，跑动迟缓，无法有效控球，击球不是下网，就是出界。曾经让人寄予厚望的选手，表现得太过业余。 萧子锋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多年的比赛和教学经验告诉她，周羽最大的问题，出在了心态上。 “教练，我请求暂停！”林扣扣突然来了一句。 一时之间，众人目光都落到了林扣扣那儿。 周羽擦了擦头上的汗，她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表现太差了，差得已经不像以前那个周羽。 “周羽，不对啊，”林扣扣走过来，大声地道：“我瞧过你比赛的，在场上就跟只小老虎一样，你现在都变成猫了。” “会说话吗？”周羽看了看林扣扣,“输就输，你骂人做什么！” 林扣扣耐着性子道：“我一直想着，你能把咱们系羽毛球队拉起来，要不也不会死乞百赖地拉你入伙，周羽你不是不行，是没提起劲头，咱们实力的确差太多，可就算输，也要输得好看，是不是？” 周羽也是有自尊心的，听到林扣扣这么说，耳朵根禁不住红了，拿着手上的球拍看了看：“对不住，找不到手感，让你失望了，我大概是不行了，算……” “算什么算，”林扣扣今天胆子突然肥起来，冲着周羽直嚷，“别跟我扯什么手感，咱们站到这赛场上，就是要拼尽全力，我一个菜鸟都知道的事，你能不明白，给我振作起来，只要赢一球，你还是我队长，要不咱们一拍两散，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完全没想到，平常任打任骂绝不还口的林扣扣，居然跟自己发那么大火，周羽愣了几秒，立马冲他吼了回去：“你吃错药啦！” “周羽，就一句话，你要不要打下去？”林扣扣也不甘示弱。 “你还吓我是吧？”周羽瞪着林扣扣。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对面的申宏和白莉互相看看，正要上去劝架，却被站在场边的萧子锋一抬手，给拦了下去。 此刻周羽和林扣扣都是一副看对方不顺眼的神情，两个人杵在那儿，看似谁也不肯让步。 羽毛球馆里，就这么鸦雀无声了。 直到好一会后，周羽用拍子勾起地上的球，喊了句：“林扣扣，站回你的位置！” “你管我……”林扣扣顺着周羽尾音，又准备吼回去，可话说到一半，反应了过来。 “继续？”林扣扣惊喜地问。 周羽递过去一记白眼，直到林扣扣乖乖回了后场区，转过身，朝着对手那边道：“不好意思，可以开始了！” 萧子锋看到这里，紧皱的眉头终于松了松，这时一转身，朝着更衣室那边走去。 比赛再次开始，白莉发了一个小球，周羽抬脚上去，直接扑球，白莉显然没想到，周羽会突然间加快节奏，动作没有跟上，回球不过网。 “一球，赢了！”林扣扣激动地握了握拳头，随后冲着场边众人道：“哥几个，让你们见见，我们周羽满血复活了，都别笑，回头全帮我们出去洒传单！” 周羽没管林扣扣的鬼吼鬼叫，拿手甩了甩拍子，轻轻叹了口气。 一只球拍，被萧子锋递到了周羽面前。 “你球拍的磅数在26到28之间，换这只吧，应该更合适点。”萧子锋说着，把周羽原来那只拍子收了回去。 周羽将新球拍放在手里掂了掂，抬眼看向萧子锋，不由笑起来，这下果然称手多了。 “周羽，今天就把原来的你找回来！”萧子锋说了一句，拿着那只旧球拍，走回了场边。 “萧指导，不带这样的，”对面的申宏故意来了句：“我球拍也不顺手啊！” “是吗？”萧子锋淡淡地看过去一眼。 “哎哟，突然又顺手了，”申宏收到萧子锋眼神，立马改了口，嬉笑着道：“我们继续！” 章节目录 第三十五章 虽败犹荣 比赛重新开始之后，场上打得好看了点，不过到底实力悬殊，双方比分差距还在扩大。 “周羽，想想办法！”连丢几球之后，林扣扣又急得嚷起来。 这一次周羽没冲林扣扣发火，只瞧着球网那边的对手。 此刻申宏起球，周羽退后几步接发球，没有对向白莉，而是去杀直线位的申宏。 球落向申宏右腰。申宏稍显被动，只能回挡网前，球有些高，林扣扣似乎看到了对手空档，也对着申宏右腰位置进攻。 申宏完全被克制住，回了一个质量不高的球，周羽抓到机会，打出斜线，将对方扑死。 “好！”场边的萧子锋直接鼓起了掌。 准备发球前，周羽回头看了林扣扣一眼。 林扣扣会意，立马跑上前，道：“该怎么打，都听你的！” “从现在开始，你负责进攻白莉那边，尽可能打短快球，咱们能赢几分，就赢几分。”周羽压低声音道。 对阵到现在，周羽已经看出来，白莉防守站位不好，离网有些远。而申宏的防守范围太大，周羽想到的战术，就是将申宏调动起来，借机打他空档。 周羽发了一个网前小球，对方回球到后场，林扣扣飞身扣杀。速度是够了，不过可能是顾虑要发短球，林扣扣力度控制得不准，球没有过网。 “停！”萧子锋在场边突然喊了声。 场上四个人全都停下，齐齐地看向萧子锋。 思忖了片刻，萧子锋冲着周羽道：“你跟林扣扣交换位置，他负责组织球路和封网，你打后场进攻。” “这我多没面子！”林扣扣脱口而出。 周羽却已经明白了萧子锋的意思，掉头问扣扣：“赢球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这话管用，林扣扣虽然一脸的不情愿，却没有迟疑地跟周羽换了站位。 男女队员角色对换，并不符合大家的习惯，然而这样的改变，却令场面发生了变化。 周羽利用后场位置，死盯住了白莉，让她在网前疲于奔命，而本来实力不足的林扣扣得以发挥了他的跑动优势，也曾有一两次，给对方造成麻烦。 打到这里，曾经遗失掉的自信，周羽终于一点点地找了回来。 毕竟对方实力放在那儿，一局终了，周羽和林扣扣以八分之差落败。 “咱们虽败犹荣，对不对？”林扣扣双手撑地，坐在场中，仰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周羽。 周羽拉了拉身上汗湿的球衣，打那么多年球，也有累的时候，却是头一回上气不接下气，也是头一回败得那么高兴。 萧子锋拿了两瓶水过来，问道：“你们自己说说，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不要太棒了！”林扣扣伸手接过水，笑得见牙不见脸，“要不是打这一场，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么厉害，萧老师，不对，萧指导，您看，我多练练，是不是也能进校队？” 萧子锋用手拧开另一瓶水的瓶盖，递给周羽，反问了林扣扣一句：“你真觉得，校队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林扣扣缩了缩脖子，仰头喝了几口水，随后躺到地上。 周羽接过萧子锋递来的水，一脸好笑地朝林扣扣腿上踢了踢。 萧子锋看了看周羽，随后蹲下来，对林扣扣道：“现在单打基本上是拉吊打法，你的技术算不上出类拔萃，力量上也差强人意，我要一个出不了成绩的单打选手，有什么用处？” 林扣扣一脸失望，瞧着头顶的萧子锋，道：“您当我什么都没说，我还是回去搞我的球队。” “要是找优点，你的速度还可以，球路大多是下压平打，最重要的是，你刚才能完全领会和配合搭档的战术，所以，”萧子锋说到这儿，站起身，“如果你愿意改双打，或许可以试一试，校队现在缺的，就是配合默契、刚柔并济的混双选手，看你自己想不想努力了。” 林扣扣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萧指导，难怪我觉得您天生一双慧眼，只有您能看到我的长处。” 周羽嫌弃地看看林扣扣，这家伙肉麻起来，也是没谁了。 “林扣扣，明年校运动会上拿个名次，我就收你，不过这事可不容易。”萧子锋笑道。 “萧指导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林扣扣信誓旦旦地回答。 申宏凑了过来：“林扣扣，对自己还挺有信心，校队最厉害的几个，这段时间都在外头专业队训练，我们还有一个国家队的师兄。就你这样的……说要拿名次，到底瞧不起谁呢!” 林扣扣“哇”了一声，这下彻底被堵了回去。 周羽喝着水，她刚才就在想这事。今天他们被申宏和白莉打得落花流水，总算领教了人家的厉害。之前她还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能轻轻松松横扫校运动会，现在才知道自己太傻。 这样看来，靠校运动会加分，难度真够高的。 “至于周羽，我同你的约定，依旧有效。”萧子锋说了一句，便转身走出了球馆。 眨了眨眼，周羽想起了那个“四年不挂科”。 林扣扣望着萧子锋的背影，挪到周羽旁边，问道：“你说我能不能进校队？” “事在人为，刚才你不是挺自信吗，校运动会打算拿第几？”周羽嘲笑了林扣扣一句，顺带也嘲笑一下自己。 就连申宏也拍拍林扣扣肩膀，憋着笑道：“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能实现吗？”林扣扣嘟囔道，长长叹了口气。 看到林扣扣有点蔫，周羽倒不忍心了，索性给他打了打气：“今天没输得那么惨，其实是因为你始终没放弃，一直在带动我，林扣扣，你在场上比我勇敢，所以，既然萧老师说了你有机会，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有道理，”林扣扣有点小孩脾气，听到周羽这么说，立刻又来了劲：“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周羽一笑，转身便往更衣室走。 “别走啊，”林扣扣还在后面追，“老萧跟你约定了什么，我好奇死了！” 周羽头也不回地道：“萧老师说，这四年，他免费替我补《体育心理学》，绝不挂科，你要有兴趣，一起啊！” 林扣扣呵呵两声，好奇心得到满足，也不管周羽了，朝着申宏那帮人跑了过去。 虽然郭炳辉从住进病房就一直嘀咕，不愿意做手术，可到底没能逃过这一劫。 一大早，周羽赶到医院，准备送郭炳辉去手术室。 “你妈没来？”郭炳辉看着周羽身后，神色有点失落。 “她要先安排体校那边的事，说好一会就到，”周羽忙道，将带过来的牛奶递到郭炳辉面前，“医生嘱咐，手术前喝点流质。” “不喝，”郭炳辉抬头望向天花板，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知道郭炳辉在紧张，周羽拍了拍他搁在床边的手，安慰道：“我问过了，手术两个多小时就能做完，差不多明天就能下床走动。” “小羽，师父有话跟你说。”郭炳辉道，眼睛还是瞧着天花板。 “说吧，我听着呢！”周羽其实也紧张，可当着郭炳辉的面，又不得不故作轻松。 “我卧室的五斗柜最下头一层，搁着几张十年期国债，是你奶奶在的时候买的，我一直就没动过，如果师父……不能醒着出来，那些东西还有你奶奶留下的首饰就归你了，算是老太太给你的嫁妆。还有，我昨晚写了遗嘱，放在这床头柜里，那破房子以后过户到你名下，你怎么处置都行。”郭炳辉絮絮叨叨地说着。 周羽仰起头，努力将心头酸涩压了下去，才又看向郭炳辉，口中抱怨道：“您说够了没，您要是自己不想好，再厉害的大夫也没办法。” “小羽，”郭炳辉望着周羽，道：“我今儿天没亮就醒了，想我这一辈子，勉强问心无愧，就是对不住你一个。” “别乱说，”周羽坐到了床边，背对郭炳辉，“师父把我当女儿，我也把您当爸爸，您没对不住我的地方，反而这些年，我一直给师父在添麻烦。” “听我说，当年我跟你保证过，一定要让小羽当世界冠军，结果你才二十出头，就不打了，但凡师父有点本事，也不会拖累到你，我心里一直就过不去这道坎。” “现在还提这个做什么，我退役的事，跟师父一点关系都没有。”周羽低着头道。 “上回你师叔来看我，聊到你退役的事，他也觉得，你这个决定太草率，”郭炳辉探过头道：“我跟他讲，当冠军是我家姑娘从小的志向，我第一次看到她，印象最深的，是孩子眼里有一把火，就为了这把火，她才能坚持那么多年。我知道，这把火，到现在都没有灭。” 周羽愣住，呆呆地看向郭炳辉。 “进手术室之前，听师父讲一句心里话，”郭炳辉定定地道：“小羽，趁着你还年轻，还有机会，得把真正想做的事完成了，别像你师父，死到临头，才想到后悔！” 周羽：“……” 郭炳辉干脆坐了起来：“你师叔答应我，只要你愿意，可以创造一切条件，帮你……” “我妈来了。”周羽忽地听到脚步声，立刻站起来,到底打断了郭炳辉的话。 没一会，乔芳走进了病房，问周羽道：“护士有没有通知，什么时候送你师父去手术室？” 周羽摇了摇头，回头看向病床上的郭炳辉。 “来了啊！”郭炳辉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却又偷偷地瞟了周羽一眼。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六章 一拍两散 此时心血管病区的走廊上，特意赶来探望的冯教练，由周羽陪着，从病房走了出来。 “老郭今天这关算是闯过去了，我就讲过嘛，他命够硬的！”冯教练说着，回身朝门里看了眼。 周羽也一块往里瞧了瞧，郭炳辉麻醉的劲还没过去，正在病房里吊水，为了方便照顾，乔芳特意请了一位男护工，已经守在了床边。 “这两天你们母女俩都辛苦了，”冯教练说了一句，“我刚才过来，在楼下碰到你妈，她跟我说，再过几天，你师父就能出院了。” 周羽笑了笑：“手术挺成功的，不过前面您没看到，我师父怕得不行！” “可以理解，话说你这孩子懂事，不枉你师父把你当女儿看，让他好好休息，回头有空，我再过来。”冯教练说着，便准备走了。 周羽将人送到了电梯间，冯教练停下来，转头看看周羽，问道：“听说，你把那块表拿回来了？” “我硬抢的。”周羽半开玩笑地道。 冯教练被逗得一乐：“李帆和商港正式解约了。” 周羽笑了一声，看来李帆和范林这对狼狈，到底还是一拍两散。 “现在想想，你妈让你退役，也算是个明智的决定。”冯教练又道。 周羽没听懂冯教练的意思，不免看向他。 “商港如今乱得不成样子，”冯教练道：“俱乐部前一段时间出了个消极比赛的事，被理事会处罚，好几个队员给记了过，现在又是账目问题，总之一句话，坑了不少球员，搞得人心惶惶，都没人好好训练了。” 好长时间没关注过商港，周羽真不知道，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范林跟李总公开对上了，说好听的，是对内部管理有不同意见；不好听的，就是范林已经不耐烦。李总说要退休，拖到现在也没退，范林眼红那个总经理位置不少年，大概是急疯了。都在说账目的事，是范林搞出来的。”冯教练嘲讽地道。 周羽冷不丁想起，那天在商港行政楼，范林和李总之间，好像是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 “范林这人本事有一点，可私心太重，这几年膨胀得没了边，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没意思，”冯教练摆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师父这次手术费花了不少吧，不够你就跟我讲，冯叔叔多少得能帮一点。” 周羽赶紧婉拒：“其实差不多了，谢谢冯叔叔！” 目送冯教练进了电梯，周羽转身回病房，快到门口了，有护士追过来，递给她一张账单。 手术完成，他们又欠费了。 周羽冲着人家点了点头，带上自己的包，便去了缴费处。 多亏席溪找到买家，那块天时表到底脱了手，八万块也被打进了周羽的银行卡。 缴完了钱，周羽走到旁边，看着手机短信里面的余额五万，深深地叹了口气。 之前她们还是想得太乐观，以为手术结束，什么都解决了。结果昨天主治医生跟乔芳和周羽说了，病人还要做至少12个月的双联抗血栓治疗，另外不排除病人恢复当中有可能出现问题，再加上郭炳辉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上班，现在亟待解决的，就是钱的事。 虽然乔芳说会想办法，可周羽不忍心把负担压在妈妈身上。好歹她已经成年，周羽自认责无旁贷。 想了半天，周羽给林扣扣打出了一个电话。 “这就是轻舞飞扬？”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周羽放了学，用小粉载上林扣扣，一块来到了锦城最繁华的长江路88号，一栋看着有些年头的六层建筑外。 “可不吗，你跟我进去，绝对大开眼界。这个健身会所搞的是会员制，来这享受服务的，一般都有点资产，咱们的工作，就是陪人家打球，其他的就别多问了，有钱人多少有点难侍候，省得被人投诉，敲了自己饭碗。”还没进去，林扣扣就开始婆婆妈妈地叮嘱起周羽。 周羽点了点头，特意追问了句：“真能拿到小费？” 林扣扣嘲笑：“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回头见到经理，别一开口就问什么小费，一定要说，是想推广羽毛球项目，才来应聘陪练。回头只要客人高兴，钱自然能到你口袋。” “多谢！”周羽望向六楼顶上“轻舞飞扬”的灯牌。 林扣扣挺够朋友，听周羽说也想找陪练的活儿，立马把事给办成了，按他的讲法，这里比别的地方正规，挣得也不少。 “这边老板尚哥虽然人有点花，倒不算吝啬，只要你好好干活，能挣多少小费，是你自己本事，他不抽头。我保证，你在这儿干几天，肯定就舍不得走了。”林扣扣又眉飞色舞地道。 “知道了，你再做广告，我都要以为，这店是你家开的。”周羽一脸好笑，抬脚走了进去。 “跟你说吧，我们在外场挣的都是小钱，大头是内场的私教课程，就是把专业队的那套训练拿过来，让那些成天闲得蛋疼的有钱老板们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那是大活，咱们这种没咖的沾不上边。”林扣扣又说了句。 周羽听得直眨眼，她在运动队待得时间太长，没想到外面的世界这么有有趣。 “哟，尚哥，您亲自来了？”林扣扣突然提高了嗓门，朝着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蓝色轿车奔过去。 周羽远远地看着，一个男人从车后座上下来，个子挺高，衣着精致，就是天色阴沉沉的，他脸上还戴着墨镜，显得有点夸张。 “你小子这段时间来得不太勤啊，嫌钱烫手？”那人问了一句。 林扣扣嘻嘻笑道：“最近忙着训练，老萧看上我了，说是给我机会进校队，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对吧？” “我友情提醒，少跟他在一块混，三十好几的人，一事无成，老婆也找不到，太惨啦！”那人说着，双手捋一捋鬓角，便往里头走。 “尚哥，要不要我把这话传给老萧？”林扣扣戏谑地问。 “淘气！”男人拿手点了点林扣扣，径直进了轻舞飞扬的大门。 林扣扣又走回来，对周羽道:“看到没，老萧的铁哥儿们。” 周羽一脸惊讶，萧子锋那样正派的人，居然会交这种……看起来未免太轻浮的朋友？ “进去啦！”林扣扣笑道：“尚哥给我面子，才答应你进来，好好干吧！” 林扣扣说得的确没错，在轻舞飞扬当陪练，除了会所的日结工资，真能赚到小费，虽然有的客人给多点，有的给少点。反正这份兼职，周羽不要太满意了。 此刻周羽服务的，是一位被众人称做秦总的女士，看上去四十多岁，据说做金融的，平常也挺平易近人，只说是常年伏案工作，颈椎有问题，医生叮嘱多打羽毛球。 周羽向来做事认真，除了陪人家打球，还特意向秦总传授了一些放松颈椎的小技巧，把人家逗得十分开心，小费给得也爽快。 一个小时训练，周羽附送了十五分钟，又周到地拿来毛巾和水，递到秦总跟前。 “周羽，在你家打球，不仅锻炼身体，心情也舒畅，”秦总夸赞了一句,“回头我一定给你介绍客人。” 周羽笑得腼腆，站在一旁，打算等秦总擦完汗，拿过毛巾回工作区休息，等着下一位客人。 “你是秦总吧，刚才我看着就像。”一位女客人走过。 “你好。”秦总一脸陌生地看着对方，不过很快面露笑容，同人招呼道。 “我姓林，这边营销部的朱经理给我介绍了你家的理财产品，还带我去了对面你们公司，”女客人说着，干脆握住秦总的手,“秦总，咱们今天就算认识了，你们汇融还有什么好产品，一定要告诉我。” 秦总眼睛一闪，笑容绽放了出来：“好说啊，林女士有眼光，” 话说到这儿，秦总将毛巾还给周羽，又拿手指了指她，对林女士道：“这小姑娘跟我挺熟的，以前是职业选手，教得也用心，林女士想找陪练，就找她呀！” 没想到秦总说到做到，这就给她拉了一单生意，原本转身要走的周羽连忙站住，冲着那位林女士笑了笑，赶紧递上了随身带着的名片。 “好啊，小姑娘，等我跟秦总聊两句，你就陪我练一会。”林女士接过名片看了看，很给面子地道。 周羽于是就乖乖等着，看着秦总和林女士在那手拉手，亲密地聊了起来。 “刚开始买你家产品的时候，我老公还不放心，一直嘀咕，这么高的利息会不会有风险？我说，汇融的老板是海归金融博士，经常到全国各地演讲，有秦总这块金字招牌，我是一点都不怕的。结果吧，三个月拿到一万多的利息，我老公现在高兴死了，说再拿点钱出来理财。”林女士说着，还兴奋地拍拍秦总的手。 秦总笑得谦虚：“谢我做什么，我还谢你支持我的工作，你放心，汇融公司的理财产品都是有保险公司承保，保本增值，把顾客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且我们是普惠型理财，门槛也不高，一万、两万都行。” 听到最后一句，周羽不由竖起了耳朵，如果一万、两万都行，那她手里五万块，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里，周羽朝着秦总那儿，看了好一会。 章节目录 第三十七章 鲜花插在牛粪上 轻舞飞扬对面一幢写字楼的八层，周羽和林扣扣从电梯里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你好好想想吧，我还是觉得不靠谱，”林扣扣絮絮叨叨地说着：“现在好多理财公司玩假的，把人钱搞走，转头就跑路，风险太大了，而且人家骗的都是老头老太太，你凑什么热闹。” 周羽回头斜了林扣扣一眼，望向几步之外汇融资产管理有限公司金光闪闪的招牌：“所以我才要亲自过来看一看。” 有些念头生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周羽这两天尽在网上查汇融公司了，没想到这家的评价好得不得了。什么金融学会理事单位，什么客户最信得过的理财公司，人家动不动还搞慈善活动。真要是骗子，哪能这么正能量。于是，周羽心里的疑虑放下了一半。 今天周羽一早打算好，要来汇融公司实地考察。拉上林扣扣，纯粹为了壮胆。不过从刚才上楼，林扣扣一直在说丧气话，搞得周羽都后悔把他叫过来了。 “再考虑一下？”都准备进去了，林扣扣在后面，又一把扯住正要推门的周羽衣裳。 “上次秦总说了，欢迎我到现场参观，去看看又怎么了！”周羽拍开林扣扣的手，昂道挺胸地走了进去。 林扣扣没有跟上，朝着周羽后脑勺撇了撇嘴，嘀咕道：“见过傻的，没见过这样傻的。” 其实周羽到里头，也不知道要看什么。不过前台热情地领她到办公区转了一圈，肉眼可见，穿着统一制服的员工们，个个在电脑前忙得不可开交，简直不要太正规了。周羽心头那点顾虑，就此又放下四分之一。 由前台周到地送出来时，周羽差不多定下了主意，回头再问一下席溪，要是她觉得也没问题，就立马过来签合同。话说，早买一天，早挣一天的利息。 电梯间里，林扣扣还等在那儿，不过身边多了一位年轻女士，两个人聊得看似挺投机。 林扣扣看到周羽，立马向那位年轻女士介绍道：“朱小姐，她就是周羽，我体院的同班同学。” 这位朱小姐看上去二十来岁，五官精致，妆扮考究，瞧着就是职场精英。周羽觉得跟她在哪儿见过，具体的又想不起来。倒是人家落落大方地跟她寒喧起来，周羽这才知道，朱小姐是轻舞飞扬营销部的经理，大概之前在会所里偶尔碰过面。 “刚才听小林说，你打算在这儿买理财产品？”朱小姐主动问道。 “我就过来看看。”周羽有些不好意思。她就那点钱，还学人家理财，报出数字，肯定要惹笑话。 “这边其实挺不错的，我男朋友和我在他们家都买了不少，他们不像别的理财公司，利息给得你特别高，却不告诉你风险，”朱小姐笑道：“现在流行这么一句——你不理财、财不理你，我们都要养成理财观念，对了，有没有看好哪种产品，我是这儿的VIP客户，可以帮你拿到返点。” “返点？”周羽眼睛一亮。 大约一个小时后，周羽和林扣扣从汇融公司大门里走了出来，一个抱着装帧精致的合同文本，另一个提着人家送的签约礼品。 “真够阔气的！”站在电梯门口，林扣扣看着手里提着的礼品盒，腔调已经变了，“这种骨瓷的茶具，我刚才在某宝搜了，小一千块钱呢，他们倒是挺会做生意。” “回头正好送给我师父，算是出院礼物。”周羽喜滋滋地道。 刚才在合同上签字前，周羽还战战兢兢，不过现在已经一身轻松。反正她就存三个月，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听说轻舞飞扬的老板买的都是几年期的，与人家比，周羽这一点点，根本就是小case。 林扣扣打量周羽片刻，眼珠子一转，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出院，带上我呗？” 周羽好笑：“带你干嘛？” “让师父他老人家给我指点一下，”林扣扣嘻嘻笑道:“我算是被老萧吊起了胃口，明年校运动会，我非得拿个名次不可，风风光光踏进校队。” “你不是一心想把经管系羽毛球队搞起来吗？”周羽故意问：“主意变得太快了吧？” “我是这么想的。”林扣扣看到面前的电梯门开了，抬脚走了进去，转身对跟进来的周羽道：“本来我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没想到自己也算是人物，我的计划是，反正还有四年时间，只要咱俩都打出成绩，这卖点不就出来了，我还不信，咱们俩个金字招牌搁在那，球队能招不到人！” “别给我师父找事，他现在身体不好，得安心养病，你要真想出成绩，回头大不了跟在我后面练，我就能教得了你。”周羽回道，伸手按下了电梯关门键。 “那也行吧！”林扣扣倒是随和，将那盒茶具放到地上，咂摸一下嘴，瞅着周羽道：“还有头疼的，我从哪儿才能找到搭档呢，咱俩现在遇到同样麻烦了。”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周羽立刻猜出了林扣扣的小心思。 林扣扣呵呵乐了，干脆讲出了心里话：“不如就咱俩组队，上回我跟你打配合，你没觉得，我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指不定就是绝配，要是再练一段时间，绝对所向披靡，旗开得胜，然后双双踏进校队……” 周羽笑了一声：“我没打算进校队，我妈早不让我打了。” “昨晚我请申队他们在小吃街烧烤，听他的说法，老萧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计划里，早把你安排上了，”林扣扣拿胳膊肘捅了捅周羽，“你肯定知道这事，好歹你是我队长，干嘛瞒着我呀？” “我现在最多想在校运动会上拿点加分，至于别的……真没考虑。”周羽瞧着缓缓阖上的电梯门，朱小姐站在汇融公司的前台，正和秦总有说有笑。 “那位朱小姐好漂亮。”周羽不想再跟林扣扣讨论下去，随便找了个话题。 “她是尚哥的女朋友，”林扣扣还真是包打听，“大家伙都在说，朱小姐以后就是咱们的老板娘，刚开始我真不建议你买理财产品，不过既然朱小姐说，老板都是这儿的客户，我也放心了。” 周羽笑笑，觉得林扣扣还挺会瞎操心。不过话说回来，朱小姐的男朋友居然是那个阴天戴墨镜的尚老板，实在像鲜花插在牛粪上。 “我是没钱，”林扣扣又说了一句：“有钱的话，我也买点理财产品。” “你在轻舞飞扬没挣到钱？”周羽随口问道。 “这段时间发传单还有应酬哥儿们花了不少，”林扣扣耸了耸肩，“我还计划，把咱们系队的球衣搞起来，球队总要有点球队的样子。” “加油吧！”周羽看了林扣扣一眼。 “哎，我还是觉得，咱俩搭混双合适。”林扣扣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周羽望着电梯墙上不停跳动的数字，道：“我这么多年一直打女双，带不动你。” 林扣扣立马闭嘴，将头扭到另一边。 意识到自己拒绝得太快，林扣扣可能有点不高兴，周羽倒有些忐忑，偷偷拿眼瞅林扣扣。 等电梯到达一层，两人准备出去了，周羽说了句：“我每天抽两个小时带你训练，你继续帮我找女双，然后……你要实在找不着搭档，大不了我兼项，但不保证，一定能拿名次。” 林扣扣仰头大笑两声，一把揽住周羽肩膀：“我就知道，咱们队长不会丢下我的！” “放手,”周羽往旁边一闪，朝着林扣扣瞪了一眼：“还有，要是校运动会上，我打不了女双，你就自己跟自己混吧！” “交给我了！”林扣扣大喇喇地打起了保票。 一个月之后—— 锦城体院的羽毛球馆里，周羽正带着林扣扣，在场上做平推和防守训练。 两个人一块训练也有不少时间，林扣扣在技术方面虽算不上突飞猛进，不过也渐渐跟上了周羽的节奏。 周羽此时吊了一个直线，林扣扣立刻退到后场回球，质量也还行。周羽突然起了玩心，做了个正手网前假动作，看似要打直线，结果却勾了对角，把林扣扣打了个没脾气。 林扣扣从地上拣起球，顺带白了周羽一眼，周羽瞧着可乐，笑得停不下来。 “你好好打不行吗，老这么欺负人，我跟师父说去！”林扣扣倒撒起娇来。 郭炳辉出院那天，林扣扣真就跑了过去，甜言蜜语地说要拜师，被开车去接郭炳辉的席溪，骂了好一通不懂事。 不过现在每个星期，周羽带着林扣扣到体校二宿舍的健身房做体能，郭炳辉都会跟过去看看，帮两人测算数据，确定训练重心。 林扣扣的力量有所改善，可耐力还是有很大问题，此时已经扛不住，举手示意，要休息一会儿。 周羽摇了摇头，走到场边，从自己的球袋里取出手机，又拿了水，仰头喝了起来。 “你刚才摇头什么意思？”林扣扣走过来，也拿出自己的水，挨着周羽坐下。 “不是系统训练，耐力就是上不去，到场上没打一半，你就得趴下，还有速度也不够。”周羽说道，随手拿起手机。 “师父也这么说过，可我时间不够用啊！”林扣扣叫苦道。 周羽没有理会林扣扣的抱怨，目光落在手机刚收到的一条短信上。 章节目录 第三十八章 被骗了 确认过好几遍，周羽开心地叫起来：“利息总算到账了！” 林扣扣扒过周羽手机看了看，随后不屑道：“至于嘛，就八百多，高兴成这样？” 周羽就是高兴，低头在手机上划了几下。 没一会，林扣扣放在旁边背包里的电话“叮”了一下。 拿过一看，林扣扣吃惊地问周羽：“干嘛发我红包？” “我早想好了，第一个月的利息到账，凑一千块钱交队费。”周羽将手机收好。 “用不着，我不收钱的。”林扣扣一个劲摇头。 “我是队长，必须收下！”周羽瞪了过去，这时从地上爬起，道：“今天姐姐高兴，咱们继续练！” “钱我收下，不过求求你，让我再歇一会！”林扣扣干脆躺下，苦巴巴地冲着周羽道。 “不行，给我起来！”周羽伸手去扯林扣扣的胳膊。 林扣扣耍起赖皮，往旁边一滚：“打死我，也不起来！” “林扣扣，这像什么样子？”有人在旁边哭笑不得地问。 周羽一回头，才发现萧子锋过来了。 林扣扣先是一愣，随即爬了起来，一脸讪笑地看着萧子锋：“萧指导，您不带这么从天而降的，我心脏不好。” “心脏不好？”萧子锋反问一句，又随口道：“如果是身体有状况的，我建议你别练了，赶紧去治病，校队不收老弱病残。” “别，我说着玩儿的，您瞧我这体格，什么病都没有！”林扣扣赶紧改了口。 看着林扣扣在萧子锋面前怂怂的样子，周羽笑到蹲在了地上。 “刚才从外面经过，正好看到你们训练，”萧子锋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两个人都有点进步，不过，你们的训练明显缺乏系统性，这样下去，我对你们是否能达到比赛需要的竞技状态，非常不乐观。” “那可怎么办？”林扣扣咋呼了起来：“师父也说，我们东一榔头，西一棒锤的，效果好不到哪儿去。” “师父？”萧子锋不解。 林扣扣赶紧解释：“是郭炳辉教练，我现在拜他为师了，虽然他还在考虑。” 瞧着林扣扣，萧子锋直接笑了起来，转头看向周羽：“炳哥给我打电话，提到你们在瞎练，他看着干着急，然后我答应他了，下个星期，让你们到校队参加训练。” “哇噻！”林扣扣直接叫了出来，“萧指导，这么快就改主意，要收下我们了？” “谁说的，”萧子锋回道：“我是看在炳哥面上，给你们一个系统训练的机会，省得刚才我在外面，瞧你们练得……全无章法！” 林扣扣冲着萧子锋挤了挤眼：“萧指导，干嘛口是心非啊！” 周羽刚想说自己没时间，萧子锋一个眼神扫过来，到嘴边的话，周羽赶紧憋了回去。 “都知道您要拉周羽入伙，”林扣扣嘻嘻笑道：“我就是顺带沾光的!” “如果这么没有自信，我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给你进校队的机会。”萧子锋拿手点了点林扣扣。 “我自信着呢，”林扣扣忙道，又拉过周羽胳膊，“我连搭档都定下来了，您看，这位还凑合吧？” 周羽嫌弃地抽出自己手臂，道：“我快改主意了。” 萧子锋笑了笑，转头又对周羽道：“听说最近每天都去轻舞飞扬，少跑几次，花点时间放在训练上。” 周羽呵呵两声，萧子锋知道的事还真多。 “周羽钻进钱眼了，”林扣扣居然打起了小报告，“她最近混得跟小富婆一样，还跟人学理财。” “什么理财？”萧子锋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轻舞飞扬对面有一家汇融公司，专门卖理财产品，尚哥女朋友都说那家没问题，周羽眼睛都不眨，买了五万，刚才第一月的利息到了，把她都乐疯了，还给我发红包。”林扣扣就跟怕别人不让他开口似的，抢着说道。 眉心稍微皱了皱之后，萧子锋问了句：“什么女朋友？” 林扣扣立刻道：“就是轻舞飞扬的朱小姐啊，她亲口说的，尚哥也在汇融买了不少理财产品。” 萧子锋思忖了一会，略点点头，也没继续问下去，转身要走，又似乎想到什么，问周羽：“是不是你师父那边的钱不够了？” “够了呀，我就想去……锻炼一下自己。”周羽试图将话糊弄过去，上回萧子锋给的十万块，她还一分钱都没还呢。 这天下午，从学校出来，周羽直奔轻舞飞扬。 刚进大堂，一声女子的尖叫，把周羽吓得一跳。 离周羽几步之遥，朱小姐正抓着一个背对周羽的男人双臂，神情激动，胸口不停地耸着。 “把手放开！”被抓住的男人一点不知道尊重女性，大喝一声之后，便将朱小姐的手扯开。 听出是轻舞飞扬老板尚可的声音，周羽吃了一惊，忍不住凑前了几步。这两个人吵个架，动静好大呀！ 此时大堂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却没一个人敢上去劝架。 朱小姐被甩到了旁边，都以为她会冲向尚可，结果人家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眼神凄凉，带着哭腔道：“尚哥，我错了，你网开一面好不好！” “我怎么开？”尚可直接吼了起来：“老子八百年前就跟你分了手，你居然拿我当幌子，到外头招摇撞骗，成心想坑死我是吧！” 周羽听得一怔，这指控好严重啊！ “我……”朱小姐愣了片刻，居然答不上来。 “都让开，有什么好看的！”尚可又冲着四周怒喝一声。 老板发飚，众人全往后退了退，周羽借着个矮的优势，在人群里杵着。 “朱婉婉，我待你不薄吧，可没想到，你背后砸老子的场，现在轻飘飘来句道歉，以为就能当没事人了，”尚可伸手拽开脖子上的领带，“我这辈子没进过局子，今天差点让人当嫌犯给拘了，老子比窦娥还冤！” “我不是故意的，”朱小姐哭喊道：“他们让我帮忙宣传，我是出于好心。” 周羽听得有些糊涂，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貌似理亏的是朱小姐。 “鬼话跟警察说去，再不走，我直接报警，”尚可一脸不耐烦，扫视周围一圈，“保安呢，把人弄出去，烦死了，以后别让我看到这女的，都给我散！” 周羽瞧了尚可半天，今天才发现，这位是个厉害角色，萧子锋跟他交朋友，会不会吃亏啊？ “尚哥，求你放我一马，我以后不敢了！”朱小姐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四周的人走了大半，周羽却还站在那儿。 上次朱小姐曾帮她拿到两个返点。人家现在这样子……不管她有什么错，瞧着都挺可怜。周羽在心里犹豫，自己袖手旁观，是不是不太好？ 到底，周羽还是走上前，伸手将孤单单坐在地上的朱小姐扶起，忍不住嘟囔：“用得着这么对人家。” 尚可正要走，听见周羽嘟囔，朝她看了看。 有保安已经进来，个个神情紧张。 “朱婉婉，警方已经在调查你，劝你马上去自首，还能少坐几年牢，再说一次，我永远不想见你，别以为老子在开玩笑！”尚可又丢过来一句，还往周羽那儿瞟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周羽听得愣住，坐牢……这么严重？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段插曲，扎到了周羽心里。从一进羽毛球馆，她莫名地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一个女人从外面冲进来，一把抓住正在陪客人打球的周羽。 “知道秦总在哪？”对方劈头问道。 认出这位是上一次秦总给她介绍的客人林女士，周羽愣了几秒，摇了摇头。 “你跟秦总不是很熟吗？”林女士语速极快地问道，看向周羽的眼神里，满是怀疑甚至愤怒。 “不太熟啊，就是在这儿认识的。”周羽老老实实地回道。 “要是不熟，她能帮你拉客人？”林女士终于怒火中烧，“你别撒谎，那女的打着理财公司的旗号，到处骗钱，你们会所里，有人跟她狼狈为奸，你要是帮那些人一起诈骗，也逃不过去！” 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周羽百口莫辩，最后还是由保安护送着，进了休息室。 躲在休息室好半天，周羽脑子突然“嗡”地一响，一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打秦总的电话，却只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等周羽跟经理请过假，慌慌张张地跑到对面八楼的汇融公司，才发现那儿的大门，已经被人围住了。 上个月过来时看到的井然有序，已经消失不见。汇融公司大门紧锁。隔着玻璃墙，只瞧得见里面文件散得到处都是，不少桌椅翻倒在地，办公区顶上，有的灯还亮着，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门外的人全都是愤怒表情，有人使劲拍着铁门，有人气得大骂，还有岁数大的，已经昏倒在地上。 周羽哪见过这种阵仗，此时一个人站在角落，简直欲哭无泪。她准备用来给郭炳辉治病的5万块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 章节目录 第三十九章 习得性无助 魂不守舍地回到轻舞飞扬大门外，周羽才听见口袋里的手机铃声。 好一会，周羽反应过来，掏出电话，颤抖着手，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儿？”电话里是萧子锋的声音。 “我……”周羽刚吐了一个字，泪水便夺眶而出。不敢让手机那边的人，听到自己的哽咽，周羽赶紧又捂住嘴。 手机突然挂断，留下枯燥的忙音。 几分钟后，萧子锋从轻舞飞扬里出来，走到了正蜷缩在会所外一处角落的周羽跟前。她居然还将手机放在耳边，埋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下午坐在办公室，萧子锋接到尚可电话。那家伙告诉他，警方已经对汇融公司采取行动，然后郭炳辉那傻徒弟到现在没搞清状况，不但分不清好坏人，还差点被当成汇融的同伙给揍了。 听到周羽出事，萧子锋丢下手头的事，立刻赶了过来。 等萧子锋到了轻舞飞扬，周羽却不见了。打了无数电话，她也不接。直到刚才，电话接通的刹那，萧子锋从会所大堂落地玻璃窗后，看到了一脸无助站在外面的周羽。 周羽不是外露的性格，一直默默地哭着。萧子锋也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她。 陆续有行人经过，注意到这边情形，不免都要看上几眼。 被人当成了街景，萧子锋到底有些局促，于是背过身，对周羽说了一句：“进去吧？” 周羽猛地抬起泪眼，惊愕地望向突然出现的萧子锋。 注意到周羽满脸泪水，萧子锋转身又进了会所，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盒纸巾。 将纸巾塞给周羽，萧子锋言简意赅地道：“汇融公司涉嫌非法吸纳公众资金，警方已经正式立案，因为及时介入，主谋都没有跑掉。” 萧子锋只说了其中一部分。他还没告诉周羽，那天听林扣扣提到周羽学人家理财，他就觉出其中有问题，特意给尚可打了电话，确定他并没有在汇融公司买什么理财产品。所以有很大可能，周羽被人骗了。 尚可立刻联系警方，经过缜密调查，也证实了萧子锋的怀疑。 “师兄，我的钱能回来？”周羽抬起头，声音嗡嗡地问道。 “警方已经查封他们的账户，”萧子锋只说出自己知道的事实，“目前还不了解汇融公司资金转移情况。” 刚刚还以为有了点希望，听到萧子锋这么说，周羽心又拔凉了。她不过起了一点小小的贪心，没想到代价那么大。 “就当一个教训。”萧子锋劝道。 “那些钱……是要给师父看病用的，这下全没了，回头我妈又得跟人家借……她上回是从徐阿姨那儿拿的钱……我师父知道这事，肯定心疼死了……”周羽一边哽咽，一边语无伦次地道. 知道周羽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肯定是懵住了，萧子锋心有不忍，蹲到周羽面前，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钱的事不难解决，只要人没事就好。” “也不全是钱的事，我突然知道了，我就是个没用的，做什么都不行……给师父找麻烦，还让我妈担心，”周羽用双手捂住了脸，心态终于崩了，“我妈也不是有多讨厌我打球，她是怕我被人欺负，那次在商港，我妈看到人家骂我……她难过死了，后来在我爸和辉辉墓前，自己一个人哭……” “是范林？”萧子锋问道。当初范林硬逼着周羽退役，作事极不厚道。 周羽没有听到萧子锋的问题，继续抽抽噎噎地道：“我妈看着对人挺冷淡，其实她心特别软。小时候我和辉辉伤到一点点，她都受不了。我爸同辉辉出事后，她有大半年都没说一句话，谁都没有她那么痛，我……” 说到这里，周羽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注视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周羽，萧子锋突然有些无措。 从专业的角度，他能判断出，周羽这个状态，属于“习得性无助”。应该是之前受过太大压力，一直没能得到释放。今天的事成了导火索，导致她深埋在内心的所有痛苦，全都爆发了出来。 本来萧子锋应该为她做冷静分析，疏导情绪，不过此时，他竟在担心，如果措词不慎，会不会适得其反，让周羽更加激动。 旁边又有人驻足，好奇地瞧着周羽。萧子锋微微皱了皱眉头，挪了个位置，将周羽挡到自己身后。 半天之后，等周羽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萧子锋轻声问道：“好一点没有？” 周羽抽了抽鼻子，先是摇摇头，发觉不对，又赶紧点了点头。 萧子锋决定，该给周羽做心理疏导了，于是问：“很沮丧？” 周羽嗯了一声，便准备站起，蹲到现在，她到底撑不住了。 结果刚要抬身，周羽差点坐回到地上，原来是右腿已经麻了。 萧子锋忙伸手将周羽扶起，让她活动一下腿，确定没事之后，才又问：“你认为，今天这个状况，错都在自己身上?” “我听到别人说，能挣到好多利息，心就动了。”周羽低着头，抽出几张纸巾，在脸上抹了一把。 “准备就这么自怨自艾下去？”萧子锋看着周羽，“对了，一点小事，就让你完全否定了自己，觉得事事都不如意，你很快就会发现，人生完全没有意义，然后呢，随波沉浮，再不去努力了，你想要这种结果？” 周羽听了有些傻住，仰起头，呆呆地看向萧子锋。 “给你两个选择，一直不停地自责，还是振作起来，相信自己能弥补过失？”萧子锋盯着周羽问道。 周羽：“我没想别的……只要拿回钱。” “你看，从你内心深处，还是明白的，无论什么情况，都要积极面对，”萧子锋朝着对面汇融公司所在的那幢写字楼看了过去：“警方从汇融公司查获的资料显示，他们这几年骗了将近几十亿，听说受骗的人里面不乏有大学教授、白领精英，可见他们骗术是多么厉害，像你这样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受到蛊惑，也不出意外。” 周羽觉得萧子锋说进了自己心里，可又忍不住抱怨，“我才买了一个月，就出事了！” “你还嫌时间短了？”萧子锋差点被逗笑，旋即想到周羽正难过，赶紧收住笑容，“你应该庆幸，尚可及时报警，大部分资金，他们还没来得及转移。” “还有希望，对吧？”周羽立刻问道，这感觉就跟她掉进了水里，以为我命休矣，结果发现，手边原来还有个救生圈。 “她就是炳哥那个傻徒弟？”一个男人这时走了过来。 周羽转头看去，认出是墨镜男尚可。 “听说你也被骗了，”尚可笑得不要太开心，又幸灾乐祸地问了句，“朱婉婉拉的纤吧，看你们姐儿俩挺惺惺相惜。” “尚可，说什么呢？”萧子锋略带些不悦地道。 “没看到，我是在慰问会所的员工吗，作为老板，我总得有点表示，我个人给予她深切的同情，不过，后果自负啊！”尚可还在那嬉皮笑脸。 周羽将头扭到另一边，往别人伤口上洒盐，尚可果然不是好人。 半个小时之后，跟着萧子锋和尚可坐进会所餐厅的周羽，正埋着头，化悲愤为食量。 “这种经侦案件，要查个水落石出，可费时间了，”尚可瞧着周羽，也不管人家搭不搭理，兀自说得高兴，“被骗的想把钱拿回来，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七、八年都有可能，慢慢等吧！ 周羽脸早黑了，要不是萧子锋坐在旁边，肯定转身就走。 “如果你师父还需要用钱，跟我说一声，也怪我，上次以为只要10万就够了，”萧子锋将一杯橙汁放到周羽手边，“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不过以后吸取教训，做任何决定之前，不能冲动，最好跟旁边人商量。” “扑哧”一声，尚可神不叨叨地笑了出来。 周羽同萧子锋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你们别管我，我今天高兴！”尚可摆了摆手。 周羽看了看尚可，又瞧向萧子锋，两个完全不搭调的人居然是朋友，这世界真让人瞧不明白。 “小徒弟，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不管周羽态度如何冷淡，这个尚可还非要跟她搭讪。 “什么小徒弟，她叫周羽。”萧子锋插了一句。 尚可翻了翻眼，继续道道：“周羽，你这位师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最烦的就是卖理财产品，要不是他给我打小报告，说朱婉婉打着我的旗号搞这种不三不四的事，我还不知道自己被扯进坑里，告诉你吧，警方早就在注意汇融公司，我当时去报案，知道人家怎么跟我说吗，他们最开始怀疑的是我尚可，以为我同那帮人合伙诈骗，你说我是不是比窦娥还冤？” 周羽到底正眼看了看尚可，居然是他报的警。 “这事要不要跟你妈和炳哥说一声？”萧子锋突然问道。 周羽吓得筷子都掉了，赶紧求道：“师兄，一定别告诉他们，我师父身体不好，我妈……这事我自己解决。” “瞧把你能的，怎么解决？”尚可略带些好笑地问。 周羽：“……” 章节目录 第四十章 宰我一刀 那五万块钱显然一时半会拿不回来了，可师父的病不能等。周羽在想，萧子锋不让她每天来轻舞飞扬，那就到外面找个兼职，真不行去送外卖。现在口袋空了，不管做什么，得赶紧把钱挣回来。 一直在瞧周羽的萧子锋，转头问尚可：“你那私教班需要助理教练？” “你什么意思？”尚可瞟了瞟萧子锋。 萧子锋没有说话，招手叫来服务员，给周羽重新换了筷子。 片刻之后，尚可呵地一笑：“我那儿的教练，个顶个都是圈内大拿，你让个小姑娘进去，我怎么跟人说？” “不是说助理教练吗，你自己看着办，”萧子锋端起面前的一杯苏打水，稍稍抿了一口，“她是在轻舞飞扬被骗的，这点没错吧？” “要不这样，五万块又不多，我给了，饶过我成吗？”尚可一副委曲求全的口吻。 周羽没明白两人前面的对话，只听到尚可说要给她五万，耿直地大声拒绝道：“不是我的钱，我不要！” “听到没有？”萧子锋冲着尚可一笑。 尚可拧着眉头瞅了周羽一会，随后冲着萧子锋比了个大拇哥：“好，就这么定了，真是好兄弟啊，宰我一刀，我还得咬牙认下！” 周羽吃得有点撑，望着满桌的菜式，开始发起了呆。 “周羽，月薪要多少？”尚可问道。 周羽一愣，傻傻地瞧着尚可。 萧子锋伸手拍了拍尚可的肩膀：“她一个学生，懂什么行情，五千吧，不多不少，周羽拿过全国俱乐部联赛女双冠军，现在又是我学生，卖点给你了，自己操作！” 尚可做出嫌弃的表情，倒是不肯吃亏：“你，三个月一次粉丝见面会。” “一年。”萧子锋回道。 “半年，不许再跟我还价！” “……行！” 一脸不满地瞧了萧子锋好一会，尚可突然又乐了，这时拍拍桌子，对还在发愣的周羽道：“走吧，带你去警局投案！” “干嘛？”周羽又是一惊，刚才她多少听出点意思，萧子锋帮她跟尚可要了一份工作，然后尚可就要让她……投案。 “去见朱婉婉，你好姐妹已经被刑拘了，别翻脸不认人啊！”尚可说着，便站起身。 “我跟她不是一伙的。”周羽赶紧解释。 萧子锋一笑，说了句：“是去警局报案，那边有记录，你以后才能拿回钱。” 轻舞飞扬外，周羽跟萧子锋站在路边，等着尚可的车过来。 “师兄，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傻呀，一个月只上四天课，就给我五千？”周羽忍不住问道。 “不多。”萧子锋随口回道。 周羽实在心虚：“私教班……我要是教不好怎么办？” “那个课程的教练都具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经验，你只管协助他们，”萧子锋道，又看看周羽：“不过话说回来，那边要求非常高，如果被人发现，助教水平业余，很可能影响到课程的声誉。” 周羽越发忐忑，虽然她挺烦尚可，可也不想坑人家。 “以你现在实力，五千月薪当然是多了，不过，如果恢复正常训练，一年……或者乐观一点，半年之后，你就能跑到尚可跟前，理直气壮地让他给你加薪。” 听到“加薪”，周羽差点笑出来，可马上想起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五万，又乐不起来了。 “下星期跟林扣扣一起到校队参加训练。”萧子锋道。 “我妈……不想我打球了。”周羽支吾道，关于加入校队的事，她还在犹豫。 萧子锋直接反问：“不想打球，你怎么挣得到钱？” 周羽被问住，瞧向萧子锋。 两人对视了片刻，萧子锋道：“先做助教，算是校内兼职，你妈知道，应该不会说什么。” 没想到萧子锋考虑得这么周到，周羽眼睛闪了闪。 “助教有工资，不过收入比不上队员，校队经常参加各种比赛，成绩不错的会有奖金，拿到冠军，金额会更高一点。”萧子锋又貌似不经意地道。 周羽的眼睛瞬间亮了，脱口问了出来：“冠军是多少？” “你回头可以问问申宏他们，”萧子锋点到为止，想了想，又道：“周羽，没有人会强迫你，一定要继续打球，我跟你约好下个星期到校队，不代表你必须出现。还有两天时间，你可以静下心思考，过去十多年的职业生涯，对你有什么意义？” “意义啊……”周羽不由自主嘟哝了出来，这么深奥的问题，她从来也没想过。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两人面前。 萧子锋打开后车门，对周羽道：“上车吧，去警局办完手续，就直接送你回家，你的电动车停在会所，过几天来拿。” 副驾驶座上，尚可从车窗里探出头：“子锋，看你也不是不会照顾女孩，怎么换个人，就不成了呢？” “闭嘴！”萧子锋训了一句，跟着周羽坐进了车里。 尚可笑了一下，从后视镜看了看周羽。 周羽走进郭炳辉家时，还没到晚上八点，客厅的灯明明亮着，不过周羽叫了几声，没有听到师父回应。 这个时间点，郭炳辉应该不会休息，周羽猜测，他十有八九到外面散步去了。 将从超市买来的麦片还有低脂牛奶各入其位，周羽在客厅沙发上发了一会呆，便走进厨房，准备烧点水喝。 水刚烧开，屋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知道是郭炳辉回来，周羽转头看了看。 门是开了，不过人没进来。 隔着门缝，周羽听到了郭炳辉的说话声：“不用担心，这孩子不在家，十有八九去健身房了。你要是着急，我一会去找。咱们小羽打小就乖，一个小丫头能捅出什么纰漏。” 周羽仰头长叹，郭炳辉应该是在跟乔芳通电话。话说师父真是看错了她。她不捅纰漏则已，一捅就是5万块。 “对不住，刚才我说话重了点，小羽都二十多岁了，你要学着转变观念，别成天跟母鸡护小鸡一样，真为孩子好，就要帮她插上翅膀，让她学着自己飞。”郭炳辉貌似道了一句歉，随后倒乐了。 周羽干脆站到厨房门口，伸着耳朵听起来。 “好，我不说了，你早点休息，今天就算咱俩没去参加什么聚会，谁都没见着，都过去20多年了，当它过眼云烟，用不着老去想。”郭炳辉又说了一句。 周羽有些纳闷，她妈妈也遇上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郭炳辉已进了屋，将门关上，一边低头换着鞋，一边还在道：“那家伙脑子有毛病，这么多年，大家互不相干，非要蹦跶出来，今天老子没揍他，算是客气的。” 实在越听越不对，周羽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你别打电话了，我这就去趟健身房，”郭炳辉说着，又换回了鞋，伸手拉开门，口中道：“算了，跟你说实话吧，我不是吹牛，论了解孩子，我比你强一点。她是听了你的话，说退就退了，可心里未必放得下。她告诉我，为了加分，要打校运动会，那是自己蒙自己，我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心思。” “师父……”周羽心里一动，看向郭炳辉。 郭炳辉居然没听到周羽在叫他，继续对着电话道：“说句煽情的话，这孩子就是为了赛场而生的。我劝过你多少次，到现场看看她比赛，你瞧一眼就知道了，这孩子平常黏黏糊糊，可到了赛场上，身上有一股谁都挡不住的霸气！” 周羽开始还有点被感动到，听见郭炳辉最后一句，便有些啼笑皆非，走到跟前，说了一句：“师父太夸张了！” 郭炳辉这时才发现屋里有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笑起来，对电话那头道：“小羽在我这儿，刚才没瞧见，我说的吧，这孩子跟我亲，你不服不行，我一会就让她回家。” “师父，您跟我妈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周羽忍不住问道。 郭炳辉看着周羽，稍顿了片刻，随后笑道：“有老朋友请你妈和我吃饭，饭桌上遇到一个当年处得不太愉快的，你妈挺烦那人，我随口劝劝她，等回到家，你也别问。” 周羽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你过来做什么？”郭炳辉想起来问。 “早上看您冰箱里的牛奶喝完了，我给您补了一点，然后今天没有喝酒了吧？”周羽不放心地道：“现在对师父来说，酒就是毒药，您要是不在乎去医院，就……” “又在威胁我。”郭炳辉笑了起来，“你妈今天在场，我敢喝吗，那种东西，我现在也不敢碰了，鬼门关走一趟，我就算不知道教训，也不能给你们再添麻烦。” “什么麻烦！”周羽不满地嘀咕一句，跟郭炳辉道了“再见”，正打算回家了，胳膊却一下子被郭炳辉抓住。 “眼睛红成这样，是不是哭过了？”郭炳辉大声问道：“谁又敢欺负你？” 周羽怔了一下，下意识用手按住双眼，心里疑惑，难道她眼睛到现在还肿着？ “怪不得跑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儿？”郭炳辉这下急了。 “什么事都没有。”周羽眼珠开始乱瞟，那五万块的事，绝对不能让郭炳辉知道。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一章 生死不论 “跟师父都不说实话？”郭炳辉脸一沉，表示自己不高兴了。 周羽越想闪躲，就越紧张，脑子转了半天，低着头，憋出一句：“跟人吵架。” “是哪个？”郭炳辉这下不干了，捋起袖子，又开始换鞋，“带我去找他，肯定你吃亏了，谁都不能欺负我家姑娘！” “我又不是小孩子，”周羽一把拉住郭炳辉的胳膊，脱口道：”师父,没事儿，托您的福，萧师兄现在处处罩着我呢！” “这倒对，你是我徒弟嘛，他肯定要给这个面子，”郭炳辉立马点头赞同，随即又觉出周羽话中破绽，“怎么冷不丁提到你师叔？” 这谎还真不能撒，怎么圆，都圆不住。周羽只得干笑两声:“我是说，有萧师兄在，没人敢欺负我的。” 问到现在，都没得个准信，郭炳辉也看出周羽打死不肯说实话，他素来不舍得难为周羽，此刻瞧着她小脸急得通红，虽然心里疑惑满满，到底放弃穷追猛打，自己转了话题：“今天没去健身房？” “没啊！”周羽敷衍了一句，打算走为上策。 郭炳辉却突然想到什么，问：“是不是跟小林闹了不愉快？” 没想到郭炳辉会主动帮她找台阶，周羽索性死道友不死贫道，说了句：“可不就是他吗！” “那小子看着不坏，嘴挺甜，人也机灵，就是岁数小了，性子比你还不成熟，”郭炳辉话说到这里，一下盯住周羽，“我可是忍到现在才问的，跟师父讲实话，你两个人成天在一块，是不是在谈朋友，他气到你了？” 愣了三秒之后，周羽喷笑了出来：“师父，您想太多了吧！” “没这事儿？”郭炳辉瞧了周羽半天，确定她态度端正，倒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已经二十二，又在上大学，谈个恋爱也正常，就是最好跟师父先通个气，别又看错了眼。” “师父不是说，要替我找男朋友，我都听您的。”周羽趁机卖了个乖。 “信得过师父，这事我给你办了，”郭炳辉乐呵呵地拍拍胸口，见周羽打算回去了，想了想，又问道：“你师叔有没有跟你提，让你进校队的事？” 周羽没敢看郭炳辉，只笑了笑，算是默认。 “还想继续打球，也不用扭扭捏捏，咱们顺着自己的心。至于你妈那边，有师父帮你说通。”郭炳辉鼓励道。 周羽：“……” “你师叔爱才心切，眼光又准，你跟在他后面好好练，这回咱们不定什么目标，只开开心心打球。”郭炳辉说出这句时，眼里现出久违的光彩。 脑子里反复想着郭炳辉的话，周羽回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周羽开了门，冲着主卧那边喊了一声。 主卧门缝里透出些许光线，周羽听到体育比赛特有的嘈杂声，应该是乔芳如往常一样，正开着PAD备课，在看羽毛球比赛录像。 没有听到回应，周羽不放心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屋里响起乔芳的声音：“是小羽吗？” “妈，您还没睡？”周羽说了一句，将门推开。 主卧书桌前，乔芳已经站起，正朝着周羽这边望。有屏幕的光，从乔芳身后漏出来，不过PAD已经静了音。 “吃过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做点？”乔芳说着，回手又将PAD放倒。 想到自己眼睛还肿着，周羽也没敢进去，只回道：“我已经吃过了，您休息吧！” 乔芳嗯了一声，看着周羽关上了门。 洗完澡出来，站在客厅的周羽打了个哈欠，今天发生的事太刺激，她现在筋疲力尽，只想着赶紧上床睡觉。 主卧那边，比赛似乎还在如火如荼。 周羽本来已经进自己房间，却突然起了好奇心，刚才乔芳特意把PAD放倒，好像有点小古怪哦！ 几分钟后，周羽的耳朵贴在了主卧的门上。 “商港俱乐部在本次‘天时杯’上主推惠英宁和新人周羽。其实周羽也不算新人。现年二十一岁的她，之前一直参加二线比赛，经验称得丰富，不过商港让她出战A级赛事，不能不说是个冒险。从前几场来看，周羽算得上技术娴熟、发挥稳定，而今天这场决赛，我们也希望能看到她有所表现……”解说员正滔滔不绝地道。 原本脸上还带了丝促狭的周羽，有些愣住，在外面听了一会，蹑手蹑脚地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我听师父说过，老萧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会不会他看在我也拜在师父名下，才给我这次机会？”这天下午，林扣扣乐颠颠地跟着周羽往羽毛球东馆走。 “咱们就是来蹭训练的，搞清自己的位置。”周羽成心给林扣扣泼冷水。 “你这就不懂了，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用言传。我为这事吧，失眠了一晚上，我现在想好了，咱们先进校队站稳脚跟，等参加了全国运动会，拿到名次，再努力一把，携手进国家队，最后冲向世界，横扫全球！”林扣扣已经膨胀起来的信心，根本不在乎周羽的打击。 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刚才不还听你说，是你那蛀牙，害得你一晚上睡不着。劝你别做白日梦，说不定是校队少了两个打扫场地的，让我们来干活，反正都是挣钱。” “你这人太俗，天天就是钱。”这下轮到林扣扣不屑周羽。 “你高兴就好！”周羽丢下一句，抬脚走到了前面。 “忘了问你，怎么就拿到私教班的活了呢？“林扣扣追了上来，好奇地打听，“能进到里头，要不就是有资格，要不就是有人，你占哪条？” “不告诉你！”周羽成心不说，就为了让林扣扣瞎猜。 球馆里，周羽和林扣扣走进去时，校队的人已经到了不少，有的在热身，有的已经练了起来。 “来了？”正在跟白莉做网前双球训练的申宏先看到两人，立马停了下来，手上拿着球拍，跑到两人面前。 “申队这么热情，搞得我们受宠若惊！”林扣扣嬉皮笑脸地道。 “能笑得出来，就多笑一会！”申宏回了一句，朝着后面的人抬了抬手。 原本正进行中的训练戛然而止，随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周羽和林扣扣这边投了过来。 周羽觉得不太对劲，这架势整得有点……诡异啊！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进校队没那么简单，咱们哪个不是摸爬滚打着过来的，您二位倒是轻轻松松，想来就来，今天不挨顿揍，便宜你们了！”申宏转转手里的拍子，脸上笑容也刻意地收住了。 林扣扣先是表情一紧，随后陪着笑，很没骨气地求起了饶：“申队，宏哥，用不着这样吧，我们不是正式队员，就来蹭个训练的。” “到了咱们地盘，还由得着你？”申宏拿眼扫了扫林扣扣，转头道：“赶紧着，揍完了还得训练，都记着，生死不论！” 周羽和林扣扣一样，都听得傻住。 至于吗？ 十来分钟后，一处场地中间的球网，被一块密不透风的红布代替。 林扣扣和周羽各自手上拿好球拍，站到了场上。 “几个意思？”林扣扣偏过头问周羽，眼睛扫到场边，发现有人正在架摄像机，又嘟哝，“他们拍什么？” 周羽没有理林扣扣。虽然表面镇定，可她心里也在打着鼓。显然这是要打比赛，不过蒙块红布的玩法，还是头一回见。 “两位，也不欺负你们，讲好规则，十五分钟内，你们要接200个球，而且必须是有效回球，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你们就算过关，否则，打哪儿来，回哪儿去！”申宏一边说着，一边从红布另一头走过来。 林扣扣脱口而出：“不会吧，200个球，怎么可能？” “算照顾你们了，单打的还十分钟100个球。”有人应了一句。 林扣扣哦了一声，倒也不傻，立刻反应过来：“那我们俩还吃亏了呢，二十分钟200个！” “没听到是规矩吗？”申宏绝不还价。 “要不你一个人打十分钟？”周羽嫌林扣扣话太多，斜了他一眼。这时弯下腰，看了看对面那半场。注意到只有两双腿，周羽稍稍放了点心。只要不是站着一堆人，她还不算太怵。 “咱俩得配合！”林扣扣还知道审时度势，冲着周羽咧了咧嘴，又甜甜地来了句：“我羽姐，今天带着小弟呀！” “肉麻！”周羽一下笑了起来。 “开始！”申宏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对方直接往底线发了个高球，周羽后退平抽。林扣扣居然还三心二意地看着周羽这边，结果人家一个小球吊了过来，等林扣扣回过神，球已经落了地。几乎是同时，又一个网前球跃网而来，周羽还在后场，根本来不及上网。 这时候，周羽才明白，原来真的只是……接球。 视线被遮挡，完全不知道对方球路和击球节奏，想要接到球并有效回击，难度实在太大。 丢了几球之后，林扣扣急得喊了出来：“周羽，怎么办？” “不想打就说，不少人之前过不了这关，灰溜溜地走了。”申宏在场边笑道。 “谁说不打！”林扣扣火气上来，直接怼了回去，眼睛却瞧向周羽。此刻周羽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盯紧了红布另一边。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二章 我们不吃狗粮 连续的失误，周羽多少有些着急，甚至开始疑惑，十五分钟200个球，有没有可能完成。然而现在……绝不是认输的时候。 “坚持！”周羽大声地道，给林扣扣，也给自己打气。 一只只球来得铺天盖地，周羽的慌乱情绪，却渐渐缓和了下来。 既然对方的球毫无规律可言，还不如主动控制住节奏，抢到自己有效范围内的的球，而不是被对方带着跑，平白浪费体力。 周羽心里终于有了底，大声道：“林扣扣，管住你的网前。” “收到！”林扣扣也高声回应。 12……13……14…… 场下的人，已经帮着周羽和林扣扣数了起来。 没人发现，萧子锋此时走进训练馆，站在了摄像机的后面，凝神望着监视屏。 “哎哟！”林扣扣突然大叫一声，栽到了地上。 “停！”申宏叫道。 周羽跑到林扣扣跟前，看到他捂着腮帮，一脸痛苦。 “伤到哪儿了？”周羽问道。 “刚才……球，正打到我那坏牙！”林扣扣连连叫苦，明显可以看到，他的嘴边已经流出血丝。 “不行就结束？”申宏走过来。 周羽一抬头，越过申宏，发现了正朝他们这边望过来的萧子锋。 申宏对着红布后的两名队员道：“就到这儿了！” “不行！”林扣扣急得又要站起来。 “你不能再打，赶紧去看医生，”周羽一把按住林扣扣，和他对视片刻，转头对申宏道：“麻烦你派人送他去校医院，后面我一个人继续，只要在规定时间打到200个球，就算我们过关，对不对？” “一个人怎么可能完成？”申宏摇头。 “为什么不能？”周羽反问一句，重新站到了场中，道：“林扣扣，去忙你的，这边交给我了！” “周羽，一定得赢！”林扣扣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吼了一嗓子。 林扣扣到底被人架了出去，周羽看看他的背影，又转回了头。 萧子锋抱着双臂，注视了周羽片刻，随后对申宏道：“重新开始！” 红布后面的人，显然没打算对折了一员大将的对手放水，此时的球，一个紧跟着一个迎面飞来。 少了队友，周羽承受的压力便增加了一倍，刚才的节奏再次被打乱，连着几个回球没过网。 “周羽，这种时候，你脑子里只能有两个字——接球！”萧子锋走到周羽这边，高声道：“以你此刻的速度和反应，绝对不可能完成200个球的任务，是不是想放弃了？” “不放弃！”周羽大喊道。 就在此时，一记平快球到了跟前，周羽直接勾了个对角。 成功回球的瞬间，周羽终于找回了感觉。 到了这时候，拼就对了！ 萧子锋还在不停地说着，而场上的人，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此时的周羽，眼里是无法猜出落点的球在半空划开的弧线；耳中是一只只球从红布后腾起时，发出的长短不一、轻重各异的哨音；而她身上每一个细胞内，是绝不退缩的坚定。 整个训练馆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周羽一个人身上。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明显可以看出，周羽的体力快要耗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拼尽全力地挥动着球拍。 “时间到！”萧子锋喊道。 随着喊声而来的，是一记高远球，瞬间越过周羽头顶，直达底线死角。 周羽侧身，交叉步后退，迅速向底线移动，眼睛紧盯着来球，确定高度合适之后，手臂后倒引拍，腕部和屈指同时发力，用正手将球稳稳击回。 有掌声响起，片刻之后，四周都叫起了好。 球拍直接落地，周羽腿一软，就势趴下。 总算……结束了! 申宏跑了过来，探身拍拍周羽脑袋：“185个球，你是条女汉子！” 周羽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翻了个身，看着头顶的申宏：“一共203个，加上我和林扣扣一块打的。” 白莉从人群里走过来，用手将周羽扶着坐起，笑道：“周羽，我当初就喜欢你身上这股不服输的劲头，你真应该打下去！” “申队，过关了吗？”周羽不放心地看着申宏。 “你是过了，至于林扣扣……”申宏话说一半，声调故意拉长。 “不许赖皮，”周羽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直瞪着申宏：“要是说话不算话，就当我们今天没过来！” 白莉大笑：“别听他的，这是球队保留节目，每个新人都要被折腾一下，我当时打了85个球，申宏说话不算数，留不留人，得看各位萧指导。” 一个小时后，萧子锋通知校队全员集合。 林扣扣已经回来，半张脸肿着，和周羽一块站在旁边。 萧子锋对着众人道：“锦城市大学生羽毛球锦标赛报名已经开始，这是本学期第一场正式比赛，也可以当成明年全国赛的预演，我们要以什么样的精神面貌迎接这一赛事，相信你们都明白。” “锦体精神，勇夺第一！”队员们异口同声地道。 周羽小心脏动了动，这么快就有比赛了？ “现在，我来介绍新加入队伍的一位选手，”萧子锋说着，目光朝着周羽和林扣扣这边投了过来，顿了片刻，道：“大家鼓掌欢迎林扣扣，他将作为预备队员，参加校队各项训练。” 掌声立刻响起，林扣扣却傻了，眼睛闪了半天，到底举了举手：“报告，萧指导，为什么只有我一个，要是周羽不进队，那……我也回去了。” 说到后头，林扣扣偷眼看了看周羽。 萧子锋解释道：“因为个人原因，周羽会以助教……” “萧指导，”周羽望向前方，大声地道：“我申请加入校队！” “我跟周羽共进退！”林扣扣又跟着喊。 “别瞎掺和！”周羽训了林扣扣一句。 “为什么改变想法了？”萧子锋稍有些诧异，问周羽。 周羽：“……” 其实周羽根本说不出所以然，纯粹脑子突然一热，就下了决心。真要问原因，可能是那晚师父告诉她的，只要喜欢，就去继续打球；也或者是刚才被折腾一场，她心里又爱上了在赛场上拼死拼活的感觉；更或者，她眼里的那把火，从来就没有熄灭过。 沉吟了片刻，萧子锋道：“可以，从今天开始，你和林扣扣一起成为锦城体院羽毛球队预备队员。” “大家鼓掌欢迎！”申宏大声道，带头拍起了手。 林扣扣早憋不住乐了出来，转而又操心地替周羽讨起说法：“萧指导，我这水平，给个预备队员，我高兴死了，不过周羽不一样哎，她以前可是全国冠军。” “林扣扣，周羽能不能转成正式，取决于你。”萧子锋道。 林扣扣这下张大嘴巴，拿手指了指自己：“我这么重要，怎么以前不知道。” 萧子锋被逗笑，转头对周羽道：“作为双打队员，除了自身技术，最关键的是队友之间彼此的信任、默契还有互相支持，周羽，你进入校队要做的第一个任务，或者是难关，就是让你的搭档林扣扣成为一个真正有实力的混双选手，如果你成功了，那么不管以后和谁搭档，都无法阻碍你成为顶级球手。” 接收到萧子锋的视线，周羽点了点头：“没问题！” “等一等！”林扣扣插嘴道：“我要是不成怎么办？” 没等萧子锋回答，周羽回了句：“咱俩就一块走人，然后你进不了国家队，经管系羽毛球依旧招不到人。” 林扣扣撇了撇嘴：“……” “入列吧！”萧子锋说道。 “萧指导，还有几句，能让我说吗？”林扣扣道。 萧子锋点了点头，看看手上的表：“给你五分钟。” “不用那么久，”林扣扣呵呵笑道：“我就想在这儿感谢周羽。要不是她，萧指导还发现不了我这块璞玉，今天我也不能进校队。预备不预备没关系，反正我和周羽既然能进来，打死也不出去了，我是想跟大家表一个态，如果哪位师姐想找女双搭档，就来跟周羽和我联系，我就想她能打出成绩。至于我……怎么样都成！” “好恶心！”申宏带着一帮男队员开始起哄：“林扣扣，听着像在表白啊，这份狗粮我们不吃！” 周羽脸一红，下意识往萧子锋那看了一眼，随后就去瞪林扣扣。 “别误会，什么狗粮，我还单着呢，”林扣扣赶紧摆手：“我的意思是，周羽的实力放在那儿，值得更好的搭档。我最大的目标，还是搞好系羽毛球队，在毕业之前，让我们的球队在体院叫得上名号。对了，我们球队全年招新，如果哪位师兄师姐有兴趣加盟，一进来就给个队长当当！” 林扣扣讲到最后，所有人都已经乐不可支。 周羽哭笑不得，搞半天，她这个经管系羽毛球队队长，不过是个荣誉称号。 “周羽，林扣扣说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跟大家交流的？”萧子锋转头问起了周羽。 硬是愣了半天，周羽问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我就想参加比赛,那个大学生锦标赛，我和林扣扣有机会吗？”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三章 她是我女神 周羽今天勤快得出奇，一早便下了楼，跑到体校二宿舍外头的富阳茶社买过早餐，又赶紧跑了回来。 门一开，周羽便听到厨房抽油烟机的响声。 “妈，”周羽在门口叫了一声,“不用做了，早餐我都买好了。” 乔芳从厨房出来，埋怨道：“以后大清早出门，跟我说一声。” 周羽吐了吐舌头：“师父说，北门新开那家店卖的素包味道不错，不过要排好长的队，我今天起得早，就过去看了看。” 接过周羽手里的袋子，乔芳问：“给你师父送去了？” “回来路上碰到他邻居，请人家帮忙带了过去。”周羽说着，便去洗手。 再出来时，早餐已经被摆在了桌上。 打开一盒皮蛋瘦肉粥，周羽放到乔芳面前，特意观察了一下她脸色，感觉乔芳心情平稳，适宜聊天。 “这几天太乖了点，是不是有话跟我说？”乔芳将那粥又移回到周羽那儿。 周羽眼睛眨了半天，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加入校队的那天，周羽一回家，就把这事跟师父说了。 郭炳辉自然高兴得不行，可周羽却踌躇到了现在。 乔芳知道周羽打算参加校运动会的事，也知道她开始恢复训练，虽然没说赞成，也没表示反对。可加入专业校队，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周羽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违背了跟乔芳的承诺。 郭炳辉的意思，让周羽主动跟乔芳沟通，母女俩没什么好掖着瞒着的。 有些事情，道理是没错，但要是付诸行动，却教人思前想后。 拖了几天之后，周羽终于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说了。 “昨天下午，萧子锋还有你师父一块来了体校。”没等周羽张嘴，乔芳却先开了口。 周羽心里一惊，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乔芳。 “他们来当说客，说你想要进校队。”乔芳道。 乔芳神色太过平静，完全看不出喜怒。周羽心“怦怦”直跳，她不是“想”，而是已经做了。 “你师父也有本事，把萧子锋都请了过来。”乔芳似乎觉得好笑，微微摇了摇头。 “妈，如果……”周羽顿时怂了，“那就算了吧！” “算了？”乔芳反问，随后道：“你辅导员亲自找到我，你说算了，怎么跟人家交代，还有你师父那头，我看他高兴坏了。” 周羽几乎将头埋在粥上。她知道郭炳辉会帮她，可萧子锋会为了她的事，亲自去见乔芳，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于是周羽开始泄气，感觉被她辜负的人，越来越多了。 “为什么又想打球？”乔芳打开另一碗粥，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听说比赛能加分，”周羽脱口而出，好一会后，在乔芳的注视下，低头又道：“除掉打球，我不会别的。” 周羽说的是心里话，她对自己所有的信心，来自于赛场上每一次的跳跃与扣杀、每一次胜利甚至每一次挫败。而放下了球拍，她的自信便不翼而飞。 “回头记着去谢谢你老师，他这位辅导员挺负责任，没想到大学老师也会管得这么细，”乔芳说，随后顿了顿，又道：“我没那么专制，真喜欢打球，我不会阻拦你，不过，要分清主次，不能因此荒废学业。” 周羽怔了足有一分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就这么轻松的，妈妈就答应她了？ 早知道如此，也不用纠结到现在啊！ 此刻周羽心情好到飞起，只是当着乔芳的面，不得不先憋着。 “听说，你最近在跟萧教授学围棋？”乔芳又问。 “呃……”周羽不用猜都知道，这事肯定是萧子锋说的。 “你还挺有运气，萧教授是国内著名的运动科学和教育学专家，还是围棋九段，教你这小孩，真是大材小用，”乔芳说到这里，略带揶揄地道：“连你师父都羡慕死了，有机会要好好把握，围棋可以静心，有助于培养你的耐力和专注力，既然除了打球，就不会别的，把围棋学出点名堂。” 周羽一个劲地直点头，笑容到底还是收不住了。 隔天中午，周羽和席溪坐在体院小吃街那家钵钵鸡店大快朵颐。林扣扣托着还没完全消肿的腮帮，一会瞅瞅面前那口翻滚着红油的热腾腾的大锅，一会摆出嫌弃表情，看看对面两个已经吃得大汗淋漓的女孩。 “老板，再加30串鸡肠！”席溪回身，抬了抬手道。 “头回见这么能吃的女的。”林扣扣嘟囔一句，拿起自己面前的冰水，“咕嘟”喝了一口。 “小屁孩，敢这么说姐姐！”席溪顺手从筷筒里抽出一根筷子，朝着林扣扣脑门上一甩。 林扣扣赶紧往后面躲，见没打到，便开始咧嘴乐，结果乐极生悲，扯到伤口，捂着腮帮，在那儿直叫疼。 “林扣扣，这么多天都没消肿，你体质好特别哦！”周羽头也不抬地道。 “本来差不多好了，然后申宏请我和兄弟几个吃饭，只喝了点啤酒，就这样了。”林扣扣抽了口凉气，悻悻地道。 “一点自律性都没有，怎么当运动员？”席溪趁机吐槽。 “这是我们男人的相处方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都可以，何况几扎啤酒。”林扣扣昂着头道。 “几扎……这是只喝了一点吗？”席溪一脸好笑，转头对周羽道：“以后让你出来吃饭，不许带小尾巴。” “他自己非要跟过来。”周羽抬眼看了看林扣扣。 “我不是怕你跑了嘛，下午没课，咱们去练球！”林扣扣说着话，还冲周羽挤眉弄眼。 “看到了吧，他最近已经疯了，一见面就说训练，我都快被烦死！”周羽故意长叹一声。 “林扣扣，我问你，”席溪打量起林扣扣，直截了当问了出来：“你是真想练球，还是找个借口，追我们小羽？” 周羽听着不对，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她跟林扣扣有点事呢？ “开什么玩笑？”林扣扣否认得干脆：“她不是我的菜。” 周羽不屑地回敬林扣扣：“多谢，咱俩彼此彼此！” “那我就放心了。”席溪又瞧瞧林扣扣，转头对周羽道：“就你这性格，要找个比你小的，以后得累死。这小子今天算把话说明白了。他要是口不对心，敢打什么坏主意，跟我说一声，能动手的，咱们绝不动口！” “知道了，现在动手也成！”周羽放下筷子大笑。 林扣扣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虽然想回嘴，不过想到头一次跟席溪见面，就因为在医院提出要拜郭炳辉为师，被席溪骂没脑子，说话不知道场合，就有点发怵。 周羽这位据说学武术的姐妹，实在不好惹！ 席溪没再搭理林扣扣，转头问周羽：“被这小子打岔，话都没说完，刚才那个问题继续，萧子锋答应让你参加年底的大学生锦标赛了？” “萧师兄说要看队内选拔结果，混双会派三组出战。目前队里加上我和林扣扣，大概是7组，”周羽说到这儿，冲着林扣扣道，“就你现在这样，没法做高强度训练，实力上不去，怎么跟人家竞争。赶紧把牙治好，快被你急死了!” “我就知道，你在外人跟前，装得多关心我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嫌弃我了!”林扣扣撅着嘴道。 “我能不嫌弃吗？”周羽倒是坦率承认，“咱俩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提不上来，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可现在又踹不掉你，所以，大哥，打起精神好不好？” 席溪哈哈大笑，这时揽住周羽肩膀：“感觉一打球，你身上那股劲又回来了，难怪乔阿姨最后让了步。” “我妈吧，其实挺好说话的！”周羽想到昨天早上那一幕，不由笑起来。 “吃得差不多了，下午还得去鸿兴集团，”席溪这时也吃饱喝足，伸了伸懒腰，忽然眼睛一闪，笑着问周羽：“猜我今天在鸿兴的周年庆上，见到谁了？” “谁呀？”林扣扣直接抢了周羽的词。 “你妈有没有说过，你话太多？”席溪瞪了林扣扣一眼。 林扣扣比了个在嘴上系拉链的动作，周羽看了看他，掉头问席溪：“又是哪位大明星？” “是咱们好久都没见的惠英宁，”席溪说着，便乐起来：“她是鸿兴集团周年庆的形象代言人，结果我差点没认出来。” “为什么呀？”周羽好奇。 “听说是开了眼角，然后今天还浓妆艳抹，我以为是哪里冒出来的十八线，最后听司仪报了名字，才认出来。”席溪好笑道。 周羽觉得不解：“在脸上划一刀多疼啊，再说惠英宁长得又不丑，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席溪耸了耸肩，“坊间传言，说是听了什么大师忽悠，为了转运。” “她是我女神哎！”林扣扣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说了句。 “是吗？”席溪脸一板，道：“林扣扣，既然惠英宁是你女神，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啥？”林扣扣一头雾水。 “惠英宁不是东西，当初就是她勾结范林，强迫周羽退役，这女的心眼坏得很，你要真喜欢这种的，我就得劝周羽，跟惠粉敬而远之，”席溪说到这儿，又冷着脸问：“我问你，之前有没有干过帮惠英宁骂周羽的事？” “我哪是惠粉啊，”林扣扣赶紧辩解，“就是觉得，打羽毛球的女运动员里，她长得最好看。” 这下席溪直接不说了，和周羽一块，将锋利的眼刀戳向林扣扣。 章节目录 第四十四章 长不大的孩子 林扣扣果然机灵，闻出气氛不对，立刻改口：“不过现在看吧，羽姐挺漂亮，一点都不比惠英宁差，然后席溪你就是大美铝！” “死小孩！”席溪拿起筷子，作势又要打林扣扣，见他吓得蹦到旁边，被逗得笑了出来。 “什么小孩，”林扣扣不乐意地道：“我是如假包换的真男人！” 周羽在旁边瞧了一会林扣扣，忍不住又提到惠英宁：“有好长时间没看到蕙英宁的新闻了，她去年可真红啊！” “学低调了呗，”席溪兴致上来，道：“早上看鸿兴集团发的通稿，说是惠英宁为了完成在锦城大学的工商管理课程，暂时退出国家队。” “多可惜……”林扣扣坐了回来，刚一张嘴，赶紧闭住，小心地瞟了瞟席溪。 “你觉得可惜？”席溪嘲弄地拿手点点林扣扣，“露馅了吧，还真是蕙粉。我就来说说你的女神，她现在已经过了巅峰期，在国家队站不住脚了。听说还一天到晚请假，跑外面参加活动。内部消息，惠英宁其实是被劝退的。” 周羽并不觉得奇怪，惠英宁在商港队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我女神换人了，现在是周羽！”林扣扣赶紧解释。 “我哪儿做错了，能饶了我吗？”周羽怼了过去。 席溪又笑了半天，这时凑近周羽，道：”想不想听八卦，蕙英宁的，早上一大帮记者挤在一块，尽说这个了。” “想！”周羽痛快地点了头。席溪有不少消息来源，在她这儿听到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让我也听听！”林扣扣不甘寂寞。 “他靠得住吗？”席溪问周羽。 “应该靠不住吧，先别说了，等他不在的时候，咱们再聊。”周羽故意道。 “好，那就不说！”席溪表示同意。 “不带你们这样的，把人兴趣勾上来，又成心不说，最烦了，”林扣扣不满道，一伸手拿起筷子，从锅里捞了一串鸡肠，啧啧两声，“不行了，今天就算牙痛而死，我也得尝一口，席溪你不觉得咱俩挺像的，我最爱的也是鸡肠。” “你还敢吃？”周羽眼睛一瞪。 林扣扣脖子一缩，筷子在半空僵了半天，最后一脸不舍地，将鸡肠又放了回去。 席溪好笑地看看瘪起脸的林扣扣，转头对周羽道：“惠英宁一直对外宣称，她从小跟父母在国外生活，爸爸是美国著名大学的教授。前段时间，网上出现一张背景是国内农村的照片，说其中一个女孩就是惠英宁。然后有人就顺藤摸瓜地查了查。” “查到什么了？”林扣扣头伸得老长，问道。 “惠英宁的身世，跟她的文宣根本两回事，她母亲很多年前就过世了，惠英宁被送到乡下，和她祖父母一起生活，至于他爸爸，更不是什么大学教授，而是……”席溪说到这里，贴到周羽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周羽一脸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席溪。 “八卦到此为止，你知我知，”席溪又坐了回去，这时看看快要抓狂的林扣扣，说了一句：“以后记住，姐姐们聊天，别瞎掺和！” “你比我大几岁啊！”林扣扣不服道。 彼此递了个眼色，周羽和席溪一齐笑了出来。 都站到体院网球场上了，林扣扣还想着刚才在钵钵鸡店的未解之谜，一个劲地套周羽的话。 周羽自然不会上当，热身结束，便指示林扣扣走到球网另一边，自己持拍发球，让他反复练习空中徒手抓球，再将球放到反手位的动作。 整个校队算起来，林扣扣的基本功最差。周羽也是为他操碎了心，只要有点时间，就带着林扣扣补训。到底周羽还是希望，两个月后的队内选拔，他们能拼上去。 “注意脚下步伐！”周羽一边将球发出去，一边大声提醒。 现在两人位置算是确定了，周羽负责后场进攻与防守，林扣扣守住网前。这样的组合，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林扣扣技术和力量上的弱点，却对周羽提升了要求，她等于是在打其他混双组合里男生的角色。这种由萧子锋提出的尝试，虽然新奇，然而到了真正赛场上能否奏效，谁都不知道。 林扣扣平常跟多动症一样，片刻不能停，可真要训练起来，倒也不偷懒。此时在场上，林扣扣来回奔跑着。没一会，他的反手位置，已经放上不少球。 打完了带来的球，周羽便走过去，跟林扣扣交换场地。 “她爸爸到底做什么的？”都气喘吁吁了，林扣扣还是放不下惠英宁。 看到这家伙锲而不舍，周羽便回了一句：“一个普通人而已，不许再问了。后面还是徒手空中抓球，放到你的正手位。” “普通人……”林扣扣半信半疑，人也走到了对面场地。 周羽拿着一只球，正准备发出去，视线忽地被不远处一个人所吸引。 “快点啊！”林扣扣早摆好姿势，可等半天没见周羽出手，便叫了一声。 “等一会。”周羽说了句，抬脚朝着林扣扣身后跑去。 网球场一处护栏外，鹏鹏独自站在那儿，正用手抠着护栏上的一个个小眼。 隔着护栏，周羽笑着问道：“鹏鹏，被我抓到，你又一个人跑出来了吧！” 不出意外，鹏鹏连个正眼都没给周羽，这回较劲的对象，变成了护栏。 周羽往四下看了看，又问：“你跑这儿来，你爸跟哥哥知道吗？” 这个问题，周羽也知道是白问。不过鹏鹏独自在外面待着，实在不让人放心。 而此时，鹏鹏的目光，落到了周羽还拿在手里的那只羽毛球上。 “你喜欢这个？”周羽注意到鹏鹏的眼神，便将那只球递到鹏鹏面前。 “他谁呀？”林扣扣也跑了过来。 “萧师兄的弟弟。”周羽回道。 林扣扣长长地哦了一声，打量着鹏鹏道：“原来是他呀！” “什么意思？”周羽不喜欢林扣扣这语气，像是挺瞧不起鹏鹏。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听学院里的人提过，这小子有轻微自闭症。”林扣扣回道。 原来是自闭症。 周羽心里叹一口气，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也有人说他是天才，好多年前，这位拿过国外一个钢琴大赛的金奖，还是跟正常小孩一块比赛的，”林扣扣说到这里，便有些不耐烦了，“你快点，不知道我时间紧张啊，倒在这儿聊起来了！” 周羽不免又打量起鹏鹏，果然是萧子锋的兄弟，就算有自闭症，也是出类拔萃。 一只手从护栏外伸进来，猛地将周羽手里的球抓了过去。 周羽先愣了一下，看着将球攥在手心的鹏鹏，笑着问道：“要不要进来一块玩？” “咱们是在玩儿吗？”林扣扣在那边急了，大喊道：“快点过来！” “先走了！”周羽跟鹏鹏说了一句，便回到了球场上。 训练继续开始，周羽的注意力，又放到了对面的林扣扣身上，渐渐加快了速度。 鹏鹏近乎惊恐的叫声传来时，周羽刚发完手边最后一个球。 连愣神都没来得及打，周羽撒腿往鹏鹏那边跑。林扣扣也赶紧跟上周羽。 周羽刚冲出网球场，鹏鹏便朝她奔过来，居然伸出手臂，将周羽紧紧抱住。 周羽的脸“腾”地红起来，长这么大，头一回被男性搂抱，当初李帆都没占到她便宜，结果这个鹏鹏…… “不带这样的！”林扣扣已经到了跟前，直接嚷了起来，试图拉开鹏鹏，“松手啊，人家小姑娘脸都红了！” 鹏鹏死活不放，两只手臂甚至越抱越紧，掐得周羽快喘不过气。 周羽终于回过神，发觉到抱着他的鹏鹏正在颤抖时，到底不忍心挣开他。 此时鹏鹏将头埋在周羽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个看似成年，却永远不会长大的孩子……被吓坏了。 “鹏鹏，是不是口琴又丢了？”周羽轻声问道，又抚了抚鹏鹏后背。 “你小子手里拿着什么呢？”林扣扣突然吼了一声。 周羽以为林扣扣在冲鹏鹏发火，忙转头喝道：“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周羽发现到，不远处站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孩。 “鹏鹏羞羞，抱女孩子！”几个孩子还在起哄。 “手里东西给我！”林扣扣走上前，对其中一个小男孩道。 “不给！”那小男孩手往后一背。 “好大的胆子，”林扣扣冷眼扫了那帮孩子一圈，吓唬道：“你们是体院附小的吧，我舅舅是那儿的校长，小小年纪的，都学会欺负人了，不给点教训，长大还得了，这样吧，你们给个准话，是打算要全校通报，还是勒令退学，我这就打电话过去！” 等那帮熊孩子一哄而散，林扣扣走了回来，朝周羽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周羽开始还吓了一跳，以为林扣扣抓着一条蛇，等凑近了，才发现是仿真玩具。看来鹏鹏是被这个东西吓到的。 “他们走了.”周羽拍拍鹏鹏后背，“没事了呀！” “怕……”鹏鹏居然开了口，却还是不肯放开周羽。 “怕啥，你看啊，我把这蛇给踩死，它已经不动了！”林扣扣走到鹏鹏那边，将那条仿真蛇扔到地上，又踩又跺，装得还挺像。 章节目录 第四十五章 情绪失控 仿真蛇被林扣扣一个飞脚踢进路边草丛之后，鹏鹏由周羽拉着，跟着她一块走进网球场。 鹏鹏终于恢复平静，也找到了新兴趣。 一只球被周羽挥拍过网，林扣扣伸手接住，随后放到他正手位。 鹏鹏并不管另外两个人在做什么，跪坐在林扣扣放球的地方，一心一意地将面前羽毛球排列得整整齐齐，连球托的角度都完全一致。 “还挺会玩，”林扣扣这一轮抓球训练结束，走到鹏鹏那儿，好笑地看了半天，蹲下来问：“我说，你不会有强迫症吧？” “今天到此为止，我还要去围棋馆，”周羽小跑过来，又对鹏鹏道：“咱们走了！” 林扣扣意犹未尽，仰头瞅着周羽：“这也没练多少啊！” “不是一会还有校队训练吗！”周羽只瞧着鹏鹏道。 “你们女的都喜新厌旧！”林扣扣马上不痛快了。 她只顾关注鹏鹏，也没听清林扣扣的嘀咕，又说了句：“收球啦！” 林扣扣傲娇地哼了一声，跑到场地边，拿过放球的小白筐，又走了回来。 周羽刚从鹏鹏的羽毛球列队里拣起几只球，叠成一摞，放进林扣扣搁在她脚边的小白筐，鹏鹏脸色就变了。 “不好！”鹏鹏两手上举，大幅度地前后甩着，神情开始焦躁，随后从地上爬起，抢过小白筐，将里面的球又倒在地上。 林扣扣袖手旁观，还起哄道：“好凶哦，没了小蛇，胆儿肥了哎!” “闭住你的嘴！”周羽冲着林扣扣瞪了一眼。 林扣扣做了个鬼脸，眼珠一转，从地上拾起一只球，冲着鹏鹏道：“来，追我啊！” “不好！”鹏鹏似乎被激怒，真就去追林扣扣。 “林扣扣，你别动他！”周羽叫了出来，看来林扣扣也是个熊孩子。 带着鹏鹏在场上跑了一会，林扣扣回身做了个耍帅的动作，将手里的球对准鹏鹏甩了过去，口中怂恿道：“你扔回来，快点啊！” 鹏鹏却站住了，像是不太明白林扣扣的意思，直到被另一只球砸到肩膀，鹏鹏看着越发不高兴，从地上拣起球，扔向林扣扣。 十多分钟后，周羽坐在场边地上，看着林扣扣和鹏鹏幼稚地互相扔球，放眼望去，他们所在的那块球场，早已满地羽毛球。 开始看到几个球扔过界，进了旁边场地，周羽还过去拣一下，可那两个人完全没打算停手的意思，周羽也就放弃了，只能最后一起收拾。 “够了没有？”周羽看了看手机时间，催促道：“鹏鹏，带你去围棋馆找爸爸。” “小蝌蚪才要找爸爸，鹏鹏，不要理她！”林扣扣显然玩疯了。 “林扣扣，你几岁了！”周羽朝着林扣扣投了一记白眼。这两人玩得是高兴，不过刚才网球场的保洁阿姨已经过来两趟，就为提醒周羽，记着要把球全收回去，否则会罚款。 “不好！”鹏鹏开了口，看来是没够。他今天是真的开心，都气喘吁吁了，还不肯停，眼睛也比平时亮了不少。 “结束了！”周羽再不能等，起身抱起小白筐，先到旁边拣起了球。 “鹏鹏，要不要跟我去放水，憋不住了！”林扣扣也停下来，问了一句，见鹏鹏没反应，自己一溜烟地跑出了网球场。 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球，周羽直摇头。再瞧鹏鹏那边，原本玩得开心的小伙伴突然不见，鹏鹏两手抓着球，像是有点傻眼。 “来，往这里面扔！”周羽抱着筐，走到鹏鹏跟前。 鹏鹏困惑地看着周羽。周羽便从地上拾起一只球，扔进小白筐，装作兴味盎然地道：“是不是很好玩？” 迟疑了一会，鹏鹏将手里的球对准小白筐。在周羽配合下，小球定点入位。 “你好厉害呀！”周羽立刻捧了一句场，随后循循善诱道：“就这样，咱们把球扔筐里。” 或许是以为解锁了一个进阶玩法，鹏鹏晃了晃双手，很快便对新游戏入了迷。 就在这时，周羽放在场边的球袋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将小白筐放到地上，嘱咐鹏鹏等她一会，周羽便跑过去接电话。 是轻舞飞扬那边来电，私教班一名小学员想将课程提前到今晚，人家特意来跟周羽协调时间。 “没有问题！”周羽赶紧回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她当然要尽力配合。 确定六点前能到达轻舞飞扬，周羽挂了电话，再回过头时，发现鹏鹏抱起了小白筐，弯着腰在地上拣球，而此时他的旁边，还多了一位。 周羽跑了过去，笑着问道：“师兄，是不是用定位找过来的？” “欺负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孩子，很有意思吗？”萧子锋视线从鹏鹏那边，转到周羽脸上，声音里带着一股不悦。 周羽一愣，这才注意到，萧子锋脸色阴沉得厉害。 “没啊……”周羽直接懵了。 萧子锋猛地将鹏鹏怀里的小白筐扯开，丢到旁边，随后拉住他的手：“我们回家！” 周羽看着刚刚收好的球又落了一地，好半天后，抬头望向萧子锋。她完全震惊住了，头回见到萧子锋这么怒气冲冲的样子，而且还是对着……她。 “不好！”鹏鹏不肯走，这时嚷了起来，还试图挣开萧子锋。 几个回合之后，萧子锋到底松开鹏鹏，放缓语气道：“那就再待一会。” 周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一直到萧子锋哄住鹏鹏，带着他一块走出网球场。而这期间，萧子锋再没跟周羽说一句话。 “怎么啦？”林扣扣跑了回来，不解地问：“刚才回来正碰上老萧，他黑着一张脸哎，真是难得一见，出什么事了？” 周羽终于回过神，没有回应林扣扣的发问，只是将地上的小白筐拾起，然后一个一个，再次拣起了球。 “不对啊!”林扣扣显然注意到周羽神色不太对，跟过来问，“你怎么也这样，别是跟老萧吵架了吧？” “没有。”周羽摇了摇头，避开了林扣扣的视线。 下午，校队训练的东馆里，林扣扣跟一个队友在配合做网前双球训练，刚打顺了手，场边却传来萧子锋的声音：“停一下！” 几分钟后，林扣扣颇有排面地，得到了萧子锋亲自喂球的待遇。 好吧，林扣扣不要太得意。这得是多重视的队员，萧子锋才会亲自上阵。难道是知道他今天英雄救鹏，虽然只是小事一桩，不过以后可不可以多来点这种照顾？ 林扣扣得意没多久，脸便垮了下来。 萧子锋喂的球，不但速度极快，还带着旋转，你根本搞不清他的方向。林扣扣用出全身功力，不停地来回移动，却还是好几次扑空。 就在林扣扣要被打哭之前，萧子锋停了手。 “不行，网前搓球是基本功，你差太远了，这种程度连业余的都不如，”萧子锋看着走到跟前的林扣扣，毫不留情地道：“如果队内选拔的时候，你的水平还是这样，我可能考虑要劝退。” “萧指导，我是伤还没好，牙神经牵着脑神经，一时反应不过来。”林扣扣抓抓头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萧子锋略想了想，道：“我对你两个月内脱胎换骨，不太抱希望，不过也鼓励你试试，别拉周羽后腿，你们俩要留一起留，要走也一起走。” 话到这儿，萧子锋往左右看了看，貌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周羽今天怎么不过来？” “去了围棋馆，她这人应酬太多，”林扣扣眼睛一闪，向萧子锋打听，“萧指导，今天出啥事了？” 萧子锋不太想回答林扣扣的问题，轻咳了一声，转身往旁边走。 林扣扣没看出自己招人烦了，抬脚跟过去，“是不是鹏鹏摔到哪儿了？后来我跟周羽离开网球场，她一路上都不说话，像是吓得不轻。” 萧子锋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看林扣扣：“鹏鹏怎么会跟你们在一起？” “别提了，这小子今天跟我们玩得不要太高兴。”林扣扣咯咯笑道。 “鹏鹏情况……有点特殊，你们以后同他少接触，他情绪容易失控。”既然都说到了这里，萧子锋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 “失控……”林扣扣又乐了，“开头鹏鹏在网球场外站着，一小屁孩拿仿真蛇吓人，他好像是绷不住了。周羽听到不对，撒腿跑过去的时候，鹏鹏一把就把她抱住，哭得那叫个委屈哦！” “怎么回事？”萧子锋吃了一惊。 “也没什么，哪儿没欺软怕硬的熊孩子，”林扣扣大喇喇地道：“我吓唬两句，那几个屁滚尿流地跑了，后来鹏鹏就跟我们在球场里玩,我看他情绪挺好，真要说失控的，那是周羽，球被鹏鹏扔得满地都是，她拣都来不及！” 萧子锋：“……” 其实今天真正失控的，应该是萧子锋自己。 看到鹏鹏抱着个筐子在网球场里拣球，小脸都红起来时，一些不愉快的记忆，便涌上了萧子锋的心头。等发现到，居然是平时乖巧懂事的周羽在指使鹏鹏，他当时便怒不可遏。 然而，将鹏鹏送到家门外，看着他进去后，萧子锋也冷静了下来。就算周羽让鹏鹏帮忙拣球，也称不上大奸大恶，倒是自己的态度……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六章 非分之想 此时围棋馆里，正在等着萧教授的周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旁边正对弈的两位看了看她。周羽顿觉不好意思，冲人家抱歉地笑笑，起身走到了窗边。 围棋馆外的一条小路上，一对正往这边走的父子，落在了周羽眼中。 白发苍苍的老父亲拉着个子比他高出不少的儿子，两个人一路低声说着什么。那种亲密，竟有几分动人。 周羽出了棋室，径直走到围棋馆外。 棋盘雕塑那儿，萧教授拍拍鹏鹏的头，嘱咐道：“在这儿等一会，爸爸忙完就出来，不许再乱跑了。” “萧教授，”周羽到了跟前，仔细看了看鹏鹏，随后道：“他还好吧？” “挺好的啊，”萧教授略有些诧异，“为什么这么问？” 周羽有些讪讪。在网球场里，开始她也觉得鹏鹏挺好的。可萧子锋那么不高兴，周羽禁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伤害到鹏鹏的事。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要欺负人啊！ “鹏鹏，你不生气吧？”周羽拉了拉鹏鹏的袖子。 “你这孩子，说的话让人听不明白。”萧教授在旁边哭笑不得。 周羽正想着，要不要同萧教授解释，眼前突然出现一只羽毛球。 愣了一下，周羽瞧向手里举着球的鹏鹏。 “在哪儿拣的？”萧教授笑着问道。 能感觉出鹏鹏情绪不错，周羽索性打趣道：“你真厉害呀，给我看看，口袋里还装了几只球。” 鹏鹏一下背过身去，像是提防周羽真要搜他口袋。 “鹏鹏，肯定有，对不对？”周羽还在逗鹏鹏，干脆转到他面前。 没想到，鹏鹏一扭身，竟跑到雕塑后面，跟人捉起迷藏。 在旁边看了许久的的萧教授，眼里现出了一丝光彩。 周羽刚要走过去，蓦地想到萧子锋的话，赶紧收住脚步，回过头又跟萧教授道：“我跟他闹着玩儿的，没别的意思！” “他很久没这样和人互动了，”萧教授却由衷地笑了起来，“周羽，鹏鹏很喜欢你。” 周羽立刻点头：“我也喜欢鹏鹏。” “鹏鹏是自闭症，你知道吗？”萧教授问道。 “听说了一点。”周羽说着，看向了雕塑那边。 “自从知道孩子生了这个病，他妈妈一直带鹏鹏四处求医，我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坚信，鹏鹏有一天会像正常人一样，敞开心胸，拥抱这个世界，其实，她差点就成功了。”走回围棋馆的路上，萧教授对着跟在后面的周羽道。 “我听说了，鹏鹏是钢琴天才，还拿过大奖。”周羽接过话。 站到围棋馆门口，萧教授又回头，往雕塑那边看过去。 鹏鹏已经转出来，正将手里的一只羽毛球，朝着雕塑那边扔过去，然后拣起来，又继续扔。 萧教授叹了口气，道：“我的意思是，曾有一度，鹏鹏恢复得很好，虽然对先天性自闭症的孩子来说……这个过程非常艰难，我和他妈妈对于孩子的每一个进步，都非常珍惜，只是我太太突然过世，后面我疏于照顾……” 周羽定定地看着一脸惆怅的萧教授，想了半天，道：“我觉得吧，鹏鹏会好的。” “小丫头，感谢你啊，”萧教授对周羽道：“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么活泼的鹏鹏，如果不嫌他是个小麻烦，有时间来家里玩，我和鹏鹏都欢迎你！” “他一点都不麻烦，我下次带我同学，还找鹏鹏玩！”萧教授的邀请，终于将周羽心里那点疑惑，扫得干干净净。 轻舞飞扬一间挂着VIP标识牌的羽毛球馆里，周羽正带着新来的小学员做架拍训练。 “右脚在前，拍子放到正前方。记住拍面是这样的。然后不握拍的左手打开，千万不要握拳。肩部用力，举起拍子，整个人要放松，”周羽耐心地一边说，一边示范着动作：“挥拍的时候，左脚后退，记住拍子要比你的脚出得快。” 这个叫贝贝的小学员，不到十岁的年纪，据说从小就喜欢羽毛球，志向是要当职业运动员。不过参加了几次业余体校选拔，都是头一轮被刷下来。这孩子不甘心，家长就给她报了私教班。 周羽头一回看到贝贝，就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淘汰。这孩子胳膊和腿都有些短，肢体和关节的柔韧度称不上好，对他的出手速度和启动步伐会造成影响。专业上对羽毛球选手的身材比例要求很高，他这样先天不足的，想出成绩很难。 虽然不太看好这孩子的前景，不过人家过来上私教课，一招一式，周羽都要认真地教，总要对得起他爸妈付的贵到吓死人的学费。 “这是基础动作，必须要高质量的完成，”周羽纠正过孩子动作，嘱咐道：“姿势一定要正确，我们现在五分钟做一组，回家的时候也要练，一天练两到三组，等到熟练之后，我在给你右臂上加点重量。” “要练那么久啊？”贝贝嘟着嘴问道。 “我进体校，就这个架拍，练了一个月，不骗你哦，专业训练都是这么枯燥，然后让你妈妈把你每天练的视频发给我，我看你的进展，”周羽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不另外收钱的。” 球馆门口，尚可已经在那儿瞧了半天，这时啧啧两声，转过头，对站在旁边的萧子锋：“这小丫头吃里扒外，还搞起课外辅导了！” 萧子锋淡淡地一笑，道：“她只是在督促那孩子，真想学打球，就必须自己不间断地练习，光是私教班这点时间，出不了效果。” “我怎么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尚可却不乐意,“不行，我要跟周羽谈谈了，她要课外辅导，我也拦不住，不过钱得收，交到会所这边。” “你就欠这一点钱？”萧子锋摇了摇头。 没一会，完成了三组架拍练习后，周羽又带着那孩子开始扔球：“就是刚才的架拍姿势，看着我，双脚和肩同宽，用腰部的力量，将你手里的球，扔到网的另一边，注意腰转动的速度，也要比手快一点。” 萧子锋目光落在周羽身上，看得有点入神，好一会没动。 “走吧，今天萧老师赏脸过来，我来尽地主之谊。”尚可一拍萧子锋肩膀。 萧子锋猛地一回头，看向尚可。 “怎么搞得像做贼心虚，”尚可眉心一挑，“别告诉我，你今天不是为我过来，是特意看她的？” 尚可说着，拿手指了指球馆里的周羽。 “我是来看周羽的，不可以？”萧子锋回得坦然。 尚可瞧着萧子锋，扑哧笑了出来：“要不是你跟小徒弟差着辈份，我还以为你打算追她，不过，你什么意思啊？” 萧子锋斜了尚可一眼，转身朝着不远处的电梯走去。 “还不高兴了，”尚可跟过来，继续调侃萧子锋，“我瞧着你对小徒弟真是体贴周到、无微不至，但凡换个女的，凭你这一手，绝对能让人死心塌地，何愁到现在还打着光棍。” “你倒是交过不少女朋友，被人甩了不下十次，”萧子锋拿眼瞅了瞅尚可，“你确定有资格嘲笑我？” “你可别激我，我这气性一上来，明天就找个女的结婚，”尚可牛皮哄哄地道，随后亲热地揽住萧子锋脖颈：“上楼，跟你聊聊下一个相亲对象。” 等站到电梯外了，萧子锋看了看腕表：“周羽什么时候结束？” “不会吧，你真打算老牛吃嫩草？”尚可直接咋呼起来。 旁边正好有工作人员经过，听到老板大呼小叫，不免望了几眼。 萧子锋用力甩开尚可胳膊，望着电梯门上跳动的数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开玩笑的，”数秒之后，尚可自己给自己打起了圆场，“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不要在女孩子面前信口开河。”萧子锋语气平淡，却绝对是警告。 “我跟你闹着玩，你还当真了！”尚可连连点头，还真有点怕萧子锋突然冷脸的样子，赶紧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关心晚辈，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轻舞飞扬顶楼餐厅，萧子锋和尚可面对面坐着，等着菜品上桌。 “怎么样？人家女孩今天回国，我把相亲订在后天，”尚可端起早已经醒好的红酒，看着萧子锋，“你这人也别口是心非，想娶老婆，就得豁得出去，看顺眼了直接领回家，你要再犹豫，我真不管了。” 萧子锋：“……” 尚可探过头道：“话说这次是按你口味挑的，长相不用说，见了就知道，我查过资料，绝对纯天然、无公害，然后性格也温柔，对了，她一个小眼神抛过来，能让你灵魂出窍。” 尚可说到这里，仰头笑得停不下来。 任尚可说得天花乱坠，萧子锋完全不为所动：“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喜欢那种爽直泼辣的，高兴的时候跟我一起疯，不开心敢同我动手，我总觉得，这世上肯定有这样一个人，我愿意为她，等到天荒地老。”尚可说到这里，貌似把自己感动了，“我对爱情，始终没有绝望。” 萧子锋头也不抬地道：“不用等，精神病院里，肯定能找到你喜欢的那个。” “你这就没意思了，说正经的，那女孩在银行工作，家里是知识分子，算门当户对吧，”尚可这时也笑够了，开始语重心长，“说实话，你这条件已经不太好了，趁着还有几分姿色，人家也没嫌你老，就抓紧点……” 话说到这里，尚可却突然停了下来，望向萧子锋的身后，脸上表情竟有些变了。 章节目录 第四十七章 害人精 餐厅经理站到尚可旁边，微弯下腰，在他耳边道：“尚哥，一位姓傅的小姐过来，说是您的朋友，人已经被领到这边。” 朝着一个正缓步走来的女子盯了片刻，尚可侧过脸，冲着餐厅经理冷笑一声：“都能当家作主了是吧？来个两条腿的，说是我朋友，就给带上来，怎么没人先请示我！” 尚可的声音很大，全不避讳，他这话已被几步之遥外的女子听见。 餐厅经理被骂，赶紧赔笑，小声道：“可不都以为是您那……什么吗？” “我品味没这么差。”尚可不屑地道，目光落到了已经回过头的萧子锋后脑勺上。 女子终于到了两人面前，全不在意主人面上不要太明显的反感，先是对萧子锋笑了笑，随后落落大方地向尚可伸出手：“尚哥，好久不见！” 尚可沉着脸，没理会女子的主动致意，甚至很欠风度地坐在那儿不动。 “什么时候回来的？”倒是萧子锋挪开椅子，站起了身，和女子握了握手。其实说是握手，也就是拿指尖跟人稍碰一下，又立马收了回去。 虽然场面有些尴尬，女子依旧保持了得体的仪态，问萧子锋：“我是不是打扰你们？” “的确如此。”尚可这回倒搭了一句。 结束今天的课，已经是晚上八点。周羽背着球袋从轻舞飞扬出来，站到门口，想起之前过来时，半道买的汉堡还没吃，便靠到门边，打算先填填肚子。 林扣扣电话打过来时，周羽刚撕开汉堡的包装纸。 “猜我刚才跟谁在一块？”林扣扣语带得意地问。 周羽咬了一口汉堡：“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林扣扣自己交代了出来，“我在师父这儿，从今天开始，师父就是我的专职体能教练，他说，有信心让我在两个月后脱胎换骨，我们的目标是……队内选拔不拖你后腿！” “好高的目标哦！”周羽被逗笑，随即嘱咐道：“师父身体不好，别累着他啊！” “放心吧，就让他在旁边给我做指导，”林扣扣说到这里，话便说得愤愤不平了，“实在是被老萧刺激到，我林扣扣不能一辈子让人看扁！” “什么意思？”周羽心里咯噔了一下，林扣扣话说得没头没脑，不过似乎和萧子锋有关。 “今天在东馆，老萧练了我一会，就说我不行，还不听解释，”林扣扣不服气地道：“我知道，他是嫌我拖你后腿，我暂时是不行，可等我练出来，信不信……现在一个个瞧我不起，总有一天，我让你们也高攀不起！” 周羽一边听着林扣扣絮叨，一边啃汉堡，等林扣扣说到“高攀不起”，周羽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却被汉堡噎到。 这边周羽控制不住打起了嗝，连对面的林扣扣都听出来了，自然找到机会，笑话了她几句。 周羽想喝口水压一压，翻出运动水壶，里面已经空了，只得转身回轻舞飞扬打水。 “萧……老师……怎么说……你的？”周羽蹲在前台后面的饮水机前，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还在问电话那头的林扣扣。 “嫌我搓球不行，连业余的都不如，认为再练两个月也没戏……”林扣扣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我现在知道，人无完人，平时老萧看着挺和蔼可亲，可要真拉下脸，也挺吓人的。对了，他今天还说，让咱们少碰他弟弟……你跟我说实话，我不在的时候，你对鹏鹏做什么了?我问老萧，他也不答，我就没敢追着问。” “我不是那种人！”周羽大觉受了冤枉，气到嚷了起来，这下连打嗝都忘了。 没想到这一激动，周羽的手机掉到了地上。 等周羽赶紧关上水，把手机捡起来，来回看了半天，还好没摔坏，连电话都没断。 “刚才怎么回事，‘啪’地一声，把我吓一跳。”刚才还满腔不痛快的林扣扣，似乎心情又好了。 “手机掉地上了，”周羽说到这里，狠狠喝了半杯水，随后气鼓鼓地道：“林扣扣，你如果也觉得，我是那种背后对人下手的，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不做朋友了!” “背后下手……有人这么说你了？是老萧吧，”林扣扣哈哈大笑起来，随后道：“老萧为什么不高兴，这事要是搞不清楚，以后咱俩可没法在校队混下去。我刚才旁敲侧击地跟师父打听，他说同老萧认识那么久，没见他当面跟人翻脸过，你和老萧认识时间不长吧，能把人惹急，这本事也杠杠的！” 说到后头，林扣扣已经乐不可支了。 周羽无语了，她也是愁死了，跟萧子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回头再见到，可怎么应付啊！ “不跟你瞎聊了，师父说你那车去保养了，不放心乖徒弟一个人回家，让我来接你，等我一会啊，我刚从师父家里出来。”林扣扣这时道。 周羽回了句：“这才几点，我自己坐公交回家，你忙你的！” “既然你自己说了，那我回宿舍了！”林扣扣立刻回道，显见刚才说的，不过是客套话。 周羽挂断电话，准备再喝口水压压惊，冷不丁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周羽被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尚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尚先生，什么事儿啊？”周羽没管理好表情，皱了皱眉头。 尚可先往转舞飞扬会所的大门外瞅了瞅，随后又打量周羽一会，貌似还想了想，问道：“帮个忙怎么样？” “没有问题！”周羽回答得干脆利落，继续“咕嘟咕嘟”又喝了好几大口水。 好歹这位现在是她老板，虽然周羽实打实地烦他。 尚可也不说要帮什么忙，在那继续打量周羽。 就在周羽快被他瞧得发毛时，尚可说了句：“你就不能……装得有点气质的样子？” “我怎么啦？”周羽听出不是好话。 “你吧，人站在那儿，倒凑合能看，可一动起来，好家伙，就一假小子。风风火火的，走路像玩一字马。不就喝个水吗，至于那么生猛，怕谁要跟你抢一样，”尚可批评了周羽半天，也不管人家小脸气到发白，终于说到正题，“回头到了外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周羽倔劲上来，一背球袋，冷傲地回道：“尚先生，不好意思，帮不了你的忙了，我还有事！” “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了，”尚可嗤笑一声，拉长声调道：“不想在我这儿干了，你就请便！” 瞪了尚可好一会，周羽到底不敢怼回去，轻舞飞扬这份工作，她真舍不得。 知道周羽这下乖了，尚可一把夺过她的球袋，扔到前台桌上，随后道:“你师叔在外面被个女的缠上了，你去装他女朋友，不管是哭是闹，别让老萧被害人精拐走，就算完成任务。” 愣了几秒之后，周羽转身冲到前台，将球袋抱在怀里，讪笑道：“不好意思，我不骗人的。” 说着话，周羽抬脚就要走。 尚可真没把周羽当女孩看，伸手薅住她的后领，将人扯了回来，故意咬着牙问：“不想干了？” “干不了！”周羽摇头。 装萧子锋女朋友？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师叔这么疼你，见死不救呢？”尚可倒放开了周羽。 “找别人吧！”周羽眼睛眨了半天，出了个主意。 尚可冲着周羽邪魅地一笑，再次抢走她的球袋：“今天我还就看上你了！” “我真的不行，要不报警吧？”直到被提溜到大门外了，周羽还想要往后退，她不是见死不救，是怕见到萧子锋。 “警察管不了这事。”尚可攥着周羽胳膊，还在防备她逃跑。 周羽正纠结得要死，一个纤细温柔的女声传到了她耳朵里：“子锋，我知道你看到我邮件了，我想了很多年，今天终于下定决心，我不要把余生浪费在追悔过去上，重新开始吧，我发誓，全心全意做个好妻子，和你一起照顾伯父和鹏鹏，再没人能阻碍我们……” 大概五、六米开外的马路边上，萧子锋正和一个年轻女子面对面站在那儿。说话的应该是那女子。路灯之下，周羽看得很清楚，女子微微昂着头，眼神近乎痴迷地凝视着萧子锋。 这一幕不要太偶像剧了，除了萧子锋低着头，像是刻意在回避女子的视线。 尚可冷不丁吼了一嗓子：“还在聊呢！” 就这一声，那边两个人齐齐地望了过来。 周羽毫无准备地和萧子锋目光撞上，一瞬间，很想找个地缝去钻。 “你们……”萧子锋拧了拧眉头，听着语气，和白天在网球场上的那股不悦，一样一样的。 要不是被尚哥像抓小鸡仔一样，挣都挣不开，周羽肯定撒腿就跑了。 “尚先生，我和子锋想单独聊几句。”那女子语调柔软，可话中的意思，却不卑不亢。 好吧，不敢见萧子锋是一回事，不过周羽现在对那女子有了点兴趣。除了萧子锋，好像没人敢不卖尚可的面子，今天终于多了一位。 蓦地，周羽想起来，尚可口中的……害人精。 章节目录 第四十八章 余情未了 此刻，周羽很认真地打量起那女子。 客观地说，这位眉眼真好看，衣着虽然休闲，不难看出品味不俗。她的头发是周羽最喜欢的轻挽在脑后的发髻，再加上曼妙身姿，整个人显得温婉脱俗。不说别人了，反正周羽愿意多看她两眼。 瞎琢磨到这里，周羽脑中灵光一现。 难道是萧子锋自传里，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前女友现身了？ “傅小姐，多少年了，还是那么任性，你想跟人聊，问过子锋愿意吗？”尚可话语尖刻，随后转头看了眼周羽：“对了，你也没问过周羽啊！” 这就开始了？ 是要……哭着闹着抢人吗？ 周羽全身毛孔一紧，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她哪会什么哭闹，况且还是当着萧子锋的面。 “我……做不了！”周羽侧过头，压低嗓门道。 “闭嘴！”尚可凑近周羽，赏了她两个字。 “你把她带过来做什么？”萧子锋终于又开了口。 尚可拿眼扫了扫他口中那位傅小姐，颇有意味地道：“子锋，有些事情瞒不住的，” 话到这里，尚可又转头跟周羽说：“子锋跟你提过吧，她就是傅筱月。” 能感觉出，一道目光扎到了自己身上。周羽干脆低下了头。 算了，她不会演戏，更不会哭闹，就闭嘴当工具人吧！ “这位小姐是……”傅筱月看了周羽片刻，视线转向萧子锋。 萧子锋无意替两人介绍，因为没这个必要。此时他更关注的，是小丫头脸上掩饰不住的无措。尚可把毫无关系的周羽拉过来解围，实在不合适，连带上他，也失了厚道。 周羽晚上来轻舞飞扬，是尚可给萧子锋打电话时，无意中提到的。按尚可的说法，在会所大堂遇到周羽，她冷着小脸就进来了，也不知道谁惹到了她。 萧子锋当然明白，惹到周羽的是自己。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他才特意过来一趟。 “你把她放开！”萧子锋发现尚可还紧抓着周羽的胳膊，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尚可立刻松手，又在那无事生非：“周羽对傅小姐非常好奇，也很正常，要是我，也好奇啊！” 傅筱月抬脚走了过来，站到周羽跟前，朝她伸出手，落落大方地道，“你好，我是傅筱月，很高兴认识你，你叫……周羽？” 周羽也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表情，可又不能傻在那儿，犹豫一下，和对方握了握手，可脸上紧张得不行。 即便如此，周羽居然还有心情在想，尚可选错了工具人。她跟这位傅小姐站在一块，高下立判。有点眼力见的，也知道女朋友要挑人家那样的呀！ 想到此处，周羽心头，莫名生出一种……挫败感。 “周羽，骑车过来的？”萧子锋在旁边问了一句。 “……没，车坏了，我师父帮我找人去修，还没修好，也……快了。”实在太紧张了，周羽话说得略显啰嗦。 “在这儿等我。”萧子锋嘱咐道，转身走开。 周羽没回过神，倒是尚哥冲着萧子锋背影喊了声：“时间还早呢，急着约会是吧，好好玩儿！” 在门口站了片刻，周羽能感觉到，那位傅小姐老拿眼看她。心下无奈，周羽侧了侧身，仰头欣赏起天上月色。 “周羽年纪比子锋小不少，没办法，男人都喜欢找年轻的。”尚可的话没完没了,也不管周羽尴尬得要死。 “为什么我觉得，尚哥在逗我呢？”傅筱月却笑着反问。 “我逗你什么，傅小姐，就劝你一句，人家都不找你报仇了，你还硬赶着上来，这是打算自取其辱?”尚可声音冷了下来。 周羽眼睛闪了闪，感觉一直在听悬疑故事，处处都是坑，也没谁帮她填一下。 “这么多年，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弥补对子锋的亏欠，尚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傅筱月和颜悦色，甚至还带了点商量地道，“这件事，让我和子锋自己解决，好吗？” “你是真想不通，还是不把人折腾死，绝不罢休？”尚可越发不客气，“积点德好吧，萧家都家破人亡了，你还不满意？” 傅筱月保持到此刻的笑容，终于僵住。 家破人亡…… 周羽听得快吓死，这么严重啊？ 有些事情吧，不知道就算了，可一旦听到点眉目，就让人忍不住想追根究底。这便是周羽现在的心情。 当然，周羽不会傻到，开口跟傅筱月打听；尚可这人呢，信口开河的，周羽不想跟他多说；再就是萧子锋了，好像不合适问当事人，而且萧子锋正生着她的气…… 连着叹了好几声，周羽后悔极了。早知道刚才一出轻舞飞扬，她撒腿就跑，也不至于被尚可抓到，然后像根多余的棍子，杵在这儿。 萧子锋的车从停车场缓缓地开了出来。越过前车窗，可以看到站在轻舞飞扬门外的三个人。 今天遇到故人，萧子锋始料未及。之前看到来自傅筱月的邮件，他心底甚至没有起一丝波澜。当初痛彻心扉之下做出的决定，萧子锋绝不后悔。在他的认知里，傅筱月早已是陌路人。 尚可先看到了萧子锋的车，转头对正仰头望天的周羽说了句什么。周羽像是没反应过来，原地站到在那儿，没有挪动脚步。 萧子锋苦笑地摇摇头。多年的运动生涯，养成了他冷静自持的性格。而且经历过那么多事，萧子锋认为自己差不多宠辱不惊了。 可今天在体院网球场……他表现得像个不知风度为何物的毛头小伙子，莽撞地对一个小女生发出质问，就为了一个后来再回想，根本不成立的怀疑。 “周羽，上车！”萧子锋将车停在路边，自己钻到了外面。 被尚可推了一下之后，周羽磨磨蹭蹭地往萧子锋这边走了过来,脸上表情，完全是被逼无奈。 萧子锋从车尾绕到另一边，伸手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耐心地等着周羽到了跟前。 “今天是我太急躁，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指责你，”萧子锋看着周羽，决定先把早上的事解决，“我听林扣扣说，有小孩拿仿真蛇吓鹏鹏。我弟弟小时候在草丛里玩，曾被蛇袭击过，那种恐怖的记忆，可能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谢谢你及时给了他安慰。” 起初还有些惶惑的周羽，神色陡然一变。 萧子锋没有再说，只打量着周羽，不太敢确定，小丫头会不会接受自己的道歉。 “我……没有欺负鹏鹏，我把他当弟弟的，就跟辉辉一样，”周羽低头道，乔芳教过她，在外面无论做事还是说话，一桩桩都要交代清楚，“在网球场，我和林扣扣陪鹏鹏玩了一会，他挺开心的，后来我们要回去，鹏鹏还不想走，我就哄他一块拣球，真没做别的。” “是我想偏了，”萧子锋立刻道，随即又说了句，“鹏鹏二十五了，他做不了你弟弟。” 周羽却坚持：“可我就觉得，他是小孩子。” 想了片刻，萧子锋笑了笑：“随便你吧！” 萧子锋又变得好说话，周羽心里的不开心一扫而光，很机智地收了个尾：“师兄，我们把误会说清楚了，是吧？” “没错！”萧子锋也松了口气。不免又想，小丫头也太好哄了，难怪之前会上李帆的当，以后真要看紧点。 “哎，上个车都这么腻味，够了没！”尚可冲着他们这边嚷了句。 周羽斜了尚可一眼，不免又注意到了站在他旁边的傅筱月。 犹豫了一下，周羽道：“师兄，那位傅小姐……要不也送送她吧，何必让人家尴尬。” “不用。”萧子锋简单地回了两个字，伸手按住周羽的头，将她塞进了车里。 萧子锋替周羽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周羽忍不住往外望去。 反正周羽看出来了，傅筱月对萧子锋余情未了。其实喜欢一个人，总归是没错的。就是萧子锋反应得……太冷淡，还有那个尚可，老在旁边瞎掺和。不过周羽绝不认为萧子锋有问题，要怪，就得怪在尚可这个损友身上。 萧子锋从另一头上了车，正准备发动，却听到周羽“呀”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萧子锋转头问道。 “我球袋还在尚先生那儿！”周羽说着，便伸手去推车门。 “我去拿，你别下去了！”萧子锋拦住周羽。 “傅小姐，我就不送了，”此刻尚可已经准备回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冲着傅筱月道：“你从来不知道尊重别人，就不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 “你并不了解我。”傅筱月神色里，现出了一丝苦涩。 尚可直接冷笑：“咱们谁不了解谁呀！” 傅筱月正要开口，却突然停住。 “做什么？”尚可看到了又回来的萧子锋，以为他这是放不下傅筱月，急得嚷了句：“女朋友在车上呢！” “尚哥，你又何必呢,”傅筱月轻叹一声，转过头，笃定地问萧子锋：“那个女孩不是你女朋友，对吗？” 萧子锋没有回应傅筱月，冲着尚可道：“把周羽球袋拿过来！” 尚可顿时笑了，掉头进了会所里。 “周羽不是我女朋友。”萧子锋看着进到里面的尚可，说了一句。 傅筱月注视着萧子锋，眼神里流露出期盼：“子锋，你是特意过来跟我说……” “我的确看到你发的邮件，不过没打开，”萧子锋神色冷淡地打断了傅筱月，“以后不用再见面了，该说的话，很多年前已经说完。” 傅筱月：“……” “你也太殷勤了吧，还替女朋友拿包。”尚可乐颠颠地跑了出来。 萧子锋接过球袋，再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章节目录 第四十九章 叫板 周羽抱着萧子锋拿回来的球袋，还在往车外瞅着。 萧子锋将车开了起来，伸手在周羽脑袋上拍了拍：“别看了！” “她……真是师兄以前的女朋友？”和萧子锋冰释前嫌，周羽现在自在多了，而且自在地过了头，连八卦都敢问。 萧子锋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转开话题：“队内选拔还剩两个月，你和林扣扣有什么打算?” 周羽没胆子再追八卦，乖觉地顺着萧子锋的话道：“我和林扣扣尽力而为。” 萧子锋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周羽猜不透萧子锋的意思，这下倒想起林扣扣那通电话，觉得还是要跟萧子锋表个态：“林扣扣知道自己在队里实力最差，他压力挺大的，这次特地请师父出山，要加强体能训练，我们真的会尽力，总不能连一场正式比赛都没打，就被萧指导劝退了。” “林扣扣把我的话，都跟你说了？”萧子锋问。 周羽不免得意：“他敢瞒我吗，林扣扣现在都听我的。” 萧子锋思忖了片刻，道：“你们的问题，不仅在林扣扣身上。自从停训之后，你的体力、耐力还有技战术下降得很快。因为林扣扣弱点太明显，我才让你担任后场攻防。不过以你现在实力，要应付对方男球员高强度进攻，根本不可能。所以，这两个月对你也非常重要，除了恢复体能之外，我希望你可以多动动脑子，想一下如何扬长避短，在比赛中克敌制胜。” “有难度哎！”周羽实话实说道。 “两个月不长，不过真愿意拼上一把，时间也够了，我对你有信心！”萧子锋道。 “师兄，”周羽看向萧子锋，“您跟林扣扣不是这么说的吧，他今天好沮丧呀！” 萧子锋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得让林扣扣感受到压力，这小子潜力是有的，不过属驴，需要有人在后面狠抽他几鞭，才跑得起来。” 周羽咯咯直乐，脑海中浮起林扣扣那张被骂得惨兮兮的委屈模样，随后又忍不住问：“师兄怎么不给我点压力？” “想要吗？”萧子锋道：“我刚得到消息，针对明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体院制定出了新的奖励政策，对于取得前三名的选手，在学业评分里会给予倾斜，最重要的是，据说奖金比前几届有了大幅提高。” “哎哟，”周羽捂嘴笑起来，“这压力好大呀！” 一个月后，锦城体院羽毛球东馆，又一个校队集中训练的下午，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动了整个场馆。 感受到众人投射过来的目光，正在使劲帮林扣扣掰腿的周羽，觉得有点丢脸，下手不免又重了点。 “差不多了，我只能到这种程度。”林扣扣一边求饶，一边倒抽凉气。 周羽站起身，看着林扣扣腿又收了回去，哭笑不得地道：“都练了一个多月，怎么每次还这样，师父没跟你说，筋要是打不开，你不但做不了跨步动作，还有可能受伤，也是服了你！” “我不是已经在努力了吗？”林扣扣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这么硬掰，我的腿要折了，你别管我了，先让我缓一缓。” 林扣扣在那叫苦连天，周羽摇了摇头，拿着球拍，找了面墙打了起来。 几分钟后，林扣扣也没敢再偷懒，自己到旁边拉起了弹力带。 距离队内选拔不到半个月，不仅周羽和林扣扣，校队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谁都想抓住这次机会，但机会只属于准备最充分的人。 “锦城大学那边，参加这次锦标赛的名单公布了。” “太快了吧，有厉害的吗？” “就说一个名字，赵子昂，你看厉不厉害？” 离周羽不远的地方，两名刚练完一轮对攻的球员正靠在墙边休息，顺便聊起了天。 “哇噻，你说的赵子昂，就是刚拿下‘伯曼杯’世界俱乐部赛男单冠军，早上还摘了块混双银牌的那位？锦城大学什么意思，这么小的比赛，派了个大神？” “有一种说法，人家是冲着咱们老萧来的。” “开什么玩笑，老萧又不比赛。” 周羽手速开始加快，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那两位掰扯。 赵子昂这个名字，周羽当然知道。之前他参加过的男单比赛，屡屡把李帆打得全无还手之力。没想到人家现在还兼了混双。 “怎么说呢，这回虽然只是锦城大学生锦标赛，可也是老萧正式担任咱们体院校队主教练，出战的头一场，能不能一炮打响，不少眼睛盯着呢！” “难怪这次搞了个队内选拔，以前都是教练组指定的。” “老萧当运动员时，就是风云人物，基本上打遍天下无敌手，现在他们那一批的，不少人都在当教练，在赛场上干不过老萧，说不定憋着劲，要让徒弟们出来争个高下。” “听着挺有意思，你还真能联想。” “不是我，是教练组几位私下在议论。锦大羽毛球队内部传出的说法，号称要将这次比赛视作大运会的提前演练，谁不知道咱们体院校队是每年大运会的头号种子，这不是明摆着跟咱们叫板！ ” “赵子昂这一出战，男单和混双算是没戏了。” “你能不能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男单……好像是不行，不过混双还能拼一把。” “申宏和白莉算是咱们最强的一组，不过说实话，跟赵子昂真不在一个水平，而且他那个搭档还是……” 周羽正听得入神，有教练过来，把那两个人训了一通，话题戛然而止。 “咱们合练吧？”林扣扣又兴冲冲地跑过来。 周羽看了看林扣扣，将从墙上弹回来的球，一把抓住。 这晚乔芳回来得早，到超市买了菜，便嘱咐周羽把郭炳辉请过来，晚上一起吃饭。 此时周羽被乔芳从厨房赶出来，看到郭炳辉坐在沙发那儿看电视，便也走过去坐了。 “你师叔说，这周你训练的数据不错，”郭炳辉笑着看向周羽，“继续努力，成功在望！” “林扣扣现在情绪有点波动，师父您看出来了吗？”周羽托着腮，望向电视屏幕。 “这也正常，小家伙毕竟少了点历练，我同他聊过几次，就是想赢怕输，你回头多鼓励他。”郭炳辉叮嘱了一句。 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刚结束的“伯曼杯”羽毛球国际俱乐部赛回顾，各种比赛镜头重现，看得人热血沸腾。 没一会，便是混双比赛的精彩片断，周羽索性专心地欣赏起来。 赵子昂在场上防守十分积极，好几次险球，都被他救回来。倒是他那位队友，技术上没什么问题，不过到后面，体力可能跟不上了，失误增多，就看赵子昂在那疲于奔命，也难怪会丢到金牌。 一个特写镜头闪了闪，周羽终于发现，跟赵子昂搭档的这位，是她认识的。 听周羽说，场上的女选手是惠英宁。郭炳辉还不太相信，特意凑到电视前，看了好一会，口中嘀咕：“是我老眼昏花了吗，就觉得动作挺熟，愣没认出是谁。” 周羽到底笑了出来，那次听席溪说惠英宁整了容，她还特意找来新闻照片，倒没觉得割过眼角，差别有多大。不过刚才，她的确没看出来。 “有意思！”郭炳辉摇摇头，又坐了回去。 周羽看着电视，顾自想了半天，随后走到阳台，用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会。等看过锦城大学生锦标赛参赛名单后，周羽又走回了屋里。 此时客厅里，原本在厨房烧菜的乔芳，和郭炳辉一起站在了电视前。 “看什么呀？”周羽好奇地上前。 “你师叔的女朋友，我最少十年没见了，居然还这么年轻漂亮。”郭炳辉哈哈笑道。 周羽目光转向电视，一名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却让她印象深刻的女子，出现在屏幕上。 “是挺漂亮。”乔芳淡淡说了一句，显然没多大兴趣，转身回了厨房。 “子锋当年是真喜欢傅筱月，两个人刚好上的时候，天天腻在一块，到哪儿都形影不离。后来有一段时间，子锋成绩下滑，主教练急得没办法，准备把傅筱月调回省队，就想着让子锋专注在比赛上。那会儿子锋也是血气方刚，跑到队里摊牌，傅筱月要走，他马上退役,” 郭炳辉说到这里，叹道：“我离开的时候，子锋还带着她一块给我践行，原本以为两人能修成正果，结果好像也没多久，我还没回锦城，就听人说，他们分手了。” 周羽听得一脸惊讶。她实在没办法，将那晚连看都不愿看傅筱月一眼的萧子锋，和师父口中那个为了女朋友，牺牲事业也无所谓的萧子锋，联系在一起。 “这也是缘份，”郭炳辉走到厨房那儿，对正忙活着的乔芳道：“子锋终身大事也是不顺，三十三的人了，再不成家，就要跟我一样成了老光棍。乔芳，你认识的人多，替他想想办法。” “知道了。”乔芳在厨房里回了句。 郭炳辉又嘟囔道：“不知道傅筱月结婚了没有，要是两个人都单着……” “老郭，我劝你，在子锋面前不要提傅筱月，”乔芳却说了句，“那女孩不适合他。” “你怎么知道？”郭炳辉诧异地问。 乔芳没有回应，只微微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第五十章 下毒手 郭炳辉和乔芳在厨房那边说些什么，周羽后来就没在意了。她现在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屏幕。傅筱月手举着话筒，以一处刚结束颁奖礼的场馆为背景，正对着场外观众侃侃而谈。 好吧，对萧子锋这位前女友，周羽实在忍不住好奇！ 镜头里的傅筱月，形象端庄，身着淡色正装，胸前佩戴记者证，温婉之外，又添了几分职业女性特有的严谨稳重气质。 果然是运动员出身，傅筱月对于此次各支参赛队伍的表现，给出了言简意赅又不失专业的评价，甚至以此引申到了国内外羽毛球运动发展的现状和前景，瞧着就大气。 这样看来，萧子锋当年能喜欢上傅筱月，也不难理解。可回过头，周羽又不懂了。明明那么合衬的两个人，为何最后没能在一起。而且再见面时，萧子锋简直从头到脚都写着“拒绝”二字。 还有尚可口中的“家破人亡”，周羽实在无法相信，傅筱月这样的，能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警察知道了，也不答应呀！ 周羽正想得入神，傅筱月的身边，站上了一对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奖牌，手里还各抱一只赛会吉祥物的中国选手。 好巧，这二位周羽都认识。 “不好意思，我要先和好朋友打个招呼！”刚结束理性评论的傅筱月，转眼就变得活泼起来，笑着伸出双臂，抱住其中一位女选手。 周羽有些诧异，傅筱月和惠英宁是好朋友，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惠惠，祝贺你，”放开惠英宁前，傅筱月又亲热地拍拍她的后背，“不容易啊，改打混双才几个月，首次出战便拿到奖牌，你总是给我们惊喜！” 惠英宁一贯高冷，此时也只是笑了笑，随后便挽住了傅筱月的胳膊，看来两人的确很熟。 “对了，还有我们子昂，”傅筱月又朝着站在惠英宁另一边的赵子昂伸出手，“这次的表现非常亮眼，一金一银，应该送你双倍的祝贺。” 郭炳辉已经走了回来，瞧见电视里的人，便笑道：“我关注这个赵子昂很久了，小伙子技术称得上全面，进攻意识也强，主要是控球能力不错，你注意到没有，他打球的时候，身上有股舍我其谁的霸气，猜猜像谁？” “是萧师兄吗？”周羽立刻会意。 “像归像，不过水平还是有差距，就我来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男运动员，能达到子锋当年的水准。现在想想，真替他亏心，该拿的金牌都拿了，独缺奥运这一块，”郭炳辉叹了声，“我上次还跟他聊过这事，他倒挺达观，说人生总是充满遗憾，要拿生离死别来比，打不打奥运，一点都不重要。” 这是达观吗？ 周羽心里嘀咕，她怎么觉得，萧子锋话里，满是惆怅呢！ “小羽，过来帮忙！”乔芳在厨房叫了一声。 “哎！”周羽赶紧应道，跑去乔芳那儿，将她做好的菜，从屋里端了出来。 站在餐桌边，周羽又听郭炳辉在说：“小羽，傅筱月果然不简单，我刚才看到字幕，她是‘伯曼杯’协办方的宣传总监，还是电视台特派赛会记者，以前就觉得她跟子锋般配，果然是一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出类拔萃，你得好好跟人学学！” 周羽再回到电视前，好像采访开始了，不仅是傅筱月，不少国内记者也围了上来。 赵子昂显然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一连被提了好几个问题，甚至连有没有女朋友这种八卦，也被问到。与之相比，向来是媒体宠儿的惠英宁，有点受冷落。 毕竟在同一个地方待了那么多年，周羽能瞧得出来，惠英宁这时候不太高兴。其实可以理解，一直是众星捧月的人，今天却成了陪衬，滋味应该不好受。 最后是傅筱月在旁边笑着提醒：“你们还是采访惠英宁吧，子昂现在头上都冒冷汗了，人家连打两场比赛，放过他，好不好？” 一阵笑声之后，有记者将话筒递到惠英宁跟前：“从退出国家队，到在混双项目上重新起跑，再到取得今天的成绩，这段时间，对于你来说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 很中规中矩的问题，不过惠英宁脸上却现出一丝细微变化，明显想了想，她才回道：“我是因为学业，向队里提出请假，没有退出的事。改项混双……是我想在不同领域进行尝试。今天只拿到了银牌，并没有达到我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不过我和子昂讨论过，将会继续合作下去，目标是成为国内最好的混双选手。这一次比赛，就是我们的起步之战。” “两位搭档出战，是商业安排吗，我们听到一个内幕消息，为了让你有资格参加这次‘伯曼杯’，商港和赵子昂所在的海城俱乐部签了合作协议，指定让赵子昂兼项混双，以便商港也能拿到入场券。”另一名记者的问题，稍显犀利。 赵子昂略抬了抬头，看向记者的眼里，露出一丝惊讶。 “我不知道什么内幕，也不关心，俱乐部之间强强联手，是为达成球员之间的更好配置，今天这块银牌也证明了，我有参赛资格。”惠英宁表情明显淡了下来。 “本次杯赛允许几家俱乐部联袂参赛，至于如何配对，不是运动员自己就能左右，并且各位也看到了惠英宁和赵子昂的表现，”傅筱月打了个圆场，随后笑道：“本来是我的专访，怎么成了各位群访，再问两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吧，打了几天的比赛，我们的球员都累坏了。” “我来问吧，惠惠，这些年和你搭档的选手里，印象最深的是哪位？”又有记者大声问道。 “当然是子昂。”惠英宁这次回得还挺快，又转头看看身边显得有些羞涩的赵子昂。 “你的女双搭档呢？”又有人问。 惠英宁摇头：“那就太多了，我一时想不起来，不过，我个人都挺欣赏她们。” “惠惠，以后还打算女双和混双兼项吗？” “要让你们失望了，我计划专攻混双。”惠英宁答道。 “是觉得自己在女双方面，不会有更大进步了吗？”那个刚才问内幕的记者，又发出一个问题。 惠英宁眉心挑了挑，看向提问的记者：“运动员对自身能力的认识，是动态的，出于我个人意愿，还有俱乐部所做的评估，我目前的状态，更适合打混双，当然，这也是因为遇到子昂这样的优秀选手，让我在比赛中，能够专注发挥自身优势，有什么不对？” “当然对，希望二位合作愉快！”记者笑道。 “请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惠英宁突然不高兴了。 正看着电视的周羽一下乐了起来，记者的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惠英宁被人戳到了，总是和搭档不欢而散的软肋。 “我来问最后一个问题，”傅筱月似乎要替惠英宁解围，道：“惠惠，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只跟周羽配合了一场，我看过你和她一起比赛的视频，感觉两个人球风很搭呀？” “傅筱月怎么知道你？”已经坐回到沙发上的郭炳辉惊讶道。 周羽撇了撇嘴。傅筱月别人不问，偏偏问到她，还不是拜尚可所赐。想到这里，周羽有些无奈，傅筱月居然对她感兴趣，不会是真把自己当情敌了吧，还特意研究过她的比赛。 太用心了！ 显然没想到傅筱月会问出这个问题，惠英宁脸色比刚才还不好看，垂着眼道：“我也很遗憾，没能和周羽合作下去。每个运动员都有各自的目标。当时她坚持要退役，可能觉得拿到一次冠军，也算是给职业生涯画了个圆满句号。我们大家都觉得惋惜。怎么说呢，不少运动员昙花一现，关键还是……怯战。” “说什么屁话！”郭炳辉猛地一拍扶手。 “不许生气！”周羽赶紧走过去，站到沙发后，替郭炳辉揉着后背。 “能不生气了吗？这个惠英宁太不厚道，她明明知道当时是怎么个情况，都过了多久，怯战……这是指着鼻子，骂我家姑娘孬种！”郭炳辉气到不行。 “怎么了？”乔芳端着汤出来，问了一句。 “没事呢！”周羽忙道，轻轻推推郭炳辉，示意他不要说了。 郭炳辉回头瞟了瞟周羽，到底闭住嘴，起身往餐桌那边走去。周羽没兴趣再看下去，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几天后，锦城体院室外操场的跑道上，周羽刚完成了八百米全速跑，又开始做三千米变速跑。 此时的林扣扣，占了操场旁边的一处空地，正按照郭炳辉给他量身定制的训练计划，先做完了跳绳，此时又在进行高强度间歇性训练。 离他不远处，鹏鹏坐在地上，正拿着林扣扣的球拍在玩。也就一会工夫，拍柄上的手胶，已经被鹏鹏扯了下来。 开始林扣扣还没注意到不对，等做完一组动作，他刚举起袖子要擦汗，才发现鹏鹏对他的球拍下了毒手。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一章 球拍太贵 “你……”林扣扣急得要嚷，刚吐出一个字，猛地想到这小子后头有人撑腰，自己得罪不起，只能冲鹏鹏干瞪着眼，敢怒不敢言。 萧子锋这时走过来，低头看了看鹏鹏，又瞧向林扣扣。 林扣扣面对撑腰人，还得强颜欢笑：“萧指导，是来找鹏鹏？” “他乱动你球拍，你怎么光看着？”萧子锋问了问，便伸手要去拿鹏鹏手里的拍子。 正玩得高兴的鹏鹏，发觉有人要抢，一把抱住拍子，叫道：“不好！” 林扣扣眼泪差点要下来，瞧着意思，他这只新买来的品牌球拍，以后要姓萧了。 “怎么可以随便拿别人东西？”萧子锋蹲到鹏鹏旁边，训斥了一句。 “没事，他喜欢就拿走！”林扣扣又过来做和事佬，想着自己要敢这么训鹏鹏，被萧子锋看到，难免又像上次周羽一样，得人家白眼。 无论萧子锋怎么软硬兼施，鹏鹏一概不理。直到最后，萧子锋也是没辙了，站起身对林扣扣道：“回头我送你一把新的。” 林扣扣顿时眉开眼笑，萧子锋送的球拍……能有差的吗！ “是那种厂家赞助的限量版？”林扣扣还得寸进尺。 “找个时间来我家，自己挑吧！”萧子锋随口道。 “这也巧了，”林扣扣开心得不行，“萧教授请周羽还有我选拔赛后去家里玩，萧指导，到时候，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到这里，林扣扣控制不住捋了捋袖子。 萧子锋稍顿，说了一句：“我在青年老师公寓，没和他们住一块，你随时可以过来。” 林扣扣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定了，不过萧指导，你们家那么大别墅，干嘛还住公寓啊！” “我喜欢清静。”萧子锋说着，又望向地上的鹏鹏。 林扣扣瞧着萧家兄弟，眼珠子一转，冲着鹏鹏来了句：“一只球拍够不够玩，我那儿还有不少，回头都给你。对了，我还有新买的运动手表，也送你了！” “想什么好事呢！”萧子锋一脸好笑，伸手在林扣扣后脑勺拍了一下。 等林扣扣又回去继续训练，萧子锋望向跑道那边，问道：“你们每天下午都过来？” “可不吗，从球馆出来后，就必须在这耗两个小时，”林扣扣朝着戴了耳机，刚从他们跟前跑过去的周羽看了看，道：“周羽发了话，这次无论如何要出线，有个老对手，她必须去锦标赛上会一会。” “什么对手？”萧子锋不解地问。 “没说，大概是以前打败过她的，”林扣扣呵呵两声：“这一个星期，她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狠狠折腾自己，顺带折腾我，师父也不控制一下她，可把我累坏了。” 萧子锋听着，不由笑了笑。 此时的跑道上，周羽的速度越来越快。夕阳的光影，带着初冬尚余的温润，洒在了她的头发和汗湿的运动衣上。 锦城体院校羽毛球队的内部选拔，终于开始了。 此时第一轮比赛已经结束，场地上换了一批人，正在进行赛前热身。 刚打完一场的周羽带着林扣扣，走上了观众席。 林扣扣被周羽拉着坐下，看上去垂头丧气，顾自愣了片刻后，又捂住了自己的脸。 周羽神色明显平静多了，一直在瞧下面场地上，还在热身当中的两组混双。 “对不住，”林扣扣这时开了口：“我刚才太紧张了，就那一瞬间，感觉拍子都不会拿，算了，不找借口，是我的实力太差，拖你后腿了！” “我怎么觉得，是你那限量版的球拍太贵，你怕给打坏了，才不舍得使劲？”周羽还有心情跟林扣扣开玩笑。 林扣扣想朝周羽咧咧嘴，又实在笑不出来，叹了口气，反而不解地问：“不是一定要赢吗，被人剃了光头，你怎么一点不难过？” “难过能让你反败为胜？有这工夫，不如想想下午该怎么打！”周羽淡然地回道。 或许是周羽的镇定，让林扣扣心情稍稍缓和了一点。 长吐一口气，林扣扣双手背后，托着脑袋，又问周羽：“你怎么不骂我呀？” 周羽倒笑起来：“我要是骂你，你肯定不服，然后我也不会让着你，咱俩于是大吵一架，更严重的，恨不得踩死对方，下面的比赛，咱们还打吗？” 话说到这里，周羽拍拍林扣扣肩膀：“一条绳上的蚂蚱，就别互相嫌弃。你到第二局，已经找回手感，所以虽然败得有点惨，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萧指导！”林扣扣往正对着他们的观众席下方叫了一声。 周羽顺着林扣扣目光望过去，原来萧子锋站在那儿。 “输了？”萧子锋回过身，瞧着两人问道。 林扣扣叹了口气，又转头瞅着周羽。 周羽没有搭话，视线又落到球场上。比赛已经开始，此时正和申宏与白莉组合对战的冯叙和卫青青，就是他们今天下午将会遇到的对手。 这场混双打得可称好看，申宏和白莉实力放在那儿，而冯叙同卫青青算得上和他们势均力敌。尤其是冯叙，爆发力好，变速能力强，几次正手劈杀对角，给对手造成了很大威胁。 冯叙这种强调速度和力量打法……绝对不好对付。 等到比赛结束，萧子锋伸手，把周羽和林扣扣叫了下去。 “萧指导，是不是要批评我们？”林扣扣颇有点心虚地问。 萧子锋抱着双臂，问道：“刚才看了冯叙和卫青青的比赛，二位有什么想法？” “他们比我们头一个遇到的更难打。”林扣扣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 “然后呢？”萧子锋又看向周羽。 周羽想了想，道：“他们的基本打法，是卫青青上网抢机会，冯叙负责重杀。遇到后场球，由冯叙进攻，卫青青负责封网。” 萧子锋又问：“他们的特点是什么？” 周羽果断回道：“依靠速度和力量压制对手。林扣扣说得对，实力上，我们不是对手。” “觉得自己输定了？”萧子锋问。 林扣扣倒急了，冲着周羽道：“不能输，再输我们就不能出线了，你不是还要到锦标赛上报仇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报仇’？”周羽白了林扣扣一眼。 “他的表述方式可能不对，意思我倒能听明白，至少今天下午，你们必须赢下比赛。”萧子锋接过话。 周羽点了点头。 萧子锋打量着周羽：“为什么我在你眼里，看到了胸有成竹？” 林扣扣吃惊，伸过头，想凑近去瞧周羽眼睛。 周羽伸手把林扣扣的脸推开，随后对萧子锋道：“任何选手都有他的弱点，硬拼不行，我们可以按师兄说的，试一试扬长避短。” “具体说说？”萧子锋很有兴趣地问。 周羽却不说了，随后又摇摇头：“我还得利用中午时间，再好好琢磨一下。反正，这一回，我们未必会输。” “早上输成2:0，下午就能转败为胜？”萧子锋故作不信。 “上午那是让林扣扣感受一下比赛气氛，我早就做好了输球的准备，而且我相信，经过一次失败，”话说到这里，周羽看向林扣扣，“所有曾经犯过的错，以他这么机灵，绝不会再犯。” “有周羽在呢，不赢球，就怪了！”被夸奖了的林扣扣投桃报李，立马也捧了周羽一句场。 “最后一个问题，”萧子锋又道：“我很好奇，锦标赛上，哪个对手让你耿耿于怀？” “又是你说的？”周羽转头盯住林扣扣。 林扣扣讪笑，最后实在架不住周羽眼神，撒腿就跑。 萧子锋还站在那儿，耐心地等着周羽的答案。 “那个惠英宁，改打混双了，我想要会一会她。”周羽索性实话实说。 “为什么？”萧子锋还追根究底。 周羽往球场那边看了看，道：“为了证明，我周羽从来就没怯过战，也为了让她明白一点，在球场上我比她优秀，从过去到现在，也包括将来！” 再次站到赛场，是在几个小时之后。 林扣扣多少有些紧张，本来已经站好，又转身走到周羽跟前，问道：“你想清楚，怎么打败他们了吗？” 周羽没有看林扣扣，只望着球网另一头的对手，表情十分严肃。 林扣扣打量着周羽，嘀咕道：“别是上午在跟老萧吹牛，你也没有信心？” 周羽回过神，看着自己手上的球拍，说了一句：“我要是没信心，就不会重新站到赛场上.跟你说吧，我的短期目标，就是争取机会，在锦城大学生锦标赛上，打败赵子昂和惠英宁的混双组合。再远一点，是明年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咱俩好歹拿个名次，然后把咱们系羽毛球队的招牌，擦得锃光瓦亮。” 听到最后，林扣扣算是被周羽逗笑了。 “我先看看他们下午战术有没有改变，然后告诉你怎么打，”周羽又说了句：“前面输几球，不用放在心上，记住四个字——戒骄戒躁！” “成……只要你有信心，我跟着你！”林扣扣立刻回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避其锋芒 周羽还是太乐观了。第一局比赛开始，对手直接采用强攻，不出意外地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随后迅速结束战斗。 林扣扣一下场就有点垮，坐在休息区的凳子上，手里拿着毛巾，却忘了擦汗，在那闷头发呆。 周羽站在场边摄像机后面，看了几分钟比赛回放，这才走回到林扣扣这边，见他弓着腰坐着，一副愣怔模样，便从旁边拿过林扣扣的水，递到了他面前。 林扣扣抬起头，看向周羽，苦着脸道：“这回真没信心了。” 将水硬塞给林扣扣，周羽转头，往对手那边看了一眼。 比起他们这里的低气压，另一头的冯叙和卫青青状态轻松多了。这也难怪，从一开局，主动权就被他们牢牢抓住。冯叙一有机会就扣杀，根本不给你喘息机会。如果换成是周羽，这时候也信心满满，势在必得呀！ “打个赌，下一局咱们能赢！”周羽可不想就此泄气，冲着林扣扣说了句，拿过自己的运动水壶，仰头喝了几口。 “翻不了身了！”林扣扣直摇头，这会儿倒有心思吐槽周羽，“我发现你学到了师父的精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不清自己！” 说到这里，林扣扣又往观众席上看了看,嘀咕道：“昨天他说下午来看比赛，不知道到了没有。” “我让他别来，师父心脏搭着支架，万一看到你这垂头丧气的模样，还不得气坏了！”周羽好笑地放下运动水壶，坐到林扣扣边上 林扣扣拿起毛巾，在自己脸上狠狠擦了一把，道：“我想通了，也不想赢球的事，别输太惨就成，下一局，我拼老命了！” 周羽拍了拍林扣扣肩膀。第一局对方盯紧了林扣扣。他开始还勉强应付，后面便方寸大乱。好几次出球，都被卫青青直接在网前扑压。最后周羽不得不将站位前移，结果被对手抓住了后场空当。 “硬拼还得输。”周羽实事求是道。 林扣扣冷不丁站起，举起手上的毛巾，发泄一般地往地上扔去。 周羽手疾眼快，一把将毛巾拣起，看了看四下，警告道：“赛场上，绝不许乱发脾气，你是准备吃红牌？” 林扣扣嘟着嘴，一脸不痛快地又坐了回去。 瞧了林扣扣好半天，周羽干脆道：“这样吧，如果你不想打了，也不用勉强，我这就去跟裁判说，我们退出比赛，回头到更衣室把东西收拾一下，交回校队球员卡，以后打死不到这边来了！” “开什么玩笑！”林扣扣转头瞪着周羽：“老子从来不半途而废，输也要输得堂堂正正！” 林扣扣一激动，嗓门提得老高，以至于全场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观众席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郭炳辉坐在那儿，盯着底下的周羽，和他那个明显正在发脾气的小徒弟林扣扣，好笑道：“这小子还是躁了点，就得靠小羽制住他。” “炳哥，下面一局，应该好看了。”旁边的萧子锋道。 “前头她是考虑太多，如果能立刻总结出战术，在场上把思路传递给扣扣，比分差距不会那么大，”郭炳辉自然了解徒弟，“小羽太想赢了，反而有点束手束脚，子锋，后面还得请你好好调教。” “上午跟周羽谈了谈，她这一次看来憋足了劲，要到锦标赛上，跟惠英宁比个高下，”萧子锋说到这里，不由笑了笑，“周羽的性格很有意思，她只要树立了明确目标，不顾一切都得去实现，这种性格的的运动员有很强的抗压性，比较不容易被眼前困难打败。” 听萧子锋提到“惠英宁”，郭炳辉笑容稍敛，道：“商港俱乐部太不厚道，我家姑娘离开的时候，自尊心受了很大伤害。惠英宁那丫头嘴也太坏，前几天说小羽退役是因为怯战，她咽不下这口气。” “昨天商港俱乐部的李总请我吃饭，也谈到了周羽。按他的说法，管理层并不会对队员的去留提出意见，只是个别教练坚持要让周羽离开，当时贺董还有管理层都有压力。” “那帮人的话，根本不用信，”郭炳辉不以为然：“范林品德败坏，在商港队说一不二，他们管理层能看不到，能管不了？根本就是纵容！” 萧子锋：“……” “子锋，他十多年前趁人之危，要置你于死地，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火大。这种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的，倒让他混得风光，老天真没眼！”郭炳辉说到这里，脸上便有些悻悻。 此时场上，裁判的哨声响起。 “对了，你跟老李那么熟，有没有跟他打听过，老贺忌惮范林，总有个原因吧？”郭炳辉又跟萧子锋打听起来，“我那几个老哥儿们在一块议论过，有说是老贺有把柄在范林手里，还有一个讲法，范林早年跟上了个大人物，老贺打狗看主人，才忍气吞声。” 萧子锋浅笑，拍拍郭炳辉的腿：“炳哥，不说了，他们开始了。” 此时周羽已就位，紧盯着站在对面中线后半场，准备发球的冯叙。 前方的林扣扣突然间回了头，朝着周羽看过来。 周羽注意到林扣扣的视线，对他递了个眼色，随后用拍子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刚才又哄又骂劝好了林扣扣，周羽才有机会，将她想好的战术告诉林扣扣。而现在，就是验证战术是否有效的时候了。 冯叙发了一个网前高球，知道对方等着她将球平推回去，好拿到角度扣杀，周羽自然不中招，直接举拍扑球。卫青青又将球防了回来，周羽早在等这个机会，迅速挥拍轻点向马叙的腰位。 这个球力量不大，却因为位置，让马叙不太舒服。马叙被迫发力扣球，结果回球质量不高，林扣扣果断上手封网。 这一球赢得顺手，林扣扣兴奋地握了握拳头，随后走到周羽跟前，小声道：“找到感觉了！” 周羽一拍林扣扣的胳膊，嘱咐他：“球要压低，不要给他扣球的机会。” 从上午马叙和卫青青同申宏他们的比赛，一直到前面第一局，周羽斟酌好久。 冯叙和卫青青的实力不容置疑。然而他们问题却在于——出手线路简单，喜欢用中半场抽压，侧重于强攻，反而疏于防守。 其实全场人都明白，周羽一个女孩子负责后场，与对手的男球员相比，不在一个量级上。如果硬拼，只有一个字——败。 现在想赢，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让冯叙无法发挥他在速度和力量上的优势。 此刻，双方开始了多拍相持，冯叙和卫青青的进攻又开始凌厉。 周羽做了个假动作，似乎要打中路的对角，卫青青见状上来封网，结果周羽手腕一转，再次怼向冯叙的腰部位置。果然，冯叙又够不上力。 这种变化球连着来了好几回，彻底打乱了冯叙和卫青青的攻防节奏。 场上局面肉眼可见地开始扭转。到了决胜局，按照周羽想好的策略，两个人加强主动，只要有机会，就挡对方的空当，无数次地扣腰进攻。 原本众人眼中力量悬殊的比赛，就这么精彩起来。 冯叙和卫青青以20:17，率先拿到赛点。就在众人以为周羽和林扣扣回天乏术时，他们居然又给追到了20:19。比赛开始胶着，两队各不相让，直到周羽和林扣扣以24:23领先了一分。 到了这种程度，整个羽毛球馆已经鸦雀无声。 最后一球，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卫青青网前正手扑球失误，比赛到此结束。 观众席上，郭炳辉兴奋地脱口叫了出来：“小羽、扣扣，太棒了！” “炳哥，别太激动！”萧子锋忙劝道。 “哎哟，我忘了！”郭炳辉说着，心虚地往下坐了坐，怕被周羽发现。 正在场边的擦汗的周羽，似乎听到郭炳辉的声音，还往观众席这边看了看。 倒是这时，林扣扣冷不丁冲过来，一把将周羽抱起，原地转起了圈。 这下满场都在起哄，周羽脸红得不行，等林扣扣把她放下，周羽气得踹过去一脚。 “这臭小子，”郭炳辉立刻不干了，又站起身，“回头得跟他说清楚，打球归打球，不许对她师姐动什么歪心思！” 萧子锋也觉得林扣扣不稳重，往下面多瞧了几眼。 “好了，我得赶紧走了，”郭炳辉又道：“小羽成天就怕我心脏受不了，不能让她瞧见我过来。” “我送您！”萧子锋跟着起了身。 两天之后，体院羽毛球东馆，全体队员集合，等着主教练宣布本次参加锦城大学生羽毛球锦标赛的正式名单。 林扣扣站在最边上位置，双手背后，面上貌似镇定，牙齿却不停地打颤。 旁边的周羽注意到动静不对，拿眼瞧了瞧林扣扣，问了句：“你牙疼？” 瞟了周羽一眼，林扣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说你无所谓。” 周羽耸了耸肩，她当然有所谓。 这次队内选拔赛，周羽和林扣扣的名次正好卡在第四，出线已经不可能了。虽然有遗憾，不能在一个月后，让惠英宁尝尝厉害，不过来日方长。周羽迅速调整好了心态，反正继续保持训练状态，做好充分准备，早晚要跟惠英宁会一场。 话说周羽这回置上了气，也不全是因为惠英宁在电视上含沙射影，拿什么怯战来定义她的被迫离开。最重要的是，当初惠英宁勾结范林，一定要毁掉周羽职业生涯的做法，到现在都是她解不开的心结。 在周羽看来，只有在赛场上打得惠英宁爬不起来，她这心结，才能彻底解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二章 捡到便宜 “跟你说，我有感觉，咱们说不定还有希望，”林扣扣忽地笑了出来，“昨天晚上我做梦，名次表排错了，我们其实是第三名。” “林扣扣，吃什么药了，做这种美梦，”排在林扣扣前面的冯叙回头来了句，“告诉你，哥们儿正正经经小三，你们是小四。” 林扣扣嘻嘻一乐：“哎呀，说着好玩的，当什么真！” 周羽扭过头，有这么个搭档，连带她也被人笑话。 “咱俩这次表现那么好，万一老萧被咱们感动，然后手一抖，一咬牙推出四组选手参赛，不就有了吗？”林扣扣还在乐此不疲地道，不过这回压低嗓门，凑到了周羽耳边。 周羽哭笑不得，亏林扣扣想得出来，以为他是鹏鹏，有个亲哥哥无条件宠着。 “哎哟，老萧来了，怎么办，我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林扣扣做作地捂住了自己胸口。 周羽顺着林扣扣视线望去，萧子锋带着几位教练，一块儿从教练组办公室那边走过来。 “等急了吧？”萧子锋站到队伍前面，冲着众人问道，目光扫了一圈众人。 林扣扣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度，莫名其妙地乐起来，引得前排不少人转过头看。周羽往旁边挪了挪，只想说，她不认识这个人。 “现在宣布锦城大学生羽毛球锦标赛的参赛名单，”萧子锋打开手上一只文件，又抬头看向众人，道：“此次队内选拔，大家表现得都很拼，这是我们所有教练乐于见到的。强烈的求胜心是运动员必须具有的素质。但是很遗憾，比赛名额有限。” 萧子锋说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开始念起了名字。 刚才还泰然自若的周羽，此时不由自主绷紧了身体。她也纳闷，昨天选拔赛一结束，就大局已定了，她不应该那么紧张，肯定是被旁边的家伙传染的。 混双项目的三组入围名单是倒数第二个宣布的。没有听到自己和林扣扣的名字，周羽脸上浮起一丝怅然。看来她跟林扣扣没什么两样，心里也怀着不切实际的想法。 此时队伍里，众人表情各异，有镇定的、有兴奋的、也有失望的，林扣扣最夸张，长长地叹了好几声。 萧子锋视线越过众人，落到了林扣扣脸上：“林扣扣，你有什么意见？” 周羽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眼林扣扣。 “报告萧指导，绝对没有意见，我们认赌服输！”林扣扣站得笔直，装作面无表情地道。 “可我们教练组对你意见不要太大，”萧子锋却道：“简直是愁死了！” 林扣扣这下懵了，嘴张得老大，看向萧子锋， “锦城大学为了这次锦标赛，排出了最佳阵容，目的是要拿到奖牌第一，虽然我们的着眼点，还是在明年的大运会，不过派出的队员，也不能太差，让别人看笑话。”萧子锋说了一句。 “这事不归我管，我又没有资格参赛。”林扣扣回得倒是理直气壮。 萧子锋把文件夹背在身后，又说了起来：“今天早上，院长办公室会议作出决定，下个月锦城体院代表团前往俄罗斯国立体育大学进行友好交流活动，申宏和白莉将作为优秀学生代表随行。” “哇！”众人立刻为站在第一排的申宏和白莉鼓起了掌。 “要出国啊，这也太爽了吧！”林扣扣也跟着拍手，眼中尽是羡慕。 周羽突然意识到什么，隔着前面的人，盯着萧子锋。 “他们的活动正好与锦标赛时间重合，所以经过教练组讨论，申宏和白莉空出来的名额，将由队内选拔赛中的第四名递补，”萧子锋说到这里，道：“林扣扣，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担心？” “第四名……”林扣扣嘀咕一句，终于反应过来，转头问周羽：“咱们这是捡到便宜了？” “萧指导，我可不可以请求换搭档，只要智商90以上就可以。”周羽举起了手，又一脸嫌弃地瞧瞧林扣扣。 四周的人全在乐，连萧子锋的唇角也翘了起来。 “那还用换吗，我IQ值91，当年我妈怕我是多动症，特意到医院测过。”林扣扣嘻嘻笑起来。 这天快到中午，锦城体院教职工宿舍区的一栋小楼院子里，林扣扣伸手抓住鹏鹏扔过来的羽毛球，煞有介事地跟他道：“后面至少半个月，不能找你玩儿了，马上就要比赛，我现在忙得要死，没办法，夺冠任务压在身上，实在太艰巨了！” 一只球直直地飞到跟前，正中林扣扣的鼻子。 “干嘛呀，打人别打脸！”林扣扣嚷了起来。 正托着腮，坐在小楼外走廊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陪萧教授下棋的周羽听到声音，抬眼看看林扣扣：“可以少说两句吗，这两天，你见到谁，都得说好几遍比赛的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参加奥运会。” “对我来说，任何一次比赛都是奥运，不行啊！”林扣扣得意地回道。 “你们有事就去忙，回头比赛，我给你们助威……”萧教授刚说到一半，突然掉过头，大声地咳嗽起来。 鹏鹏突然停下，走到萧教授身后，没有什么章法的，帮他拍起了背。 保姆端着水，从屋里出来。萧教授接过杯子，稍稍喝了一口，似乎缓过来点，这时转头对鹏鹏哄道：“我家鹏鹏越来越懂事了。” “您生病了呀？”周羽看向萧教授，关心地问。 “早上起来就这样，老慢支了，到冬天就容易犯，不是什么大事。”萧教授摇摇头道。 林扣扣也走了过来：“萧教授，我爷爷也是您这毛病，每回都是喝他认识一位老中医的秘制膏方，很快就好了，回头我给您问问？” “有心了，你帮我问问！”萧教授呵呵笑道，目光又落到棋盘上。 没一会，林扣扣和鹏鹏又到旁边玩了起来。 “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你是乔教练的女儿，”萧教授在棋盘上落了一个子，“你妈妈是好人，当初我家的事，全靠她跑前跑后。” “什么事啊，没听她提过。”周羽好奇地看向萧教授。 萧教授并没有回答，瞧着棋盘，笑了笑，道：“小丫头，承让了！” 周羽一低头，嘴便撇了起来：“我妈非要让我学围棋，我哪有那么聪明的脑子。” “没有关系，咱们慢慢学。”萧教授摆了摆手。 “不好！”鹏鹏冷不丁来了一句。 萧教授转过头，对鹏鹏问：“又怎么啦？” 鹏鹏突然就生了气，将手里攥着的几个羽毛球劈头朝着林扣扣扔过去，随后，转身跑进了小楼。 “不高兴了，为什么呀？”周羽惊讶地问，眼睛看向林扣扣。 林扣扣似乎也搞不清状况，朝周羽摊了摊手。 “这小家伙……”萧教授苦笑，“他大概是刚想明白小林说的话，以为你们不来看他了。” “瞧你搞什么呀？”周羽冲着林扣扣瞪了一眼。 “我就逗他玩呢，他还真生气了。”林扣扣说了一句，赶紧跟进了屋里。 “这孩子从小没交过朋友，身边都是家人和保姆，要不就是医生，现在有了你们两个同龄的伙伴，他虽然说不出来，不过心里是高兴的，”萧教授转过头，隔着走廊的窗户，往屋里的客厅看了看，“知道今天你们要来，他一早就乖乖在家等着，平常早跑出去了。” “对了，鹏鹏跑到外面，为什么没人跟着呀？”周羽问道。 “除了我，他不许别人跟在后面，”萧教授叹了声，“我现在也跟不动了，尚可给他戴了定位器，还有请学校保卫处帮忙看着，也只能这样了。” 注意到萧教授脸上的伤感与无奈，周羽不免后悔，刚才不该瞎问。 萧教授手里攥着一枚棋子，想了好一会后，说道：“鹏鹏这种病，属于病理性的情感淡漠，无法和这个世界融合，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或许也是他的幸运，理解不了周遭的环境，便也无需像我们一样，承受生而为人的诸多痛苦。” 周羽看向萧教授，又想到了尚可说的那句——家破人亡。 屋里突然传出了叮叮咚咚的钢琴声，完全称不上旋律，简直就是噪音。 “你家这钢琴不错哎，教教我怎么弹?”里面又传来林扣扣的声音。 “不好！”鹏鹏回了两个字。 “你不教我是吧？那我就瞎弹了，回头吵死人，可别怪我！”林扣扣逗道。 周羽知道林扣扣又在耍宝，冲着屋里喊了一声：“林扣扣，你多大了，到人家做客的规矩都不懂，咱们还是走吧，鹏鹏以后也不让你上门了！” “是啊，这架钢琴好贵的，平常萧教授都是自己保养，不让我们碰的。”里面又响起了保姆的声音。 “那就不碰呗！”林扣扣悻悻地回了一句。 “小林啊，想弹就弹，琴放在那儿，就是给人用的，家里难得这么热闹。”萧教授在屋外笑道：“你好好跟鹏鹏商量，说不定他愿意教你。” “不好。”林扣扣居然学起了鹏鹏的口吻。 周羽都觉得不好意思，向萧教授笑了笑，这时走进屋里，打算将完全是来捣乱的林扣扣给带出去。 就在周羽走进屋里的那一刻，钢琴声又响了，依旧是叮叮咚咚，跟弹棉花一样。 “林扣扣，我要被你气死！”周羽抱怨道。 忽然，叮咚声渐渐地变成了一串轻柔美好的旋律，如水流一般，在客厅内外飘荡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三章 水边的阿狄丽娜 萧家客厅东侧落地窗下，鹏鹏坐在钢琴前，微低着头，双臂轻轻舒展了起来。 此时的鹏鹏，不再是那个恐惧与陌生人接触、却又渴望友情的自闭症孩子；而是凭着一份音乐天赋与才华，便足以让人目光无法挪开的英俊青年。 周羽没有想到，她一个音痴居然开了窍，竟从鹏鹏指间流淌出的音符里，体会到了曲调中所蕴含的宁静与温柔，以及对美好的追求，对爱的无尽渴望。 生怕惊扰到鹏鹏，周羽一直站在客厅门口，根本不敢挪步。 等一曲终了，周羽才走到鹏鹏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上：“鹏鹏，你都可以开演奏会了，弹的是什么曲子，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这是《水边的阿狄丽娜》，”萧教授的声音传进了客厅：“是他妈妈当年最爱的曲目，也是鹏鹏弹得最娴熟的一首。” 周羽转头看了看萧教授，突然有些遗憾，如果今天萧子锋能在场，一起聆听鹏鹏演奏的音乐。气氛肯定更好。 “我服了你！”一直拿手机对着鹏鹏在拍的林扣扣，这时冲着他比了个大拇哥：“不看谱子都弹得这么溜，鹏鹏，跟你哥一样，你也是老大！” “你够了吧！”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 音乐再次响起，鹏鹏显然意犹未尽，这一次，弹了首挺欢快的曲子 客厅外的走廊上，萧教授凝神望了鹏鹏许久，随后背过身，用手指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泪。 萧家餐桌边，萧教授耐心地在喂鹏鹏吃饭。 “我们鹏鹏还记得不少曲谱吧，”萧教授拿起餐巾布，替鹏鹏擦了擦嘴边的汤汁，“回头我去请人给钢琴调调音，以后你想弹了，就到琴边坐一会。咱们也不参加什么大赛，就当个业余爱好，爸爸永远是你最忠实的观众。” 鹏鹏没有回应，只大口大口地吃着饭。 “萧教授，我刚才把鹏鹏弹的曲子发给萧老师，他回了一个哭的表情包，这得是多激动啊！”林扣扣在旁边搭了一句。 萧教授略停了一下，才回道：“大概吧！” 周羽心里动了动，目光落到了萧家父子身上。 刚走进小楼时，周羽还在人家客厅参观了一下。 萧家的装修称不上豪华，甚至显得有些过时，屋里基本上没什么装饰，倒是随处放置了不少相框。 这个家庭所经历过的各个时期，以影像的方式被记录了下来。里面出现最多的人物，是一位面容温和，与萧子锋有几分相像的女士。她总是搂着一个不喜欢抬眼看镜头的小男孩。而随着小男孩一点点长大，女士也渐渐苍老了。 那么多相框里，偶尔会有萧教授年轻时的身影。但让周羽不解的是，这个家里另外一位重要成员，却没有出现在任何一张照片上。 “萧教授，鹏鹏比我们刚认识他的时候，灵光多了！”林扣扣说了一句。 “前几天鹏鹏的医生过来，说孩子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已经算不错。从知道他得了病，我们就一直带着他求医，如果不是后来我疏忽了他……”萧教授不知想到什么，看向鹏鹏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歉疚：“现在想要鹏鹏有什么改善，已经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萧教授将手里的碗递给了保姆李阿姨。 鹏鹏似乎还没够，盯着被李阿姨拿走的碗，不乐意地道：“饿……” “不能再吃，”萧教授摸了摸鹏鹏的头，循循善诱地道：“你已经饱了，要乖乖的，弟弟、妹妹都在旁边看着呢！” “姐姐。”鹏鹏朝周羽看了过去，倒像是要找她撑腰。 周羽摇头，拿起自己的空碗：“我也不吃了。” “不对啊，鹏鹏，你要是叫她姐姐，就得一视同仁，”林扣扣顿时乐了，瞧了瞧周羽，又拿手指指自己，“你也得叫我哥哥。” “你们两个都没有他大。”萧教授好笑地道。 周羽忙回了句：“在鹏鹏眼里，我是能保护她的姐姐呢！” “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啊！”林扣扣故意嘲笑道。 “我也是你姐！”周羽一把拧住林扣扣耳朵，“告诉你，以后要听姐姐的话，别不信啊，把我惹毛，我就去找别人搭档。” “放开，讨厌！”林扣扣一边嚷，一边挣扎。 看着两人打闹，鹏鹏先是好奇，随后竟“呵呵”笑出了声。 那笑容一闪即逝，却落在了萧教授的眼里。 怔了片刻，萧教授伸手摸了摸鹏鹏的头，声音温柔地道：“儿子，以后多笑笑！” 锦城体院羽毛球队备战锦标赛的集训，这天正式开始。 羽毛球东馆一块场地上，周羽正在进行后场扣杀训练，说白了，就是以一敌二打比赛。 给周羽当陪练的，是两名身形高大的男队员，从一上场，全都是后场球。而周羽却受到限制，不准吊短，只许扣杀。 后场扣杀最费体力，将近一个小时的训练，周羽身上的球衣已经湿透，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虚脱倒地。但教练就是不喊停。 既然不许停，周羽便咬牙坚持，谁教她和林扣扣是混双组实力最差的；谁教她不自量力，要跟人家高手一拼高下。 “怎么样？”萧子锋走到场边，问负责周羽与林扣扣训练的混双组秦教练。 “快打残了，这个还能撑一会，”秦教练笑呵呵地道，又用手指了指跟周羽相邻的一块场地：“那个差不多要挂！” 萧子锋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略点了点头。 “别说，这小丫头有股狠劲，到现在没服过软，”秦教练夸赞了周羽一句，随即又道：“不过说实话，体力到底比不上男球员。” “继续吧！”萧子锋没有多做评价，转身往秦教练口中“快挂”的林扣扣走了过去。 林扣扣与周羽待遇相同，也是一对二。两个男队员正对着林扣扣一阵乱杀，而林扣扣练的却是网前拦截。 “哥们儿，手下留点情！”大概是注意到萧子锋来了，林扣扣喊了一声，颇像撒娇。 萧子锋很不给面子地喝了一句：“林扣扣，回头你到赛场上，也这么求对手？” “等一会，让我跟萧指导表个决心，”林扣扣又开始抖机灵，趁机停下，喘着粗气，对萧子锋笑道：“我就嘴上说得快活，绝对会坚持下去，周羽不停，我也不停！” “停！”周羽忽地叫了一声。 “她停了！”林扣扣顿时乐了。 “不好意思，我拍子坏了！”周羽说着，拿着断了线的球拍，便往场边跑。 话说周羽现在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湿淋淋的，赶紧换过拍子，又把水壶拿出来，打算喝一口。 “周羽，还在那磨蹭什么？”萧子锋喊了一句。 周羽哆嗦了一下，水从口边洒了出去。 “拿上拍子，立刻回到场地！”萧子锋又催道。 周羽不敢耽搁，飞奔回到场上，突然发现，对面的陪练换了人。 这是要打车轮战啊！ 周羽不由朝萧子锋瞟了一眼，在跟他视线碰上之前，赶紧挪回来，怕被人家以为自己不服。 “不会吧，真要把她打死？”林扣扣貌似在替周羽鸣不平，其实是为自己讨公道。 “赵子昂和惠英宁前天刚参加过一场测试比赛，他们打败了目前国内混双排名第一的选手，”萧子锋对着已经重新开始的周羽，道：“建议你们回去找比赛视频看一看，赵子昂技术非常全面，善于打控制球，惠英宁也胜在动作细腻。你们自己什么实力，自己应该清楚。如果速度跟不上，前几回合没把对方打死，比赛节奏就会完全被赵子昂和惠英宁控制。” 林扣扣又来了句怪话：“臣妾做不到啊！” 萧子锋转过头，瞧了林扣扣片刻，道：“你的智商，真到91了？” 林扣扣立刻明白了意思，一缩脖子，掉头跑回自己的场地，冲着对面：“哥们儿，拿出吃奶的力气，有本事打死我啊！” 朝着林扣扣那边看了一会，萧子锋又转过头，对周羽道：“十多天的时间，我需要看到你们超乎寻常的进步，周羽，很少有女球手能高质量完成后场大力扣球，但我想在你身上看到，我对此充满信心。” 周羽吐了吐舌头，没人问过，她有没有信心啊！ 秦教练跟着来了句：“我们教练组为你们俩，真是伤透脑筋，最后得出的结论，让你们能迅速变身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突破极限！” “我早突破了！”林扣扣又三心二意地问了句。 秦教练哭笑不得地道：“小子，把你嘴上那点功夫用到训练上，能把网前快速截击练到化境，你以后到哪，都能横着走了！” “要求好高。”林扣扣一边疲于应付，一边还在嘀咕。 “林扣扣，这么会说话，把球拍扔了，到我这边来，咱们慢慢说。”秦教练训了一句。 “来啊，都给我杀，看老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林扣扣立马冲着两名对手大声道。 章节目录 第五十四章 不好的想法 经管系阶梯教室，又到了萧子锋的《体育心理学》大课时间。 周羽埋头翻着专业书，正在临阵磨枪，防备萧子锋一会上课，又把她叫起来提问，话说这都快成萧子锋的习惯了。周羽也是有自尊心的，可不想每回都被问得哑口无言。 右边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提示有新信息。 周羽掏出手机，是秦教练发来了邮件，有关赛前最后一周的训练安排。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项目，周羽啧啧了几声，感觉校队那帮领导，当然包括萧子锋在内，可能不只想让她和林扣扣突破自身极限，还要突破人类极限。 就在这时，林扣扣“嗖”了一声，蹿到了周羽旁边座位上，伸头看看她面前的书，调侃道：“学渣要有学渣的自觉，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瞧你这么开心，这几天是被虐得不够，还是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周羽瞧着林扣扣，倒是活学活用，脱口来了个心理学术语。 林扣扣一乐：“老萧虐我千百遍，我待老萧如初恋。” 周羽送了记白眼：“像你这种智商刚过及格线的，倒是挺会自我安慰啊！” “我就打个比方，话说昨天老萧还表扬我，夸我反应速度上来了，下周在耐力和柔韧性方面继续巩固，就可以出去比赛。”林扣扣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看着周羽，眼皮子眨了半天。 “眼睛抽筋了？别打扰我当学霸。”周羽看看手机时间，萧子锋大概快到了，上一次人家在课上讲的什么，她心里还没谱呢！ “下了课有什么安排？”林扣扣显然不肯挪窝，又冲着周羽问道。 “有时间，就到操场练一会，然后去轻舞飞扬挣钱。”周羽不在意地回道，目光再次落到面前的书上。 “然后呢？”林扣扣追问。 周羽刚想说回家睡觉，却又觉出林扣扣话里有话，转头看了看他：“问那么清楚，想做什么？” 林扣扣顿了顿，嘿嘿笑了两声，将头扭向教室前方。 “快说，到底有什么事？”周羽推了林扣扣肩膀一把，她已经发现，这家伙的耳朵根，非常可疑地红了起来。 “那个……”林扣扣支支吾吾，好一会才道：“我跟萧教授说的那位老中医，地址拿到了，咱俩一块过去？” “你一个人不会送啊？”周羽反问。 林扣扣哦了一声，神情突然局促起来，招呼也没打，坐回到自己之前的座位。 “各位同学，安静一下，现在有事要宣布，”萧子锋一直没出现，倒是系里另一位老师这时走到讲台上，道：“萧老师有急事要处理，今天的课取消，会另选时间补上。” 话音刚落，整个教室已经哄闹了起来。不少人兴高采烈地收拾起东西，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 老师瞧着下面，拿手点了点：“一帮熊孩子，不上课这么高兴！” 周羽已经下了楼，林扣扣又追了上来，舔着脸问：“晚上你那边结束，我请吃饭？” “不去！”周羽头也不回地道。 “去呗！”林扣扣伸手扯了扯周羽的袖子，“你要觉得不自在，把席溪也叫上？” 周羽拍开林扣扣的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才就觉得你不对劲！” 林扣扣眼睛闪了闪，忽地问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礼物？” “不用客气，我不要！”周羽瞧着林扣扣，“有话直说，如果对我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当心我跟你翻脸！” “你是不是想多了，”林扣扣撇了撇嘴，“我从没把你当女的看！” “姐妹，什么意思？”周羽盯着林扣扣，越发觉得，他在打什么歪主意。 “今天是席溪生日吧？”林扣扣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腼腆。 “你怎么知道？”周羽心里动了动。 “席溪在朋友圈发鸡汤，我看你点了蜡烛，”林扣扣正说着，发现周羽拿眼瞪着自己，赶紧纠正道：“嘴瓢了，是看到点了蜡烛的蛋糕。” “跟你有什么关系？”听林扣扣又扯到席溪，周羽突然有一种，这家伙不简单的感觉。 “帮个忙！”林扣扣还没说什么忙，自己先贼贼地笑了，“晚上把她叫出来吃饭，就当你请客，我出钱！” 周羽揣摩着林扣扣表情，“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在周羽逼视之下，林扣扣抓了抓自己的头，“你不是说，席溪从小到大都在照顾你吗，人家过个生日，你不能没一点表示。” “这么替我着想？”周羽算是明白了意思，只觉得好笑，故意道：“那是我跟席溪的事，你掺和什么，咱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吧？” 林扣扣一跺脚，像是下定了决心，四下看了看，挨到周羽耳边说了几句。 “开什么玩笑！”林扣扣刚说完，周羽就嚷起来。 林扣扣一脸不满：“我是真心的！” 周羽直言不讳：“不合适，你比席溪小六岁呢！” “真爱跟年龄没半点关系，人家相差几十岁的都能在一块，不信你以后试试！”林扣扣来了句。 “闭嘴！”周羽差点要拿脚踢林扣扣，“警告你，不许害我朋友！” “好吧，就算咱们不是朋友，也是同学、队友还有搭档，我人品怎么样，你摸着良心说说，现在就让你帮我们创造点接触机会，就推三阻四，太让我失望了！”林扣扣倒委屈了。 两人正在争执，有经过他们身边的，不免看了过来。 周羽往旁边站了站，耐心地道：“席溪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不会？”林扣扣瞪大了眼睛。 瞧出林扣扣此时一脸的不痛快，周羽倒有些犹豫。其实林扣扣除了有点孩子气，还挺有责任心，愿意替别人着想，也知道上进，而且比席溪以前认识的那些男朋友都要……单纯。 “成了，我给她打电话！”林扣扣来了个当机立断，“自己解决，总可以了吧！” 二十多分钟后，周羽走进萧家的院子，站到了小楼外面走廊上。 按了半天的门铃，屋里没有人回应。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客厅大门开了一半，可周羽伸头叫了几声，却没人回应。 周羽心里纳闷，为萧家服务的是一对老夫妻，李阿姨专管日常杂务，她丈夫老李负责做饭买菜。萧教授社会活动多，可有个鹏鹏在，家里总归会有人的。 “鹏鹏，你在吗？”周羽又问了一声，依旧无人回答。 略想了想，周羽便往院子外走，打算训练结束，去轻舞飞扬之前，再过来一趟。 林扣扣算是豁出去了，当着周羽的面，给席溪打了电话，请她晚上出来烧烤。听说周羽也在，席溪也没多想，便答应了。 挂掉电话，林扣扣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便急着要去给席溪订生日蛋糕还有买礼物。临走之前，林扣扣将写着老中医地址的纸条塞给周羽，让她帮忙跑一趟腿。 院子外，周羽迎面和远远过来的李阿姨碰上。 “李阿姨。”周羽立刻叫了一声，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把纸条拿了出来。 “是周羽啊！”李阿姨说着，站到了周羽面前。 纸条递到人家手上，周羽正要道再见，无意中发现，李阿姨神色不太对。 周羽不由多看了人家两眼，倒是李阿姨主动道：“萧教授这几天咳得越来越厉害，老李就去找了萧先生。下午尚先生到了家里，陪老先生去体院医务室检查，然后医生说情况可能不好，让马上去外面医院。” “什么病啊？”周羽大吃了一惊。 “不知道呢，刚才我们两口子都跟去了医务室，听尚先生给萧先生打电话，医生怀疑是肺部出了问题，”李阿姨表情越发沉重，“千万别出什么事啊，老先生不容易，这么大年纪，还有个小的等着他照顾。” 周羽听得挺不好受，当初乔芳还有郭炳辉病倒时，她真是急死了。哪家遇到这种事，都挺难熬的。 “师兄过去了吗？”周羽不免问了句。 李阿姨欲言又止，最后摇头，道：“主人家的事，我不能乱说的。” 周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开话题：“鹏鹏呢？” “萧教授心疼儿子，等他睡了午觉才去的医务室，鹏鹏一般要睡一个钟头，我特意赶在他醒之前回来的。”李阿姨回道。 周羽点了点头，看着李阿姨进了萧家小院，便准备去操场。 这边周羽还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惊呼：“门怎么开了，我记得明明锁上了呀！” 周羽赶紧停住，想了想，又回身往萧家走去。 在萧家楼上楼下找了个遍，周羽和李阿姨都有些傻眼。鹏鹏突然不见了，应该是趁着家里没人，自己开门出去的。 第一时间，周羽给萧子锋打了电话，把情况跟他说了。 之后，周羽按照萧子锋的安排，和李阿姨兵分两路，一个去鹏鹏身上定位器显示的围棋馆，一个到体院保卫处去调监控。 此时周羽刚从围棋馆里跑出来，萧子锋的电话便到了。 “找到鹏鹏了？”萧子锋直接问道。 “围棋馆四周的草坪还有棋馆几层楼，我都找过了，他不在，大概离开了。”周羽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四处张望。 “定位上显示，他又在往网球场那边走。你马上过去，我已经开车往回赶，一会儿就到。”萧子锋快速说完，立刻挂断了电话。 周羽又转身，往网球场那边走。 这时刚到下课时分，校园的路上，不少学生在那儿走着。周羽一路说着“借过”，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离网球场大约一百来米，周羽远远望过去，似乎看到一处护栏边，有人站在那儿，很像是鹏鹏。 一辆灰色的小汽车正停在那人旁边，将人挡了一大半。周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心里着急，干脆跑了起来。 萧子锋的电话又打来，周羽赶紧停下，可还没等她接，手机里却传出了忙音。 周羽再打回去，语音却提示，机主正在通话中。 章节目录 第五十五章 反派 周羽离得近了点，注意到刚才遮住她视线的，是辆灰色奔驰。此时换了个角度，周羽看得清楚，护栏那边站着的，的确是鹏鹏。 心里松了口气，周羽一边继续打萧子锋电话，一边往鹏鹏那儿走。 手机还在占线，周羽又等了一会，到底挂了。 等周羽再抬头，意外发现，一个女子站到了鹏鹏旁边，一手拿着电话在讲，另一只手……很不优雅地抓着鹏鹏衣服后领。 鹏鹏明显很不舒服，想要挣开女子。可只要他一动，女子的手便会更紧。此时鹏鹏神色已经开始焦躁，一直在扭动身体。周羽看得眉头直皱，这种犹如把人拎起来的手法，实在粗鲁。 而令周羽更意外的是，如此对待鹏鹏的……居然是傅筱月。 傅筱月似乎讲完了电话，手机拿了下来，却还是抓着鹏鹏不放，语气十分生硬地道：“鹏鹏，你这样很不乖，知道吗？我给你哥哥打电话了，他一会就到，老是自己跑出来，爸爸和哥哥以后都不喜欢你了。” 傅筱月的口吻，显得与萧家很熟。周羽不算意外，毕竟人家是萧子锋前女友。不过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别说鹏鹏，连周羽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像吞了只苍蝇一样膈应。 电话这时响了，屏幕上闪出萧子锋的名字。 周羽刚要按接听键，不远处的鹏鹏冷不丁大叫一声。 鹏鹏终于发作了，起初只是奋力地想从傅筱月手里挣脱出来，没想到傅筱月不但不松开，甚至还扯住了鹏鹏一条手臂。两人都不示弱，结果便拉扯了起来。 周羽快越过那辆奔驰那边时，鹏鹏正声嘶力竭地大吼：“不好！” 被激怒时的鹏鹏，力气总是出奇得大，几个回合后，硬是甩开了傅筱月。 能看得出来，傅筱月这人挺倔，到这时候了，也不肯放过鹏鹏。就算鹏鹏吓到跑起来，傅筱月还在后面紧追。 “傅小姐，你别追他！”周羽急得叫了出来。她在网上找过自闭症的资料，病人无法承受外界强烈的刺激，严重的话，会导致病情加重。 傅筱月也是够了！ 不知道是傅筱月突然走神，还是被什么东西绊到，突然之间上半身猛地前倾，脚下步伐明显乱了。 “小月！”一个男人从奔驰的驾驶座跑下来，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便冲向了开始踉跄的傅筱月。 也就几秒的工夫，傅筱月先栽到地上，没一会，她正前方的鹏鹏也倒了。 奔驰车里出来的男人冲到傅筱月那儿，瞧着神情焦急，伸手将她扶抱起来。 周羽到跟前时，看到傅筱月手还扯着鹏鹏的一只脚，看来他是被人拽倒的。 鹏鹏被周羽扶起，“哇”地一声便哭了起来，指了指自己右腿膝盖：“疼！” 就在周羽弯下腰，替鹏鹏揉腿的时候，一只脚突然朝鹏鹏后背踢过来。鹏鹏晃了晃，扑到周羽身上，两人一块倒地。 鹏鹏哭得越发厉害，周羽被压得不能动，只能先哄道：“鹏鹏不怕，我在这儿……” 周羽的话都没说完，转眼鹏鹏便被人提起，随后按倒在地。 周羽爬起地时候，正看到那男人一手掐住鹏鹏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便要朝他的脸砸下去。 “干嘛打人！”就在拳头下来的瞬间，周羽猛地用自己身体将那人搡开，随后伸出双臂，试图将鹏鹏保护住。 那男人大概没想到，这个子小小的女孩，敢跟他对着来，指着周羽怒吼：“你眼睛瞎了，是他先对小月动的手，老子最恨男人打女人！” 周羽已经扶着鹏鹏站起，挡在鹏鹏跟前，确定那男人一时抓不到他，随后也气冲冲地道：“你乱说，我看得清楚，鹏鹏根本没有打人，是傅小姐自己摔倒。傅小姐还追着我们鹏鹏不放呢，她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是一伙的，还跟我狡辩！”那男人冷笑一声，“本来这小子让我打几拳，这事也就了了，看你蛮不讲理，今天他要是不跪到地上，跟小月道歉，就别想走人！” “不可能，他又没错，对了，我刚才还看到你打人了，现在要你道歉！”周羽又怼了回去，实在是瞧着面前这人，嘴脸像极了李帆，讨厌得要命。 傅筱月一直站在旁边，这时整理好刚才倒地时弄皱的衣服，看了看周羽和鹏鹏，脸上也没了一贯的温婉表情，淡淡地说了句：“徐助理，走吧！” “不能走！”那个被称作徐助理的人死瞪着鹏鹏，带了点宣誓意味地道：“小月，只要我在你身边，谁都不能动你半根毫毛！” 周羽瞧着傅筱月，刚才到底什么情况，傅筱月比谁都明白。可人家只管往车那边走，感觉是不打算说真话了。 鹏鹏站在周羽身后，身体有些哆嗦，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 “别藏在女人后头，出来跟老子打一架！”徐助理又冲着鹏鹏挑衅道。 周羽气得要跳起来，对着徐助理吼了回去：“这里是体院，你敢耍流氓！” “周羽，什么事儿？”网球场那边，几个小伙子站在护栏后面问。 看到是林扣扣那帮朋友，好歹也是他们队长，周羽立刻指着徐助理，冲小伙子们发出召唤：“他刚才打人！” “什么意思，敢对我们队长动手！”小伙子们立刻不干了，眼见着从网球场里一个个冲了出来。 “怎么，还想打群架？”大概看到小伙子们个个壮实，徐助理原本汹汹的气势，明显弱了下去，却还色厉内荏地道：“你们是哪个系、哪个年级的，体院学生一点素质都没有，刚才这人袭击女孩子，你们还想反咬一口！” 周羽火了起来，这回直接怼上傅筱月，冲着奔驰那边喊道：“傅筱月，你刚才抓着鹏鹏衣服，想控制住他，鹏鹏一直在躲，你还不放，最后怎么摔的，我全看到了，你不能赖在鹏鹏身上，把话说清楚！” 气到这程度，周羽干脆直呼其名了。 已经站到车边的傅筱月神色冰冷，却不回周羽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错了不认，还要甩锅到别人身上，”徐助理干脆威胁起了周羽，“我现在就把你还有你这个同伙的所作所为，向你们院长反应，知道是什么后果吗，告诉你，处分都别想，让你们直接滚蛋！” 根本没看徐助理，周羽只管怼傅筱月：“傅筱月，把实话说出来，鹏鹏是乖孩子，他什么都没做，你要不讲道理，我一定跟师兄说！” “周羽，想告状是吧，请便！”傅筱月的脸彻底黑了，直接开门钻进车里。 “警告你们，都不许走！”徐助理瞪了众人一眼，走到奔驰边，打起了电话。 “到底谁先动手打人的？”一个小伙子疑惑地问。 “你们还不信我，我周羽从来不说谎！”周羽急得跺了脚，将刚才发生的事，源源本本告诉了在场的人。 “我……靠！”一帮人这下都怒了，全站到了徐助理那儿，“这是欺负到咱们体院头上了！” “坏蛋，恶人先告状！”周羽也走过去，朝着徐助理大喊。鹏鹏见状，又跟到周羽后头。 车里的傅筱月很不高兴，打开车窗，冲着徐助理道：“没什么好说的，那个孩子精神有问题。” 傅筱月说着，往周羽身后的鹏鹏那儿看了一眼。 周羽目光猛地一紧，就为这句，周羽已经把傅筱月彻底打入了反派行列。 “搞半天是个精神病。”徐助理脸上立马露出不屑，此时似乎电话通了，“喂喂”两声之后，这人脸上堆起了笑容，拿着手机道：“是院办的仇主任吧，我是鸿兴集团的小徐啊，哎，哎，您好，我们还没走呢，就想跟你反应一点情况……” 话说到这里，徐助理绕过车头，坐进了车里。 周羽此时却盯紧了车窗后的傅筱月，憋了半天，说出一句：“傅筱月，你和萧师兄认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鹏鹏生了什么病，他没有精神问题，你这样说鹏鹏，就是造谣，太过分了！” 傅筱月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反问一句：“周羽，你用什么身份指责我？” 周羽没听懂傅筱月的意思，越发觉得她可恶，明明是她做得不合适，却当着周围那么多人的面乱说，还振振有词。 徐助理打完了电话，又从车里出来，指着众人，再次气势凌人：“你们几个都给我等着，校领导一会就过来，跟老子在这横，我会让你们知道，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这人还真认识校领导？ 周羽到底愣了一下，原以为有人吹牛，没想到是真的。 从一进大学，乔芳就叮嘱周羽，好好学习，遵守纪律，不许闯祸。这要真闹到院领导那儿，然后背上一个处分，怎么跟……妈妈交代？ “坏蛋!”鹏鹏突然叫了一声。 回头看了看鹏鹏，周羽才发现，他已经被眼泪、鼻涕糊成了大花脸。 从随身包里掏出纸巾包，周羽正要递给鹏鹏，又想到他不会照顾自己，干脆抽出纸巾，替鹏鹏擦起了脸。 此时的小汽车里，傅筱月隔着车窗，目光直射周羽。 这个被尚可拿来冒充萧子锋女友的小丫头，从一开始，就让她心里生出危机感。虽然萧子锋主动做了澄清，可傅筱月今天再遇上她，莫名地觉得，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会因为这个周羽，再也找不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六章 我跟你道歉 等鹏鹏脸上干净了，周羽将纸巾扔进不远处垃圾箱，回来问他:“好点没有？” 虽然脸上还带着尚存的惊惧，鹏鹏情绪比刚才平静多了，听到周羽的问题，看了她一眼。 瞧着鹏鹏，周羽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耳朵上轻拧了一下。这是小时候，她和辉辉玩闹时，最喜欢的动作。 鹏鹏似乎有些不乐意，脖子扭了扭，不过仅此而已，随后还往周羽这边靠了靠。 周羽笑起来，她瞬间想通了。 就算有人把黑状告到校领导那边，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谁都不能欺负鹏鹏，这一点，总归没错的。在周羽眼里，鹏鹏就像另一个辉辉。这一次，她要用力保护。 “徐助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中年男人骑着辆电瓶车，远远地过来了。 “仇主任，不好意思啊，还让您特意过来一趟，”徐助理故意说得大声，走到中年男人车边，“我是不想添麻烦，不过体院有些学生太欠管教，如果在学校里不给他们纠正过来，到社会上怎么了得！” 说到这里，徐助理故意朝周羽这边扫了一眼。 “对，对，是我们管理上出了问题，回头一定好好教育。”那位仇主任还没问具体什么事，直接道起了歉。 “仇主任，我们到旁边谈。”徐助理笑着道。 两人走到一处没人地方，头顶着头说了起来。 周羽远远地瞧着。话说锦城体院领导太多，周羽就在开学典礼上见过一回，只记得胖胖得像尊弥勒佛的院长，别的领导基本没印象，谁知道这位是何方神圣。 “他谁呀？” “我刚查了，院办一个副主任，说是管对外事务的。” “好大的官，把我吓死了！” “还以为他能把院长请过来，就来了这么一位？” 有人走到周羽跟前，压低声音道：“周羽，你先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几个替你打掩护。” “我不走！”周羽摇头，她才不跑，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怂了。再说也跑不了，傅筱月早知道她是谁。 “仇主任，不过是一点小误会，我们不追究了！”傅筱月忽地从车里下来，走到各点一支烟，已经开始吞云吐雾的两个人跟前。 看了看鹏鹏，周羽拿起手机，准备给萧子锋打个电话。这才发现，手机早自动关机了。 李阿姨匆匆赶过来时，仇主任早抽完烟，正一脸严厉地教训周羽：“你怎么就听不明白，过去跟傅小姐和徐助理道个歉，人家也就不追究了，你要是犟头犟脑，我不能保证，体院会对你做纪律处分。” “我又没错！”周羽不服气。 真没想到，仇主任听徐助理说了几句，就不分青红皂白，逼着周羽认错。 “凭什么道歉，别当我们学生好欺负！”那几个小伙子也嚷了起来。 “起哄什么，非要把事情闹大，毁了自己前途才高兴！”仇主任猛地转头，冲着众人瞪了过去。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们没关系！”周羽大声地道。 仇主任回过脸，拿手指着不听话的周羽：“这两位今天来体院商谈合作，是我们客人，刚才他们也跟我说了，之前不知道这男孩是萧教授家的，就当误会一场，也不打算计较。可你们到底把人打了，总不能当没事吧，过去认个错，又不少你一块肉！” 没想到还有这么处理事情的，周羽瞧着仇主任，眼泪差点气出来。 “鹏鹏没有打人，我也没动手，为什么要道歉，那个男的拿脚从后面踢鹏鹏，你怎么处理！”周羽小脸已经胀得通红。 “太不公平了！” “周羽，绝不道歉！” “我们要求看监控！” “学校要是这么办事，还不如报警！” …… 围观的学生们，这下全不干了。 仇主任不免有些恼羞成怒：“一个个想干什么，不把校规校纪放在眼里？” 此刻，靠在奔驰边上的傅筱月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神色不免有些不耐烦。 “小月，先等一会，让那丫头道歉，咱们就走，不能让这帮学生太嚣张。”徐助理一直在打量傅筱月神色，赶紧哄了一句。 “我跟马理事长约好喝下午茶，不能让人家等我吧！”傅筱月不悦地道，随后朝着周羽那望了一眼：“我刚才都说算了，你还不依不饶，回头我怎么跟子锋交代？” 徐助理眼珠子转了转：“你早不说，那傻子是萧子锋弟弟，没事，我后来不是放过他了吗，主要是那女的，太刁蛮了，居然指着鼻子骂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做什么，能别拉上我吗？”傅筱月甩过去一句，回身便要坐进车里：“她不道歉就算了，不是还有校纪吗！” 徐助理眼睛一闪，马上殷勤地替傅筱月打开车门。等她进了里面，徐助理又朝着仇主任招了招手，把人叫了过去。 几分钟后，仇主任从徐助理那儿回来，对周羽道：“行了，今天到此为止，你明天到院办来一趟！” 知道处分是逃不过了，周羽越发气鼓鼓的。 倒是李阿姨在旁边劝道：“我们走吧，事情闹大了，对鹏鹏也不好，萧教授还住着院呢！” “我就是没错！”周羽想了半天，冲着正要上车的徐助理吼了一嗓子，拉住鹏鹏的手，也就打算离开了。 “不行，是他们欺负人，不道歉，就不给走！”几个小伙子却不干了，干脆挡到了奔驰车前。 “你们想干什么？”仇主任这下气得要蹦。 周羽有点傻住，她都打算忍气吞声，兄弟们倒上去了。这下，周羽也不好意思自己先撤。而鹏鹏见周羽不走，不管李阿姨在旁边怎么劝，就是不肯起驾。 “萧先生来了！”李阿姨眼尖，一下看到远远走过来的萧子锋。 仇主任一扭头，就跟看到救星一样，迎向萧子锋道：“萧老师，周羽是你们班上的吧，她这祸可闯大了！” 大概是看到萧子锋，傅筱月从车里走了下来。 “为什么要围着车？”萧子锋目光在傅筱月那儿停留不过半秒，便问挡在车前的几个小伙子。 “他们欺负周羽和她朋友！”其中一个大声回道。 萧子锋愣了一下，看向周羽，随后道：“知道了，后面的事，我来解决，不过无论怎么说，拦着别人的车都是你们不对，散开吧！” 半个多小时后，校保安处监控室外，萧子锋和仇主任一块走了出来。徐助理一脸悻悻地跟在后面，埋着头走出保安处大厅，直奔停在外面的奔驰车。 “子锋说什么没有？”傅筱月略带些焦急地问。 徐助理坐到驾驶座上，含糊地回道：“里面都是他们的人。” 傅筱月拧了拧眉头。 今天为了替鸿兴集团游说商业合作的事，傅筱月陪着鸿兴老板李世鸿的亲信徐助理过来锦城体院。本来她挺期待跑这一趟，因为鸿兴这次赞助的对象便是锦城体院羽毛球队。好吧，傅筱月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能见萧子锋一面。 刚才在网球场，看到鹏鹏一个人站在那儿，傅筱月简直以为，是上天给她机会，让她可以顺理成章地重新接近萧家人。 没想到的是，事情却被徐助理搞砸了。 傅筱月老早就看出来，这人对自己有意思。此人虽然称得上年轻才俊，可与萧子锋相比，却是云泥之别。而且傅筱月今天还发现，姓徐的不仅莽撞，而且愚蠢得要命，简直就是成心给她和萧子锋捣乱的。 当然，最能捣乱的还是那个周羽。在傅筱月看来，她的心机不容小觑，比自己年轻时候厉害不要太多。刚开始，徐助理让人逼周羽道歉，傅筱月顺水推舟，不过想借机杀杀周羽锐气。结果，后面的事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萧子锋出现之后。显然，这一切都是周羽早就安排好的。 “从没这么丢脸过！”徐助理用手搓了搓自己脸，“回头还不好跟李董交代，他怎么就看上萧子锋了呢？” “徐助理在怪我吗，”傅筱月望向车前方，冷冷地道：“我当时就说，不用跟他们浪费时间，你不听我的。” 徐助理张了张嘴，忙又陪起笑：“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傅筱月却推门下车，朝着保安处大厅走去。 周羽正带着鹏鹏在大厅长椅上坐着，见到萧子锋出来，便站了起来。 没等他们走过去，原本站在大厅外的几个小伙子已经冲到里面，将萧子锋和仇主任围住。 “怎么还不走？”仇主任冲着几个人训道。 “我们不是在等处分吗！”站在最前面的小伙子嘻嘻笑道：“明天我们和周羽一起去院办。” “不用去了，你们没有错。”萧子锋道。 仇主任冲小伙子们投过去一记白眼，又略有些心虚地跟萧子锋商量：“刚才徐助理认了错，态度还挺诚恳，要不这样，萧老师，咱们以和为贵，毕竟他们是代表鸿兴集团过来谈赞助的事，而且是定向校羽毛球队赞助。” 萧子锋微微蹙着眉头，像是在斟酌。 周羽表情紧张地盯着萧子锋。 刚才是萧子锋提出到保安处查监控，以确定责任在谁。周羽心中坦荡，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信，监控也像仇主任那样不分黑白。 可现在吧，周羽挺担心萧子锋听信什么“以和为贵”，原则性的问题，怎么可以妥协？ “我知道你弟弟这次吃了亏，徐助理也表态，如果鹏鹏受了伤，他会承担医药费，”仇主任小心地看看萧子锋,“对了，院长还有我们主任下午一听说萧教授住院，立刻赶去探望，学校领导对于萧教授一直非常尊重和关心……” 这话带着弦外之音，仇主任很精明地留下半句，让萧子锋自己体会。 “子锋，伯父病了？”傅筱月正好走进大厅，听到仇主任最后一句，忙上前问道。 萧子锋这时抬起头，头一回拿正眼瞧了瞧傅筱月，问：“跟你在一起那人呢？” 仇主任愣了一下，观察萧子锋半天，大概是见他神色平静，以为人家听进去自己的话了，不由笑道：“还是萧老师宽宏大量，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果然不一样，讲的就是个气度。” “他……在外面。”傅筱月注视着萧子锋，表情却有些复杂。 “以和为贵是吧，跟他聊聊！”萧子锋淡淡地道 “我这就去把人请进来。”仇主任笑着说了一句，便要往外走。 “到外面吧，地方大一点。”萧子锋回道，越过傅筱月，迈步往外走去。 周羽还在发愣，已经站在大厅门口的萧子锋转过头，对她道：“把鹏鹏带出来！” 猛地回过神，周羽拉上鹏鹏，追到外面。 萧子锋很快走到院子中央，抱着双臂站在那儿。而那位徐助理，已经由仇主任陪着过来了。 “这几个意思，放过他了？”几个小伙子也跟到了外面，脸上全是不服。 周羽走到萧子锋旁边，到底没忍住：“师兄，要是以和为贵，我们根本用不着到这边来，那个徐助理必须跟鹏鹏道歉，这才是合道理的。” “周羽，又犯浑了!”仇主任领着徐助理到了跟前，递过去一记警告的眼色。 “不需要人家道歉。”萧子锋说着话，伸手摘掉腕上的手表，递给了周羽。 周羽没明白意思，接过了手表。而看到这一幕的傅筱月，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 徐助理已经换了副面孔，冲着萧子锋，笑容堆得满满的：“萧先生，我们李董一直很欣赏你……” 萧子锋直接将对方的话打断，面无表情地道：“是这样，我打算跟你道歉，不过，稍微等一下。” “谁都不用道歉，大家这就握手言和，”仇主任在那儿打着圆场：“以后还有很长的合作。” 仇主任的话刚一说完，傅筱月已经惊呼出来：“子锋，不要！” 也就是突然之间，萧子锋一把薅住徐助理脖子上的领带，瞬间一记老拳，正中他下颌。 这一拳肯定很重，周羽看着徐助理两腿软了，被萧子锋随手一扔，整个人像团棉花，瘫倒在地上。 “萧老师，干得漂亮！”小伙子们顿时激动起来。 “我弟……是你随便能动的？”萧子锋蹲到徐助理旁边，用手拍拍他的脸，“好了，我现在跟你道歉，满意了吗，不服可以再来找我，老子随时等着！” “萧老师，你这样……”仇主任已经傻了。 “师兄，好棒！”周羽直接跳起来，转头对鹏鹏道：“你哥哥好厉害，替鹏鹏打坏蛋了！” 徐助理躺在地上，眼神呆滞地看着萧子锋，完全没了反应。 “觉得自己吃了亏，可以报警，我陪你到里面待几天。”萧子锋说着，站起来了身。 “子锋，我没想到，他会对鹏鹏动手，我……”傅筱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连说话的声音，也发起了抖。 萧子锋没有理会傅筱月，从周羽那儿拿回手表，低头戴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五十七章 浅薄心机女 此刻，周羽带着鹏鹏坐在保卫处外的水泥花坛上，焦急地等着萧子锋。 萧子锋那一记老拳，打得徐助理半天不能动弹。最后保卫处的人又把所有人都请了回去。现在已经过去十来分钟，萧子锋一直没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要不，我们去看看吧？”周羽转过头，跟鹏鹏商量道。 萧子锋进去前，嘱咐他们俩在外面等一会。周羽这头守着鹏鹏，那头又在替萧子锋瞎担心。 鹏鹏自然不会理周羽，只管将脖子上的口琴，在手里翻来倒去地摆弄。 “周羽，还在等啊？”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才跟进保卫处的小伙子，朝着周羽这边走过来。 周羽一下蹦了，问道：“里面怎么样？” “老萧好像是给那什么徐助理的老板打了个电话，眼瞧着姓徐的怂得神速，脸色煞白，差点就要跪了。”其中一个笑嘻嘻地道。 “结束啦?”周羽疑惑。 “还能咋的，那家伙碰上老萧，一点战力都没有，浪费咱们时间！”小伙子们没说几句，互相打打闹闹地走了。 周羽又坐了回去，托着腮，继续往保卫处那边瞧着。 好在没一会，萧子锋到底从里面走了出来。 “起来吧，带你到医院做检查。”萧子锋到了跟前，对着还坐在花坛上的鹏鹏说了句。 “不好！”鹏鹏明显不乐意，还将脸藏到周羽身后。 “别害怕，就查一查有没有受伤。”周羽转过头劝道。 鹏鹏坚持：“不好！” “怎么办？”周羽看向萧子锋。 略想了想，萧子锋上前，弯下腰道：“鹏鹏，爸爸生病住院了，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好一会后，鹏鹏露出了脸，随后拉住周羽的手：“姐姐。” “我也去，是吧？”周羽明白了鹏鹏的意思，爽快地道：“没问题，不过咱们先做检查，再去看你爸爸,你答应了，我就跟你走。” 好一会后，鹏鹏嗯了一声。 萧子锋看了周羽一眼，随后道：“在这儿等，我把车开过来。” 周羽带着鹏鹏坐上车，琢磨了半天，忍不住又把心里那点忐忑问了出来：“那个家伙不像肯善罢甘休的，他会不会报复啊？” 萧子锋示意周羽替鹏鹏系好安全带，才回答：“不知道。” 周羽迟疑，又问：“师兄……会被叫去院办，然后被处分。” “有可能，”萧子锋瞧向周羽，半开玩笑地道：“不过没关系，今天的监控，我已经拷了一份，到时候带上啤酒和花生米，陪着院长边吃边看。” 刚才在保卫处查监控，看到那个姓徐的从后面对鹏鹏下手的那一刻，萧子枫的怒火便窝在心口。能忍到保卫处外，已经算是给体院面子。 很久没那么冲动了，今天冲动这一下，萧子锋其实觉得很爽，就算被院长叫去训一顿，也挺值得。 倒是周羽此时的表情，是真的替他担心。 “我当运动员时，就经常背处分，”萧子锋跟周羽吹了个牛，“现在对我来说，不过是多一件，还是少一件的问题。” 周羽睁大眼睛，呵呵笑了出来，心里越发敬佩，她这位萧师兄太酷了！ “你别笑，仇主任后来叮嘱我回头好好管一管你，我只回答三个字。”萧子锋又道。 “哪三个字呀？”周羽凑过头问。 “就是……‘管不了’，”萧子锋回道：“有什么样的辅导员，就有什么样的学生。” 保卫处里，仇主任一个大男人，絮絮叨叨地抱怨了周羽半天，说她得罪了合作伙伴，让体院非常被动，合作项目很可能要泡汤等等。 萧子锋回敬的可不止三个字，他是直接打电话给了鸿兴集团的老板李世鸿，将下午发生的事告诉对方，当着徐助理的面，让他管好自己手下。 周羽赶紧又卖了个乖：“师兄，我不难管吧！” “也未必！”萧子锋故意回了句，准备要发动汽车了，又转过头，看向周羽：“对了，我还没向你表达感谢，今天你保护了鹏鹏，我挺替他高兴，终于有了真心对他的朋友。” 周羽倒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没啦！” 此时的周羽，小脸居然有些红，笑得有些憨憨的。萧子锋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直到周羽望过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唐突，忙收回目光，道：“耽误你训练了吧？” “没关系的，就当我偷一天懒！”周羽歪着头道。 “我记得你明天早上只有两堂课，下了课到东馆，把今天的训练补回去。”萧子锋转眼又变回了六亲不认的萧指导。 周羽吐了吐舌头，却突然想到一件事，“不是说傅筱月和那个人是来谈赞助咱们校队的事儿吗，会不会被我搞黄了？” 之前情绪太激动，周羽没顾得上多想，到后头才反应过来，好象这不是小事。 当初周羽在商港俱乐部的时候，只要有赞助商过来参观，从老板到队员简直把人家当财神爷一样捧着。按照冯教练的说法，那是衣食父母。 “这还能不黄？”萧子锋随口回道。 “院长会不会不高兴？”周羽小心脏不由跳了跳，这后果…… “小丫头，操那么多心做什么？”萧子锋从后视镜看了眼表情又紧张起来的周羽，“赞助校队的事，我已经跟院长谈过，虽然是有人送钱上门，不过那家赞助商的名字太难听，我可没办法容忍，队员球衣背后印上‘鸿兴’两个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混道上的。” 周羽哦了一声，却又瞧瞧萧子锋，疑惑他是在宽慰自己。 “晚上要去轻舞飞扬上课？”萧子锋这时岔开了话题。 “还有一个多小时，陪鹏鹏做检查，再去看萧教授，正好够了，对了，萧教授现在怎么样了？”周羽道。 “进医院就安排做核磁共振，我过来的路上，尚可打电话，说片子出来，给医生看过，的确有一点问题，不过没有之前认为得那么严重，具体还要等其他的检查报告。”萧子锋道。 “那就好，”周羽松了口气：“我就觉得吧，萧教授肯定会没事儿的。” “鹏鹏，今晚去我那儿好不好？”萧子锋这时问了一句。 鹏鹏没有回答，从一上车，他就在那有一下、没一下抠着车窗的玻璃。 萧子锋无奈地笑笑，继续开着车。 锦城大学医院外，萧子锋站在一间花店外，正隔着橱窗往里面望着。 在门诊那儿给鹏鹏做过检查，准备去萧教授病房前，周羽便提出，要去买一束花，因为她妈妈说过，去看病人不能空着手。 尚可正好打来电话，说是护士让家属准备一些护理用品。三个人先找了间便利店，等萧子锋采购出来，周羽带着鹏鹏已经进了旁边的花店。 此时的店里，鹏鹏紧跟在周羽后面，虽然低着头，却用余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五彩斑斓的花束。周羽已经挑好了一束康乃馨，此时拿过店员附送的一枝玫瑰，放到鹏鹏鼻尖，大概是想让他闻一闻。 鹏鹏应该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把头撇到一边，周羽被逗得哈哈大笑。 萧子锋的目光定在周羽脸上许久，直到有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号码，萧子锋稍皱了皱眉头，想了片刻，背对着橱窗，接起了电话。 “子锋，关于今天的事，我很……抱歉。”傅筱月在电话里道。 “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萧子锋淡淡地回了句。 “我开始拉住鹏鹏，是怕他像以前一样乱跑，我打算等你过来，把鹏鹏安安全全交给你，只是我没想到，他现在对我那么抗拒。我记得当年这孩子挺乖的，也愿意听我话……”傅筱月开始解释，说了半天都没停。 “他已经不记得你，抗拒是因为把你当成陌生人。还有，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说得非常清楚，让你别管鹏鹏，周羽马上就过去，你……”萧子锋本来想说傅筱月“多事”，却突然有些兴味索然，傅筱月这个人很没意思，就像他们当年的那一段，看似轰轰烈烈，实质上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个周羽……对你很重要吗？”傅筱月忽地提到了周羽，“就算她现在还不是你女朋友，你已经在考虑，要和她交往了？” “可以了，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遍，不要去骚扰别人。”萧子锋手搭在额头上，傅筱月的多疑性格，真是一点没变。 电话另一边的人，突然不说了。 半天听不到傅筱月开口，萧子锋迟疑着，要不要把电话挂掉。 现在的自己，在傅筱月眼里，大概没了以前的绅士风度。萧子锋对此已经不太在意。事隔经年，再看到傅筱月那一刻，很多他试图忘掉的伤口又被狠狠扯开。萧子锋不是神仙，很多怨艾……至今无法放下。 “谈谈吧？”傅筱月又开了口：“我……” 萧子锋终于不耐烦地打断傅筱月：“没什么好谈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至少你愿意耐心地听我把话说完。” “可以了，你先挂电话，我不想太没礼貌。”萧子锋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傅筱月如此反感，听她说话都觉得烦躁。 “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作为朋友，我有一些忠告，”傅筱月语速突然加快：“周羽跟你不合适，那个女孩浅薄无知，你是个成熟的男人，应该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伴侣。” “傅筱月，你有什么资格随意评价别人？”萧子锋这时候真生气了。 “现在的女孩都太有心机了，她一下抓住了我的弱点，让我在你眼里，成了欺负你弟弟的坏女人，子锋，这样的人，你玩不过她的！”傅筱月因为激动，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傅筱月，忘记你当初对我弟弟做了些什么，非得要自取其辱吗？别在我面前出现，更不要自以为是地对别人指指点点,你没有权利，而我的涵养也没那么好。”萧子锋说到这里，挂断了电话。 章节目录 第五十八章 半个老头子 拿开手机，萧子锋转回身，继续看向橱窗里面。 老板的花束已经快包装好。周羽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块巧克力，掰了一点，趁着鹏鹏没注意，塞进了他嘴里。 鹏鹏开始有些惊慌，身体不由瑟缩了一下。然后没过几秒，鹏鹏眼睛猛地睁大，应该是被巧克力的香浓滋味惊艳到，嘴巴动了动。 周羽一直在观察鹏鹏，看到他后来又把目光落到自己手里的巧克力上，笑得不要太开心。 与此同时，花店外的萧子锋，也在观察着周羽。 这个傅筱月口中浅薄无知又满是心机的女孩，给萧子锋的印象却截然相反。周羽单纯乖巧、心地善良，貌似有点胆小，可倔强起来，爆发力惊人。这孩子干净得如一汪清泉，让人禁不住对她生出保护欲。 然而萧子锋没想到，周羽今天却保护了他毫无自卫能力的弟弟，而且是从傅筱月手里。 萧子锋不明白，本来不相干的两个人，傅筱月为何非要去诋毁周羽。如果是想拿周羽来抬高自己，她这行为不但可笑，而且还反衬出自己的虚伪。 周羽抱着花束，领着鹏鹏走了出来。 “师兄，我们可以去病房了吗？”周羽笑着问道。 萧子锋点了点头，瞧向周羽还拿在手里的巧克力：“什么时候买的？” “刚才在便利店啦！”周羽随口回道，却马上意识到什么，小心地看看萧子锋,“是不是……他不能碰这个？” “他从没吃过巧克力，鹏鹏从小被我妈严格管束，像糖果之类，在我妈眼里，都是不利于健康的垃圾食品，从不让鹏鹏接触，今天……算是你给他打开一扇新的大门。”话说到最后，萧子锋不由笑了出来，实在是周羽脸上那种闯了祸后的心虚表情，让人忍俊不禁。 周羽乖觉地赶紧认错：“知道了，以后再不给他吃了。” 转回头，周羽又哄起了嘴巴还在动着的鹏鹏：“咱们到此为止，巧克力吃多了是不好，会长胖的，还会蛀牙。” 鹏鹏嘴不动了，眼巴巴地瞧着还剩一半的巧克力。 这边周羽屏蔽掉鹏鹏渴望的目光，准备把巧克力收进包里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没收啊？”周羽瘪了瘪嘴，心里嘀咕，刚才光顾着投喂鹏鹏，她都没来得及给自己来一块呢！ “我妈走了好多年，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萧子锋轻叹了一声，又看了看鹏鹏，道：“就让鹏鹏尝一点不同的滋味，也不是不行。” 知道不是没收，周羽在心里松了口气，不过看萧子锋手不放下，又猜不出他什么意思。 “我也很久没吃这个了。”萧子锋提示。 呵呵笑了两声，周羽没敢犹豫，将巧克力放到了萧子锋的掌心里。 长江路西边的一条美食街上，晚上八点多，各家室外烧烤的桌位都已经满了。 席溪指使林扣扣给她们去取橙汁，转头问周羽：“也就是说，你今天完败前女友？” “哪儿呀，我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周羽咯咯笑道，眼睛还在瞟着席溪一出现，便立马化身小伙计，在那忙前忙后的林扣扣。 “后来呢？”席溪又问。 周羽抬头想了想：“在保卫处待了没多久，傅筱月就提前走了，有辆车过来接的她，”说到这里，周羽还声情并茂地拿手比划了一下，“傅筱月上车之前，还回头看了我和鹏鹏一眼，脸拉得好长哦！” “傅筱月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席溪问了句。听她的语气，应该对傅筱月不陌生。 “很厉害的，对吧？”周羽回道。 “比起你，人家当然厉害，”席溪拿着手里的筷子，无聊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傅筱月以前也打过羽毛球，在国家队待过一段时间，是二线队的，成绩并不出色，所以知道她的人不多。退役之后，她去国外念书，一毕业就进了GSM，一直做到高级总监，那是家著名的体育公关公司。现在呢，人家回国，自己当起了老板。” 周羽只能啧啧了，除了当运动员那一段，傅筱月的履历也太漂亮了。 “我问过跑体育口的前辈，当年萧子锋承认过有女朋友，不过没说是谁。记者圈有传是一位很红的女明星，后来被萧子锋亲口否认。有人也提过傅筱月，可她那时籍籍无名，萧子锋也死不松口。所以到现在，没人确定女主角是谁。”席溪说到这里，便笑起来,“没想到，我还靠你拿到这么大的八卦。” “你不会写出来吧？”周羽立刻紧张起来。 “当我狗仔啊？”席溪推了周羽一把，“我是堂堂的体育记者，不靠小道消息挣钱。” 有了席溪保证，周羽也就放心了，继续道：“萧师兄的自传里也没说名字，不过能感觉出，他对女朋友真的一往情深哎!” “那什么自传，我多少年前就跟你说，这书确定不是萧子锋写的，也没有经过他授权，纯属非法出版物，骗你们这些锋蜜的，”席溪趁机吐槽周羽，又提议，“想知道真伪也不难，你哪天去问萧子锋。” “可我觉得挺像的呀，”周羽不肯服输，虽然没胆量去问萧子锋，可好歹有郭炳辉背书：“我师父说过，萧师兄以前是真的喜欢傅筱月，还差点为她退役。” “炳叔说的，我就信，不过萧子锋以前痴情成那样，这样一比，现在有点绝情啊，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席溪也来了兴致。 周羽先往左右看了看，这时凑近席溪：“我之前也觉得不明白，可今天吧，差不多能理解了。傅筱月对鹏鹏大呼小叫，手抓着人不放，也不管他是不是受到惊吓，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鹏鹏精神有问题，我听着都不能忍，何况萧师兄。” 席溪打量周羽片刻，突然一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干嘛呀！”周羽将头一偏，摸了摸被打疼的地方。 “最近吧……也不算近了，自从你上了大学，咱俩十次聊天，九次离不开萧子锋，而且越到后面，‘萧师兄’三个字出现频率越高，”席溪说着，上下瞧瞧周羽，“给个理由！” “我天天见的就是萧师兄，不聊他，聊谁呀！”周羽回得理所当然，却没发觉，席溪问得别有意味。 “席溪，你要的橙汁加冰！”林扣扣乐颠颠地回来了。 席溪瞧了林扣扣一眼，转头问周羽：“你还天天见林扣扣，怎么不见你聊他？” “他有什么好聊……”周羽好笑地道，结果余光瞧见，林扣扣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忙收住笑容，“林扣扣也不错啦，你看他今天这么勤快。” “我哪天不勤快！”林扣扣立刻更正。 “说什么违心话呢！”席溪被逗笑，完全没注意到，林扣扣顿时垮下来的脸。 “你真的跟李帆谈过恋爱？”席溪忽地又问周羽。 “又提那人干嘛！”周羽不乐意了。 想了一会，席溪拍了拍周羽肩膀：“我现在可以肯定，当初你只是被人骗财，绝对没被骗感情！” 这话说完，席溪“噗嗤”笑了出来。 周羽斜眼看着席溪，觉得莫名其妙地，又被嘲弄一回。 林扣扣的自我修复能力挺强，脸上又堆起了笑，殷勤地对席溪道：“你跟周羽聊着，我来烤肉！” “林扣扣，感觉现在懂事多了，”席溪夸奖了林扣扣一句，随后道：“姐姐们今天给你机会锻炼，以后就知道怎么哄女朋友了。” 林扣扣一边烤肉，一边嘿嘿直乐，时不时又朝席溪瞟上几眼。 席溪根本没注意到林扣扣的媚眼，只管跟周羽聊着。 满满一碟烤肉，此刻被林扣扣全端到了席溪面前。 “什么意思啊？”周羽不满地瞪着林扣扣。八字还没一撇，这小子就开始重色轻友了。 “马上要比赛，你又不能吃这些东西。”林扣扣振振有词地回道，又招呼席溪，“多吃点啊，喜欢什么，你再说！” 周羽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知道他们赛前不能乱吃东西，林扣扣还专挑这种闻着味，就能把人馋虫勾上来的地方，到底是为了向席溪献媚，还是来考验她的毅力？ “我饿了，林扣扣，给我找能吃的！”周羽气势汹汹地妥协了。 前几天队里开会，萧子锋特意提醒，越是临近比赛，在饮食和药物上，越要万分小心。因为本次锦标赛参照的是国际标准赛事流程，这其中也包括，所以参赛运动员都要做兴奋剂检测。 “我都说了，不用过生日，你们还这么客气。”席溪吃得津津有味，还故意夹了一块肉，展示给周羽欣赏。 林扣扣将一盒酸奶和几片西瓜，放到了周羽面前。 “你就忍忍吧，我不也没吃吗！”林扣扣居然还对着周羽幸灾乐祸。 周羽白了林扣扣一眼，喝着酸奶冷眼旁观。林扣扣没话找话地撩席溪，不过席溪对烤肉，比对他的兴趣多多了。 这下便轮到周羽幸灾乐祸地对林扣扣递眼色，看他在那儿白费功夫。 席溪吃饱喝足，擦了擦嘴，对周羽道：“天天耳朵里都听你说‘师兄长、师兄短’，搞得我心都痒了……” 林扣扣表情瞬间一变，抢过话道：“席溪，老萧岁数太大了，他都半个老头子了，你俩绝对不合适！” 章节目录 第五十九章 借酒浇愁 “滚一边去！”席溪一把抄起手边筷子，在林扣扣脑门上扫了一下，“当我花痴啊！” “不是就好！”林扣扣捂着头，笑得如释重负。 “回头找个机会，我得同萧子锋聊一聊，最好能做个专访。”席溪一脸的畅往。 “啊？”周羽吃了一惊。 席溪一乐，“萧子锋退役这么多年，只接受过一次专访，就是他夸你那回。话说主持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花瓶，问的什么弱智问题呀，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能采访到萧子锋，一定要挖掘出他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你一定行！”周羽简直不要再赞成，她也好奇，萧子锋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相处时间越长，周羽便越觉得，眼前的萧子锋，和她在电视、报纸、网上还有那本自传里认识的萧子锋太不一样了。 好吧，萧子锋身上，有太多她看不明白的地方。 谁能相信，萧子锋会在保卫处外面动手打人，就为了替鹏鹏出一口气。 还有，下午从花店走进医院这一路，萧子锋当着周羽和鹏鹏的面，把大半块巧克力全吃了。鹏鹏到后头，嘴都瘪了起来。萧子锋却全当没瞧见。 然后去萧教授的病房，萧子锋却只在走廊上站着，无论如何不肯进去，还让周羽偷偷把尚可叫出去，跟做贼一样。 “要采访老萧是吧，这事儿交给我了，”林扣扣迫不及待地在旁边插嘴：“我跟他说一声就成！” “瞧把你能的，我说要你帮忙了吗？”席溪立刻拒绝，“别给我找事啊！” “你放心，我现在比周羽还受宠，老萧非要送我限量版球拍，你问周羽，她有这待遇吗?”林扣扣每每提到“限量版球拍”，总是一脸傲娇。 “行了，我随口一句玩笑，都别当真，”席溪说到这里，朝着周羽道：“不过，最近想采访萧子锋的人可不少。” “为什么？”周羽不解。 “这又要说到商港俱乐部了，”席溪拿起橙汁喝了一口，看向周羽，“鸿兴集团，我好象跟你说过的吧，不久之前收购了商港俱乐部。” “就是把周羽赶出来的那个商港？”林扣扣随口问了出来。 “会说话吗？”席溪教训起了林扣扣,“那是我们周羽瞧不上商港，不想跟那帮人沆瀣一气，自己跳出火坑。” 周羽被逗笑，果然是朋友，无论什么时候，都想着替她保住面子。 不过……鸿兴集团？ 那个向鹏鹏下黑手的徐助理背后的公司？ 周羽不由摇头，还有这么巧的事。 “鸿兴老板可是雄心勃勃地对外宣布，要将商港打造成全国排名第一的羽毛球俱乐部，现在商港已经在搞内部机构改组，正到处招兵买马呢！” 周羽哦了一声，问：“这跟萧师兄有关系吗？” “招兵买马……他们会不会把周羽请回去？”林扣扣想象力还怪丰富，又插起了话。 “有范林和惠英宁在的地方，咱们小羽才不去掺和，”席溪撇了撇嘴，随后看向周羽，“外面有传言，李世鸿有意招揽萧子锋，让他负责商港俱乐部的管理。” “啊？”周羽这下倒吃了一惊。 “哎哟，”林扣扣眼睛顿时亮起，“要是老萧进了商港，咱们不是也能鸡犬升天了吗，我林扣扣要成职业球手了？” 周羽突然觉得，这传言说不定是真的，鸿兴指定要赞助校队，很像特意跟萧子锋示好哎！ 不过，商港还有一个惦记总经理位子好久的范林，他能主动退让？ 想到最后，周羽发现事情复杂，再往下琢磨，她得头疼了。 席溪手机这时响起，到底将周羽从不适合她的严肃思考中拉了回来。 趁着席溪走到旁边接电话，林扣扣低声问周羽：“可以上蛋糕了吗？” “快上吧，饿死我了，酸奶和西瓜怎么够？”周羽往席溪那边看了一眼，催起了林扣扣。 这边林扣扣刚把蛋糕端上来，插好了蜡烛，席溪挂断电话，走了回来。 “哇，周羽，你也太用心了，”看到蛋糕，席溪不要太开心，可许过愿，吹完了蜡烛，却道：“不好意思，我要去赶下一场了！” 周羽和林扣扣互相看了看。 “我们这儿还没结束呢！”林扣扣嘟囔。 “咱们自己人，不在乎这个，下回我请，”席溪笑得开心，“昨天相亲，认识了一哥们儿，看着还算一表人才，刚才人家主动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到外面喝杯咖啡，我都这个岁数了，你们说 ，能轻易放过他？” 十分钟后，林扣扣在路边目送席溪的车远远开走，才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虽然林扣扣这被霜打了的样子，周羽心里的好笑胜过对他的同情，不过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份上，到底忍住。 林扣扣坐到桌边，便开始发呆。 “没关系啦，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人还不错，一定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周羽自然要劝一句。 这种套话完全没效果，林扣扣就跟被冻住一样，脸上全无表情。 周羽也没了辙，只能陪着林扣扣，在那一块干坐了半天，直到她也来了电话。 周羽刚站起身，便听林扣扣有气无力地问了句：“你也要走啊？” “我妈打电话过来。”周羽回了一句，干脆又坐到座位上，实在受不了林扣扣可怜巴巴的腔调。 “陪席溪过完生日了吗？”乔芳在电话里问道。 周羽按习惯向乔芳报备了行程，说好晚上和席溪、林扣扣在一块。其实现在也才九点多，乔芳电话就追过来，显然是不放心。 “一会就结束了。”周羽说着，看了看对面还在魂不守舍的林扣扣，实在不好自己先走人。 “到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乔芳倒也没多问，这时便挂断了。 “我得喝点酒。”林扣扣像是突然回了魂，口中说着，已经飞快转过头，朝着正经过他旁边的伙计招手道：“来一扎啤的！” “你疯啦，借酒浇愁？”周羽这下着急了。 “我这叫失恋，不借酒消愁，还能怎么办？”林扣扣委屈地道，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的盒子，“啪”地拍在桌上，：“她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就差一分钟。” 周羽伸手拿过那只盒子，好奇地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录音笔。 “很贵的吧？”周羽虽然不懂行，不过看着牌子还有做工，就知道不便宜。 “这是钱的事儿吗？”林扣扣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在外头跑了一下午，就为了找这个。上回听席溪说她录音笔坏了。我怕送别的吧，她说不定会猜出我在追她，这个应该差不多，平常能用上。我不想吓着席溪，就打算一点点地接近，让她慢慢了解我的好。” 话说到一半，林扣扣望了望天，自怨自艾地道：”说这些干嘛呀，已经没戏了。” 把录音笔装好，塞回到林扣扣口袋，周羽忽然对他生出一丝同情。原本以为林扣扣就是个傻小子，不过被席溪身上的那种成熟开朗的魅力吸引，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动真心了。 没一会儿，一扎啤酒被送了上来。 拦了几次之后，周羽终于没能挡住林扣扣。只能看着他像灌水一样，一脸悲壮地仰头痛饮。 话说林扣扣酒量真不行，也没喝到1/3，整个人就趴倒了。 这下周羽抓了瞎。林扣扣个头虽然不算高，不过最近体能上去了，看着也有一百来斤的份量，现在醉成烂泥，她怎么把人弄回去？ 想了半天，周羽用手机往系队的群里发了求救信息和定位，只盼着援军赶紧过来。 没一会，郭炳辉电话又打来：“小羽，怎么到现在没回家，你妈急死了，又不好意思再给你打电话，怕席溪不开心。” “席溪有事先走了，然后林扣扣喝得有点多，”周羽说到这里，又无奈地道：“我正等着同学过来，把林扣扣处理好，就回去了。” “这小家伙，都快比赛了，喝什么酒？”郭炳辉嘀咕了一句，便道：“跟我说在哪吧，我去接你们。” “您可别出来，找都找不着，”周羽立刻拒绝：“已经联系他宿舍的，一会就能到。” “行吧，反正你快一点，回头找个男孩子送你。”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郭炳辉便道了再见。 接下来，周羽左等右等，林扣扣那几个朋友，一个都没现身。周羽又发了好几条信息，也不见他们回应。 萧子锋走到周羽跟前时，已经是二十多分钟后，周羽看着他，激动到差点要哭了。 “醉了?”萧子锋弯下腰，伸手拍了拍仰靠在椅子上的林扣扣的脸。 “酒量根本不行，非要喝！”周羽忍不住抱怨。 萧子锋却注意到桌上烤盘里的肉，问：“吃肉了？” 周羽赶紧摇头：“我们都没吃。” “他为什么这样？”萧子锋又问。 迟疑片刻，周羽道：“算……失恋吧？” “你们……”萧子锋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知道萧子锋误会了，周羽一个劲地摆手：“跟我没关系的，是别的女孩。” 看着周羽急着撇清的模样，萧子锋又忍不住笑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一章 忘了天高地厚 萧子锋将软塌塌的林扣扣扔进车后座，周羽抱着那盒还没动过的蛋糕，也走了过来。 坐进车里，看着周羽怀里的蛋糕，萧子锋随口问了句：“你生日不是今天吧？” “是我朋友啦，刚吹完蜡烛，就放了我和林扣扣鸽子。”周羽说着，回头看了看趴在后座上的林扣扣。 “就是……那个女孩？”萧子锋立刻会意。 “哎哟，心好疼啊！”林扣扣哀嚎一声，看来是醒了。 萧子锋侧过头，说了句：“你的私事，我不管。不过赛前酗酒，在我的队伍里绝不被允许。明天会在全队通报。教练组也会讨论，是否让林扣扣你直接退出。” “我、我没喝……”林扣扣看来被吓到，“噌”地坐了起来。 “一身酒气，你告诉我没喝，骗谁？”萧子锋直摇头。 林扣扣耷拉着脑袋，不太利索地挥了挥右手食指：“就……一点点。” 瞧林扣扣这副颓样，周羽倒有些于心不忍，跟萧子锋商量道：“师兄，就这一次，他今天挺惨的。” “林扣扣，你这是缺乏锻炼，以后多被女孩子甩几次，也就那么回事了。”萧子锋这话说得，连周羽听着，都像在嘲笑林扣扣。 片刻之后，林扣扣“呜呜”几声，貌似是哭了。 “你别呀！”周羽赶紧劝道，却又有些啼笑皆非。 萧子锋此时发动了汽车，而周羽实在忍不住，将头撇向窗外，免得让林扣扣发现，她在偷笑。 又过了一会，周羽冷不丁反应过来：“师兄怎么知道我们在那儿？” “你连发那么多条信息，不是让我尽快来接你们吗？”萧子锋目视着车前方，反问。 周羽有点傻眼，她哪有这胆子，把萧子锋叫过来当司机！ 赶紧掏出手机，周羽翻完记录，不由吐了吐舌头。刚才手忙脚乱，她居然把信息全发送到萧子锋那儿，也难怪林扣扣那帮朋友没有一点反应。 “搞错了，师兄，不好意思，把您给叫出来了！”周羽讪笑地跟萧子锋道歉。 林扣扣的手伸过来，推了周羽后脑勺一把。 周羽立刻回头，瞪向林扣扣：“你找打?” 林扣扣瞬间歪到座位上，嘴里嘟囔：“看你干的什么事儿！” “你们不用感谢我，我在写材料，提笔忘字，正好到外面来散散心，”萧子锋笑了笑，从后视镜看了林扣扣一眼，“顺便抓这小子喝酒。” 后座上的林扣扣，长长地唉了一声，又趴过来，对周羽道：“我饿了！” 周羽乐得将蛋糕塞了过去：“早给你准备好了，用勺子吃，别弄脏师兄的车。” 林扣扣“嗤”了一声，打开蛋糕盒，真就开吃了。 “晚上收到锦标赛组委会邮件，比赛分组表已经出来，”萧子锋这时道：“第一轮循环赛，你们首场的对手是赛会三号种子选手……赵子昂和惠英宁。” 周羽望向萧子锋，这就心想事成？ “那还怎么打？”林扣扣嘴里含着蛋糕，开始叫苦：“我还指望着先找个弱鸡练练手，结果我们倒成了弱鸡。” “凭什么我们就是弱鸡？”周羽特不爱听这话。 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萧子锋将车缓缓停下，随后看向周羽：“觉得和他们比，你们有多少胜算？” “五五开。”周羽不假思索地回道，这还是她谦虚。 萧子锋摇摇头，显然不赞同。 “三七，我们三他们七？”林扣扣咂了咂嘴，也来了句。 周羽嫌弃地瞟了满嘴奶油的林扣扣一眼：“我就冲着打败他们去的，你跟我说这种丧气话？” “周羽，有些时候，林扣扣对形势的判断，可能比你清楚一点。”没想到，萧子锋这回站在了林扣扣那边。 林扣扣咯咯笑了出来：“周羽吧，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搞不准自己定位。咱们说白了，还是业余选手，能比得上人家天天那么大训练量，动不动就跟顶尖选手过招的吗？” “你要是怕，当时队内选拔，你怎么不干脆退了！”看到林扣扣吃成大花脸，还在那挤眉弄眼，周羽顺手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按到林扣扣脸上。 林扣扣将纸巾抓住，抹了抹嘴，居然调侃起了周羽：“别说，周羽，我挺欣赏你在赛场上那股拼劲，能把人热情煽动起来，全忘了天高地厚！” “师兄，林扣扣违反校队纪律，我建议不用他退了，直接开除！”周羽故意道。 “不带这样的，今天我已经够惨，你还坑我！”林扣扣控诉起来。 “你惨吗，笑得也太开心了吧？”周羽吐槽道：“现在看来，你对席溪也不真心，这情绪转换挺流畅啊。她完全不上当，简直太有智慧了！” “别，”林扣扣一抬手,“我就刚刚才好一点，你这一说，哎哟，我这心又疼死了！” 萧子锋注意到前方变了绿灯，重新发动汽车，这时说了句：“我们渴望胜利的时候，必须要接受，失败总会先来一步，周羽，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反正这回吧 ，咱们锦标赛上没戏了。”林扣扣抢着道。 “我相信能赢！”周羽坚持道。 哪有还没上赛场，就认输的道理！ 隔天上午，锦城体院羽毛球东馆，周羽过来补训，依旧是后场扣杀训练，不过因为其他人都还在上课，今天的陪练规格提升，改成萧子锋和秦教练。 “周羽，动作不行……注意你的步伐……再跳高一点！”萧子锋一边挥拍，还一边大声地叫道。 此时周羽飞身跃起，以一个流畅的引拍动作，手肘后扬，转动手腕，猛地将球杀了出去。 倒是场边的地上，林扣扣旁若无人地坐在那儿玩着手机，看着十分清闲。 也不知道在手机上瞧见了什么，林扣扣“啊”地叫了一声。一只球随之飞过去，正中他脑门。 “你小子今天废了，还好意思大呼小叫！”秦教练用球拍指向林扣扣，吼了一嗓子。 林扣扣摸着头，嘿嘿笑了两声，视线却在萧子锋身上逡巡了半天。 一场下来，照旧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周羽走到林扣扣那儿，拿出球袋里的毛巾，擦起了汗。 萧子锋将球拍扔给秦教练，便冲进更衣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上西装，然后匆匆离开。 “知道老萧去哪儿吗？”林扣扣凑到周羽跟前，小声问道。 “还有课吧！”周羽随口猜。 “马上都到饭点了，还有什么课。”林扣扣摇摇头。 周羽嫌林扣扣话多：“你管得够宽的。” 林扣扣一脸神秘地凑近周羽：“不是，我跟你说……” “周羽，不错啊，力量又上来了点，看来辛苦没白费。”秦教练又走了回来，正好打断林扣扣的话。 “她可是拼了老命，要打败人家三号种子！”林扣扣立刻搭了一句。 周羽瞟了林扣扣一眼，林扣扣马上憋笑。 “周羽你胜在有童子功，林扣扣就比你差远了，在女选手里，你这速度和力量数一数二，”秦教练又道：“不过说实话，女孩子打后场攻防不容易，还得多在战术上下功夫，这事也不能急于一时，需要更多的场上经验。” “秦教练是不是也认为，我们这次赢不了赵子昂和惠英宁？”周羽拿过水在喝，眼睛却盯着秦教练。 “想听实话？”秦教练反问。 周羽在心里叹了口气，基本上知道秦教练会说什么了。 “那二位的组合，现在公认处在上升阶段。惠英宁本来已经往下坡走，结果遇上赵子昂。那小子身高臂长，场上移动速度快，劈杀力量惊人。正好弥补惠英宁体力上的问题。而惠英宁头脑聪明，封网能力强。这就叫天作之合。”秦教练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眼林扣扣，又对周羽半开玩笑地道：“你的问题，就是身边缺了一个赵子昂。”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二章 掉进坑里 “秦教练，能别含沙射影吗？”林扣扣撇了撇嘴。 “目前来看，你们实力和状态的确比不上人家，当然，也不排除运气不错，到时来个超水平发挥，就像上次对冯叙和卫青青的那场比赛。”秦教练看来比萧子锋婉转一点，还给了周羽一个台阶。 可周羽的信心到底再受暴击，不由抿紧了嘴唇。 “不管别人如何，咱们自己得练出来，”秦教练又看向周羽：“你还得多练弹跳，你这个子不占优势，只能靠后天补。老萧当初就花了不少心思在弹跳上。最巅峰的时候，他能跳到90公分。什么都靠不住，要想赢球，只能靠练！” “别拿大神跟咱们比呀！”林扣扣接过话。 “你小子真提不起来，这时候都能跑出去喝酒，下午等着挨批吧，”秦教练直接朝林扣扣屁股上踢了一脚：“那天我们几个教练在一块讨论，就说到林扣扣你的情况。大家伙都觉得，周羽不能被你拖死，真不行让她改单打，就凭她这条件，球路多变，打法又稳定，绝对可以出得来！” 周羽立刻点头：“这个可以有，林扣扣太让人操心了。” “秦教练不带这样的，宁破一座庙，不拆一门婚。我和周羽配得好好的，干嘛拆散我们！”林扣扣急得要跳脚。 周羽回过头，朝着林扣扣脑袋推了一把：“昨天酒还没醒吧？谁跟你一门婚？” 秦教练一脸好笑，指着林扣扣：“你现在知道急了。那么大人，一点自律性都没有。明明知道快要比赛，还敢猖狂。要不是我们对周羽在锦标赛的表现有很大期待，就凭你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会儿已经被扫地出门。” 被秦教练教训一顿，林扣扣立马认了怂：“我认错了还不成，要不，我也跟老萧一样，写份深刻无比的检讨书？” “什么检讨书？”周羽惊讶。 秦教练回道：“昨天老萧不是在保卫处打人了吗，院办连晚开临时会议，要给他处分。今天老萧的检讨书已经贴上体院官网。” 周羽刚倒吸一口凉气，林扣扣已经将手机递给了她：“老萧这心理素质真好，上课的时候谈笑风生，我根本没看出来。直到好几个群里都发了贴子，才知道他挨了处分。” 话说到这里，林扣扣又啧啧两声：“秦教练，学校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老萧可是引进人才，院长还说要培养他，结果搞这么一出，这不是公开处刑吗，是不是他得罪谁了？” 周羽怔了一下，看向林扣扣，蓦地想到了……傅筱月。 只是，傅筱月能量有这么大吗？ 那就是……鸿兴集团？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秦教练不以为然地道：“老萧的确打了人，这事摆在那儿，受处分是应当的。不能给学生们造成误导，以为什么事都能用暴力解决。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老萧自己的真实想法。要不然，他也不会痛快地把检讨书交上去。” “他只是……气急了。”周羽忍不住想替萧子锋解释。 “我当然能理解，换做是我，怎么着也不能一拳就收了手，”秦教练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扑哧笑了出来：“我比老萧晚了几期进国家队，那会儿大家伙都佩服老萧，为人仗义，做事磊落，而且是非分明。” 周羽连连点头，萧子锋一贯如此，她师父认证过的。 “不过你们不知道吧，他打架也是一把好手，商港那个领队范林，以前常被老萧揍得满地找牙。”秦教练道。 “哦嚯！”林扣扣睁大了眼睛。 秦教练说得兴奋起来：“老萧这人吧，别看现在搞得跟知识分子一样，天天扮文质彬彬，骨子里特恃才傲物。他靠这份傲气，成就了自己在羽坛的地位。也因为这傲气，掉进范林设的坑，最后功败垂成。要不然那届羽毛球奥运男单冠军，也不会便宜了丹麦人。” 萧子锋没能参加奥运会，居然和范林有关？ 周羽差点惊掉了下巴。 “什么坑？”林扣扣眼睛发亮，急吼吼打听了起来。 “就说到这儿，不许再瞎问了，”秦教练突然闭了嘴，又拆起林扣扣的台，“就你这水平，还好意思调皮捣蛋。别说老萧了，我当年调皮捣蛋的时候，好歹也拿了几个冠军，那叫有资本。林扣扣，给我看看，你的资本在哪？” 话说到这儿，秦教练伸手拍拍林扣扣脑袋，便朝着教练办公室走去。 “秦教练，这个处分对萧指导会有什么影响？”周羽忍不住追上去问道。 “也说不上影响，老萧来锦城体院，就为了照顾老父亲，真不在乎什么名利，”秦教练耸了耸肩，“院长一直器重他，而且事出有因，大家也能理解，在面子上有个交代，大体就算了。” “怎么办？我现在越来越崇拜老萧了。”看着秦教练走远，林扣扣啧啧了两声。 周羽本该松一口气，可想到那封检讨书，又在心里替萧子锋憋屈。 “要不咱俩再训练一会？”林扣扣笑嘻嘻地提议道。 “不是一早上就手抖吗，”周羽说到这里，觉得该让林扣扣有点压力，便一脸严肃地道：“秦教练刚才说得没错，你要实在管不住自己，我以后会考虑改单打，反正都改过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以后真不喝酒了，昨天就是心情糟透了，才没控制住，”林扣扣显然被吓住，“我想了一个晚上，我和席溪之间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差距，我得做出成绩来，让她看得到我，你就当帮我一把？” “还不死心？”周羽好笑地道。 “我干嘛死心？”林扣扣翻眼看看周羽。 打量林扣扣片刻，周羽说了句：“那就开始吧，把你球拍拿出来！” 一周之后，锦城体育文化中心乒羽馆里，周羽和林扣扣代表锦城体院队，正式出战锦城大学生羽毛球锦标赛。 周羽此刻站着的地方，正是她去年夺冠的那块场地。想想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可周羽所经历到的人生起伏，远远超过了之前十多年的职业生涯。 正在周羽思忖的时候，赵子昂走到她这半场，礼貌地对周羽点了点头，便和对面的惠英宁热起了身。 之前一直没见过赵子昂真人，今天终于看到，周羽不免多瞧了几眼。 这位果然如秦教练所说，身高臂长，十分精干，尤其是肌肉结实，露出青筋的胳膊，让周羽忍不住揣度，这样一拍打过来，时速没有400，也得到350。 “周羽，发什么愣啊！”林扣扣在对面喊了一声。 周羽回过神，正准备要发球，却看到林扣扣冲着惠英宁招了招手，还笑得见牙不见脸。 这家伙明摆着就是惠粉，还死不承认。周羽在心里吐槽，挥拍将球击过了网。 开赛之前，按照惯例，双方球员隔网互相致意。 和赵子昂握过手，周羽走到惠英宁面前，主动将手伸了出去。惠英宁只是掌心和她轻触了一下，便立马收回，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投过来。 然而，就在周羽转身，要站到自己位置上时，却听到惠英宁说了一句：“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周羽稍停，转头看向惠英宁，回道：“因为……除了我自己，没人能逼我离开赛场。” 眼看着，惠英宁的神色变了变。 裁判哨声响起，两队第一局的比赛，马上要开始了。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三章 脸有点疼 第一局开始没多久，对方基本上就是前三拍得分的节奏，周羽和林扣扣果然被打成了弱鸡。 压力在周羽心里，油然而生。 11:1，赵子昂和惠英宁领先，到了首局暂停时间。 周羽和林扣扣坐到场边，都没有说话。这刚开局，几乎就是车祸现场，他们得的唯一一分，还是靠惠英宁发球失误。 秦教练走过来，弯下腰，看着两人道：“瞧出来没有，他们的策略，就是抢前三拍。这是要速战速决，不打算在你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人家明摆着想留点体力，应付后面的强手。” “这么瞧不起人！”林扣扣表示不服，可头却抬不起来。 “赛场上就是这么现实，你实力出众、成绩亮眼，人家马上对你刮目相看。想要对手的尊重，就得一拍一拍地打出来。”秦教练笑道。 林扣扣朝着赵子昂那边眯了眯眼：“老子这火给撮上来了，回头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而此时的周羽，并没有林扣扣的激动，神色甚至有点过于平静。 “节奏被对手控制住了，你们打算怎么破？”秦教练问道。 周羽正在顾自琢磨，听到提问，只含糊地嗯了一声。 其实从一上场，周羽便知道，人家根本没拿他们当对手，所以策略就是速战速决，以强攻之势辗压他们这两只小蚂蚁。 被轻视的感觉，真不好受。可周羽知道，人家有这个底气。就凭赵子昂的大力扣杀，教人毫无还手之力；就凭惠英宁网前封堵，至少从开局到现在，称得上滴水不漏。 “没什么打算，都到这份上，干就完了！”林扣扣用胳膊肘捅了捅周羽，倒像是怕她先泄了气。 周羽回过神，看了林扣扣一眼。搭档虽然才几个月，不过几乎天天在一起训练，林扣扣的成长还真是肉眼可见。今天都会给她打气了。 “对方着急，你们反而要放慢节奏，拖过前三拍，他们心理上就会有压力，”秦教练说着，拍拍林扣扣肩膀，“这么说吧，就算打不过，也别让他们赢得太痛快！” “秦教练，别给咱们打退堂鼓啊，周羽可是奔着赢球过来的！”林扣扣冲着周羽挤了挤眼。 “我说要认输吗？”周羽说着，便站起了身。 比赛重新开始，惠英宁发球。 惠英宁习惯的那几个发球路数，周羽基本了解。前面是被打得没反应过来，而现在…… 此刻周羽长吐一口气，紧盯着惠英宁手上的动作。 没出周羽意料之外，惠英林搓了中路球。周羽找准球过网的高点，抢高推到惠英宁中腰。这速度太快，惠英宁完全来不及接。赵子昂上前，反手低手位接球，做了个对角线的网前球，林扣扣跨步上前，居然很聪明地，也勾了对角。 “漂亮！”秦教练在场边大喊一声。 看到球落在对方场地，林扣扣表情还一愣，几秒之后，才握起左手。 周羽飞快跑过去，和林扣扣互击一掌。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的进步，都值得庆祝。 虽然信心有所恢复，但胜利的天平，并没有朝着周羽和林扣扣倾斜。 到底赵子昂和惠英宁是赛会三号种子选手，实力不容小觑。 第一局比赛，周羽和林扣扣在后半程发力，努力想咬住比分，一度还追成了14平。之后赵子昂和惠英宁改变打法，不在单纯强攻，而是打周羽和林扣扣空当。 比分到底一点点拉开，直至赵子昂和惠英宁以21比17结束比赛。 休息片刻之后，第二局开始。 站在位置上，周羽的目光无意中一扫，居然和惠英宁碰了一下。这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自己。 比起第一局开场前的淡漠甚至不屑，此时惠英宁的眼神里，已经多了一些东西,像是审视，又像是……提防。 周羽干脆冲着惠英宁一笑，谁怕谁呀！ 此刻场上不再是赵子昂和惠英宁一路领跑的态势，周羽这些天的后场扣杀训练发挥出了作用，连续杀了对手好几球，还引来全场喝彩。 当然，周羽也知道，他们没法跟赵子昂这种力量型选手硬碰硬，所以柿子要拣软的捏，比如惠英宁。 好歹在一个队待过，好歹一块打过球，惠英宁总赖在自己位置上，不愿意跑动这毛病，周羽了如指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过，对手也不是吃素的，发现周羽他们策略之后，赵子昂便运用自身快速移动的优势，全力保护不仅不想跑，而且体力也快跟不上的惠英宁。同时他还利用各种刁钻的球路，逼得缺乏比赛经验的林扣扣多次被动挑高，白白给出机会，在直线位杀周羽。 吃了几次亏之后，眼看着到了20:19，对方再赢一个球，便能获胜了。 周羽决定改变战术，下沉重心，用平抽连续快速下压，迫使赵子昂主动发力，回球下网。 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自然都看得出来，周羽在关键时刻，不仅没有慌乱，并且将球处理得非常清醒。 第二局结束，23比21，周羽和林扣扣抢回一局，打碎了对手速战速决的意图。 林扣扣在场上兴奋地蹦了起来，周羽却彻底清醒。无论萧子锋还是秦教练，他们的看法都没错，双方实力的确存在差距，赢下第二局，充其量给对方造成麻烦，却不足以改变大势。 赛前，她太高估了自己。 进入第三局，虽然稍有些焦躁，不过赵子昂带着惠英宁，还是以18:12，牢牢占据了场上主动。 此刻林扣扣网前封网，追上一分。随后赵子昂一记突击球，落点精准。接着，周羽劈杀对角，正打中惠英宁的拍子，再次拿下一分。 周羽和林扣扣都在全力以赴，和选手的比分，在拉锯中交替上升。 而这个时候，周羽和林扣扣的弱势已经渐渐显现。林扣扣技术粗糙，战术不清晰；周羽太多精力用在防守，进攻每每被限制。 又轮到林扣扣发球，周羽注意到，他的手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连续打满三局，又是头一次与顶尖职业选手对阵，林扣扣体力终于撑不住了。 所以当林扣扣发球没有过网，比分20:15时，周羽情绪还算平稳，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将要到来的失败。 观众席上一阵欢呼，自然是赵子昂和惠英宁的粉丝在庆祝对手送分。 最后一球，赵子昂占据进攻主动，连续下压扣杀，周羽只能在下手位被动接球。眼见着对手咄咄逼人，也就是瞬间工夫，周羽的意气被激了上来，到底不甘心就此认输，咬紧牙关，跟赵子昂打起了对峙球。 有好几次，赵子昂抓到网前高点，进攻凌厉。周羽也严密防守，绝不让他得逞。与此同时，一找到机会，周羽就杀球反抽，而且正反手位全开，就不能让对方一拍子打死。 这一段相持太过精彩，以至于到了后面，观众席上，不少人开始替他们数起了回合。 直至赵子昂一个劈杀，球越过周羽，极度有狗屎运的，落在了边线内。 比赛结束的一刻，周羽没有之前想象中的心情起伏，走回场边，平静地擦着汗。 “对不住，我后来真打不动了，”林扣扣站到周羽跟前，拿眼直瞟她，“我也想坚持，不过你看我，手到现在还在抖。” 周羽干脆将毛巾盖在脸上，她现在累得要死，不想听林扣扣聒噪。 林扣扣却没点自觉，还在那瞧着周羽，自言自语地道：“不会哭了吧？” “你闭嘴，行吗？”周羽不耐烦地道。 “不高兴啊，没关系，咱们后面再好好打！”林扣扣又自作多情地安慰周羽。 “怎么了？”秦教练走过来问。 周羽没听到林扣扣回答，不过也猜得出来，林扣扣一定在做什么小动作。 “周羽，没事，今天两个人表现得都不错，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林扣扣总算提上来了。至于你，最后那一球，表现得非常冷静沉着，我相信，下回赵子昂再遇上你，得先怵上三分。”秦教练也劝了起来。 周羽拿下毛巾，说了一句：“没事，我是在想，如果当时他那球出了边线，我还能继续打！” “没哭啊，那就好，我也觉得，你不像那些随便碰一下就哭鼻子的丫头，”林扣扣瞅瞅周羽，一副放了心的表情，又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后面还有两场比赛，你想打多远，我都陪着。” 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回了句：“知道了，你可以安静了吗？” “别说，我也烦林扣扣太吵！”秦教练随口取笑起了林扣扣。 周羽已经拿好球袋，起身要走。 “去哪儿？”林扣扣跟上来问道。 “女更衣室，你也要去？”周羽反问。 林扣扣“切”了一声，做了个鬼脸。 周羽洗完澡出来，便和队友上了停在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广场的大巴。 离大巴不远的主场馆台阶上，一大帮人正站在那儿合影留念。 坐在最后一排车座上的周羽，好奇地往外瞅了半天。 C位的女士，她好像见过，是羽球理事会的那位马理事长。在马理事长身后第三排，周羽看到了李总。然后范林姗姗来迟，一边跟人客套，一边不客套地站到第二排中间，紧挨着马理事长的位置。 当然，周羽眼中最显眼的一位，是合影队伍最后一排边上的萧子锋，这个站位，挺符合他一贯低调的性格。 “这次锦标赛那么受重视啊，羽球理事会都来了领导。” “怪不得老萧没跟咱们在一块，原来陪客去了！” “都知道这次是锦城大学要跟我们体院队争霸，来看热闹呗!” “兄弟姐妹们，各位争点气，要是咱们拿不到冠军，老萧的面子往哪儿搁，你看，拍个合影都藏后头去了！” 车里响起一阵笑声，周羽也跟着笑。 从今天到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周羽就没瞧见萧子锋。 周羽开始还挺希望萧子锋到现场，她想当着萧子锋的面，打败赵子昂和惠英宁，证明自己不是吹牛。 不过……周羽现在脸有点疼。 “周羽，好点没有，再不开心，林扣扣也要哭了！”秦教练上车，坐到了周羽旁边，便开了句玩笑。 周羽被逗笑，四下找了找，发现林扣扣居然就坐在自己前一排，还在那偷着乐，不免伸手，推了他脑袋一下。 “干嘛呀！”林扣扣回头嚷了一句。 “你小子倒是输得挺高兴！”秦教练又逗起了林扣扣。 “今天三组混双，可就你们这组输了。”同一排的冯叙也在笑林扣扣。 周羽将头扭向窗外，谁乐意听那个“输”字呀！ “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林扣扣委屈道：“要不要查查，那个赵子昂是不是吃药了，越打越来劲！” “不许说那种没根据的话。”秦教练立刻训了一句。 “我就打个比方。”林扣扣嘻嘻笑道。 “从横向来说，你们和优秀选手之间的确存在很大差距，不过纵向上讲，两个人今天的表现，比刚配对的时候有了可观进步。凭这一点，周羽，没什么不开心的！”秦教练笑道。 周羽将头靠在车窗上，就算输得再好看，她也只想要赢。 秦教练又道：“老萧今天一直在后台盯着数据，就拿周羽和林扣扣来说，两个人在场上主动得分和主动失误都高于对手，多拍回合分数与对手持平，这说明，今天的比赛，他们状态总体达标，但是从技术方面还有待突破，后面继续加油！” 冯叙伸过头问：“秦教练，什么时候能拿到数据，我想看看自己的。” “教练组再整理一下，就会把报告发到群里，不管今天参没参赛的，都点开来看一看,对你们找到自身问题都有帮助，”秦教练冲着前排众人道：“老萧也说了，从数据上看，周羽和林扣扣的发挥反而是几组里最好的。他们不走运，上来就遇上强手，但是他们没有放弃。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这就是运动员的精气神。” 听到这里，周羽笑着叹了口气，转过头，又望向了窗外。 章节目录 第六十四章 小财迷 合影结束，和众人握手道过别，萧子锋便下了台阶，打算去搭体院大巴。 “小萧，”马理事长从一辆车里伸出头，叫住萧子锋，“过来聊聊！” 萧子锋站住，顿了几秒，转身朝已经从车里下来的马理事长那边走去。 大巴车上，秦教练隔着周羽，往萧子锋那边看了看，冲前面的人道：“萧指导上来，就可以走了！” 正往窗外瞅着的的周羽心里开始打鼓，一会见到萧子锋，是不是要主动承认，她之前打败赵子昂和惠英宁的豪情壮语，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老萧这什么姿势，搞得跟挨训一样。”秦教练玩笑道。 周羽一下被逗乐。萧子锋此时微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像是犯了错，正在乖乖接受老师批评的小学生。而他对面的马理事长，一直在那说个不停。 一辆半开着窗的商务车，停在了马理事长车后不远处，也正好落在周羽的视线范围内。 周羽几乎立刻认出来。这辆挂着商港俱乐部LOGO的车，是范林专用座驾。 而此刻，坐在驾驶座上的，也正是范林。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让周羽忍不住又多看几眼的，是明明前面没有挡道的人或车，范林却不动，只停在那儿，隔着车窗，往他右前方，也就是萧子锋和马理事长那边看着。 第六感告诉周羽，范林不是只为看个热闹。按秦教练描述，范林与萧子锋差不多是天敌一样的关系，再加上萧子锋成了商港俱乐部总经理的热门人选，周羽才不相信，以范林一向的小肚鸡肠，他这时候对萧子锋，会没一点想法。 此刻马理事长和萧子锋的谈话，终于到了尾声。 “小萧，我呢，就在中间传个话，”马理事长笑着拍了拍萧子锋胳膊，“小月这些年在国外也不容易，光忙着事业，也没成个家。那天她陪我喝茶，也不讲自己，倒说了不少你的事。我看得出来，你们俩还是有感情基础的。男孩子嘛，大度一点。人家都这么诚恳了，你也给个回应？” 萧子锋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却没有开口。 “不多说了，岁数一大，就啰嗦了。”马理事长应该也看出，萧子锋完全没听进去，叹了口气，朝他挥挥手，便坐回了车里。 萧子锋正目送马理事长的车离开，有人站到了他旁边。 “聊两句？”范林问道。 萧子锋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今天想找他聊的人还不少。 “聊什么？”萧子锋问道。 范林往马理事长车离开的方向望了过去，话说得别有意味：“还跟当年一样啊，讨领导喜欢，尤其是女领导的喜欢。” “你要是这么没意思，不奉陪了！”萧子锋看看腕上的表。 范林冷笑一声：“这些年各占各地盘，大家相安无事。可你这回踩过界了，到底想干什么？” 萧子锋淡淡地扫了范林一眼，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大巴。 “明人不说暗话，”范林恨死了萧子锋总是不屑一顾的眼神，火一下冒了起来，“我在商港经营那么多年，你觉得，会让人随便摘了果子？都在圈里混的，向来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这个道理，总该懂吧？” “范林，都多少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萧子锋终于给出了回应。 范林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最恨的就是这一点，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萧子锋不仅唾手可得，而且还不放在心上。 “你这时候，应该检讨一下，为什么商港俱乐部里明明有一个你，李世鸿却非要请外人来管理商港，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你还是好自为之！”萧子锋丢下几句，转身而去。 范林唇角挂着冷笑，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萧子锋上了大巴。 萧子锋走到最后一排，坐进周羽旁边的空位，也不说话，直接头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又被那混账气到了？”秦教练问他。 “凭他……”萧子锋摇摇头。 周羽也在好奇地观察萧子锋，刚才她看着范林凑到萧子锋跟前，两人说的时间不长，不过最后范林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显然有什么不愉快发生。 “今天遇到商港的李总，他告诉我，你师父的那些钱，这两天会打到账上，还包括你去年的冠军奖金。”萧子锋开了口。 周羽一怔，忙拿出手机翻起来，好一会后，嘀咕道：“没收到啊，又在说空话。” “真够急的，不是说这两天吗？”萧子锋睁开了眼。 “好吧，我师父要开心了!”周羽不由笑了起来。 “现在钱不是问题，还想继续打球吗？”萧子锋问。 周羽还在翻着手机，头也不抬地道：“谁会嫌钱多啊，再说……也不多，得继续挣！” “小财迷！”萧子锋笑了一声，这时道：“后面保持住斗志，别三场全输了，我也怕在外面丢了面子，回头还要忍着眼泪，给你发比赛津贴。” 秦教练听到这句，闷着头直乐，前面一排几个，也在那笑起来。 周羽撇了撇嘴，萧子锋这话说得，明明是不给她面子啊！ 几天之后，锦标赛收关。周羽和林扣扣并没有惨到三场全输，借着第一轮循环赛两胜一负的不错战绩晋级，闯到了第二轮，最后以0:2败北，铩羽而归。 此刻萧教授病房里，林扣扣靠在窗户上，兴致勃勃地跟并排站着的鹏鹏吹嘘：“你不知道，那场淘汰赛打得多刺激，后头全都杀红了眼，对手连扣四个球，全让我给抽回去，要不是周羽失误太多，我们还不一定被淘汰。” “林扣扣，你是在怪我喽？”周羽坐在床边椅子上，正陪着萧教授下棋，耳朵早被林扣扣的自吹自擂吵得烦死。 “头一回配合，就能打进第二轮，两个小家伙实力一定是不错的，来日方长，我看好你们。”萧教授鼓励了一句。 萧教授的病，是老慢支导致肺功能下降，甚至出现轻微呼衰。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老爷子总算一点点恢复过来，此时跟两人说话，中气也有了。 “比赛之前，周羽信心满满要夺冠的，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呀！”林扣扣转头瞧着周羽，带些嘲笑地道。 “林扣扣，明年的比赛，我现在换搭档，你说，还来不来得及？”周羽盯着棋盘问道。 病房里，萧教授先笑了出来，笑得有些止不住，以至于后头开始咳嗽。 周羽赶紧站起，替萧教授拿来水，看着他喝了几口，趁机瞪了瞪林扣扣。 “瞪我干什么，是你逗萧教授笑的。”林扣扣挤眉弄眼地道。 萧教授摆了摆手：“没事，偶尔咳几声，也不严重。” 尚可从外面走进来，拿手指了指周羽和林扣扣：“在外面就听到你们在吵，医生马上就举着大刀过来了，看不当场劈了你们！” “难得他们抽出时间，带着鹏鹏一块过来，我今天非常高兴。”萧教授笑道。 “老爷子，您开心就好，您一开心，天下太平！”尚可说着，将椅子上的周羽拎开，自己坐了过去。 “刚才你问过医生没有，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萧教授看向尚可。 “怎么着还得住上一年半载。”尚可随口回。 被挤到床尾的周羽愣住：“不会吧？” “别听他的，医生恨不得立刻把我赶走！”萧教授乐呵呵地道。 “老爷子，我在海南有间别墅，出了院，您带鹏鹏过去住几天，这边天气太干燥了，跟您老八字犯冲。”尚可看向萧教授。 萧教授婉拒：“多谢你啊，想得那么周到，过段时间，天气就好了，我不太想折腾。” “尚哥，你太厉害了，在海南都有大别墅，我能去吗？”林扣扣一脸羡慕。 “我的便宜，是你想占就占的？”尚可斜了林扣扣一眼。 病房一直开着的门，这会儿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周羽先听到声音，伸头看看，等瞧清楚走进来的人，脸上不免讶异。 尚可也回身看了眼，原本笑嘻嘻的脸，立刻挂了下来。 “萧伯父，”傅筱月提着一篮水果走到床边，微微弯下腰，笑容温婉地问，“我是小月，您还记得我吗？” 萧教授端详着傅筱月，起先有些愣住，好一会后，点了点头：“来啦？” “我一直想来看您的，又怕打扰到您休息，”傅筱月说着，将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随后顿了顿，又道：“有些话，我搁在心里好多年，总觉得，应该当面跟您解释。” 萧教授低垂着眼帘，长长地吐了口气。 傅筱月没去注意萧教授的反应，视线在转了一圈，落到周羽脸上的瞬间，还停了片刻。 “既然知道老爷子在休息，还来打扰？”尚可是绝对不跟人客气的。 周羽瞟了一眼尚可。之前看到他对朱婉婉还有傅筱月都凶巴巴的，周羽觉得尚可好没风度。不过现在再想想，朱婉婉帮琴姐骗钱，傅筱月对鹏鹏全无尊重，尚可应该是被惹火了。 “子锋没过来呀？”傅筱月脸上到底有些尴尬，避开了尚可的瞪视。 “想找子锋是吧，你跟我出去，我这就把人叫到你跟前，不许烦老爷子！”尚可站了起来，很不高兴地道。 傅筱月脸上的笑容，在尚可的大呼小叫之下，到底有些撑不住了。 “尚可，我今天的口服药，护士没拿过来，你替我去问一问。”这时候便看出萧教授的涵养了。他出言打发尚可，显然要为傅筱月解围。 “周羽，你去问！”尚可直接指使起了周羽。 萧教授无奈，拿手点了点尚可，转头对周羽道：“这样吧，你和小林带鹏鹏到楼下玩一会，我这儿子平常在屋里待不住的。” 周羽本来不想搭理尚可的，不过萧教授发了话，她自然要听的，对林扣扣递了个眼色，三个人一块出了病房。 章节目录 第六十五章 不科学 “那女的谁呀，”病房外，林扣扣八卦的劲头上来了，“要是我没弄错，跟老萧有一腿的？” “说话真难听。”周羽睨过去一眼，拉上鹏鹏，要往电梯间走。 “傅小姐，如果你过来，想说鹏鹏妈妈的事，当年我已经签下调解书，不需要旧事重提了。”萧教授的声音，从病房里传了出来。 林扣扣眼睛一亮，这下直接趴在门口，偷听了起来。 “走啊！”周羽觉得林扣扣这样子太难看，回去扯了扯他衣服。 林扣扣一把拍开周羽：“听一会。” 病房里，萧教授又继续道：“如果谈别的……不瞒你说，老大同我算是断绝父子关系了，他的事，我不方便发表任何意见。” 周羽愣住，和同样表情错愕的林扣扣，对视了一眼。 萧教授和萧子锋断绝了父子关系，怎么会这么严重？ “巧克力。”鹏鹏突然拉了拉周羽，嗓门还挺大。 林扣扣直接蹦起，猛地捂住鹏鹏的嘴：“少爷，你小点声！” 鹏鹏唔唔两声，脸一下红了，求救地看向周羽。 “干嘛，”周羽一把拉开林扣扣的手，压低嗓门警告,“敢碰鹏鹏一下，我对你不客气！” 锦城大学医院大楼下的一处花园，坐在长椅上的周羽将手里最后一块巧克力，放进鹏鹏嘴里，道：“今天到此为止！” 林扣扣有长椅不坐，非蹲到旁边，做冥思苦想状。 “那个女的绝对不简单，”林扣扣在那嘀咕，又抱怨周羽,“你刚才干嘛把我拉走，故事听一半，最难受了！” 周羽瞥都没瞥林扣扣，拿出背包里的纸巾，抽出几张，细心地替鹏鹏擦起被巧克力糊住的嘴。 林扣扣在旁边瞧着，忽地道：“他又不是没手没脚，钢琴弹得那么溜，怎么吃个东西还要人喂，擦嘴都不会啊？” “你烦不烦，这又管到鹏鹏身上了？”周羽不满地道。 “不是啊，”林扣扣来了劲，也不在那儿蹲了，坐到鹏鹏旁边,“我觉得吧，萧教授太宠鹏鹏了，搞得他到现在生活不能自理。这样一比，老萧可怜死了，亲爹不认他，可老爷子生病，又是他忙前忙后，结果连病房的门都不敢进。那么大的教授别墅，没他的份。一个人缩在小公寓。我那天去他家，我的天，冷冷清清的，比师父那儿还没人气。反正吧，我以后肯定要娶老婆的，打光棍太可怕了。” “我师父家怎么没人气了？”周羽伸脚，要去踹林扣扣。 “我说的是实话嘛！”林扣扣笑着往旁边躲，倒是这时，有电话打到他手机上。 “尚老板让我们回去。”接完电话，林扣扣对周羽道。 看来傅筱月走了，周羽站起身，对鹏鹏道：“我们上去，然后我和林扣扣要去打工，下回再找你玩。” 一转头，周羽才发现，鹏鹏不知什么时候，将她手里那包纸巾拿过去，抽出一张，在脸上抹一下，然后扔到地上，接着又抽一张…… “在淘气呀？”周羽被逗乐了，赶紧将地上纸巾拣起来,“这可不是玩儿的，不能随地乱扔垃圾。” “你信不信，我们刚才说鹏鹏不能自理，他听懂了，”林扣扣又开始自作聪明，“这小子有长进，也会闹情绪了。” “他本来就有情绪，”周羽说着，看向鹏鹏，道：“我们鹏鹏是钢琴家，不跟连球都打不好的林扣扣一般见识。” 鹏鹏又抽出了一张纸巾，周羽干脆抓住他的手，耐心地教他怎么擦嘴，“咱们手要慢慢的，这样一下，就干净了，鹏鹏真棒呢，什么都学得会！” 林扣扣在一旁瞧着，咯咯乐了出来：“周羽，你除了对我吧，对别人，尤其是鹏鹏，都挺温柔的。” “你有鹏鹏乖吗？”周羽反问，又看看林扣扣，也怕他再上去，当着萧教授的面，问出什么让人不好回答的话，便道：“你先去轻舞飞扬，我把鹏鹏送到楼上，一会也过去。” “不行，”林扣扣颇为理直气壮地道：“我还要蹭你的车。” “我把车给你骑，行不行？”周羽也是服了林扣扣。 将鹏鹏送回病房，和萧教授说了再见，周羽便搭电梯下了楼。 刚走出医院大楼，有人迎上前，叫住了周羽：“周小姐。” 周羽立刻刹住脚，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傅筱月，她居然还没走？ “有些事情，相信你会感兴趣。”医院花园的一隅，傅筱月微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面的周羽。 好吧，周羽就是略矮，气势上难免差人一截，不过看出人家来者不善，她必须要挺直腰板。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小，你知道青梅竹马的意思？”傅筱月这话说得明晃晃的炫耀。 周羽也是看过偶像剧的，这时自然意会到，傅筱月在演前女友归来的戏码。 不过，傅筱月跟她说这些…… 犯得着吗？ “我听说过，你和师兄当年很好。不过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的，”周羽不打算给傅筱月配戏，索性直言，“我和萧师兄，不是尚可说的那样。” “男人，尤其是像子锋这样的，喜欢年轻女孩，也容易得到女孩的迷恋，这都很正常，”傅筱月的思维，显然没法跟周羽同步，顾自说着：“不过，喜欢和爱不是同一件事。你知道初恋的意义吗？就是你走遍千山万水，认识无数的人，可最初的那份感情，才是你心里永远无法磨灭掉的，既然你交过男朋友，能不明白这个？” 周羽愣了一下，傅筱月知道得还真多。 “那得看是谁，有些人，你走遍千山万水，回过头，还是觉得，一脚踹死他才解气!”周羽回了一句。李帆这人，她见一次就想踹一次，最好踹个稀巴烂。 蓦地,周羽又想到萧子锋帮她抢回手表时，李帆那怂样，没忍住乐了出来。 傅筱月神色冰冷，周羽此时的反应，在她眼里，不亚于赤裸裸的挑衅。 “你和子锋交往多久了？”傅筱月盯住周羽问道。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周羽都有些不耐烦了，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傅筱月怎么还要问。 傅筱月看着周羽：“你内心在想什么，觉得我看不出来吗？” “信不信由你吧，我得走了，”周羽干脆道，正要离开，又忍不住多说一句：“那天在学校，你做得太过分了，要是真喜欢或者说……爱萧师兄，就得把他的家人当成自己家人，你得尊重他们，萧师兄才会尊重你，很简单的道理嘛！” 周羽觉得言尽于此，其实她也说不了什么大道理。 “你认为自己有资格评价我？”傅筱月越发不高兴。 周羽叹了口气：“我说的是实话呀！” “我不会放弃的，”傅筱月道：“因为我相信，他还爱着我，否则子锋也不会等到现在，都不肯结婚。” 周羽鸡皮疙瘩控制不住起来了，没想到傅筱月会说这么老掉牙又肉麻的台词。 “你看到的，只是他光鲜的一面,可你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才是最了解他的那个。从子锋的弟弟降生，他就成为了那个家庭的局外人。子锋渴望家庭温暖，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向我求了无数次婚，就算队里认为我影响了他的成绩，就算他母亲一直反对，子锋也没有改变这个决定。” 傅筱月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周羽听得眼睛都睁大了，这信息量……也巨多了吧？ “子锋曾经说过，这个冰冷的世界，我是唯一给予他温暖的人，”傅筱月抿了抿唇，“所以我回来了，就算子锋现在对我还有成见，萧伯父暂时不能接受我，可我会做出一切努力，我相信，他到最后是会接受我的。” 周羽不由自主摇摇头，傅筱月这不是……要逼死萧子锋的节奏吗？ “或许，你开始只是尚可用来帮子锋搪塞我的幌子，不过，身为女人，我不会蠢到，感觉不出有人喜欢上我男朋友，”傅筱月又冷笑一声，“周羽，你哪来的自信，子锋会喜欢上你这么……简单的女孩。” “我？”周羽拿手指了指自己，她什么时候喜欢上萧师兄了，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听不听得懂，是你的事，”傅筱月又瞧着周羽，“我只是提醒你，如果聪明，就不要掺和进来，因为，你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记住我的话，对你有好处！” 虽然心里坦荡，不过被傅筱月莫名其妙轰炸到现在，周羽终于不高兴了。 看着傅筱月已经从自己旁边走过去，周羽说了一句：“傅小姐，你刚才讲那么多，我也没记住几句。要不，让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自己对萧师兄这么重要，干嘛要做伤害人家的事？你是不是觉得他傻到没脑子，都被搞到家破人亡了，还非要跟你在一块。不科学吧？” 眼看着，傅筱月原本还带了些得意的脸，彻底僵住。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六章 聊聊人生 周羽今晚私教课提前结束，此时刚过七点，小学员贝贝已经被她送到了球馆门口。 早等在那儿的贝贝妈妈，笑着接过周羽帮小家伙拎着的球袋，还跟周羽解释：“不好意思，今天孩子外公生日，影响教练上课了。” “没事，下周再补吧！”周羽忙道。 贝贝妈妈摸了摸儿子的脸，问了一句：“周教练，这孩子最近有没有认真学呀？” 周羽立刻回道：“他动作做得很规范，看得出来，在家里用功练过，这孩子自律性超过一般的小孩。” 对于贝贝的进步，周羽还是挺惊讶的。他先天条件实在称不上好，原以为家长把孩子送过来，多少有让教练带着玩的意思。然而贝贝训练起来，不仅一丝不苟，而且从不叫苦。 所以，周羽夸赞贝贝的这些话，真不是敷衍。 贝贝抿嘴笑起来，转头看看自己妈妈，脸上颇有几分小得意。 周羽也乐了，这孩子跟她脾气还挺像。最开心的，就是得到教练表扬。师父摸准了她的脾气，总有理由夸奖她。然后越夸，她打球就越有劲。 “我这儿子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别的都不喜欢，偏要打羽毛球，本来他外公生日，早说好了，今天请假一天。结果大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就跟我说，他要训练完了，才去外公那儿。”贝贝妈妈又吐槽起了儿子。 “妈妈，快把球拍给我！”贝贝转过身，便要去够球袋。 “知道了，我来拿，不着急呀，教练又不走！”贝贝妈妈忙道，从球袋里拿出一只崭新的球拍，交给儿子。 “周教练……”贝贝举着球拍，话说了一半，却卡了壳。 贝贝妈妈一脸好笑地看着儿子：“有什么话，要勇敢地跟周教练说。” 吭哧了半天，贝贝仰着头，对周羽道：“周教练，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周羽不由睁大了眼睛，她居然被要签名了，开天劈地头一回呀！ “你现在是我们贝贝的偶像了，”贝贝妈妈笑道：“大学生锦标赛，周教练的几场比赛，贝贝一场都没拉下，尤其是第一场，看到最后，这孩子都激动地哭了！” “没哭！”贝贝貌似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不是因为我输了，”周羽对贝贝道：“没关系，成功是建立在无数次失败之上，这还是我们主教练跟我说的，只要相信这一点，并且持之以恒的努力，功夫从不负有心人。” 这种敞亮话，周羽还是能说几句的，总要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免得家长怀疑她的能力。 贝贝却很认真地解释：“我哭，不是因为周教练输球。” “那是为什么？”周羽不解。 “周教练最后和那个男生打相持球，爸爸说，女生力气比不过男生的，可周教练坚持了好久，我是被周教练在赛场上不服输的精神感动到的！”贝贝说着，看向妈妈：“以后我再也不害怕失败了，只要拼尽全力，输了也是英雄。” “贝贝居然能懂这个道理，妈妈为你骄傲。”贝贝妈妈也是激动，抱着儿子的脑门亲了一口，随后对周羽道：“谢谢周教练，就请你给签个名，激励一下孩子！” 周羽摸了摸鼻子，其实……她更想做胜利的英雄。 这边贝贝拿着周羽签过名的球拍，兴高采烈地跟着妈妈走了。周羽将母子俩送到轻舞飞扬门口时，一记口哨声从身后传来。周羽回头，才发现林扣扣带着鹏鹏，站在一台跑步机边。 “咦？”看到鹏鹏，周羽吃了一惊。 轻舞飞扬顶楼餐厅，林扣扣一坐到位子上，便开始四处张望，到后来还不过瘾，又拿出手机，不停地换背景自拍。 “行了，”周羽拿手扣扣桌子：“稍微矜持点。” 邻座那些衣着光鲜的客人貌似在各自用餐，却总能抽出空，朝他们这儿递来鄙夷眼神。林扣扣一无所知，周羽早看到了。 这种所谓高级餐厅，吃饭必须正襟危坐，笑不能大声，说话要像蚊子，似乎这样才能显出气质。周羽是真不喜欢，哪有路边摊还有学校门口的小店里自在。无奈林扣扣就想要开洋荤，非拉她上来。 林扣扣还不服气，正要怼周羽一句，有服务生走过来，先是递上菜单，随后貌似克制地提点道：“先生，餐厅不建议客人拍照，不好意思。” “不拍，不拍了！”林扣扣还算乖觉，马上将手机揣回兜里。 等服务生走开，林扣扣冲着周羽道：“以前看点评，都说这儿跟皇宫一样，今天亲自过来一趟，搞半天……还真像皇宫，就是规矩太多了。” “那咱们走吧！”周羽正好也待不住，干脆站起。 林扣扣一把将周羽扯了回去：“开什么玩笑，咱们是陪着萧少爷上来用膳，要不以尚老板那抠搜的作派，能让咱俩踏进这里？” 周羽耸了耸肩，不免问道：“他怎么把鹏鹏带这儿来了?” “不知道，刚才把鹏鹏丢给我的时候，尚老板就说一句，让我们带鹏鹏到顶楼吃饭，回头老萧过来接，”话说到这里，林扣扣将菜单推到周羽面前，“你好歹来过一趟，点菜吧，别忘了红酒，要最贵的。” “最贵的好几万，你确定？”周羽拿起菜单，看了看酒水价格，又瞧了眼已经走到林扣扣身后的尚可。 “没事，就这样来一刀，给尚老板放点血！”林扣扣说着，还一脸得意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 “不怕把人惹火了，炒你鱿鱼？”周羽故意问道。 林扣扣看来也没多大胆量，冲着周羽一乐：“拿瓶几百的吧，就说鹏鹏要的。” 鹏鹏坐在桌边，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林扣扣算计，只管欣赏桌上的餐花。 周羽也不说话，瞧着尚可冷不丁出手，在林扣扣脑门上一拍。 林扣扣被吓到，啊地叫出了声。 尚哥得意地看着林扣扣片刻，扬手叫来餐厅经理：“拿一瓶波尔多，就那个进价八千多的，回头按十倍记在林扣扣账上，从他工资里慢慢扣。” “尚哥！”林扣扣猛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求饶道：“我说着玩儿的。” 周羽好笑，点了一瓶无糖可乐，赶紧将菜单交给餐厅经理，还不忘对他摇摇头。 “快点上菜，饿死你们没关系，不能饿坏鹏鹏，”尚可坐下，又看看还在傻站着的林扣扣，“回头咱们边喝红酒，边聊聊人生。” 林扣扣战战兢兢地坐下，苦着脸道：“尚哥，不带这样，我一穷学生，哪喝得起那么贵的酒。” “不是让你分期了吗，”尚可还在吓唬林扣扣，“你都叫林扣扣了，不扣你，扣谁？” 看着林扣扣真快哭了，周羽伸手推了他一把：“就一瓶无糖可乐，尚老板想扣就扣吧！” 愣了一下，林扣扣用手抹了把脸，长吐了一口气：“还是周羽真心疼我！” 周羽嫌弃地瞪了过去，尚可看着两人，呵呵直笑，然后来了句：“没那么便宜的事，林扣扣，今天这顿，你来请客，我这边消费不高，也就两千起步。” 林扣扣脸又垮了下来，凑近周羽：“回头借我点钱。” “林扣扣，不想请客，也没关系，记得把鹏鹏侍候高兴，回头我给你发奖金。”尚可又来了一句。 “哎哟，尚哥，鹏鹏是我哥儿们，您跟我说客气话干啥？”林扣扣又满血复活了。 看着两人逗嘴，周羽觉得实在无聊，忍不住问了句：“萧师兄什么时候过来？” “林扣扣，看到没有，周羽心疼的是萧老大，有你什么事啊！”尚可又调侃了一句。 周羽无语了，拿过服务生送上来的水，喝了起来。 周羽今晚私教课提前结束，此时刚过七点，小学员贝贝已经被她送到了球馆门口。 早等在那儿的贝贝妈妈，笑着接过周羽帮小家伙拎着的球袋，还跟周羽解释：“不好意思，今天孩子外公生日，影响教练上课了。” “没事，下周再补吧！”周羽忙道。 贝贝妈妈摸了摸儿子的脸，问了一句：“周教练，这孩子最近有没有认真学呀？” 周羽立刻回道：“他动作做得很规范，看得出来，在家里用功练过，这孩子自律性超过一般的小孩。” 对于贝贝的进步，周羽还是挺惊讶的。他先天条件实在称不上好，原以为家长把孩子送过来，多少有让教练带着玩的意思。然而贝贝训练起来，不仅一丝不苟，而且从不叫苦。 所以，周羽夸赞贝贝的这些话，真不是敷衍。 贝贝抿嘴笑起来，转头看看自己妈妈，脸上颇有几分小得意。 周羽也乐了，这孩子跟她脾气还挺像。最开心的，就是得到教练表扬。师父摸准了她的脾气，总有理由夸奖她。然后越夸，她打球就越有劲。 “我这儿子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别的都不喜欢，偏要打羽毛球，本来他外公生日，早说好了，今天请假一天。结果大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就跟我说，他要训练完了，才去外公那儿。”贝贝妈妈又吐槽起了儿子。 “妈妈，快把球拍给我！”贝贝转过身，便要去够球袋。 “知道了，我来拿，不着急呀，教练又不走！”贝贝妈妈忙道，从球袋里拿出一只崭新的球拍，交给儿子。 “周教练……”贝贝举着球拍，话说了一半，却卡了壳。 贝贝妈妈一脸好笑地看着儿子：“有什么话，要勇敢地跟周教练说。” 吭哧了半天，贝贝仰着头，对周羽道：“周教练，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周羽不由睁大了眼睛，她居然被要签名了，开天劈地头一回呀！ “你现在是我们贝贝的偶像了，”贝贝妈妈笑道：“大学生锦标赛，周教练的几场比赛，贝贝一场都没拉下，尤其是第一场，看到最后，这孩子都激动地哭了！” “没哭！”贝贝貌似有些不好意思了。 “是不是因为我输了，”周羽对贝贝道：“没关系，成功是建立在无数次失败之上，这还是我们主教练跟我说的，只要相信这一点，并且持之以恒的努力，功夫从不负有心人。” 这种敞亮话，周羽还是能说几句的，总要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免得家长怀疑她的能力。 贝贝却很认真地解释：“我哭，不是因为周教练输球。” “那是为什么？”周羽不解。 “周教练最后和那个男生打相持球，爸爸说，女生力气比不过男生的，可周教练坚持了好久，我是被周教练在赛场上不服输的精神感动到的！”贝贝说着，看向妈妈：“以后我再也不害怕失败了，只要拼尽全力，输了也是英雄。” “贝贝居然能懂这个道理，妈妈为你骄傲。”贝贝妈妈也是激动，抱着儿子的脑门亲了一口，随后对周羽道：“谢谢周教练，就请你给签个名，激励一下孩子！” 周羽摸了摸鼻子，其实……她更想做胜利的英雄。 这边贝贝拿着周羽签过名的球拍，兴高采烈地跟着妈妈走了。周羽将母子俩送到轻舞飞扬门口时，一记口哨声从身后传来。周羽回头，才发现林扣扣带着鹏鹏，站在一台跑步机边。 “咦？”看到鹏鹏，周羽吃了一惊。 轻舞飞扬顶楼餐厅，林扣扣一坐到位子上，便开始四处张望，到后来还不过瘾，又拿出手机，不停地换背景自拍。 “行了，”周羽拿手扣扣桌子：“稍微矜持点。” 邻座那些衣着光鲜的客人貌似在各自用餐，却总能抽出空，朝他们这儿递来鄙夷眼神。林扣扣一无所知，周羽早看到了。 这种所谓高级餐厅，吃饭必须正襟危坐，笑不能大声，说话要像蚊子，似乎这样才能显出气质。周羽是真不喜欢，哪有路边摊还有学校门口的小店里自在。无奈林扣扣就想要开洋荤，非拉她上来。 林扣扣还不服气，正要怼周羽一句，有服务生走过来，先是递上菜单，随后貌似克制地提点道：“先生，餐厅不建议客人拍照，不好意思。” “不拍，不拍了！”林扣扣还算乖觉，马上将手机揣回兜里。 等服务生走开，林扣扣冲着周羽道：“以前看点评，都说这儿跟皇宫一样，今天亲自过来一趟，搞半天……还真像皇宫，就是规矩太多了。” “那咱们走吧！”周羽正好也待不住，干脆站起。 林扣扣一把将周羽扯了回去：“开什么玩笑，咱们是陪着萧少爷上来用膳，要不以尚老板那抠搜的作派，能让咱俩踏进这里？” 周羽耸了耸肩，不免问道：“他怎么把鹏鹏带这儿来了?” “不知道，刚才把鹏鹏丢给我的时候，尚老板就说一句，让我们带鹏鹏到顶楼吃饭，回头老萧过来接，”话说到这里，林扣扣将菜单推到周羽面前，“你好歹来过一趟，点菜吧，别忘了红酒，要最贵的。” “最贵的好几万，你确定？”周羽拿起菜单，看了看酒水价格，又瞧了眼已经走到林扣扣身后的尚可。 “没事，就这样来一刀，给尚老板放点血！”林扣扣说着，还一脸得意地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 “不怕把人惹火了，炒你鱿鱼？”周羽故意问道。 林扣扣看来也没多大胆量，冲着周羽一乐：“拿瓶几百的吧，就说鹏鹏要的。” 鹏鹏坐在桌边，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林扣扣算计，只管欣赏桌上的餐花。 周羽也不说话，瞧着尚可冷不丁出手，在林扣扣脑门上一拍。 林扣扣被吓到，啊地叫出了声。 尚哥得意地看着林扣扣片刻，扬手叫来餐厅经理：“拿一瓶波尔多，就那个进价八千多的，回头按十倍记在林扣扣账上，从他工资里慢慢扣。” “尚哥！”林扣扣猛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求饶道：“我说着玩儿的。” 周羽好笑，点了一瓶无糖可乐，赶紧将菜单交给餐厅经理，还不忘对他摇摇头。 “快点上菜，饿死你们没关系，不能饿坏鹏鹏，”尚可坐下，又看看还在傻站着的林扣扣，“回头咱们边喝红酒，边聊聊人生。” 林扣扣战战兢兢地坐下，苦着脸道：“尚哥，不带这样，我一穷学生，哪喝得起那么贵的酒。” “不是让你分期了吗，”尚可还在吓唬林扣扣，“你都叫林扣扣了，不扣你，扣谁？” 看着林扣扣真快哭了，周羽伸手推了他一把：“就一瓶无糖可乐，尚老板想扣就扣吧！” 愣了一下，林扣扣用手抹了把脸，长吐了一口气：“还是周羽真心疼我！” 周羽嫌弃地瞪了过去，尚可看着两人，呵呵直笑，然后来了句：“没那么便宜的事，林扣扣，今天这顿，你来请客，我这边消费不高，也就两千起步。” 林扣扣脸又垮了下来，凑近周羽：“回头借我点钱。” “林扣扣，不想请客，也没关系，记得把鹏鹏侍候高兴，回头我给你发奖金。”尚可又来了一句。 “哎哟，尚哥，鹏鹏是我哥儿们，您跟我说客气话干啥？”林扣扣又满血复活了。 看着两人逗嘴，周羽觉得实在无聊，忍不住问了句：“萧师兄什么时候过来？” “林扣扣，看到没有，周羽心疼的是萧老大，有你什么事啊！”尚可又调侃了一句。 周羽无语了，拿过服务生送上来的水，喝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六十七章 跟小丫头凑合 “尚哥，你刚才说，老萧到医院了，是不是为了见那女的？”林扣扣不改八卦本色。 “说什么呢，是老爷子让我把他叫过去谈谈，可怜啊，他还是头一回进病房。”尚可叹了口气，随后自己倒笑起来。 林扣扣立马伸过头：“不会是要骂老萧一顿吧，说实话，萧教授是不是太偏心了呀！” “去，敢说老爷子坏话，当心老萧削你！”尚可训了一句。 林扣扣嘻嘻笑起来，倒是周羽又瞧向尚可，忍不住在心里猜测，萧教授到底会怎么对待萧子锋。 “话说，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看他日子过得不痛快，我才真心疼啊！”尚可长叹了一口气，可在周羽听来，总觉得有些做作。 “萧教授说什么了？”周羽还是问了出来。 “我哪有听到，他一过来，给双方做了介绍，我就带鹏鹏离开了，”话说到这里，尚可又乐，这时拿手点点林扣扣和周羽，“那天傅筱月对鹏鹏动手的事，你们谁跟萧教授说的？” “我没有，当时我又不在场，你问周羽！”林扣扣赶紧撇清。 尚可一脸瞧不上：“林扣扣，不厚道啊，这就把朋友卖了。其实我早知道，是李阿姨报的信。” “玩笑话，别当真啊！”林扣扣赶紧又跟周羽解释，随即岔开话题，“那位傅小姐真不靠谱，你们发现没有，她眼神都打着飘。” “这小子就这话说得对，”尚可倒夸赞了一句：“当初萧子锋要有你这么好的眼力，也不会掉进那么大一坑，所以呢，找女人真不能找太漂亮的。” “漂亮吗？我不觉得，还没周羽好看呢！”林扣扣回这一句，又把周羽扯了进来。 “林扣扣，是不是逼我翻脸？”周羽死盯着林扣扣。 尚可居然将矛头对准周羽：”我说，你一天到晚师兄长、师兄短，辈分搞的乱七八糟，看到你师叔被妖精缠住，怎么就没有一点挺身相救的自觉。刚才在病房，但凡你能上阵，何至于要我亲自跟女人打嘴仗。” 还没等周羽怼回去，林扣扣迫不及待地怂恿道：”尚哥，感觉这女的和老萧的故事挺多啊，说出来听听？” “当我什么人，我能说兄弟的八卦？”尚可脸板了起来。 林扣扣憋不住又乐，随后奉承一句：“尚哥，我觉得老萧眼力吧，也不是不好，你看他交你这么个朋友，连老爷子，都是你帮忙侍候，我怎么就没这运气。” 看来对林扣扣的马屁很满意，尚可真就说了起来：“就跟你们透露一点，严阿姨，也就是老萧的妈妈，从一开头就反对他和傅筱月在一块，可架不住子锋还被傅筱月给迷上了，这中间听说发生了不少事儿。我当时在国外，具体情况也不清楚。不过最后，都到双方谈婚论嫁的阶段了，严阿姨却被傅筱月给气死了。” 周羽摇头，不由看了看旁边鹏鹏。就像她没了爸爸一样，没妈的孩子……真是可怜。 “我妈也经常被我气死，不过我绝对不会拿女朋友来气她。”林扣扣呵呵笑了起来，显然没听明白，那句“气死了”，到底什么意思。 “人没了，你懂不懂？”尚可说到这里，眼睛也望向鹏鹏：“鹏鹏那时候才十几岁，正需要严阿姨照顾的时候，老萧本来可以继续打球，因为这件事，心理压力太大，没撑多久，还是退役了。傅筱月凭一己之力，把萧家给毁了，我佩服死她八辈祖宗！” “哎哟！”林扣扣一下叫了出来，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周羽托着腮，入神地听着尚可的讲述，难道这就是萧子锋不能原谅傅筱月的原因？ 服务生开始上菜，周羽舀了虾仁，端着碗，给鹏鹏喂了起来。 尚可看了周羽好一会，随后对服务生端上来的无糖可乐表示无比嫌弃，让人把他的酒拿过来。林扣扣确定这酒不需要他给钱，厚着脸皮要了一杯。 “想不想听，我和子锋小时候那些事？”尚可端起酒杯，放在鼻间闻了闻。 “当然想！”林扣扣立刻道，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说了句：“这什么呀，太酸了！” “给你喝这个，真是浪费，”尚可吐槽一句，便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我们两家父母早年都在国外留学，后来又搬到同一个德国小镇，那边几乎没有中国人。我和子峰就在那儿认识，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当时经常有白人小孩故意跟我们别苗头，我们就跟他们打，不头破血流，绝不停手。可子锋这人不记仇，打完架的第二天，还能跟那帮人一块玩。” “鹏鹏跟你们一起吗？”林扣扣问。 “开什么玩笑，那时还没这小子，”尚可摇头叹道：“子锋也是享受过宝贝儿子待遇的。他爸当年带着他去爬山、潜水，到世界各地旅行。严阿姨会做好吃的中国菜，家里经常高朋满座，比我家有意思多了。那会儿子锋唯一不痛快的，就是但凡来了客人，他都要被提溜出来，表演练了好久的口琴。” 周羽转过头，下意识看了看鹏鹏身上挂着的口琴。 停顿片刻，尚可瞟了鹏鹏一眼：“后来就有了这小子，从发现他不爱说话那天起，萧家的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周羽拿过纸巾，递到鹏鹏手里，看着他稍显笨拙地擦着嘴，心里却在想，是不是真如傅筱月所说，自从有了鹏鹏，萧子锋便成了萧家的局外人。 “后来老萧就失宠了，对吧?”林扣扣问出了周羽心里的问题。 “你还真没脑子，”尚可嗤笑：“都是自己生的，能不疼吗，还不是傅……” 话说到这里，尚可突然停下来，朝着餐厅门口看了一眼，随后压低声音道：“人来了，话题结束！” 周羽抬起头，原来是萧子锋走了进来。 “萧指导，我们可等急死了！”林扣扣跟抽了风似的，一下咋呼起来，又引来不少冷眼。 此刻轻舞飞扬外的马路上，萧子锋将车停了，也没下车，随手按了几下喇叭，等着还在会所里的林扣扣和鹏鹏出来。 副驾驶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正看着手机的萧子锋一抬头，原来是尚可坐了进来。 “什么事？”萧子锋继续看着手机。 尚可打量萧子锋片刻，问道：“跟老爷子谈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萧子锋越过尚可，往轻舞飞扬那边看。，林扣扣带着鹏鹏，在大堂一角放着的健身器上玩着，根本没管外面有人在等。 “你们走了没多久，我就出来了。”萧子锋随口回道。 尚可瞧着萧子锋，“我记得老爷子从没跟人说过重话，这次傅筱月过来，他可真没客气。那女的脸皮是不是城墙造的，还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老爷子面前。你当年怎么迷上她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萧子锋：“……” “你后来去找傅筱月了？”尚可又问。 “我为什么要找她？”萧子锋反问，随后道：“我刚才到你这边健了一会身。” 瞧了萧子锋半天，尚可一脸好笑：“行，看来心情不错，老爷子同意你回家了？” “错，他让我滚蛋，有多远，滚多远！”萧子锋也笑，只是脸上却带着自嘲。 “理解，”尚可拍拍萧子锋肩膀，问了句,“跟亲爹翻脸，是什么滋味？” “是他跟我翻脸，你知道的。”萧子锋将手机放到旁边。 “什么时候走？”尚可故意问，“这回准备躲哪儿去？” “不听他的，这么大岁数了，还以为我像以前，什么都让着他。”萧子锋不以为然。 “不错啊，”尚可好笑：“胆儿肥了！” 萧子锋微拧了拧眉头：“我今天认真地瞧了瞧我爸，手上的皮都打皱了，我还记得，当年他教我打羽毛球，把我手攥得死紧，力气大到吓人。可现在，随便一推，他就能倒。” 有人从外面，敲了敲萧子锋这边的车窗。 萧子锋转头，正看到周羽朝她挥手，便将窗户按了下来。 “师兄，没事呀，我就跟您说声‘再见’。”周羽赶紧拉开头盔的面罩，解释道。 萧子锋注意到周羽脸上的小局促，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尚可探过头，突然问了句：“周羽，几岁了？” 没想到里头还有一位，周羽下意识头往后闪一闪。 “不用理他，车停在这边危险，赶紧走吧！”萧子锋催促道。 “什么事呀？”周羽将车往旁边开了开，还是问了句。 “私教班有一位老教练，老早就看你不错，让我打听一下，你有没有男朋友，想把他刚从国外回来的儿子介绍给你，要不要相个亲？”尚可说着，便乐了起来。 周羽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几秒钟后，眼睛一下睁大了。 “瞧见没有，我自己还打着光棍，倒满世界替人张罗相亲。”尚可冲着萧子锋笑道。 “开玩笑吧，”周羽却不高兴地嚷起来：“我不相亲的！” “你这岁数正好，过几年就来不及了，”尚可说着，拿手指了指萧子锋：“你看看他，就知道了。” “你就说我有男朋友了！”周羽越发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怎么就要相亲了。 “不想去就不去。”萧子锋在旁边安慰道：“你就当尚可什么都没说。” “老萧，你这就不对了，自己打着光棍，还不愿意人家成双成对，”尚可趁机取笑起了萧子锋，随即看向周羽，“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周羽哼了一声，拉下面罩，将小粉开了出去。 “小丫头太有趣了！”尚可一拍萧子锋的腿，哈哈大笑起来。 “吃错药了？”萧子锋将尚可的手推开。 “要是我喜欢的那个总找不到，干脆跟这小丫头凑合，你说怎么样？”尚可突发奇想。 “给我滚蛋！”萧子锋的脸，立刻板了下来。 - 章节目录 第六十八章 注册 锦城体院羽毛球东馆，所有人列队集合。 萧子锋正在做比赛总结：“这次我们取得男单和男双两块金牌，混双银牌，以及女单铜牌，奖牌榜上居于首位。院长让我代表体院，祝贺各位获奖选手，也感谢所有教练和队员为此付出的努力。而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做的，是吸取比赛经验教训，不断提升与完善自己，迎接下一场挑战！” “好！”林扣扣又抖起机灵，别人还没动静，他已经带头鼓起了掌。 周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卫青青的后脑勺，以独善其身的姿态，要和林扣扣划清界限。 萧子锋正打算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激励一下士气，结果被林扣扣一个“好”字，搞得直接忘了词，盯了林扣扣足有半分钟。 先是萧子锋身后的秦教练几个“噗嗤”乐出来，于是众人都没憋住，顿时笑成一片。 最后是大家看到萧子锋沉了脸，一个个才赶紧收住。 “继续吧，有两件事，我要向大家宣布，”萧子锋说着，往林扣扣那儿看了一眼。 林扣扣这时知道怕了，根本不敢跟萧子锋对视。 萧子锋到底笑了一声：“那就先说不重要的，大家都看到，林扣扣和周羽在这次比赛上表现顽强，我们是唯一一支，全部队员闯出循环赛的队伍，超出了教练组预期。重要表扬一下周羽，她在赛场上打出了遇强不弱的拼搏精神，教练组对此给予高度评价，所以一致决定，周羽和林扣扣从即日起，转为正式队员。” 说到这时，萧子锋特意停下来，显然是提防林扣扣又咋呼。 也不知道是不是乐傻了，林扣扣居然没吱声。 周羽觉得好玩，干脆伸脚，轻轻踢了一下林扣扣的腿。 “踢我干嘛！”林扣扣不满地瞪向周羽，看来缓过神了。 “萧指导，这事真不重要，您赶紧说重要的。”已经回国的申宏大声道。 “谁说不重要！”林扣扣还挺不服，嘴里小声嘀咕。 “别说了。”周羽提醒一句。 “明年运动员注册就要开始，有意往职业方向发展的，链接就在体院官网上，尽快把资料上传，回头到我这儿打印签字，由校队统一递送，一周之内完成填报，”萧子锋说到这里，看了看众人,“现在解散，找你们各单项组教练，开始恢复训练！” 等萧子锋一转身，不少人便三五成群围到一块，议论注册的事。林扣扣更是扯住申宏，也不管人家脸上的嫌弃，在那问东问西。 唯独周羽，默默走到旁边，做起了准备动作。 深冬的清晨，天还蒙蒙亮，周羽已经在体校二宿舍边上的操场开始晨跑。 后背微微冒出汗时，周羽远远看见，郭炳辉慢悠悠地过来了。 周羽忙跑上前，道：“师父，今天来得早了点。” “什么时候结束？”郭炳辉问。 “还有三圈，”周羽看了看手机，不忘问一句：“打过胰岛素了？” 郭炳辉看看周羽，摇头笑了起来。 二十多分钟后，周羽找了个地方做放松运动，郭炳辉快走了一圈，便来到周羽跟前。 “昨晚林扣扣过来闲聊，他跟我说，体院校队里头，除了你，其他人的运动员注册申请都上交了。”郭炳辉看着周羽道。 周羽立马揭穿：“他是闲聊吗，特地跑您这儿告状的吧？” “不管是啥吧，那孩子也是关心你，”郭炳辉说到这里，瞧瞧周羽，“他说网上注册快截止了，你抓点紧，错过时间，可就来不及了。” 周羽讪笑，注册的截止日期，就是今晚十二点，她当然清楚，只是…… “怕你妈知道不高兴？”郭炳辉显然太了解周羽了。 “我跟我妈发过誓的。”周羽低下头，瞧着自己脚尖。 郭炳辉叹了口气：“瞧你这轴劲，跟你妈妈真像。要不这样，你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跟她说，也别把你妈想得那么死脑筋，你之前要进校队，她不也没说什么吗！” 周羽赶紧拦住,“我平常参加学校活动，我妈当然不会讲，可……” 周羽心里不要太明白，她一旦注册了运动员身份，只怕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想重新回到职业赛场。 而远离职业圈，是周羽和乔芳之间早已定下的默契。 打量了周羽好一会，郭炳辉道：“我就问你，想不想继续打球？” 周羽：“……” 要不是明白自己这心已经活了，周羽也不会踌躇到现在。 “听我的，”郭炳辉出了个主意：“你就先注册了，反正打职业赛，现在还是没影的事，后头吧,咱们走一步，算一步。” 这样也行？ 周羽看向郭炳辉，愣了半天。 “就听师父的，要是你妈不高兴，就说是我没征得你同意，替你到网上把名报了，让她来找我算账！”郭炳辉拍拍胸口，豪气满满地道。 周羽苦笑，挽住郭炳辉的胳膊：“我妈才不会信，您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玩。” 郭炳辉拍拍周羽的手，道：“小羽，说句不带你学好的话，真喜欢打球，就不要放弃；人年轻的时候，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二十三岁的人了，别老让你妈替你拿主意，何况她的想法，也未必就是全对。你的路，还得自己走。” 周羽惊讶地看着郭炳辉：“师父，您在说我妈坏话？” “怎么，还打算跟林扣扣学，去打小报告？”郭炳辉故意撇了撇嘴。 “我哪敢啊！”周羽笑起来，随即回过味，道：“师父，我才二十二，您不能平白无故把我说大一岁。” “这都年底了，你离二十三没几天，还打算越长越小？”郭炳辉吐槽道。 周家楼下，周羽骑上小粉，正要一骑绝尘，却被楼上的乔芳叫住：“小羽，你等一会！” 周羽赶紧下车，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忘了拿。 乔芳匆匆赶下来，却只是将一瓶鲜奶，塞到周羽手里：“牛奶没喝，你跑什么！” “我回来再喝吧，刚才那一大碗粥，肚子装不下了。”周羽求饶道。 乔芳倒是直接掀起周羽头盔的面罩：“快点！” 周羽嘟了嘟嘴，只好在乔芳的注视下，举起牛奶，仰头喝了起来。 “开车小心一点，这车要是再坏，就不要骑了，反正这边离体院不远，早上走过去，就当锻炼，”乔芳说着话，替周羽整了整挡风的罩衣,“过几年毕业，要是不读研，打算上班，我就给你买辆车。” 周羽一边喝着奶，一边拿眼看今天有些唠叨的乔芳，那句老是问不出口的话，几乎到了嘴边。 “都空了，还喝！”乔芳看看周羽，笑了一下。 周羽这才回过神，一瓶牛奶，已经被她不知不觉喝完了。 “妈……”周羽忍不住，还是想试一试。 “什么？”乔芳拿起手上带过来的纸巾，给周羽擦了擦嘴，又把面罩给她拉下，道：“好好上课，别一天到晚只顾着玩，明年就大二了，多放点心思在学业上。” 周羽勇气瞬间退散，含糊地嗯了一声。 校图书馆的一处角落，周羽坐在一张长桌前，正对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发怔。 “填好就提交呀！”林扣扣嚷了出来，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表情。 两人对面，一名大概在用电脑写作业的学生抬起头，略带不满地朝两人看了一眼。 “没事，看你的书！”林扣扣不太客气地冲人家说了句，手便伸向周羽握在掌心的鼠标，“没想到你这么粘乎，算了，我来给你点！” “别碰我东西！”周羽拍开了林扣扣的手。 那学生脸已经挂得老长，猛地站起身，便要端着自己电脑和书，挪到旁边位置。 “不好意思，你不用动了，我们走！”周羽赶紧跟人道歉，将自己电脑一阖，转身离开。 章节目录 第六十九章 身娇肉贵 校图书馆外，周羽夹着电脑走在前面，林扣扣在后头紧跟着。 “你快点啊，不是都填好了吗？”林扣扣越发急吼吼了。 “我……不太想交！”周羽说了一句。 “这可不行，”林扣扣一下叫了出来，几乎蹦到周羽跟前，“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能丢下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周羽准备绕过林扣扣。 “怎么没关系，申宏他们说，每年都会有俱乐部过来咱们这儿挑人，可你要是没注册，回头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这么自信？”周羽忍不住嘲笑了一句。 林扣扣一昂头：“这么说吧，就冲咱俩一块打赢过冯叙和卫青青，差点干掉赵子昂和那谁，我就有这个自信。” 周羽瞧着林扣扣，也知道他是怕因为自己没注册，搞得两人拆伙，便道：“我有我的难处，你好好训练，说不定被挑到职业队，能遇上更好的搭档。” “什么话呀，除了你，我不跟别人配对！”林扣扣大义凛然地道。 林扣扣这认死理的表情，到底把周羽逗笑了。 想了片刻，周羽问：“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退役？” “不就是乔阿姨不乐意吗，我听师父说过，”林扣扣似乎还挺有见解，“我认为，她不是不愿意你打球，是担心你被人欺负，可现在有我了呀，我一个大男人，会看着你被欺负，还袖手旁观？” “我用不着你保护，算了，你找地方玩去吧，我想静静。”周羽继续往前走。 “你……”林扣扣一时间，眼睛瞪得溜圆。 “真的，这事得由我自己决定。”周羽放缓了语气，也不想把自己这不太靠谱的朋友气坏。 看着周羽又要走，林扣扣抬脚跟了上来：“让我再说几句。” 瞧了这家伙片刻，周羽也是没办法了，道：“说吧！” “我上中学才开始练球，那是我妈怕我成绩不好，想给我找个上大学的捷径。说实话，我当时真说不上多喜欢，等进了体院，要组建系羽毛球队，也是因为我喜欢搞社团，喜欢多认识人。可打从咱俩成了搭档，我的想法就不一样了。” “这是要谢我带你入门？”周羽故意问。 “你想得美，我干嘛谢你，”林扣扣继续喋喋不休，“刚开始，我其实就是跟在你后面混水摸鱼。我多聪明，一下就看出来，老萧特偏心，一直想把你拉进校队。不过当我每天训练得一身臭汗，然后还跟真正高手打起了比赛，我突然就喜欢上羽毛球，喜欢透了那种站在赛场上，跟对手拼个你死我活时候，血脉贲张的痛快。” 周羽盯着林扣扣，看他继续往下说。 “这都是被你传染的，周羽，你只要拿起球拍，就跟变了身一样，变得坚韧、冷静、一身霸气，”林扣扣说到这里，眼睛闪亮了起来，“虽然我没你厉害，可我是最能配合你的那个。我反正相信，咱们只要继续打下去，一定会成为这个圈子里最好的混双球手，然后一块打遍中国，征服世界！” 沉默片刻之后，周羽丢下一句：“你怎么不说要征服宇宙。” “真的，周羽，还是报名吧，打业余赛不过瘾了，我想上职业赛场，就像玩游戏升级，我想看看，自己的潜力有多大，”林扣扣大概是激动的，双手握成拳头，“只要你答应，我拼了命训练，体能不行，我练拳击；柔韧性不行，我就练瑜伽，绝不拖你后腿，你信我！” “你的话能信，母猪能上树了！”周羽嘀咕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交不交？”林扣扣迫不及待地问。 周羽望了望天，道：“不是十二点之前吗，我再考虑一下，不过，你现在从我眼前消失！” 数月之后—— 经管系阶梯教室，一堂《体育心理学》课结束,萧子锋摘下耳麦之前，略想了想，道：“昨天晚上我才发现，我被你们辅导员踢出班级群。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很让我觉得遗憾。不过，还是要在这里向大家告别。从今天开始，我完成了代理辅导员的任务，谢谢各位的配合。” 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都在看着萧子锋，却没有一点反应。 萧子锋多少有些尴尬了，只得给自己找台阶：“没人给点掌声，各位对我的工作，是有多少意见？或者你们忘了，我依旧是你们代课老师，要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终于，教室里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不过很快又停止了。 “好吧，”萧子锋拿手朝着下面点了点：“孩儿们，我都记住了，期末考试，我会对试卷的难度，做谨慎考虑。” 就在萧子锋低头摘下耳麦，作势要走的时候，林扣扣突然从座位上蹦下来，背着手跑到萧子锋跟前。 萧子锋开始没注意到，等看到林扣扣到了跟前，还愣了一下。 “我代表全班同学，欢送萧老师！”林扣扣嬉笑着，冷不丁将一束花，送到萧子锋面前。 萧子锋看看花束，望向众人：“跟我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有意思！”底下的学生齐齐地回答道。 “我有一个疑问，”萧子锋到底接过鲜花，朝着林扣扣瞧了一眼，“为什么送鲜花的是你，而不是某个漂亮的女生？” 这下教室里简直沸腾，不少男生甚至兴奋地拍起了桌子。 就在这时，萧子锋那位已经荣升二宝妈妈的师姐叶怡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知足吧，有人给你送花，还挑什么性别，”叶怡兰站到萧子锋旁边，瞧着他怀里的花，“今天是三八国际妇女节，本来一大帮人准备送花给我的，我说呢，你们萧老师辛苦大半年了，总不能让他灰溜溜地走人，所以他们就借花献佛了。” 萧子锋直摇头，林扣扣见状，又忙不迭来了句：“萧老师，本来班长要让周羽给您献花，可她还不好意思，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是吗？”萧子锋笑起来，目光落到教室最后一排。 一张小脸和萧子锋对视了一下，赶紧藏到了别人后头。 教师大办公室外，叶怡兰拦住了正要往里走的萧子锋。 “感觉你现在身娇肉贵，帮个忙，都推三阻四了。”叶怡兰说了一句。 “能放过我吗？”萧子锋将怀里的花，塞给了叶怡兰。 叶怡兰摇了摇头：“就请你上一期节目，拍两天，什么也不用做，会傻跑就行，对你来说，太轻松了吧！” “我真没时间，上课还有带校队训练，实在太忙了。”萧子锋继续推托。 “你以为我信你的话？”叶怡兰斩钉截铁地安排好了，“你姐夫回头约你到外面喝咖啡，你先看看台本，实在不愿意，我们也不能押着你过去。不过，我两个儿子……会少一个舅舅。” 萧子锋啼笑皆非，他这位师姐还真是亲的，两人当年在体校同一位教练，后头到省队也在一块。从小萧子锋就被教导，要听师姐的话。 这一听，就听了二十多年。 想到这里，萧子锋满脸无奈，无意中目光一转，发现林扣扣站在不远处，鬼鬼祟祟地瞧着他们这边。 “过来！”等叶怡兰进了办公室，萧子锋冲着林扣扣招了招手。 林扣扣嘿嘿一笑，小跑到萧子锋面前。 “有什么话？”萧子锋问道。 “我刚听到消息，咱们校队，有人被俱乐部挑中了呀？”林扣扣抓了抓自己的头。 “我怎么不知道，”萧子锋瞧着林扣扣眼珠子直转的模样，不由好笑，“想打听什么，有话直说！” “我的想法呢，厉害的要是被俱乐部全挑走了，我和周羽可不可以上位，回头当校队主力？”林扣扣嘻嘻笑道。 “口不对心！”萧子锋直接识破了林扣扣。 “好吧，”林扣扣一抹脑门，“冯叙不是南华的吗，他给我透了个信，说他们俱乐部打算引进几对混双，然后咱们校队是备选之一。” “消息挺灵通啊！”萧子锋一笑。 “萧指导，我和周羽……”林扣扣对萧子锋递了个眼色，“要不您看着办？” “我怎么看？”萧子锋反问,“让我开后门，把你俩塞进去？” “也不至于啦，就是回头推荐的时候，别把我们给忘了，”林扣扣一脸谄媚，“您看，我们周羽一直就是您粉丝，她打了那么多年职业比赛，这么好的选手，谁用谁知道。” “把周羽夸成这样，只推荐她一个好了。”萧子锋故意道。 林扣扣故作惊慌：“使不得，我和周羽的混双已经配合得出神入化，离了我，周羽会减一半功力。” “有这功夫瞎想，不如赶紧去训练，”萧子锋朝着林扣扣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告诉你，指望我推荐，不如自己好好训练，你们回头大运会上拿个冠军，还怕没人看得到你们？” “我下午就去练，不过周羽说牙疼，早上跟秦教练请假了。话说一个人练没劲，要不，我下午叫上鹏鹏？”林扣扣说到这儿，一脸贼笑。 萧子锋看了他一眼：“校队上一个喜欢玩逢迎拍马的，已经被我劝退，你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都没想，绝对没想！”林扣扣回了句，转头便跑。 章节目录 第七十章 财务自由 下午，本该牙疼看医生的周羽，却出现在锦城传媒广场的一间咖啡厅里。 环顾一圈，周羽才看到右前方一处卡座里窝着的席溪，赶忙走了过去。 正低头划着手机的席溪大概听见脚步声，抬眼瞧瞧到了跟前的周羽，将手机放到桌上，有点懒懒地问了句：“来了？” 周羽坐下，也不说话，只一个劲打量席溪的脸。 席溪招手，替周羽点了杯拿铁，这才问道：“不是快比赛了吗，不好好训练，你跑出来做什么？” “我今天想偷懒呗！”周羽故意傻乐，可想了想，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你……还好吧？” 席溪探过身，伸手捏了捏周羽脸颊：“谢了，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 “真的？”周羽表示不信。 昨晚半夜，据说席溪发朋友圈，写了四个字——人生无趣，可没过多久，又把它给删了。 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但周羽那个搭档林扣扣真不是一般人，也就一闪而过的事，居然被他发现了。 周羽现在天天累成狗，游戏早戒了，一回家就睡觉，醒来就去跑步，完全不知道外面斗转星移。 结果一早快出门，林扣扣的电话打来，咋咋呼呼地说了好一会席溪朋友圈。按林扣扣讲法，他昨晚一直在给席溪发信息还有打电话，席溪没有一点反应。 周羽被吓了一跳，以为席溪出了什么事，自然要赶紧联系她。 好在席溪很快接了周羽电话，语气也还正常，解释是跟男友分了手，一时冲动发泄一下，不过之后觉得好笑，就删掉了。 虽然席溪说没事，可到底是好姐妹，周羽不亲自去瞧上一眼，怎么都不放心。于是上学前，她特意骑车去了一趟席溪公寓，然后便看到了……她红肿的双眼。 “早就跟你说了，这种事熟能生巧，告诉你，我已经忘了那人长什么模样。”席溪逞能地道，还特意端起咖啡做轻松状，却避开了周羽的视线。 周羽托着腮，也没再看着席溪。大约有过同样经历，她完全能体会席溪此时的悲伤和孤独，她只要陪着坐在那儿，也就好了。 好一会后，席溪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先是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后放下咖啡杯，捧起周羽的头，转了个方向，“快瞧，谁在那儿？” 周羽开始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等看清楚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位，惊讶地嘴都张大了。可十秒之后，周羽猛地回过神，很怂地往座位里头缩了缩。 谁会想到啊，萧子锋居然也来了这间咖啡厅，周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生出错觉，萧子锋刚才貌似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这都能碰到？ 周羽实在尴尬，其实从一早开始，她就尴尬死了。 早上刚到教室，林扣扣就追着问席溪的事。看出这家伙心还没死，周羽长了个心眼，只说席溪工作上有些不痛快，现在已经好了。周羽这么说，也是防着林扣扣觉得机会又来了，跑去打扰还没缓过劲的席溪。 以为席溪真没事，原本一脸担心的林扣扣立刻云开雾散，接着就开始搞事。 萧子锋那堂课开始前，林扣扣突然将一把花束放到周羽面前，说是跟班长商量好，让她代表大家，给萧子锋献花。 周羽当然死都不肯，当着那么多人干这事，她拉不下这张脸，那都是几岁小孩子的花样，好不好！ 讨厌的是，最后林扣扣自己上去就算了，偏还跟萧子锋告小黑状，搞得周羽当时都想找个地缝钻，一放学就赶紧溜了。 “你师兄应该看到你，”席溪凑近周羽，“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别去了吧！”周羽直摇头，又往里坐了坐。 “你心虚什么？”一直有点恹恹的席溪，看着周羽躲躲闪闪，终于被逗笑了。 周羽赶紧摆手：“小声一点呀！” “放心吧，他现在没空管你，一个挺漂亮的女孩过来了，坐在你家师兄对面，你不是说他经常相亲吗，怎么都相到这里了，”席溪又往萧子锋那边看了好一会，貌似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年纪越大，就越挑剔。” 周羽心里一动，屁股往外挪了挪，手扒着椅背，往萧子锋那边看了一眼。 萧子锋的对面果然坐上了一个女孩，不过从周羽的角度，看不到人家相貌，倒是瞧得清楚，萧子锋脸上，稍稍带了些笑容。 难道是，对这个很满意？ “以后再不找岁数大的，太磨人了！”席溪又嘀咕一句。 周羽坐了回去，看向席溪。 席溪刚分手的那个男友，周羽见过一次，据说是位成功人士，面相看着儒雅，的确也比席溪大了好几岁，两个人本来相处得不错，没想到还是散了。之所以跟那位一刀两断，早上在席溪公寓，她给出的答案是——大家都太忙了，忙到没时间好好相处。 “知道我今天去采访谁了？”席溪注意力又收了回来。 周羽摇了摇头，席溪年初跳槽到传媒广场这边的一家融媒体公司，做了好几期算得上有影响力的人物专访，因此才变得好忙。 “傅筱月，”席溪说着话，用勺子舀了一块方糖，放进服务生给周羽送过来的咖啡里，“她最近算是业内风云人物，得了一家国际公关学会大奖，现在又加入鸿兴集团，担任公关总经理，还真是春风得意。” “她不是自己开公司吗？”周羽好奇地问。 “被鸿兴集团收购了，能干啊，才三十二岁，已经财务自由了。”席溪感叹道。 周羽哦了一声，话说，有一段时间没听到傅筱月这个名字了。 “傅筱月进入鸿兴拿出的第一张成绩单，就是十一月份的全国羽毛球超级联赛，鸿兴集团标到冠名赞助权，”席溪说到这里，又朝萧子锋那边看了看：“这位傅小姐吧，我今天跟她聊过之后，就觉得漂亮是漂亮，也事业有成，就是锋芒太露。这样的女人，一般男人不太好掌控，不知道萧子锋当初跟她分手，是不是这个原因。” 周羽忍不住笑起来，席溪能有心思八卦别人，应该是缓过来了。所以呢，席溪才不是那种失了恋，就觉得天塌下来的女孩。 “你笑什么？”席溪拿手，在周羽脑门上点了一下。 “好点了吗？”周羽问了出来。 “就那样吧，反正……”席溪话没说完，忽然停住。 周羽端起咖啡，觉得有点烫，正轻轻吹着，自然没注意到，萧子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这边。 “这个时间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萧子锋到了跟前，先是冲席溪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手表，问道。 周羽手一哆嗦，一杯咖啡差点泼出来，虽然杯子及时放到桌上，不过右手背到底被溅了几滴咖啡，带着星星点点的烫。 “小心点！”席溪忙拿过手边纸巾，替周羽擦了擦。 周羽已经满脸通红，没想到萧子锋相个亲，还有功夫过来应酬。 “萧先生，您好，我叫席溪，”席溪站起身，主动朝着萧子锋伸出手：“我是小羽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的那种。” “我知道，”萧子锋和席溪握了握手，“炳哥跟我提过，你和周羽从小在一块长大。” “是吗，炳叔还真是跟萧先生无话不谈，”席溪笑了起来，索性又邀请道：“萧先生，要不要一块坐会儿？” 周羽稍愣，下意识朝着萧子锋刚才的位置看了看，那边已经没了人。 周羽这下觉得麻烦了，萧子锋真要坐下，会不会提到献花的事啊？ “不了，我过来打个招呼，”萧子锋婉拒，“有点公事在谈，一会还有人过来。” “哦，那就请便了！”席溪落落大方地道。 “萧老师，”一个年轻女孩走到萧子锋旁边：“我们方总还有五分钟就到了，他在问，尚先生什么时候能来？” “打过电话，已经在路上。”萧子锋道。 女孩点了点头，还礼貌地跟席溪和周羽笑了笑，便先回了座位。 “萧先生要做节目吗？那女孩戴的工作牌是环星娱乐，他们最近的一个综艺很火。”席溪又打听起来，显然犯了记者的职业病。 “合同规定，我不能多说。”萧子锋回道。 席溪突然眼睛一闪，干脆站起身，从自己包里掏出名片,双手递给萧子锋，“我是新锦城的，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萧先生做一个专访。” 周羽立刻盯住了萧子锋，从心底希望，他能爽快地答应席溪。这样席溪肯定会高兴到，把所有不愉快的事，真正忘得一干二净。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一章 让你十招 然而…… 萧子锋淡淡地笑笑：“我已经没有采访价值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不久的将来，能看到周羽接受专访。” 席溪就这么被婉拒了，周羽嘟了嘟嘴，没察觉到，萧子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片刻。 好在席溪本来也不抱多大希望，笑道：“好啊，我迟早会有机会采访周羽的。” 萧子锋也笑了笑，问了周羽一句：“听说因为牙疼请假，不去看医生，反倒来喝这么烫的咖啡？” “呃……”周羽一怔，脑子转了半天，道：“那个……我出来后，牙又不疼了。” 萧子锋略摇摇头：“你请假的时候，秦教练没告诉你，今天妇女节，本来就要给女生放假。” 周羽一愣，傻呆呆地看着萧子锋。 “以后再找借口不训练，错过的时间，必须加倍补回来。”萧子锋这话说的，绝对不像在开玩笑。 周羽吓死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等萧子锋转过身，席溪便开始捂着嘴笑，这回轮到周羽蔫了，被席溪拉了几下，才坐回去。 喝完咖啡，席溪兴致来了，提出要看电影。虽然心情大败，不会周羽今天就是来陪席溪的，自然不会拒绝。两人离开的时候，席溪还朝萧子锋那边招了招手，倒是周羽，几乎目不斜视。 刚走到咖啡厅门口，席溪随口问道：“炳叔该到复查的时候了吧？是哪天，我开车送你们。” “下个星期，我陪他就行了，你别跑这一趟了，平常那么忙，师父也不想麻烦人。”周羽回道，蓦地想起，已经到了预约复查的时间，和席溪说了声，便到旁边打电话。 席溪站在门边等着，眼睛还瞧着周羽。 就在周羽预约成功，准备挂电话时，不远处的席溪，冷不丁大叫一声。 周羽一转头，席溪正扯着一个男的领带，气呼呼地道：“大庭广众，你爪子没地方放啊？” 那男的立马吼了回来：“哪来的泼妇，莫名其妙！” “还装是吧，刚才是不是你摸的我？”席溪一脸怒火，“你这种咸猪手，不让你丢一次脸，以后还会到处占便宜。” 此时周羽已经看清楚那男的脸，不由惊呆。 咸猪手居然是……尚可？ “说清楚，谁是咸猪手，老子好好的往里走，你一把扯住我！”尚可嗓门还挺大。 席溪干脆手一紧，冲着周羽道：“小羽，打电话报警！” 尚可大概才注意到周羽，怒喝一声：“周羽，搞什么名堂，这女的谁啊！” 咖啡厅经理这时跑出来，在那儿打起了圆场：“两位，咱们有话好好说，不吵了啊！” 周羽正左右为难，尚可却盯住了她：“你过来，跟她说说，我是那种随便占女人便宜的？” 迟疑了一会儿，周羽走到席溪旁边，小声问道：“刚才真是他做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席溪说到这里，问周羽：“你怎么会认识这家伙？” “他是……”话说周羽绝对相信席溪，所以这时候便觉得，认识尚可这人，实在丢脸死了。 “你放手！”尚可这人一向傲娇，老被个女孩子掐着，到底面子过不去，此刻攥住席溪的手，试图将她扯开。 尚可肯定没想到，席溪早有防备，趁着他发力，来了个借力打力，直接一个背摔，在所有人都没回过神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将尚可撂倒在地。 周围一片惊呼，谁想到看着瘦条条的席溪，居然身怀绝技。 周羽也吓了一跳，席溪今天心情不好，却遇上尚可这么个愣头青，看来是情绪失控了。 到底不想把事情闹大，周羽赶紧过去，想要将地上的尚可扶起来。 尚可一下从地上坐起，先拧了拧脖子上的领带，又拍开周羽伸过来的手，大声道：“居然背地下手。” “眼睛睁大点，我是当面动的手。”席溪大声道。 “你有种!”尚可的脸已经铁青，这时瞪向周羽,“你跟她说，老子是什么人，用得着到外头摸女人过瘾，今天这事不搞清楚，老子跟她没完！” “你吵什么！”萧子锋从里面走出来，看到还坐在地上的尚可，立马上前，不由分说，将他拉了起来。 周羽这下便不好意思了，尚可毕竟是萧子锋好朋友，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刚想到这里，周羽赶紧摇头，好像不能用这一句。 “这女的太不讲理，居然说我是咸猪手，老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尚可气到，脱了身上西装，狠狠扔到地上，死瞪着席溪道：“老子的清白，被这个女的给毁了！” 周羽瞧着尚可，一会觉得他的委屈是真的，一会又想，尚可以前尽欺负女孩，也未必就清白。 萧子锋转头，向周羽问清了情况，招手叫来餐厅经理：“报警吧！” 半个小时后，一辆停在咖啡厅门外的警车边，一个男人正在被警察盘问。 离警车不远的地方，周羽等着在做笔录的席溪。 “还没结束？”萧子锋站到周羽旁边。 “快了！”周羽回道，又朝着正被盘问的人看了看，那个男人才是真正的咸猪手，做完坏事，居然有脸在旁边看热闹，结果被在咖啡厅里看过监控的萧子锋一眼认出来。 萧子锋这时说了一句：“你朋友这次太冲动了。” 周羽想了想，道：“师兄，席溪今天……她刚分手，情绪低落，然后又遇到这种事，挺不愉快的，要不……回头我去跟尚先生道歉。” “不用，他这人从来不记仇。”萧子锋说着，往咖啡厅里看了看。 周羽也瞧过去，尚可正在萧子锋刚才的位子上，同那女孩和另一位聊得颇投机，看着神色，倒像是真把刚才的不愉快忘了。 “我还是带席溪先走吧！”周羽才不信尚可不记仇，反正惹不起，躲得起。 “你是因为朋友失恋，特意请假，跑过来陪她？”萧子锋又瞧向周羽。 周羽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回去就把今天的训练补上，不过，我真的是智齿疼，也不算全在撒谎。” “疼就赶紧去找医生，”萧子锋说道，拿出手机，给周羽发了个电子名片，“这个医生不错，让他给你看看。” 正在这时，席溪那边已经做好笔录，而咸猪手也被带进了警车。 “师兄，我们走了！”周羽招呼一声，便往席溪那边跑去。 警车发动，周羽也陪着席溪，往影院那边走。 “气死我了！”席溪嘀咕一句：“还没揍那东西一顿。” “好啦，我们去看电影，然后晚上去吃钵钵鸡，你还想做什么，我今晚都是你的。”周羽揽住席溪肩膀，赶紧哄道。 “看清没有，谁才是真凶。”有人挡住了周羽和席溪去路。 周羽觉得来者不善，下意识挡在席溪跟前：“尚先生，不是有公事要谈吗？” “私事更重要。”尚可死盯席溪，颇有点虎视眈眈。 同尚可用眼刀互砍了片刻，席溪微昂着头，不像道歉地道了一句歉：“对不住，是我认错人了。” “然后呢？”尚可还得理不饶人。 “好了，都是误会，我们席溪也说认错了人了。”想到尚可以前对女孩的劣迹，周羽可不想自己朋友被人奚落。 “席小姐身手不错，以前练过？”尚可问道。 “承让，学武出身。”席溪傲然回道，将周羽拉到旁边。 “不错，”尚可说着，背手围着席溪和周羽绕了一圈，“可话说回来，你也成年了吧，难道不知道，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席溪上下打量尚可：“看你还不服气，这样吧，咱们就用暴力解决问题，找个地方，我跟你打一回，让你十招，你有本事把我摔到地上，不管伤了残了，都不要你负责。” “干嘛呀，又不是什么大事。”周羽没想到，席溪居然想出这种解决办法。 尚可打量着席溪，眼神突然亮了。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二章 老成什么样子 此刻体院羽毛球东馆，周羽和林扣扣双双背靠着墙半蹲，一块做下肢力量训练。 羽毛球比赛中，遭遇激烈对抗拼杀时，运动员的速度和爆发力是致胜关键，而这些全要靠强大的下肢力量来支撑。 周羽步法基本功算得上扎实，临近比赛，本来不需要花那么多时间在这方面。无奈她有个必须处处盯紧的搭档，不以身作则，他真就能给你划水，也是让人操碎了心！ 趁这个时间，周羽观摩起了不远处几名队员的对抗训练。 至于向来安静不了两分钟的林扣扣，一张嘴早就开始滔滔不绝：“昨晚尚老板那叫一个惨，回头我把视频发给你看，鼻青脸肿就不说了，走道都不利索，还抹不开面子让人扶。最绝的是，据说他还是被女人揍了。” 周羽听到这一句，转头看看林扣扣，扑哧笑了出来。 尚可到底是什么衰样，周羽用不着看视频。昨晚在轻舞飞扬二楼的拳击馆，她可是目睹了全程。 真不知道尚可哪来的自信，死乞白赖非要跟席溪暴力一场。 既然有人非要往她铁拳上撞，席溪便没客气，驱车前往轻舞蹈飞扬，很给面子地邀请萧子锋当裁判，在让过尚可十招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躺平了。 作为现场唯一观众，周羽看着席溪解了气，也觉得大快人心。早就该让尚可知道，女人可不都是好欺负的。 “早知道有这热闹，我昨晚就过去了！”林扣扣表示自己后悔死了。 周羽索性说了一句：“是席溪动的手，不过尚可自己找打。” “哎哟”一下，林扣扣直接愣住。 周羽忍不住得意道：“我告诉过你吧，席溪以前在体校练武，还曾经拿过全国比赛少年组南拳冠军。” 林扣扣眼睛眨了半天，嘟哝道：“尚老板吃错药了？” 有嘈杂人声，由远而近地传过来。 周羽正好面对着场馆入口，抬眼看去，一群人蜂拥着走进来。最前面带路的，是院办的那位仇主任。 搞外宣的仇主任，似乎和萧子锋不打不成交，尤其是去年底，锦城体院羽毛球队被评为“锦城市优秀大学生集体”后，仇主任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带一拨人来参观，简直当校队是观光胜地。 “又是来看猴的，这样下去，咱们得收门票，”林扣扣吐槽了一句，又忍不住问：“席溪跟尚可有什么过结？” 周羽没有听到林扣扣的问题，紧看着站在人群最后面的一位中年人。等对方四处张望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到她这边，周羽一下笑起来，抬手挥了挥。 中年人干脆脱离了大部队，走到周羽跟前，道：“小丫头，我还想呢，今天说不定能在这儿看到你。” 话说到这里，中年人又指了指林扣扣：“小子，你师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怕你拖周羽后腿。” 林扣扣开始偷懒，趁机站起，朝着对方嬉皮笑脸地道：“冯教练，别老戴有色眼镜看人啊，您怎么就不怕周羽拖我后腿呢！” “冯叔叔，今天怎么过来了？”周羽好奇地问，又一把拉回林扣扣，用眼神逼着他归回原位。 “过来挑挑人。”冯教练说着，朝不远处的人群看了一眼。 “挑人？”林扣扣大笑，“商港也知道咱们这儿藏龙卧虎了？” 冯教练瞧着林扣扣，也乐起来：“现在商港急缺一名混双男选手，你想不想考虑？” “哦？”林扣扣眼一亮。 “这就动心了！”周羽揶揄道。 林扣扣倒是反应挺快：“我动什么心啊，说好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既然这么有决心，林扣扣，你就别想进什么商港，问问周羽，她还愿意回吗？就算她想回，我这个当叔叔的也得拦着。”冯教练道。 周羽笑了笑，商港的确不是个能让人安心打球的地方。 “为什么只要男的，女的不要啊？”林扣扣又变身好奇宝宝。 “这个……”冯教练刚想解释，却突然被人叫走。 林扣扣往冯教练那边看了好一会，转头冲着周羽拍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我不会喜新厌旧，把你丢下的。” “好感动哦，想走就走，没人拦你，我早想改单打了。”周羽故意道。 “每回都拿这话吓人，”林扣扣一副“我才不上当”的表情，随后眼珠子一转，拿胳膊肘捅了捅周羽，“我昨天跟老萧探过口风，南华俱乐部那边今年的确要招混双，他嘴上不乐意帮忙，不过我把话撂给他了，进南华的事，老萧肯定放到心上。当谁看不出来呀，咱们校队，老萧最疼的就是你。” “胡说什么？”周羽脸“腾”地一红，拿眼直瞪林扣扣。 “你还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林扣扣一脸好笑，随后又想起刚才那茬，“席溪为什么要打尚老板？” “为民除害！”周羽顺口就答了出来。 “尚老板也就嘴坏了点，人算不上差劲吧！”林扣扣倒替尚可抱起委屈。 周羽颇不以为然，换了一个挺髋蹲动作，道：“赶紧练，别老想偷懒!” 林扣扣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着周羽：“不对啊，他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 感觉话不说清楚，林扣扣要没完没了，周羽索性道：“昨天我们和师兄他们在外面碰上，席溪和尚可发生了一点误会，然后两个人约架，就这么点事。” 林扣扣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心里一动：“谁跟谁约架？” “肯定是尚可，度溪从不主动找人打架。”周羽回道。 林扣扣表情开始不对了，好一会后，不高兴地道：“你们出去，为什么不叫上我？” 看了眼林扣扣，周羽道：“不能耽误你训练，再说，谁规定我们出去玩，一定要带个小尾巴？” “不许把我当小孩。” “你就是小孩，一点不成熟，还喜欢矫情。” “两个人吵什么？”萧子锋不知道从哪儿走了过来。 周羽本来想训林扣扣几句，见萧子锋到了跟前，便闭了嘴。 林扣扣还陷在刚才的狐疑中，看了看萧子锋，又问周羽：“度溪真的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才心情不好？” “分手了。”周羽到底说了实话。 林扣扣情绪有点崩了：“不带这样的，我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你居然在后头拆我的台。” 萧子锋看了看两人，轻咳一声，提醒他们适可而止。 周羽将脸扭到另一边，有萧子锋在场，她不想跟林扣扣吵。谁知道这家伙脑子出了什么毛病。 “你觉得我配不上席溪，不给我和她机会，也就算了，可你不能把席溪推到尚可那里，他能有我好吗？”林扣扣干脆控诉起了周羽。 林扣扣居然认为她给席溪和尚可保媒拉纤，周羽顿时不能忍了，冲着林扣扣吼了一嗓子：“你神经病啊！” 就这一嗓子，引得大半场馆的人，都朝着他们这边望过来。 “好了，不许说了！”萧子锋喝了一句，随后对周羽摇了摇头。 周羽烦死了林扣扣，这时站起身，拎上球袋，往旁边走去。 看周羽拿起拍子，找了面墙抽起了球，萧子锋转头瞧瞧林扣扣:“你几岁了，不知道让让女孩子？” “周羽比我大，她从来没让过我。”林扣扣还振振有词。 知道是两个人在闹小孩子脾气，萧子锋有点哭笑不得。 “尚可都老成什么样了，还惦记小姑娘，太过分了！”林扣扣还在愤愤不平。 萧子锋脸不由一僵，顿了好半天，道：“你这指控有点严重，尚可和席溪唯一的交集，是昨晚在一块比试了一下拳脚，至于……我认为，还没到你说的那种程度。” 林扣扣：“……” “一个成熟的男人，不会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对女孩子大呼小叫，”萧子锋不赞成地道：“周羽说你矫情，这一点，可能她没错。” 林扣扣猛地回过神，赶紧解释：“我刚才昏了头，是我错了。” “道歉都没找对人。”萧子锋直叹气，拿手指了指周羽那边。 做了个鬼脸，林扣扣朝周羽那边跑了过去。 萧子锋长吐了一口气，刚才看小孩吵架的好心情，被林扣扣一句话给毁了。 “商港挖墙脚，挖到咱们这儿来了。”秦教练走过来，站到萧子锋旁边。 “李世鸿到底不是内行，一时半会，想要找一个能取代赵子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萧子锋说了一句。 “没想到啊，已经过了巅峰期的惠英宁，不但有范林保驾护航，连李世鸿都为她大动干戈，听说省队、市队还有几家大学队，他们都去看了。”秦教练啧啧地道。 萧子锋淡淡一笑，他没兴趣议论别人私事。 秦教练忽地又是一笑：“赵子昂和惠英宁要是拆了，我们还少了一组竞争对手。” “我倒希望，他们这个组合，能出现在大运会上。”萧子锋道。 “看好他们？”秦教练稍有些诧异。 萧子锋没有说话，往周羽和林扣扣那边看了过去。 这两人刚才吵得像是打算断交，转眼又一块举着拍子对墙抽球。林扣扣一个劲找周羽说话，周羽开始爱搭不理，到后头，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有时候，好的对手，可以激发出你心中的求胜欲望。”萧子锋说着，收回了目光。 此时的萧子锋，心里生出了一丝羡慕，年轻真好，开心与不开心都能自在表露，可以前面吵架，转头就和好；可以嘲笑别人……老成了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萧子锋自嘲地摇了摇头。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三章 道德水准 林扣扣跟着周羽抽了一会球，又开始不安份，看她没再生气，便找个理由撤了。 主要是球馆一处场地上,早围了一圈人。以林扣扣的性格，不去看个热闹，能急死他！ 周羽管不住林扣扣，只得自己继续练，耳边便听到，不远处有教练发出口令，好像是让哪个球员做八组正手后场连续击直线高球，然后又是八组头顶后场高球。 这意思，应该是在做技术测试。 周羽这边刚练完，林扣扣又跑了回来，一脸兴奋地对她道：“商港真是来挑人的，刚打听到的消息，惠英宁跟赵子昂掰了，急着找下家呢！” 周羽吃惊也不过半秒，便笑了出来。换搭档这事搁惠英宁身上，太正常不过。 转过头，周羽朝场地那边看去。正背对着她的冯教练，手里拿着秒表，就连萧子锋，也站在人群中， 林扣扣越发激动：“几个报了名的哥们跟我说，商港那边放话，只要选上，跟惠英宁搭档一年，酬劳有六位数。” “那你还不报名，长那么大，没挣过这么多钱吧？”周羽顺口开了句林扣扣玩笑。 “当我什么人，”林扣扣故作不爽，马上又冲周羽挤了挤眼：“听到那二位分手，我头一个想法就是……没了赵子昂，咱们大运会夺金之路，就更平坦了。” “这么自信，你把申宏白莉还有冯叙他们置于何地？”周羽笑问。 “不想拿金牌，咱们费那么大劲做什么。”林扣扣“嗤”了一声,“这话可是你说的。” “有这时间做美梦，还不赶紧训练！”周羽干脆拉下脸，教训起了林扣扣。 林扣扣吐吐舌头，便去拿自己的球拍。 周羽忍不住又往那边场地看了看。锦标赛上输得那么不服，难道再没机会赢回来了？ 这想法一起，周羽心里竟然有点……空荡荡的。 这边周羽正在遗憾，林扣扣已经冲她嚷起来：“是谁急着要练，还不快点！” 冯教练完成测试，又走过来看周羽和林扣扣训练。 萧子锋早已回来，此时冲着场上道：“林扣扣，你速度还要快，发接发能连贯上，你后面才有机会抢对手空当。” “我已经达到极速了！”林扣扣喊了回来。 周羽没林扣扣那么多废话，在右场区发完球，没有一点停顿，立刻向网前跟进。这个动作，她和林扣扣已经演练无数次，就为了形成一种本能的肢体反应，进而提升场上速度。 萧子锋注意到冯教练站在旁边，笑着问道：“冯哥，看中谁了吗？” 冯教练耸了耸肩：“都还不错，不过以惠英宁的自视甚高，应该瞧不上。你应该看得清楚，今天我们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这事的根子，还在上头。” 萧子锋笑而不语，目光又挪回到周羽身上。 “不能不说，两个小家伙给你带出来了。”冯教练话题转到了周羽和林扣扣身上。 萧子锋道：“他们自己肯努力，这才最关键。” 两人没说两句，仇主任陪着一位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的男士走过来。 “萧总，不瞒你说，之前我们还去了锦城大学校队，也看了几名球员，不过说心里话，以我浅薄的专业经验，还是你这儿的基本功扎实。”男士夸赞道。 “自从萧指导执掌校队，整个队伍面貌都有了很大改变。我们的方向，是培养高水平运动员，推动我国羽毛球事业发展。”仇主任接过话，说得高屋建瓴，又不乏给萧子锋捧场的意味。 萧子锋淡淡一笑，算作回应。 冯教练却带了点故意地问道：“袁总，今天有您看上的？” 那位被称作袁总的人倒是挺谦虚：“技术上的事，我是不懂，也管不了。回头你们把测试数据总结一下，形成报告提交给我，我先征求李顾问意见，再递到李董那儿，反正还是由老板做决定。” 话说到这里，袁总又看向萧子锋：“萧总，我们临来之前，李董特地嘱咐，让我有什么事，多向你请教。李董对萧总的能力一直非常看重，所以鸿兴集团规划体育产业项目，他第一时间，就指定要与锦城体院合作。” “这是强强联手啊，我们院长也很重视。”仇主任立刻接过话。 场面话说完，袁总便提出告辞。冯教练表示要找体院这边的老朋友聊天，也就没跟上大部队。 送完了客，萧子锋又走回周羽和林扣扣场地边。 冯教练看着萧子锋回来，笑道：“去年你拒绝李世鸿，绝对是正确选择。你瞧这位袁总，什么主都做不了，还得两头受气。商港俱乐部的总经理，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萧子锋笑了笑：“我有自己的考虑。” “知道，你不愿和范林那种人为伍。”冯教练一向直接。 萧子锋：“……” “赵子昂突然撂了挑子，范林却撒手不管，大家伙都知道，他是要给新老板一个下马威，”冯教练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当初李世鸿入主商港，把范林压在领队的位置上不能动，都在猜范林要走人，结果人家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死活不挪窝。这回没几个月要大运会了，他来这一出，厉害啊，既让袁总难看，又把他的价值摆上了台面。” “可惜了！”萧子锋突然感叹道。 冯教练不解：“谁可惜，你说赵子昂？” 萧子锋没有回答，只摇摇头。 知道萧子锋这人是闷葫芦，冯教练也没继续问，说了句：“好了，我去找小秦聊聊，你忙吧！” 看着冯教练走进教练办公室，萧子锋才收回视线。 冯教练不会想到，萧子锋其实是在替范林可惜。 萧子锋才刚进省队的时候，范林的名字已经如雷贯耳。当年还没什么偶像之说，不过萧子锋也曾经对范林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想着有一天，能像他一样叱咤球场。然而现实却是，进入国家队没多久，萧子锋便超越了范林，甚至将他远远甩在后面。 和范林有了近距离的接触，萧子锋便发现，此人球品远高于人品。刚开始，他只是对范林有些失望，渐渐开始不齿他的为人，及至后来，范林成了萧子锋最憎恶的人。 总而言之，在萧子锋看来，如果范林能把他道德水准提升到及格线，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鬼样子。 锦城医院CT检查室外，一直等在那儿的周羽，看着郭炳辉从一扇自动门后走出来。 “结果怎么样？”周羽上前问道。 “不要太好了，用不着担心。”郭炳辉笑呵呵地道。 周羽才不信郭炳辉的话，等去门诊见了医生，人家拿着片子看过几眼，便道：“老郭，你还是有点问题的。虽然现在暂时没出状况，如果不在意，很难保证，你还得到我们这儿来一趟。回去一定要控制好血糖，不是跟你开玩笑！” 郭炳辉稍有些尴尬，冲着医生笑了笑。 周羽接过医生递来的检查报告时，脸已经绷得死紧。 出了医院，看出周羽不高兴，郭炳辉倒劝起了她：“你也知道这帮医生，故意吓唬咱们，就为了让我回来住院，好多挣点钱。” “人家缺你那点钱？”周羽终于生气了，想数落郭炳辉，可看看他，又不忍心，干脆跟郭炳辉道歉：“我这段时间只顾忙自己的，也没好好管师父，是我的错！” “哎哟，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平常挺注意的，胰岛素针也天天打着，谁知道怎么又不对劲了。就这身体了，也没办法。”郭炳辉赶紧道。 “这样不行，”周羽想了半天，道：“还是饮食的问题，您不能老在外面吃，得想想办法，要不，早餐我负责，晚上到我家吃饭，至于中午……” “你跟你妈都有自己的事，我答应你，回头再不去体校食堂，自己在家做，行了吧？”郭炳辉带着商量道。 周羽摇了摇头，一时又想不出办法，只得继续往外面走。 “早知道，就不让你陪我复查，瞧把我家姑娘给着急的！”郭炳辉说着，不住打量周羽神情。 离医院不远的一间购物广场超市，周羽左右手各拎着一大袋为郭炳辉采购的无糖食品，从里面走了出来。 最不耐烦逛街的郭炳辉等在超市外面，看周羽出来，便要上去帮她拎袋子，被周羽一下闪了过去。 “这些都是适合您吃的，”周羽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您真心不想给我找麻烦，就乖乖把身体养好。” “太多了吧，”郭炳辉心疼道：“这超市卖的东西，本来就贵。” “又不要您花钱，”周羽说着，带着郭炳辉上了人行电梯，“等我校运会拿了冠军，就会有奖金，过几个月还有大运会。有我在，咱们以后再不会缺钱。” 说到这里，周羽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得出，我家小羽信心十足，就该这样！”郭炳辉忙着捧场。 购物广场外，师徒俩一块往不远处停车场走，周羽忽地转回头，道：“师父，以后我挣到钱，给您请个保姆。” “开什么玩笑？”郭炳辉立马嚷起来，“我一个月才几千块工资，还养保姆，我不吃饭啦，这事绝对不成！” 瞧着郭炳辉心疼的样子，周羽倒乐起来：“又没让您拿钱，跟我急什么！” “老郭，真巧啊！”有人叫住了郭炳辉。 周羽转过头，他们身后站着一个陌生中年男人，身形瘦削，跟郭炳辉岁数应该差不多，头发梳得整齐，看衣着是个讲究人，说话时脸上带着笑。不过周羽无意中和他对视一下，莫名觉得，这位眼神深沉，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章节目录 第七十四章 翅膀长硬了 郭炳辉朝那人瞧了瞧，笑容欠奉，也就略微点了点头。 “这是来逛街？”人家问了郭炳辉一句，目光又落到周羽身上。 “是啊，我们还有事，再见了！”郭炳辉显然不想应酬对方，对周羽递了个眼色，便要带她走。 “这小姑娘是……”那人似乎对周羽有些好奇。 “叔叔好！”好歹对方上了年纪，周羽不招呼一声，有点不合适。 那人一脸和蔼，问：“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她跟你又不熟。”郭炳辉这话，就很不给对方面子了。 周羽瞧了郭炳辉一眼，看来面前这位，绝对不是她师父的朋友。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问了，周羽还是回了一句：“我叫周羽。” “这名字不错。”那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又多看了周羽片刻。 “李董，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周羽身后传过来。 周羽回过头，看到那人的霎那，第一个反应是……冤家路窄。 那个在锦城体院被萧子锋痛揍一拳的徐助理，绕过周羽，站在了中年男人面前。 “正好，替我送送朋友！”中年男人冲着徐助理吩咐一句，用的是上位者的语气，至于“朋友”，周羽知道，他指的郭炳辉。 徐助理显然也认出周羽，有点尴尬地瞟了她一眼，随后恭敬地冲着男人回了句：“是。” 周羽在旁边瞧着，这个被徐助理尊称为“李董”的人，大概率是老板之类的。 只顾着瞎琢磨，周羽并没注意到，她和徐助理那点眼神互动，已经落到了李董眼里。 “不用，我们自己有车，走了！”郭炳辉不领情地回了句，掉头就走。 话说徐助理那张脸，周羽看着就觉得讨厌，当然不可能坐他的车。冲着那位李董笑笑，周羽快步跟上已经到前面的郭炳辉。 李董瞧了师徒俩好一会，转头问徐助理：“小袁那边的事，处理得怎么样？” “袁总和海城俱乐部还在谈，不过，”徐助理说到这儿，抬眼观察了一下李董神色，说了句：“海城那边的讲法，赵子昂一直不松口。” “当我老李三岁小孩？”李董冷笑一声，吩咐道：“行了，把范林叫过来！” 徐助理又瞧了李董一眼，随即点了点头。 这边李董正要往前走，却突然想到什么，对徐助理道：“刚才那女孩，你认识？” 徐助理：“……是萧子锋的学生。” “查一下她的背景。”李董说了句。 徐助理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忙低头回道：“知道了。” 周羽骑上了小粉，忍不住问正在戴头盔的郭炳辉：“师父，刚才那人是谁呀？” “以前认识的一个。”郭炳辉回得含糊。 “师父不喜欢他，”周羽笑起来，“那人看着挺有钱，师父，您现在富贵不能动，威武不能屈呀！” 郭炳辉被逗乐：“什么叫现在，你师父打年轻时，就行得正，坐得直，最看不得小人得志！” “那您再坐正一点，我可开了。”周羽说着，将车骑出了购物广场。 也没多久，远远瞧见一处公交站台，郭炳辉拍拍周羽肩膀：“到前面停了，我自己坐车回去。” “我把您送到家。”周羽没打算听郭炳辉的，继续将车往前开。 “听师父的话，你赶紧回去训练，”郭炳辉将头挨近了周羽，大声道：“小羽，师父年轻时也想拿冠军的，可本事不够，只配给人当陪练，后头咱们师徒遇上，我那点心愿，全寄托在你身上。现在路已经铺好，你可得走稳点，听明白没有，让我下去，多练一会是一会！” “说那么多大道理，只为了下车，真服了您！”周羽头也不回地道：“还愿的事，包在我身上，不过，我就要送您回家！” 锦城体院学生运动会的第五天，羽毛球东馆里，一场混双比赛即将开始。 此刻观众席上，经管系公共管理班的学生们还有林扣扣那帮朋友在那没有章法地喊着应援口号，什么“宇宙第一，唯我周羽”，什么“不扣不男人”等等，搞得周羽面红耳赤，倒是林扣扣一脸得意，还装出明星范，朝着观众席那边直招手。 热闹归热闹，当比赛哨声响起，场上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这次比赛，报名参加混双的有三十多组，今天是八进四淘汰赛，周羽和林扣扣要和对手争夺一个四强名额。 得知对手是八强唯一的非校队选手，林扣扣很有点捡到便宜的高兴。可一开局，对方便发动强攻战术，火力凶猛，林扣扣连续出了好几个失误。 好在周羽场上经验丰富，保护意识胜于林扣扣，频繁利用防守分边，很快将他带动了起来。 此时周羽发球，对方男选手接发，飞快地朝周羽左腰推球，林扣扣立刻回挡，对方依旧打过渡斜线，看着球高高飞来，周羽看准角度，高高跳起，一拍杀球。 拿下一分，林扣扣本来有些绷紧的表情，到底松驰下来。 这一回合，对方发接发，怼上周羽，冲她打了记追身球。周羽凭着十多年练就的手感和灵活跑动能力，迅速挡到对方网前，逼着对方女选手起了高球，林扣扣在网前一跃，将球扣死。 一片掌声中，林扣扣走到周羽旁边，小声说了句：“女的网前看得不紧。” 周羽笑了笑，和林扣扣打球这么多回，终于等到他开窍了。 赢下第一局后，周羽和林扣扣回到场边。 “实力高人一筹，这感觉真是爽！”林扣扣也有得瑟的时候了。 “胜不骄，败不馁，”周羽用毛巾擦了擦汗，道：“不管哪一场比赛，只有先重视对手，才有机会打败他们。” “用得着你跟我说！”林扣扣颇不服气地道。 周羽好笑：“翅膀长硬了？” 林扣扣撇了撇嘴，头一转，往后扫了一眼，又回过身对周羽道：“南华俱乐部派人过来了，我进来的时候，冯叙特地指给我看，老萧正陪着他们，猜猜是什么意思？” 萧子锋也在现场？ 周羽下意识地回头瞧了瞧。 今天的比赛，不像前几次，萧子锋都会站在场边，以至于周羽心里像是少了点什么。 好吧，以前周羽比赛，有师父坐镇，她才觉得踏实。现在换成了萧师兄，只要他在场，周羽的心就定了。 “别看，”林扣扣一把拉回周羽，带些神经兮兮地道：“这事吧，咱们就当不知道，老萧总会安排妥当……” 周羽打断林扣扣：“你想太多了！” 林扣扣现在一门心思要进南华俱乐部，跟周羽讲了好多回，可周羽…… “谁说我想多了，说不定咱们这边一拿冠军，人家就急着找咱们签约。”林扣扣越发得意。 周羽摇了摇头，站起身，回了场上。 第二局比赛，对方策略有了调整，不再急于求成，加强防守同时，火力对准林扣扣。 当对方一路追赶，并以15:14暂时领先时，林扣扣情绪终于有了波动。 对方此时发球失误，换到周羽。 开始发球前，周羽走到林扣扣身后，低声道：“从现在开始，只要对方打斜线，你就抢网，别的事，都交给我！” 林扣扣看看周羽，虽然眉头还拧着，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队友被限制住，对手士气渐渐上来时，周羽知道，必须迅速改变战术，化被动为主动，尤其是，要将比赛节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好在已经有过几次比赛经验，林扣扣对于战术的理解和执行，还真有了显著提高，因为他的快速抢网，对方几次有威胁性的球被化解。周羽则在林扣扣后面进行保护，利用中后场的平抽挡，与对手形成相持，同时保证林扣扣全力抢网。 场上局面很快扭转，林扣扣差点丧失的自信，又找了回来。 到了赛点，林扣扣在后场打出了一个过渡杀球，随即迅速轮转到网前，周羽马上后退，开始后场进攻，而林扣扣守在前方，看准机会，等待封网。 对方还在顽强抵抗，可周羽不准备再给人机会，此时第一拍，她朝着对方男选手杀了个追身球，对方起球高了，被周羽趁机大力挥动手臂，杀出第二拍。而这一回，对准了女选手。 球落到对方脚边的刹那，林扣扣双手举起，开始庆祝胜利。 然而，周羽却站在原地，表情变得痛苦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七十五章 退赛 用帘子隔出内外的一间诊疗室里，被各种医疗设备包围的一张床上，周羽静静地趴在那儿。室内除了周羽，还有一位女性理疗师，此刻人家正弯着腰，对她的患处进行处理。 肩袖损伤，这是刚才比赛一结束，萧子锋将周羽带到这家医院，经过各项检查之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 然后，周羽便被送进了这里。 当了那么多年运动员，受伤对于周羽来说是家常便饭，可这一次时间太不对了，就在她和林扣扣一只脚已经踏进决赛的一刻。 真像老天在跟他们开玩笑！ 比赛从头到尾，周羽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获胜那一霎那，右肩外侧一阵巨痛袭来。萧子锋从观众席那边跑过来时，周羽已经疼到坐在地上。 校医给周羽做热敷处理那会儿，她还在安慰一脸担心的林扣扣，说是小问题，后天能继续比赛，大不了上场前打个封闭。 然而，听到医生要求周羽立刻停止剧烈运动，开始为期半个月的理疗时，萧子锋不容置疑地通知周羽，她必须退赛，除非以后不准备继续打球。 想到这里，周羽又用手抹了把眼泪。 为了退不退赛的事，周羽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跟萧子锋置上了气。头一回，周羽发现，她这位师兄一点都不好说话。 周羽也算身经百战，在商港队，谁遇到这种小问题，都是裹巴裹巴，打个封闭又上去了，怎么到萧子锋这里，变得那么复杂呢！ “是打羽毛球受的伤？”理疗师轻声问道。 周羽嗯了一声，还带了点嗡嗡的鼻音。 “有些事真不能大意。我们这几天在给一个小伙子做理疗，也是打羽毛球，伤到了腰部。开始像你一样，属于急性损伤，如果治疗得当，后面也就没事了。结果他急着参加比赛，带着伤就上去了，搞到现在慢性腰痛，”理疗师说到这里，干脆劝起了周羽，“你男朋友担心得没错，受伤就该尽快治疗，拖下去会成大问题。” 抽了抽鼻子，周羽觉得有必要跟人家解释：“医生，您弄错了呀，他是我教练，不是那什么。” “哎呀，对不住，”理疗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刚才你们两个站在走廊上，一直是男孩子在说，你明明不高兴，也不吭声。我还在想，现在女孩子都娇生惯养，像这样能忍的实在少见，原来是我搞错了。” “那个……他也不是男孩子，都三十多岁了。”周羽话题渐渐跑偏。 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看到号码，周羽冲着理疗师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接起，难得语气温柔地道：“喂，林扣扣，现在还好吧？” 对方顿了半天，才出了声：“好什么呀，我已经跟组委会申请退赛了。” 周羽：“……” “老萧特意给我打电话，说你坚持要参加比赛，他已经拦不住了。老萧也贼，说决定权归我，我要是不在乎你的身体状况，想继续打下去，他也不阻拦，”林扣扣说到这里，“切”了一声,“我又不傻，回头你小伤变大伤，怪不到他，锅全在我头上!” “对不起！”周羽眼角又有些湿润。 “不会吧，你还哭了？”林扣扣这下吃了一惊，又赶紧劝周羽，“真没多大的事，你赶紧把伤养好，老萧说，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大运会上还是有机会的。” 终于有一回，周羽感觉，自己把林扣扣连累了。 “其实说心里话，开始我也挺憋屈的，”林扣扣在电话里叹了一声，“可谁教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还想一块多蹦跶几年。” “我尽快把伤治好，咱们继续打比赛，”周羽保证道：“林扣扣，你想打多久，我就陪你打多久！” “一言为定，不行了，再说我要哭了！”林扣扣话一说完，立马挂掉电话，连个“再见”都来不及说。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周羽悬了好半天的心，到底落定。 诊疗室外面那道门响了一下，随后传来脚步声。虽然还隔着一堵墙，外面肯定看不到里面，周羽却紧张了一下，毕竟她现在上身只穿了件运动内衣。 “我去看一看。”理疗师拿了一块毛毯，替周羽盖上，随后走到了外面。 没一会，有男生的声音传进来：“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前面有个病人，稍微等一等。”理疗师说了句，转身回到了里面。 “我还要多久呀？”周羽问又回到床边的理疗师，心里盘算着，不知道萧子锋是不是还在走廊上，回头出去，得跟人家道个歉，今天是她任性了。 “还有十多分钟的冲击波治疗，然后这一周，每天都要过来。”理疗师道。 周羽刚点了点头，外面响起音乐声，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 可以听到，外面的门又开了，然后还是刚才那个男声在道:“是，傅小姐，我今天在医院做理疗……” 片刻之后，声音消失在了门后。 或许是和林扣扣一番对话，周羽心里的压力少了许多，后面戴上冲击波按摩仪，没一会，周羽居然睡着了。 周羽再睁开眼时，理疗师已经不在诊疗室，她身上的按摩仪也撤了。 知道已经结束，周羽起身，穿好外衣，准备要出去。 诊疗室外的走廊上，周羽左右看了半天，没有找到萧子锋。 周羽拿出手机，准备走到一个安静点的地方，给萧子锋打个电话。她进去理疗前，萧子锋说过，到外面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走廊最尽头有一个丁字拐角，周羽扶着墙走过去，正准备拨手机，一抬眼，注意到前方一个窈窕的女人背影，忙收住脚步。 傅筱月居然会出现在这家骨科医院，周羽心里不要太惊讶，脑子里立马冒出一个疑惑，她难道是来见萧子锋的？ “李董非常担心你的伤势，已经通知国外分公司，要为你聘请最好的医疗专家，”傅筱月说着，稍顿了一下，道：“子昂，老板诚意，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周羽这时注意到，傅筱月对面，站着一个小伙子。 是赵子昂……那个周羽心里，如今的头号对手。 “范队和我们主教练都跟我谈过，我说得很清楚，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赵子昂回道，目光越过傅筱月，似乎朝周羽这边瞟了一下。 周羽这才意识到，自己明晃晃在听墙角，碍于身体有伤，慢慢地转过身。不过这下倒放心了，傅筱月看来是找赵子昂的，跟萧子锋无关。 “两家俱乐部已经达成共识，还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够继续配合比赛，从商业角度考虑，这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双赢结果，我相信你能理解和支持。”傅筱月循循善诱地道。 周羽已经跟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不过赵子昂后面那句，说的也太大声了，让人不想听都不行。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继续同惠英宁合作，之前的酬劳，我会退回。”赵子昂回绝得斩钉截铁。 好吧，周羽太好奇了，忍不住还是停下脚步。 “我觉得你们两个没有原则性的矛盾，”傅筱月这话，明摆着和起了稀泥，“女孩子难免会有点娇气，你就让让她？” “我不想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过对于惠英宁的一些行为，我持保留态度。”赵子昂看来并不想谈。 “是这样，李董正在和海城方面进行转会谈判，希望将你引进商港俱乐部，并且作为主力选手培养，你会得到优于海城的比赛机会还有商业资源，这么好的条件，还是希望你多多斟酌，不管怎么说，前途……才是最重要的。”傅筱月继续道。 都提到“前途“了，周羽咂摸着，傅筱月的话里，隐隐有威胁的意味啊！ “周羽。”萧子锋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了过来。 周羽一愣，心想就这一嗓子，可不成心要把傅筱月招过来吗？ 萧子锋偏偏又快步走上前，看了周羽半天，问道：“打算自己走了？” “没有，我刚从里面出来，想给师兄打电话。”周羽赶紧解释，忍不住也观察起了萧子锋的表情。 两人对视半天，最后是萧子锋先笑了出来。 “师兄，我……不该跟你发脾气，”周羽决定，该向萧子锋道个歉：“林扣扣给我打了电话，我们一致决定退赛了，但是，大运会……我们绝对不会缺席。” “你没有发脾气，是我没控制好情绪。”萧子锋伸手，似乎想拍拍周羽肩膀，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 感觉分歧解除，周羽大松一口气。 “真想通了？”萧子锋又问。 “不想通也没办法，反正抓紧治好伤呗！”周羽还是苦笑一声。 萧子锋点了点头，将左手提着的一只盒子递到周羽面前，“找个地方，把这个牵引带穿上，这几天不要做剧烈运动，什么时候医生说你没问题了，我亲自带你做恢复训练。” “赶得及大运会吗？”周羽又瞧着萧子锋。 “你要是听话，什么都好说。”萧子锋说着，又笑了起来，瞧着周羽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视线驻足了许久。 “子锋，怎么在这儿？”傅筱月不知何时，站在了周羽身后。 周羽怕扭到肩，也没有回头，却瞧见，萧子锋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医院门外的停车场，周羽已经坐进萧子锋的车里。萧子锋刚打开驾驶座的门，手机有来电。他便关了车门，此刻靠在车头，手机搁在耳边。 “李董的想法依旧没变，而且他给你的职位不仅仅是商港俱乐部总经理，还有鸿兴集团体育战略总裁。子峰，你应该慎重考虑李董的邀请，他等了你大半年，非常有诚意了，不要再将机会推之门外，你难道真想当一辈子百无一用的书生。”说话的是傅筱月，颇为语重心长。 萧子锋：“……” 周羽已经穿上牵引带，隔着车窗，一眼不眨地看着前方的萧子锋。 “李董希望我能点醒你，”傅筱月语气变得轻柔，“听我的好吗？” “这种无意义的电话，以后不要再打。”萧子锋低头说道，感觉后面有视线投过来，回头看看车里的周羽，冲她笑了笑。 “在你眼里，我做任何事，都没有意义；我所有的关心，对你而言，都不值一提？”傅筱月似乎激动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萧子锋反问。 “你忘了当年那些认真规划过的人生蓝图。你说过，如果不想取得成功，来这个世界便毫无价值，你要让身边所有人都为你骄傲，”傅筱月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可现在，你躲在学校里，沉湎于舒适层，白白辜负你的才华，你的能力，还有你的人生，不行，我不能看你这样荒废下去。” 沉默了片刻，萧子锋淡淡地道：“你忘了吗，我母亲再不能为我骄傲了。” 对面的人突然不说话了，萧子锋耐心的等了一会，道：“那就这样吧，我早跟你说过，把我的号码拉进黑名单，如果你不愿意，这件事只能我来做。” 傅筱月声音里竟有些哽咽：“当年的事，你一辈子不能放下了？” “是。”萧子锋眉头已经锁起来。 “子锋，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死结在哪，所以我抛下一切回来了，想用我的一生，取得你的原谅，振作起来好吗，不为任何人，只为了你自己。” 萧子锋居然笑了出来，傅筱月最大的问题，就是她总活在自己的世界，永远不打算走出来。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世界不是以她为圆点。 “不好意思，我挂电话了。”萧子锋说道。 “一个周羽，就让你变成这样……”傅筱月像是愤怒了。 “不要把别人扯进来,”萧子锋不太高兴地打断傅筱月：“我把她当侄女看，除了打球，周羽什么都不懂，你针对她，毫无道理！” “你不知道自己很虚伪吗？”傅筱月冷笑，“谁会用一种欣赏女人的眼神，看自己的侄女。” 萧子锋啪的一下，直接挂断了。 坐进车里，萧子锋发现周羽姿势别扭地侧身往外瞅，问了一句：“看什么？” “傅筱月在那边打电话，还老瞧着师兄这儿，”周羽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来，转头看向萧子锋：“那天文学鉴赏课，有一篇卞之琳的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你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萧子锋也往窗外看了眼，傅筱月站在几十米开外，果然还望着他们这边。 傅筱月…… 这个他多年前爱如珍宝，视为天使的女人，越来越让人觉得俗气，甚至有些面目可憎。 萧子锋有些出神，以至于好一会后，才发现周羽已经坐正，一直在瞧他。 看了周羽一眼，萧子锋将脸转开，有些刻意地避开了周羽的目光。 “在家好好休息，我刚才出去买牵引带，正好在车里，跟林扣扣聊了一会，周羽，有没有想过，以后跟林扣扣换一个位置。”萧子锋说道。 “换位置？”周羽不解地看向萧子锋。 萧子锋点了点头，将头扭向自己这边的窗外，说道：“刚开始让你们搭档，林扣扣实力不行，所以让你打后场进攻，是教练组想出的一种迅速提升你们实力的办法。不过，现在的林扣扣网前反应很快，有很好的双打意识，预判能力也在不断增强，虽然进入状态有点慢，不过只要能将他调动起来，他跑的比谁都勤快。我建议，你可以试着相信一下自己的搭档。”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六章 纯金渣男 多日之后—— 体校二宿舍附近的健身房，周羽从蹬腿器上下来，便打算上席溪旁边的一部跑步机。 正跑得大汗淋漓的席溪转头看了看周羽，提醒道：“悠着点，肩上的伤刚好。” “基本上没问题了，”周羽拿过随身带来的PAD，放到面前搁板上，点开一个视频软件，又戴好耳机，等万事俱备，便站上了跑道。 “明天回去训练了？”席溪问。 周羽开始没听清，等拿下耳机，听席溪重复了一遍，立刻元气满满地道：“当然，从去年到现在，一直就在等大学生运动会，时间已经不多，真要抓紧了！” 将近一个月时间，周羽都是在治疗中度过。除了按理疗师的指导，做一点康复训练，几乎没有运动量。你问周羽急吗，她都急坏了！ “加油！”席溪鼓励了一句，随即又道：“不过，别拼过了头，你要再来一回，乔阿姨肯定不会再让你打了。” 周羽无奈地笑了笑，又重新戴上耳机。 乔芳是运动员出身，对伤病这事不要太清楚。受伤头一天，周羽刚回到家，乔芳便从她走路步态看出问题，接着就打电话给了萧子锋。 等挂掉电话，虽然看起来不太高兴，乔芳也没说什么。然后从那天起，家里天天都是各种煲汤，鸡鸭鱼肉换了好几轮，周羽就算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各位观众，今天的决赛正式开始……”耳机里响起解说，周羽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PAD屏幕上。 这两天雅加达正在举行一场羽毛球国际单项锦标赛，周羽绝对是忠实观众一枚，此刻PAD上正在直播的，是中国队和印尼队的混双决赛。 代表中国队出战的，是国内目前最被看好的一对选手方泉和施令仪。这场决赛的意义就在于，如果他们能拿下冠军，积分排名就能达到世界第一。 印尼组合实力一点也不弱，从比赛一开始，就发起进攻，试图强势压制住中国选手。方泉和施令仪大赛经验丰富，很快调整状态，没有让被动的局势持续太久。这一局，方泉多次大力扣杀，施令仪防守严密，几个回合的周旋之后，两人以22：20局险胜。 “漂亮！”周羽兴奋地叫了起来。 周羽这一嗓门有点大，旁边不少人看了过来。她也发觉不对，不好意思地摘下耳机。 席溪干脆停下，凑到周羽这边，朝着PAD看了片刻，道：“我采访过的一位业内人士说，方泉和施令仪无论体能、技战术还是场上控制，都已经到了顶尖水平，前一段时间赵子昂和惠英宁风头正盛，可跟他们打，只有屡战屡败的份。” 周羽摘了耳机，看着走到场边的两名中国队员，心里除了羡慕，就是佩服。方泉和施令仪是前年入选国家队的，组队还不到两年，成绩就这么亮眼，实力是杠杠的。如果有一天，能跟他们在赛场上比试一番，绝对过瘾！ “你看，萧子锋？”席溪忽地道。 周羽正转头去拿运动水壶，听到席溪这一声，立马朝着PAD看去。 萧子锋坐在贵宾席上，镜头一闪而过。周羽能确定是他，却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 “好像是受羽球理事会邀请，去观摩比赛。”周羽说了句，便仰头喝起了水。 “知道这么清楚，你现在都能掌控他行程了？”席溪带了些打趣地问。 “哪儿呀！”周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脸会红，很刻意地要解释清楚，“前几天秦教练带我去见医生，是他告诉我的。” 其实这段时间，周羽除了在上课时能看到萧子锋，好久没跟他当面说过话。每过一段时间，周羽都会把理疗师的康复报告发给萧子锋，然后就收到他一个“好”字，次次如此。 现在连接触都少多了，还什么掌控行程，周羽哪有这么大胆子！ “别说，虽然三十多岁了，还是挺有魅力！”席溪说着，又朝周羽看了一眼。 周羽不要太赞同，口中含着水，没法用言语表达，便一个劲地点头。 有一种人，到哪儿都光辉夺目，比如萧子锋。虽然只看到半个镜头，不过那一排各种肤色的人坐在那儿，周羽一眼就找到了他。 “最近萧子锋挺忙啊，上个星期还在轻舞飞扬搞了一场见面会，”席溪说着，倒笑起来，“现场来了不少人，一半是三十岁以上的师奶，一半是成功人士，看到萧子锋出场，都快疯了！” “见面会？”周羽稍有些诧异，“师兄不喜欢这种事的呀！” 席溪直摇头：“所以说，尚可这家伙没人性呢！上一回萧子锋帮他跟环星娱乐搭上线，到他那刚开发出来的月亮山度假村取景。本来一个小破村，因为一期综艺，转眼变成网红打卡地。他回过头，还拿萧子锋卖钱，见面会的门票三千起步，就三个小时，他赚翻了！” “月亮山是尚可的，太有钱了吧？”周羽惊叹，却搞错了重点。 萧子锋出人意料地参加了一期挺火的综艺，还拿到第一名。那期节目，周羽在网上评论点赞，一个都没拉下。 除了看萧子锋，周羽还喜欢上了那座月亮山。尤其是有一个镜头，萧子锋独自在山顶，抬头望向月亮，四周静谧无声，清清徐风，吹动萧子锋身上的衣领,实在……太帅了！ 反正连人带景，美轮美奂。以后有机会，周羽也要去那儿看月亮。 “你萧师兄被卖了，你没听明白？”席溪好笑地问道。 周羽回过神，看着席溪，忽然想起来了。 萧子锋似乎答应过尚可，要在轻舞飞扬半年开一次见面会。而自己那份陪练工作，就是靠这个条件换来的。原来尚可靠这个挣钱，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你怎么知道有见面会？”周羽又好奇起来。 “尚可给了我现场独家采访权，”席溪回道，随即又惋惜，“可惜，萧子锋就是不答应让我专访。” “尚可想干什么，你知道的吧？”周羽怔了怔，觉得有责任提醒席溪一下。 周羽确定尚可打起席溪的主意，还得从那回他去看萧教授和鹏鹏。正好周羽和林扣扣也在萧家说起。平常颇有些懒得搭理周羽的尚可，突然热情地跟她聊起了天，先是没话找话，后头就有意无意地打听席溪。 周羽开始没太明白，等到和林扣扣出了萧家的门，林扣扣嘀嘀咕咕半天，说尚可对席溪不怀好意。这种话，周羽不是头一回听林扣扣说，可那天，她到底信了。 席溪直接笑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 “尚可是99.99%纯金渣男，你看出来了吧？”周羽还是不放心。 “跟我有什么关系，”席溪一脸无所谓，“我口味不至于那么差。” 这态度就对了，周羽一颗瞎操的心，总算放进肚里。 “席溪，你怎么过来了？”林扣扣从外面进来，小跑到两人跟前，像是没瞧见周羽，只眉开眼笑地冲着席溪打招呼。 “开车过来的。”席溪好笑道。 “我不是那意思，”林扣扣看似有点小紧张，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你不是挺忙的吗？” 感觉林扣扣表情太不自然了，周羽斜了他一眼。 半小时前，席溪突然来到健身房，说要陪周羽练一会，然后顺手发了一个朋友圈。 没过一会，周羽便收到林扣扣打来的电话，问她们俩是不是在一起。得到肯定答复后，据称已经被秦教练带着人虐了一个下午的林扣扣，立刻说要过来健身。 看着红光满面，头上全是汗的林扣扣，周羽怀疑他是飞奔过来的。 来就来吧，可林扣扣表情浮夸，眼露傻笑，身体不自觉地绷紧……周羽不由自主想摇头。林扣扣哪是来追女孩，纯粹是搞笑的。 如果撇掉渣属性，尚可和林扣扣站一起，就冲气质……林扣扣太吃亏了。 “你今天没训练？”席溪也就随口一问。 “没呢，我在图书馆看书。”林扣扣睁眼说起了瞎话，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席溪上下瞧瞧林扣扣：“行啊，马上要比赛，周羽都着急死了，你倒是挺悠闲。” 林扣扣这下尴尬了，一脸局促地四下张望着。 周羽好笑，也没管林扣扣，继续一边跑步，一边看着早已开始的第二局直播。 席溪也要回去，一转身，看看还愣在那儿的林扣扣，提醒了一句：“手机响了。” 林扣扣哦了一声，立马拿出口袋里的手机，走到旁边去。 章节目录 第七十七章 青春期与更年期 第二局比赛，方泉和施令仪打顺了手，称得上势如破竹，倒是印尼选手明显心态没把稳，防守频频失误。不出大家所料，中国队大比分取胜，顺利拿到一块金牌。 冠军披上国旗，绕场一圈表示感谢。于是，周羽又看到了萧子锋。 此时贵宾席上，萧子锋探过身，先与施令仪握手祝贺，等方泉上前，两人直接拥抱在了一块。现场解说立刻介绍，方泉在进入国家队前，效力于南华俱乐部，是萧子锋一手带起来的，正经的师徒之谊。 “你猜谁给我打电话？”林扣扣不知道高兴什么，又冲到周羽这边。 周羽瞟了他一眼，继续看着屏幕，完全不感兴趣林扣扣卖的关子。 “那人说他是鸿兴集团体育经纪部的，问我们想不想签俱乐部，说他们注意咱俩好久了，然后让我加他微信。”林扣扣急不可待地道。 席溪在旁边听到，直接笑了出来：“林扣扣，别是碰上骗子了吧？” “骗子……”林扣扣略有些迟疑,“对哦，我也奇怪，他怎么会有我的电话。不过，他也没找我要钱啊？” “没听说过，什么叫‘放长线，钓大鱼’？”席溪继续逗林扣扣。 “就算是真的，鸿兴集团下面的俱乐部就是商港。”周羽说了句，后面意思，让林扣扣自己体会。 林扣扣又是恍然大悟：“哎呀，我怎么没想到,那就算了。” “别呀，看看人家有没有诚意，问他给你们多少钱！”席溪越说越乐。 “林扣扣，如果你有意向，不必考虑我。”周羽跟着挤兑林扣扣。 林扣扣也知道被取笑，干脆装傻充愣：“要不我跟他聊聊，肯给咱们六位数，我就去见一见？” 周羽看了林扣扣一眼：“你不是说，惠英宁的搭档能拿到这个数，趁机会来了，抓住别放！” “赵子昂又跟惠英宁重归于好，你不知道啊！”林扣扣笑回。 席溪拿手点了点林扣扣：“长点脑子吧，俱乐部都是商业运作，等你们拿到冠军，也能跟赵子昂一样，理直气壮地跟人要高价。” “赵子昂真的转会商港了？”周羽好奇地问。 上回在骨科医院，傅筱月摆出一堆条件，只为了让赵子昂继续跟惠英宁搭档。当时赵子昂看着不为所动，可到最后，还是就范了。 “听说鸿兴的李世鸿真就给了七位数，还只是支付赵子昂的，不包括海城的转会费，”席溪接过话，“商港这一两年成绩每况愈下，队员虽然多，实力参差不齐。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惠英宁和赵子昂的混双。要是少了他们，商港俱乐部等于退出一线。鸿兴集团再提什么进军体育产业的愿景，可就成了笑话，感觉他是忍痛掏钱。” “我听小道消息，赵子昂跟惠英宁翻脸，据说是惠英宁喜欢抢风头，开始赵子昂不跟她计较，可后来有什么商业活动，商港团队完全把赵子昂排除在外，”林扣扣津津有味地说起了八卦，“还有惠英宁太强势，从不考虑别人。前一段时间赵子昂腰伤复发，惠英宁还要他继续比赛，还拿协议说事，赵子昂女朋友跟惠英宁讲理，转头工作就丢了！” 周羽缩了一下脖子，惠英宁……越来越厉害！ 席溪看到周羽反应，倒笑起来：“是不是庆幸，当初逃得快？” 周羽一脸好笑，看来惠英宁换了男搭档，也依旧故我。 “放心吧，别说七位数，商港那边就算给八位数，咱们都不去！”林扣扣马上跟周羽表起了决心。 “谁知道呢，”席溪瞧瞧林扣扣，“你不是连人家微信都留了吗，还是有点小想法吧！” “别不信，我现在就把微信删了！”林扣扣赶紧拿出手机，不乐意地道：“我可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锦城体院羽毛球东馆，队员集合结束，萧子锋看着走到跟前的周羽，稍稍避开她的视线，问了一句：“回来了?” “一点事都没了，师兄看！”周羽伸出右臂，做了个甩臂的动作。 一不留神，萧子锋嘴角微露笑意，却在发觉周羽望过来时，低了低头，垂下眼帘。 “好的，”萧子锋说了一句，“从今天开始，秦教练会带你做体能训练，集训很快就到了，希望最后的选拔，你们能过关！” 话说到这里，萧子锋转过头，竟是要走了。 “师兄！”周羽脱口叫住萧子锋。 “什么事？”萧子锋停住，稍侧了侧头问。 周羽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问出来。她记得，刚受伤时，萧子锋曾说，会亲自带她恢复训练，这就……变卦了？ “我……会尽快把状态提升回来。”周羽道，或许萧子锋有别的安排，她总不能矫情。 “很好。”萧子锋似乎很不耐烦，这回抬脚就走了。 周羽站在原地，满脸疑惑。 其实这段时间吧，周羽也不知道自己感觉对不对，萧子锋像是跟她渐渐疏远了。以前周羽在萧子锋课堂上被提溜起的事，已经很久没发生了；有几次，周羽打电话过去，人家没说两句就挂掉；再就是现在，萧子锋像是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这到底……什么情况呀? “发什么愣呢？”秦教练走到周羽身后。 周羽回头，没忍住问道：“秦教练，萧……指导为什么不高兴了呀？” “不高兴？”秦教练一头雾水，“他高兴啊，徒弟排名世界混双第一，你不知道吧，就是那个方泉。” “我知道的。”周羽回道。 “刚才他骂你了？”秦教练往走到另一处场边的萧子锋看了看。 “没有，不过，他心情不太好。”周羽赶紧摇头。 “是吗？”秦教练忽地一笑：“你就当老萧青春期推迟，更年期又提前，全挤到一块了！” 周羽也被逗乐，下意识朝远处的萧子锋看了一眼。 “林扣扣，过来！” 秦教练这时叫了声。 没一会，林扣扣蹦跶着跑到了跟前。 “你们这组混双到齐了，除了周羽的体能恢复，按照教练组为你们制定的训练计划，林扣扣，从今天开始，你和周羽交换位置，”秦教练说到这里，乐呵呵地用手指着林扣扣，“是男人，就不要老躲在女人后头。” “几个意思？”林扣扣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还傻傻地看向周羽。 周羽好笑，问秦教练道：“没跟他说呀？” “我们还以为，你会跟他说，”秦教练咳了一声，转头对着林扣扣道：“以后的比赛，你负责后场攻防，要担起把控场上节奏的责任，别指望周羽替你跑前跑后。” 说到后头，秦教练越发开心，朝着林扣扣脑袋上拍了一把。 “啊？”林扣扣还是一脸懵。 周羽神色平静地看着林扣扣，她决定，这一回信任自己的搭档。 “我不行的。”林扣扣明显有点怯了。 “这小子，”秦教练故意眼一瞪，“这四个字再敢说出口，当心老子削你，老萧这段时间，只要一有空，就亲自带你训练技战术，到底什么意思，你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林扣扣摇了摇头：“真没谱！” “你老让女孩子在场上替你冲锋陷阵，好意思吗，”秦教练说着话，在林扣扣屁股上踢了一脚，“告诉你，不行也得行，周羽的伤刚好，再按照你们之前的打法，她后面还得有事。周羽可是老萧的宝贝，要是老被你拖后腿，甚至再受了伤，老萧跟你没完！” 秦教练最后一句，让周羽脸稍有点红，却偷偷地弯了弯唇角。 林扣扣还在犹豫，问周羽：“我……能成？” “后场就靠你了，加油！”周羽回了一句。 林扣扣仰头想了一会，笑了出来：“那就试试！” 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章 心有所系 一旦恢复训练，对于周羽，时间便跟飞一样，转眼集训就在眼前了。 因为是重要赛事，作为夺金大户的羽毛球队，被特意关照，前往设在一百公里外的体院特训基地，进行为期一个半月的全封闭训练。 出发前一天，正好是周日，周羽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先是将家里重新打扫一遍；再检查乔芳的药箱，过期的扔掉，缺的补上；又去为郭炳辉采购一大堆他死都舍不得买的健康食品；再然后，就是要去和朋友们小小地道个别。 周羽骑着小粉回到体院，推开萧家院门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这个时间点，鹏鹏通常刚睡醒，并且还来不及跑出去。 此刻萧家院子的台阶上，周羽陪着鹏鹏坐在那儿。 在鹏鹏满是期待的注视下，周羽剥开巧克力的包装纸，教他小心拿好。 “明天我和林扣扣就要走了，得有一段时间，不能来找你玩，”周羽看着正认真品尝美味的鹏鹏，说道：“你在家要听爸爸的话，咱们能不乱跑，就别跑。你哥哥也和我们一起走，回头你不见了，就得萧教授还有李阿姨他们找你，很累的呀！” 鹏鹏吃得尽兴，嘴巴不免有点糊上。 周羽从包里拿出纸巾，要替鹏鹏擦嘴，结果鹏鹏不乐意地扭开头。 李阿姨从屋里出来，拿了水杯。周羽接过，将带吸管的水杯递给鹏鹏，趁机在他嘴上抹了一把。 “他现在会偷偷跟我说‘巧克力’了，还知道老先生不让他碰这个，”李阿姨说到这里，刻意压低声音，对周羽道：“萧先生买了不少，不过叮嘱我，一个星期只能给他吃一小块，鹏鹏今天算是赚到了。” 院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萧教授，您回来了！”李阿姨略显紧张地招呼一声，眼睛朝着周羽那儿瞟了瞟。 周羽一个激灵，立刻从地上站起，挡到了鹏鹏前面。 “不用藏，我都看见了，”萧教授一脸好笑，还问了句：“鹏鹏，在吃什么呢？” “萧教授，不好意思，是我买过来的。”周羽脸有点红，这回算是被萧教练抓个正着，认错态度，必须积极。 “以前都是他妈妈管着，难得他喜欢，尝尝也没关系。”萧教授的回应，居然和萧子锋一模一样。 原来是白担心，周羽和李阿姨一块笑了出来。 倒是萧教授问周羽：“怎么今天有空？” 周羽回：“明天要去封闭训练了，我来跟鹏鹏说一声。” “全都过去？”萧教授问。 周羽眼睛闪了闪，心里嘀咕，萧教授这是在问萧子锋吗？ 似乎萧教授并不在意答案，紧跟着说了一句：“林扣扣那孩子有心，一会过来给我送老中医开的膏方，要是没事，晚上你们一块在家里吃饭！” 周羽听林扣扣说过，萧教授后来真跟他去看了老中医，至于效果如何，现在还瞧不出来，倒是林扣扣这份热心挺难得。连乔芳都夸过林扣扣，现在帮郭炳辉跑腿买药的事，林扣扣主动接过去了。 在尊重长辈这一点上，林扣扣和尚可打了个平手。 “林扣扣肯定要蹭饭的，我还要去轻舞飞扬，”周羽只能谢绝，注意到鹏鹏往她这边瞧，又道：“等集训回来，我再来尝李叔叔做的菜。” “欢迎啊！”李阿姨呵呵笑道。 “好吧，先一块进屋！”萧教授伸手，拉起了吃完巧克力，还一脸意犹未尽的鹏鹏。 下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了客厅一把躺椅上。 萧教授走到躺椅那边，坐了下来，然后望向院子里待放的蔷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似乎萧教授心情不佳，周羽想了想，跟鹏鹏提议：“咱们弹钢琴好不好？” 大概是吃人家嘴软，鹏鹏今天还挺听话，不用怎么哄，便坐到了琴凳上。 片刻之后，一串优美的音符划过琴键，荡漾在整座小楼里。 周羽靠在琴边，入神地听着。虽然经常在手机里欣赏流行乐，不过以周羽的资质，并不懂鹏鹏弹的那些钢琴曲想表达什么。但是她真心觉得，鹏鹏弹得特别好听。 萧教授这时开了口：“从他妈妈过世，这孩子就不愿再碰钢琴，怎么劝都不行。我以为，是以前被管得太狠，让孩子厌烦了。可现在终于想明白,鹏鹏是害怕，没人再愿意听他弹琴了。” “我们都愿意听，”周羽赶紧道：“不是开玩笑的哦！” “周羽，麻烦你，把钢琴上面那个相框给我拿来。”又过一会，萧教授说了一句。 周羽抬眼找了找，这才注意到，今天钢琴上多了点东西。 伸手取过相框，周羽便要给萧教授送过去，半道不免好奇地瞅了一眼，原来是萧教授夫妇年轻时的合影。 “严老师的气质真好。”周羽将相框递到萧教授面前，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这是我和鹏鹏妈妈的结婚照，”萧教授接过相框，轻轻抚摸着里面那抹美丽的倩影，凝视良久后，道：“我昨晚无意中在一本旧书里发现这照片，便配了个相框。人到了暮年，总爱回忆往事。” 周羽环视萧家客厅一圈，摆置在各处的照片以及照片中的人，记录了这个家庭曾经有过的美好，却也衬托得如今，更加凄清。 等周羽再转回头，发现萧教授还在看着相框，脸上浮着一丝温柔笑意。 周羽的目光在萧教授脸上停留了好半天，这笑容太熟悉了，萧师兄有一回就是这么对着她笑的。 “鹏鹏，知不知道，今天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萧教授对着钢琴边的鹏鹏道。 周羽终于明白了，萧教授今天为何伤感，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得时候太年轻了，才五十来岁，要是能活到六十，我也不会到现在放不下，”萧教授叹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相框的人道：“怎么就不多陪孩子几年呢！” 萧教授的黯然，让周羽蓦地想到了爸爸和辉辉，要是应该活着的人都能活着，该是多幸福的事！ “我爸爸也很早过世了，和我弟一起出的车祸。我妈妈和我伤心了很多年。然后奶奶，就是我师父的妈妈，她活着的时候，是信佛教的，她跟我妈说，去世的人心有所系，如果我们过得不好，他们也放不下，就不能往生极乐，”周羽试着劝道：“我师父说奶奶迷信，可我特别相信她的话，得让去世的人安心。” 萧教授转头看向周羽，笑了笑：“你那位奶奶，话说得很有道理。” 大概是被夸奖了，周羽也是脑子一懵，脱口说了出来：“如果萧师兄能回家，严老师知道，一定会安心的。” 萧教授怔住，看向周羽。 话既出了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周羽唯一能做的，是缩了缩脖子。 沉默片刻之后，萧教授问：“是不是都觉得我冥顽不化，非要跟大儿子过不去？” 周羽赶紧摇头，随后又犯起了糊涂，回道：“ 我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可萧师兄真不是坏人，我师父老说他人品特别好，会不会您和他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萧教授眼里蒙上了一层阴霾，“我太太是因为他而死，我亲眼看着鹏鹏妈妈，倒在我面前！” 周羽张大了嘴，有点傻住。 “我喜欢你这孩子的心直口快，只是有些事情，”萧教授说到这里，顿了顿，道：“我现在都觉得……不真实！” 害死自己的妈妈？ 萧子锋…… 太不可思议了吧！ 萧教授站了起来，走到刚刚结束一曲的鹏鹏身后，手轻搭在他肩膀上，低头道：“弹《水边的阿狄丽娜》吧，你妈妈最喜欢的曲子。” 没一会，鹏鹏手指轻轻触到琴键，钢琴发出一声叮咚的脆响。 然而，他弹的却不是《水边的阿狄丽娜》。 “不高兴了？”萧教授问道。 自然不用指望鹏鹏会有反应，只有钢琴的嘈嘈切切。 “你跟你那哥哥还真是挺像的，性格执拗，还喜欢阳奉阴违。”萧教授忽然对着鹏鹏说了一句。 说完，萧教授背着手，走到客厅一处放满相框的高柜前，貌似认真地看了起来。 周羽低头想了半天。她不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话，是不是让萧教授生气了，可却明白，以萧教授现在的态度，萧子锋永远得不到原谅了。 好像……不应该这样。 章节目录 第七十九章 又挨揍了 慢慢挪到门口，周羽鼓了鼓勇气，道：“萧教授，对不起，我再说一句啊，那个……做小孩的，肯定都爱自己的妈妈。就像我吧，我从小到大，都挺怕我妈。可有一回，我妈差点出事，我伤心死了，就觉得天要塌下来。” 萧教授回了回头，朝周羽这边看过来。 周羽以为萧教授有话要讲，可等半天，他都没吱声。 周羽干脆豁出去了，继续道：“不管萧师兄犯了什么错，他肯定想要悔过，要不然，也不会回来，默默地守在您和鹏鹏旁边。这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就像我现在，有时候觉得萧师兄挺让人看不懂。不过没关系啊，我知道他处处都替我着想，我只要愉快地接受他的好意，就行了呀！” “这孩子……”萧教授忽地笑了一下。 周羽眼睛眨了眨，也不知道萧教授什么意思。不过都到这里了，她忍不住要把话讲完：“给萧师兄一次机会吧，一家人和和睦睦多好啊，人生太短，我们和亲人只有几十年的缘份，有时候甚至更短，为什么不珍惜呢！” 周羽手机响了，感觉来了救命稻草，周羽转头，夺路就跑。 等到了门外，周羽才怂怂地回头说了一句：“萧教授，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我如果说得不对，您就当没听见，我妈经常批评我不会讲话。” 萧家的院子外，周羽匆匆跑出来，也没看谁的来电，摁下手机，直接“喂”了一声。 “你接什么呀，我就在这儿。”林扣扣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居然还带了点环绕立体声。 周羽抬头，原来林扣扣拿着手机，和她也就十步之遥，而林扣扣后面……还站着一位。 “师兄？”周羽惊讶地问。 萧子锋看了周羽一眼，和林扣扣一起，等着她走上前。 周羽下意识想抓头，立马想到，这是林扣扣的风格，不是她的。话说，好长时间没有这么近地跟萧子锋说话，周羽都有点不习惯了。 “萧老师，老爷子不在，那还好说，现在人就在客厅，我真没胆量偷出鹏鹏，你跟周羽说。”林扣扣嘿嘿笑道。 “什么呀？”周羽不明白林扣扣的意思，不免瞧向萧子锋。 没等萧子锋开口，林扣扣眼珠一转，怂恿周羽：“你进去叫上鹏鹏，晚上咱们一块儿出去吃饭。” “那你去呗！”周羽恍然大悟，原来是要进去，当着萧教授的面，把鹏鹏弄出来，她才刚闯了点小祸，没这胆量啊！ “快换季了，走之前，给鹏鹏买几件衣服。”萧子锋这话，自然是解释给周羽听的，虽然视线没有跟上。 周羽稍迟疑了一下，道：“师兄，今天……好像不太合适。” “为什么呀？”林扣扣又抢着问道。 萧子锋也是一脸迷惑，转头朝着小楼那边望去，视线却突然顿住。 “周羽，李阿姨准备了水果，吃过再走，”萧教授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还有小林，都进来吧！” 周羽和林扣扣一块望了过去，萧教授站在蔷薇花丛边，也不知道在那儿待了多久。 “我来了！”林扣扣跑得比谁都快，提着一个大袋子，一下钻进了萧家的院子。 周羽不好意思扔下萧子锋就走，转头看了看他，想到刚才的话没讲完，便道：“萧师兄，萧教授说，今天是他和你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我看他心情不太好，然后……” 最后半句，周羽到底咽进了肚子里，她好像还火上浇油了。 萧子锋表情一下子变了，周羽甚至看到，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竟像是被震惊到。 明显僵了有一会，萧子锋才注意到，周羽一直没走，定定看了她片刻，很勉强地笑了笑，道：“进去吧，你说得没错，今天是不合适。” 说完，萧子锋掉过头，转身便走了。 望着萧子锋明显步履沉重的背影，周羽的心里，浮起了一丝微微的疼。 轻舞飞扬一间VIP球馆外，周羽隔着门，正瞧着训练中的贝贝。 因为受伤再加上之后紧张的训练，周羽已经很久没来上私教课。贝贝的课程，也随着他水平的提高，被交接到正式教练那儿。 不过贝贝还经常借她妈妈的手机，给周羽发信息。开始是问周羽受伤的情况，然后还像以前一样，把自己训练的视频发给她看，周羽只要发现问题，也挺认真地帮他纠正。 这一大一小，算是结成了好朋友。 前几天，贝贝告诉周羽，他报名参加了少年宫办的羽毛球比赛，邀请周羽去观战。然而因为要去集训，她确定不能到场了。今天，周羽特意抽时间过来，想当面跟贝贝道别，顺便鼓励一下他，要在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此刻贝贝正在教练带领下，做专业的步伐训练。孩子练得很刻苦，脸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贝贝用袖子擦一擦，又继续按教练的口令，不要命地奔跑起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周羽对站在旁边的贝贝妈妈抱歉地笑笑，便到别处接电话。 “你说这事怎么办？”电话又是林扣扣打来的，劈头就问。 “什么呀？”周羽实在听不懂这没头没尾的话。 “我刚才出来，老爷子塞给我一个箱子，让我送到老萧那边，然后我打老萧的电话，他也不接，”林扣扣诉苦道：“这可怎么办呀！” “你等一会再打，真不行，明天早点送过去，”周羽吐槽了一句，“一点小事，你都办不了？” “不是，我跟你说啊！”林扣扣拉长了声调，“你也知道，我这人好奇心重的，所以……” “你把箱子打开了？”周羽立刻猜了出来。 “不是我打开的，萧教授给我的时候，箱子就开着，”林扣扣说到这儿，又卖起了关子，“想不想知道，里面有什么?” 周羽当然想，可绝不能说出来，那她不就跟林扣扣一个层次了。 正想着怎么回答，周羽发现，不远处一间球馆门口，不少人趴在那儿，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里面好几个奖杯，还有奖状，我看了，都是好多年前的，”谁都拦不住林扣扣八卦，“然后吧，我看到一个相框，你肯定想不到，是萧家的全家福，照片上的老萧还是小屁孩，鹏鹏更好玩，穿着尿布呢！” 林扣扣在电话那边乐了半天，周羽却怔住了。 萧教授让林扣扣把这些东西交给萧子锋，到底什么意思啊？ “算了，我辛苦一下，就在老萧家门口等着，”林扣扣又道：“我直觉吧，是老爷子在给老萧什么暗示，咱们外人看不明白的，不说了，我已经到他家门口，老萧总不会晚上不回家吧，他又没女朋友。” 周羽挂了电话，忍不住在心里琢磨。 如果是扫地出门，奖杯就够了，为什么还有一个全家福。 好像这事吧，是该让萧子锋尽快知道。 “周羽，你怎么来了？”有人在后面招呼一声。 周羽回头，是轻舞飞扬这边的同事。 “看我的学员，好几天没过来了，你们还好吧？”周羽问候道。 “可好了，好的不得了，要不要去看热闹？”同事冲着周羽挤了挤眼：”老板又挨揍了。” 周羽愣了一下，席溪过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等周羽急匆匆跟着同事过去，站到那间球馆外，隔着门往里看过一眼，顿时放下了心。 尚可的确在挨揍，不过揍他的不是席溪。 是……萧子锋。 章节目录 第八十章 豪气 尚可挨揍的方式，可称清奇。 球场之上，明明是两个人拿着球拍各站一边，结果只看到萧子锋在腾挪跳跃，用各种近乎完美的空中或地上姿态，将球扣杀到对方场地。 至于尚可……全无招架之力，看来也根本不准备招架，只偶尔接一两球，更多时间，就在那闪来躲去。 最怂的是，此时一只球正好杀到尚可脚边，就看他一下蹦得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人投了炸弹。 门口看热闹的，个个笑得不行，又没人敢发声，怕被里头正狼狈着的老板听见。 周羽不知不觉瞧了好一会。因为离得有点远。她看不太清萧子锋脸上表情，却能从萧子锋堪比教科书般标准，却稍嫌用力过猛的一招一式中，感受到他内心的……郁闷。 是为了，再一次被自己父亲拒之门外吗？ 蓦地，周羽想起，林扣扣还在教师公寓。 周羽冲着旁人说了声“借过”，打算钻过人群，到里面跟萧子锋说一声。 萧教授不会无缘无故送箱子，这其中含义，或许萧子锋能领会。现在解决家庭矛盾，比打球重要多了。 快挤到里面了，周羽听到身后一个孩子在问：“妈妈，周教练呢？” 周羽转回头，原来是贝贝大汗淋漓地从他那边的场馆跑了出来。 几乎是立刻，周羽收回脚，朝着贝贝那儿应了一声：“在这儿！” 好吧，在没弄清萧子锋为何对自己态度转变之前，主动过去找人家说话，她控制不住有点紧张。 那就…… 这么想着，周羽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萧子锋用球拍捞起一只球，正要发向对面，耳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声音，不免顿了顿。 “我说，你够了没有？”尚可趁这空档，冲萧子锋嚷起来。 门口传来一阵没能憋住的大笑，尚可转头望了过去，脸上立马 挂不住，冲着那边吼道：“有什么好看的，都不想干了是吧？” 众人一哄而散，本来半开的门，随之关上。 实在怕萧子锋再来，尚可干脆坐到地上，双手撑在后头，斜眼瞧着萧子锋：“算我求你，以后不高兴，别来找我了，行吗？” 两人对视片刻，萧子锋朝着身后的更衣室走去。 “我说，打完球了，该跟我说为什么不痛快吧？”尚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跟在了萧子锋后面。 “没什么好说的。”萧子锋头也不回地道。 “什么意思，合着老子让你白嫖了！”反正这边隔音不错，尚可大吼一嗓子，随后和萧子锋一起进了男更衣室。 更衣室里，萧子锋脱掉汗湿的运动上衣，打开衣柜，打算去洗澡。 “回头到楼上喝一杯，”尚可提议道，眼睛瞧向了萧子锋那八块腹肌，又拍拍自己渐已成形的啤酒肚，道：“都是一样的岁数，总不能就我一个人被岁月摧残。” “不去，你店里的酒跟掺了水一样，没滋没味。”萧子锋拒绝得很不给面子。 “姓萧的，你可以骂我人品不好，不能说我往酒里兑水，老子不缺那点钱！”尚可这下气到不轻。 萧子锋没理他，拿起放在衣柜里的手机，注意到屏幕提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还有一条来自周羽的短信，便坐到衣柜前的长凳上，低头看了起来。 “这样吧，咱们到外面喝，我把人都叫过来，”愤怒不过三秒，尚可又对萧子锋笑起来，“就当大家伙替你庆祝，过不了多久，得称呼你一声‘萧秘书长’了！” 萧子锋却抬了抬手，示意尚可不要说话，同时拿着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等对方一接通，萧子锋直接道：“我刚才打球，手机不在身边。” “没事，萧老师，您接电话就好！”可以听出来，林扣扣在手机那头激动坏了。 “周羽跟我说了箱子的事 ，我家钥匙就在门口地毯下面，你开门进去。”萧子锋说了句。 “要不，我把里面东西拍给您看看？”林扣扣颇有点急吼吼地问。 “……好。”萧子锋回道。 尚可洗完澡出来，萧子锋的电话已经打完，却一直盯着手机在看。 “哪个美女来电，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尚可调侃一句，不见外地伸头朝萧子锋的手机瞧了眼。 “林扣扣打的，”萧子锋道：“我爸让他送个箱子给我。” “箱子……什么意思啊，”尚可不解，不过这时又笑起来，指着手机里一张照片，“还是在德国时拍的吧，我有印象，那会儿都不知道鹏鹏的病，你们一家还风平浪静。” “照片一直摆在我卧室，我回来之后，曾经想拿走，却连家门都进不了。”萧子锋说着，关掉手机，随后起身往浴室走去。 快要进去了，萧子锋又回过头道：“那边还得麻烦你。” “收到，有空我会去看他们。”尚可立刻明白了萧子锋的意思。 萧子锋笑了笑，将手机放到旁边，又说了一句：“今天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再过一个月，就是我妈……祭日。” 话说完，萧子锋走进浴室，没一会，里面响起哗哗的水声。 尚可叹了一声，顾自道：“搞半天，是为了这事！” 为了表示对贝贝的鼓励，周羽今天特意送他一副球拍，并且按照贝贝的力量，请人调了拍线。 此刻轻舞飞扬门口，贝贝接过拍子，开心到蹦起来。 “虽然不能现场，我也会在心里替贝贝加油。有志者，事竟成！”周羽鼓励道。 “周教练送你礼物，是不是特别高兴？”贝贝妈妈在旁边问自己儿子。 贝贝一个劲地点头：“谢谢周教练，我一定好好打，也要拿冠军。” “拿冠军这事吧，咱们要当做目标，不要让它成为自己的压力，”周羽捧起贝贝的小脸，“我觉得，成功来自努力和勇于超越自己，然后就是不轻易放弃，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实现目标。” “你看看，教练都这么说了，咱们要一步一个脚印。”贝贝妈妈也道。 周羽干脆伸出手，道：“我们拉钩，大家一起努力！” 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里，萧子锋坐在那儿，侧着头，正看向周羽那边。 刚才在球馆，萧子逢模糊听到周羽的声音，本以为是弄错了，现在才知道，她今的过来了。 周羽正和一对母子说着什么，然后跟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拉起了钩，又拥抱了他一下，笑得眉眼弯弯，似乎聊得很开心。 这笑容太有感染力，萧子锋的目光迟迟无法挪开，直到看见尚可从轻舞飞扬出来，很没样子的，从后头拍了周羽脑门一下。 有外人在场，周羽不好发火，瞧了尚可一眼，便转过头，又笑着目送那位母子离开。 萧子锋眉头皱了皱，手指轻轻敲着面前的方向盘。 就在这时，尚可拿手朝着萧子锋的车指了指，似乎想让周羽过来打招呼。 萧子锋立刻将脸扭了过去，心想尚可有时候真是令人讨厌。 当然，讨厌的不止尚可。 就因为傅筱月的一句话，萧子锋在周羽面前，突然变得十分不自在。他的确欣赏周羽，但无法接受傅筱月用“欣赏女人”，来形容他和周羽之间的关系。 萧子锋为此想了许久，最后确定，自己将周羽视作炳哥的徒弟还有自己的学生和队员，绝不是什么……女人。 车门一开，尚可钻进来，坐到了萧子锋旁边。 萧子锋侧头看着他，余光不自觉地落到尚可身后，周羽已经消失在会所门口。 “刚才让周羽跟我们走，她还不肯。这小丫头够好玩的，私下给学员授课就不说了，还送了那小孩一副名牌球拍，豪气啊！”尚可随口说道。 “她对谁好，总是不遗余力，”萧子锋不由笑了出来，又觉得要提醒尚可一下，“以后在外面，少对女孩子动手动脚。”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一章 都是人才 “我怎么动手动脚了？”尚可不服地道，随即反应过来，不以为然：“你还心疼了是吧，我这时长辈疼爱晚辈。” 晚辈…… 萧子锋笑容敛了敛，又想起来问道：“周羽这个月工资发了吗？” “你们这是合着伙要扒我一层皮呀！”尚可一提到钱，便不乐意了，吭哧两声，道：“我哪敢拖欠周大小姐工资，就算她好长时间没在我这儿干活，怎么着，我也得伺候好这位姑奶奶呀！” 萧子锋反问：“你好像没吃亏？” 尚可顿时又一脸得意：“别说，上回你露了个脸，一下多了三百个VIP，回头继续啊！” 萧子锋摇摇头，无意中看了眼后视镜，居然发现，周羽骑着她那辆车，往反方向开去。 正当萧子锋诧异时，周羽的粉色电动车已经开出了老远。 有一秒，萧子锋心里生出一个念头，难道是小丫头故意躲着他。 “一帮朋友特意等你，要庆祝你升官发财，给个面子？”尚可伸手一拍萧子锋肩膀。 “不去了，明天要去基地。”萧子锋道。 “这么早就回家睡觉？”尚可直啧啧，“你这是在老光棍的路上稳步前进啊！” 萧子锋没说话，淡淡笑了一声。 尚可倒瞧了瞧萧子锋：“我终于发现，你跟你爸真挺像。” “什么意思？”萧子锋将车发动了起来。 尚可仰头大笑：“我的意思，就是您二位都是有话不肯好好说，非得让别人猜，让林扣扣送你个箱子，老爷子到底想表达什么，恩断义绝？” 萧子锋专注地望着前方，不想瞧尚可咋咋呼呼的样子。 如果不是下午，他在林扣扣之前，站到自家院门口，并且听到周羽对他爸说的那一番话，此时萧子锋一定也认为，老萧这是彻底要将他扫地出门了。 可现在，萧子锋心底生出一丝侥幸。 在完全搞不清来龙去脉的情况下，周羽今天说得可不少，虽然语气幼稚，也没有切中要害，可他家萧教授，不知道哪根软肋被戳到了。 这是母亲过世后的头一回，萧子锋因为一只箱子，重新和家庭有了联结。 不过话说回来，萧子锋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一个小女孩，敢在老萧跟前替他出头。 周羽的行事风格，平常如小河流水，看不出什么波澜，却能在你意想不到间，幻化成滚滚激流。这女孩为人如此，赛场上亦然。 想到这里，萧子锋深深地吐了口气。 尚可在旁边瞧了萧子锋半天，这时冒出一句：“不行的话，我明天一早过去你家看看，探探老爷子口风，按理说俩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您二位能搞得十来年王不见王，都是人才啊！” 萧子锋回道：“不用了，慢慢来吧！” 尚可侧头看着萧子锋：“我爸妈说过，你家老爷子是被你妈宠坏了，以前严阿姨在家里把持朝政，什么都张罗得井井有条，他只管做学问，别的不用操心，后头你妈走了，他的生活状态全被打乱，再也缓不过来……” “别说了。”萧子锋打断尚可。 “你得让我说完，”尚可还就不肯停了：“要我说，根子在傅筱月身上，老爷子当年就不该原谅他们，这口恶气窝在心里，一直出不来，不朝你发，他能对着鹏鹏吗？” 萧子锋不语，看到前方十字路口的红灯，放慢了车速。 车流间，萧子锋似乎看到了周羽那辆粉色的电动车，从另一条路上，开过他的眼前。 所以，周羽特地绕了道？ 是要避开他吗？ 萧子锋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他只顾着避嫌，可分寸实在拿捏不准，周羽大概是感觉出来了。 “看什么呢，你今天怎么老不对劲。”尚可顺着萧子锋的视线望了出去，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没有。”萧子锋目光收回得很快，却又很多余地否认道。 “你这表情，不太自然啊！”尚可咯咯笑起来，突然又来了句：“对了，哪天你们回来，我请周羽吃个饭！” 萧子锋一怔，转头看向尚可。 “我不是在追席溪吗，那丫头不太买我的账，有事给我打个电话，没事儿就不搭理我了。我只好想这个办法，到时候让周羽把人带来，增加点交流机会。”尚可一副自以为得计的表情。 萧子锋略松口气，随口嘲笑：“人家的态度，明摆着看不上你。” 尚可不高兴：“什么意思啊？你觉得我很差吗？我哪里差了？我事业有成，英俊潇洒，体贴温柔，如假包换的钻石王老五。” 话说到这里，尚可看向萧子锋：“哥们，咱把话说在前头，这事儿，你不许多嘴！” “你们俩差距有点大。”萧子锋摇头。 “我和她最大的差距，也就是席溪比我小八岁，”尚可大咧咧地道，随后还画蛇添足地补一句：“又不是差十来岁，不是大问题。” 萧子锋眉头不自觉地一紧，见前面的车动起来，猛地将车开了出去。 尚可全没注意，往前冲了一下，随后“哎哟”一声，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锦城大学特训基地的羽毛球馆里，之前的安静，被刚结束完半程马拉松，筋疲力尽冲进来的一帮人打破。 没一会，地板上已经躺倒一大片。 “不想要命了，都起来走一走，绝不能躺！”几个教练过来，连拉带踢，将外围几个先扯了起来。 “我的天，这才封闭不到半个月，我半条命都快没了！”林扣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提防地瞧着已经越来越近的教练们。 周羽只是在地上坐了坐，这时站起身，拿下背在身后的运动水壶，准备喝上一口，才发现壶里早已经空了。 周羽站起来，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打算去场馆的水房打水。 一直带着大家伙，从头跑到尾的秦教练，此时也是全身透湿，拿着水杯站在水房外，看到周羽过来，笑着夸奖：“不错啊，走路还稳当。” 周羽呵呵一笑，进了水房，站到饮水机前。 外面，有教练冲着还在地上瘫的几个训道：“跑个20公里，至于都这样，跟你们说个好消息，萧指导回锦城前，特意安排后天模拟对抗赛，为了激励大家勇攀高峰，有一个奖励，各队前三名，可以免跑一次半程！” “还跑呀！”四下全是哀嚎。 周羽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不远处正叫苦连天的各位。 林扣扣一瘸一拐地也过来了，看看周羽：“你还笑得出来。” “不笑，我还哭？”周羽真不知道自己在笑，这下故意又对着林扣扣呵呵几声。 “你小子，连个女孩都不如，还好意思说话这么大声。”秦教练拿手点点林扣扣。 林扣扣撇撇嘴，大言不惭地道：“科学研究表明，女的耐力就是比男的强。” “林扣扣,挺能说啊，咱们就聊聊，”秦教练冲着已经钻进水房，直接对着饮水机喝起水的林扣扣道：“明天是封闭后第一次模拟对抗赛，搞清自己的位置，知道吧，现在两个教练带着你一块练，申宏和冯叙都眼红死了，你要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信不信老萧能把你踹出校队！” 林扣扣也不知道激动什么，突然呛了水，咳了好一会，才长吁短叹地道：“能别那么重视我吗，您几位越这样，我越紧张。” “紧张什么，大不了咱们再跑20公里呗，还能怎么办？”周羽喝完了水，用手抹了抹嘴。 “你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林扣扣又开始嬉皮笑脸。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二章 想得有点多 两天之后，关系到能不能逃过一回半程马拉松的模拟对抗赛，终于要开始了。 一大早，全体队员坐在特训基地羽毛球馆的地板上，听着秦教练宣读上场抽签顺序。 最后一排的林扣扣东张西望片刻，便凑近旁边的周羽，说起了悄悄话：“羽球理事会今天正式投票，我到官网上看了，候选人里头，老萧排在第一，你没看到那简历，简直闪闪发光，反正我觉得，凭他这么厉害，这事一定十拿九稳。” 虽然周羽认同萧子锋挺厉害，不过林扣扣这边聒噪，已经有站在近处的教练望过来。为免林扣扣被点名，周羽甩手拍了他一下：“听你的，还是听教练的？” 林扣扣翻翻眼，又说了句：“候选人里头，还有商港俱乐部领队，叫范什么的，我猜就是师父最瞧不上的那个。” 周羽倒看了看林扣扣，范林也要选羽球理事会秘书长，跟萧子锋竞争？ 从锦城来特训基地的大巴上，秦教练已经跟大家说了，萧子锋由羽球理事会几位领导联名推荐，将参与竞选秘书长一职。而这两天萧子锋回锦城，是为了接受理事会面谈。听秦教练的意思，基本上就是走个流程。 “咱们老萧出马，肯定一骑绝尘，他这个岁数就能当羽球理事会的秘书长，以后前途无量啊！”林扣扣还在喋喋不休。 “林扣扣，就数你话多！”终于有教练忍无可忍。 林扣扣努努嘴，总算消停了。 周羽一脸好笑。其实她也知道，林扣扣只要一紧张，话就会多得不得了。这是比赛之前，他渲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就是……不怕烦到别人。 安稳不过三分钟，林扣扣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周羽：“老萧要是升上去了，我们不也跟着鸡犬升天？” “你才是鸡犬。”周羽怼了一句。林扣扣这是慌过了头，好坏话都搞不清楚了。 也不知道怎么就触到了林扣扣笑点，就看他拍着地，在那仰头笑开了。 这下，不仅有教练望过来，连前排坐着的队友，都纷纷回过头，全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正当周羽低着头，不想与林扣扣为伍时，秦教练已经报了出来：“申宏/白莉对阵林扣扣/周羽，今天下午一点比赛，一区D场地。” 第一场就碰上本队最强劲的对手，周羽倒抽一口凉气。 林扣扣这下彻底不乐了，冲着周羽看过来。 “没事，只要别输得太难看。”周羽还得给林扣扣减压。 林扣扣伸长脖子，朝着申宏那边瞅了瞅，垮着脸道：“谁抽的签，不能给咱们留条活路啊！” 几个小时后，周羽站到了一区D场地，随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 林扣扣貌似在做放松运动，一边甩着双手，一边原地蹦跶，腮帮子还一鼓一鼓，从头到脚写着两个字——紧张。 “还在抖，给我停下来！”秦教练站在场边，冲着林扣扣吼起来，“怕就别打了了！” “林扣扣，要不你先抖着，我回去睡一会。”申宏也在球网另一头起哄。 林扣扣叹了口气才停下，往秦教练那儿瞟了瞟，脸上还带着讪笑。 周羽啼笑皆非，搞不清林扣扣今天是来搞笑，还是打球的。 “后头我要真顶不住，咱们位置换回去啊！”林扣扣挨近了周羽道。 周羽也不说话，只拿眼看着林扣扣。 大概是周羽表情太过严肃，林扣扣嘿嘿笑了一声，乖乖地站到后场中路。 哨声响起，周羽抬起手中的球拍。 这是周羽伤愈之后第一次的比赛，林扣扣紧张，周羽也未必就比他轻松。 之前周羽也不是没受过伤，有轻有重。可那会儿年纪小，想法简单，一门心思打比赛，别的考虑得真不多。 可这回的伤，是周羽重返赛场后的第一次，来得让她猝不及防。周羽为此还停训了将近一个月。再投入训练，等着她的，是即将到来的大学生运动会。而在那场赛事里，有周羽必须战胜的对手。 想得多了，周羽这几天多少有些焦虑，虽然表面上……应该看不出来。 萧子锋独自开车从锦城回来时，下午的对抗赛还在进行当中。 秦教练正站在场馆门外抽烟，看到萧子锋的车停在面前，立马踩灭烟头，走了过去，问道：“回来得那么快？” “那边结束，我就过来了，”萧子锋下了车，往场馆那边看了一眼，“打得怎么样？” “是问周羽和林扣扣吧，”既然是师兄弟，秦教练自然了解萧子锋想法，笑道：“林扣扣刚开始完全没进入状态，第一局输得太惨，我把他骂了一顿，让他准备卷铺盖滚蛋。别说，刺激一下，第二局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萧子锋听得笑起来，同秦教练一块往场馆里走，又问：“周羽呢？” “和你走之前，带着大家伙分析的差不多，周羽技战术没问题，跑动也积极，不过打得有点紧。”秦教练回道。 “伤病是一方面原因，还有可能，是想法有点多。”萧子锋点了点头。 围着比赛中的选手们转了一圈，萧子锋最后停在了一区D场地。 “第三局了，申宏有点急躁，”秦教练笑道：“这小子本来放话，要给林扣扣剃光头。” “轻敌，也是申宏的老问题，哪天我跟他聊聊。”萧子锋抱起双臂，开始看比赛。 此刻申宏的战术，明显是从底线两侧进攻，而林扣扣和周羽很默契地采用勾对角方式，不断地将球打到对方的弱点区域。 反复几次勾球之后，白莉有了防备，退到对角线位置，想要借此盯防住对手，没想到，周羽忽然挡了一个直线，随即便上了网前，明显要封住对方直线区。 “不错！”秦教练喝了一声彩。 周羽的球压得很低，白莉被迫打出高球，林扣扣立刻跃起扣杀，却因为球扣得速度太慢，被申宏上来封死。 “林扣扣杀球威胁性不大，不过速度还不错，他应该快速串联封网，”萧子锋说道。 秦教练点头，手又指着周羽那边：“我现在发现，周羽会找机会给搭档做球，她到哪个位置，都能干得漂亮，人才啊！” 萧子锋却没有说话，视线一直瞧着周羽。 此刻申宏再次发起底线进攻，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冲着直线位置的周羽。 周羽立刻反抽对角，速度极快，球越过白丽的封网，直达后场，申宏迅速移动救球，如此一来，场上的节奏倒被实力稍逊一筹的周羽和林扣扣掌控了。 “林扣扣，给我拼！”秦教练一脸兴奋地道。 随着战术展开，周羽和林扣扣运用勾对角加挡直线，让对手一再陷入被动。 此时周羽往后场空当抽了一记回球，申宏判断错误，挑了高球，林扣扣看到机会，不要太顺手地将球打向白莉那边，落点算得上精准。 萧子锋看到这里，神情却变得有些严峻。 周羽和林扣扣调整了站位，虽然网前任务完成得尽职尽责。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以前那股拼劲不见了，很有优势的力量发挥不出来。刚才的回球，周羽处理得不好，没能到达对方底线，其实是个漏洞，最后是借申宏失误，才勉强将这一球拿下。 “力量还有战术，两方面都还要加强。”萧子锋对秦教练道。 有电话打到萧子锋手机上，是个陌生来电。 球馆外，萧子锋摁下接听键。传进他耳朵里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子锋，恭喜你，羽球理事会的投票结果已经出来，几位候选人当中，你得票最高。”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三章 高手 没想到傅筱月换个新号码，又打来电话，萧子锋觉得挺无奈，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刚才我给马理事长打过电话，十五天公示之后，你会得到正式任命，”话说到这里，傅筱月轻叹一声，：“子锋，你实至名归！”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萧子锋不愿再说下去。 萧子锋认为，自己已经跟傅筱月说得非常清楚，不希望两人再有任何交集。为此，他甚至很没风度地拉黑了傅筱月电话。然而，傅筱月的执拗……实在让人无语，也教人不能理解。 “子锋，稍等一会好吗？”傅筱月应该能听出萧子锋的不耐烦，却还是要把话说完，“这一次竞选，李董在后面为你出力不少，他非常看重你，即使被一再拒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碰上了，跟人家道一声‘谢’，这对你今后事业的发展，不会有害处的。” 球馆里面，传来一阵掌声。 转头看了看，萧子锋再不想浪费时间：“就这样，先挂了。”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傅筱月抱怨了一句，“我记得，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让我先挂电话。” 萧子锋完全不为傅筱月言语中有意无意的娇嗔所打动，直接将手机从耳边拿开。 而此时位于鸿兴集团大厦顶层的电梯间，傅筱月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脸上神色失落。 “小傅，你也太心急了，这就给人报喜？”一个在电梯间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冷不丁开了口。 傅筱月立刻转头，看了对方片刻，表情一转，主动上前，面带微笑地伸出手道：“还没来得及祝贺范总，荣升商港俱乐部总经理。” 范林嘴角抽了抽，握住傅筱月的手：“小傅，你这话不真心啊，还跟当年一样，除了萧子锋，你对谁都在敷衍。” 傅筱月脸上在笑，手却硬是从范林握紧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不远处的一部电梯，“叮”地响了一声。 “就这么着吧，以后还要请傅总多多关照我这个大师兄！”又瞧了傅筱月一眼，范林转身往电梯那边走去。 傅筱月嘴角抿了抿，看着范林背影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鄙夷。 所谓的大师兄，是范林自己给自己冠上的名号。当初在国家队，无论一队、二队，厌烦这人的数不胜数。 在运动队，从来就是成绩说话，傅筱月没进二队之前，就知道谁是真正的风云人物。至于范林，成绩越打越滥，还赖着不肯退役，仗着认识几个有钱有势的，在队里吆五喝六，挺不可一世。 不过话说回来，反而是范林这人，到了社会上，比萧子锋灵活多了，也比他知道抓住机会。 傅筱月正想着，都快进电梯的范林突然站住，一手按住电梯开关，人转过了身。 傅筱月根本来不及整理表情，目光便和范林撞上。 瞧了傅筱月片刻，范林嗤笑一声：“以前羽球理事会，有候选人没通过公示，煮熟的鸭子飞了的事，所以小傅，你好歹三十多岁了，怎么还沉不住气，结果到底如何，得看半个月后。” “范总，”傅筱月硬是从脸上挤出了点笑容，“你和子锋多少年前的误会，何必还放在心上。” “怎么听你这口气，在说我这人小心眼儿呢，”范林上下瞧瞧傅筱月，“我范林一向直来直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萧子锋这段时间削尖脑袋想干什么，你就在李董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瞧着意思，你俩又混到一块去了，那就给萧子锋带句话，只有老子占人便宜的时候，还轮不到谁……踩我一脚。” 说到这儿，范林便朝着电梯间那边走去，也没再管已经沉下脸的傅筱月。 鸿兴集团楼下，林助教看到范林从里面出来，赶紧钻到车外，等范林到跟前，呵呵地捧了个场：“范总，瞧老板给您新配这车，我查过，4S店挂价两百万，这得多重视您啊！” 范林哼都没哼一声，倒是林助理已经注意到不对劲，也不敢再说，拉开车后门，用胳膊挡住车门顶框，殷勤地伺候范林上了车。 坐到车里，范林依旧面沉似水。 “范总，什么事不痛快，我替您处理了？”开着车的林助教从后视镜看了看范林。 范林仰头靠在车后背上，貌似闭目养神，好一会后，说了一句：“那几个经常跟咱们打交道的媒体记者……晚上叫过来，我请他们吃饭。还有那家科技公司，通知他们，又要有活了。” “好，我立刻通知，”林助教说着，嘿嘿一笑，仗着平常受宠，多嘴了一句，“范总，是不是宣传咱们商港俱乐部改组成功？” “你以为自己老几，打听老子的事！”范林突然就暴跳如雷了。 林助教再不敢问，赶紧低头开车，嘴角却忍不住撇了撇。 特训基地羽毛球馆，林扣扣坐在场边，一边擦汗，一边笑得见牙不见脸。 周羽就没他那么兴奋，只管用手捶着自己右肩。 这场比赛，周羽打得提心吊胆，生怕受伤部位又出问题。等终于结束，她果然觉得肩膀处有些隐隐的酸痛。 周羽低着头，在跟自己的伤较劲，没有注意到，萧子锋已经往她这边看了半天。 “防守数据还是不错的，周羽在网前克制住了对手，然后进攻成功率稍微差一点，林扣扣如果能在力量上有所增强，球路再多一点变化，他们这个组合，后面还是很有希望的。”秦教练在萧子锋旁边道。 “刚才下场，周羽有没有说她伤口疼？”萧子锋问。 “问了，说是还好。”秦教练也瞧向了周羽。 萧子锋没再继续问，和秦教练一块，往教练组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没想到啊，我还有打败申队长的一天。”林扣扣真是越想越得意，冲着正走过来的申宏道。 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这小子得了点小胜利，便开始猖狂，也是不怕死得快。 “欣慰啊，看着你小子一点点成长起来，”申宏上前，拍了拍林扣扣脑袋，“不过今天的不算，下回咱们再比。” “怎么不算？好不容易打败你们一回！”林扣扣一下嚷了起来，“咱们校队两组最强的混双高手，我和周羽都赢过，这可是铁打的事实！” 申宏直乐：“你就知道拿我们当对手，眼光能放远一点吗，我的假想敌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方泉和施令仪，能打败他们两个的，那才真正称得上高手。” “他们会参加这次大学生运动会吗？”林扣扣眼珠一转，打听道。 申宏摇了摇头：“他们这种顶级选手，哪有功夫参加咱们这小比赛，等着吧，下半年有一个全国锦标赛，如果能拿到参赛资格，就有机会跟他们碰上。” “小比赛……”林扣扣稍有些不服，随即问道：“我和周羽能参加全国赛吗？” “你要不就得有积分，要不拿外卡，我们现在还在努力争取，大运会结束，我和白莉就会回俱乐部继续参加比赛，积分攒够了，才能上全国锦标赛。”申宏说到这里，见不远处有教练朝他招手，便抬脚离开了。 看似琢磨了半天，林扣扣转过头，冲着周羽道：“我也想跟排名第一的打。” “赢这一回，你信心就爆棚了？要是下一场输掉，是不是想法又变了？”周羽好笑的道。 林扣扣嘟着嘴，眼睛朝周羽身后看了半天，忽然神不叨叨地来了句：“你发现没有，咱们萧指导几天不见，越来越帅了，简直是英俊不凡啊！” 林扣扣突然说这么恶心的话，周羽不免抬眼看了看他。等她注意到林扣扣视线落在自己身后时，萧子锋已经到了两人跟前。 章节目录 第八十四章 狗血往事 “无事献殷勤，有什么想法？”萧子锋显然看穿了林扣扣的小把戏。 “萧指导，我们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吧，回头您当了秘书长，帮我和周羽安排一间好点的俱乐部，还有进国家队的事，您也多给留意着，”林扣扣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好歹我俩算您得意弟子，而且还跟令弟混得不错。” “你别拉上我!”周羽立刻撇清，才不想被林扣扣拉下坑。 朝周羽看了一眼，萧子锋对着林扣扣道：“这要求听上去不过分，得意弟子另说，看在鹏鹏面子上，你的要求可以满足。” 林扣扣显然没料到萧子锋答应得如此爽快，赶紧讪笑道：“不会吧，我说着玩的。” 周羽忍着笑，林扣扣看来也就这点出息。 “我不是跟你说着玩，要让‘好点的俱乐部’能看得到你们，最快的途径，是在大运会上拿到好成绩。接下来，会有一项针对你制定的训练计划，让你能在短时间内，实现个人能力的提升。条件是创造好了，至于目标能不能实现，还得看自己努力。”萧子锋表情严肃地道。 “什么计划？”林扣扣很聪明地嗅出了不对,瞅了瞅周羽，“为什么就针对我一个？” “看周羽干什么，你这么受重视，还不偷着乐去，”秦教练走过来，笑呵呵地道：“模拟对抗赛结束，后面你主要是进行核心力量训练，对了，每天晚上的技战术课，你也必须到场。林扣扣，是不是高兴得要哭了！” 林扣扣看来是快哭了，瘪着嘴道：“不会吧！” “当然会，你现在跟申宏还有冯叙一个待遇，训练计划被单列出来，别辜负我们教练的期望。”秦教练越发乐不可支。 周羽正在旁边偷着乐，近处有人对她说了句：“去换衣服，带你回一趟锦城。” 周羽愣住，望向突然提出带她回锦城的萧子锋，好半天后，才疑惑地问出来：“为什么呀？” 二十多分钟后，周羽从宿舍走到外面，身后还跟着帮她拎行李袋的林扣扣。 “我当时真没注意到你受伤了。”林扣扣已经来回道歉好一会。 “不一定是受伤，就是伤口不太舒服。”周羽回头说了句。 林扣扣揉了揉鼻尖，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算了，老萧他们想虐我，就虐吧，回头我把力量练上去，你在场上就能轻松一点。” 周羽看了看林扣扣，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 “谢了！”周羽冲林扣扣笑笑，转回了头。 几步之遥外，萧子锋的车停在那儿。 周羽忽然有点迟疑，回头坐在车上，跟萧子锋说什么呀？ 要是以前，周羽肯定高兴坏了，可现在……总归有点尴尬。 这么想着，周羽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林扣扣却大步上前，一把拉开后车门，将周羽的行李袋扔到座位上，转回头道：“有伤就赶紧治好，最好是没事。反正记着，你打，咱们就拼到底；你不打，我也不打了。咱俩这叫什么……生死与共！” “脑子有毛病啊，谁跟你生死与共！”周羽好笑地推了林扣扣一把。 此刻车里驾驶座上的萧子锋，正从后视镜瞧着外面两个人。 看得出来，周羽和林扣扣相处得非常融洽，甚至称得上投机。在这一点上，萧子锋挺佩服林扣扣。他在林扣扣这个年纪，也做不到可以跟女孩如此自在地交流，并且还不讨人厌。 人跟人的差距，真是挺大！ 问题是，就算如今已经过了而立之年，风浪也见得差不多，可萧子锋依旧拘谨太过，尤其在女孩面前。 掉过头，萧子锋略带自嘲地笑了笑。 “干嘛坐后面，到前面去？”车外的林扣扣嚷了一句。 萧子锋又回头，原来后车门那边，周羽正要往里钻，结果被林扣扣扯了出去。 周羽似乎很不高兴，拿眼直瞪林扣扣。 “到前面来吧！”萧子锋开口邀请道，也明白周羽是为了躲他。 周羽明显在迟疑，结果还是林扣扣伸手关了后车门，随后将周羽塞到副驾驶座上。 “路上小心！”林扣扣在外头招了招手，随即又隔着车窗叮嘱周羽一句：“别一上路就傻睡，陪萧指导说说话，咱们还指望领导给安排个好去处呢！” 萧子锋到底被林扣扣逗笑，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脸有点红。 多亏林扣扣提醒，周羽一到车里，就歪在座位上，开始是装睡，到后来，真就睡着了。 等周羽一觉醒过来，只知道上了高速，却不知到了哪儿。然后，她便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毛毯。 明白是谁给她盖上的毯子，周羽懂事地朝驾驶座那边说了声：“萧指导，谢谢！” “睡好了吗？”萧子锋目视着前方，随口问道。 周羽嗯了一声，将毯子叠整齐，放到了后座上。 好一会后，萧子锋又开了口：“伤口感觉怎么样？” 周羽也望着车前，回答：“好像没事了。” “检查一下，你也能放心。”萧子锋道。 周羽点了点头，感觉后面也没啥可聊的，便拿出手机。 于是车里两人，一个全神贯注地开着车，一个貌似全神贯注地划着手机。 “最近……”萧子锋打破了车里平静的气氛，只是刚说两个字，却停了将近半分钟，随后才又继续，“最近的训练，还能适应吗？” 想了半天的话，说出口却偏了道，萧子锋也是无奈。他本来打算借这个机会，跟周羽道一声歉。为了傅筱月那捕风捉影的猜测，他一直在故作矜持，倒让毫无干系的周羽不安了。 话说，萧子锋没想到周羽这么敏锐，他不过稍微疏远，周羽竟察觉出来了。 “能适应的,”周羽从一上车，就显得有些紧张，此时语速比平常快了不少，“训练的时候，没有一点问题。” “我……”萧子锋又想再试试，可到底说不出口。 此刻前方高速标志牌显示，他们距离锦城已经不到二十公里。 放慢了速度，萧子锋说了一句：“我已经跟医院联系过，五点之前赶到，医生会在门诊等你，检查完之后，如果没问题，要不要在家里休息一天？” “不用啦，我明天早上坐火车回去，车票刚买好，师兄，您忙您的吧！”周羽趁这机会赶紧道。 “把车票退了，明天我们一起走。”萧子锋语气不容拒绝,“不要耽误训练！” 周羽张了张嘴，到底无言以对。 所以，明天还得坐萧子锋的车，简直太不自在了！ 气氛又有些僵住，周羽干脆低下头，又看起了手机。 “我是不是还没谢过你？”萧子锋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该说什么了。 “啊？”周羽一脸疑惑，下意识看了萧子锋一眼。 “那天你在我父亲面前替我说了那么多好话。”萧子锋道。 周羽惊奇，立刻坐正了：“是萧教授跟师兄和好了？” 萧子锋笑了一声：“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也没那么复杂呀？”周羽回道，又忍不住问：“师兄怎么知道我跟萧教授说了什么？” “我当时就在门外。”萧子锋道。 周羽哦了一声，随后捂嘴笑起来，萧子锋听壁角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做了。 也就来回这几句，周羽心里那点不自在，便一扫而空了。 听到笑声，萧子锋侧头看了一眼：“你那天简直在考验萧教授的涵养，如果我敢跟他这么说，此刻在锦城，已经没有立锥之地。” “可我说的是心里话呀!”周羽歪歪脑袋，那种跟萧子锋久违的亲近感，终于又回来了。 看到又活泼起来的周羽，萧子锋暗自松了口气，周羽还真是他见过最好哄的女孩。之前的不快，大概就此翻篇了。 “萧教授送那只箱子，代表他态度已经软化，对吧？”周羽很有兴致地打听道：“师兄这两天回去，有没有主动去见萧教授？” 萧子锋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他主动一点，就能解决。 琢磨了一会萧子锋的神情，周羽又坐了回去，嘀咕道：“怎么会这样啊！” 或许是今天来回两趟，开了太久的车，萧子锋有点累，得说点什么，才能打起精神；或许身边这女孩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想向她吐露心声；也或许，有些事情，在心底憋了太久，总需要找一个出口。 沉吟了片刻，萧子锋道：“我父亲一直不肯原谅我，是因为我没处理好感情的事，却让我们这个家彻底毁了。” 这么严重！ 是指……严老师的过世吗？ 周羽不想让萧子锋看到自己的震惊，于是故作镇定，托着腮，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萧子锋神情苦涩，显然说出这一切，对他来说，不是容易的事。 周羽当然想知道，可又怕影响到萧子锋的情绪，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干脆便沉默了。 “说出来……真狗血！”萧子锋说到这里，长吐了一口气。 周羽眼睛睁大了，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章节目录 第八十五章 心中大神 “我和傅筱月分手得很不愉快，本来我以为，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可以私下协商。但是傅筱月的想法，显然不一样，”下了高速出口，萧子锋放缓车速，道：“一群人突然闯进了我家。” 周羽抬起头，惊愕地看向萧子锋：“是傅筱月找来的呀？” 沉浸在思绪当中的萧子锋，没有回应周羽的问题，顾自继续：“出事的时候，我父亲还在给学生上课，接到保姆电话，匆匆赶回去，正看到我母亲……栽倒在地。” 听到这句，周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那个画面，让人无法想象。 萧子锋将车停在路边，到后备箱取了两瓶水，递给跟下来的周羽，两人索性一起靠在车后。 “警方后来调查的结果，傅筱月家几个女性亲戚进了门，先是用言语羞辱我母亲，然后又想冲着对状况一无所知，在客厅弹琴的鹏鹏动手。我母亲上去保护鹏鹏，和那些人发生争执，最终导致……她的心脏病复发。”说完这一句，萧子锋拿着水，仰头喝了起来。 虽然此刻萧子锋神情淡然，周羽却感受到了，他心底郁积多年的伤痛。 “第二天清晨，我母亲因为心脏衰竭去世，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萧子锋说到此处，声音里可以听出一丝哽咽,“其实那几天，我母亲身体就不舒服，一直在家休息。出事前，她还给我打电话，让我请假回去一趟，谈谈如何解决我和傅筱月的事。” 周羽抿紧了唇，突然明白，为什么萧子锋在见到傅筱月时，眼中尽是冷漠。可把人家妈妈都害死了，傅筱月怎么好意思，还想要和萧子锋复合，周羽有点想不通。 “对我父亲而言，我是个罪人，他可以原谅傅筱月，原谅那些导致我母亲死亡的人，却绝不能原谅我。”萧子锋仰起头，脸上露出苦笑。 周羽蓦地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萧子锋当年爱死了傅筱月，可最后却反目成仇，也不知道傅筱月做了什么过份的事。 想了半天，周羽到底不敢问。 萧子锋看了一眼周羽，又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有些事情，萧子锋还是不太愿意说出来。他不能像个怨妇一样，絮絮叨叨地跟周羽讲傅筱月那些可恨又可笑的行径，实在不是男人所为。 于是，萧子锋转开了话题：“当年我不顾我爸妈的反对，坚持要去校队，不是有多喜欢打球，而是不太高兴，他们把所有精力都放在鹏鹏身上，而我却变得无关紧要。或许从那时起，我和父母之间，便已经埋下隔阂。说到底是我自己不懂事，没能体谅他们的不容易。” 周羽：“……” “是不是发现，我其实也挺混的？”萧子锋笑了笑，“如果有在天之灵，我妈一定不会原谅我，因为我的错误，不仅让她失去了生命，也剥夺了鹏鹏在母亲照顾下，可能有的康复机会。” 周羽定定地看着萧子锋的侧脸，原来他一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愧疚，多难受啊！ “上车！”萧子锋说着，转身往驾驶座那边走。 周羽却还在发愣，直到萧子锋又催了一声，这才赶紧跟了过去。 因为要找车位，萧子锋让周羽先去找医生。 副驾驶那边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时，萧子锋轻轻吐了口气。 深埋多年的隐痛，他居然就这么不设防地，几乎全倒给了周羽，萧子锋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有三十多年阅历，还算事业成功的男人，当然看得出来周羽眼中的仰慕。男人的虚荣，让萧子锋很享受这种仰慕，并且一直以来，都试图让自己的一言一行，如外界对他的人设一般……完美无缺。 不过从此刻开始，大概在周羽心里，他也就是个平常人了。 稍有些懊恼，可也让萧子锋松了一口气。 正在萧子锋低头瞎想的时候，车窗突然从外面被敲了一下。 萧子锋一转头，发现周羽又回来了。 车窗刚落下，周羽便说了一句：“师兄，你就当我没原则吧，反正我认为，那些过去的事，错不在你身上，或者……不全在你身上。” 萧子锋看着周羽，半天没说话。 “还有……”周羽想了想，道：“我妈跟我说过，严老师曾经劝她，不要让孩子从小就离开母亲身边。我刚才突然想起这事。所以吧，严老师其实一直心疼你，觉得没能好好照顾你。没有妈妈会怨恨自己的小孩，况且，她的过世，绝对不是师兄造成的。” 没等萧子锋有所回应，周羽已经转身走了。 萧子锋瞧着周羽背影许久，直到人进了医院的大门。 等到萧子锋陪着周羽从医院出来，再坐上车时，夕阳将要西下了。 “送你回家。”萧子锋道。 周羽没有吱声，将手里的X光片拿出来，对着透过车窗照进来的余晖看了看，又放了下去。 “医生说你没事，不用担心。”萧子锋安慰道。 “我以前有一个师姐，就是受伤之后，状态再上不去了。医生也说她的伤没有问题，可再出不了成绩。会不会……我也跟她一样呀？”周羽说出了心中忐忑。 注视周羽半天，萧子锋伸出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拍，语带轻松地道：“如果我是你，应该庆幸伤口愈合得不错，并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从恢复训练，我都不敢用力了。真怕又像上次一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哪个部位就受了伤，然后又得停训好久。”周羽嘟着嘴道。 萧子锋静静地听着，其实从周羽回到校队训练，他已经发现，周羽的心态可能出了问题。直到今天看到复查结果，萧子锋先是放了心，随后便决定，后面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带着她做心态调整，克服伤病造成的心理障碍。 “很久之前，国家队有一位师姐，比赛中腰部受伤，当时人就站不起来了。医生诊断她腰椎骨折，几乎伤到脊椎。为此，师姐其后一年时间，都只能卧床治疗。当人们认为她可能要退役的时候，她却奇迹般地重新回到赛场。这个故事是每届国家队的队员刚进去之后，都会从冠军榜上看到的。”萧子锋道。 “师兄也曾经受过伤，然后重返赛场，所以你们在大家心中，才是大神啊！”周羽钦佩地道。 “知道我刚才说的师姐是谁吗？”萧子锋看看：“是你妈妈。” “真的呀？”周羽大吃一惊。 “做运动员，伤病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因为身体原因而放弃，并没有什么值得指责的。但是，运动对我们来说，就是克服一切外在或内心的恐惧，突破生命极限，这或许就是我们走向赛场上的意义。”萧子锋说道。 周羽苦着脸：“我怎么才能克服恐惧？” 现在就是这样，拿起球拍，周羽心里就慌，做每一动作，都在提心吊胆。再这样下去，周羽觉得，她又得要退役了。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已经想要克服恐惧了。”萧子锋说道。 周羽又连着叹了几声：“马上就要比赛，我会不会是年纪大了，想法也多了，以前都不这样。” “在我面前说年纪大？”萧子锋索性开了句玩笑。 周羽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走吧，回去好好想想，”萧子锋发动了汽车，“不会有什么突然受伤的问题，现在的训练，都是依据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制定，我们不可能拿队员的健康开玩笑。”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六章 人设没崩 正是下班时间，路上有些堵，萧子锋索性绕到另一条路，准备把周羽送回体校二宿舍。 大概是将心里郁闷倾诉了出来，周羽现在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此刻斜靠在座椅上，视线落向窗外。 经过一处小区时，周羽忽地坐起，竟往外面瞧了许久。 “看到什么了？”萧子锋随口问。 周羽许久没说话，好一会后，才坐了回来，道：“我们刚走过去的，是以前的锦城少年体育馆，现在已经拆了，成了住宅区。” “知道，好像是个红砖楼，我小时候经常在那边参加比赛，应该拆很久了吧！”萧子锋回道。 周羽低下头，道：“我爸和辉辉是在那个体育馆门口出的事儿，本来那天，辉辉是要参加一个比赛的。后来我也比赛，每次到那边，师父只带我从后门进出。” 萧子锋听到这里，心里动了动。 周羽又想了半天：“有好一段时间，我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都好好，我们家……却七零八落。奶奶说，各家都有自己的命数，都是没办法的事。” “你还信这个？”萧子锋笑了笑。 “我妈有一个姐姐，可在我出生前，她就没了。我师父见过我姨妈，说人长得可好看了，而且书也念得好。她离开以后，我外公和外婆也走了，只有我妈独自一人。后来幸好遇上我爸，他们又生了我和辉辉，可……现在又只剩我妈和我。” 萧子锋听着周羽的低语。他不懂什么命数，却知道，谁家都有悲欢离合，谁也逃不过。 周羽侧头看向萧子锋，“有时候，失去了才知道可贵。爸爸和辉辉离开那么多年了，我还会在梦里见到他们。总觉得，他们在看着我。血缘这事吧，无论如何都割不断的。” “说得有道理！”萧子锋点点头。 周羽疑惑萧子锋在调侃，不免朝他打量了半天。 萧子锋知道周羽在看她，便道：“我之所以大着胆子回来，无非是相信，我家那位老爷子脾气再犟，也没有办法，割断我和他的血缘关系，就看谁有耐心了。 ” 周羽连连点头：“对啊，对啊，萧教授总有一天会接纳师兄，我一直觉得，没有师兄做不成的事。” 萧子锋弯了弯唇角，看来他的人设，暂时还没崩。 体校二宿舍大门对面的马路边，萧子锋将车停下。 替周羽拿过后车座上的行李带，萧子锋不忘提醒一句：“明天早上七点，我在这儿等你。” “知道啦，师兄再见！”周羽愉快地回应道。 一直等着周羽下车，看她跟着人流，从斑马线走到马路对面，萧子锋才发动汽车，全没察觉到，自己笑容不知在脸上荡漾了多久。 要说巧，也是巧得没谁，周羽刚过马路，便看见乔芳从对面走过来，已经准备往宿舍区大门拐了。 发现乔芳没注意到自己，周羽故意放慢脚步，准备等乔芳先过去，她就尾随在后，回到家，给妈妈一个惊喜。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加长款豪车停在不远处。有人从副驾驶座位下来，在周羽注视下，追上了乔芳。 周羽不由加快了脚步，她一眼就认出，那男的是谁了。 “乔副校长，李董今天参观过体校，对于您这些年来付出的辛劳非常钦佩。晚上体院还有体校领导都会过来参加晚宴，李董的意思，大家一块坐坐，交流一下对体育事业发展的心得，还请您多多赏脸。”徐助理只管急不可待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周羽已经走到他身后。 这个徐助理在周羽看来，说多讨厌，就有多讨厌，没想到他还出现在自己妈妈面前，周羽心里生出了警惕。 乔芳已经看到周羽，神色稍有些惊讶，随后对徐助理道：“抱歉，家里有点事。” 徐助理显然并不肯死心：“李董在今天座谈会上已经表态，会大力支持锦城体育教学机构，咱们体校也在其中。好像每年鸿兴俱乐部少年队……就是以前的商港，都会从你们体校引进队员。大家以后还得合作，这点面子，您还是要给的吧?” 听出徐助理话里那股以势压人的味道，周羽很不高兴，直接吼了一嗓子：“妈，我都回来了，您要去哪儿？” 徐助理猛一回头，瞧见周羽站在跟前，还愣了一下。 这人实在让人生不出好感，今天还对乔芳笑里藏刀，周羽根本不想跟他打招呼，干脆挽住乔芳的胳膊：“妈，回家啦！” “怎么今天会回来？”乔芳不解地问，随即注意到周羽手里还拿了一个医院的袋子，立刻问道：“又受伤了？” “不是啦，师兄带我回来复查，然后医生说，我的伤已经没事，不信回去给您看检查报告。”周羽笑着道，忍不住歪了歪头。 没办法，一提到萧子锋，周羽心情便好到飞起。 “乔副校长，您看我们老板这么有诚意……”徐助理还在喋喋不休，这时看了一眼周羽，道：“可以带周羽一块过去，李董很关注您女儿，挺惋惜她当初从商港退役。” 周羽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她跟徐助理一点都不熟，这人却似乎知道她不少事。 什么情况？ “不用了！”乔芳的脸，也明显沉了下来。 “乔芳！”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 周羽抬眼望去，徐助理下来的那辆豪车里，后座刚刚打开的窗内，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徐助理忙走上去，和那人说了几句，随后颇为殷勤地将后车门打开。 感觉对方有些眼熟，周羽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人走到母女跟前，先是和颜悦色地朝着周羽笑了笑，随后对乔芳道：“上回见过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乔芳表情冷淡，话也说得生硬：“李先生，我们不是可以叙家常的关系。” 那人脸上稍露尴尬，随即又恢复正常，这时看向周羽，问她：“知道该怎么称呼我？” 周羽这下想起来，上回她和郭炳辉在一家购物广场外，遇到就是这位。 “叔叔。”周羽到底招呼了一声，又看了看乔芳。 “回去了！”很少这么直截了当给人脸色的乔芳，拉着周羽的手就走。 徐助理又挤了上来：“乔副校长，李董已经安排人和体院校队那边在谈，准备邀请周羽重新加入鸿兴俱乐部，待遇肯定比之前高，并且打算重点培养，我们李董一向关照后辈，您……” “小徐，话那么多，回去！”那人似乎有些不高兴，打断了徐助理的话。 “我说要回商港了吗？”周羽越发觉得这个徐助理烦得慌，大声怼了回去：“你想太多了，我绝不回那地方！” “这小丫头，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很有意思啊！”那人倒像是被周羽逗笑。 乔芳没有任何回应，拉上周羽，便往体校二宿舍里走。 “乔芳，老太太这么多年还经常提到你，想知道你过得怎么样？”身后那个人又说了一句，“什么时候有空，劳烦你去看看她，已经八十多的人了，岁月无多啊！” 这话听着，好像有无数个意思在里头。 一边跟着乔芳往前走，周羽一边忍不住，想回头看看。 “不要回头！”乔芳立刻知道了周羽的想法。 等进了宿舍区大门，周羽到底还是问了出来：“他是谁呀？” “以前认识的，这个人……不适合来往。”乔芳头也不回地道。 周羽一向听乔芳的话,立刻道：“有一回我和师父在外面遇到他，师父也挺讨厌这个人。” 乔芳也没有任何评价，径直往自家楼下走去。 这个只见过两回，徐助理还对他毕恭毕敬的男人，周羽仔细想想，基本上猜出了他的身份。 不过直至回到特训基地，有一天晚上，结束了计战术课，一大帮人在餐厅吃夜宵时，周羽无意中看到电视里一个人物专访，才真正确定，此人就是鸿兴集团的大老板李世鸿。 话说这个人的名字还真是如雷贯耳，周羽听也听了好几次，却没想到，他居然和自己妈妈跟师父认识，并且还那么招人厌恶。这其中有原因，让周羽挺好奇，却又不敢乱问。 “下半年即将举行的全国锦标赛，得到鸿兴集团的全力支持，我们都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令李董在羽毛球事业上，愿意倾注那么大心力。”记者这问题，明显是在捧场。 “我出生在一个运动世家，我父亲当年曾在国家羽毛球队任教，称得上德高望重，并且很多家人都是从事这一行的。虽然我本人没有运动员的经历，不过这样的家庭氛围，让我对羽毛球运动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李世鸿笑着回道。 章节目录 第八十七章 人心叵测 对李世鸿这人兴趣不大，周羽也没打算把电视看完。吃饱喝足，放好餐具，她便要回宿舍休息。 周羽快走到餐厅门口，秦教练和林扣扣一前一后地迎面过来。 刚才技战术课上，林扣扣被提溜起来两次。一次被问到挑两底线平高球战术要点；一次是关于混双发球站位。林扣扣回得犹犹豫豫、支支吾吾，不出意外，下课被留了下来。 林扣扣此时脸瘪着，看来是被修理过了。 注意到周羽正瞧着他，林扣扣偷偷朝秦教练那边努了努嘴，眼神里那一股子委屈，把周羽逗得笑起来。 “你几岁了，还做鬼脸！”大概周羽的表情被秦教练抓住，罪魁祸首立刻又挨了骂。 林扣扣嘟嘴望向天花板，扮天真无辜状。 秦教练就在门边找了个位置，又使唤林扣扣去打饭，顺口夸奖周羽道：“看得出来，状态比几天前有所提升，毕竟有十多年职业经验，找到问题，自己很快就调整回来，比林扣扣那混小子让人放心多了。” 周羽憨憨地笑了笑，索性不急着走了，坐到秦教练对面，准备帮林扣扣打马虎眼，免得他回头又被教训，连个饭都吃不好。 没一会，林扣扣像玩杂耍一样，端了两份餐过来，看到周羽没走，又回头取了点水果，放到周羽面前。 等一坐下，林扣后又开始嬉皮笑脸：“秦教练，我这人脑子笨，你让我打球没问题，就怕搞什么排兵布阵。我已经认错，咱这事就过去了，明天我好好练力量？” 周羽打量着林扣扣，发现自己低估了他的皮厚。 秦教练直摇头：“臭小子，当我想骂你，老子在替你着急。你现在跟周羽配对，她是能控制场上节奏，给你当主心骨。可你就不想想，以后换个搭档，你再指望谁？” “换什么呀，我以后就跟周羽一块，大不了，她不打，我就退役呗！”林扣扣理所当然地道，还伸手揽住周羽肩膀。 “秦教练的话，你好好听着，”周羽拍开林扣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别什么事都赖我头上，成吗？” “算了，我服了！”秦教练嫌弃地瞧了林扣扣一眼，低头吃起了饭，后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这货，以后肯定是个在家让老婆做主的命。” 林扣扣也没觉得被吐槽了，咯咯直乐：“秦教练，您好有经验哦！” 秦教练哭笑不得，周羽也在那憋着笑。 “周羽，一会有瑜伽课，你来吗？”白莉正好走过去，顺便问了句。 “就来！”周羽忙回道。 特训基地的待遇实在太好，队里居然专门请来瑜伽教练，并且只给女生上课。 “我也想上瑜伽，不带只偏心女生的。”林扣扣起哄。 “什么都跟女队员比，你比得了吗？”秦教练趁机嘲笑。 “老萧重女轻男，哥几个都看得出来。一帮丫头天天被教练们哄着，就差夸她们个个跟花儿一样。瑜伽的事就不提了，那天下午，女的全跑出去看电影，我们这些男的就只能在球馆死练。”林扣扣抱怨。 特训基地在一个小镇上，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只有一家电影院。的确有一回，萧子锋特意放女孩子们出去放松，惹得男生们眼红死了。 别人大概都把这事忘了，林扣扣居然还记得。 秦教练到底被逗乐：“看你这唧唧歪歪的样子，老萧那是根据女生的性格特质，在做心理疏导，让她们在比赛来临之前，都能达到最佳的迎战状态。你吃哪门子的醋啊！” 林扣扣“切”了一声，正想继续表示不服，秦教练已经抢过话：“你呀，还是缺练，什么时候，把你练成死狗，你也没力气跟我在这儿废话了！” 周羽听着两人你来我往，目光却落到秦教练身后墙上。 一台壁挂电视里，正播放一群羽毛球运动员进行训练的场景，周羽几乎立刻认出，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商港俱乐部的羽毛球馆。 而此时，李世鸿领着记者走到场馆里，谈笑风生间，都是鸿兴集团的远大蓝图。 秦教练注意到周羽一直在瞧着他身后，便也掉过头，看了片刻，便冲林扣扣道：“他就是鸿兴的老板，这位现在指定要引进你们两个，人家看中周羽，也没得说，毕竟周羽几场比赛表现出彩，而且还是商港的老队员。不过说实话，林扣扣，你纯属买一送一。” “太小看人了吧！”林扣扣这回是真不服气。 “老萧回绝了鸿兴两次，人家干脆找到院长那边，看样子势在必得。”秦教练好笑道。 “我从没想过回商港。”周羽收回了视线。 “可不，再多的钱，我们都看不上！”林扣扣一拍胸脯，可随后眼睛又闪了闪，凑近秦教练，问：“他们给多少？” “林扣扣！”周羽喝了一声。 这边正说着，冯叙表情严肃地就过来了，一屁股坐到秦教练身边，低声问道：“秦教练，老萧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话怎么说？”秦教练正在喝汤，听到冯叙突然来这一句，端着汤碗，诧异地看向他。 “我经常逛的一个羽毛球论坛，刚才突然出了个帖子，一个自称南华俱乐部内部人员的，说老萧当初和南华俱乐部解约，是因为钱上不干净，被老板扫地出门,还附上一张内部处分决定。帖子出来才半小时，后面留言就一千多，全是在骂老萧。” “什么玩意儿，这不是存心往人身上泼脏水吗？”林扣扣立刻嚷起来。 还是秦教练沉得住气，这时放下汤碗，对冯叙道：“那个帖子呢，我来看看！” “其实以前论坛爆料、扒皮的事不少，有人闲着蛋疼，就喜欢搞这种东西，我们看看，也图一个乐，”冯叙说着，将一直攥着的手机递给秦教练，“不过这次动静不太对，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秦教练，要不要跟老萧通一下气？” “他正在给申宏加练，”秦教练接过手机，低头看了好久，说了句：“我回头告诉他。” 林扣扣干脆站起来，靠到秦教练那边，看向他拿着的手机。 周羽心里早就在打鼓，注意到秦教练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说道：“萧师兄绝不是这种人。” 好一会后，秦教练骂道：“混账，摆明缠上老萧了！” “是什么人要对付他？”林扣扣迷惑地问。 将手机还给冯叙，秦教练摸了摸下巴，嗤笑一声：“很简单，羽球理事会秘书长人选公示，只剩下三天了。要是没人反对，老萧可就名正言顺，当上理事会成立以来最年轻的秘书长。”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冯叙一拍自己脑袋，“难道这就是……‘我干不倒你，也要弄臭你’,太损了！” 周羽看向秦教练，脑子里冷不丁闪出一个名字。 秦教练哼了哼：“出这招的人，真够厉害的，时间点卡得还正合适。这事爆得太早，说不定很快就平息；爆得太晚，人都已经就任了。” “那哥儿们不简单呀！”林扣扣惊叹道。 “知道什么叫人心叵测了吧！”秦教练啧啧两声，“前几天我还在跟老萧讨论这事儿，他要真当上秘书长，可不是那么好干的，总归有人不服，没想到，这还没当上，不服气的就动手了。” 周羽托着腮，定定地看向秦教练，越发觉得，有个人不要太可疑。 将手机还给冯叙，秦教练站起身，道：“还是得赶紧跟老萧说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无！” 周羽看着秦教练出了餐厅，愣了好一会。 章节目录 第八十八章 故意耍帅 “跟帖的也太快了吧，这才几秒，又加了这么多。”林扣扣从冯叙那儿要了链接，这会儿也顾不上吃饭，只坐在周羽旁边，一遍遍地刷着手机。 “这时候得发动群众了，”冯叙站了起来，“我已经在群里把事儿说了，让大家伙都去刷帖，别让老萧成了落水狗，人人喊打。他平常管咱们是严了一点，可真心想把队伍带起来。我就服他，是个做事的人。关键时候，兄弟们绝不会袖手旁观！ 林扣扣却似乎有些迟疑，抬头看向冯叙，小声问了一句：“网上说老萧那事儿，应该不是真的吧？” “林扣扣，你再说这话，我跟你翻脸！”周羽猛地怒了。 冯叙也朝林扣扣瞪了一眼：“你欠揍吧，我和卫青青转会南华俱乐部的事，就是老萧亲自去谈的，他要在南华混得灰头土脸，鬼买他的账啊！” “我就问一问，你们瞪我干什么，我也认老萧是正人君子，”林扣扣赶紧解释，忽地又翻了翻眼,冲着冯叙抱怨道：“你都要去南华了，也不带上兄弟！” 这种时候林扣扣都能跑题，周羽也是无语，起身跟在冯叙后面走了。 也就一个晚上的功夫，萧子锋所谓经济问题，便被炒上了热搜。随之而来的，又有新的谣言，比如有帖子说，萧子锋回到锦城，原本想进某间俱乐部，却因为人品不好，被人家拒之门外；再比如，萧子锋为了竞选上羽球理事会秘书长，暗箱操作，私下买通评委等等。 次日一早，特训基地的操场上，结束一万米跑的队员们做完放松动作，三五成群众地往羽毛馆走，免不了议论起了萧子锋的事。 “我早上到二楼洗衣间，跟老萧在电梯碰上，听他说，今天要回锦城一趟。” “是处理网上那事？” “学生会那边消息最灵通，听说院办已经准备成立调查组，还要找老萧谈话。如果网上那些传言被证实了。哪怕只有一条，别说校队，老萧恐怕连学校的工作都保不住了。” “网上闹得越凶，我越不信！” 众人七嘴八舌，周羽没有加入讨论，只跟在队伍后面，默默地听着。 一向话多的林扣扣，不仅到现在没吭声，此刻走在周羽旁边，还呵欠连天。 看到林扣扣脸上两个明晃晃的黑眼圈，周羽问了句：“打一晚上游戏？” “谁说的，我在网上跟人骂战，搞得都没睡几小时，”林扣扣又伸了个懒腰：“为了老萧，我是拼了，把积攒了二十多年的脏话，全用上了！” 知道林扣扣有时候嘴不好，可对人是真心实意，周羽笑了笑，道：“回头训练悠着点，真不行，找个地方睡一会，我给你打掩护。” “用不着，昨天大家在群里不都说好了吗，这时候军心不能散，就为了老萧受这么大委屈，兄弟姐妹们也要好好练，回头多拿几个冠军，给老萧长脸！”林扣扣吼了一嗓子。 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男生放慢了脚步，对林扣扣和周羽道：“我昨晚看到一个技术分析帖，从可以查到的后台数据来看，是有人计划性地对老萧发动网暴，看到没有，咱们怎么刷，还是被人家洗版。知道为什么，活人哪能干得过机器人！” 林扣扣惊讶：“机器人都用上了，这也忒狠毒了吧！” “还不快点走，一个个倒聊起来了！”有教练在旁边催促道。 林扣扣一边往前走，一边还在嘀咕：“这样搞下去，老萧不就完蛋了吗，我越想，越觉得老秦说得没错，还是选那什么秘书长惹出来的。” “行了，你想有个屁用，”秦教练不知道从哪边上来，伸手拍拍林扣扣后脑勺，“好好训练，不该你们管的事，都别去管！” “秦教练，老萧到底能不能逃过这一劫？”有人又问。 “大不了不干秘书长，本来老萧对那事儿也没多大兴趣，”教练说到这里，语带嘲讽地又来了句，“倒是有的人，把人搞下去，以为自己就能得到好处，真是做白日梦！” 又一天忙碌的训练结束时，已经将近晚上八点。 趁着好不容易有了点自由时间，周羽也顾不上吃饭，走到基地一处室外篮球场，便给席溪打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周羽刚“喂”了一声，席溪的笑声便传了过来：“我就在等你电话呢，不会训练这时候才结束吧，太辛苦了，吃饭了没有？” “我一会就去吃，萧师兄的事儿，你帮我打听了吗？”周羽顾不上跟席溪太多寒喧，直截了当地问道。 中午趁着吃饭的一点空档，周羽给席溪发了信息，请她帮忙了解一下，萧子锋的事，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电话来得正是时候，萧子锋已经正式向羽球理事会发函，确定退出竞选，”席溪道：“萧子锋刚把这个决定，告诉尚可，那家伙迫不及待地给我报信。” “为什么呀？”周羽顿时急了，嚷了起来：“他退出，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有错了，不可以这样的！” 度溪笑了起来：“这事吧，按尚可的讲法，萧子锋就是那种脾气，说好听是清高，不屑与宵小之辈勾心斗角；说不好听吧，就是做事冲动，故意耍帅。好像当年他退役，也是这样，说不玩，就不玩了！” “他……应该是清高吧！”周羽忍不住道。在她眼里，萧子锋当然是那种，始终能冷静面对问题的。 “对了，一个小时之前，南华俱乐部发出声明，澄清外界的不实传言。其实这事吧，稍微查一下就清楚了。萧子锋离开南华的时候，进行过离任审计，而且《审计报告》现在还贴在南华俱乐部官网上。造那种谣言的人不怀好意；相信谣言的人，只能说不是心坏，就是缺智商。” 周羽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头听着。 “你别说，尚可这人挺够朋友，事情刚一出来，他第一时间和警方联系，固定了证据，现在已经有了线索，是有人恶意诽谤，还雇用水军，在网上炒作。”席溪又道。 “确定是谁干的了吗？”周羽立刻问。 “尚可这家伙跟我卖关子，说警方调查中，暂时不能透露案情，”席溪说到这包，反问：“周羽，你觉得是谁？” “范……”周羽立马回道。 “范林有水军的事，知道的人可不止一两个，人家能力就放在那儿；他又是羽球理事会秘书长职位的有力竞争者，动机也有。对了，老郭说过，范林跟萧子锋有过结。所以一听到外面谣言四起，我头一个想到的，也是这家伙，现在就等警方调查结果了。” 周羽嗯了一声，心里到底替萧子锋不值，认为他绝不应该就此退出，反让有些人得了逞。 “不说了，尚可让我帮萧子锋写一篇报道，不看他的面子，也得瞧在我家小羽份上，回头放到我公号，记得点赞哦！”席溪说着，便要挂电话了。 周羽呵呵笑了两声，正想着不能妨碍席溪工作，准备说再见时，席溪又道：“尚可跟我说，一早萧子锋回到锦城，先去警局，然后又跑了一趟羽球理事会，一个多小时前才出来，又急着要回特训基地。尚可留他吃顿饭，他都不肯赏脸。” “回来了？”周羽吃惊地问，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席溪一笑，“回头见着你师兄，记得安慰一下人家！” 周羽脸莫名有点红，嗫嚅一句，赶忙挂掉了电话。 章节目录 第八十九章 知己知彼 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周羽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便抬脚往餐厅走去。 餐厅门外，周羽探头看了看，里面除了几名闲到在打牌的厨师，再没其他人。 知道来晚了，周羽果断退出，随后左拐，去了旁边一间便利店。 再从便利店出来，周羽已经一手拎了袋面包、蛋糕，另一手拿着杯酸奶，喝得起劲。 正要回宿舍，周羽忽地听到，右侧有人喊了声：“周羽！” 这声音真熟，周羽转过了身，看到萧子锋站在餐厅外的台阶上，正朝她这边瞧着。 还咬着吸管的周羽，不由自主笑了出来，快步朝着萧子锋那边走去。 “饭没吃饱？”萧子锋目光先落在周羽提着的袋子上，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酸奶。 周羽摇了摇头，站到了萧子锋跟前。 “摇头什么意思？”萧子锋又问，转头朝餐厅里走：“饿了就好好吃饭，零食少碰，进来吧！” 周羽乖乖跟上，知道这回有饭吃了。 五分钟后，周羽酸奶已经喝完，而她那袋小零食，正被坐在她对面的萧子锋风卷残云地消灭着。 感觉萧子锋就像饿了好多年一样，周羽忍不住问道：“师兄，回来的路上没吃饭？” “忙了一天，就早上出发的时候吃了点。”萧子锋说着，将袋子里最后一块小蛋糕，扔进了嘴里。 真怕把萧子锋噎着，周羽起身，到饮水机那儿打水。 结果等她端水回来，萧子锋居然趴在餐桌上睡着了。而他的旁边，放着两碗刚刚被送过来的汤面。 正在周羽纠结，到底要不要叫醒看着已经睡熟的萧子锋时，人家却动了动，随后抬起了头。 用手搓了搓自己略显疲惫的脸，萧子锋嘟囔了一句：“稍微有点累。” 累…… 大概萧子锋今天见了太多的人，应付了太多，他本不愿意应付的事。 “吃吧！”萧子锋将一只碗，推到周羽面前。 两人各自吃起了面。想着不能耽误萧子锋休息，周羽特意加快了速度。不过等她放下筷子，萧子锋面前的碗早已经空了。 此刻萧子锋微低着头，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心微皱，似乎在想着什么。 “师兄，我吃完了！”周羽赶紧说了声。 “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从宿舍跑出来？”萧子锋应该是才想起问道。 “今天放得晚，然后我在外面给朋友打电话，”周羽回道，心里忽地一动，又多说了句：“是席溪啦，尚可跟她说，师兄的事已经……” 萧子锋这时却低下头，拿出手机看起来，似乎是有事要忙。 周羽忙停住，耐心地坐在那儿等着。 没一会，周羽的手机“哔哔”响了两声，提示来了邮件。 “我找人拿到了国内外几组顶尖混双选手最近一段时间的比赛视频，包括赵子昂和惠英宁，”萧子锋说着，放下手机，“这一对已经是国内实力仅次于方泉和施令仪的选手，这次大运会，他们也是最有希望夺金的。既然一门心思要战胜人家，有没有认真做过分析，和他们比，你们弱势是什么，优势在哪？” 虽然知道萧子锋有心岔开话题，周羽到底还是顺着他的话，回道：“弱势是实力不在一个层次；优势……无论体力、耐力还有技术，我比惠英宁都强。” 萧子锋被逗笑：“比数据没有意义，我认为，你们的优势就在于你明我暗，如果是我的话，我愿意花点时间，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对手,做好战术准备。” 周羽听得有点入了神，脱口道：“是……知己知彼？” “我给你举个例子，林扣扣的后场扣杀能力虽然有所提升，但并不能让人全然放心，到时候你可能需要后退支援。如果对方借机攻网前空档，或者打林扣扣追身球，你准备怎么办？赵子昂他们刚结束的一场比赛，就是用这个战术赢了对手，”萧子锋拿起周羽给他倒的那杯水，喝了一口，道：“要提前想好预案，在对方抓到你们弱点之前，先找到对方短板。” 用手撑着头，周羽定定地瞧着萧子锋。 “明天开始，我每天抽两个小时带你训练。在网前技术上，我希望你能处理得更加细腻。不要小瞧惠英宁，她的出球角度刁钻，变速能力非常厉害。在这一点上，你还有向人家学习的空间。”萧子锋又说了句。 琢磨了半天，周羽点点头。 “那就结束吧，回去早点休息！”萧子锋站起身。 走到餐厅外，周羽伸了个懒腰。阑珊月色下，有微风轻拂到周羽脸上，携来不知什么花的清香。 萧子锋已经走出了好远，周羽才突然回过神，她到现在都还没给师兄打气。 “师兄，”周羽叫了一声，追上了萧子锋：“我们都知道，网上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萧子锋淡淡嗯了嗯，目光望向别处，不过停下了脚步。 “刚才……”周羽犹豫了一下，道：“席溪告诉我，萧师兄决定退出理事会秘书长竞选了。” 萧子锋稍愣，随即一脸好笑：“尚可阴魂不散地跟了我一天，难道就为了拿第一手的消息，讨好女孩子？” “不，席溪不是狗仔，她不会拿师兄的事挣钱，”周羽赶紧解释，随即想到，席溪正在撰写替萧子锋发声的报道，又强调一句,“就算她发表关于师兄的文章，也是为正义发声。” 萧子锋笑了，因为周羽突然局促起来的小表情。 “尚可看来铁了心要追席溪，她知道吗？”萧子锋也有八卦的时候。 周羽胸有成竹地回答：“席溪早知道尚可是渣男，不会上当的！” 萧子锋难得替尚可说了句公道话：“这家伙的确不怎么样，不过渣男……还称不上。” “当然，尚可也不是没优点，”周羽这一句,也算实事求是，“他勉强说得上嫉恶如仇，然后，尚可挺够朋友的，听说谣言出来的时候，是他报的警。” 看出周羽是真关心他，才会一再把话题扯回来。本来不想提那件破事的萧子锋，终于还是开了口：“那个秘书长的职位还不如带着你们打比赛，更让我有兴趣。” “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们都知道不是真的。”有了回应，周羽立刻道。 “不是真的，就不用理会，相信警方很快会有调查结果。”萧子锋说到这里，便准备要走了。 可周羽却一下激动起来：“那些人到现在都不肯停下，就任他们越描越黑啊？” 萧子锋又站住，看向周羽。 “我们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任由别人编造？”周羽昂了昂头：“师兄得有自己的态度，而且要让人听到！” “你觉得，有几个人愿意相信我的话？”萧子锋摇头，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有跟他拧着来的时候。 周羽一脸认真地道：“脑袋长在别人头上，相不相信，是他们的事。我们说出真相，不是给那些听不懂或者故意装作听不懂的家伙，是为了我们在乎的人。” 萧子锋：“……” “比如萧教授吧，本来他就对师兄有误会，现在外面那么多风风雨雨，会不会让你们之间的误会更深了？所以师兄要亲自说出真相，因为我相信，萧教授一定想听！”周羽这会儿竭尽全力地要劝萧子锋。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萧子锋回道，不免笑了出来。 见识过周羽在赛场上的执着，没想到赛场之外，她也有这样的时候。 “其实我以前就犯过傻，”周羽越发严肃，“在商港俱乐部，当时有人为了逼我退役，故意使袢子。他们找理由不让我训练。有一回，那个林助教看我在中午没人时候练球，特意追上来冷嘲热讽。” 还有这事儿？ 萧子锋眉头皱了皱。 “我那时候只知道忍，也不敢把这事告诉我妈和师父。可那一天，我妈正好来了商港，看到我被林助教臭骂，”周羽陷入了回忆，“我妈很伤心，她到我爸和辉辉的墓地，说看到我被人欺负，却不会还手，心里很自责，觉得没有保护好我。” 说到这里，周羽长长地吐了口气：”所以，就算是为了我妈，我也得坚强，不能随便任人欺负。萧教授也一样，就算对师兄再有意见，也不愿意你被这样网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萧子锋抱起双臂,看向周羽。 这两天脏水泼过来，萧子锋尽可能保持镇定，并不想被人发现，他心里到底有多暴躁。尚可也问过他，要不要发个声明。萧子锋的回应，是等警方调查结果出来再说。虽然经验告诉他，即使真相被还原，有些伤害，也不可能轻易地消退。 看着还在试图说服他的周羽，萧子锋只能苦笑。 碰过太多的钉子，萧子锋对人心已经失望，解释从来唤不回尊重，说不定只得来嘲笑，还不如沉默以对。可似乎，很多人不能理解他的作法，便比如此时面前的周羽。 “你是希望，我天天在网上蹲着，跟那些键盘侠大战三百回合，他们编出一个谣言，我就澄清一个，把所有正事都放下？”萧子锋貌似挖苦周羽，其实是在挖苦自己。 周羽这下哑口无言，她感觉萧子锋想偏了，又不好意思指出来。总不能显得她比萧子锋还聪明吧！ “不过，你说的这些话，我会好好想一想。”萧子锋这一句，不全然是给周羽一个台阶。 就为萧子锋这句话，周羽突然灵光一闪：“席溪老早就想给师兄做一次专访，她们那个节目虽然还没大火，也不是没有一点流量……” “没那个时间，有这功夫，我还不如带你们训练。”萧子锋直接拒绝。 周羽嘟起了嘴，没想到萧子锋还有这么轴的时候。 萧子锋已经要转身了，却突然又停住，问周羽：“我选择一声不吭，让你觉得……失望了？” 好一会后，周羽摇头：“师兄，遇事总是忍着，真的很难受，我替您心疼。” 话说到这里，周羽绕过萧子锋，往宿舍走了过去。 萧子锋没有迈步，只看着月色下，周羽身后长长的影子。 章节目录 第九十章 罢训 次日下午，特训基地羽毛球馆里，出现了几位不速之客。 正在训练中的队员被当即叫停，随后便就地集合，等候仇主任代表院办宣布一项重要决定。 仇主任今天换上了校队队服，站在几十号人面前，先是睥睨全场一周，接下来双手往后一背，颇有几分领导派头地开了口：“首先，我代表院领导对正在备战当中的全体教练和队员表示亲切慰问，希望你们好好利用这段时间，提高竞技水平，不辜负领导的期望，以饱满的精神状态，迎接本年度的全国大学生运动会。” 周羽站在队伍中间，貌似认真在听，眼睛却四下瞟了好一会。 下午明明就在球馆的萧子锋，此刻不知道去了哪儿。 其实这位仇主任带着调查组一现身，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不是什么好事。 仇主任情绪饱满地说完一大段，结果全场没任何反应。一时间，这位的老脸似乎挂不住了。 还是跟着仇主任来的那几位捧了个场，稀稀拉拉拍了拍手。 “我现在宣布早上院办的会议决定，萧子锋老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从即日起，被暂停体院羽毛球队主教练职务。他后面主要是配合随同我前来的调查组工作。这几天，校队的管理由我全权负责。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希望大家不要受到外界影响，继续全心投入训练。”大概开场不好，仇主任后面再说话，已经没有刚开始的和颜悦色了。 这一幕，周羽不要太熟，当初郭炳辉被范林暗算，也是这样给当场处刑。 “仇主任，到底什么原因，能跟大家伙讲清楚吗？特殊在什么地方，别不明不白呀！”秦教练先嚷了一句。 “学生不懂事，你们当教练的也不懂？不想给萧子锋留面子是吧，”仇主任挑了挑眉毛，哼笑道：“那我就说清楚，这是基于网上舆情，学院做出的适当反应，你们总不想看着，因为他，锦城体院声誉受到损害！” “这人官不大，威风可不小。”周羽身后，有人嘀咕道。 林扣扣回头接过话：“这事周羽知道，有一回在保卫处，老萧当着仇主任的面，揍了他正舔着的一个金主。大概认为丢了面子，这家伙老早就记恨上萧指导，现在可不急吼吼地落井下石。” 秦教练还在那挤兑仇主任：“我怎么听说，是有人借网上什么舆情，想趁机搞老萧。仇主任是院长身边的红人，要不给咱们说说？” 仇主任这下脸拉得老长：“学院对教职工的师德师风，向来要求严格。这次发生的事，院长非常痛心疾首。为了最大程度不影响训练，院办才做出这个决定。都不要再捕风捉影，精力该放到训练上！” “奇怪了，外头都是捕风捉影，学校不去搞清楚状况，倒警告咱们！”林扣扣冷不丁吼了一嗓子。 有了带头的，队员们便七嘴八舌起来—— “无凭无据，学校不能这么办事！” “南华俱乐部都发了声明，证明萧指导是清白的，学院不替自己老师说话，还踩人一脚，没这么玩儿的！” “萧指导都停职了，还练个什么劲！” “没错，大家不练了！” 瞬间，训练馆就跟炸了锅一样。 眼看着，队员们纷纷在往外走。周羽毫不犹豫地跟上，到这时候，难得大家伙拧成一股绳，也不能缺她这一份。 林扣扣和周羽走在人堆里，还凑近她小声道：“早上就听到信，说调查组会过来，哥几个商量好了，咱们罢训，向学校讨个说法。” “是不是都不想参加比赛了，”仇主任被惹到跳起了脚，“要走就走，我随时能找人换了你们！” “随便撤了我们主教练，还不许不服啊！”申宏从仇主任旁边走过，丢下了一句。 教练们都好笑地瞧着仇主任，没有一个上去阻拦队员。 “做什么呢？”萧子锋的声音，在球馆门口响起。 这下所有人都站住，齐齐地看向正走进来的萧子锋。 “回去排好队！”萧子锋又说了句。 几名教练这时倒出了声：“还愣着做什么，站好了！” 没一会，所有人重新整队。 萧子锋站到队员面前，先对仇主任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众人：“我记得跟你们说过，来到校队，第一件事就是遵守这里的纪律，刚才谁带的头，明天早上去跑一万米。” 众人都低头偷笑，万米跑是每天必有的训练项目，明摆着，萧子锋是在护着队员。 仇主任看来被气坏了，这时直接飚骂：“都是成年人了，希望你们用自己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是学校给你们机会参加比赛，谁都不求着你们。是不是都不想打了，没有问题，现在就给我滚！” 周羽打量着仇主任。他这副嘴脸，实在太眼熟了。原来范林那样的人，哪里都有。 静静地等仇主任发泄完，萧子锋才开口道：“仇主任，按照我收到的通知，对于我的停职决定，是在今天下午两点开始生效，” 说到这里，萧子锋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所以现在我还是校队的主教练，没有问题吧？” 仇主任冷着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临阵换将，是赛前大忌。就算仇主任非常有把握，能立刻找到一批水平同他们一样的队员，我也会向院长据理力争。关乎学校荣誉，必须慎重处理，”萧子锋说到这里，又看了看面前的队员，随后继续道：“今天的事，的确是这帮孩子冲动，不过责任在我这个主教练身上，没有做好引导。所以这一次，由我向仇主任道歉。” 虽然说要道歉，萧子锋也只是瞅了仇主任一眼，此刻又对着队员们道：“仇主任可能还没有向大家解释清楚。关于对我的调查，是由院办会议做出的决定。我本人表示尊重，并且会全力配合。我相信，调查目的是为了寻找到真相。所以，希望大家也能给予理解。” “萧指导，你要是走了，训练计划还怎么执行下去？总不能叫个外行人来指导咱们吧！”有教练不服气地道，还不忘斜了仇主任一眼。 “我刚才在外面给院长打了个电话。现在已经取得他的同意，我会继续留在队里。虽然暂时不再是主教练，不过我依然会陪大家一起训练，直到完成大运会的比赛。”萧子锋大声道。 “Yes！”林扣扣叫了一声。 周羽松了口气，还好，萧子锋没有像郭炳辉当初一样，被灰溜溜地赶走。 做了个让大家伙安静下来的手势，萧子锋继续道：“所以，我以还剩不到三小时的主教练身份宣布，从现在开始，赛前封闭训练的各阶段计划，将会由教练组共同决定并执行。我们的目标，是要在大运会上拿到最好成绩，”萧子锋说到这里，看一下仇主任，“相信院办和我们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 仇主任翻了翻眼，表情不自然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接下来……”萧子锋这话说到一半，却突然顿住，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周羽脸上， 周羽意识到什么，垂在两侧的双手，不由自主握了起来。 又思忖片刻，萧子锋轻笑了一声，道：“这几天外面……让人一言难尽，我能体会到大家的关心。听说不少人在网上，熬夜帮我刷帖。就这一点，我要对你们个别几位提出严厉批评。有这时间，不如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嘿嘿”两声，林扣扣在周羽旁边偷笑。 “当然，我更要感谢各位对我个人的信任。如果大家不介意，今天还有点时间，我想跟各位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萧子锋说着，视线又扫过周羽。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一章 成家立室 周羽眼睛一下子亮了，萧师兄终于决定，要表明态度了？ “萧指导，您说什么，我们都相信！”林扣扣又来了一嗓子。 在众人哄笑中，萧子锋开了口：“所谓我贪污公款的事，南华俱乐部的声明已经发到官网，我就不再赘述。目前最严重的，是对于我贿选的指控，因为牵连到了几位参与羽球理事会秘书长遴选的专家，我昨天特意去理事会沟通。就现在了解的情况，他们已经报警。还有其他一些谣言……说实话，编都编不像。” 萧子锋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乐开了。只有仇主任，脸上带着怏怏之色。 “所以我将以坦率平和的心态，接受任何一次调查，因为我知道，真相永远不会被流言蜚语扭曲。说这么多，我无非想告诉大家，萧子锋做事光明磊落，从来问心无愧，请各位放心！”萧子锋说到这里，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自信。 周羽念头一闪，突然伸了右手，冲萧子锋比了个“V”。 萧子锋明显看到了，唇角扬起一丝笑意。 特训基地的训练，并没有因为突然多了个代理主教练而有什么不同。几天之后，又一场模拟对抗赛开始。 此刻周羽和林扣扣刚结束比赛，大汗淋漓地坐在旁边的场地上，一边休息，一边瞧着冯叙/卫青青和申宏/白莉的对战。 周羽看得十分仔细。强手过招就是精彩，两队都打得十分认真，而且看得出来，因为他们彼此太了解，所以在球路上，都在尽量做出变化，避免被对方抓到弱点。 这边周羽聚精会神，林扣扣却突然咋呼一句：“哇塞！” 周羽一怔，转头发现，林扣扣视线落到了场馆大门那儿。 两名警察在仇主任陪同下，正从外面走进来。 林扣扣从地上蹦起，嘴里嘟哝：“怎么个情况？” 没一会，所有目光都朝着那几个人投过去，就连正在比赛当中的几组选手，也纷纷停下来。 “有什么好看的，继续比赛！”正在场边做裁判的秦教练训斥道。 应该已经知道消息的萧子锋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两名警察面前，和人家握了握手，随后便一起往外走。 片刻安静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原状，却多了些窃窃私语。 “别是来抓老萧的吧，不对啊，他也没做啥呀！”林扣扣想象力又开始丰富了。 “萧师兄说过的，他问心无愧，”周羽不乐意地道：“你别乱说！” 好吧，话虽这么讲，周羽到底有些心神不宁。 “我去看看！”林扣扣嘀咕一句，见有人不远不近地跟上了萧子锋他们，便也尾随而去。 迟疑了几分钟，周羽到底没忍住，也抬脚往外走。 羽毛球馆北边，有一幢两层高的老式办公楼。周羽刚走出球馆，便瞧见一辆警车停在楼下。略一抬头，她又看到，林扣扣还有几个男生正站在二楼会议室外，还有人干脆将耳朵贴在门上。 看来，萧子锋和警察都在里面。 周羽没男生皮厚，在小楼下晃了几分钟便撤了，随后便走进餐厅边上的便利店，那边视角不错，正好可以看到小楼全貌。 心不在焉地挑了堆零食，周羽走到收银台，视线却越过玻璃橱窗，一直往外面瞧着。 “先生稍等，小姑娘这边马上就好。”收银员这时说了一声。 “就一瓶水，让她替我付了！”一个男声道。 周羽立刻转头，颇为惊讶地看着面前一张熟悉面孔。 收银员正在迟疑，周羽瞧了瞧面前多出来的一瓶水，冲人家点了头：“我来给钱。” 便利店外一张长椅上，周羽撕开一包辣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尚可站到旁边，一瓶水很快喝得精光，转过头看着周羽，不免一脸嫌弃：“你们女孩子怎么都喜欢这些，那天陪席溪逛超市，一车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买些什么。” 周羽转头，惊讶地看向尚可，已经一块逛超市了，难道席溪还是上当了？ “你这什么眼神，”尚可伸手将空瓶丢进便利店门口的垃圾桶，颇带些威胁地来了句：“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警告你，我跟席溪的事，不许在背后拆台，别忘了，你还有份工作，在我手里攥着。” 话说到这里，尚可还特意强调：“这事要成了，有你好处；敢坏我的事，就算子锋死活护着你，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尚可能这么讲，说明席溪并没有上当。周羽松了口气，转回头，顾自吃着辣条，眼睛又朝着小楼那边望去。 “瞧着还挺担心你师叔的？”尚可走过来，坐到长椅上，双臂往后搭着椅背，翘着二郎腿，闲闲地问了句。 周羽嗯了一声，注意到有几个男生已经下来，不过林扣扣和另外一个却没有走。 “警方从最先发帖的网站下手，这几天顺藤摸瓜，最后查到一帮挂名科技咨询公司，其实就是水军的家伙，审问了两天，终于查到背后金主，”尚可顺着周羽视线，瞧着同一个方向，“现在证据确凿，人家专程赶过来，就为了跟子锋通报案情。” “是谁干的？”周羽转头问道，心里却在好奇，不知道主谋是否跟自己想的一样。 尚可一乐：“鸿兴俱乐部，就是你以前待的那个地儿吧，昨天警方去那边取证，当晚一个姓林的人到警局自守。” “姓林？”周羽吃了一惊，不是应该姓范吗？ “按那人说法，当年他比赛总是输给子锋，现在看人家都要当上羽球理事会秘书长了，而自己只是个助教，心里一时不痛快，就想了一个歪主意，利用职务之便，找了那家水军公司，在网上编造各种不利于子锋的传言，目的是让他难看。”尚可又道。 周羽摇了摇头，她大概知道“姓林的”是谁了，不过这个借口，实在没法让人相信。 “不信是吧，谁能信啊，”尚可倒乐起来，“一个小小的助教，用俱乐部的名义找到水军，还用俱乐部的钱泄私愤，真是骗鬼。反正我跟警方说了，姓林的不可能是主犯。” “然后呢？”周羽追问。 尚可耸了耸肩：“虽然都知道这事有蹊跷。不过鸿兴集团已经发出律师声明，确认鸿兴俱乐部的财务管理不严，这件事是姓林的一人所为，所以……查到这里，就到此为止了。” 周羽撅了撅嘴，正要说话时，尚可却站起身，道：“那边谈完了。” 会议室的门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小楼下，挂着锦城牌照的警车已经开走，本来送客的仇主任说有电话要打，转眼不见了影子。倒是萧子锋看到尚可和周羽一前一后走过来，抬脚迎上前。 “不跟他们一块回去？”萧子锋冲着尚可问道。 “我不，”尚可突然撒起了娇,“你什么时候答应我，我就走！” 周羽伸头瞧瞧尚可，都老男人了，居然还冲萧子锋挤眉弄眼，让她这旁观的人，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不可能，”萧子锋回绝得斩钉截铁，“我已经给律师打了电话，正式向鸿兴集团提起名誉侵权起诉，这时候，也不方便接受媒体采访。” 尚可不满：“你这就没劲了吧，我好不容易有成家立室的想法，你当兄弟的不帮一把，这兄弟还做得下去吗？” 成家立室……是说席溪？ 周羽眨了眨眼，尚可还会有改恶从善的一天？ 萧子锋上下看看尚可，摇头道：“中午一块吃个饭，然后走人！” “席溪可是特意为你写了洗白的报道，就冲着她这么仗义，你配合一下，难为你什么了，”尚可说到这里，冲着站在一旁的周羽道：“你师叔太不懂人情世故，你好好教教他。” 周羽：“……” “别扯上她！”萧子锋说着，对周羽递了个眼色，随后揽住尚可肩膀，“走吧，外面有家馆子不错。” 瞧着两人走了，周羽哭笑不得，心里琢磨半天。席溪想采访萧子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能不说，尚可还真会献殷勤，可他这样的人，不高兴起来，能跟女的翻脸，就是让人不放心。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二章 酒后吐真言 “我代表鸿兴俱乐部，对助教林某为报私怨，炒作子虚乌有的言论，对萧子锋先生进行网络攻击，造成其名誉受到严重损害的行为，予以严厉谴责。我们已经了解到，此次事件也给社会造成恶劣影响。在此，俱乐部向当事人及广大网民致以诚挚歉意。我们尊重警方对相关人员的法律处理，同时会在俱乐部，对其他涉事人员展开内部调查，及时对外公布。并检讨日常管理中问题，尽快纠错与改正……” 一间背景墙上印有鸿兴集团logo的会议室里，范林镇拿着稿子，站在十几只话筒后面，低头读着鸿兴集团的声明。 此刻周羽正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一边等着锦城体院的大巴，一边在看手机里的视频回放。周羽的脚边，还放着一只行李箱。 为期一个半月的封闭集训，昨天正式宣告结束。没有谁不归家心切，此刻羽毛球馆外的停车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林扣扣拉着箱子过来，一屁股坐到周羽旁边，凑过头看了眼视频，“切”了一声： “昨晚我特地等直播，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看得出来吧，鸿兴根本没一点诚意，瞧讲话的这张死鱼脸。事情都过去多久了，非得等到那个姓林的被正式批捕，他们才装模作样来这一下，早干什么去了！” 周羽还在瞧着手机屏幕。正机械地念着稿子的范林，脸色的确称不上好看，一望而知的不情愿，倒像是有人拿把枪怼着他头，逼着说话一样。 “秦教练，看没看鸿兴的直播？”林扣扣问了一句。 周羽抬头，瞧见秦教练从便利店里出来。 瞟了一眼周羽拿着的手机，秦教练随口道：“有什么好看的，就因为他们俱乐部干出那缺德事，这段时间，鸿兴系几只股票跌个不停，这帮人不过做个样子，纯粹为了止损，哪是真心道歉。” “我也觉得不诚心，”林扣扣说到这儿，朝着不远处望了片刻，转头冲着周羽道：“别看了，大巴已经过来！” 其实周羽也觉得范林假惺惺的，索性关了视频。倒是林扣扣拎起她的行李箱，一通小跑，先过去放行李了。 “范林这家伙就是个孬种，找人垫背的事儿，还真是干了不少，这次要不是他捣的鬼，我把自己头摘下来。”秦教练不急着走，跟周羽聊了起来。 “真就抓不到他的证据？”周羽忍不住问。 “你在商港待了几年，没看过，也听说过一点吧？范林喜欢玩商业运作，花钱用媒体增加手下几个球员曝光度，找水军公司硬捧，再让他们接代言、参加活动。他这一套上不了台面，不过应该也挣到了钱。所以之前的老板对范林的手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羽点了点头，范林的事，她当然知道。 惠英宁那几年接了多少广告啊，不少人羡慕得要死。周羽还问过郭炳辉，是不是球打得好，就能像惠英宁一样风光。结果郭炳辉把周羽骂了一顿，说运动员就该一门心思做好自己的事。惠英宁那种，也就是表面光鲜，不下功夫好好练球，以后走不了多远。 周羽当初不太理解，可没过几年，惠英宁状态就开始下滑，周羽才知道师父说的是真理。 “范林这人精明，也知道这事说出去不好听，而且有风险。所以他应该是早做了打算，就比如和水军之间的交易，都是那个姓林的出面。这次警方头一个怀疑的就是范林，把他叫过去调查，人家一问三不知，在那装天真，”秦教练一脸好笑，“姓林的说来就是条狗腿，这回替范林背了黑锅，不过有一个讲法，范林用钱把他嘴堵住了。” 周羽：“……” 到了车上，林扣扣早帮周羽占好了位。 这边周羽刚坐下，林扣扣便带些挑事地来了句：“老萧不够意思啊，我刚听说，他一大早自己开车走了，怎么不带上你，他不是老偏心的吗？” 周羽不说话，只瞪林扣扣，直到他一脸讪讪，将头扭到旁边。 秦教练清点完人数，便站到车头，道：“本来回去才宣布，我先跟你们知会一声。体院对老萧的调查结束，屁事都没有。所以老萧依旧会以校羽毛球队主教练的身份，带领大家伙出战大运会。” 车里人鼓起了掌，高兴了好一会。从几天前仇主任闷声离开基地，大家伙就在群里讨论，萧子锋这个坎差不多跨过去了。今天听秦教练说出好消息，个个算是定下了心。 “那个秘书长，老萧还能当上吗？”林扣扣仰头问道。 “你以为老萧那么在乎秘书长的位置，”秦教练一乐,“他是以后要做理事长的人！” 这下，全车人哄笑了起来。 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开幕在即，从基地回来，在家里也呆不到两天，周羽就要跟随锦城体院代表队出发了。 临走前一天，郭炳辉表示要为一对爱徒饯行，很豪气地邀请大家伙到喜临门一聚。 “李老板这次亏了不少。我前几天看他来俱乐部，脸都是铁青的。身后跟着的人，没一个敢随便吱声。”冯教练是和郭炳辉一块打车过来的，此时两个人坐在包间沙发上，各自端着茶，聊得正起劲。 郭炳辉一脸不屑：“李世鸿挣那么多钱，该让他亏点!” “我怎么觉得，听你口气，跟这人挺熟？”冯教练好奇。 “人家是大老板，我哪高攀得上，”郭炳辉不以为然地道：“话说，有点脑子的，这种时候就该把范林一脚踢开。那东西公报私仇的事儿，干得可不止一件两件。李世鸿真不怕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你觉得鸿兴那锅粥还能好吗，从商港那会儿就坏了。”冯教练乐了，端起茶喝了一口，道:“范林在萧子锋那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他一大老板会心里没数？可这回是李世鸿一手把他保下来，范林这总经理，比之前上任几个月就被拉下马的袁总，干得稳当多了。就这一点，算得上范林有本事！” “李世鸿到底是圈外人，大概被范林忽悠住了，以为没了他，地球就转不了。”郭炳辉脸上露出轻蔑。 林扣扣趴在桌边，正无聊地玩着手机。周羽听着长辈说话，这时看那二位杯里的水浅了，忙起身过去斟满。 “有种说法，这两人有点渊源。有一回范林喝醉，酒后吐真言，说李世鸿欠他一个人情，”冯教练说到这儿，又一脸好笑，“可要说两人关系好吧，当初范林费尽心机想当总经理，李世鸿一直装聋作哑。到后头还是因为范林操作赵子昂转会成功，才勉强给了他这个位子。” 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应该是席溪到了。”周羽随口道。 这边周羽话音还没落，有人已经冲向门口。 “这小子，怎么跟猴儿似的？”冯教练拿手点了点林扣扣。 郭炳辉也说了句：“够毛躁的，比赛的时候不许这样！” 林扣扣冲着屋里人坐了个鬼脸，随后瞧向从门外进来的席溪，笑眯眯地问：“怎么现在才来呀？” “我会都没开完，半道溜出来的，”席溪说着，越过林扣扣，朝着周羽伸出双臂：“多少天没见，我可想死你了！” “你就不想我呀？”林扣扣连周羽的醋都要吃。 席溪没把林扣扣的话当真，又对周羽道：“好消息，我拿到了大运会采访任务。” “哎呀，太好了！”周羽高兴坏了，抱着席溪又蹦了几下。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三章 虎视眈眈 “回头找你玩？”林扣扣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咱们玩不到一块，”席溪随口回了句，这时走到沙发那儿和长辈们打招呼，注意到乔芳不在，便问：“乔阿姨还没来？” “她和徐阿姨已经在路上。”周羽回道。 “周羽，下去接一接她们。”郭炳辉提醒一句。 周羽答应着，抬脚打算出包间。 “对了，顺便接一接你萧师兄。”席溪说着，冲周羽递了个眼色。 “把老萧也请来了？”林扣扣明显有点神经过敏，问周羽：“是不是他还会带一个过来？” 周羽没注意到席溪眼神，倒瞥了暼林扣扣：“师父请客，来什么人，还要问你意见？” 说完，也没有再管林扣扣耍宝，周羽走出了包间。 此时的喜临门，正是上客时分。不时有让你都叫不出名字的高档车停在餐厅外，走下衣着光鲜体面的客人。 周羽站在门口，等着乔芳和徐惠。这里的好生意，在锦城是出了名的，当然，也贵得出名。 平常郭炳辉省吃俭用，可逢到他认为重要的事，就会大方到令人啧舌。比如上回为了周羽转会，他特意在喜临门招待萧子锋；再比如这一次，郭炳辉郑重其事地搞这一场饯行酒，无非是为了表达，他对周羽和林扣扣的期望。 周羽明白郭炳辉对她的好，不亚于任何一位师父，甚至……父亲。 等得也着急，周羽便拿出手机，低头看了起来。 本届大学生运动会的官网上，羽毛球比赛的分组已经出来。这一次周羽和林扣扣后算得上走运，首轮没有碰到强劲对手，有利于下一轮拿到好位置。 当然，周羽还不至于就此轻敌，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遇到黑马。反正……全力以赴好了！ 此刻周羽特意看了赵子昂和惠英宁的组别，心里默默计算着，要打过多少轮，才有可能同这两人碰上。 一群人远远过来，周羽虽然没抬头，也觉出自己挡了别人的道，便往旁边让了让。 “周羽？”有人笑着叫了一声。 周羽一抬眼，一帮小伙子站在了她面前。 跟周羽打招呼的，是以前商港的一位队友。然后其他人，基本上是陌生面孔，除了边上站着的……赵子昂。 今天的赵子昂，和平时的运动装扮不太一样。一套非常合体的西装，十分显身材，称得上英俊。周羽再看其他人，皆是正装，应当是来参加重要聚会的。 周羽想了片刻，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知道这算不算“说曹操，曹操到”，刚才还在琢磨着对手，此时人家居然站到了眼前。 和旧队友聊了几句，周羽这才得知，今天是赵子昂生日。老板要亲自为他办生日会。 既然知道是什么日子了，周羽便跟赵子昂表示了一下祝福：“生日快乐！” 之前在骨科医院做理疗，周羽跟赵子昂也碰过一两次，知道彼此是谁，互相问声好，也就擦肩而过。 “那一次锦标赛，你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赵子昂这算是头一回跟周羽说话。 “可惜上一次输了，”周羽大方地回道：“这一次全运会，我和林扣扣会好好打，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碰上。” 周羽自然不会说，她参加大运会，除了挣奖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为了和赵子昂、惠英宁再拼一把。 “你身上那股韧劲，挺让人佩服的。你的打法，很像男生，速度和球路没得说。我那次最后能赢，全是靠的体力……期待咱们再比试一场。”赵子昂的话说得挺真诚。 周羽立刻点头，知道尊重对手，赵子昂看来还不错。 “你的伤还好吗？”周羽索性问道。 “没事，到了赛场上，谁还记得受伤啊!”赵子昂竟笑起来。 “没错。”周羽大表赞同，感觉跟这位还能说到一块。 “周羽以前在商港就很拼，都敢跟男生单挑，”队友笑道：“那时候她打女双，没想到现在改了混双，早知道，我让我师父跟郭教练说一声，跟她搭档。” “现在才说这话，太不真心了！”周羽故意睨了对方一眼，也跟着乐起来。 “你会一直打后场攻防吗，对女孩来说，实在不容易。”赵子昂又说了句。 “我和搭档换位置了，”周羽大笑起来，“林扣扣不乐意，可他只能乖乖听话。” “年轻人在一块，倒是能聊得来。”又一群人上前，开口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李董。”众人纷纷打起了招呼。 赵子昂也跟着叫了一声，不过刚才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收敛。 李世鸿看向周羽，依旧一脸和蔼：“今天也过来吃饭？” “李先生好！”周羽回道，心里纳罕，这就是冯教练口中，连续几天脸色铁青的李世鸿，感觉他心情还好啊！ 正顾自想着，周羽视线无意中一转，便看到了站在李世鸿身后的范林和惠英宁。 “这小丫头，上次还叫叔叔，怎么又改口了？”李世鸿似乎被周羽逗笑，转过头，对身后众人道：“老朋友家的孩子，以后多关照点！” 周羽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需要人家关照。不过感觉应酬完了，她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不打扰李老板了。 “刚才和小赵几个在聊什么呢？”李世鸿看似不急于进去，兴致勃勃地问起了周羽。 “之前和周羽在赛场上有过交锋，我们聊聊比赛。”赵子昂忽然接过了话。 “是吗，”李世鸿说着，似乎想到什么，掉头对范林道：“小范，俱乐部整改的步子还是太小了，不能老这么死水一潭。继续招人，像周羽这样的，当初就不该放她走。后面的事你来处理，周羽必须要回到咱们俱乐部，而且重点培养。” 周羽听得眼睛直眨，怎么这位李老板自说自话，谁说她想回商港了！ 正当周羽想着，如何断了人家念头，有道目光朝她这边射了过来。 周羽立刻用眼神怼了回去，惠英宁又是那副谁都欠她的阴冷面孔，不过此刻更加了料，神情里满是警惕。 “李总，这事儿还得看周羽自己，毕竟当初离开，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范林站到李世鸿身侧，低着头道。 “你当了她这么多年领队，一点沟通空间都没有？人都是有感情的，好好说服这孩子。我让你当总经理，不是只管给我乱撒钱的！”李世鸿说到后头，面色已经沉下来，还拿眼扫了扫范林。 相信在场的都听出来，李世鸿最后一句绝不是好话。一时间，个个站在那不敢动。 周羽往后挪了两步，她没兴趣和范林沟通，也没兴趣看他在老板面前低三下四，早看够了！ 范林依旧陪着笑，不过脸上表情却十分僵硬。 “俱乐部里面，那几个从来没出过成绩的运动员，管他是什么关系户推荐，全给我弄走，资源要倾向有能力的队员，” 李世鸿说到这儿，又看向周羽，神色很快恢复了和颜悦色，“叔叔给你打保票，只要愿意回来，为你创造一切好的条件。对了，看你跟子昂聊得不错，回头你们俩个搭档试一试，说不定效果更好！” 周羽：“……” 没想到李老板这么有气魄，说话间就要拆了赵子昂和惠英宁，周羽还真吃了一惊。一时没忍住，她的余光往惠英宁那儿扫了扫，看得出来，有人脸色越发不好了。 “谢谢李先生，不过最近我没有加入俱乐部的打算。”周羽索性说了出来，她懒得掺和别人的事儿，也不屑去瞧正虎视眈眈瞪过来的范林。 章节目录 第九十四章 一场笑话 半个小时后，乔芳和徐惠走进包间。几乎前后脚的功夫，萧子锋也到了。反而是出去等人的周羽，最后一个回来。 这边萧子锋跟众人寒暄问候，席溪用眼神示意周羽坐过来，随后手搭在她椅背上，颇有些意味地问了一句：“这么久才上来，干嘛去了？” “去洗手间呀！”周羽没懂席溪话中深意，还很实城地解释道，顺便冲着正看过来的萧子锋笑着招了招手。 席溪往萧子锋那儿看了一眼，又上下瞧瞧周羽，明摆着不信她的话：“那么长的时间，都在洗手间呆着？没跟你师兄在外面聊一会？” “我没遇上师兄，”周羽笑了起来，不免有满肚子的话，立刻要说给席溪：“我在下面遇到……” 周羽话到一半，又往乔芳那看了看，干脆趴到席溪耳边：“鸿兴集团那个老板，我跟你说过吧，我妈特讨厌的那个人。他在楼下拉着我讲了半天，还好我妈来了，我才脱身。” “李世鸿？”席溪一愣：“他跟你说了什么？” “开始一帮人都在，他的意思，让我回商港，还要范林跟我沟通。”说到这儿，周羽不由撇了撇嘴。 “范林也在？”席溪越发惊奇。 “不仅范林，连惠英宁都来了，今天他们给赵子昂过生日，也选在喜临门，谁想到这么巧，”周羽说到这里，又靠席溪近了点，道：“那位李董怪怪的，后来说要跟我单独聊聊，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我还以为他想聊什么呢，结果他跟我打听我家里的情况，问我还有什么亲戚。” “听着意思，李老板是在查户口呢？”席溪顿时被逗乐了起来。 周羽也是一个劲地笑，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大老板哪来那么多闲心，管别人家的事儿。 “这俩小丫头，碰到一块儿就咬耳朵，也太亲热了吧！”徐惠已经往她们这边看了老半天，笑着说了一句，又转头对乔芳道：“跟咱们小时候一样，一代接一代，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两人从小在体校就形影不离，一天见不着，都想得慌！”郭炳辉呵呵笑道。 “席溪，别光和周羽说啊，你们大点声，让我也听听！”林扣扣隔着周羽，跟席溪刷存在感。 “姐姐们聊天，有你什么事儿？”席溪一脸好笑。 萧子锋也瞧了过来。周羽捂着嘴，已经笑倒在席溪的怀里。 在某种程度上，萧子锋挺羡慕周羽。虽然幼时家庭遭遇到不幸，可在这女孩的脸上，看不到一丝阴霾。可以想见，无论她的母亲还是师父，都是不遗余力地爱护着她。而这种爱护，在萧子锋的孩提时代，从自己父母身上，感受得并不深。 “子锋，回头咱俩要喝一杯，庆祝你否极泰来，逢凶化吉！”冯教练按住萧子锋肩膀，让他坐到自己和郭炳辉中间。 “不过一场笑话，我并不是太在意。”萧子锋为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做了个平淡的总结。 “范林那种跳梁小丑，瞧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桩桩可不就是笑话！”郭炳辉鄙夷地道。 冯教练略摇摇头：“提到范林，我以前觉得他精得很，一点亏都不吃。可现在看吧，其实人也挺蠢的。他自以为聪明，觉得别人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结果搞得损人不利己。话说，虽然这次让他逃过去，这人在圈子里名声算是扫地了。” 周羽托着腮，目光一直落在萧子锋身上，全没有注意到，席溪正打量着她。 “不提那人了，太败胃口，”郭炳辉伸手拍拍郭炳辉肩膀，转开了话题，“子锋，雨过天晴，云开雾散，值得高兴。不过，咱们现在聊点……重要的事。” 话说到这里，郭炳辉朝着乔芳那边瞟了一眼。 “炳哥您说，我听着！”萧子锋笑着回道。 “到岁数啦，该考虑成家的事了吧?”郭炳辉呵呵笑了出来。 萧子锋显然没料到郭炳辉会提这事，表情不免有点尴尬，用手抚了抚眉心，略带敷衍地道：“在计划中。” “光有计划可不行，还得有行动。我们给你撮合一下，怎么样？”郭炳辉说着，用下巴点了点乔芳，笑道：“小羽妈妈和小徐把你这事儿放在心上，一直留意到现在。她们体校有个女老师，也快30了，岁数同你挺合适，你觉得成吗？” “老郭，哪有你这么跟人说媒的，”徐惠笑着接过话，“那女孩之前谈过一个，因为性格不合适，最近吹了。我们跟她同事多年，家境、人品自然了解，有乔芳替你把关，这点你放心。” 萧子锋：“……” 周羽跟着徐惠笑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失落感。 “要是你觉得可以，我们就安排时间，让你们见见面。对了，女孩长得挺清秀，比你矮个半头。性格嘛，和咱们小羽有点像，平常也憨憨的，脾气好得不行，差不多就是小羽这个气质的。”徐惠称职地当起了媒婆，这会儿还拿周羽打了个样子。” 周羽脸突然有些不自在，低头喝起了茶。 “我说，你妈和徐阿姨这不是舍近求远吗?”席溪挨近周羽道。 听出自己被取笑，周羽撅了撅嘴，头埋得更低。 林扣扣开始起哄：“徐教练，那女孩不会也是打羽毛球的吧？” “怎么这么问？”徐教练不解地看向林扣扣。 “我的意思啊，要是这事成了，以后两口子打架，各拿一个羽毛球拍，就是混合双打！”林扣扣讲了一句冷笑话，别人没笑，他自己已经乐到不行。 谁想到，萧子锋居然也笑起来。 周羽在心里嘀咕，像萧子锋涵养这么好的，怎么可能混合双打。林扣扣就喜欢胡说八道。 郭炳辉拿手点了点林扣扣，转头又对萧子锋道：“尚可跟我说，之前你看过不少，都觉得不行。今天我豁出去，跟你说说当年的惨痛教训。年轻时，我觉得自己好歹在国家队混着，条件不错，找的女人也不能差。结果一来二去，这就挑花了眼。后头人家再介绍，要不就不合适，要不岁数跟我差太大。我记得，最后一次相亲，对方比我小了十来岁，我赶紧谢绝，可不怕耽误人家。” 此时徐惠已经笑得眼泪快出来，就连乔芳，也直摇头。 “师父今天说这个，是后悔没抓住那个小十来岁的？”林扣扣一派天真地问。 “我跟子锋说话，你小子插什么嘴。”郭炳辉冲着林扣扣拉下脸。 林扣扣今天有点人来疯，冷不丁来了句：“对了，周羽比萧老师就小十来岁，我看他俩也行，哪还用到外面找啊，凑合一下呗！” 没想到林扣扣会信口开河，周羽顿时傻住。 “死小子，胡说什么呢？”郭炳辉一伸手，在林扣扣脑袋上拍了一把。 冯教练大笑：“是该打！” “这小家伙……笑死我了！”徐惠边笑边叹气。 席溪更是快笑趴了，用手拍着桌子。 周羽先是小心地瞅了瞅还算淡定的乔芳，随即便拿眼直瞪林扣扣。想到后头，实在气不过，周羽在桌子底下用力朝林扣扣那边踢了一脚，不出意外的，听到他“哇”的一声惨叫。 “有些玩笑不能开。”萧子锋开了口，表情显得很不自然。 周羽这回已经从脸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 “你这小子，说话都不带把门，就冲你这样，以后哪个女孩能喜欢你？”郭炳辉到底哭笑不得了。 “没事，开个玩笑而已。”乔芳这时倒劝了一句。 “还是乔阿姨懂我！”林扣扣抱着头，竟冲着乔芳撒起娇来。 乔芳难得笑了一下，这时转头看向萧子锋：“子锋，你自己考虑吧，觉得可以见，就给我打个电话，我们约时间跟女孩吃顿饭。对了，女孩爸妈也是体育系统的，对你家的情况多少知道点，他们并不介意。” 萧子锋：“……” 乔芳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掉头冲着服务员道：“那就开席吧，对了，我们这边有糖尿病人，让厨师另外做两份清淡点的菜，不放糖，油和盐也少放。” “好的。”服务员说了一句，便转身出去。 “今天好不容易热闹一下，你还让我清淡。”郭炳辉故意长吁短叹。 徐惠笑道：“老郭，这可是为了你好，就你一个光棍，还有人肯关照你，偷着乐吧！” 萧子锋提醒了一句：“马上要比赛，吃东西一定要克制。不许喝酒，林扣扣，我说的就是你！” 林扣扣做了个鬼脸，嘴里小声嘟囔：“老萧不够意思，我都替他操心找老婆……” 没等林扣扣把话说完，周羽直接在桌底下，狠踩住林扣扣的脚。 “放心吧，这家店里的食材都是有机的，绝对安全，要不我也不能把大家叫到这儿来。”郭炳辉忙道。 大概知道疼了，林扣扣倒抽一口凉气，眼神幽怨地看向周羽。 “又怎么啦？”郭炳辉注意到这边。 周羽死盯着林扣扣，倒是林扣扣眼珠子转了转，转头嘿嘿一笑：“师父，没事，为了比赛，我今天不吃不喝，您几位随意！” 章节目录 第九十五章 你不是我对手 喜临门外，席溪坐在驾驶座上，对刚替乔芳关上车门的林扣扣嘱咐了一句：“回头打个车送周羽回去，看她进了楼洞才许走，听到没有？” 林扣扣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一本正经地道：“放心，我回头把她背上楼！” “这贫嘴孩子！”徐惠又被林扣扣逗乐。 林扣扣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又冲着席溪道：“我们明天的高铁，要不要我替你订票，咱一块走吧，路上结个伴，也不寂寞。” “算了，我不怕寂寞，就怕吵！”席溪回了句，便打算阖上车窗。 林扣扣不知想到什么，对着车里的席溪直递眼色。 “还有什么事？”席溪只得再次按下车窗，一脸无奈，“还让不让我们走了？” “你公号那点打赏，真的一点没留，全做公益了？”林扣扣盯着席溪问道。 “什么意思，你还想查我的账？”席溪故意脸一沉。 “我不就怕你上了有些人的当嘛！”林扣扣顿时一脸窃喜，很做作地眨了眨眼。 “管好你自己吧，”席溪说到这时，训了一句，“以后不许在我的公号打赏，你才挣几个钱。” 林扣扣此刻笑得不要太开心，看着席溪阖上车窗，高兴地往后一蹦。 席溪挺给力，在萧子锋成为网络攻击焦点的时候，写了好几篇文章为他发声。更给力的是尚可，这边席溪文章一发布，他马上就在下面打赏。短短几天，赏金竟高达五位数。 于是林扣扣不高兴了，为了不落人后，林扣扣也跟着撒钱。只是财力终究不如人家，他为此还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席溪的车远远开走，林扣扣忽地转头，对周羽道：“我决定了，咱们这次要好好打，必须拿下混双冠军。我得赶紧功成名就，要不喜欢的女孩，就被人抢走了。” 周羽摇了摇头，拿起手机，准备打辆车。 “等我一会儿啊，去放个水！”林扣扣这时候才说三急，转身跑回了餐厅。 周羽在门外耐着性子等林扣扣的时候，萧子锋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们那边吃完了没有？”萧子锋在手机里问道。 “才结束呢!”周羽赶紧回答。 刚刚吃到一半，有电话打到萧子锋手机上。在包间外的走廊上说了半天，萧子锋最后回来道歉，说有点急事，必须先走了。 众人自然让他随意，郭炳辉还亲自送客。再回来时，郭炳辉脸上高兴得不行，告诉林扣扣和周羽。萧子锋说了，他们俩在这次大学生运动会上，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种鼓励，对两人来说，当然很重要。尤其是林扣扣，已经开始想拿冠军的事了。 “稍等一下，我的车已经在路上，马上来接你们。”萧子锋说。 “不用了，席溪已经把我妈他们都送回去了。”周羽又赶紧道。 “她那辆车能坐得下？”萧子锋还挺细心。 “我和林扣扣正要打车回去。”周羽回。 萧子锋显然在那头想了一下：“你们俩不用打车，我离你们就差一条街。” 挂掉了电话，周羽心情不要太好，林扣扣老不出来，她也不着急了。 然而…… 有人在周羽身后咳了一声。周羽猛一回头，看到了面前满身酒气，站着还有些晃荡的范林。 周羽这下笑不出来了，眉头也不自觉地拧起。 “咱们说几句！”范林说话就像舌头打了结，一见便知是喝多了。 周羽：“……” 见周羽不回应，范林眯了眯眼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周羽，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栽培你那么多年，到头来摆老子一道，说吧，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你，要给我一个难看。” 看着又开始云山雾罩，说话非要转弯抹脚的范林，周羽只觉得好笑，转身往旁边走了走，不想跟醉鬼纠缠。 “现在学会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了，”范林看着周羽后脑勺，冷笑一声，“周羽，我警告你，不用跟我玩什么心眼，你在我跟前还嫩着呢！” 周羽看了看手机，准备给林扣扣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出来。 “不妨告诉你，就算你挖空心思想回来，有我范林在一天，你也别想得到什么重用，”范林居然踉跄着又跟过来，“我现在是鸿兴俱乐部的总经理，你这种小角色，老子想捏死你，一根手指的事。我这人就是直性子，高兴能把你捧上天，不高兴，你一辈子只能被踩在脚下！” 周羽瞪着范林，今天的好心情，算是被这人毁了。 瞅了周羽一会，范林挑了挑眉毛，语带讥讽地道：“你到底怎么攀上老李的，我还是劝你一句，女孩子最好知道自重，别为了点蝇头小利，把自己卖给个半大老头子。” 立刻明白范林的意思，周羽的脸一下胀得通红，警告道：“你要敢诽谤我，我就报警！” “报警，你觉得警察能拿我怎么样？”范林一脸不屑：“周羽，别自作聪明!” 周羽终于没能忍住，气呼呼地道：“范林，你不就怕我回去吗，那我现在跟你再说一次，我才不会回商港，不为别的，就是瞧不起你人品。我可记着呢，你当初对我师父和我耍的手段。别以为你一天到晚装得这么凶的样子，别人就害怕，其实大家都瞧不起你！” “你再说一遍！”范林猛地往前一步。 虽然心里有点慌，周羽硬是没有退缩，还将头昂得高高的。 两人正对峙之时，有人快步走过来，作势用胳膊挡住范林：“范总，这女的一向不识抬举，用不着跟她一般见识！” 周羽看了看那人，真是哪儿都能看得到徐助理。听他口气，应该早就过来，在旁边听了不少时间了。 “李董刚才还在问，范总到哪儿去了，让我出来找一找，”徐助理呵呵笑道，随后瞟了周羽一眼，又道：“李董对这女的挺看重，那天亲自到她家门口，要找她妈谈俱乐部的事，人家把路子都蹚开了，咱们惹不起的，别到时候，老板不高兴。” 这话不像在劝人，反而更似火上浇油。 “臭丫头，我把话撂这儿，你敢踏进鸿兴一步，老子绝不饶你！”不知道范林的火被徐助理给拱上来，还是借酒装疯，就看他推开徐助理，又想往周羽跟前冲。 “干什么，还想打人？”林扣扣终于出来，此刻一把将周羽拉到自己后面。 范林脸带冷笑，捋着袖子道：“老子治不了萧子锋，还治不了你们这两只臭鱼烂虾！” “林扣扣，带周羽上车！”有人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转过了头。近处马路边上，萧子锋正从一辆车里下来。 范林神色变了变，瞧着萧子锋，眼神里是完全不掩饰的嫉恨，和强撑起了的傲慢。 “大庭广众之下，连伪君子都不想装了？”萧子锋到了跟前，淡淡地问了范林，随后扫了一眼徐助理。 徐助理也是没种，明显瑟缩了一下，也不拦着萧子锋了，往后退了几步。 “萧子锋……”范林应该是被气着了，整个五官都扭变了形。 林扣扣拉着周羽，便要往车那边走。 “不走！”周羽想要挣开林扣扣。 林扣扣却用了点力气，抓着周羽道：“你到车里去，打架是我们男人的事。” “范林，这就是我瞧不起你的地方，一天到晚虚张声势，可做出来的事也不过如此。”萧子锋打量着范林道。 “别得意，萧子锋，老子总有一天会把你干掉！”范林果然就虚张声势了。 将周羽带到车边，林扣扣真就转身跑了回去，站到萧子锋旁边，还煞有介事地摆了个李小龙式的出拳姿势。 萧子锋转头看了看林扣扣，说了一句：“到周羽那儿站着去，我今天心情不错，不打算动手。” 话到这里，萧子锋冲着范林道：“有个好消息，我还没告诉任何人，就想让你第一个听到。” 林扣扣犹豫了一下，乖乖地往周羽那边走，而此时的周羽，正担心地望着萧子锋。 “我刚才去了一趟羽球理事会，他们开完会，就立刻通知我过去。我呢，虽然辞谢了一回，不过理事会依然认为，我是秘书长的不二人选。所以,”萧子锋很少用这种嚣张的语气，可今天对着范林，他就准备嚣张一回了,“不好意思，这次还是我赢!” 此刻范林瞪着萧子锋，大概被气到说不出话了。 倒是萧子锋一派淡然，抱着双臂和范林道：“我说你，上蹿下跳那么久，就为了得到这个结果？” 好一会后，范林咬着牙道：“你不用得意，总有一天……” 萧子锋直接将他的话打断：“你也就会讲这两句，什么时候做点实事给我看一看，对了，买水军这种少做，实在太low。” “你不用耀武扬威。”范林翻来覆去还是那意思。 “范林，你从来不是我的对手，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一点，”萧子锋说到这里，还故意嗤笑了一声,“我今天才知道，评选委员会当时的投票结果，我是全票当选，结果你造谣我贿选……范林，你这次得罪了多少人，心里有数吗？” 萧子锋走到周羽和林扣扣跟前时，范林还站在原地，恨恨地看着他。倒是徐助理脚底抹油，早跑得没了影。 “怎么还不上车？”萧子锋看看两人。 “萧老师，光斗嘴皮子没劲，刚才就该跟他动手，有的人欠揍，打他一顿就服了。”林扣扣挤眉弄眼地道。 “快上车。”萧子锋笑了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打的话，就靠你们两个。回头记住，大运会上要是碰到赵子昂和惠英宁，给我狠狠地打，让范林那小子知道，就算当教练，他也不如我！”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六章 假想敌 这天一早，锦城铁路南站的第二候车厅，周羽坐在椅子上，正专心地看着手机，旁边万年多动症儿童林扣扣不知道瞧见什么，将头凑近周羽：“往你右前方看！” “不看！”周羽完全不为所动。 “惠英宁哎，真不看？”林扣扣又冲她挤了挤眼。 周羽这下抬起了头，顺着林扣扣手指的方向望去。 隔了一条过道，惠英宁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副墨镜挡住了大半张脸，头还半低着。 惠英宁好像没带什么行李，左右各坐着一位老婆婆，应该不是随行人员。 “惠英宁怎么不跟锦城大学队的一块走，马叙认得他们校队的队长，说是下午的火车。”林扣扣还真是包打听。 又瞟了几眼，周羽收回了目光。她对于惠英宁的兴趣，并不如此刻手机里再次上了热搜的萧子锋。 萧子锋即将担任羽球理事会秘书长的新闻已经出来，而当初网上那些铺天盖地诋毁他的贴子，或被删除，或被屏蔽，最多只剩下几条打都打不开的标题，就像昨晚的范林，明明输得难看，却还要虚张声势一下。 林扣扣的手伸过来，拉了拉周羽胳膊。 “干什么？”周羽往旁边闪了闪，不耐烦地道。 “人又往前走了，她着急什么呀，那边的是跟咱们坐同一趟车的，离进站还早呢！”林扣扣真是瞎操心。 被林扣扣烦得没法，周羽索性放下手机，观察起了惠英宁。 惠英宁起身到了前面，离他们已经有点距离。这下可以确定，她是独自出行，身边没像以往一样，总是前呼后拥。 这下周羽纳闷了。以惠英宁现在的番位，虽然没有前两年那么受人追捧，她也不至于到这么冷落的地步，就算身边没人跟随，总也会有几个送行的粉丝。 周羽瞎猜的时候，一个身影在慢慢地朝惠英宁那边挪。 周羽开始并没注意到有人出现，主要是惠英宁脸色突然大变，神情里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而她视线的落点，是一个穿了件藏青色夹克的中年男人。 那人其实也没有到跟前，和惠英宁之间，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很明显，目光一直在注视着她。 片刻之后，惠英宁情绪猛地暴发，大喊一声：“我不认识你，你跟着我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这句话，明显是对着中年人说的。 惠英宁声音非常大，以至于离得那么远的周羽，都听得十分清楚。 不少人开始朝着惠英宁那边张望，还有一些人已经围了上去，比如林扣扣，还有体院校队几个男孩子。 周羽倒替惠英宁担心了一下，她大概遇到坏人了。 中年人原地站着，并不见躲闪。 话说惠英宁一向高冷，很少有今天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周羽能感觉出来，她肯定害怕极了。 好在有车站工作人员上前，和惠英宁说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她往别的方向走。 “是那个打羽毛球的吧？”近处有人说了一句。 应该不少人认出了惠英宁，越来越多的人往上拥。 中年男人似乎想跟上，却被两名铁路警察拦住。 没一会，林扣扣跑了回来，笑道：“果然不一样了，惠英宁被车站的人送进贵宾通道，这待遇……搞得我也想吼一嗓子！” 瞧了林扣扣三秒，周羽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惠英宁算是安全了。 车站广播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正在播报，开往蓉城的高铁即将到站，让乘客尽快排队上车。 “走吧！”周羽拉过自己的行李箱，跟众人一块儿排起了队。 那个穿藏青色夹克的中年男人被铁路警察带着，往人流行进的相反方向走，一路上，不免有人好奇地朝他那边打量。 周羽也看了过去，那人身形结实，不过背有些佝，头发也乱乱的，像那种靠体力劳动挣钱养家的。 等离得近了，周羽还看到那人的脸，算不上什么贼眉鼠眼，甚至周羽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刚才听离得近的人说，那男的什么也没做，也就在旁边看着惠英宁，是惠英宁先发的飚。”林扣扣道。 “这事不怪惠英宁。”周羽立刻回答。 在今天这事上，周羽站惠英宁。谁要在旁边这么看着她，她也得发毛。 G146高铁的11号车厢，惠英宁跟着人流上了车，谢过特意送她的车站工作人员，随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因为走得匆忙，除了一支手机，惠英宁什么都没带，反正总会有人替她善后。打拼了这么多年，惠英宁有这种任性的资本。 此刻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惠英宁长长地吐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清静一会了。 人生就是那么教人可笑，当初的惠英宁，有多希望出人头地、众星捧月；如今她就多希望，能远离所有的人，做回那个本就孤独的自己。 有电话打了过来，惠英宁伸手接起。 “上车了？”手机那边的一个男声问道。 惠英宁嗯了一声，转头往窗外看了出去。 一群穿着锦城体院队服的人正排队在她面前走过，惠英宁看到了正大踏着步，和旁边人有说有笑的周羽。 其实刚进候车厅，惠英宁就发现锦城体院的人，自然知道，周羽肯定在其中。 有些人，真是躲都躲不开。 如果问惠英宁，从什么时候开始，将周羽视为对手？大概就是那年的俱乐部联赛。 当处理完伤口，硬撑着从地上站起的周羽赢得满场掌声时。几乎是瞬间，惠英宁觉得，总是围着自己的光环，被周羽夺走了。 再然后，就是萧子锋关于她陷入瓶颈期的评价。 那时的惠英宁，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孔下，是努力要藏住的慌张和恐惧。 没有人知道惠英宁有多辛苦，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所以，当对手横空出世，甚至还只是假想敌的时候，惠英宁心里已经警铃大作。 为了她这些年所负出的一切，惠英宁绝不会看着自己被取代，她确定，周羽就是那个想要取代她的人。 幸好，惠英宁手里握了一张很好用的王牌——范林。 周羽最终退役，在范林使劲手段之后。这让惠英宁松了口气。 然而，不过一年之后，周羽又回来了，甚至有可能回到俱乐部。 这一次，惠英宁知道，范林也控制不了了。 “怎么一早急着要走？”电话里的人又问道，打断了惠英宁的出神。 惠英宁没有吱声，也懒得回答。电话里的范林，和她不过是利益关系，从不是可以倾吐心声的对象。从小到大，惠英宁都没有什么朋友，她已经习惯了，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咽进心里。 “这一次你们能不能拿到冠军，老板看得很重，所以昨晚他才会赏脸，亲自给赵子昂过什么生日。你呢，也别太端着，回头多哄哄赵子昂，现在还是用得着他的时候。”范林又道。 惠英宁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不高兴了？”电话里的人这时倒笑起来。 “那个周羽，真会放她回来？”惠英宁看向外面，锦城校队的都走完了，站台上已经没什么人。 “老板发的话，谁敢不听，”范林哼笑，“你昨晚也看到了，周羽自抬身价，故意吊着老李。我明白她的意思，恨我当时把她一脚踢开，想给我一个难看。你觉得她能得意多久？就算最后让周羽进了鸿兴，她想跟你一样，简直做梦！” 惠英宁冷笑了一声：“她现在是李董的人。” 章节目录 第九十七章 扮猪吃考虑 “当初我对付得了老贺，也同样对付得了老李。管他什么商港还是鸿兴，我一手搞起来的俱乐部，离了范林这个金字招牌，他只能看着钱扔水里！”范林牛皮哄哄地道。 惠英宁脸上面无表情，眼帘低垂。 “锦城大学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下午鸿兴队医就会过去，到时候他会给你安排好，”范林又说道：“惠惠，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是关键时刻，替我争一口气，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拿下比赛，让老李知道咱们是什么份量。” “赵……不是要撂挑子？”惠英宁问。 “他敢撂，我就有办法修理，”范林不屑地道：“在我范林这儿，不吃敬酒的，哪个有过好下场！” “挂了！”惠英宁懒得多说，将手机直接挂断，塞进了口袋里。 随着大运会开幕式顺利举行，各项赛事也正式开始了。 此刻一间球馆里，周羽随便找了个观众席的角落位置，聚精会神地看着今天的第二轮羽毛球混双预赛。 锦城体院校队的一组选手参加了今天的混双比赛，而和他们对战的，正好是赵子昂和惠英宁。 赵子昂依旧采用他习惯的强攻打法，给对手造成很大的压力。相比较而言，惠英宁状态比之前差了不少，网前封堵出现了几次失误。总而言之，两人之间的配合，肉眼可见的不好。 即便如此，赵子昂还是利用他在速度和力量上的优势，牢牢控制住了比赛节奏。 转眼第二局打到5:0，周羽心里叹气，她那两位队友算是大势已去。 观众席上，此时掌声热烈，周羽身后的几排，都是来给赵子昂和惠英宁应援的，口号声此起彼伏，就没打算停过。 周羽回头看了看，就这阵仗，谁跟他们打，压力都忒大了。 暂停时间，赵子昂和惠英宁一前一后走到场下。 周羽远远瞧着这二位，两人各站一边，现场教练正在指导惠英宁，赵子昂站在旁边，只管喝着水。 这一幕，还真眼熟。 其实从之前上场，周羽便发现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赢了球，也没有一点互相鼓励的表示。 “你是周羽吧？”有人从后排过来，蹲到了周羽身后。 周羽回头。过来招呼的，是一个手里举着横幅的中年男人。而周羽先注意到的，却是人家身上的藏青色夹克。 那个……在候车室拦住惠英宁的人？ 周羽眼睛眨了眨，不由自主地紧张了一下。 “也来看比赛？”男人笑着问。 虽然心生警惕，周羽还是故作镇定地回了句：“请问你是？” “我以前在商港俱乐部对面修车，记不记得，我帮你修过电动车。”那男人自我介绍。 蓦地，周羽想起来了。 那辆小粉出故障，通常是郭炳辉找人去修。倒是有一次，小粉骑半道熄火，周羽那时还在商港，赶着要去开早会，便就近找了一间修车铺。令她印象深刻的是，后来拿车，车铺的学徒说，要不是大师傅答应，他们根本不会接修电动车的活。 “上次谢谢您！”周羽这下倒放下了防备。 “多久前的事儿了，不提了，当时我也是看你挺着急，”那人摆了摆手，又道：“我就好奇，后来听说你退役，怎么就不打了呢？” “去上学了！”周羽回得简单，并不想多说。 “对了，那次大学生锦标赛上，我看到你，跟我们惠惠一样改混双了，对吧？”那人说到这儿，叹了一声：“你还是年纪太小，走了弯路，在校队打，哪有留在职业队有前途，要是那会儿跟惠惠一块坚持下去，相信绝对能打到国家队，所以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 周羽有些苦笑。不过看在人家不知情的份上，她也不好计较，便朝对方耸了耸肩。 “虽然说惠惠混双成绩不错，不过风头都让那个男的给抢去了。”那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说。 周羽倒想认真地跟人家解释一下混双的分工，不过看到他连聊天都舍不得放下的“惠惠加油”的横幅，也就放弃了。 而此时的场地上，赵子昂一鼓作气，几个快杀，顺顺当当结束了比赛。 那位再顾不上跟周羽说话，举着横幅，从众人一起，兴奋地叫了起来。 周羽朝着那个男人多看了几眼，感觉这位谈吐挺正常，而且还是个很尽职的惠粉，不知道惠英宁干嘛要讨厌人家？ 席溪终于来了大运会，在周羽和林扣扣顺利以2:1战胜对手，晋级第二轮的时候。 看到席溪，最高兴的，非林扣扣莫属。 天色已黑，大运村的运动员餐厅里，林扣扣端着两份餐盘过来，明明两个女孩坐在一块，他却将其中一份放到了席溪面前，另一份自己留着。 看到周羽拿眼瞪他，林扣扣做了个鬼脸：“你又不是没长手。” 周羽拿手点了点林扣扣，起身去取餐。 “逗你玩的，这份是给你的！”林扣扣哈哈大笑，又去拦周羽。 “不要，我挑自己喜欢的。”周羽回了一句，对林扣扣递了个眼色，其实是给他创造点机会。 林扣扣立马也抛了个媚眼，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没话找话地，跟席溪聊了起来。 周羽绕场大半周，居然有点选择困难， 此次大运会筹备组的准备工作非常周到，就比如，运动员餐厅菜品丰富多样、琳琅满目，不要太合周羽的胃口。 走到了西餐区，周羽端着盘子，等厨师煎牛排。 “你们下一轮的对手是谁？”赵子昂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周羽旁边，笑着问了一句。 “蓉城大学校队的，据说全国排名前十。”周羽转头回道。 “好好打啊，我还等跟你们过招呢！”赵子昂半开玩笑地道。 周羽一时兴起，冲着赵子昂比了个OK。 两人边等牛排，边聊比赛，到后头，赵子昂干脆跟着周羽，坐到林扣扣和席溪那边。 “你好！”席溪看来跟赵子昂挺熟，冲他招了招手。 赵子昂瞧着席溪，又看看林扣扣，笑问：“你们认识？” 林扣扣立马接过话：“席溪跟周羽是姐妹，我跟席溪……” “也是姐妹。”周羽说完，捂着嘴笑起来。 一时之间，除了冲周羽直翻白眼的林扣扣，一桌的人都在乐。 抢了周羽的半块牛排，林扣扣才算顺过气，随后冲着赵子昂道：“感觉你现在越来越生猛，能不能给我们留点活路？” “是吗？”赵子昂看了看周羽：“你这搭档有问题啊，还没比赛，就向对手求饶。” 周羽摇了摇头，道：“别当真，林扣扣时刻准备着扮猪吃老虎。” “可不是吗？”林扣扣大笑，伸手在周羽脑袋上拍了一下，谢她替自己搬回点面子。 趁着周羽推开林扣扣的功夫，席溪问赵子昂：“听说这次比赛结束，你有打算改回单项了？” “不会吧？”林扣扣立刻问道。 “有这个想法，”赵子昂吃了一口饭：“我正跟鸿兴谈过这件事，跟我搭档配合不下去了。” 周羽看了看赵子昂，惠英宁但凡学会尊重一下队友，也不会搞到跟谁都玩不来。 “范林肯吗？”席溪笑问。 赵子昂笑了笑，这时对周羽道：“那天李老板的提议，要不要考虑？” “考虑什么？”林扣扣立刻问道，显然听出了不对。 周羽当然知道赵子昂的意思，干脆明白地道：“我不会去鸿兴俱乐部，所以也没有做任何考虑。” 林扣扣突然聪明了，盯紧赵子昂：“你不会是准备挖我的墙角吧？哥们，不带这么玩儿的。” 赵子昂笑了笑，也没再继续说下去。 林扣扣却不放心起来，盯着赵子昂看了半天。 章节目录 第九十八章 直中要害 林扣扣看来就此落下心病，此刻坐在羽毛球混双下半区四分之一决赛的观众席上，又冲着跟他一块过来观战的周羽说了句：“看到没有，赵子昂全靠出傻力气打球，哪像咱俩，玩的是技术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 虽然林扣扣很难得地从嘴里蹦出一句文言文，不过周羽托着腮，一直盯着场下，完全没听到他在讲什么。 上半区的四分之一决赛在昨天上午结束，周羽和林扣扣经过几轮比赛，很幸运地拿到晋级资格。当然，这种幸运是建立在她和林扣扣在赛场上敢打敢拼的基础上，可以说，他们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已经慢慢积累了起来。 而后来开始的半决赛，周羽和林扣扣将要迎战的，就是此刻正在比赛的赵子昂/惠英宁和锦城体院队申宏/白莉两组中的胜者。 其实周羽挺纠结，一方面盼着自己的队友能赢，而另一方面，又希望能有机会，和赵子昂与惠英宁面对面的，再次一拼高下。 比赛已经到了关键的最后一局，双方比分紧咬不放。 对于申宏和白莉来说，形势是有些不利的。前几天申宏后背受伤，除了比赛，他几乎都在做治疗，能打到现在，实属不易。 双方陷入鏖战，此时男球手们开始了后场博弈，几乎将混双变成了单打。 周羽看到这里，不由自主紧张起来。申宏还是被赵子昂带住节奏，感觉得出来，赵子昂目的是要消耗申宏体力，而以申宏的状况，只怕后面要吃亏了。 果然，坚持了几个回合之后，因为伤病困扰，申宏渐渐支撑不住，完全是被赵子昂压着打，后面他试图挑斜线，化解对方进攻，却一招不慎，球下了网。 这场四分之一决赛，以赵子昂和惠英宁的胜出而结束。 现场为赵子昂和惠英宁应援的粉丝开始疯狂地庆祝，口号喊得山响。与此同时，周羽看着白莉红了眼圈，扶着受伤的申宏走下场。 和队友们一起从观众席下来，周羽上前和白莉拥抱，安慰了她几句。林扣扣与另外一位队友架着申宏，一块坐到场边的椅子上。 “没关系，胜败兵家常事！”申宏倒挺豁达，虽然脸上因为伤痛，显得有些苍白。 白莉嘟了嘟嘴，对周羽道：“下面就看你和林扣扣了，输得真不服气！” 周羽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走到跟前的赵子昂身上。 谁也没想到，赵子昂会在这时过来。 “伤得很重？”赵子昂弯下腰，问申宏。 “还好，”申宏冲他笑笑，随后伸出手：“祝贺你！” “今天胜之不武，等你伤好了，我们再比一场。”赵子昂握住了申宏的手。 萧子锋过来，拍拍赵子昂肩膀：“这几场比赛，表现非常不错。” 听到萧子锋的夸奖，赵子昂居然脸红了红：“萧师兄，我打羽毛球，是受您的影响。” “那你就改单打，别浪费了！”林扣扣不失时机来了句。 周羽哭笑不得，倒是赵子昂瞧了瞧两人：“后天比赛见，你们前几场，我也看了，比起之前，进步惊人!” 等赵子昂走回去，林扣扣望着他的背影，嘀咕一句，“什么意思，下战帖呢？” “你小子好好打，”申宏说道：“目前混双男选手里，他的实力绝对排在前三！” “可别这么说！”林扣扣立刻嚷起来，拿眼直瞥周羽，倒像提防她生出什么想法。 转眼便到了比赛日。此刻快要上场，林扣扣用手拉住周羽，巴巴地道：“今天感觉不太好哎！” “别告诉我，你又紧张了？”周羽问。 “也不是紧张，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把战术翻来覆去想了一夜。”林扣扣苦着脸道。 “然后呢？”周羽又问。 “然后……真就想了一夜。你没看到，我在过来的车上都睡着了，”林扣扣又拿手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他们瞅见我成了国宝，会不会手下留情？” 周羽忍着笑，说了句实话：“申宏伤成那样，你看赵子昂手下留情了吗？” 林扣扣的神情，真就紧张起来。 “这么说吧，能打进半决赛，已经超出我的预期，”周羽开始帮林扣扣缓解心情，“就算咱们输了半决赛，还能争取拿个第三名。其实吧，林扣扣，在我心里，你已经是高水平球员了。” “真的？”林扣扣真好哄，一会又高兴起来，还颇有点蹬鼻子上脸地道：“要不，你发个誓，这辈子不会换搭档。” “我根本没想过这事，而且一辈子太长了，我才不发誓,”周羽哭笑不得，“林扣扣，别跟个小媳妇一样，成吗？” “我能感觉出来，赵子昂看上你了，那眼神可不对！”林扣扣不依不饶地道。 “说什么呢，准备好没有？”作为今天现场教练的萧子锋走过来，先是看了看两人，随后问道。 “我要是说没准备好，会不会挨骂？”大概吃了周羽递来的定心丸，林扣扣这时候还说起了俏皮话。 萧子锋一笑：“尽你们的能力，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话说到这里，萧子锋看看周羽：“已经进了前四，你们今年度的奖金稳住了，不过能进前二，或者拿到冠军，奖金应该更高。” 周羽看向萧子锋，抿着嘴笑起来。 萧子锋给她打气的方式，还真是直中要害，不过目前而言，比奖学金更能吸引周羽的，是在赛场上打败一直让她耿耿于怀的对手。 三十分钟后，比赛正式开始。 不出意外，观众席上几乎全都是在给赵子昂和惠英宁加油的，感觉两人的粉丝这是包了场。那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呐喊，简直能把人的耳膜震碎。 开局没多久，周羽便感觉出来，赵子昂和惠英宁今天的打法，和前几场明显不同，不求速战速决，倒挺耐心地和周羽他们周旋起来。 这一变，无论周羽还是林扣扣都有些紧张。毕竟林扣扣的后场能力稍逊赵子昂，在搞不清对方意图之前，只能尽量加强防守，减少失误。 但似乎，对方也没什么奇招。 周羽和林扣扣渐渐找回了状态，甚至一度比分还领先。然而就在这时，赵子昂突然就换了画风，又回到之前常用的强势战术，最后以21:15，痛快利落地拿下第一局。 回到场下，林扣扣一边喝水，一边转头对周羽道：“那小子跟咱们玩心眼？” “头回发现，这人还挺聪明。”周羽随口夸了句。 林扣扣立马不说了，拿毛巾盖在脸上，表示不想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周羽。 一直站在场边的萧子锋走回来，对两人道：“可能是对你们换过站位后的球路不太熟，赵子昂开场很谨慎，没想到你们打得更小心，倒让对手松了口气。” “原来这样啊！”林扣扣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周羽现在也回过神，等于第一局，他们不仅错失了机会，还被人灭了威风。 “下一局再输，可就输定了，放下一切杂念，这局开始好好打，按照你们备战时的想法，找到对方弱点，尽力打乱他们节奏，尽一切可能，抓到主动权。” 林扣扣嘿嘿笑了声：“就是不让对方吓住呗！” 萧子锋点了点头：“我不说了，你们俩自己商量怎么拿下第二局，周羽，你不是一直想打败惠英宁吗？” “这局一定赢！”周羽立刻回了句，打死也不能输给惠英宁啊！ 萧子锋说得没错，首局是他们想太多，给自己背上了思想包袱，下一局只要稳住，也未必一定会输。 球场上，隔着球网，周羽和对面的惠英宁对视了一下。 今天惠英宁的状态似乎比之前都要好，活动范围明显扩大，几个拉吊颇有威力，给周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过唯一没有变的，是在场上惠英宁和赵子昂缺乏交流，导致两人步调就是合不到一块。 章节目录 第九十九章 敢拆我的台 第二局比赛正式开始，周羽脑子里，除了克敌致胜，真就什么都没想了。 赵子昂不是换打法吗，他们也换。周羽首先抓到惠英宁几个平高球，比分又开始领先。结果惠英宁加强了拉吊，局面又转了回去。 比赛陷入胶着，每一分都要来回相持好久。 此刻轮到林扣扣发球，周羽背过手，对他比了个手势。 林扣扣显然会意，发了一记小吊。几次来回之后，周羽突然一记斜杀，赵子昂随身上网。 正常情况下，惠英宁应该要准备后退，跟赵子昂换一个位置，免得后防出现空档。然而，此刻她却站在原地不动。 周羽趁机做了个球，林扣扣飞身跃起，以一个极标准的引拍动作，将球打到对方底线。 “漂亮！”林扣扣不吝啬地给自己点了个赞。 周羽抹了把脸上的汗，对林扣扣递了个眼色。 这段时间赵子昂和惠英宁的比赛视频，周羽还真没白看。她早发现了，惠英宁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总是跟不上赵子昂的节奏。尤其该到轮转的时候，两人完全看不出默契，经常造成场上出现空档。 终于抓住对方的命门。再接下去，就不是赵子昂想控制住节奏的问题，单就这个大漏洞，已经足以让周羽和林扣扣拿下第二局。 22:20,周羽和林扣扣两分险胜，在全场大半观众不服气的嘘声中，一块回到场边。 这一局赢下来，林扣扣状态明显不一样了。此时站在场边，林扣扣兴奋地对萧子锋道：“萧指导，我怎么觉得就要赢了呢！” 萧子锋伸手拍拍林扣扣肩膀，转头对周羽道：“到场上压着林扣扣，别让他打得太飘！” “我哪敢飘啊，决胜局哎！”林扣扣赶紧道。 “真正的考验，这时候才开始。”萧子锋朝着观众席看了看。 周羽顺着萧子锋的视线，也望了过去。萧子锋的意思很明白，最后一局，他们不仅要跟赵子昂和惠英宁比赛，还有应对外界的干扰。那帮粉丝情绪已经亢奋起来，只怕第三局，矛头全要对准他们。 其实这种场面，周羽并不陌生，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说，在比赛中屏蔽外界干扰，也是必须学会的技能。倒是林扣扣……应该没见过这个阵仗。 果然，第三回合刚开始，就在林扣扣举拍准备发球时，一处观众席上，传来长长的嘘声。 林扣扣愣住，不免朝那边看了一眼。之后他再要发球，不仅嘘声又起，而且这回变成了全场都在起哄。 林扣扣皱了皱眉头，动作犹豫一下。 也就停顿几秒，主裁判便向他发出黄牌警告。 重新发球时，周羽回头瞧了瞧，注意到林扣扣拿着拍子的手，不自觉地在抖，显然，他受到了极大干扰。 等轮到赵子昂和惠英宁发球，场上却鸦雀无声。 这待遇……天差地别呀！ 开场后的几球，惠英宁十分轻松地收吊周羽，网前得分。 十多分钟后，11:3，赵子昂和惠英宁领先，技术暂停。 半局过去了，周羽虽然不像林扣扣那么紧张，却有点着急。 看着两人多少带些沮丧地下了场，萧子锋没有说任何话，只是由着周羽和林扣扣各坐一边，用毛巾擦着汗。 “没事儿，”还是林扣扣先开了口，“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咱们再努把力，能赢就赢，不能赢就输，谁怕谁呀？” 周羽转头看看林扣：“是在鼓励我呢，还是给自己找理由？” 林扣扣瞧着周羽，讪笑了两声。 “把耳朵闭上，咱们今天就用心打球。”周羽干脆坐近了林扣扣，勾住他的肩膀。 “刚才我一直在哆嗦，实在控制不住，那帮人一嘘，我就以为自己出错了。”林扣扣叹了口气。 “他们故意的，咱们别理他！”周羽回道。 两人互相看了看，一块笑了出来。 “林扣扣，你小子不能怂！”有人在他们身后喊了句。 周羽和林扣扣一齐回头，没想到尚可居然来了，并且就坐在离他们最近的观众席第一排。 “给我好好打，拿到冠军，老子给你们发奖金！”尚可鼓励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又朴实无华。 “尚哥，要不让我进私教班？”林扣扣得寸进尺地问了句。 伸手推了林扣扣一把，周羽也是服了林扣扣。 “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用力地甩到地上。周羽循着声音望过去，在对手的场边，惠英宁正冷冷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子昂，而她的脚下，躺着一只球拍。很像是两人起了口角。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那边。 副裁判走过去了解情况。没一会，便回到主裁判那边。再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主裁判对惠英宁出示了一张黄牌。 现场一片嚷声，似乎有不少人在替惠英宁打抱不平。 林扣扣伸长脖子：“哇哦，要打起来了？” 周羽摇头，说了句：“上场吧！” 比赛继续。此时赵子昂发了个平高球，周羽网前拦截，迫使惠英宁起出高球。机会就此来了，林扣扣在后场猛地跳起，对着惠英宁的方向，打了个追身球。 如此往复，林扣扣狂跳三拍，很爽得赢下一分。 看到比分牌的变化，林扣扣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趁着和周羽击掌庆祝的工夫，嘀咕一句：“别是咱们真要赢了吧？” 周羽没有回答，她看出来了，这一局，赵子昂打得有些消极。 场上形势由此发生转机，林扣扣之前的紧张情绪明显得到了释放，最后完全是放开了。 而对手之前的凌厉强势，因为赵子昂和惠英宁各自为政，互不理会，而化为无形。 此刻，赵子昂发起后场扣杀，周羽接杀之时，频频挑对方的大对角，不断调动赵子昂的移动，而惠英宁只站在前场，无动于衷地看着。 观众席上的应援声也不见了，众人都看着比赛，有明显在替赵子昂和惠英宁着急的，已经站起了身。 此刻双方已经到了20:17，周羽和林扣扣领先三分，胜利似乎在望。 到底是职业球员，到了最后，赵子昂像是突然回过神，也不管搭档表现，开始满场奔跑，此时和周羽和林扣扣形成多拍对峙，赵子昂再次发挥出速度和力量优势，频频杀球。 如果让对方气势再次上来，很可能局面又会被扭转。 周羽脑子急速地转动，一边应对赵子昂，一边目光，落到了对面的惠英宁身上。 赵子昂一记平抽过来，周羽做了一个拉吊，貌似对向赵子昂，却在击出的瞬间，手腕一转，将球对向正闲得不行的惠英宁。 惠英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赵子昂也没有上前，两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球就落了地。 比赛结束的霎那，林扣扣冲上去，一把将周羽抱起，在场上转起了圈。 校队的一帮人直接跳下观众席，冲到场上，围着两人转了片刻，随后把林扣扣抬起，往半空扔了上去。 在林扣扣“哇哇”大叫声中，周羽走到场边，看向了正瞧着她的萧子锋。 “我一直相信，你们会赢。”萧子锋伸手，在周羽的肩上拍了拍。 周羽歪着头笑了：“我知道呀，师父跟我们说了，师兄认为我和林扣扣有希望。” “周羽，打得漂亮！”尚可在观众席上兴奋地叫道。 萧子锋回头看了看尚可，也没搭理他，将拿在手里的水递给了周羽：“不要高兴得太早，后天还有一场决赛，虽然我依旧相信你们，不过，那组对手打败了冯叙和卫青青，未必容易对付，你去看看他们比赛。” “明白！”周羽接过水,仰头喝了起来。 因为要进行药检，再加上赛后记者会，周羽和林扣扣回到大运村，吃了点东西之后，天色已经黑了。 林扣扣今天兴奋过了头，也不肯立刻回宿舍，借口说要放松一下，非拉着周羽进了大运村的娱乐中心。 林扣扣到里面，便如鱼得水，直奔游戏厅，完全把说好一块放松的周羽忘得一干二净。 周羽没林扣扣那个劲头，看到游戏厅外放着一排按摩椅，索性便躺在那儿，看起了决赛对手的比赛。 没想到，看了一会，周羽就累到睡着，直到席溪打来的电话，将她唤醒。 “休息了没有？”席溪问道。 “还没有，正陪着林扣扣玩呢！”周羽说着，往游戏厅那边看了一眼。 “那就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席溪好笑地道。 “你在哪呢？”周羽问道。 席溪顿了片刻：“在外面一间咖啡厅里，尚可跟我表白了。” “啊”地叫了出来，周羽直接坐起，心里居然在想，林扣扣没戏了。 “你干嘛呀？”席溪被逗笑了。 “你答应了？”周羽不放心地问。 “我嘛，”席溪想了片刻，回道：“我说要考虑考虑。” “我觉得吧，你还是别考虑了。”周羽发自内心地不愿意席溪变成另一个朱婉婉，或者尚可那无数个前女友。 “周羽，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拆我的台！”尚可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章 菜鸟 周羽吓了一跳，开始还以为尚可也过来了，四下张望半天，才意识到，声音是从手机里传过来的。 席溪在那头训了尚可一句：“脑子有毛病啊，偷听我电话！” “我不听，还不知道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手机给我，跟她聊两句，”尚可还振振有词，随后这句，显然是扔向周羽的，“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今天给你机会，在电话里全说出来，我心胸宽阔，绝不生气！” 听出了尚可语气里的威胁，可为了席溪，周羽决定豁出去了：“我对尚先生没意见，不过，席溪是好女孩，你们俩真不合适！” “什么意思，”尚可极度恬不知耻地回了句，“我也是好男孩，多般配！” 周羽接不下去了，此时后背的鸡皮疙瘩直往地上掉。 “你是不是欠揍啊！”可以听出来，席溪被气得笑了出来。 “我就是想跟你好姐妹聊一聊，增进彼此交流和了解。”尚可又道。 “闭嘴，回你自己的座位！”席溪到底喝了一声。 过了片刻，手机里果然听不到尚可的聒噪了。 “不用理他，看来有些人用不着考虑了。”席溪在电话里道。 对面传来椅子响动的声音，随后是男人“哎哟”一声惨叫。 周羽一身舒爽地躺回到按摩椅上，她就知道，席溪是谁呀，才不那么容易上当呢！ “对不住，你的记者会我没参加，”席溪这时先道了个歉，随后道：“主要是你和林扣扣没人家有新闻点，刚才比赛结束，有没有注意到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啊？”周羽一头雾水。 “赵子昂和惠英宁药检完一块接受记者采访，两人当场翻了脸。”席溪道。 周羽惊讶地叫了出来：“不会吧？” “赵子昂直接宣布，混双决赛之后，会正式结束和惠英宁的合作，惠英宁看来完全没准备，脸都气青了，甩头就走，话筒都扔到了地上，”席溪说到这里，啧啧两声，“你不知道场面有多劲爆。” “赵子昂遇到的情况，跟我当时应该差不多。”周羽忍不住要替赵子昂说话。 “我能不知道惠英宁什么德性？”席溪笑道：“后来我追上赵子昂，跟他聊了几句。就算被逼到这份上，赵子昂也算有绅士风度了，没讲惠英宁一个字坏话，只表示两人性格不合，没法继续在一块打球。” 周羽撅了撅嘴，原本以为惠英宁跟女孩们处不来，搭档拆了一个换一个，没想到同男生也不行，真是佩服死她了！ “后头还发生一件事，我和赵子昂一块走出球馆，十来个惠英宁的粉丝等在外面。看到赵子昂出来，这帮人追在后面骂他。要不是赛运安保看形势不对，派了不少人过来，赵子昂说不定都脱不了身。以前就听人说过，惠粉不好惹，今天才知道，整个就是传销集团呀！”席溪说到这里，控制不住乐了起来。 “我也被惠粉骂过。”周羽也笑。 “不聊了，刚收到信息，鸿兴俱乐部发了声明，这狗血也不知道洒到什么时候，我得盯着。”席溪说着，也没跟周羽客套，道过再见，便直接挂了电话。 周羽打了个哈欠，自觉实在熬不住了，便从按摩椅上起来，进游戏厅跟林扣扣说了声，一个人出了娱乐中心，往运动员公寓走。 快到公寓楼下，有人目不斜视地迎面过来。 周羽看着对方跟他擦肩而过，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赵子昂！” 原本已经走出几米的赵子昂，听到声音，停住脚步。 周羽打量起了赵子昂。大概刚洗过澡，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赵子昂此时眉心紧蹙，在昏暗的月光下，脸色显得有些灰败。 “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赵子昂有些勉强地冲周羽笑笑，主动走了回来。 周羽其实有话要问，可看到赵子昂那副郁闷表情，又怕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来，更惹人不痛快，便随品问道：“这么晚还出去？” “我女朋友就在蓉城，她一会过来看我。”赵子昂说这句时，有些黯然的眼睛里，到底现出一丝光亮。 原来人家有事，周羽忙道：“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那个，”赵子昂却叫住了周羽：“她的车还在路上，周羽，要不……聊一会？” “好啊！”周羽立刻回应。 “对了，祝贺你们顺利进入决赛，你和林扣扣今天打得都很聪明，我对你们在决赛的表现充满期待。”赵子昂说了句。 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周羽冷不丁开了句玩笑：“你这话不真心吧，是不是心里在想，这次大意了，下回再遇上，一定把你们俩只菜鸟，打得落花流水。” 怔了片刻，赵子昂笑了出来。 “没事啦，当初我跟惠英宁也合不来，后来不是拆伙了吗，人跟人相处，还得靠眼缘。”在心里斟酌了好一会，周羽决定还是要劝劝赵子昂。 “听说今天的事了？”赵子昂看向周羽。 周羽点头，又说了句宽慰的话：“没有过不去的坎，小问题啦！” 赵子昂神色有些复杂，随后苦笑了一下。 感觉出人家不想多说，周羽识趣地闭住嘴巴。 “算了，你说得没错，没有过不去的坎。”赵子昂这时叹了口气。 原本周羽猜测会有下文，结果赵子昂冲着周羽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 运动员公寓楼下，周羽刚踏上台阶，意外地发现，萧子锋站在那儿。 “师兄，在等谁呢？”周羽快步走到了萧子锋跟前，仰头问道。 “出去玩了？”萧子锋问了一句，视线朝着大运村的大门望去。 “没有啊，比赛没结束呢，我们哪敢跑，跟林扣扣到娱乐中心待了一会，那家伙说要放松一下。”周羽回道。 萧子锋收回目光，又来个问题：“赵子昂心情不好，你怎么不跟他多聊聊？” 周羽一点都没察觉，萧子锋完全放弃过渡，直接就把话题扯到赵子昂那儿，还认真跟他解释道：“有人会和他聊的。” “方泉在国家队，和赵子昂住同一间宿舍，两人关系不错。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据说赛后采访一出来，范林就警告赵子昂，让他立刻收回退出混双组合的言论，还要向惠英宁和俱乐部道歉。如果不照做，后果就是退役，而且还要向俱乐部赔偿不能履行合同的违约金。” “过分了吧！”周羽听得睁大了眼睛。 “赵子昂现在压力挺大，你……”萧子锋话说一半，看看周羽，却没有继续。 “师兄是不是觉得，他跟我去年的状况好像，”周羽说着，又咂摸道,“不对，我们情况正好相反，我是被逼退役，赵子昂现在还挺重要，范林不能放过他。没了赵子昂，以惠英宁现在的状态，也打不了多久。” “你和……赵子昂，”萧子锋明显犹豫了一下，问道：“相处得挺不错？” “还好吧，”周羽这下倒笑起来，“赵子昂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问了我几次，要不要跟他配对，把林扣扣给吓死了！” 萧子锋也被逗笑：“林扣扣这次比赛表现得这么积极，难道是做给你看的？” 周羽一脸好笑，看着萧子锋，突然脑子灵光一现：“师兄，羽球理事会干什么用的？” 萧子锋一怔：“怎么这么问？” “我的意思，如果运动员被人欺负，你们管不管呀？”周羽盯紧萧子锋。 “谁欺负你了？”萧子锋眉心皱了一下。 周羽眼睛眨了眨：“我是说，你们可以帮赵子昂想想办法吗？范林做人太不择手段了，不能让他总这么得意。” 萧子锋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这件事，羽球理事会不太适合出面。有可能当时他们签约的时候，的确有不允许更换搭档，或者必须绝对服从俱乐部人事安排的条款。如果合同没有超出法律限定的范围，赵子昂的确斗不过鸿兴。” 周羽深深地叹了口气，实在替赵子昂不值。 “担心赵子昂？”萧子锋微微低下头，观察着周羽脸上的表情。 周羽摇头：“范林不是好人，被他毁掉的运动员，也不是一个两个了。”话说到这里，周羽忍不住又问，“不能救救赵子昂吗？” 略想了片刻，萧子锋道：“这样吧，回头你让赵子昂来找我。就算我想管，也得把情况搞清楚。如果他真的需要帮助，我可以个人出面，跟他们俱乐部的老板聊一聊。但我不能保证，一定解决问题。” 周羽笑了，立刻拿出手机，翻了半天电话簿，才想起她根本就没有赵子昂的号码，不免好笑：“我都没他电话。” 萧子锋脸上露出一丝费解：“你们平常怎么联系？” “联系啥呀，我跟他又不熟！”周羽说到这里，想到萧子锋说不定还在大运村外，干脆转身就跑。 “去哪儿？”萧子锋看着没一会便跑下台阶的周羽，问道。 “赵子昂在门口见他女朋友，我这就跟他说！”周羽一边跑，一边回了一句。 萧子锋顿了半晌，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一章 犹如鸡肋 大运村对面的一处路口，赵子昂和一个背着双肩包的女孩正两手相牵，面对面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似细细低语。 要找的人就在不远处，周羽一脸兴奋，正要过马路，却猛地刹了车。小情侣看上去聊得投入，她上去打扰人家，好像不太合适。 那女孩身材高挑，周羽看到了灯光下她的侧影，五官挺精致，跟赵子昂站一块，称得上登对。 这边周羽是停住了，没想到有人当先一步，站到了赵子昂他们跟前。 “小赵，我们谈谈！”那人大喇喇地开了口，称呼里透着几分不拘礼。 因为只离一条不宽的马路，周羽听得见那边的对话。很自然地以为，赵子昂这是遇到了熟人。 不过，赵子昂这时冲那人反问一句：“你谁呀？” 周羽心里纳闷，盯住了马路那边。 那人并不回应，又上前一步，先是抓住赵子昂一条胳膊，随后又揽住他的肩膀。 “放开！”赵子昂不高兴地喝道。 “你干什么！”赵子昂的女朋友也急了，伸手想拉开那人搭住赵子昂的胳膊。 “到旁边去！”赵子昂这时的反应，却是用另一只手，将女朋友推远了点。 周羽忍不住给赵子昂点了个赞，遇到危险，第一个想到保护自己女朋友，赵子昂人品不错。 抬起脚，周羽过了马路，这事既然被她遇到，袖手旁观挺不合适。 看到周羽过来，赵子昂冲她略点了点头，随后说了句：“帮我个忙，把小伊带到马路那边。” 那人也看到了周羽，居然还朝她笑笑，随后对赵子昂道：“没事，我没有恶意。” 那人口中说没恶意，手却并没有收回去。 “你放开他！”赵子昂的女朋友并不肯走，周羽也没有拉她，两个女孩就在原地站着。 无奈地看了看两人，赵子昂转过头，冷冷地问那人：“你想说什么？” “我是你和惠惠的粉丝，就过来问问小赵你 ，和惠惠散伙这事，不是真的吧？”那人笑着问道。 赵子昂脸色沉了下去：“我已经向俱乐部表过态，如果不能解约，我宁可退役，也不会再跟惠英宁继续搭档。” 周羽此时已经认出了面前的人，居然是那个曾经帮她修车，然后就算被惠英宁冷眼相对，也依旧无怨无悔为她打Call的中年男人。 那人依旧勾着赵子昂，头凑近了他，道：“小赵啊，谁年轻时没点小脾气，惠惠肠子直了点，不太懂转弯。你们相处时间还是不长，久了就知道，她是个好孩子。这样，就听我一回，大家各退一步，用不着搞这么僵。跟惠惠道个歉，这次的事就放下了，对你们两个都好。” “范林派过来的？”赵子昂警惕地看着那人。 那人摇头：“跟范林那小子没关系，我就一普通粉丝，喜欢看你俩打球，不忍心年轻人意气用事，把前途耽误了。” 周羽看得入了神，没想到还有这种管天管地，连偶像搭档都一块接管的粉丝。 “知道了，你有时间来劝我，不如让惠英宁赶紧另外找个搭档。”赵子昂还算克制，不过拒绝得也干脆利落。 “你这样……”那人脸“刷”地一变，带了些不痛快地道：“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一个男孩子，跟惠惠计较什么！” “走吧，跟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小伊又上去，想再次推开那人。 赵子昂伸手将她挡住，显然是怕那人对小伊动手。 那人并没在意小伊，继续喋喋不休，不过这回换了个说法：“小赵，要不这样，我代惠惠跟你道歉，今天她摔拍子，是对手在赛场上耍手段，故意针对她，把惠惠惹急了。我保证，她绝不是冲着你来的。” 周羽一怔，这是什么逻辑？ 明明就是惠英宁无视赛场纪律，怎么倒成了她和林扣扣的责任？ “这话不对吧，”周羽忍不住开了口：“惠英宁输不起，破坏赛场秩序，主裁判都给了黄牌，你怎么可以颠倒黑白，怪到别人身上。” “你……”男人被周羽的话噎住，表情又冷了几分。 “我不想跟人动手，不过你再这么缠着，我奉陪！”赵子昂警告了那男人一句。 “这小子，怎么就听不懂人话，”那人情绪貌似焦躁起来，“不用我多说，你都应该知道，我们惠惠是商港的金字招牌，有商业价值的。你非要散伙，就算惠惠无所谓，你们老板会同意？我给李世鸿打过工，你这是毁他财路，老李可不是好惹的。” “我让你放开！”赵子昂终于忍无可忍，身体往前一弯，猛地将人撂倒在地。 “赶紧走！”小伊拉上赵子昂，便准备走开。 那人没有提防，不知道是不是摔到了，好一会没起来。 赵子昂没动，大概怕那人真伤到了，低头看着他。 “小赵，你说个条件，多少钱才能继续和惠惠合作，我帮你跟范林去说！”那人吭哧几声后，竟然还不死心。 看到这里，周羽开始觉得，这位大概精神状态有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惠粉都被洗过脑。 这下赵子昂再不想理地上的人，拉住自己女朋友，又对周羽道：“是个疯子，我们走吧！” “我不是疯子，赵子昂，你不能这么坑惠惠，她对打球这事看得很重，你要毁了她，我跟你没完！”男人怒吼了一声。 令人意外的是，片刻之后，暴怒起来的竟是小伊：“子昂绝不会再跟惠英宁合作，那个女的实力早就不行了，靠我男朋友带着她打混双，才能勉强保住成绩。可她一点不知道感激，还对子昂指手画脚、大呼小叫。惠英宁算什么东西，她就是个自私鬼，我就等着看她的下场！” 就这几句，那个男人突然从地上爬起，一脸戾气地冲上前，朝着小伊抬起了手臂。 运动员公寓一楼的大堂，此时萧子锋在门边的沙发上，已经坐了好一会儿。 一位女士袅袅婷婷地从电梯里下来，视线异乎精准地定位到了萧子锋，随后没有一点迟疑地走了过去，声音温柔地问道：“这么晚了，是在等人吗？” 萧子锋一抬头，看到突然出现的傅筱月，脸上的愕然之色，一闪而过。 傅筱月笑笑，转头往四下看了看，似乎在寻找萧子锋要等的人。 萧子锋抬起腕表瞧了一眼，这时站起了身。 “不至于吧，看到我就躲，”傅筱月脸上略有些尴尬，随后给自己打起了圆场，“说两句吧，就当我跟萧秘书长汇报一下鸿兴俱乐部近期的工作，也请领导给点指示，行吗？” “为了赵子昂过来的？”萧子锋本来准备走了，这时却停下，问道：“听说他被人逼着退役，还可能要支付天价赔偿金，李世鸿到底什么想法？” 傅筱月看向萧子锋，意外于他对赵子昂的事，知道得似乎不少。 今天这一趟，傅筱月的确是因为赵子昂，匆匆驱车而来。 对于鸿兴俱乐部来说，这种事情早有取舍。本来未必不好处理，只没想到，范林没跟李世鸿通气，半道杀了出来。 当初李世鸿重金引进赵子昂后，整个运营思路就发生了改变。现在的各项商业开拓计划，基本上是在围绕赵子昂进行。至于惠英宁，在老板李世鸿眼里，商业价值正渐渐降低，已经犹如鸡肋。 傅筱月此行，专为了来稳住赵子昂。必要时候，李世鸿应该是准备废掉惠英宁了。 然而过来的路上，通过和赵子昂谈话，傅筱月意外听到，范林已经联系到赵子昂，提出的解决办法，居然是拿所谓退役还有违约金恐吓赵子昂。 范林的又蠢又坏，真是人神共愤，也难怪李世鸿听到傅筱月的汇报，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 蠢的人还有惠英宁。刚才傅筱月到她的房间，惠英宁的调调，还是要赵子昂跟她认错。傅筱月不太能理解，所有人都看出来，惠英宁是在吃赵子昂的红利，倒是她一点不明白？ 话说惠英宁被范林宠过头了，以至于丢了自知之明。反正傅筱月已经半明半暗地提醒过，惠英宁这次要是不放下身段，那么，在李世鸿收拾掉范林后，头一个扫地出门的，就非她莫属。 大概是傅筱月想的时间有点长，萧子锋有些不耐烦，转身便要走。 “李董对于范林的处理非常不悦，我这次过来，是尽量避免形势进一步恶化。”傅筱月赶紧说道。 萧子锋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便朝着大厅外走去，周羽出去的时间太长，让人越等越不放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二章 心猿意马 没一会，傅筱月也到了外面，有车正等着，要送她去酒店。 看到萧子锋还在台阶上站着，傅筱月迟疑了一下，走上前道：“子锋，还是当心一点范林。” 前几天范林辞去羽球理事会的顾问职务。虽然那只是个头衔，可代表着圈子里对你地位的认可。当然不会有什么主动辞职，肯定是有人给了压力。 然后傅筱月便听到传闻，范林把这事归咎于萧子锋，咬死是他在背后下黑手。 范林这人……向来不吃亏，而且睚眦必报。 “一个卑鄙小人，我需要怕他吗？”萧子锋淡淡一笑。 “范林对你恨死了，还是提防点。”傅筱月摇头，萧子锋从来不将范林放在眼里，被他暗算了不止一次，还是不长记性。 “知道了！”萧子锋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 “傅小姐，上车吗？”司机在台阶上问了一声。 傅筱月又朝已经走入夜色中的萧子锋看了看，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台阶下来，坐进了车里。 萧子锋没注意到傅筱月的车从旁边开过，只管拿着手机，给周羽打电话。这丫头也是够磨蹭的，人家女朋友在那儿，她有什么话，需要跟赵子昂说这么久。 周羽不知道在做什么，一直不接电话。萧子锋的眉头不禁皱起，犹豫加迟疑半天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看在乔芳和郭炳辉的面子，他也得把周羽看紧点。 突然之间，电话竟然通了。 “在哪呢？怎么到现在不回来？”萧子锋故意把声音沉下来。 “师兄，快呀，就在大门口，这边出事了！”周羽冲着电话大喊，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惊慌。 心里一怔，萧子锋直接挂断电话，朝大门外飞奔了出去。 赵子昂已经和那个男人在地上扭打了半天，四下早围上一圈看客，有人倒想将他们拉开，试了几次，被无辜甩了一拳头，就此再没谁敢上去了。 有看热闹的，干脆冲着赵子昂起哄：“这老头还挺能打,咱可不能输！” “谁都可以骂我老王，敢说惠惠一句坏话，老子跟你拼了！”那人狂吼，伸出拳头，朝赵子昂脸上打了一拳。 赵子昂猛地一翻身，又将那人压住，却没有出拳，只试图压制住对方。 周羽此刻一手拉着小伊，另一手拿着手机，还要往对面大运村张望。反正不能指望围观的这些人了，只能盼着刚才打来电话的萧子锋快点到。 赵子昂再次被摁到地上，小伊突然挣开周羽，竟冲着他那边跑去。 在众人注视下，小伊举起身上背着的包，朝正压着赵子昂的男人脑袋砸了过去。 那人先是将头往旁边歪了歪，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扯住小伊背包的带子，竟将包夺了过去。 “走啊！”赵子昂看着小伊，急得叫出来。 周羽没想到小伊那么冲动，在旁边傻了一会，赶紧奔过去，从后面抱住小伊的腰，想把她弄走。 就这一刹那，周羽感觉有什么东西朝她们狠狠甩过来。完全出于本能，周羽扭过身，想要护住小伊。 有冰凉尖细的硬物，在周羽的头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阵刺痛。 片刻之后，什么热热的液体顺着周羽眉毛，蜿蜒地往下流，模糊了周羽的视线。 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过来，几乎没有停顿，直接伸出一条腿，扫向那个明显占了上风的男人。 “报警！”放开了小伊，正抚着自己额头的周羽，听到了萧子锋的声音。 一个小时之后，离大运村不远的一间派出所外，周羽和小伊一块走了出来。 “对不起啊，没想到伤到你了。”小伊一脸抱歉地看向周羽。 “没事儿，”周羽说着，撩起额上的头发，“你帮我看看，伤口不长吧，我可不想破相。” “是我包上的金属扣划的，”小伊认真地替周羽瞧着，“就一点点，我拿镜子给你看？” “不看，看了更疼！”周羽呵呵笑了起来。 小伊注意到周羽额角还有点血迹，从包里取出湿巾，一边轻轻替周羽擦着，一边道：“谁知道今天会遇到疯子啊，我现在想想，还寒毛直竖。要不是你男朋友来得及时，子昂肯定要出事，谢谢你们啊！” “客气什么呀！”周羽顺口回道，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男朋友？” “你那位‘师兄’不是你男朋友啊，两个人挺般配的呀！”小伊用手指了指派出所的大门，倒一脸的诧异。 “开什么玩笑，”周羽禁不住老脸一红，“他是我老师，这次带队参赛的主教练。别乱说啊，被我师兄听到，怪不好意思的！” “哎呀！”小伊吐了吐舌头，又道歉，“对不起，我弄错了，刚才看到你受伤，他好紧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们……” “他当然紧张啦，”周羽昂了昂头，理所当然地道：“师兄等着我后天拿冠军呢，我可不能有三长两短。” “说什么呢，不能乱讲话的，”小伊“呸呸”两声，又道：“你师兄好帅啊，好像在哪儿见过，是不是当明星的！” 周羽一脸骄傲：“他就是萧子锋啊，拿过好多世界冠军的，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 “知道，我家子昂最崇拜萧子锋，手机里好多他以前的比赛视频。哎呀，这是什么缘份，萧子锋居然会救了他，他肯定幸福死了！”小伊直笑。 两个女孩子颇觉对方能谈得来，这时小伊又朝派出所那边看看，担心地问：“子昂老不出来，不会被关起来吧？” “当然不会，他是正当防卫，而且我们都看见了，他根本没有攻击那个人，要关也是那疯子！”周羽立刻道。 小伊低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真生气。子昂开始就没想跟惠英宁配混双，是她让范林找了海城俱乐部的老板，拿子昂前途，逼着他改了项。这事我们开始也忍了，后来有一次比赛，子昂的腰本来就有伤，想要退赛，她就拿什么责任感说事，让俱乐部施压，结果比赛一结束，子昂都站不起来了。我后来找惠英宁理论，也就几天后，有人找到我上班的地方威胁我，还把我推下楼梯，我的腿现在还青着呢！” 周羽倒吸一口凉气，惠英宁是不太近人情，不过狠到这程度，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就在这时，萧子锋和赵子昂一前一后从派出所里出来。 “子昂！”小伊叫了一声，便跑了过去。 周羽眼瞧着两人不要太自然地牵住了彼此的手，心生蓦地生出一丝羡慕，原来这才是恋爱，也太甜蜜了吧！ “回去吧！”萧子锋说着，便越过周羽，往前走去。 冲着赵子昂他们招了招手，周羽赶紧跟上了萧子锋。 “师兄，赵子昂没事吧？”周羽追过来问。 “那人道了歉，并保证不再骚扰赵子昂和他女朋友，”萧子锋一边往前走，一边转头看看周羽：“你怎么会认识那个王勇？” “就见过几次面，也不算认识。不过警察有没有问出来，他是不是精神有毛病？”周羽忍不住打听。 “这人语言和思路没有问题，算不上精神病人。按他的说法，是惠英宁的粉丝，警方查过王勇的记录，他曾经因为交通肇事被追究刑事责任，坐了几年的牢。”萧子锋回了一句。 周羽先是有些惊讶，随即道：“那就不是好人。” 周羽的爸爸和辉辉当初遇到车祸，开车的人直接跑了，很久之后才找到。所以对这样的人，周羽一律视为坏蛋。 萧子锋忽地停下脚步，看着周羽，问：“还疼不疼？” 周羽赶紧摇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已经搽了红药水的额头。 “能让我看看？”萧子锋又问。 “看就看呗！”周羽撩开了头发，又忍不住问萧子锋：“不长吧？” 萧子锋头挨得近了点，瞧了好一会，道：“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离得太近，萧子锋身上一种很好闻的青草香，钻进了周羽的鼻子。 然后，周羽心猿意马地想起了……小伊的误会。 “走吧，回头给你找去疤的药。”萧子锋往后退了退，朝前走去。 周羽没有立即跟上，站在那儿摸了摸自己面颊。明明她也没发烧，手背怎么那么烫呀！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三章 终于有粉丝了 大运会羽毛球馆，一场因为参赛选手全是素人，缺乏卖点，以致于观众席都没坐满的混双决赛，此刻已经打到了第82分钟。 周羽扯起身上已经汗透了的运动衣，擦了把脸上的汗。一不小心，手碰到了额头上贴了防水医用胶布的伤口，有点微微地疼。 “大风大浪都见过，别阴沟里翻船了吧？”趁着换发球的间隙，林扣扣走到周羽旁边，低声嘟囔了一句。 上场之前，林扣扣还挺有信心，结果此刻，大概是实际情况跟想像落差太大，感觉他不只信心动摇，应该是……有点崩。 伸手拍了一下林扣扣胳膊，周羽用球拍挑起地上的球，随后看向球网另一边的对手。 今天这一组混双球员，比她和林扣扣更加名不见经传。昨天周羽想研究一下对手，结果在网上根本找不到他们以前比赛的视频。 最后还是冯叙借着他们和那对选手在半决赛时争夺晋级资格的经验，给周羽和林扣扣讲了讲对方球路和采用的战术，并且很郑重地提醒他们不要轻视对手。惹得林扣扣在那偷笑，认为冯叙夸大其辞。 这回到了场上，周羽和林扣扣总算明白，冯叙还真不是故弄玄虚。 虽然连追了两分，但是目前第三局比分17:12，对方不仅领先，而且再赢四球，可能整场比赛就结束了。 本来周羽准备发小球，结果脑子懵了一下，竟出了个平高球。这 下显然正中对方男选手下怀，直接起步杀球。周羽立刻正手平抽，林扣扣在后场防守，双方再次展开激烈拼抢。 渐渐的，对手将火力集中在了周羽身上。 林扣扣上来分球解围，一度成功地迫使对方起了高球。借此机会，林扣扣开始连续重杀。这段时间，林扣扣比较专注力量上的训练。此时在球速和旋转上，给对手造成了点威胁。 大概想避开林扣扣的风头，对方果断地换了打法，专勾林扣扣底线死角，让他有力气使不出来。 正在胶着之际，林扣扣在后场脚步不到位，回了一个质量不高的球，对方女选手立刻上前扑死，速度之快，周羽想救都来不及。 看到电子比分牌上的18:12，周羽抹了一把挂到睫毛上的汗，深深吐了一口气。 地板上有些滑，主裁判宣布暂停，让工作人员上来处理。 周羽和林扣扣走到场边。林扣扣痛快地脱了上衣，从球袋拿出干净衣裳换了。周羽没人家有先天优势，只得用手扯着球衣，给自己扇扇风。 秦教练给周羽递来他的运动水壶，道：“对手求胜心切，打主意要在前三拍解决你们。看到没有，这就是机会。人家急，你们偏要慢，急死他们！” 看看今天这位现场教练，周羽没忍住笑了一声。 “周羽，你擅长调动对手的特点，到现在没发挥出来，什么时候你倒被人牵着鼻子走了？”秦教练却没笑，说完周羽，转头冲着林扣扣道：“还有你，名字叫扣扣，就知道傻扣啊！给我记住，现在要保住体力，能轻吊得分，别出傻力气去扣。还有，那哥们就喜欢站在中后场，你怎么不知道扣他反手位底线？那么好的机会，我都快给你急死了！” 这边秦教练噼里啪啦地说完，大概口渴，过去拿自己水杯。 林扣扣冲着周羽撇撇嘴：“老秦说我傻！” 周羽点头，道：“不仅你傻，我也傻了，被人家带了节奏。” “对方应该特意研究过你们，”秦教练走了回来，喝了几口水，又道：“老萧刚才给我发信息，他认为这组选手实力稍逊于赵子昂和惠英宁，你们有能力打败他们，就是开始摸不清对方路数，第一局打得有点乱，第二局算是调整过来，不过这一局，你们的想法又多了。” 周羽认真地听着，目光不由瞟向对面嘉宾席，萧子锋今天是作为秘书长，和羽球理事会的领导们坐在那儿观战。 秦教练继续道：“老萧让我带个话，你们的对手不是别人,是自己。竞技体育有一个万年不破的真理，如果我们连自己都战胜不了，就别想战胜对手。” “我是想法太多，谁打到这会儿，能不想吗！”林扣扣不服气地道。 秦教练朝林扣扣脑袋拍了一下：“教你们一个绝招，还是我当运动员的时候，老萧教我的。第一，都到这阶段了，干脆忘掉比分，只管打好每一球。管它现在几比几了，干就完了，赛场上什么事不会发生啊！” “个个都喜欢拍我脑袋，难怪最近有点傻。”林扣扣撅着嘴道。 “你这是先天缺陷，”秦教练被林扣扣逗乐，接着看向周羽，“还有就是控制住眼睛和耳朵，别看比分牌，不要去听现场报分，不管四周有什么动静，把你们每一分注意力，放在球场上！” “说完了？”林扣扣故意抠了抠耳朵，“哎呀，我怎么突然聋了！” “给我好好打，要抖机灵，晚上庆功会，你想怎么抖都随你！”秦教练一脸哭笑不得，又拿过毛巾，替林扣扣擦了把湿漉漉的头发。 “周教练！”一个孩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周羽听得耳熟，不免抬头望去。 离他们最近的观众席围栏后，一个小孩站在那儿，正冲着周羽兴奋地招手。 “贝贝！”周羽眼睛一亮，忙走近了点，“你怎么来了？” “我们是坐今天早上的飞机过来，知道有周教练的决赛，这孩子非让我帮他跟学校请假，说一定要为你助威。”贝贝妈妈在旁边笑道。 “周教练，看！”贝贝喊了一声，突然张开了双臂。 周羽睁大眼睛，居然是贝贝自己做的应援手幅。手幅上面，一个长发女球手正在引拍击球，旁边还写着一行字——“周教练，加油！” 虽然形象抄袭了日漫女主，不过周羽还是开心极了，这可是除了席溪，头一次有真正的粉丝为她应援呢！ “小子，你怎么不画我！”林扣扣又凑了上来，“当我死的呀！” 贝贝一缩脑袋，吓得立刻将手幅收了回去。 “你干嘛！”周羽瞪了林扣扣一下，随即对贝贝道：“不理他，回头这手幅要送我哦！” 场上响起哨声，朝着贝贝母子招了招手，周羽转身便要回去。 “周教练，你一定要赢！”贝贝用了最大的力气，在周羽身后喊道。 回到场上的刹那，周羽背对着贝贝，很帅地高举起手，比了个“V”字。 在贝贝激动的大喊声中，周羽捋了捋粘在额头的碎发，为了她这么够朋友的粉丝，这回更没脸输了！ “秦教练说得没错，他们要是真厉害，也不会被咱们拖到现在。”准备就位前，周羽又看看林扣扣，对他说了一句。 林扣扣朝着对手那边瞧了瞧：“你想和他们拼到底，我就跟着！” 周羽一笑，走到了自己的位置。 此刻的主席台上，萧子锋和受邀过来颁奖的马理事长坐在一块。 “今天两组选手打得都很精彩，年轻一代正在慢慢上来，我们的羽毛球事业，也越来越有希望了，”马理事长感慨了一句，看向萧子锋,“小萧，你现在身上担子很重啊，大家伙都看着你！” 萧子锋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场地上。 暂停结束，即将开始整场最关键的拼杀。没人能否认，打到这种程度，其精彩已经不亚于任何一场顶级球员的比赛。 比周羽和林扣扣还称得上新人的那对选手，今天的表现很出乎萧子锋的意料。周羽和林扣扣落后那么多，想要绝地重生，不是易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四章 冒险旅程 开球没过几分钟，对手利用网前得分，两队差距再次拉大。 周羽走到林扣扣那边，说了几句之后，林扣扣点了点头，两人随后击了一下掌。 萧子锋知道，这是周羽和林扣扣在互相打气。那个任何时候都不会气馁的周羽，从来没有走远过。 对方发起了后场进攻，周羽这一次并不急于求成，运用细腻的网前小吊，瓦解对方攻势，并利用对手空当，令女选手身不由己地被她带着跑动。 场上突然响起一阵惊呼，原来对方男选手为了弥补搭档的被动，站位不免往前，貌似被忽略掉的林扣扣出奇不意打出一记平高球，非常精准地落在了对方底线之内。 萧子锋吐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分对于周羽和林扣扣十分重要，很可能就是扭转场上局势的开始。 “我过来前几天，李世鸿找我牵线搭桥，希望我帮忙，将周羽和林扣扣引进鸿兴俱乐部。听他的口气，觉得是你在拦着。”马理事长笑着看向萧子锋。 “周羽明确表示不愿意去鸿兴俱乐部，总要尊重运动员的想法。而且我也无权决定她的去留。”萧子锋解释道。 马理事长又道：“两个小孩已经能独当一面，总不能老是在校队待着吧，要提高水平，多参加高规格比赛必不可少。” “南华俱乐部早有意向，等这次比赛结束，基本上就能定下来。”萧子锋道。 “你呀，”马理事长拿手点点萧子锋，“这是肥水不落外人田，看来李世鸿白忙了一场。不过说实话，赵子昂和惠英宁这回闹出的风波不处理好，鸿兴俱乐部想要招到好球员，只怕不容易了。” “我昨晚给李世鸿打了电话，约好下午会带着赵子昂去见他，”萧子锋看向马理事长，“鸿兴俱乐部以球员前途为要挟，干涉他们的职业选择，我认为违背了俱乐部的行为规范。我希望能尽自己力量，妥善解决这件事，让赵子昂能继续打下去，无论从技术还是体能，他都远远没到要退役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是个做事的人。”马理事长笑着夸奖了一句：“如果需要的话，我找个机会，跟李世鸿谈一谈？” 萧子锋一笑，目光又落向了场地上。 比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全场观众在替两组选手数着相持的回合，此刻双方都在拼命坚持着。 到底比赛经验丰富一些，周羽和林扣扣相较于对手，更显耐心，而此时，新人急于求成的毛病，却表露无疑。 对方男选手试图将球扣死，结果球打在了正轮转到后场的周羽反手区，周羽用一记其实称不上有多少进攻威胁的反手扑杀，终结了这一段冗长的拉锯战。 不能不说是奇迹，原本比分大幅落后的周羽和林扣扣，此刻竟以19:18暂时领先了。 “场面越来越好看！”马理事长被选手们的精彩表现吸引住了。 接下来，周羽和林扣扣战术再次发生变化，以长远球牵制住对手。 两组再次陷入了拉锯，虽然对手曾试图摆脱这种被动，然而场上局面，还是被周羽和林扣扣牢牢地控制住了。 对方表现得越发急躁，多次自乱阵脚，进攻频现失误，最后球越出边界。 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为了这令人意料之外，被周羽和林扣扣拿到的赛点。 周羽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为了好好想想，特意弯下腰，用手从地上拣起羽毛球。 对方的女选手靠在网前，紧张地看着周羽。 周羽和人家对视一眼，随即发了一个小球。 没有出她所料，对方放网，随后跑到网前准备封堵。周羽却勾出一个对角空当，目的就是不让对手有机会打直线球。 这下搞得对方回球十分别扭，周羽不慌不忙，一会拨，一会勾，只管打女选手的两边。 当球在对方场地落下时，观众席上又响起了喝彩声。 周羽握了握拳，心里对自己满是佩服。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能如此镇定地拿下一球，感觉前途无量啊！ 话说周羽照着萧子锋的绝招走，不去看比分牌，关上耳朵。当胜负放下之后，周羽感觉心境发生了变化。 在绷紧到极点的气氛下，每一球对于她来说，都像是生死攸关的冒险旅程，往前一步皆是刺激。 这刺激……周羽居然感觉很享受。 对面两名选手这时走到一块，彼此拍拍肩膀，便往场下走。 周羽站在网前看着两人，心里还在纳闷，难道对方叫暂停了？ 有人猛地冲过来，一把从后面抱住周羽，手臂正勒在她脖子上，差点把她闷死。 “林扣扣，吃错药了！”周羽伸手扯开林扣扣。 “咱们赢了！”林扣扣说着话，已经放开周羽，冲向站在场边的秦教练，又是一个狂风般的拥抱。 周羽瞬间傻了，目光朝着比分牌那边看过去。 22:20 赢了？ 这么快吗？ 此时的主席台上，所有人都站起来，为奉献出一场精彩比赛的球员们鼓掌。 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在马副理事长身后说了几句。 马理事长一脸吃惊，回头问道：“不会吧，确定是她？”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已经通知锦城大学队，马上要对另外一瓶开封检测。” 马理事长摇头，叹了口气。 “我过去看看。”萧子锋皱了皱眉头，便和那名工作人员一起离开了。 一个多小时后，混双的颁奖典礼即将开始。 周羽和林扣扣因为接受记者采访，来得晚了点，此时到了跟前，和亚军那对选手互相表示过祝贺，林扣扣伸手在冯叙肩膀上捶了一下：“我就知道，你们绝对能干掉赵子昂他们。” 因为当时不在一个场馆比赛，周羽和林扣扣都搞不清争夺季军比赛的结果。 “信不信，哥们儿这回不战而胜，白拿一个铜牌。”冯叙笑呵呵地道。 “什么意思啊？”周羽不解。 “比赛之前，惠英宁以个人原因提出退赛。”卫青青回道。 “她受伤了呀？”周羽还在纳闷。 “惠英宁跟赵子昂翻了脸，回头上场，他们是打我们，还是自己打自己啊！”冯叙说了一句，引得林扣扣咯咯大笑。 周羽却没笑，在这件事上，赵子昂最无辜。 “今天颁奖的，会不会是老萧？”林扣扣笑够了，又问道。 卫青青接过话：“你们比赛刚结束，萧指导就走了。” “去哪儿了？”林扣扣问。 “应该回了锦城。”周羽回了句。 萧子锋向来说话算话，现在应该是带赵子昂去见鸿兴俱乐部的老板。希望他们能谈得顺利，别让赵子昂像她那会一样，又被范林坑了。 冯叙这时伸了个懒腰，“不管怎么样，今天可以轻松一下了，上回电视上看到，月亮山有温泉，朕今日要驾临温泉池。” 周羽一脸好笑。刚才秦教练在群里通知大家，尚老板今天请大家到他的月亮山度假村庆功，村里的大巴车都已经调过来，停在大运村外，就等着颁奖一结束，立刻出发。 旁边那对亚军羡慕地道：“你们待遇不要太好了吧，还能去度假村。” “那是，老萧多会笼络人心，不把咱们侍候好，谁给他卖命！”林扣扣口气大得吓人，随后又想起来问道：“老萧今天会去吗？晚上咱哥几个把他灌醉了，大会羽毛球奖牌榜第一，他这回多长脸。” 周羽嘟了嘟嘴，感觉萧子锋十有八九赶不回来了，晚上的庆功宴少了一位，好像少了点什么。 有音乐声响起，场馆的门从里面打开，等待获奖运动员进场。 看着冯叙和卫青青走在前面，周羽正要跟上，林扣扣却突然拉住她。 “干什么，颁个奖，你也怯场？”周羽取笑道。 “晚上席溪会去月亮山吗？”林扣扣问。 “肯定。”周羽回道，尚可难得豪爽，怎么舍得不卖弄给席溪看。 “她去就好，”林扣扣一脸窃喜，冲着周羽眨眨眼：“你说，我把金牌送给席溪，然后跟她表白，会不会成功？” 周羽怔了怔，这问题，她可答不上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五章 不入宝山 大运会羽毛球馆外的台阶下，贝贝戴着周羽的金牌，同林扣扣合完了影，走到正和他妈妈站在一块的周羽跟前，小心地将金牌下来，无比珍重地还给了她：“谢谢周教练！” “我还要谢谢你的条幅，我要把它跟我的那些奖杯珍藏在一块。”周羽弯腰，摸了摸瞧上去又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贝贝小脸。 “我们这就回去了，”贝贝妈妈对周羽说道：“明天早上还要带他体检。” “生病了？”周羽一愣，低头看看贝贝。 “定期身体检查，这小孩子能吃能睡的，就是最近老说骨头疼，”贝贝妈妈笑道：“应该是生长痛，大概老是打球，个儿长得特别快。” “那也不一定啊，”林扣扣又过来刷存在感了，还将手搁在周羽头顶：“就看她吧，打十多年的球，不还那么矮吗！” 当着贝贝的面，周羽脸上保持着愉悦的笑容，不过等母子俩的出租车远远开走，周羽立马翻脸，拿起球袋，朝着林扣扣甩了一下：“警告你，揭人别揭短，你以为自己傻大个就好看啊！” “搞什么，开玩笑不行啊！”林扣扣嬉笑地往边上躲。 周羽白了林扣扣一眼，目光却被不远处正聚拢在一块，不知道在采访谁的记者们吸引。 “瞧什么呢？”林扣扣问了一句，也顺着周羽的视线望过去，随即又开始傲娇：“这帮人眼睛不好啊，冠军就在跟前站着，也没人采访一下咱们。” 说着话，林扣扣突然眼睛亮了，一伸长臂，喊了起来：“席溪！” 没想到席溪就在那群人当中，此时大概采访结束，席溪正从人堆里往外挤。 林扣扣不要太高兴，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 瞧着林扣扣后脑勺，周羽心里一“咯噔”，赶紧追了上去。 “不是要去月亮山吗，怎么还没有走？”席溪瞧着两人到了眼前，笑着问道。 “你也去吧？”林扣扣略带些忸怩地问道，眼睛还兴奋地直眨。 席溪叹了一声：“本来我是想去的，不过……” 说到这儿，席溪摊了摊手：“给惠英宁搞砸了！” 周羽没听明白席溪意思，倒是林扣扣表情夸张地大笑起来：“这跟惠英宁有什么关系？” “大运会组委会刚刚发了新闻稿，惠英宁赛后药检呈阳性，并且是比赛到现在，第一个被查出有问题的选手。现在惠英宁在本次比赛的名次已经被取消，”席溪边说，边望了望那群还没散开的记者，“刚才羽球理事会一位专家接受采访，透露后面的处罚会很快公布。” “太夸张了吧！”林扣扣惊讶地张大了嘴。 周羽的感觉不是惠英宁太夸张，而是她的做法不可思议。按说惠英宁已经算功成名就了，拿过无数个比大运会份量更重的冠军，何苦搞出这么不爱惜羽毛的事。 “打羽毛球吃什么药啊？”林扣扣又纳闷了一句。 “这个问题，只有等晚上鸿兴俱乐部为惠英宁举行的记者会给答案了。”席溪笑道。 “还有记者会呀，有直播吗？”林扣扣顿时来了兴致。 “不知道，这是爆炸新闻，入场券一出来就给秒光了，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票，”席溪抱歉地拉了拉周羽的手，“我今晚得在蓉城待着了，等回去，我请你们吃饭！” “要不，我也不走了。”林扣扣突发奇想。 “有你什么事啊！”周羽立刻阻拦。 席溪一脸好笑地看看林扣扣，又道：“这两天我还在头疼，关于这次大运会的报道，要从哪个切入点进去。也考虑过专访你和林扣扣，不过说实话，你俩实在没有新闻点，吸引不了受众。没想到啊，惠英宁会送出这么好的题材。” “还在说什么，”尚可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一上前，便毫无顾忌地搂住席溪的腰，“子锋已经和赵子昂到了高铁站，他答应接受采访，还有不到两小时了，车等在外面，咱们赶紧过去！” 听说席溪要去见萧子锋，周羽心里动了动。 今天的颁奖嘉宾里，本应该有萧子锋的，可他却没有出现。周羽只收到了萧子锋在群里发的祝贺信息，都没当面向他表达感谢。要不是萧师兄的坚持和鼓励。她也不可能重新回到赛场，并且找回从前的自己。 “我还有事，回锦城再说吧！”席溪立刻冲着周羽说了句，便要和尚可一块离开。 “路上小心！”周羽忙叮嘱一句。 “这是不相信我车技，”尚可刚才还催席溪，这时倒有闲心冲周羽道，“她是我女朋友了，以后你就少操点心！” “你够了没！”席溪嫌弃地推开了尚可，转头对周羽挥了挥手。 看着两人打打闹闹地走远，周羽收回目光，结果一转头，看见林扣扣笔挺挺地杵着，脸上神情几乎僵住。 今天对于林扣扣，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从天堂掉进地狱的一天。 度假村酒店一楼大堂的沙发上，周羽陪着林扣扣，已经在那坐了好半天。 不时有人从他们眼前进进出出，冯叙跟几个队友穿着浴袍就回来了，果然实现了要在温泉睡一下午的宿愿。 除了和偶尔到跟前的人聊两句，周羽都是刻意地绷着脸，尽量和林扣扣在情绪上保持同步。 “冰可乐！”一直歪在那儿的林扣扣翻了个身，惜字如金地道。 周羽瞧了他一眼，起身去了酒店旁边的便利店，拿了一瓶快乐肥宅水回来。也是没了办法，这时候周羽只能顺着林扣扣的心。 “一点都不冰！”林扣扣喝着可乐，脸上尽是挑剔。 “你到了这儿，就一直胡吃海塞，给你买算不错了，不许挑三拣四，除非你明天想进医院。”忍到现在，周羽有点憋不住。 化悲愤为食量，周羽可以理解。不过林扣扣这架势，倒像是打算豁出命不要了，把尚可吃成破产。 太幼稚了吧！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林扣扣斜睨着周羽。 “我也是刚知道，然后……”周羽解释了一句，后面的话，在接收到林扣扣眼神里的哀怨时，赶紧收回。 此时的林扣扣，在周羽看来，像极了当初第一次知道被李帆绿了的自己。 这想法刚一露头，周羽立刻觉得对不起席溪。 两件事性质完全不同。李帆是真劈腿，而席溪跟林扣扣什么关系都没有，甚至她大概都不知道自己被暗恋了。 反正，席溪想和谁在一起，也是她的自由。 “你走吧，我要静一静！”林扣扣将喝光的可乐瓶放到手边茶几上，又蜷起身体，作自闭状。 周羽看看林扣扣，站起身，走到外面，打算透一口气。 一群人此刻从电梯那边下来，说笑着往外走。 “周羽，一块去玩啊！”跟周羽同一个房间的白莉，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羽转过头，随口问了句：“去哪儿啊？” “酒店派电瓶车，送我们上月亮山，他们老板特意安排，今天就接待我们这些人，”卫青青在旁边鼓动，“一起吧，咱们去占山为王！” 周羽心痒了，她还记得，在电视里看到的美到迷幻的月亮山。之前她还计划过，一定要找机会过来玩。现在都到了地方，不入一趟宝山，可不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周羽掉头看了看跟种在沙发里一样的林扣扣。 林扣扣一脸不情不愿地被周羽拉上电瓶车。一大帮人在前面有说有笑，他坐在最后，手里拿着周羽为了哄他上车，特意买的可乐和薯片，在那吧唧吧唧地吃着。 “这边就是我们老板亲自主持开发的月亮山景区，他带着团队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把这片荒山打造成一座集休闲旅游与文化寻根于一体的风景名胜区，得到来自国内外客人的广泛赞誉。”坐在前排的导游拿着话筒，在那儿声情并茂地说着。 “你们老板真有钱！”有人感叹道。 “很多事情，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做好，”导游颇为骄傲地道：“尚先生本身就是园林景观设计师，很多年前，便拥有了一间工作室，他的不少设计还拿到了国际大奖。之后他放弃国外优越的生活条件，毅然回国，就为了替家乡做一点事。” 周羽抿住嘴，才没让自己喷笑出来。导游口中的尚可，跟她认识的那个渣男，完全是两种人好吧！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六章 山间迷路 旁边有人哼了一声，原来是林扣扣借着吃吃喝喝的空隙，表达一下对尚可的鄙视。 “你以后也一定前途无量！”周羽觉得，还是得鼓励一下林扣扣。 “晚上庆功宴，萧指导能赶过来吗？”有人这时问道。 “不知道，这得问周羽！”卫青青半开玩笑地道。 瞧着众人全回过头，周羽讪笑，“我哪知道呀！” “师妹怎么会不掌握师兄的行程！”有人说了一句，众人笑了好半天。 周羽赶紧埋下的脸，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 原本大家都以为，月亮山只是一座小山头，却没想到，电瓶车沿着山路上行，居然开了20多分钟。等车停下来，离山顶还有好长一段距离，需要拾阶步行上去。 带队出发前，导游照旧说了一堆注意事项，最后又特别嘱咐道：“这边没设基站，越往上，手机信号越不好，请大家尽量集体行动。晚上八点，山上的工作人员全都会撤下来。如果不熟悉地形的客人自行离队，很容易迷失方向，甚至发生危险。” 说完之后，导游便领着众人往上走。 林扣扣吃饱喝足，也还是无精打采。周羽只得一边跟在大家伙后面，一边还得关照一不小心就能被落下好远的林扣扣，连风景都来不及看。 一处山间驿站，导游让大家休息片刻。 林扣扣正垂头丧气地坐着，突然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周羽看着一惊一乍的林扣扣，问：“怎么了？” “肚子不舒服，去一趟洗手间。”林扣扣说完，没命一般地朝着对面的洗手间跑去。 “锦城体院的朋友们，请带好随身物品，我们现在集合出发，这里离山顶只有几百米，到了大家一鼓作气的时候了。”导游举着旗帜，招呼众人动身。 周羽正要跟上，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在洗手间没出来。 取得导游同意，独自在驿站等了二十多分钟后，周羽一直没见林扣扣现身。 怕他掉进厕所，周羽便走到了洗手间外。 来回踱了半天，周羽瞧见一位穿着制服的男士从洗手间出来，忙上前道：“叔叔，麻烦您，我朋友在里面，到现在没出来，能不能帮我进去看看?” 人家倒是热心，回身便到里面转了一趟，再出来时，告诉周羽，男洗手间里根本没人。 这下，周羽傻眼了。 萧子锋赶到月亮山度假村，天已经黑了下来。刚走进大堂，他便看到校队的人全站在那儿，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都在交头接耳。 “庆功宴改到这儿了？”萧子锋顺口开了句玩笑。 正和度假村总经理站在门内说话的秦教练，第一个看到萧子锋出现，赶紧朝他走过去。 一个身影几乎蹿上来，抢在秦教练之前，站到了萧子锋对面。 “萧指导，我把周羽丢在山上了！”林扣扣说着话，基本上要哭了。 “怎么回事？”萧子锋表情一凛。 跟秦教练一块过来的度假村总经理忙解释道：“萧先生，对不起，是我们工作人员疏忽。你们队里一个女孩在半山腰和大部队分开，随后就不见踪影。我们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了救援队上去，现在正在搜索。” 萧子锋的脸，此刻阴沉得有些吓人。 秦教练叹了口气，道：“这帮小孩下午上山去玩，上去十二个，回来十一个，少了……周羽。” 萧子锋猛地转身，便要往外走。 “子锋，去哪？”秦教练赶紧跟上。 “救人。”萧子锋头也不回地道。 “萧先生，这事得让专业人员处理，”总经理赶紧追过来，“山里地形复杂，并且晚上不比白天，很容易迷失方向。我们已经通知警方还有消防，他们很快就会来增援。” “老萧，别着急，咱们先等着，你现在上去，也没有什么用处。”秦教练拉住了萧子锋的胳膊。 总经理似乎来了电话，走到旁边接听。 萧子锋停住脚步，回过身，目光落到了林扣扣那儿。 和萧子锋对视了一眼，林扣扣缩着脖子，小心地走上前。 “为什么把她丢下？”萧子锋沉声问道。 林扣扣苦着脸：“下午在山半腰的驿站，我突然想拉肚子，等从厕所出来，发现人都走了，就赶紧往上面追。萧指导，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周羽会一个人留在驿站等我。” “你不长眼睛啊！”萧子锋猛地吼了一嗓子。 这一下不仅林扣扣被吓住，大厅里所有人，都朝着萧子锋这边望过来。 “子锋，先冷静一下，”秦教练赶紧劝萧子锋，“林扣扣不会故意坑周羽，他是到了山顶，跟大部队汇合时，才发现周羽没上来。一帮人第一时间赶回驿站，那边的工作人员说，是有个女孩等了好一会。后来说去找同伴，就自己往上走了。” “警方和消防已经到了，萧先生，你们稍安勿躁，我亲自跟他们上山，务必保证客人的安全。”总经理拿着手机过来道。 萧子锋这时还瞪着林扣扣，真恨不得捶他一拳。他的理智，在得知周羽失踪的那一刻，便濒临崩溃。 “好了，我陪你在这儿等。”秦教练显然看出萧子锋情绪不对，揽住他的肩膀道。 偌大的酒店大堂，此刻没有一个人敢吱声，都在等着萧子锋的回应。 “严总，我和你们一起上山。”萧子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镇定住情绪，转头对那位总经理道。 “这……”严总犹豫了一下。 “萧指导，我们也去帮忙！”校队几个小伙子上前道。 “还有……我！”林扣扣一急，手都举起来了。 “都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萧子锋喝了一声，随后看向林扣扣，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些威胁意味地，拿手点了点他。 就在所有人以为，萧子锋又要骂林扣扣时，他却转过身，径直走出了酒店大堂。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上，周羽举着手机电筒，已晕乎乎地走了不知多久。 月亮山的白天风和日丽，景致迷人。可随着夜晚降临，便回复了山林该有的萧瑟和幽深。此时周羽的前后左右，除了手电照得着的地方，都是深不可测的黑。山林间唯一的自然光，是天上那一轮满月。美则美矣，此刻于周羽，毫无用处。 风在山林间出没，带起呼呼的声响，一阵紧似一阵。 周羽裹了裹身上单薄的运动衣，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原来呼天不应，求地不灵的滋味，竟是这样。 前面一处还算平坦的地方，周羽用手电，居然发现了靠着一株参天大树的石凳。 周羽累极了，赶紧走过去坐下，顺便关掉了手电。 手机的电池只剩一格，再继续耗下去，周羽和外界联系的最后一个可能管道，都要没有了。 又有风吹来，周羽冷得打了个哆嗦，背靠着石凳后粗砺的树干，缩起了自己的身体。 周羽真是后悔死了，下午那会，如果她听工作人员的劝，就在驿站等着，说不定林扣扣他们会找回来，再不济，也可以跟着驿站的人下山。 可当时周羽恼子就是一懵，觉得天色还好，想上去找一找队友，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迷了路。 现在周羽的想法，是要往山下走，找到有手机信号的地方求救。可她都绕到现在了，哪有什么信号啊！ 将头埋在膝上，周羽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就在周羽哭到筋疲力尽，都要昏昏欲睡的时候，身后要几个人才能合抱起了的大树的枝蔓里，冷不丁有了动静。 当感觉到有什么毛绒绒的，还带着热度的东西滑过自己的脸，周羽“啊”地大叫了出来。 这一刻，周羽心中本就隐忍的恐惧，无限增长……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七章 男人的面子 再惊险的故事，总会有结局的时候。 此刻的山道上，萧子锋背着周羽，正往下面的电瓶车中转站走。 山腰还未散去的晨雾里，鸟儿在树丛间跳跃，间或发出清脆的鸣叫；昨晚刺入骨头的冷风，此刻也变得友好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花香，闻者喜悦。 周羽仰着头，看着从树叶缝隙间穿透过来的阳光，终于确信，昨晚那场噩梦……结束了。 “想睡就睡一会。”萧子锋侧了侧头道。 周羽回过完神，忍不住再次重申：“师兄，让我下来吧，我能走的！” 救援队发现周羽时，她正缩成一团，睡在后山顶一处石凳上。一群人到了跟前，她都没醒。最后是走在后面的萧子锋赶过来，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周羽才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随行的医生给周羽做了检查，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除了有点被吓到。 当救援队打开担架，准备把周羽抬下山时，她死活都不肯上去。 这次为了她不小心迷路，搞得那么多人半夜上山来寻找，一直忙到现在。周羽知道自己给人添了麻烦，哪好意思还大喇喇地让人抬下山。 于是萧子锋让救援队先走，自己陪着周羽在后面步行。 周羽开始还没觉得怎样，越到后面，步伐越慢，脚底起了钻心的疼。 本来周羽打算，忍一忍就过去了。谁想到萧子锋心思不要太细致，察觉出了不对，问她是不是脚扭了。 然后周羽走到路边一个亭子坐下，脱下鞋袜，原来两只脚底满是水泡，应该是昨晚就磨出来的。 接着就是现在这情况，萧子锋把周羽背了起来。 “真的，这样很累的。”周羽十分诚恳地，希望萧子锋能把她放下，甚至还试图从萧子锋背上爬下来。 “别动！”萧子锋头也不转地说了句：“不知道自己分量多重？” 周羽立刻停住，这下，手都不敢再抬一下。 依旧保持着往前行进的速度，不过萧子锋此时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看到周羽之后，萧子锋什么都没说，自然更不会说，他昨晚因为周羽，在校队所有人面前失了态。 三十多岁的人，没试过为了一个女孩，如此惊慌失措。萧子锋现在还挺庆幸，当时在酒店大堂，硬是控制住自己，没上去揍惹出大祸的林扣扣。否则，他平常积累起来的那点威信，只怕要毁得一干二净。 在找到周羽前，萧子锋忐忑地想过无数种她可能遇到的危险，脑海里却一直在回避最坏的情况。随救援队上山，萧子锋听他们讲了一路，关于月亮山开发前后各种各样的事故，有失足坠山、野兽袭击，据说十多年前，这里还发生过命案。 萧子锋故作镇定，却能感觉出，自己心率的速度，胜过参加任何一场激烈的比赛。 搜索了四、五个小时之后，另一组救援队用卫星电话传来消息，在一处斜坡发现一件女式冲锋衣。萧子锋当时的反应，是脑子直接懵了。 直到萧子锋后来看到实物，确定不是周羽穿的尺码，他那颗惶恐到要跳出来的心，才重重地放了下来。 谁都不知道，有一瞬间，萧子锋的确绝望过。他无法接受，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引领他重新发现人生美好的女孩，竟就此消失…… “师兄，大家都替我担心了吧？”周羽没忍住问了句。 “以后要记住，没事别乱跑，昨晚的庆功宴都被你毁了。”萧子锋故意用教训的口吻道。 语气是严厉，可萧子锋神色却无比的温柔，只是周羽没有看到。 周羽不吱声了，谁教她今天理亏。 “你胆子怎么这么大，人生地不熟的山里，居然敢一个人跑？”萧子锋主动问了句。 “我不是着急找林扣扣嘛，”周羽忍不住辩解，“他昨天情绪不好，是我硬拉他上的山。本来想让林扣扣散心的，后来发现他不在了，我当然要去找。万一林扣扣想不开，或者注意力不集中，然后出了事，怎么跟他爸妈交代啊！”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让女孩子照顾，实在没道理，回去让他在全队面前做检讨。”萧子锋觉得周羽关心林扣扣的作法，有些过了头。 “是我自己疏忽，如果大部队走的时候，我让谁进洗手间跟林扣扣讲一声，他出来后，也不会以为被独自丢下。”周羽觉得还是要把事情解释清楚，真不能冤枉了林扣扣。 “对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怎么会心情不好，昨天拿到冠军，我看他高兴疯了，见人就抱！”萧子锋好笑地道。 周羽琢磨起来，此时此刻，她最信任的就是萧子锋，跟人家说一点点，好像也没关系：“林扣扣喜欢席溪，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被尚可抢先了，他感情受了打击。” “开玩笑的吧？”萧子锋诧异。 “当然不是开玩笑，林扣扣当真的。我后来想，他如果早一点跟席溪表白，就算被拒绝，大概也没这么难受。”周羽嘀咕道。 萧子锋犹豫了一下，说道：“年纪相差太大了吧！” “喜欢一个人，跟年龄无关的，”周羽直接用了林扣扣的说辞。 周羽又没看见，萧子锋眼睛亮了亮。 “师兄，这就是我们昨天下车的地方，可以坐车回去了！”周羽突然激动起来，她看见前面停了好几辆电瓶车，还有不少救援队的人站在那儿 总算到了中转站，萧子锋心里松了口气，小心地将周羽放下。就算他是运动员出身，现在还保持着一周进行四次体能训练的习惯，不过背个人走这么长的山道，这份累，足以让他的腿，现在控制不住地打颤。 不过，为了男人的面子，萧子锋只是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臂，尽力保持住轻松自如的姿态。 “萧先生，不好意思，早知道你把小姑娘背下来，我叫几个小伙子上去接应。”带着人等在那儿的严总迎过来，先是道了声歉，随后又问：“是不是她哪里受了伤，刚才医生没发现？” “昨晚走得路太多，脚上起了点水泡，没有大问题。”萧子锋说着，便扶住周羽胳膊，准备送她上车。 一辆电瓶车开过来，刚停在两人面前，就有女孩抬起身，大叫道：“小羽！” 周羽一转头，意外地看到，席溪从车上跳了下来。 “不带这么吓人的吧！”冲到周羽跟前，席溪不由分说地抱住了她。 “你怎么过来了？”周羽也把席溪搂地紧紧的，没一会，眼圈便红起来。 萧子锋正瞧着两个女孩，尚可慢悠悠地走过来，看热闹一样地瞧了片刻，摇了摇头，来了句：“女人这物种，让人看不懂啊，两个女的抱在一块，有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尚可，萧子锋嫌弃地往旁边站了站。 “不哭了，没事就好！”席溪放开周羽，先是老练地捏了捏她的胳膊和腿，确定人的确没伤到，随后又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替周羽擦掉糊了满脸的泪。 “我昨晚走了好久，就在山上绕来绕去，我还以为，一辈子走不出来了！”周羽本来不想哭的，这是突然瞧见席溪，情绪便控制不住了。小时候周羽受了委屈，总是要找席溪求安慰。 席溪又拍拍周羽后背，哄道：“我们小羽最坚强，你看，还是走出来了！” 等周羽缓过来点，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脚，对着席溪撒起了娇，“我脚上都起水泡了，走路好疼的，还是师兄把我背下来的，怎么办呀？” “我看看！”席溪立马扶着周羽，走到电瓶车上坐了。 “我怎么听着，你含沙射影地抱怨我没把月亮山规划好。你可是自己乱跑，怪不到别人啊！”尚可跟上前，无事生非地怼了周羽一句。 周羽看了眼尚可，感觉他成心想来吵架。 席溪已经蹲到地上，伸手脱掉周羽的鞋袜，看了好一会，道：“赶紧回去吧，得用酒精，我给你挑掉。” 周羽嗯了一声，果然还是席溪好，从小到大，席溪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八章 承认了就好 “听席溪说，她跟周羽从小在一块混，住同一间体校宿舍，两个人比亲姐妹还亲，”尚可退后一步，凑到萧子锋耳朵，低声道：“看到没有，谁要是娶了她们俩，天然就多一情敌。” “你想太多了，”萧子锋说到这里，看看尚可，想到周羽提过，尚可对席溪那点小心思得了逞，很不吝啬地挤兑了一句，“谁知道你以后有没有机会当新郎。” 尚可脸一下黑了，倒是席溪这时开了口：“尚老板刚才说什么，小羽迷路，怪不到你头上？怎么可能，你们月亮山的安全措施太差，幸亏周羽没事，也就算了。要是她出了半点问纰漏，不用乔姨和炳叔出面，我先把你这度假村给砸了！” 刚才被萧子锋刺激了一下，尚可已经有点怏怏，结果席溪又火上浇油，尚可这下没忍住：“她吃饭硌着牙，也是我的事？” 不过话一说完，收到席溪瞪过来的眼神，尚可后悔到差点当众抽自己一嘴巴，这会儿脸色一变，满脸堆笑道：“我认错，以后让他们加强管理。” “林扣扣没事吧？”周羽穿好鞋袜，想起来问了席溪一句。 尚可眼珠一转，走上前道：“周羽，说实话，你跟林扣扣是不是有一腿，这才下山，别人不问，你干嘛就问他？” 话说到这里，尚可还一回头，故作意味深长地瞟了瞟萧子锋。 “不许胡说！”周羽顿时面红耳赤，想起被伤了心的林扣扣，气得又斜了尚可一眼。 尚可也不知道高兴什么，仰天大笑，“你不知道，昨晚我接到你出事的电话，跟席溪一说，她连新闻发布会都不管了，催着我从蓉城开车赶过来。后头看到那个罪魁祸首林扣扣，席溪把他骂狗血喷头。本来林扣扣早上想跟我们一块上山，我怕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席溪饶不过他小命，硬是把人踢了下去。难道我们这是帮了倒忙？” “你……别仗着有钱就欺负人！”周羽气到差点从电瓶车上蹦下去，心里越发觉得，席溪这次又选错了人。 “小羽，不用理这家伙！”席溪也不客气，伸手在尚可腿上踢了一脚，随后也坐上了电瓶车。 尚可不乐意了，揉着被踢中的大腿，走到周羽这边，摆出气势汹汹的嘴脸：“知不知道，就为你在山上乱跑，老子要付一大笔救援费。后面说不定还要被安全生产局叫去约谈，你大小姐真是让我佩服到五体投地，大半夜一个人在后山闲溜达，那地儿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发完成，就为了你，我整个项目要延期了，知道我要亏多少钱吗？” 周羽这下瞠目结舌，尚可胡扯八道到现在，原来是生气她闯下大祸？ “亏多少钱，我给你！”萧子锋从后面推了一把尚可，坐到了周羽后面。 “哟，你还护短呢，”尚可又对着萧子锋啧啧两声，“作为这间度假村的所有人，我有权利对不遵守游览规范的不文明乘客进行批评教育吧！” “看把你能的，你要不上车，我们就先走了！”席溪训了一句。 “得让我把话完，”尚可这回刹不住了，冲着周羽道：“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无论哪座山，晚上都别乱闯。瞧见没有，这么好的自然环境，老虎、狮子还有狼，都是我的客人。我平常也没有什么好酒好肉地招待它们，你要是这么想送上门，我没意见。以后月亮山，晚上谁都不许进，除了你周羽！” 一方面尚可太聒噪，一方面他说得太吓人，周羽干脆捂住了耳朵。 萧子锋这时从车里跳下，对电瓶车司机道：“你们先走！” 等电瓶车快看不见了，尚可上下瞧瞧萧子锋，“骂你家小侄女两句，瞧把你心疼的！” “闭不闭嘴？”萧子锋低下头，貌似随意地捋起了袖子。 尚可警惕地退后一步，成心要拱萧子锋的火：“刚才提到林扣扣，怎么没见你吃醋？” “神经病！”萧子锋抬脚，也要去踢尚可。 尚可可以让席溪占便宜，却不会由着萧子锋，这时往旁边一躲，道：“听说你昨晚给吓坏了，非要到山上救人，谁都拦不住，你这关心可是越了界，把周羽当你什么人？” 萧子锋脸沉了沉，开始转起了拳头。 “别，君子动口不动手，”尚可又往后退了一步，继续喋喋不休：“子锋，想我这么聪明的人，居然还被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给蒙住了。实在没想到啊，你对周羽那种要什么没什么的小侄女起了色心。别是岁数大了，品位也不行了。” 萧子锋：“……” “说中了？”看萧子锋冷眼盯着他，尚可不要太得意，“你跟谁装，也别跟我装!” 萧子锋什么都没说，转头就走。 尚可赶紧跟上，勾住萧子锋肩膀：“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是老秦说，你一知道小侄女失踪，差点要揍林扣扣。所以我劝你呀，好歹混了个心理学博士，必要的时候，克制下自己情绪.这是看到喜欢的女孩吃了亏的毛头小伙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那又怎么样？”萧子锋一把甩开尚可。 “不怎么样，承认了就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尚可又嬉笑了半天，“小侄女跟你差距大了点，别人谈恋爱，是担心女朋友不好哄；你呢，怕是得提防，跟女朋友有代沟！” “这么得意？”萧子锋反唇相讥，“管好你自己，席溪那种快意恩仇的，未必看上你这跟女人一样嘴碎的家伙。” “萝卜白菜，她就好我这一口。”尚可不以为然地道，见萧子锋已经坐上另一辆车，赶紧追了过去。 一场风波散尽，锦城体院校羽毛球队也搭上了返回锦城的高铁。 此刻林扣扣早把失恋的惆怅抛诸脑后，热情周到地替周羽去打开水，又拎了一大包刚买的零食，放到周羽面前的小搁板上。 周羽正在看手机视频，抬眼瞧了瞧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说了一句：“谢了，你自己吃吧！” “别客气，你先挑挑，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买！”林扣扣颇带小心地瞧着周羽。 周羽瞥了一眼林扣扣，知道他是觉得对不起自己，这是想尽办法弥补呢！ “林扣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跟他们并排坐着，只隔了个过道的秦教练笑道。 林扣扣也机灵，赶紧从袋子里拿了两包瓜子，就往秦教练那边递。 没等秦教练伸手去接，前面一排的冯叙直接半路截胡:“林扣扣，道歉不是这样的，至少到城里最贵的喜临门摆上一桌，给周羽斟茶认错。” “昨天的事，和林扣扣真没关系，别再说他了！”周羽到底说了一句。 那天周羽回到酒店，林扣扣当着众人的面，抱着周羽哭得眼泪鼻涕直流，最后还是萧子锋看不过眼，把两个人拉开。 然后，林扣扣就自觉地成了周羽的小跟班，就像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一样。不过周羽怀疑，他这副谄媚的态度，后面能坚持多久。 “还在看惠英宁的新闻？”林扣扣又没话找话地问。 周羽嗯了一声，继续盯着手机。 因为周羽失踪，席溪昨天缺席了惠英宁的记者会。不过出来时拿到了通稿文本。反正就是惠英宁不承认检测结果，要求进行第二次检测。而鸿兴俱乐部的态度，是绝对相信惠英宁的清白，会就大学生运动会组委会取消成绩的事，向羽球理事会申诉。 章节目录 第一百零九章 清理门户 就这一两天，惠英宁又恢复了她最火那会儿的热度。各大论坛搜索前十，少不了惠英宁的大名。不过这种热度，大概任谁也不会喜欢。 就算是八卦吧，周羽对惠英宁的记者会不要太感兴趣，不过等看完全场的视频，便觉得，席溪昨晚提前离开，称不上可惜。 整个记者会，就是公关总经理傅筱月拿着一份通稿，从头到尾念上一遍，然后念完就走，并不接受记者提问。至于那个众所期待的主角惠英宁，连面都没露一下。 也难怪有记者专门写文章，批评鸿兴俱乐部根本无心向社会公众解释，一味回避问题，完全没有危机公关的意识。连傅筱月也被点了名，认为她表现失分。 周羽在网上又划了一会水，翻来覆去都是那点内容。要不就是水军洗地，说什么不能随便否定一位为羽毛球事业做出过贡献的运动员；还有什么，禁药事件是有人故意捏造，目的是要毁掉惠英宁等等。 好歹在商港俱乐部混过几年，这些招数，周羽不费脑子就看了出来，反正挺没意思的。 “秦教练，萧指导一早就离开，是不是要处理惠英宁的事?”林扣扣转头，跟秦教练聊了起来。大概昨晚被吓到，他还没完全缓过来，现在称呼萧子锋，没有了之前的随便。 周羽放下手机，从面前的袋子里挑了包话梅，撕开吃了起来。 “听咱们萧秘书长说，他今天回蓉城开会，至于什么会，那是领导的机密，我哪敢乱问！”秦教练打趣地道。 有坐在秦教练后面的小伙子站起身，趴着椅背，打听道：“萧指导老这么忙，会不会以后辞掉咱们校队主教练？” 秦教练回头冲人家一乐：“你小子想得挺长远，回头替我们问问，我们几个教练，都眼巴巴等着这个缺呢！” 众人都笑了，周羽也跟着一块乐。 林扣扣已经化身为好奇宝宝,又问：“秦教练，我们打羽毛球，关键时候还得靠脑子的判断力，真有傻瓜吃兴奋剂？” 秦教练还就认真地回答起来：“这一次惠英宁被查到服用的地塞米松，是一种皮质类固醇，可以让运动员在比赛里保持兴奋状态，减缓疲劳。这种药吧，赛外不算禁药，可比赛期间绝对禁止。算了，这事我不能说深了。反正体育的至高精神就是公平竞争。给我听好，咱们锦城体院校队出去的，绝不许学这种歪门斜道，否则清理门户！” “我要是惠英宁，才不死鸭子嘴硬,就说我是误服，换个态度诚恳，说不定处罚能轻一点。”冯叙接过了话。 秦教练不以为然：“羽球理事会有专业的兴奋剂管理顾问组，现在他们已经介入调查，你以为自己承认误服，就没事了？他们会结合你比赛前的伤病情况，需要服用哪些治疗药物，追本溯源，查出你是诚实用药，还是有别的目的。” “秦教练，您知道这么多，别是以前试过？”林扣扣一时控制不住，又抖起了机灵。 “林扣扣，难道我昨天没骂你，让你对我生出什么误解，以为我比其他人好惹？”秦教练探过身，朝着林扣扣脑袋上拍了一下。 “我错了，再不敢乱说了。”林扣扣这回怂得飞快。 “今天讲到服药的事，我就给各位提个醒，”秦教练似乎想到什么，道：“身为运动员，自律是不可缺少的品质。平常饮食就必须注意，尤其是比赛期，不要到外面乱吃东西，目前市面上的猪牛羊肉，有很多不安全。还有一点，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话什么意思？”林扣扣眨了眨眼。 秦教练笑着摇了摇头：“说出来，像我教唆你们怀疑社会，我先申明，绝不是这个意思。跟你们讲个真实案例，发生在我身边的。我以前待的一只球队，有人就干过缺德事，为了弄掉竞争对手，笑里藏刀，背地在对手吃的东西里做手脚。” 这一下，四周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扣扣，回头你请周羽去喜临门，不用叫上我了！”冯叙憋着笑，冲林扣扣来了句。 “哟，以后你们烤串，我就不奉陪了，都不许引诱我！”林扣扣立马怼了回去。 “行了，我就是让你们凡事多长点心，不懂意思的，当我没说。”秦教练哭笑不得。 周羽听了好一会，居然在担心秦教练说的案例里，那个被动了手脚的人，也不知道后面情况怎么样了。做运动员的，谁不是拼尽全力，一步一步上来的，要是因此前途尽毁，多悲剧啊！ 体校二宿舍门口，周羽看看十头牛都拦不住，非要过来送她的林扣扣，笑道：“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要不我送你上楼？”林扣扣满是诚心地问。 周羽直接睨过去一眼：“不至于吧，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还能迷了路？” “那……”林扣扣眨了眨眼：“好吧，你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回头我再截图给老萧。” “他后来不是没骂你了吗？”周羽直摇头，感觉为了昨晚的事，林扣扣都神经质了。 林扣扣撇撇嘴：“你没看到，老萧昨天发飚的样子，他临上山前最后一眼，感觉要把我一口吞了。” 话说到这里，林扣扣突然乐了。 “笑得那么贼？”周羽瞧了瞧林扣扣。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扣扣越笑越开心。 周羽懒得理她，转身就走。 “我跟你讲，你别生气，话都是那帮小子背地里掰扯的。”林扣扣跟了过来。 “你说！”周羽回过头，干脆拉下脸，预料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们说，就老萧昨晚那反应，跟丢了老婆一样。”林扣扣说到这儿，干脆捧腹大笑起来。 “乱说什么！”周羽顿时脸胀得通红，伸出脚，冲着林扣扣踢了过去。 林扣扣自知理亏，拉起自己行李箱，说了一声去看郭炳辉，便拔腿往体校二宿舍里跑。 周羽接到萧子锋电话时，刚走到自家楼洞外，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尽。 “师兄。”周羽叫了一声，忍不住羞愧。她哪会想到，萧子锋竟会为了她，被别人说闲话。 老婆…… 周羽蓦地想起从林扣扣口中吐出的这个词，耳朵根控制不住发烫。 “到家了没有，见到你妈妈了？”萧子锋在电话里问。 “快到了，不过我妈中午基本上在体校，要等晚上才能见到她。”周羽乖乖地回答。 萧子锋笑了一声，便切到正题：“是这样，南华俱乐部那边打电话过来，希望你和林扣扣能尽快过去试训，晚上申请表格就会发过来，你们赶紧填好，明天交给我。” 周羽一下愣住，那个萧子锋提了好多次的事情，到底成真了？ “这次你们表现优异，增加了南华对你们这对组合的信心，”萧子锋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不是一直希望，能实现你父亲的心愿，代替辉辉，成为像你母亲一样的世界冠军吗？周羽，你那个曾被迫放弃的梦想，又有了实现的可能。” 周羽：“……” “行了，记得尽快填好表格，”萧子锋这时又笑了一声，“对了，我陪赵子昂去见李世鸿，他还是想让你回到商港，我就再拒绝了一次。” “赵子昂的事解决了吗？”周羽有些刻意地转开了话题。 “他请了律师，正在和鸿兴商讨重签合同的事，会对一些明显是霸王条款的部分进行调整，”萧子锋道：“问题似乎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难解决，李世鸿态度还算诚恳，也愿意听赵子昂表达意见，除了绝不解约，并没有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 “他还要和惠英宁搭档吗？”周羽忍不住问道，这才是赵子昂最不能忍的。 “李世鸿那么精明，怎么可能让赵子昂给惠英宁陪绑。”萧子锋回答。 感觉李世鸿和范林是穿一条裤子的，周羽还是担心：“可范林说……” “你是指范林以退役要挟赵子昂？我们去的那天，李世鸿为了这事，把范林叫进他办公室。范林自己承认，是故意恐吓赵子昂，”萧子锋笑了笑，“现在赵子昂的问题，李世鸿交给鸿兴集团一位副总负责。并且李世鸿承诺，会亲自监督。” 周羽到底松了口气，琢磨以萧子锋的江湖地位，李世鸿大概也不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萧子锋忽地又把话题拉了回来，“关于去南华的事，你是不是有顾虑？” “我……”知道回避不开，周羽却又欲言又止。 “怕你妈妈不同意？”萧子锋倒是很快猜了出来。 周羽想了好一会，道：“我妈还有师父身体不好，我不想离他们太远，师兄，其实能在校队继续打球，而且能打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不好意思。” 话说到最后，每吐出一个字，周羽的心都揪一下。 乔芳让她进锦城体院校队，周羽知道，是妈妈做出了让步，她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我们都会尊重。”萧子锋说着，似乎叹了口气。 “师兄，不……”几秒之后，周羽后悔了，然而快要脱口而出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就这么说吧，这几天好好休息，”萧子锋应该不甘心，又道：“能再考虑一下吗？” 周羽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正要挂电话，猛地想起来道：“师兄，林扣扣一直想去南华，别让他因为我，也去不成，他要难过死的。” “知道了，”萧子锋回道，随后却又问了一句：“你总是在意别人心情，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想要什么？” 和萧子锋道过别，周羽拿着电话，原地愣怔许久，心底深处，是无以言表的惆怅。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章 你知我知 天将要黑时，林扣扣陪着郭炳辉，敲开了周家的门。 瞧见林扣扣，周羽不免问了句：“你不会在师父家待了一下午吧？” “哪儿呢，”林扣扣冲着周羽眨了眨眼：“下午跟师父去了业余体校，那帮小孩子好烦啊，围上来就喊‘大师兄’，缠着我教他们打球，还要看金牌长什么样，真没办法！” 瞧着林扣扣那一脸小得意，周羽也被逗笑。 “你妈下午打电话，让我晚上过来吃饭，这小子倒是不客气，”郭炳辉说到这儿，对林扣扣叮嘱道：“吃完饭就回家，你爸妈都在等你。” “就算我回去，他们也不在家，都忙工作呢！”林扣扣回道，换完了鞋，很不见外地直接蹿进厨房，嘴甜地叫道：“乔阿姨，我来了！” “早听到你声音，”乔芳转头道：“饿了没有，冰箱里有蛋糕和酸奶，我这儿还要一会。” “这小子就是个蹭饭的，用不着招呼他！”郭炳辉打趣了一句。 周羽看着林扣扣从厨房出来，走到冰箱那儿，开门便翻起来。眼看着一块小蛋糕，林扣扣三两口便下了肚，真是一点也不拘束啊！ 帮乔芳洗完菜，周羽回到客厅，拿出家里的血糠仪，替郭炳辉测了测数值，然后又跟他说到复诊的事。 郭炳辉随口敷衍，意思明显，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林扣扣打着饱嗝，走到周羽旁边坐下，打量她一会，眼珠转了转，又做低头玩手机状。 周羽讨价还价，好不容易跟郭炳辉讲定，后天去复诊，冷不丁听到林扣扣“啊”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鬼吼，郭炳辉和周羽齐齐望向林扣扣。 林扣扣朝着周羽看过来，貌似激动地举起手机：“我才看见老萧发了表格，周羽，机不可失，咱们……” 瞬间明白林扣扣想说什么，周羽以最快的速度，朝林扣扣扑了过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刻意大声地道：“林扣扣，你表哥可真多，是不是要去见他，想走就赶紧，不用怕我们留你！” 林扣扣一时说不出话，眼睛瞪着周羽，在那直“唔唔”。 “这两个孩子……”郭炳辉好笑地劝起了架，“不闹了，有话好好说。” “我跟他聊聊！”冲着厨房看了一眼，周羽用另一只手掐着林扣扣胳膊，把人带进阳台，顺手关紧了玻璃门。 周羽一放开手，林扣扣便猛地咳起来，搞得周羽又后悔自己手劲重了点，赶紧替他拍后背。 林扣扣像是不高兴了，斜眼瞧着周羽：“我怕你了，行不行！” “没事吧？”周羽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又往屋里看了看。 郭炳辉已经起身进了厨房，也好，这下说话方便了点。 “你到底搞什么？”林扣扣抱怨道。 周羽收回目光，又看看林扣扣。刚才她使劲捂回去的那半句话，应该没有泄露太多信息。 真是好险！ 总而言之，南华的事，不适合此时在她家里，当着她妈和师父的面讨论。 被周羽盯了一会，林扣扣表情渐渐变了，到后来，不自在地抓抓头发，道：“老萧跟我说了，你不打算去南华俱乐部，我今天过来，就想跟你谈谈。” “师兄让你劝我？”周羽问。 林扣扣摇头：“老萧一个字都没提。我想说，当初咱俩都发过誓，要共同进退。” “然后呢？”周羽转过身，望向阳台外。 林扣扣眼神开始闪烁，站到周羽旁边，道：“你要不去南华,我当然跟着你。虽然咱们会错过全国锦标赛，没法跟世界排名第一的方泉和施令仪试试手，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走向世界，尝一尝当世界冠军的机会，奥运会……就更别想了。可我不会后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羽皱眉看了林扣扣片刻，竟扑哧笑了出来。林扣扣说不会后悔，可每一句都是遗憾。 “我说的是真话！”林扣扣显然不太满意周羽的反应。 “那是我自己的决定，用不着谁为我牺牲前途，”周羽摇了摇头，“当初说共同进退，是想给你打气。再说了，你去你的南华俱乐部，我还是会留在校队。回头校队这边有比赛，我叫你一声，你就得回来。” “那我也留校队呗！”林扣扣回得干脆，可又叹了口气，“这下没法跟我爸妈交代了，他们都以为我会打职业赛，还想着能培养出一个排名世界第一的儿子，跟亲戚们吹吹牛呢！这也没办法，谁教我为人正直，一诺千金。” “好了，不说了！”周羽啼笑皆非，今天算是见识到林扣扣厉害，每一句都在戳她肺管子。 客厅那边，传来了门铃声。 郭炳辉过去开了门，一个身影从外面进来。 “席溪来了。”周羽说着，便准备回客厅。 林扣扣一把抓住周羽，紧张兮兮地问道：“她过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我也不知道你会来呀，”周羽回了句，又看看林扣扣：“什么叫‘她过来了’，你现在连席溪的名字都不愿提了？” “我没这个意思，就是……尴尬，”林扣扣脸上是真尴尬，犹豫着对周羽道：“要不……我找个借口先走吧！” 周羽也不想难为林扣扣，却忍不住劝了他一句：“其实大家都是朋友。席溪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的想法。不如跟平常一样相处。我知道的，你不是小气的人。” “谁说我小气！”林扣扣立刻不乐意了，随即眼睛闪了闪：“你真没跟她说？” “都没发生的事，我提它干嘛呀？” 周羽说话间，席溪已经放下包，进了厨房，没一会，便端着几盘菜出来，放到了餐桌上。 “那……也行，”林扣扣大大松了口气，这时又凑近周羽：“就这样吧，我的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本来周羽已经走到玻璃门那儿，准备拉门进去了，这时猛地停住，转头看向林扣扣，停了好一会，略带些抱歉地道：“不好意思啊，还有个人……也知道了。” “你不带这么玩我!”林扣扣差点蹦起来。 “没事儿，是师兄啦，在山上的时候，聊着天，我无意中就说出来了，你放心吧，他不是到处传话的人。”周羽讪笑道。 “你懂什么啊？老萧跟尚可穿一条裤子的，这下尚可绝对知道了。他现在打了胜仗，肯定会嘲笑我，再把这话传给席溪……我老脸往哪搁呀？”林扣扣说着，作势退到阳台边，嘀咕道：“不行的话，我得从这儿爬下去，没脸见人了！” “你找死啊！”周羽朝着林扣扣后背拍了一下，一把扯住他胳膊，这会儿又想到林扣扣刚才的话，不悦地道：“什么叫穿一条裤子，亏师兄对你那么好！” “炳叔说你们在阳台拌嘴，怎么还准备打架？”席溪端完了菜，走过来拉开阳台的门，探头笑着问道。 互相看了一眼，周羽放开林扣扣，两人一块朝着席溪转过了身。 林扣扣当然没走，此刻独坐沙发一隅，不时小心地看席溪一眼。 周羽相信萧子锋，他不是好事的人，更不可能跟尚可传什么话，从席溪此时对向林扣扣连笑带骂的一贯态度，就看得出来。 郭炳辉这时问起了席溪：“惠英宁的事，有没有最新消息？” “就等另一份样本的检测结果，其实谁都明白，惠英宁服用禁药，基本板上钉钉，现在就等理事会的禁赛通知了。”席溪回道，转头瞧瞧周羽，突然朝她笑了一下。 大家在一块儿那么长时间，席溪突然来这一下子，周羽立刻觉出，她这笑里，带了些特殊的意味。 “你笑什么呀？”周羽问。 席溪似乎想说什么，朝着郭炳辉和林扣扣看了一眼，又故作神秘地不说了。 “我怎么觉得，你这孩子藏着话呢？”这下连郭炳辉都看了出来。 “炳叔，我和小羽说句悄悄话？”席溪笑着回了句，干脆一把拉起周羽，往阳台走去。 “什么话，别藏着说啊？”林扣扣做贼心虚地问了一句，显然还在为他那点小心思忐忑。 “林扣扣，这事跟你有点关系，不过，我偏不告诉你！”席溪睨过去一眼。 到了阳台上，周羽瞧着席溪表情，自觉猜出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去不去南华俱乐部的事。 “别说了，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没等席溪开口，周羽先摆了摆手，又指指厨房那边。 “你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乔姨吧？”席溪一脸好笑。 “瞒就瞒着吧!”周羽压低了声音。 “你好大口气，这是能瞒的吗？”席溪惊讶。 席溪比周羽早一步回到锦城，那个尚可像跟屁虫一样，紧追不舍。这人讨厌归讨厌，不过坐飞机回来的一路上，席溪倒是从他那儿听到不少事，便比如昨天，萧子锋在月亮山上亲口承认，喜欢上了周羽。 席溪真没觉得有多意外。话说她家周羽这么好的姑娘，性格单纯、温柔可爱还乖巧听话，谁喜欢上她，都算有眼光。 况且，在席溪看来，萧子锋这人还是挺靠谱的。之前她也注意到，萧子锋对周羽的事情，格外耐心，席溪那会没往这上面想，现在看来，两人之间早就有苗头。 好玩的是，相比于萧子锋的坦率，周羽就显得迟钝多了，席溪都看出，她对萧子锋有点不一样的感觉，周羽却自己把自己蒙在了鼓里。 两个女孩一块站在阳台上，貌似在说同一个话题，却偏出了十万八千里。 有电话打到席溪手机上，打断了女孩们的悄悄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还没开窍 轻舞飞扬一间健身房里，萧子锋正在拉力器上训练，一张大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看了看嬉皮笑脸的尚可，萧子锋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我记得你是追过女人的，”尚可抱着双臂，冲着萧子锋道，“这是停了十来年，流程都忘了？” 萧子锋微皱一下眉头，并不理会尚可。 尚可也不在乎萧子锋的冷淡，继续喋喋不休：“这样吧，我免费给你培训一下。就比如这个时间点，正确操作应该是，一个电话把周羽约出来，两个人牵着小手，吃吃饭、逛逛街、看看电影，至于后面还要做什么，这应该不用教了。反正不是像你现在这样，跑我这健身房泡着。” “管好你自己！”萧子锋不耐烦地开了口，起身走到旁边，做起了绳索下压。 “还矫情呢，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危机感，”尚可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刚才我给席溪打电话，她今天就在周羽家吃饭，说是还有个年轻小伙子，特能讨周羽她妈妈的喜欢，你猜是谁？” 萧子锋当然知道尚可说的是谁，看了他一眼，问：“面对林扣扣，你难道没有危机感？”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跟我抢女人，”对于萧子锋终于有了反应，尚可十分满意，“好不容易有了目标，就得赶紧出手，你磨磨叽叽的给谁看啊！不想想，岁数可不饶人，就算你花再大力气健身，也不能保证，三、五年后还生得出孩子。” 近处传来几声喷笑，是健身房的几个小教练。 萧子锋冲着尚可瞪了过去，道：“你几岁了，好意思说我？” 尚可得意洋洋地道：“我要结婚，分分钟的事，你能跟我比？” “尚哥要结婚了，恭喜啊！”马上有旁边的人大声道。 “恭喜什么，到时候都过来喝酒！”尚可颇有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萧子锋感觉今天是练不下去了，起身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汗，便朝着更衣室走去。 等到萧子锋再出来，已经洗完澡，换过衣服,无视在外面等着他的尚可，径直朝电梯间走去。 尚可追过来，兴致勃勃地道：“反正席溪跟周羽在一块，要不我把她们叫出来，咱们找个酒吧坐坐，来个四人约会？” “不带上林扣扣，你好意思？”萧子锋问。 尚可呵呵直笑：“你要不在乎，带上也无所谓。” “废话这么半天，不就是晚上想跟席溪约会，被人家拒绝，一计不成，你又打起我的主意。”萧子锋这句话，把尚可的老底揭得一干二净。 “知我者，萧子锋也！”尚可倒也皮厚地承认了。 “不干！”萧子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出了轻舞飞扬大门，萧子锋停住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尚可。 “改主意了？”尚可眼睛一亮。他拿稳了萧子锋心软，打算再磨一磨。 萧子锋想了想，对尚可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瞎起哄。周羽还小，她的运动生涯正在上升期，不适合考虑别的事情。我承认，对她有好感，但这是我自己的想法，她并不知道。” “哎哟哟，你还玩起暗恋了，确定适合你吗？”尚可夸张地撇了撇嘴，“别是连个小女生都搞不定，给自己找场子吧？” “随便你怎么说，”萧子锋一笑，“至少目前，我不会打扰她，更不会借着客观优势，给周羽施加压力。你应该明白，我有自己的处事原则，”话说到这里，萧子锋在尚可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别让我因此失去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尚可干笑两声，也听出萧子锋说到后头，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站在门口，看着萧子锋驾车离开，尚可用手摸摸自己下巴，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没一会，电话那头传来席溪“喂”的一声。 “老萧忙得很，说他还要备课，没空出来，要不咱们仨一起？”尚可堆着笑问道。 席溪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本来我也没答应出去玩啊，你也知道，周羽讨厌你，她刚拿了冠军，我总不能为了巴结尚老板，扫她的兴吧！” “你什么时候巴结过我啊，哪回不是我小尚巴结你，”尚可这回是真委屈，“我就喜欢跟她开玩笑，你看，为了周羽，我破了那么大的财，也没找她算账。” “原来是为了算账，多少钱，我还你！”席溪直接回道。 尚可嗤笑一声，他是彻底栽到席溪手里了，处处被怼，还觉得享受。 “就这么说吧！”席溪打算挂电话了。 “别急，”尚可想到还要跟席溪交代一声：“我听老萧的意思，他跟周羽根本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大概傅筱月把他伤得太狠，这家伙有点谨慎过头。他还打肿脸充胖子，说什么不想给周羽压力。要不，你帮忙探探周羽的口风？” 席溪此刻正站在周家阳台边，这时回头看看屋里在替郭炳辉盛汤的周羽，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你就别枉作小人了。萧子锋考虑得还挺周到。不如让他们顺其自然，说实话，周羽到现在还没开窍呢！” “她几岁了，还不开窍？”尚可表示不信。 “我说，你说话注意一点，”席溪有些不高兴了,“周羽是我最好的姐妹，下次再听你说她一句坏话，咱们就没有朋友可做了。” 一个晚上，被两个人威胁断交，尚可很不痛快，可到底又不甘心，这时来了一句：“那边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给我地址。” “我开车来的，不用你接，回头送完林扣扣，我就回家了。”席溪算是怕了跟尚可讲电话，根本不让她停，这时催道:“没事就挂了！” “别说，林扣扣那小子艳福不浅啊，怎么个个把他当宝贝哄着，”尚可颇有些不服，故意往歪里说，“子锋要是打算一声不吭，回头周羽和林扣扣日久生情，好事成双，他哭都来不及。” “你这人太烦了！”席溪直接挂断，转身回了屋里。 此刻郭炳辉正跟周羽说道：“你猜猜，下午商港有谁给我打了电话，我特意没告诉扣扣，怕他经不住。” “师父，这啥意思啊？”林扣扣不解。 范林？ 周羽脑子里蓦地出现一个名字。 “范林吗？”席溪坐到周羽旁边，倒是代她问了出来。 郭炳辉一脸好笑：“怎么可能，这家伙敢打电话，信不信，我能把他骂到找不着北。是以前那位总经理老李，他说受李世鸿委托，跟我谈周羽还有林扣扣签约鸿兴俱乐部的事，开的条件真不低，我就不说多少了，省得吓到你们。人家还有附加条件，让我也跟着回去。” 席溪一脸好笑：“范林那横行霸道的货，能眼看着自己的脸被打？” “老李提到了一点范林。因为惠英宁出事，李世鸿等于把他架空，让他先把丑闻摆平，后面才有工作安排，”郭炳辉回道：“老李还保证，不会再有之前的事发生。” “有没有六位数？”林扣扣想的角度，好像和大家不太一样，“我们可是冠军了，待遇总不能比赵子昂差吧？” “你要是动了心，我把李总电话给你？”郭炳辉笑着指了指林扣扣：“你小子这是没吃过亏，范林不是个东西，那个李世鸿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就问问，鸿兴哪比得上南华，就算给我七位数，我都不去！”林扣扣回道。 周羽表面不动声色，桌底下的脚，却踢向了林扣扣。 林扣扣嘿嘿一笑，闷头吃了起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乔芳，突然问了一句：”小羽，还想打职业赛？” 周羽顿时僵住，看着乔芳，半天说不出话。 “李总也跟我说了这事，我已经帮你回绝他，”乔芳道：“我的态度是，打球可以作为业余爱好，不过你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暑假一过就要大二，不能为了打球，把功课拉下。你上大学，我是希望能多学点知识，不是混个文凭。”乔芳说着，继续吃着饭。 因为紧张，周羽的脸绷得有点紧，好半天后，才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体校二宿舍门外，看着林扣扣往席溪车里钻，一不小心，脑袋被门框碰到，周羽被逗得直笑。 “当心点，别把我的车顶坏了！”席溪开了句玩笑。 林扣扣神情讪讪，又回头看了周羽一眼，这才上了车。 瞧着车开了出去，周羽转身往回走，想着后面一路上，林扣扣不知道得多拘谨。周羽挺替林扣扣遗憾，喜欢的人，却不喜欢他。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情，只能林扣扣自己克服了。 “他们走了？”郭炳辉站在宿舍大门里，冲着走过来的周羽问道。 “师父在散步啊？”周羽忙跑上前。 “正好转到这里，”郭炳辉说到这儿，问道：“要是不急着回去，陪师父再转一圈？” 周羽嗯了一声，猜测南华俱乐部试训的事，郭炳辉应该知道了。 果然，没走几步，师徒俩的话题，便围绕着南华展开了。 “你和席溪在阳台的时候，扣扣跟我稍微提了点。”郭炳辉道。 “师父，还是算了，”周羽叹了口气，“我妈今天的意思，您也听到了。” 郭炳辉提议：“还是我给你妈做做工作，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周羽摇了摇头：“……” “那你自己跟她谈？”郭炳辉问。 周羽这下，只能苦笑了。 “你呀，那是你妈，把心里话跟她讲一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郭炳辉摇了摇头。 “师父……”周羽刚开了口，却又顿住。 “说吧，跟师父还吞吞吐吐吗？”郭炳辉无奈地问。 “其实……我发现，在校队打球更适合我，还不耽误上课。”周羽这句话，是想了好久，才替自己找到的理由。 “真这么想？”郭炳辉半信半疑。 “我都规划过了，如果状态保持得好，毕业之前能参加一届世界大学生运动会。要是拿到金牌，也是世界冠军。这下我妈高兴，您高兴，我也就高兴了，”周羽忍住声音里的哽咽，又想了想，道：“还有，我毕业后再考研究生，这样又能参加一届大运会。都是比赛，在哪儿打不一样啊！” 郭炳辉没有再问，注视着周羽双眸里不知不觉溢出的晶莹，深深地叹了口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没遇到对手 两天后，即便郭炳辉不乐意，还是被周羽“押到”了锦城医院。 今天来医院看病的人似乎特别多。CT检查室外，周羽陪着郭炳辉在那坐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都没有叫到他们的号。 “早知道换个日子过来，哪有你说得那么急？”郭炳辉同样的话，已经反复说了三遍。 周羽也不吱声，只转过头看着郭炳辉。 这招实在管用，郭炳辉干笑两声，闭住了嘴。 “606号，请到第五检查室。”广播又开始叫号。 周羽看看手里的号码单，给郭炳辉打气：“我们是612，就快到了。” “都等到这会儿了，急也没用，”郭炳辉说着，看向周羽，跟她商量道：“别跟我在这儿耗着了，你先走吧！我熟门熟路的，回头自己去找医生拿药。” “又来？”周羽故意拉下脸，“打发了我，您后脚就打算溜？” “怎么会呢？”郭炳辉赶紧摆手，“都缴过钱了，我哪有那么大方，就是不想耽误你时间，有这工夫，你去跑跑步也好啊！” “谁说耽误时间，明天回校队，才开始正式训练。”周羽说道。 郭炳辉瞧了一眼周羽，欲言又止。 “刚才去医生那儿开检查单，我问他了，如果这次检查情况还好，下一次就可以过半年复诊，”周羽说到这里，感叹一声，“师父，您好好的，我以后会陪着您和我妈，让你们都开开心心。” “那事……你真下决心了？”郭炳辉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周羽稍顿，随即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您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昨天是交表格的最后一天。现在期限都过了，我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当然啦，我也没后悔。” 郭炳辉扭开了头，不想让周羽看到自己眼里的心疼。 终于轮到郭炳辉的612，周羽陪着他走到检查室外，又特意拉了拉郭炳辉，道：“师父，我就在外面等您，以后，我都会等着您。” 郭炳辉回头看看周羽，微微笑一笑，转身走了进去。 检查室的自动门，在周羽面前缓缓阖上，而她脸上撑了许久的笑容，终于消失。 不会有人知道，周羽昨晚是盯着手机时钟跳过十二点的，那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看着通向未来的门，在自己眼前一点一点地关上。 可……她又能怎么办？ 在角落找个位置坐下，周羽微低下头。一夜失眠，瞌睡虫终于找来了。 周羽搞不清自己眯了多久，反正是一声尖利的嘶喊，将她从浅睡中惊醒。 随后，又是一声“啪”的脆响。 在周羽十点钟方位的取片处，一个女人挥起的手，打到了站在她对面的男人脸上。 女人正好面向周羽这边，所以周羽能看到她的样子。这位大概三、四十岁，烫着一头长卷发，身形比圆润稍肥一点，比肥硕又稍瘦一点，穿着称不上品味，不过珠光宝气的，能戴的都戴了。 “混蛋！”女人冲着男人吼了一声，中气未免太足了，几乎一层楼都能听到。 周羽感觉那男人身材有点眼熟，正要多看几眼，围观的人已经围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女人开始痛骂，声音在整个走廊上回荡：“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爸前头闭眼，你后头就跟我离婚。忍了我爸这么多年了，是不是现在正乐着，以后再没人控制得住你了!” 听出是家庭狗血剧，周羽不觉得有意思，往旁边挪了几个位子，继续闭目养神。 被骂的那个男人，到现在都一声不吭，而女人却继续气势十足地咄咄逼人，：“要不是靠我爸的面子，你能混到今天这副人模狗样？当初我瞎了眼，看上你这种人，让我爸帮你摆平多少麻烦，又帮你找工作……” 女人噼里啪啦地说着，完全不带喘气：“范林，你摸摸良心，这些年，你怎么报答我们裘家的，你是怎么对待我的。说我生不出孩子，你堂而皇之地在外面乱搞女人。我还以为你能生一窝狗崽子，回来跟我耀武扬威，结果连个蛋都没，你根本就不是男人！” 本来周羽歪在椅子上，又有点昏昏欲睡，冷不丁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不自觉地睁开了眼。 女人依旧毫无顾忌地将隐私公布于众，并且在周围人的嘘声中，越说越兴奋。 直到，人群轰了一下。 随后，女人怒嚷：“我看你敢打我！” “不说了，那么多人呢！”一个男人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憋屈的隐忍。 周羽眼睛一亮。 那个男的居然真是范林！ “心虚了是吧，”女人冷笑,“你真以为，我会让你得意？你做的那些丑事，还有那几个不干不净的女人，我早就查得七七八八。想离婚是吧，有本事就放马过来，反正。我过不好日子，你也得身败名裂！” 这得有多大的仇啊，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周羽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望了过去。 人缝之间，周羽隐约看到了一个背影。一向不可一世的范林，在自己太太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就算此时，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了老底，范林竟还能忍住，只低声下气地道：“别说了，爸爸那边，还等着我们拿检查报告过去。” “给我滚！从此以后，不许你踏进我爸病房半步，就算追悼会，你也不许参加，你真以为自己是裘家的女婿，我呸，你就是我们家养的一条狗！”范太太明摆着不给范林留半点面子。 被人当成狗，这话任谁听得，都是羞辱至极，不过令人意外的事，范林吭都没吭一声。 吃瓜群众开始往旁边让，显然这对夫妻闹够了，打算要离开。 人群后面的周羽，看着范林低三下四地跟在范太太后面，不由摇了摇头。原来这人的狠，是因为没遇到对手。 范太太突然又停下，冲着范林鄙夷地扔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李世鸿昨天来看我爸。我妈跟他讲了你和姓惠的那点子破事。知道李世鸿怎么说，只要她处罚结果一下来，鸿兴立刻跟她解约。你那小情人可跟了你不少年，要不要你现在到老板面前跪着，好保住她？” 周羽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姓惠的…… 惠英宁？ 然后……小情人？ “小羽，干嘛呢，嘴张这么大？”范林他们走了没多久，郭炳辉从检查室出来，用酒精棉摁着胳膊上的针孔，站到周羽跟前。 周羽怔了半天，看向郭炳辉，想说刚才的事，又觉得范林的行径让人难以启齿，于是呵呵笑了一声，朝着取片处那边走，去等检查报告。 徐惠电话打到郭炳辉手机上的时候，他正好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刚才被医生告知，检查结果没问题，郭炳辉松了一口气，心情不要太舒畅。 “听乔芳说，今天小羽陪你过来复查，结果怎么样？”徐惠在电话里关心地问。 “医生说情况还不错，”郭炳辉客气了一句，“小徐啊，怎么还特意打电话来问。” 徐惠笑了笑，又道：“小羽呢？” “在医生那儿帮我开药。”郭炳辉说道，伸头往病房里看了看。 这边郭炳辉等着徐惠往下说，没想到她却停住了。 周羽拿着病历和药方出来，看到郭炳辉在打电话，随口一问：“师父跟谁打电话？” “是你徐阿姨。” 郭炳辉同周羽说了句。 似乎听到周羽的声音，徐惠又开了口：“小羽在旁边吗？” “你是要跟她说话呀？我来叫她！”郭炳辉说着，便看向周羽，打算将手机给她。 “你急什么，我跟你说点事儿，最好别让小羽听见。”徐惠赶紧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徐阿姨找我什么事啊？”周羽伸手要接手机了。 郭炳辉赶紧对周羽摆了摆手：“她找我的。” 周羽也没在意，这时说了句：“我去拿药，您回头就去上次等我的地方，还记得吧？” 郭炳辉点点头，看着周羽进了电梯间，对手机那头的徐惠笑道：“什么事啊，感觉挺神秘，现在孩子走了，徐教练有什么指示，我洗耳恭听。” “我就问你一句，周羽有男朋友了吗？”徐惠劈头问道。 郭炳辉先是一怔，随即被逗得笑起来：“在你眼跟前长大的孩子，她怎么个情况，你能不知道？小羽现在还单着呢，不过我家这么乖巧的姑娘，还怕没人追吗？对了，你别是想给我家姑娘介绍男朋友？她也23了，的确该考虑了。我们没太多要求，只要脾气好，人厚道就行，对方什么条件？” “周羽就没跟你透露一点什么？”徐惠没搭郭炳辉的茬，继续追问。 “透露啥？”郭炳辉总算觉出不对，“到底怎么回事？” 徐惠又顿了顿，忽然换了话题：“萧子锋前天下午到体校来找乔芳，谈推荐小羽到南华俱乐部参训的事，乔芳没同意，这事儿你知道吧？” 郭炳辉一脸惊讶：“乔芳没跟我说啊？” 徐惠倒笑了：“没说是对的，你这样只管由着孩子，肯定会跟乔芳吵架。” 郭炳辉讪笑两声，似乎突然明白过来：“难怪呢，前天晚上乔芳主动问周羽要不要打职业赛，原来子锋跟她通过气了。” “别说，我还挺佩服萧子锋，这位真是百折不挠，乔芳都跟他讲清楚了，小羽要以学业为重，他还不肯死心。昨天萧子锋把南华俱乐部的主教练请到锦城，要跟乔芳吃个饭。乔芳也是抹不开面子，就让我陪着一块儿过去了。” 徐惠话没说完，郭炳辉迫不及待地打听道：“谈得怎么样了？乔芳最后什么态度？” “你还猜不到乔芳的态度？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心尖尖上的。之前看到小羽在商港俱乐部被人欺负，乔芳都被气得大病一场，你说现在让孩子跑去蓉城，就算那位主教练态度诚恳，说要给小羽他们创造最好条件，你以为乔芳能放心？”徐惠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子锋办事情还是欠考虑，应该把我也叫过去。这事关系小羽前途。乔芳心疼孩子，我能理解，可孩子总有一天是要独立的，她翅膀长硬了，你们不让她飞，孩子心里有多憋屈，你们知道吗？”郭炳辉开头像在抱怨萧子锋，然而说到后头，语气里多少带了些对乔芳的埋怨。 “这么大意见，回头你当面跟乔芳说，”徐惠似乎被逗笑，不免又道：“你们男人呀，不懂做母亲的心。” “小羽那孩子，是我从小带大的，你们不能否认吧！别说乔芳，就是我，一天见不着孩子，也想得慌，”郭炳辉表示不同意，“我觉得，总归要尊重孩子的意见，小羽这次选择让步，根本不是她真实想法。” “哎哟，我跟你说这事儿干嘛，都跑题了，”徐惠嘟囔一句，问道：“尚可这人，你认识吧？” “怎么又提到他？”郭炳辉不解。 “昨晚我们就是在萧子锋这朋友的会所里吃饭，后来萧子锋要去送南华那位主教练，就让尚可开车送我们。后头乔芳在宿舍外下了车，我要去新房子，尚可也客气，非要把我送过去。然后在路上，他跟我……聊了真不少。” 郭炳辉这下倒笑起来：“是不是那小子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他这人就嘴坏，你不用在意。” “别打岔，我问你，萧子锋这段时间一直关照周羽，”徐惠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我这师弟一向热心，说到小羽，我还挺感激他。要不是子锋耐心引导，帮小羽走回正轨，那孩子大概真就放弃羽毛球了，更谈不到拿大运会冠军，”郭炳辉提到萧子锋，便有些滔滔不绝，“所以说，我家姑娘运气杠杠的，能碰到子锋。对了，还有南华，当初如果乔芳同意，可能周羽那会儿也不用退役，直接就转会过去，不定现在成绩有多好！” “他为什么要帮周羽？”徐惠这话，颇有些灵魂拷问的意思。 “当然看在小羽是我徒弟的份上。”郭炳辉颇为骄傲地道。 徐惠很不以为然：“老郭，我不能不说你，五十多岁的人，还这么单纯，有没有听过，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郭炳辉早已走到电梯间，此刻瞧见一部电梯停在面前，便要上去，却因为徐惠这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又停下脚步。 “你是说子锋？”郭炳辉一脸惊愕,“他做什么了？” “我跟你直截了当吧，周羽八成在和萧子锋谈恋爱，一直瞒着大人！”徐惠在电话里大声道：“小丫头别看打球的时候挺聪明利落，心理根本没成熟，容易被外界的花花绿绿引诱。萧子锋这个年纪，事业有成，看上去也成熟稳重，只要他起了心思，骗小姑娘，不要太容易。” “别，怎么可能，两个人差着辈儿呢！”郭炳辉惊呼出来，引得站在旁边的几个人，齐齐看向他。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徐惠又问。 “我装什么糊涂啊！”郭炳辉着急地道，这时倒反应过来：“是不是尚可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那位尚先生话可真多，最开始，一个劲地跟我提萧子锋对小羽如何关心照应，然后又旁敲侧击，说现在男女差个十来岁也没什么，年纪大的会疼人。他话都到这份上，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十年不是白活了？”徐惠好笑道。 郭炳辉还是不肯相信：“会不会你想多了？” 徐惠被气得笑出来：“后来下车，我特意问了一句，萧子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你猜尚可怎么回的，他说差不多周羽那样的就成。这意思还不明白？也不知道两人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小羽居然跟她妈都不吱一声。老郭，我还是觉得，你是知情的？” “我绝对不知道！”郭炳辉快要诅咒发誓了。 “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否定萧子锋，不过他这事做得不地道，”徐惠又道：“当初萧子锋他妈出事，乔芳头一个跑到萧家。将人送进医院，在病床边陪着。最后严老师的衣服，都是乔芳给换的。后头萧家乱成一锅粥，丧事也全靠乔芳张罗。乔芳没想要他们知恩图报，可萧子锋也不看看自己几岁了，居然打小羽的主意。” “岁数……稍微差了点。”郭炳辉嗫嚅了一句。 “这么说吧，”徐惠想了想道：“乔芳娘家就出过这样的事，夫妻俩岁数相差太大，没法好好沟通，搞得鸡飞狗跳，最后人命都赔进去了。所以乔芳对小羽以后的婚事十分谨慎，萧子锋根本不在考虑之列。老郭，在这点上，你立场要站稳点。” 郭炳辉一脸无奈，只得嗯了嗯。 “对了，乔芳刚才给萧子锋打电话，说是要见他，大概是为了谈这事。”徐惠又道。 “这么急着谈？”郭炳辉吃了一惊，随即问：“他们在哪见面？我过去一趟，别到后头，大家都下不来台。” “我问过乔芳，她不肯说，”徐惠想了想道：“我现在严重怀疑，萧子锋一个劲地要把小羽弄去蓉城，就为了打坏主意！” “哎哟！”郭炳辉叹气，万万没想到，怎么会出了这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搞 长江西路一间茶馆的包间，萧子锋貌似正在欣赏手中缠枝牡丹花纹茶盏，尽量自然地躲开乔芳的视线。 乔芳向来不爱说话，进了包间，也没讲几句，倒是一直眼神冷淡地打量萧子锋。 包间太过安静，只听得到茶盏与托碟相碰时的清脆声音。 当事的两位神情自若，坐在他们中间的席溪，反倒显得有些焦灼。 “乔阿姨，萧先生的意思，您都听到了，要不……您再说说吧？”席溪今天的角色，差不多算是调停人。 半个多小时前，席溪接到郭炳辉电话，才知道尚可惹出大祸。摆平这个麻烦，席溪义不容辞。和郭炳辉商量好之后，席溪打电话给乔芳，表明自己是最了解事件起末的那个，终于得到允许，赶来了这间茶馆。 乔芳依旧没有开口，不过到底有了反应，端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席溪咳了一声，又看了看萧子锋。 刚才萧子锋已经跟乔芳解释了，并没有尚可胡说出来的那些事。席溪旁听到现在，觉得萧子锋的态度太过不卑不亢。如果他肯放下点身段，可能效果会更好。毕竟是他惦记人家掌上明珠，这种时候，低声下气是应该的。 席溪敢在心里吐槽萧子锋，可转头瞧向乔芳，又赶紧陪起笑脸。 练武出身的席溪，从小胆大。周羽特佩服她这一点，却不知道，席溪也有怕的人，并且是两位——一个是她当刑侦警察的哥哥席江；还有一个就是乔芳。这二位有个共同特点——不怒自威。 实话说，这么多年来，乔芳完全把席溪当自己孩子看待。小时候周羽跟席溪住在体校宿舍，乔芳虽然忙，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帮她们收拾房间，取走脏衣服。中午只要有空，乔芳会陪着她们一起吃食堂。两人平日的零食或日用品，乔芳都是一视同仁，不偏不倚地买上两份。 能做到这种程度，连席溪爸妈都自愧不如。 席溪在体校的时候，对哪个教练都不怵，说话大大咧咧。周羽就是被她带得跑偏，不高兴的时候，敢跟郭炳辉嚷嚷。不过在乔芳面前，席溪总是不自觉地要装得老实一点，也没什么理由。 其实不只是她了，席溪进了包间没一会，便察觉到，平常在人前风度翩翩、挥洒自如、举重若轻的萧子锋，表面镇定，可从头到脚透着一股……在别处看不着的拘谨。 “既然你和周羽……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那就是我误会了，”乔芳总算开了口，“今天打扰萧秘书长，我非常抱歉！” 听到这一声“萧秘书长”，席溪就知道糟了，萧子锋的前路只怕要漫漫了。 “乔阿姨，周羽就是没长大的小孩，除了打球，什么都不懂！”席溪再次帮周羽撇清。 刚才在电话里，席溪已经跟乔芳解释过一遍，周羽和萧子锋并没有所谓的交往，最多是萧子锋一个人的暗恋。周羽完完全全不知道这事。 当然，席溪没敢提周羽内心还没有觉悟出来的对某人的好感。她不是尚可那种无事生非的家伙，怎么能做火上浇油的事。 “就这样吧，”看了一眼席溪，乔芳继续道：“我和周羽已经达成共识，以后她要专心学业。校队那边，我会劝她退出。至于萧秘书长，希望你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事业上，当然，我和周羽也祝福你，能尽快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成家立业。” 席溪听得直叹气，她果然猜对了乔芳的想法，就算周羽和萧子锋现在关系单纯，也不代表，乔芳会同意两人以后有什么进展。 下面，就等萧子锋知难而退，鞠躬下台了。 包间又安静了好一会后，萧子锋也说话了：“乔教练，您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我还是周羽的授课老师。如果您的目的，是不希望她和我做过多的接触，要不要让周羽退学？” 席溪咬住唇，没敢让自己笑出来。气场始终被压住的萧子锋，居然有胆量拒绝乔芳递过来的梯子。难怪尚可曾在背后说萧子锋难搞，今天她算真正领教了。 乔芳看来也没预计到，萧子锋会是这个反应，不免又瞧向他。 萧子锋这回倒没再躲着乔芳的视线：“我不否认对周羽……的欣赏，也不认为，这有什么十恶不赦。并且，我可以人格担保，过去没有做过，现在和以后也不会做，借助手里一点小小权力，达到不可告人目的的事。” “我没有这么说。”乔芳微微皱了皱眉头，不由自主解释道。 席溪明白了，萧子锋之前的云淡风轻下面，是忍了半天的不悦。也对，萧子锋的性格高傲是天生的，要是对着别人，可能早就拂袖而去。 萧子锋又笑了笑，特意想了一会，才道：“乔教练，我知道，从您的立场，我不是适合周羽的人选。” “我欣赏你的自知之明，所以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周羽还小，并不太懂男女感情，目前来看，减少接触是最简单有效的解决办法。”乔芳回得直白。 “我有自己的责任，体院校队不仅只有周羽，还有那么多队员，我不能为了一点私人问题，就撒手不管。还有，对我来说，这份老师的工作，不仅是我安身立命的基础，更是我父母对我多年前的期待，我也不可能放弃。” “没有问题，我可以让周羽转学。” “为了避开一个可能并不会发生的问题，这么折腾周羽，有意义吗？” “你觉得，我会听之任之，眼看着女儿做出错误选择？”乔芳到底被激怒，语速明显加快。 一直以来，乔芳对萧子锋的印象不错，但这不意味着，将他视为周羽未来的婚姻对象。在知道真相那一刻，乔芳内心是震怒的，也是无力的。 知女莫若母，乔芳太了解周羽的性格，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便要全力报答。就算周羽现在对感情还是懵懵懂懂，和萧子锋太多的接触，谁能保证，这孩子不会陷进去。 曾经发生过的悲剧，乔芳绝不容许，再次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 “我认为……可以有别的解决办法。”萧子锋回应这一句时，表情无比地淡定。 今天这场见面，对于萧子锋，实在称不上痛快。 萧子锋活了三十多年，经历过很多被人嫌弃的时刻。他被家人嫌弃过，被队友嫌弃过，也被对手嫌弃过，现在，又被乔芳嫌弃。 看来再多的解释也没用了，大概乔芳已经把他对周羽的好感，视为一种觊觎。如果不想跟乔芳闹得太僵，萧子锋知道，他只能低头。 不过，打了这么多年的球，萧子锋早已学会，在失败里找机会。就比如现在。 注视萧子锋片刻，乔芳拧眉头道：“你说。” 一周之后的某天，席溪打来电话的时候，周羽刚站到萧家小楼的院子外。 “我请好假了，中午就去你家，到时候带外卖过去，让乔阿姨不用做饭了。大家随便吃一点，再休息一会，我们四点整出发。”席溪在电话里，把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周羽靠在院墙外，想了半天道：“怎么办，我又舍不得走了。” “这事还带后悔的，不是说，跟南华的合同都签了吗？”席溪笑了起来，“蓉城又不远，而且，你隔段时间就能回来待几天，用不着跟我凄凄切切，搞得跟充军发配似的。” 周羽被逗得直乐，忍不住又想求席溪解惑：“我还是琢磨不出来，我妈妈到底为什么改了主意，突然同意我打职业赛了，你知不知道啊？” “你问你妈，我能知道什么！”席溪因为心虚，下意识地怼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宽宏大量 有些事情，席溪已经发誓，对周羽绝对保密。 那天在茶馆的谈判，萧子锋以让周羽前往南华俱乐部为条件，答应乔芳，会断绝和周羽的接触。 乔芳又不傻，当时就明白了，萧子锋醉翁之意，还是想让周羽重新回到职业赛场。 萧子锋后面说的话，差点把乔芳气死。他的意思，只要周羽留在锦城，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而周羽离开，出事的机率自然小了许多，并且萧子锋也承诺，不会偷偷跑去蓉城见周羽。 权衡过利弊，乔芳居然就答应萧子锋了，但她也有自己条件，给周羽的时间……只有一年，并且这期间，如果周羽在南华不开心，她随时有权把女儿带回来，而萧子锋依旧必须信守承诺。 然后，这二位……成交了。 “不知道就不知道，别生气呀！”周羽咯咯笑道。 这几天，周羽感觉自己像在坐过山车。本来她都做好心理建设，为了大家开心，放弃到一些或许以她的能力，也未必就能实现的梦想。然而三天前，南华俱乐部的试训通知书，冷不丁地出现在她家客厅的餐桌上。 “等着，我一会就来！”席溪似乎有急事，便要挂电话。 “那个，我在萧教授家门口，过来跟他和鹏鹏道别。你先过去吧，我妈大概在家。”周羽忙道。 “你在……萧家？”席溪似乎吃了一惊,颇有些意味地打听道：“今天周六，他家有谁在？” “都在啊！”周羽回了一句。过来之前，她已经给李阿姨打了电话，问过萧教授今天没有活动，鹏鹏也乖乖地待在家里。 “所以……萧子锋也在？”席溪语气里，带上了点试探，“他约你过去的？” “怎么可能呢！”周羽没听出席溪的意思，只觉得好好笑。什么时候萧子锋能回自己家，那就是大团圆结局了，不过…… 周羽伸过头，往萧家院子里瞅了瞅。李阿姨正用喷头浇着四周的花花草草，显然早注意到周羽，还抽空朝她招了招手。 冲李阿姨笑了一下，周羽又操起了闲心，她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萧教授和萧子锋的关系会有什么进展。反正现在吧，父子之间的僵持看着有了点松动，可又一直停步不前。 真替师兄着急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萧子锋到底在不在？”席溪倒急了。 “肯定不在啦，我不是告诉你了嘛，师兄和他爸爸到现在还拧着劲。”说到这里，周羽叹了口气。 席溪忽然又问了句：“你有没有跟萧子锋道过别？” “别提了，这几天都没看到他，我发微信，好久才回一条，说是在外面出差，也不讲什么时候回来，”周羽说到这儿，一下又笑了出来，“我妈突然同意让我去南华，我有直觉，肯定和师兄有关。能说服我妈的，感觉也只有他了。” 席溪笑了两声，道：“真不聊了，手上还有工作，别贪玩，早点回家！” 周羽快要挂电话了，结果席溪却又来了句：“回头少在你妈面前提你师兄，最好不要提。为了让你去南华，萧子锋跟你妈差点翻脸。你要是不想让你妈不高兴，就闭上嘴！” “果然被我猜到了！”周羽大笑，随即反应过来,“师兄跟我妈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席溪赶紧把话往回收,“就是有些不愉快，不过大人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装不知道，听到没有？他们俩个都爱面子。” “那……好吧！”周羽忙回道，看向推开萧家院门，正探头瞧着她的鹏鹏。 萧家小楼外摆放的棋桌边，周羽拈着一枚黑子，眉头拧成了川字。 “算了，不喜欢就别难为自己，”萧教授笑道：“咱们下五子棋。” “不行，我昨晚临阵磨枪，跟电脑下了几盘，感觉棋力大涨的呀，怎么到您这儿，就不灵光了呢！”周羽嘀咕道。 鹏鹏坐在周羽后面的椅子上，正低头玩着他最喜欢的口琴。 “都没听你吹过口琴，来一首啊！”实在被堵得无路可走，周羽转头找鹏鹏聊天，免得自己太尴尬了。 “他只会弹钢琴。”萧教授抚着手里白棋。 “白让我佩服你半天！”周羽冲着鹏鹏哈哈大笑。 “还是换五子棋，”萧教授说着，已经拾起棋盘上的白子，“以后难得见你，我都找不到人跟我玩这个了。” 周羽乐得顺水推舟，重新摆起了盘。 “问你一件事，”萧教授突然八卦起来，“昨天尚可垂头丧气地来了我这儿。听他的意思，跟女朋友吹了。他还说，那女孩跟你从小一块长大。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情况？” 周羽直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前几天突然掰了，不过掰就掰吧，本来就不合适。” 萧教授一笑：“你帮忙跟那女孩打听一下，这叫什么——判死刑，也得给个罪名。” “萧教授，是尚可让您打听的吧？”周羽恍然大悟，那种“判死刑还要罪名”的俏皮话，根本就是尚可的风格。 “是啊，”萧教授大方承认了，“据说女孩已经不接他的电话，在网上也把尚可拉黑，他说，到现在都搞不清状况。” 周羽听得乐不可支，心里又替林扣扣可惜，机会来了，可他却要走了。 “老先生，您看，今天有最新鲜的鱼和虾！”老李买菜回来，怀里抱着两个看着挺重的泡沫箱。 “不错，鹏鹏要高兴了，不过买多了吧！”萧教授看了看箱子道。 “萧先生出差，回来正好经过一处鱼场，都是野生的，”老赵笑着回道：“里头有氧气泵，萧先生说可以养不少天。” “师兄回来了？”周羽眼睛顿时一亮，她还担心，走之前见不到萧子锋了。 “听说昨晚回的，刚才萧先生亲自把这两箱水产送过来，”老赵说到这里，却停了一下，小心地看了看萧教授，才又道：“我问他要不要来看看您和鹏鹏，他说今天校队有训练，有时间再来。” 萧教授目光落在两只箱子上，随后又移向棋盘，貌似随意地道：“你晚上多做一份红烧鱼，给他送过去，他们兄弟俩口味都一样。” “好嘞！”老李答得干脆，脚步带风地进了小楼。 周羽笑着瞧向萧教授，今天不枉她过来一趟，看来萧教授的态度，又软了一点点。 萧教授抬眼，问了一句：“周羽，中午留下来吃饭？” “不啦，我妈和席溪都在家等我。”周羽已经坐不住了，她现在得去一趟校队。 “对了，那个女孩叫席溪，”萧教授这下笑了起来，“回头你在她跟前，帮尚可说句好话，咱们就当成人之美了？” “这个嘛，”周羽眼睛眨了眨,“我问问她吧，不过尚可太花心，配不上我们席溪。” 用手点点周羽，萧教授好笑地道：“看来尚可这回阻力大了!” “我输了，”一盘棋结束，周羽站了起来，“萧教授，我现在去校队，和……大家道个别。” “好，等你下次回来，一定和小林到家里吃饭。昨晚他来我们这儿，鹏鹏被小林带得，多吃了一碗。那小子好胃口！”萧教授笑道。 都快要出院子了，周羽心里一动，感觉有什么话还没说，索性又走了回来，站到萧教授面前。 “这孩子，又怎么了？”萧教授有些诧异问道。 “那个……”周羽稍稍有点胆怯，“我说了，您不生气哦！” 瞧着周羽，萧教授笑了起来：“你说吧！” “萧教授，您生师兄的气，是不是有一点点消了？”周羽小心地问道。 萧教授表情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就说嘛，您是最宽宏大量的，体院所有的教授里，我最崇拜的就是您！”周羽不敢多说，送出一个彩虹屁，转身就跑。 瞧着周羽的背影，萧教授先是微微摇了摇头，随即笑着叹了口气。 带着鹏鹏走进客厅，萧教授坐到落地窗后的躺椅上，目光望向了小院里那一丛正在盛放中的蔷薇。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六章 妈宝男 锦城机场A区一家航司值机口，周羽和席溪办完行李托运手续，两人手拉着手，走到一处饮料机前。 “尚可好像不死心哎，连萧教授都被他请出来，让我在你面前，帮尚可说好话。”周羽为席溪挑了一杯酸梅汁，递到她手里。 “所以，你现在要说好话了？”席溪笑问。 周羽耸了耸肩，从出货口拿出两瓶矿泉水，小跑着给不远处的乔芳和郭炳辉送了过去。 等周羽再回来，席溪将一瓶刚从饮料机里取出的乌龙茶递给她，道：“别说好话了，你最该骂死他的。我本来以为，这人就是嘴坏一点，做人还算知道轻重，没想到高看了他，三十多岁的人，还没林扣扣靠谱。” 周羽正拧着瓶盖，这下差点喷笑出来，没想到林扣扣会被席溪拿来跟尚可做比较。可惜他不知磨蹭什么，到现在没过来，要不然听到席溪夸奖，一定开心死了。 不过，周羽马上反应过来：“为什么我要骂死尚可，他又做了什么坏事，你跟我说说啊？” 瞟了一眼周羽，席溪笑了笑：“就是他在我面前说你坏话。” 早知道尚可的臭德性，周羽气道：“分手就对了，反正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俩不合适。” “你眼光真准。”席溪说了一句，将脸侧向旁边。 也是无意之中，正喝着水的周羽，看到了席溪脸上转瞬即逝的怅然，心里“怦”地一跳。 “不会……你真喜欢上他了吧？”周羽小心地问道。 “怎么可能？”席溪回过头，干脆岔开话题，“对了，后来有没有当面跟萧子锋告别？” “算是吧！”周羽叹了口气，一次……挺让人失望的告别。 “说了些什么？”席溪追问。 周羽仰头想了想。从萧家小楼出来，她匆匆赶到校队,总算找到了正带着队员训练的萧子锋。 好不容易等萧子锋那边结束，周羽走上前。 之后的对话是—— 萧子锋：“今天的飞机？” 周羽：“嗯。” 萧子锋：“路上小心。” 周羽：“知道了。” 来回也就四句，萧子锋像有什么急事，把工作交给旁边的其他教练，匆匆出了球馆。周羽想要说一声“再见”，他似乎都没时间听。 萧子锋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周羽不是第一次见到，也不是第一次陷入迷惑。 “师兄吧，哪儿都挺好的，就是……”周羽忍不住吐槽起来，“就是特别容易生气，莫名其妙地不高兴，然后跟你拉开距离，也不说什么原因！” 原本周羽以为，席溪会被逗得前仰后合，然后跟着她说几句。可席溪却只是淡淡一笑：“你大概想多了，他不会躲着你！” “就是躲了呀，我感觉得出来，以前也发作过一次。”周羽嘟了嘟嘴，加入南华俱乐部这么高兴的事，好像就因为萧子锋突然而来的不高兴，搞得她也高兴不起来了。 “发作……你就这么形容萧子锋，”席溪被逗笑，揽住周羽肩膀，“走了，那边已经开始排队。” 离乔芳和郭炳辉几步之遥，周羽突然停住。 “怎么啦？”席溪随口问道。 “如果……真喜欢那个人，你用不着因为我，跟他分手。”周羽犹豫地道。 不管怎么样，周羽都希望席溪开心。虽然周羽依旧觉得，尚可一点都配不上她。 “瞎操什么心，”席溪朝着正望过来的乔芳和郭炳辉招了招手，一脸自信地道：“总会有人在某个地方等我，我可用不着将就！” 候机大厅的安检口外，长长的队伍已经开始往前移动。 等在最后的周羽转过头，竟发现非要替她拎着球袋的郭炳辉鬓角，又添了不少白发，心里不由一酸，伸出胳膊，主动地抱了抱他。 “这孩子……”郭炳辉拍拍周羽后背，放开她，感慨了一句，“一转眼就那么大了，也终于要飞了。” “您好好保重身体，不许喝酒，也不许太累，饮食一定要注意，”周羽忍不住又叮嘱了起来：“药必须按时吃，我看过了，够用到我下个月回来。还有胰岛素针，一次都不能忘。再过几个月，我回来陪您复查……” “都快走了，就知道说这个，成心给我添堵啊！”郭炳辉口中抱怨，可看周羽的眼神，却满是不舍。 “别以为我不在了，就管不着您，还有我妈和席溪呢，连徐阿姨和冯教练，我都拜托过了，大家伙会严格监督您的，”周羽怕当着郭炳辉的面哭出来，咽了咽口水，又嘱咐：“我跟林扣扣合伙给您买的智能手机，也赶紧学会，咱们天天就能在网上见了。” 没等郭炳辉开口，站在周羽前面的乔芳，回头训了一句：“什么叫‘不在了’，多大的人了，在长辈面前信口开河!” 知道自己失言，周羽吐了吐舌头，没敢瞧正瞪着她的乔芳。倒是席溪在旁边，看着都快笑死了。 “别管我的事了，你在那边好好训练，这回换了新环境，什么都要靠你自己，要学会适应，”郭炳辉说到这儿，又笑道：“话说回来，你师叔那边肯定都打过招呼，应该安排得差不多了。” 席溪咳了一嗓子，等郭炳辉看过去，她却状若无意地望向天花板。 “哟，”郭炳辉眼睛闪了闪，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上浮起一丝讪笑，随后颇为夸张地摆了摆手,“反正这回你妈跟过去，那边什么情况，她看一看，心里就有底了。等我忙完，也去瞧瞧你和扣扣。我可不坐飞机，高铁又快又好。” “师父！”林扣扣的喊声在不远处响起。 众人一齐转头，瞧着林扣扣拎了个包，飞奔过来。 郭炳辉迎上去几步，问：“你爸妈没送你？” 林扣扣呵呵直乐，有意无意地拿眼朝席溪瞅了瞅：“又不是三岁小孩上幼儿园，还用得着爸妈送啊，拿好行李，我一个人就出来了！” 这话说得，周羽面上有点挂不住，澄清一句：“不是我要我妈送的。” 郭炳辉笑起来：“扣扣是男孩，女孩子出远门，大人们总归不放心。” “死小子，你跑得挺快，累死我们了！”有人气喘吁吁冲过来，从后面拍了林扣扣脑袋一下。 林扣扣看着来人，一脸惊讶：“爸，您怎么过来了!” “我和你妈商量过，一块送你去蓉城，机票早买好了！”林爸爸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登机牌。 “林扣扣，你刚才笑话谁呢？”席溪立马在旁边调侃一句。 眼见着，林扣扣的脸，瞬间胀得通红。 进了候机厅，林家父母跟乔芳聊得投机，林扣扣一脸烦躁，拉着周羽特意坐远了一点。 “真服了你，”周羽趁机取笑林扣扣，“你这可是大阵仗，小时候上幼儿园，也是全家总动员吧？” 林扣扣诉苦道：“别提了，就为了甩开他们，我声东击西，一直说要坐高铁去蓉城。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怎么就被他们查到航班号了！” 说到这儿，林扣扣越发懊恼：“都让席溪看到了。” 周羽捂着嘴直乐，倒是林扣扣瞧了她半天，问：“席溪真的跟尚可分手了？” “应该是……吧？”周羽稍有些迟疑。 虽然席溪否认喜欢尚可，可周羽还是有点疑惑。 “你说，”林扣扣挨近了周羽，“我现在打电话向她表白，合适吗？” 周羽赶紧摇头：“开什么玩笑，现在不是时候，而且要表白，也要当着席溪的面。” 揉了揉鼻子，林扣扣泄气地道：“我今天本来提前出发的，都打算好了。在机场等着你们，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向她表白。” “骗谁呢，都登机了，你才赶到！”周羽不以为然。 “真够倒霉的，我打的那车半道趴窝，老天都在跟我作对！”林扣扣悻悻地道。 说到这儿，他又往对面看了一眼：“然后就是我爸妈偷偷跟过来，今天全搞砸了，席溪这下认定了，我就是个妈宝男。” 周羽没再笑话林扣扣，反而同情地看了看他。好像林扣扣运气是有点背，上一次想跟席溪表白，也是晚了一步。 放在周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上面的号码，周羽“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道目光射向她，周羽立刻接收到，原本要放到耳边的手机，此时只敢握在掌心里。 等乔芳又转过头，周羽慢慢往旁边挪几个位置，一点点地和对面的长辈们拉大距离。等挪到过道边上了，周羽一下站起，走到远一点的玻璃墙后。 “谁的电话，席溪吗？”林扣扣居然跟了过来。 “不是，”周羽摇头，低声道：“是师兄。” “老萧啊，让我说两句！”林扣扣扯着大嗓门，把周羽吓了一跳，急忙往乔芳那边看过去。此刻她正在跟林妈妈说着话，好像没注意到这边。 即便如此，周羽又心虚地往远处移了几步，直到站在一面对向停机坪的玻璃墙后。 林扣扣倒误会了，以为周羽要避开他，嘀咕一句：“小气！”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七章 都是狠人 “给你接啊！”为表示自己不小气，周羽将手机递到林扣扣面前。 这么长时间没按接听键，电话早已经断了。 林扣扣傲娇地一撇嘴：“干嘛呀，我自己又不是没手机。” 瞧着林扣扣转身去了近处一间书店，周羽重新拿起电话。 正当周羽打算回拨时，萧子锋的号码，又在她手机屏幕上闪了起来。 这回再不敢拖延，周羽立刻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便听到萧子锋在那边问：“刚才是林扣扣？” 不知道是不是有段时间没听到萧子锋声音，周羽莫名地有点紧张，居然没说出话来。 “还没上飞机？”萧子锋又问。 “在等着登机，”周羽总算回过神，赶紧把刚才的问题补答了一下：“是林扣扣在旁边，不过他现在进书店了。” “最近几天，我都比较忙，你的信息，我看到了，就是……没时间回，”萧子锋先解释了一句，随即问,“你妈妈在？” “我妈离得远着呢！”想到师兄跟她妈妈吵的这一架，周羽也挺无奈，道：“师兄，我知道您和我妈都是为我好，听席溪说，你们俩闹了不愉快，这怎么说呢……” 周羽为难了，这事也没谁对谁错，她站哪头都不好。 萧子锋貌似无意地问道：“席溪告诉过你，我和乔教练为了什么争执？” “是不是关于我去不去南华俱乐部的事啊，她也没说清楚。”周羽迟疑地回答。 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萧子锋道：“就这样吧，你当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去问你妈妈。” 周羽按捺不住好奇心，便笑着问道：“感觉有点神秘，师兄，要不您跟我说吧？” “不是多严重的事，”萧子锋在那边也笑了一声，“对了，南华那边，由一位陆教练主管你和林扣扣的日常训练。她今天会到机场接你们。我把你的手机号码给她了，到时候陆教练会联系你们。让你妈放心，陆教练脾气很好，不过她训练也十分严格。时间长了，你应该会知道，她和你师傅性格挺像。” “嗯，到了那边，我和林扣扣一定好好训练，不给师兄还有咱们校队丢脸。”周羽立刻回道，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没意识到，萧子锋在电话那边看不见。 “那……”萧子锋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周羽等了半天，很希望萧子锋能多说几句。以后大家不在一个城市，萧子锋那么忙，下一次通上电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萧子锋又开了口，“最近队里发现一个混双苗子，条件非常不错，想把她招进来。不过校队名额已经满了，所以你看看，可不可以暂时退出校队，给那女孩一个机会？” “啊？”周羽这下愣住了，还有这种操作啊？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再想别的办法，可以找卫青青和白莉帮忙，你们都有俱乐部合约，总会有地方打球。”萧子锋又继续说。 “不用找她们了，我就先退吧，没关系的。”周羽赶紧道，她当然不能让师兄为难。况且在周羽看来，萧子锋有难处，能第一个想到自己，那得是多信任她啊！ “周羽，谢谢你！”萧子锋像是松了口气。 “不要紧的！”周羽的脸不由红起来，低头看着自己脚尖。 电话两端的人，一时间都没再开口，也没想要挂电话。 直到萧子锋打破了沉默：“你说过，想要实现你爸爸的心愿，现在平台已经搭好，我在这里，祝愿你不负梦想，展翅高飞。” “师兄，”周羽突然想说说心里话，“我的想法……好像已经变了！” “什么想法？”萧子锋稍有些诧异。 “是这样啦，我的目标还是要拿世界冠军，让天上的爸爸和辉辉都看见；要挣很多很多奖金，买一辆师父盼了好久的车，如果可以，再买一套大大的房子，最好上下两层的，以后等师父老了，让他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变的。”周羽笑着说道。 “然后呢？”萧子锋问道。 “然后，”周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打多久，可不管多久，这一次，我要好好地享受比赛。让自己成为真正优秀的运动员，让周羽这个名字，像我妈和师兄一样，几年、几十年后，别人提起，还能记得，这个人曾经打球很厉害，并且拼起来，不要命的！” 萧子锋：“……” “所以，师兄，我一直想谢谢您，当初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是您把我拉了回来。其实那会儿，我真得很迷茫，完全搞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好吧，除了打球，我别的地方都挺傻的，席溪总这么说。”周羽说到这里，有些羞涩地笑起来。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萧子锋发自内心地道。 这个将他从过去的感情泥沼里拯救出来，为他和原生家庭重新联结起纽带，让他终于对自己的未来不仅不再恐惧，甚至燃起希望的女孩，在萧子锋心里，不只用聪明可以形容。 周羽眨了眨眼睛：“除了总觉得我比谁都厉害的师父，师兄是唯一这么夸我的！” 电话那边顿了许久,周羽才又听到萧子锋的声音：“周羽，我不是说笑话。” “好吧，我会加油！”周羽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后又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没说。 “师兄，对不起啊！” “为什么跟我道歉？” “我发了好几天信息，师兄都不回，然后我今天到校队，师兄没跟我说几句就走了，我以为……您不想理我了，心里还有点埋怨，”周羽说到这里，傻劲真又犯了，直言不讳地道：“我觉得师兄有时候吧，心思挺难猜的。” “知道了，我以后能改就改。” “我就随便说说。” “……好。” 下午六点，一架开往蓉城的飞机从锦城机场腾空而起，没一会，便消失在云层之后。 锦城体院一间教师公寓，萧子锋趴在阳台栏杆上，拿着已经挂断许久的电话，凝神望着天空，嘴角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一只手从后面拍拍萧子锋肩膀，萧子锋略侧了侧头。 “刚才就看你在阳台边上站着，有点吓人啊！”尚可呵呵笑着，挤到萧子锋旁边。 “来了？”萧子微一皱眉。 “你这是笑还是哭啊，有什么不高兴，就说出来，”尚可打量着萧子锋，“这样，咱们打一场球，要不练拳，我让你随便出气，行不行？” 萧子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想多了！” “真没事？”尚可看了看已转身回到屋里的萧子锋，一百个不信。 “周羽走了。”尚可这话说得故意。 萧子锋表情平静，走到屋角的酒柜边，拿了瓶红酒和两只杯子，慢条斯理地倒起了酒。 “都被棒打鸳鸯了，你还这么冷静，机器人吧？”尚可走了过来。 “你来找我不痛快的？”萧子锋轻晃了晃酒杯，放在鼻间闻了闻。 “狗咬吕洞宾，”尚可嚷了一声，随后看看萧子锋，又嘿嘿笑道：“这样吧，拿上酒，咱们一块到老爷子那儿，坐到你家客厅里，一边喝酒，一边让鹏鹏弹几支小曲儿，比在这儿干喝惬意。” “我爸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我就登堂入室，你觉得合适？”萧子锋上下看看尚可，“我发现，你坑我，都坑上瘾了？” “对不住啊，”尚可立马心虚，“我哪想得到，周羽她妈妈那位朋友这么精明，我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就被她抓到把柄，都后悔死我了。以后我再不跟那帮老阿姨打交道，个个都跟神乎其神，哪能玩得过她们！” “你跟席溪彻底黄了？”萧子锋总算拿正眼看了看尚可。 “嘲笑我呢？”尚可脸一挂，眯眼看看萧子锋，见他不为所动，便自怨自艾地叹了口气，“想笑话我是吧？随便，那位也是奇葩，为了闺蜜，把我给踹了，见过这么夸张的事吗！” “我早就说了，席溪那样的性格，你根本驾驭不了，还是放手吧！”萧子锋道。 “凭什么放手，老子混到这把岁数，头一回被甩，奇耻大辱！”尚可不服，冲着萧子锋道，“咱俩难兄难弟，谁都别笑谁。乔阿姨眼光也太高了，你这样的都不放眼里。我等着瞧，周羽以后能挑到什么样的货。” 萧子锋皱皱眉头：“这事跟周羽无关，你要敢乱说，现在就给我走人！” 尚可呵呵笑起来：“明白，你跟我一样，不那么容易死心。” “管好你的嘴！”萧子锋瞪了尚可一眼，走到客厅东面的墙边，取下一只挂在那儿的球拍，拿在手里转了转。 “哎，那天你说的是气话吧，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尚可腆着脸问。 萧子锋没回应，又从墙上挑了只拍子，扔给尚可：“不喝了，出去打场球，你要再输，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我怎么遇上的都是狠人！”尚可嘟囔了一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死鸭子嘴硬 到达蓉城的第一个晚上， 周羽没有回南华俱乐部安排的宿舍，而是陪着乔芳住在酒店。 头发还湿漉漉的周羽从浴室出来，发现乔芳已经躺到靠窗的床上，床边台灯关了，人似乎已经睡着。 周羽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踮起脚，伸头看看乔芳。 “明天不是要做体能测试吗，早点休息！”乔芳突然出了声，原来她还醒着。 “哦！”周羽忙应道，便打算回自己床上，乖乖躺倒。 大概周羽转身的幅度大了点，发丝上的水，不免甩出去几滴。 乔芳摸了摸自己的脸，顺手拧开灯，抬起身对周羽责备道：“洗完头发，吹干了才能睡。” 周羽都坐到床上了，一下蹦了起来，起身跑进浴室，找到风筒，吹起了头发。 没一会，乔芳也走过来，拿过了周羽手里的风筒。 这种母女之间不经意的亲密，随着周羽长大，已经远去了好多年。周羽情不自禁地闭起眼睛，感受着乔芳的手撩动她发丝时的温柔。 “妈，您回去以后，会想我吧?”周羽话一出口，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说我想不想？”乔芳反问。 没料到乔芳会这么说，周羽开心得不行，恃宠生骄地道：“那您还舍得放我过来？” 这一句，乔芳没有回应。 周羽心里开始蠢蠢欲动。她当然知道，乔芳根本不希望她打职业赛，既是因为知道其中艰辛，也是不想她再遇上范林这类的人。不过，这一次乔芳突然松了口，甚至亲自将她送过来，周羽到现在还摸不着头脑。 “妈，我真的不怕吃苦，”周羽想到下午在机场，跟萧子锋说出的那些想法，好像没理由，不向自己妈妈吐露，“我喜欢羽毛球，喜欢挥动球拍，看着球在我眼前飞起的瞬间；喜欢遇到强手时的紧张刺激；喜欢打到最后，就算快没力气，也不肯认输的坚持；只有在赛场上，我才能找到自信和力量。” 周羽说着，不停地看向镜子里的乔芳。 乔芳关掉风筒，拿过梳子，替周羽梳起已经吹干的长发。 周羽盯着乔芳的唇角，一会觉得她笑了，一会又疑惑自己看错。 “妈，我说得……对吗？”周羽小心问道。 “是萧子锋教你这么说的？”乔芳淡淡地反问。 周羽：“……” “上飞机前，他给你打电话了？”乔芳又问一句。 知道瞒不住乔芳，周羽点了点头：“师兄让我抓住机会，好好打球。” 乔芳这回真笑了，可周羽感觉，她这笑容里，有一些别的东西。 “他……”乔芳只说了一个字，却没有继续往下，而是转身回了房间。 “要一个人照顾自己了，不能老这么马虎，湿着头发不许睡觉，以后会得偏头痛。”房间的灯重新暗下，等母女俩躺到各自床上，乔芳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周羽乖巧地回道，她能感觉到，乔芳心情又不好了。也不知道她妈妈和师兄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真是愁死人了！ “陆教练以前是打女双的，你徐阿姨还认识她，说她做事认真，为人也和气，你好好跟着她。”乔芳道。 黑黢黢的房间里，周羽借着外面的月光，看着另一张床上，背对着自己的乔芳。 “妈妈过一段时间会办退休，以后有空，我就过来看你。”乔芳又说了一句。 “您不是不放心体校那些孩子吗？”周羽不解地问，心里却挺高兴，乔芳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再不放心，也有要放手的一天，”乔芳回道：“小羽，妈妈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不过这些年，我在你身上付出的时间太少，再不弥补，以后大概没机会了。” 听到这几句，周羽眼圈不由一热，索性爬起，挤到了乔芳的床上。 “不想睡啦？”乔芳伸手，朝后拍了周羽一下。 “妈，”周羽将脸埋在乔芳的后背上，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喃喃地道：“小时候妈妈都喜欢搂着辉辉，我只能这么靠着妈妈睡。” “谁说的，”乔芳侧了侧头，“你从小就比辉辉凶，每次睡觉，连推带搡地把他踢得老远，非往我怀里钻，哪回你不是在我怀里醒过来的，自己记不得了！” 周羽吃地笑了出来：“我为什么不记得啊！” “你和辉辉……都是爸爸妈妈心里的宝贝。”乔芳说完这一句，便是长久的沉默。 “妈妈……”周羽搂住了乔芳，后悔这时候提到辉辉，惹乔芳伤心了。 乔芳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后，道：“小羽，妈妈对你的期待并不高，不是觉得你不行，而是，女孩子……平平安安就好。在我设想里，你应该把大学念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遇上一位和你各方面都合适的年轻人，建立温暖的小家庭。” 周羽抬起头，道：“妈，您说的那样是挺好。不过我想先努力几年，就算不为了爸妈和辉辉，也为了我自己，不留下人生遗憾。” “又是萧子锋教你的？”乔芳声音稍有些不悦，“他倒是事业成功，你问问萧子锋，有没有人生遗憾。” 周羽到底还是劝了一句：“妈，不要生萧师兄的气，你们都是在为我考虑，可后面的路，最后还得我自己走。” 乔芳怔了一下，转头看向周羽：“他给你灌输了些什么？” 被乔芳一下问住，周羽张了张嘴，不敢回答。 乔芳翻了个身，又背向了周羽。 “师兄没有灌输我什么，也从没说妈妈的坏话。”周羽又往乔芳那边凑了凑。 “睡吧，不困吗？”乔芳应该是不想再谈下去了。 周羽顿了半天，却没有听话地回到自己床上，厚着脸皮抱住乔芳的腰，母女俩到底还是挤在一块睡了。 次日南华俱乐部的早会，周羽和林扣扣被主教练介绍给队友，再由陆教练领着熟悉过环境之后，便开始了体能测试。 按照趁着训练空隙，过来瞧热闹的冯叙的说法，体能测试是南华俱乐部进门的杀威棒。挺过来的，第一步就站稳了；挺不过去的，一般在这儿混不到几天，就自己灰溜溜走人。 周羽看了陆教练给他们的体能测试项目表，包括身体质量指数测试、坐位体前屈、深蹲以及相对力量、腹肌和背肌耐力，以及3000米跑等。看着都是平常的训练项目，可上面的评分标准实在严苛，并不那么容易过关。尤其是，还要在两天内完成测试。 大概看他们是新来的，早上项目安排得不算多，测过身体质量指数，周羽和林扣扣只做了坐位体前屈、垂直纵深跳、冲刺30米三项，周羽顺利过关，林扣扣虽然踩着线，最后也过去了。 中午休息，林扣扣立马跟上冯叙，要去同队友们混个脸熟。周羽换好衣服，饭也顾不上吃，赶紧去办自己的事。 一出训练馆，周羽径直往俱乐部大门走。乔芳住的辉悦酒店在俱乐部的北面，直接距离不算远，可要去那，得绕好长一段路。 就在这时，有人在后面叫了一声：“周羽，吃饭了，你去哪儿！” 周羽回头，看着卫青青跑了过来。 “我有事，不吃了，”周羽回道：“我妈中午搭高铁回锦城，我去送她。” “你妈妈来了呀，是住在辉悦吧？”卫青青笑着问了句，随即道：“走吧，我带你从餐厅那边穿过去，有个小北门，十分钟就能到辉悦。” 周羽立刻点头，卫青青一把挽着她胳膊，两个人一块掉了个方向。 “萧指导怎么不来送你？”走了几步，卫青青问道。 “哪儿呀！”周羽被问得有点不好意思，难道大家都像林扣扣一样，认为萧子锋那么偏心她呀？ 卫青青转头打量周羽一眼，似乎忍着笑。 “你笑什么呀？”周羽无奈地问。 “我知道了，你妈要送你，萧指导就不方便过来了。”卫青青打趣了一句。 “没有这事！”周羽赶紧摇头。 卫青青眼睛闪了闪，凑近周羽问道：“你和萧指导的事儿，你妈知道了吗？” 周羽一怔，脱口道：“说什么呢！” 卫青青伸手在周羽肩膀上拍了一下：“都到这份上了，还死鸭子嘴硬，其实大家早就知道了。” 周羽越听越不对劲，干脆站住，问道：“知道什么呀？”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城府太深 “周羽，我一直觉得你挺实在的，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卫青青说到这里，想了想道：“你真的决定退出校队了？” 周羽还在懵着，听到卫青青这么问，不由点了点头。 “你们二位这处境，确实不容易。开始的时候，他们说你和萧指导在谈恋爱，我也半信半疑。这下你主动退出校队，成全了萧指导。我相信了，你们是真爱。”卫青青又笑了起来。 “什么啊！”周羽嗫嚅着道，心底开始发慌。 她那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小秘密，被人看出来了？ 问题是，谈恋爱…… 怎么突然冒出这种说法？ “你们还挺能保密的，要不是那次你在山上迷路，萧指导紧张到……就跟丢了魂一样，大家伙还不知道你们这一出，”卫青青瞧着周羽，后面的话就是开玩笑，“其实像萧指导这样的，体院喜欢他的女老师还有女学生可不少，没想到被你拔得头筹。这次算你跑得快，再晚一步，等事情传出去，你不定要被萧指导那帮锋蜜们骂死！” 周羽傻眼，她就是蜂蜜啊！ “没有的事，真的！”周羽这才反应过来，要坚决否认。 居然跟萧子锋传了……绯闻，周羽心情十分复杂，一时倒觉得是自己那次迷路，连累到了萧子锋。 虽然也听林扣扣说过，她出事那会，萧子锋不但着急死了，还冲着林扣扣发火。不过周羽始终认为，那是因为师兄的责任心。要是因此给萧子锋带来麻烦，真是她的罪过了! 正当周羽在心里嘀咕，以后怎么好意思见萧子锋时，卫青青又道：“放心吧，秦教练叮嘱过大家，毕竟萧指导现在和你还是师生关系，传扬出去对你们影响都不好，所以我们会保持沉默，直到你们自己觉得合适，正式对外宣布。” “我……”周羽这下百口莫辩了，支吾半天，这时候还有心思问道：“林扣扣也知道？” “差不多吧，不过申宏警告过他，他要是敢大嘴巴，就是跟校队大家伙反目成仇！”话说到这儿，卫青青捂嘴直笑。 瞧着卫青青，周羽都不知道，此刻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了。 蓉城高铁站，从出了俱乐部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周羽坐在候车室，捧着乔芳特意为她买来当午餐的寿司，机械地在那吃着。 乔芳看了看手表，说了句：“不用陪我了，吃完就回去，第一天进俱乐部，别让人觉得你散漫。” 周羽完全没听到乔芳在说什么，拧着眉头，还在想卫青青刚跟她说的那些，连寿司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头一回，周羽发现自己傻得可以，别人都传了好久的事，她居然蒙在鼓里，真是丢脸死了！ “怎么了？”见周羽不回答，乔芳又问一遍。 周羽猛地回过神，转过头，呆呆地看向自己妈妈，嘴里还在咀嚼着。 “是不是萧子锋又给你打电话，他说了什么？”乔芳冷不丁问道。 这下，周羽如芒在背，连自己妈妈都知道……绯闻了? “别吃了！”乔芳看着周羽堵了满嘴的寿司，还睁大眼瞧着她，不由摇了摇头，将周羽手中的寿司盒拿了过去，又从包里拿出自己水杯，递给周羽。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寿司就水咽下去，周羽长叹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乔芳问道。 周羽摇了摇头，她哪知道什么开始，这会儿没谁比她更糊涂。 注视了周羽片刻，乔芳拿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嘴，问道：“真不急着回去？” 周羽嗯了一声，回过神，她得跟乔芳解释一下，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要误会萧师兄。 然而，乔芳却换了话题：“妈妈想跟你讲讲……你姨妈的事，想听吗？” 周羽看向乔芳，那个她未曾谋过面的姨妈，乔芳很少提起。对于这位早逝的长辈，周羽几乎一无所知。可这么尴尬的时候提到姨妈，周羽不太明白乔芳的意思。 “乔媛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她能坚强一点，咬咬牙撑下去，或许人生会有反转。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她那么年轻就走了。”乔芳说着话，头微微地低垂着。 “你的性格很像你姨妈，单纯幼稚、不知人心险恶、对谁都不设防。你师父当年开我和你姨妈玩笑，说我们姐妹掉了个儿，我像姐姐，她更像妹妹。因为有什么事，总是我来拿主意。”乔芳说到这里，看着神情，已经陷入了回忆。 周羽看过姨妈的照片，她长得真好看，笑容起来好温柔，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进国家队的时候，乔媛刚大学毕业，我那会儿的教练挺帮忙，替她找了一份当时很让人羡慕的外企工作。我和她都很忙，很久才能见一面。有一天，乔媛突然打来电话，说她要结婚了，对方就是我教练的儿子，”乔芳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带了一丝痛楚，“乔媛说，是李教练给介绍的，他儿子条件不错，做很大的生意。” “他们后来结婚了吗？”周羽忍不住问道。 “结了，尽管那个男人比她大了十多岁，社会经历复杂，两个人经常说不到一块。乔媛还是欣然接受了这段婚姻。这也是她唯一的一次，没有问我的意见。” 乔芳拿起手中水杯，喝了一口，又继续道：“乔媛这么着急结婚，是因为你外公外婆很早过世，只有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所以她一直渴望有个家。我当时也觉得，李教练的儿子算是知根知底，大概也不错，可没想到，一念之差，便毁了我的亲姐姐。” 转过头，乔芳看向周羽，就像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婚后不久，那人恶劣的一面便暴露出来。性格暴躁，用情不专，对家庭没有责任感，不知道尊重自己的妻子。乔媛后来才知道，那人是岁数太大，再不结婚，会影响到事业，才随便挑了一个。而他们家看上乔媛，不过是认为她岁数小，性格软弱，容易拿捏。” 周羽小心翼翼地看着乔芳，隐隐猜出了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乔芳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周羽的手握进自己掌心，“我本不愿意让你知道那么多残酷的现实。你姨妈曾经提出过离婚，然而他们家认为，这样会伤及家族名誉，便以我的前途为要挟。李教练的讲法是，如果乔媛坚持离婚，他有办法，让我连奥运选拔赛都参加不了，而在当时，那意味着我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为了让你姨妈继续忍气吞声。” 听到这里，周羽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而此时乔芳眼里，已经闪出晶莹的泪光：“她傻透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直到一个凄风冷雨的夜晚，乔媛一脸绝望地敲开我宿舍的门，当时，她身上遍体鳞伤。” “然后呢？”周羽伸出手，心疼地轻抚着乔芳的后背。 “第二天，那一家人便找到我这儿，”乔芳哽咽了一下，“我当时说得很明白，就算不打球了，也要让乔媛和那人离婚。可最终，你姨妈还是跟着他们回去了。我之后去探望她，那家人甚至不让我进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人生那么讽刺，就算我拿到过世界冠军，还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亲人。” 周羽能感觉到乔芳说到最后一句，身体开始打起了哆嗦。 “最后你师父找了几个当警察的朋友，到底还是把乔媛从李家带了出来，然后将她送回老家的乡下。再回到队里，我递上了两封信，一封是退役申请，另一封举报将我培养起来的李教练，”话说到这里，乔芳的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我拿出全部积蓄，请了最好的律师。乔媛的离婚官司并不难解决，因为那个男人生意越做越大，名声不能受损，而我的冠军身份，居然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坏人都没有报应吗？”周羽天真地问道。 “李教练因为行为不端，受到对于他来说，算是很严重的处分，不过最后也安度了晚年，至于那个人……”乔芳冷笑了一声。 周羽：“……” “半年之后，就算离了婚，你姨妈依旧抑郁而终，一切就此结束。”乔芳看向周羽。 周羽惊愕，没想到她的一位亲人，经历了如此痛苦的人生。 “好吧，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乔芳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席溪一直说，是萧子锋一厢情愿，可我知道，你这么傻的孩子，怎么能逃出他的手掌心。我承认，萧子锋帮了你很多，但他并非全无所求。这个人城府太深了，做事情步步为营，我都败在他的手下。他现在可能喜欢你，但如果有一天不喜欢了……妈妈不希望，悲剧再次发生在你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妈……”周羽目瞪口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章 我拭目以待 下午的测试，周羽完全不在状态。引体向上掉下器械，2000米圆功仪超时1分多钟。本来周羽还准备上攀爬机，却被陆教练拦住。大概人家也看出来了，她今天有心无力，再做多少项目，也是完不成。 与周羽相反，林扣扣劲头倒起来了。无论引体向上还是圆功仪都顺利过关。深蹲和卧推相对力量更是做得漂亮，得来几位教练夸奖，把林扣扣得意得不行。 此时结束了攀爬机，林扣扣用毛巾擦着汗，走到坐在角落地上的周羽这边，弯下腰看了看她。 “不高兴啦，别在意，谁没个马失前蹄，”林扣扣笑嘻嘻地安慰周羽，“我打听过了，就算这次没过，下周也会安排补测，对你肯定是小Case。” 周羽没有吱声，甚至都没抬一抬眼。 林扣扣却一直在观察周羽神色，这时干脆坐到她旁边，像是防备被人听到，压低声音道：“真过不了，也没关系，走人也不能让你一个，到时候咱们回校队，没多大事！” “你不知道，我都退出校队了吗？”周羽突然开了口。 从看着乔芳走进检票口，周羽脑子就开始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想乔芳说的那些话，想萧子锋这些日子对她的林林总总。妈妈是真心怕她被人欺负，可萧子锋怎么看，也不是那种城府太深，步步为营的人。 内心挣扎了半天，周羽最后纠结在了，萧子锋到底为了什么原因，才劝她退出校队的。真如卫青青所说，是为了避嫌吗？可在周羽的认知里，萧子锋从来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啊！ “不就为避嫌吗，大家伙都知道。其实你真要回去，不信老萧敢拦着。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林扣扣很八卦地打听起来。 周羽转头瞧着林扣扣，越发觉得自己像童话里穿新衣的皇帝，这么久了，被人看得光光，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是看出周羽有点恹恹的，林扣扣乖觉地闭了嘴。两人就这么坐着，直到下午队里的训练结束。 出了训练馆，林扣扣原本要跟着大家伙一块去玩，都走出老远了，一回头，远远地看到周羽一个人往另外的方向踱。迟疑半天，跟众人招呼了声，林扣扣转身又去追周羽。 南华俱乐部南边的一处大足球场，不少人在那踢球，还有人围着操场跑步，看着挺热闹。 周羽独自在看台一处台阶上坐着，刚才从训练馆出来，周羽心口闷得要死，漫无目的地走了半天，才找到这里。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原本想要冷静一下的周羽，此刻脑子依旧乱糟糟。 一只袋子被塞进周羽怀里，周羽全无准备，猛一抬头，原来是林扣扣走了过来。 “你……不是出去玩了吗？”周羽的声音里，有一丝长久沉默之后的干涩。 “我是那种丢下朋友不管的人？”林扣扣说着，便坐到周羽后边的台阶上。 周羽转头看看林扣扣，将袋子放到旁边，从里面拿出一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掰了一半，递给林扣扣，问道：“叔叔阿姨还在酒店吧，你不去陪他们吗？” “我去看啥，那二位自己玩得不要太开心，用不着我当电灯泡。”林扣扣接过巧克力，扔进嘴里，便咯咯笑起来，这时探头看看周羽，“中午你说要去送乔阿姨，我看你还挺开心，回来就不对劲了，跟你妈吵架了？” “没有。”周羽否认。 林扣扣干脆挪到周羽旁边，小心地问道，“如果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你不许瞒着我。咱俩一块过来的，我答应过乔阿姨、师父和席溪，对了，还有老萧，一定会保护好你。反正出了任何事，都有我罩着你！” 冷不丁听林扣扣提到萧子锋，周羽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唇。 “快说呀？”林扣扣还在问。 “我……”周羽瞧了林扣扣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校队什么时候开始传我和萧……师兄的事？” 林扣扣眼珠子转了转，倒跟周羽解释起来：“知道归知道，师父那边，我可一直没跟他提，你看，我这人比尚可高尚多了吧？” “林扣扣，我和师兄根本没有你们想那些事，干嘛瞎猜啊？”周羽的失控，来得出其不意，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林扣扣明显被周羽吓到，愣了好几秒，才想起哄她：“没有就没有呗，别激动啊！” 周羽的眼泪，在林扣扣惊愕的注视下，夺眶而出。 “就是没有……”周羽只说了四个字，后面便泣不成声。 林扣扣彻底震惊了，愣怔地看着几乎刹那间哭得翻江倒海的周羽。 周羽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任由泪珠从指缝间蜿蜒。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崩溃了。 大概是太委屈了。 周羽委屈，根本没发生的事，会被林扣扣他们误解；委屈姨妈的悲剧，为什么会被妈妈套在她身上；更觉得委屈，她和萧师兄的相处，似乎回不到从前的无拘无束了。 “别哭了，都在瞧着咱们！”林扣扣手足无措地道，不远处已经有人朝着这边看过来。 “你走吧，我想安静一会！”周羽还在抽泣。 “我周姐，求你了，能不能歇一会，别人肯定以为我在欺负你，不信你瞧啊！”林扣扣又来了一句。 周羽扬起脸，这才发现，林扣扣没在开玩笑，已经有人走到了他们这边的看台下，正往上瞧着。 “没事，她闹点小脾气！”林扣扣还笑着跟人解释。 用手背抹了把泪，周羽打算离开，免得被人当成了风景。 “哭好了呀？”林扣扣看着周羽站起，问道。 周羽推了把林扣扣，从他面前挤了过去。 “你看，我也嘴笨，要不，你给老萧打电话，让他哄哄你？”林扣扣跟在周羽后面道。 “我再说一次，不要再提这事了！”周羽又愤怒起来，回过头瞪向林扣扣。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扣扣神色突然一变，伸手拉住周羽袖子，语气严肃地道：“是不是你根本对老萧没那个意思，他在搞那什么……权色交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咱们好歹同出一门，谁敢打你坏主意，老子跟他没完！” “你够了吧！”周羽一把扯出自己的袖子。 林扣扣打量着周羽，越发觉得自己看破了真相，又顾自嘀咕，“要是现在有人告诉我，席溪喜欢的人是我，我这时候肯定高兴地飞起。瞧你一脸的不情愿，还不敢说实话……我怎么早没想到，岂有此理，萧子锋居然是这种人，难怪他跟尚可能狼狈为奸！” 周羽刚才是纠结到痛哭，这时候是被林扣扣气得，又想哭了。 再不想理林扣扣，周羽抬脚跑下了台阶。 跟在周羽后面走了一段，看着她进了宿舍楼，林扣扣抓抓自己头发，拿出了手机。 席溪终于接起林扣扣的夺命连环Call，是在羽球理事会通气会结束之后。 手里还拿着录音笔，席溪走到记者会大厅外的走廊上，按下接听键。 “你怎么老不接电话？”林扣扣开口便抱怨了一句。 “在上班呢，”席溪随口问道：“什么事？” “周羽……怎么说呢，下午就不对劲了，刚才在我跟前哭了好一会，劝都劝不住。我现在头都大了，还得你出马。”林扣扣大声道。 席溪立马急了：“她为什么呀？” “死都不肯说，不过，”林扣扣趁机卖了个关子，“我差不多猜出来了！” 身后传来喧哗声。席溪回过头，原来是今天主持通气会的萧子锋刚从里面出来，一下被记者团团围住。 “席溪，快点！”一块来的摄影师急得直喊。 今天是羽球理事会宣布对惠英宁服用禁药做出处罚的日子。一年的禁赛期，算不上严惩，却足以确证，惠英宁的职业生涯存有污点。鉴于她曾红透文体两界，被视为媒体宠儿，自然引起各方关注。 到底还在工作时间，席溪说了一句：“我还有事，一会我给周羽打个电话。” 林扣扣话还没讲完，哪里肯罢休：“再说一句啊，根子在老萧那头。怪我以前想得简单了，以为两个人你情我愿。不过刚才感觉周羽的意思，她好像并不喜欢老萧，是老萧背地在给她施加压力……” 话说到这里，林扣扣“呀”地叫了出来，“难道老萧是以我和周羽加入南华为条件，逼着周羽做他女朋友，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下我也成了帮凶了！” “你想象力丰富了点，”席溪哭笑不得，回过头，看向正被人群簇拥着，在那发表谈话的萧子锋，“林扣扣，少编故事，萧子锋要听到你在背后这么说他，我敢保证，他能被你气吐了血！” “不是啊，刚才我一提到老萧，周羽就崩了，在那儿哭天抢地，从没见她这样子……”林扣扣看来已经认准萧子锋是反派了。 “她说了什么？”席溪又问。 “没说，光顾着哭了。”林扣扣又啧啧两声，“人心险恶啊！不行，明天我就带着周羽回去，周羽是我朋友，我绝不能坐视不管。” “行了，别再乱说了，萧子锋不是你想的那样。”没等林扣扣把电话讲完，席溪干脆挂机，实在是没工夫陪林扣扣唠磕。 举办通气会的金融中心大厦外的停车场，萧子锋和理事会的几位同事道过别，便准备上自己的车。 萧子锋正要打开车门，有电话打到了手机上。 看过号码，萧子锋将手机接了起来。 “萧先生，我是席溪，能不能打扰你几分钟，”一个女声在电话里道：“我就在你车后，关于周羽的事。” 萧子锋稍怔，转头往车后看了一眼。 隔着大约两条通道，一辆采访车停在那儿，席溪开门，从里面走了下来。 席溪一向利落，此刻站在萧子锋车边，并没有多少寒喧，直接问道：“萧先生，你跟周羽表白了？” 萧子锋难得反应迟钝了一下，瞧了席溪半天，摇头道：“没有，目前不是合适的时间。” “真的？”席溪又问。 “还需要我发誓？”萧子锋有些哭笑不得。 席溪略一点头，继续道：“周羽今天情绪不太对，似乎和萧先生有关。” 萧子锋又是一愣，随后的反应，便是拿出手机。 就在席溪看着他拨出号码的瞬间，萧子锋却又把电话挂了。 “麻烦你帮我问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萧子锋道。 “我问过了。”席溪回。 萧子锋直接问：“什么原因？” 席溪并没立刻说话，倒打量起了萧子锋。 周羽很小的时候，萧子锋便成了她心里，如同神一样的人物。虽然席溪不相信，世上有谁是完美无缺的。不过萧子锋还算差强人意，反正比尚可那个八公好得不要太多。而且，席溪看得出来，萧子锋维护周羽的那份心，比身为母亲的乔芳，也差不到哪儿去。 所以，对于乔芳一直阻拦两人在一起，席溪虽不敢置喙，不过从心底，实在无法苟同。席溪认为，就算萧子锋和周羽之间有不小的年龄差距，只要他们两个合得来，大家就该给予祝福。 在这一点上，席溪私以为乔芳有些偏执，虽然这么想，似乎不太尊重长辈。 刚才给周羽打电话，听她说了乔芳摊牌的事，席溪总算明白过来，乔芳的心结在哪儿。只能说萧子锋有点倒霉，谁能想到，周羽的姨妈遇人不淑，而那个渣男的某些特质，居然还跟萧子锋撞上了。 “周羽……”席溪斟酌了一下，道：“她对萧先生有好感，可能她一直不自知，不过现在知道了，周羽也正尽力消化这件事。” 本来想静观其变的席溪，到底改了主意，该推一把的，她就推吧！周羽是她最好的姐妹，席溪不希望，周羽像自己一样，总是一再错过。 明显可以看出，萧子锋的眼睛亮了起来。 “听说你让周羽退出了校队，”席溪耸了耸肩，“在这一点上，周羽可能有点……受骗的感觉。” “这是我答应乔教练的条件，你当时已在场，”萧子锋摸了摸额头，“这一点，我想得不周到。” “我跟她解释了，今天的情况是，乔阿姨正面跟她谈了萧先生的事，”席溪说到此处，倒笑了，“怎么说了，你们都还没开始，就被家长反对，周羽也是没经验，一时方寸大乱。” 萧子锋长长地吐了口气，没想到那小丫头藏得还挺深，要不是席溪过来挑明，他还一直忐忑，别忙到最后，发现自己不过一厢情愿。 “有些话，我也不能多说，”席溪看向萧子锋，朝他伸出手，“祝你好运，我们小羽是好女孩，不能不说，萧先生很有眼光。你们的未来，我拭目以待！” 和席溪轻握了一下，萧子锋到底笑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致胜绝招 转眼已到深秋，夜晚来得早了。 郭炳辉骑着周羽留给他的小粉，悠悠荡荡回到体校二宿舍时，路灯都已经亮起。 将车停到周羽家楼下车棚，郭炳辉转身往自家走，刚拐到主干道上，便听见身后响起汽车喇叭声。 郭炳辉下意识往旁边一让，又回头瞅了瞅，注意到一辆看着眼熟的车停在路边，不由站住。 没一会，萧子锋从车上下来，先是对郭炳辉点点头，随后走到后备箱那儿，提了两大袋东西出来。 郭炳辉家的厨房里，萧子锋早脱了身上西装，正将带过来的水果、蔬菜等等从袋子里取出来，分门别类地码放进冰箱。 “来就来吧，每次都带那么多东西。”郭炳辉站在边上瞧着，颇不好意思地道。 周羽走后，萧子锋经常过来探望郭炳辉，陪着他坐坐，聊一聊以前当运动员时的种种过往，聊一聊郭炳辉最近喜欢上的功夫茶，或者聊一聊最近圈子里发生的事，唯独……不聊周羽。 郭炳辉是刻意不提，萧子锋也知趣地保持沉默。 虽然欣赏萧子锋，可郭炳辉最疼的还是自己徒弟。他私下跟席溪打听过周羽的想法。话说周羽要没那个意思，郭炳辉倒不觉得多为难，反正他凡事都顺着徒弟的心意。然而现在问题就卡在，周羽对萧子锋有好感，而乔芳又绝对不肯同意这事。 没人知道，郭炳辉已经为此头疼好几个月了。 萧子锋阖上冰箱门，道：“炳哥，我在素餐馆定了外卖，六点半比赛直播开始，咱们就凑合一下？” “这叫凑合吗？我平常就下一碗荞麦面。你过来，我打牙祭了！”郭炳辉笑呵呵地道，心里却嘀咕，萧子锋还要留下来……看直播？ 今天是全国羽毛球锦标赛的混双决赛。比赛对阵的双方，一组是世界排名首位，同时也是赛会头号种子的方泉和施令仪；而另一组，就是郭炳辉那对宝贝徒弟——林扣扣和周羽。 话说和萧子锋一块看周羽比赛，郭炳辉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回头怎么聊？ 外卖到得挺快，没一会，两人的晚餐就“凑合”完了。 萧子锋到郭炳辉这儿，也不拘束，清理过餐桌，便到厨房烧水。 看着萧子锋忙前忙后，郭炳辉突然生出一种女婿上门，专来陪他这老丈人的感觉，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郭家客厅的茶几上，郭炳辉泡起了刚学会不久的功夫茶。按茶师父教的，先是用开水温壶，随后装茶、润茶，不厌其烦地走完十来道程序，最后，郭炳辉将一杯泛着清香的成品，放到萧子锋面前。 “炳哥的功夫茶，越来越有味道。”萧子锋品了一口，夸赞道。 “还是你有品味，老冯他们几个过来，每回都嫌我泡的茶太淡，说是跟白开水一样，倒是对这茶具羡慕得不得了，子锋，让你破费了。”郭炳辉说到这儿，不免又在心里瞎想，日后这两人要成了，回头这位孝顺是肯定的。要是把人带出去，他老郭面上不知多有光彩。 “也是朋友送的，不过是借花献佛，我哪有泡茶的耐心，就觉得您可能会喜欢。”萧子锋随口回道，这时看看时间差不多，便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打开。 郭炳辉这才想起还有比赛的事，心里开始打鼓，端起茶盏，余光偷偷打量起萧子锋。 下午郭炳辉接到萧子锋电话，说他晚上要过来，郭炳辉还以为人家坐坐就走，答应得干脆。早知道萧子锋是为了过来一块看比赛，郭炳辉晚上说什么，也找个不在家的借口。 乔芳如今把周羽看得有点紧。乔副校长的提前退休手续已经在办了，现在三不五时，她就去一趟蓉城。而今晚在锦城人民体育馆的比赛，以萧子锋羽球理事会秘书长的身份，自然要到场，乔芳肯定不会给他接近周羽的机会。 “你怎么不去现场？”郭炳辉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萧子锋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就这一笑，郭炳辉便会意了。看来怕乔芳的，不止他一个。 本来周羽也问过郭炳辉去不去现场，郭炳辉干脆利落地说不去了，只怕回头两强相遇，他被夹在中间。主要还是，乔芳不好得罪。 虽然到了六点半，直播已经开始，不过离比赛正式开场，还有一段时间。 此刻镜头对准的是演播室。现场解说员自以为妙语连珠地说了半天，随后卖了个关子，表示会有两位重量级嘉宾即将到达，和他一起担任本场比赛的解说。与此同时，屏幕上播放起了历年全国锦标赛的精彩瞬间。 萧子锋和郭炳辉都没说话，各自端着茶盏，聚精会神地瞧着其实并没有多少看点的电视。 谁都没想到，镜头一闪，居然出现萧子锋多年前登上全国锦标赛冠军领奖台的画面。 “子锋啊，那时候就风度翩翩了，精神小伙啊！”郭炳辉开了句玩笑。 “这是我拿到的第三个全国锦标赛冠军。”萧子锋记得很清楚。 屏幕下方打出了一行字幕，字有点小，郭炳辉看不太清楚，出于好奇，特意从沙发上起身，走近电视看了看。 “你那时也二十三啊，跟小羽这会儿一样大。”郭炳辉惊讶地看向萧子锋。 话一出口，郭炳辉先是怔了怔，随即笑了出来。 萧子锋也笑，男人之间，有些话不用明说。 “最近有没有见过小羽？”郭炳辉又坐了回来，想想这么躲闪也没意思，还不如坦荡一点。 萧子锋摇头：“炳哥应该知道吧，我答应过乔教练。” 打量萧子锋片刻，郭炳辉用手拍拍萧子锋肩膀，颇有些安慰的意味。 乔芳为了周羽，算是豁出去了。为了把两人隔开，连一直以来都没变过的主意都改了，答应周羽打职业赛，以此交换萧子锋不刻意接近周羽的承诺。 萧子锋这时拿过郭炳辉手里的空盏，又替他斟了一杯茶。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郭炳辉探身拿起，犹豫了一下，对萧子锋道：“我家姑娘又来查岗。” 说着，郭炳辉接过了电话，也没打算再避开萧子锋。 “师父，吃饭了吗？”那边的周羽，一开口便问。 郭炳辉顺口回道：“吃过了，和……和……” 话说一半，郭炳辉聪明地闭住了嘴。她家姑娘马上要比赛了，可不能被别的事打扰。 貌似周羽并没察觉到什么，继续在那说着：“吃完就到楼下散散步，不要看比赛了，您不能太激动。反正回头结束，我立马打电话告诉您成绩。” “知道了，赶紧准备去，别管我了！”郭炳辉催促道，又看了看萧子锋。 周羽却像又反应过来，问：“师父，您刚才是不是要说，在和谁一块吃饭？” 郭炳辉正想着怎么扯开话题，却看到萧子锋冲他摇摇头。 “只有我一个，”郭炳辉索性扯了谎，怕周羽追问，忙着岔开话题，“今天好好打，要是这个冠军拿下，咱们明年初进国家队可就十拿九稳了，赶紧着，打到那份上，就是在为国争光，你妈想拦，也拦不住了。” “拿冠军……虽然不容易，不过吧，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周羽笑道，似乎还是挺有信心的。 “师父，”电话那头，突然换成了林扣扣，“您真不来替我们加油啊！” “你小子就会说便宜话，我真要去了，你又撒娇，说看到我紧张，”郭炳辉调侃林扣扣一句，又不忘鼓励道：“扣扣，拿出你最好的水平。上了场，就放下所有杂念，跟小羽打好配合。我昨晚发的那段录音，你们听了没有？从数据上看，你们的技术和体能不比对手差，现在就看临场发挥，还有，谁更有求胜欲望。” “师父，别来这虚的，给个致胜绝招啊！”林扣扣嘿嘿乐道。 郭炳辉啼笑皆非，数落道：“昨天我特地麻烦老冯他女婿，才把录音发过去，你别是一个字都没听吧？气死我了！” 萧子锋一直在旁边瞧着郭炳辉，这时朝他伸出了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问题的症结 和萧子锋对视了一下，郭炳辉冲着手机那头道：“扣扣，你们萧指导在我这儿，他有话跟你说，那个……你稍微走远一点！” “我天！”林扣扣在电话那头大叫一声：“师父，您好大胆子，乔……” “怎么跟师父说话呢！”郭炳辉立马喝道，打断了林扣扣。 “乔阿姨盯得那么紧，您还敢跟老萧暗中来往，佩服啊！”林扣扣就是憋不住话。 “你小子这是打算告密？子锋过来看看我，怎么就不行了。她乔芳还能管到我头上？”郭炳辉一脸傲娇地道，将手机给了萧子锋，自然明白，他是想在赛前跟林扣扣说几句。 林扣扣还在笑着：“我要真跟乔阿姨告了密，您再说不怕，成吗？” 倒是萧子锋开了口：“林扣扣，准备得怎么样？” 林扣扣居然在那头顿住，也忘记应一声。 “我是萧子锋，你都忘记我是谁了？”萧子锋故意问了句。 “没，我哪敢忘了您啊！”林扣扣赶忙解释。 萧子锋继续道：“关于今天的比赛，我想给你们一个小建议，愿不愿意听听？” “瞧您说的，我还是您手下队员，敢不听您的话，”林扣扣讪笑，然后又小心地道：“萧指导，您稍等啊，我走开一点，周羽就在旁边。” 萧子锋嗯了一声，不由抚了抚自己额头，心情突然有点糟糕。 几个月前在机场的那通电话之后，萧子锋和周羽几乎切断了一切的联系。 萧子锋心里难免有点小小的不平，一向高傲的他，居然会因为喜欢一个女孩，遭到鄙视，而且是女孩妈妈的鄙视。 只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萧子锋也只能耐下性子，等着……周羽的回应。 可这等待，谁又知道需要多久？ “行了，萧指导，您说！”林扣扣又出了声。 萧子锋叹了口气，他不过是想跟林扣扣谈谈比赛战术，何须这么鬼鬼祟祟。 “紧张？”萧子锋问。 “不瞒您说，别说我紧张，周羽这次也没以前那么沉得住气，刚才热身，她脚抽筋了。” “周羽现在怎么样？”萧子锋立刻问道。 “是小羽出事了？”郭炳辉被萧子锋突然绷紧的神情吓了一跳。 “已经好了，”林扣扣笑着回道：“我俩想法一样，指望这次开门红，回头在队里挺起腰杆，然后昂首阔步踏进国家队。所以吧，都有点紧。” 萧子锋朝郭炳辉摇摇头，示意周羽没事，随后想了想，道：“对手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可怕。记住我下面说的。上场之后，你的进攻点放在施令仪身上，对手的优势，在于战术配合上的炉火纯青。当施令仪的节奏被打乱，方泉那边一定会受到影响，周羽趁机抢对方空当。坚持这个战术，你们很快能占据场上主动。” “哇塞，”林扣扣颇有几分夸张地叫起来，“萧指导这几句，我茅塞顿开！” 萧子锋算是服了林扣扣，直接将手机还给了郭炳辉。 郭炳辉正好拿回手机，听到这一句，气得笑了出来：“小子，师父昨晚说的，不就这个道理，你听都不听，怎么，换成子锋说，你就茅塞顿开了？” “不是，老萧言简意赅，您老太啰嗦，我都给绕糊涂了！”林扣扣说到这里，忽地又一惊一乍起来，“不说了，周羽过来了，我的天呀，搞得跟防贼一样！” 郭炳辉挂断电话，又瞧瞧萧子锋，这下总算明白过来：“你特意跑我这儿，就为了把这话递给他们？” 萧子锋没有否认：“方泉也是我徒弟，本来我该保持中立，不过……您知道的。” 郭炳辉笑着摇摇头，心里对萧子锋满是同情。 别家小伙子追女孩，要是遇上乔芳这么护犊子的，不是被吓跑，就是干脆怂恿人家姑娘怼着来。倒是萧子锋听话得很，不让两人联系，他就退到旁边。可时时刻刻，又还在替周羽着想。 “差不多要开始了！”萧子锋看看手表，说了一句。 果然，原先的回顾影片已经结束，一段本届全国羽毛球锦标赛的片花之后，镜头又对向了解说台。 等看清楚坐在解说员两边嘉宾中的一个时，郭炳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家伙还在蹦跶呢！” 萧子锋解释道：“范林是主赞助商方面的代表，这是鸿兴赞助合同的一部分。” “对了，前几个月惠英宁不服禁赛决定，说要提请法院仲裁，现在怎么样了？”郭炳辉想到问了句。 “据我听到的小道消息，这个言论是范林放出来的，”萧子锋瞧着电视里一脸春风得意的范林，“他们还是坚持误服地塞米松，但是理事会两轮调查结果都显示，惠英宁在比赛之前，没有任何使用地塞米松的客观需要。” “范林就是个无赖，”郭炳辉鄙夷地道：“这种人无事还搅三分，现在更不消停了。反正别人怎么倒霉都行，他就不能吃亏。惠英宁服禁药的事，八成就是他指使的。” 这边解说员介绍完今天的嘉宾，范林先开了口：“感谢组委会给我机会，为大家解说今天的混双比赛。我国羽毛球事业发展到今天，培养了不少优秀运动员，而他们也推动了羽毛球的发展。身为其中一员，我非常骄傲。同样，也非常荣幸能担任这场混双比赛的嘉宾……” “讲的全是废话！”郭炳辉越发不屑。 “范总，这次你们鸿兴俱乐部的赵子昂表现不错，明天那场单打决赛，都在等着他登顶，”坐在解说员另一边的嘉宾探头道：“其实让赵子昂专项单打就对了，当时他和惠英宁配混双，我们都看得急死。这么好的单打苗子，硬给他搞成混双，真是不怕糟蹋了！” “江教练，您这话听着，还瞧不上混双是吧？”解说员打趣道。 明显可以看到，范林刚才还带着笑的脸，现在已经挂了下来。 “老冯说，范林在鸿兴基本上被架空，赵子昂有专门的教练组带，这回就算拿了冠军，跟范林屁点的关系都没有。”郭炳辉一脸好笑地道。 “你可别带节奏啊，”被称作江教练的嘉宾拍拍解说员肩膀，“我就是双打出身。专业上讲，单打和双打的技术要求不一样。优秀的单打选手，需要很强的爆发力、卓越的判断和临场应变能力。双打则更注重与搭档的配合以及战术协作。没有谁优谁劣，只有适不适合。很显然，有很长时间，赵子昂被他那个混双搭档，叫什么惠来着，束住了手脚。” 郭炳辉这下直接笑了出来，指了指电视上的江教练道：“老江这人嘴厉害，看着吧，今天范林到他跟前，讨不到什么便宜。” 电视里正在插播广告,轮番都是鸿兴集团旗下品牌。这次标到锦标赛主赞助商，鸿兴给出了高价。以李世鸿的性格，自然不能白花这个钱。 鸿兴集团的LOGO，是李世鸿那张老脸。有人自恋如此，萧子锋每次看到，都觉得好笑。 “最近你跟李世鸿走得挺近？”郭炳辉忽然问了一句。 萧子锋愣了愣，道：“只是工作上的来往。” 郭炳辉斟酌了片刻，语重心长地劝了句：“子锋，李世鸿可不是好人，你要是……不想小羽她妈不高兴，少跟那种人来往。” 萧子锋有点惊讶，想不出那二位之间，会有什么交集或者过结。 “李世鸿前妻乔媛，是乔芳的亲姐姐，这夫妻俩不但相差十来岁，身份地位也悬殊，两人日子没过好，”郭炳辉道：“说来李世鸿那家伙也不是东西，蛮不讲理不说，还有打老婆的坏毛病，甚至到最后，为了离婚的事，还把乔媛关在家里。最后乔芳也是拼了，宁可退役，也要帮她姐跟李世鸿打官司，这才让两人离了婚。可后来乔媛也没过上好日子，因为……一点意外，不久就去世了。” 萧子锋：“……” 话说到这里，郭炳辉索性把话摊开了：“我听席溪说，上回乔芳送小羽到蓉城，特意把乔媛的事告诉了她，那意思就是在提醒小羽，找男朋友吧，双方条件不能悬殊太大。她应该是担心，你和周羽如果在一块，结局也会像她姨妈。做妈的心，有时候胆大到，谁欺负孩子，她能跟你拼命；有时候也胆小到，看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觉得，自己孩子会被伤到。” 萧子锋摸了摸下巴，想起席溪打来的那通电话，总算明白了，问题的症结，到底出在了哪里。 “我有句心里话，你想听吗？”郭炳辉问了一句。 “炳哥，您不会也认为，我跟李世鸿是一丘之貉吧？”萧子锋苦笑。 “那家伙能跟你比吗？”郭炳辉拍拍萧子锋肩膀,“你要真喜欢我家姑娘，我心里不反对。岁数大点有什么不好，知道疼人。以前那个李帆，岁数跟小羽是差不多，也差点坑死我家姑娘。那会儿我就想，以后得帮她找个成熟稳重，人品又不错的。” 说着话，郭炳辉又瞧瞧萧子锋，他这脾气秉性，还有为人做事的稳重和细致，搁谁家看，都是不要太招人稀罕的女婿人选，倒是乔芳，死活就是看不上。 “我不瞒你，跟乔芳认识这么多年，我真有点怵她，也不好跟她对着干，不过咱哥俩……不对，咱叔侄俩，今天开诚布公，要是小羽对你有那方面的意思，我绝对听孩子的。” 郭炳辉轻笑了一声，看向郭炳辉：“在这件事上，我也完全尊重周羽的想法。”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三章 硬骨头 离全国羽毛球锦标赛混双决赛正式开场，已经不到七分钟。 演播室里，解说员借着还有点时间，向嘉宾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对于今天的比赛，不知道两位有什么期待？我的意思是，作为羽毛球届的老前辈，你们最看好哪一组？” “勉强算是前辈，我可不敢称老，”范林一脸谦虚地又抢了先：“目前无论国内还是国外，混双还是方泉同施令仪的天下。这两位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保持不败战绩，以他们的势头，相信今天也会有精彩表现。” “我理解了，范总认为，这场比赛的结果基本已成定局，没有多少悬念，”解说员说着，转头看向江教练，“那么江教练，您的意见呢？” 没等江教练回答，范林又自以为幽默地来了句：“老江，可别为了故意跟我唱反调，瞎捧另一组选手啊！圈里面都知道，自从惠英宁因为误服禁药事件暂时隐退，可以说，国内已经没有可以与方泉、施令仪并驾齐驱的混双组合了。” “我唱什么反调，”江教练呵呵笑道：“方泉和施令仪实力就摆在那儿。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范总。羽球理事会对惠英宁的处罚通知就放在网上。我本人非常认可官方调查结果。有错必改，该是谁的责任，谁都别回避。当然，这不是我要说的重点。” “江教练的重点是什么？”解说员兴致勃勃地问。 范林的脸终于撑不住，直接冷笑一声，打断了江教练：“江教练，你和谁穿一条裤子，我还不清楚！” 此刻正在直播当中，范林冷不丁发了飚，把现场的人都给搞愣住了。 “范总，有话直说！”江教练淡定地看向范林。 “时间快要到了，让我们把画面切回现场。无论是方泉和施令仪的屡战屡胜，还是一对新人选手林扣扣和周羽的脱颖而出，相信今天的比赛，必定会给观众带来不一样的视觉体验。”解说员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只管赶紧圆场，表情也有点僵硬。 范林看上去已经怒不可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老江，别装糊涂，搞出这处罚决定的那个，你去问问，他当年吃药的事怎么给压下去的。惹急了老子，能让他身败名裂，别以为我说着玩儿的！” 解说员急得扯了头上耳机，看看气冲冲走出演播室的范林，又陪着笑安抚了江教练几句，随即离开座位，走向已经过来的导播：“刚才那段放出去了？” “好险，你问老江重点的时候，我正看到老范翻脸，马上就掐了！”导播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差一点就是直播事故，早听说姓范的现在越来越难侍候，以后金主给再多的钱，也不请他当嘉宾。” 解说员长出一口气，突然想到什么，冷不丁问了一句：“刚才范林放的那话是什么意思，谁以前也吃过药？” “你问我，我问谁去！”导播“切”了一声，转身走开。 “老江说得不错，惠英宁不学好，不罚她，罚谁啊！”坐在电视机前的郭炳辉正嘀咕着，电视镜头已经从演播室切到了现场。 萧子锋刚才去了趟卫生间，再出来时，注意到电视屏幕右侧，有一个背对着他，站在网前的身影。 默默地看了几分钟，直到镜头转开，萧子锋才坐回沙发上。 一声哨响之后，混双决赛的第一局正式开始。 林扣扣遵照了萧子锋建议的打法，开局直接强攻施令仪。也就是将施令仪调到后场头顶区底角，打乱了她和方泉本应该完成的轮转。周羽跟进，和林扣扣一起，让对手形成双压态势。 此刻林扣扣杀出一个直线，周羽做好了扑网准备，就连方泉也退到另一侧半场，打算严密防守。 谁也没想到，施令仪并没如大家预料的强行扣球，而是用了反手抽对角。这种很可能质量不高的回球，一般人不太会用，因为风险太大，然而施令仪却兵行险招。 在全场观众注视下，球在半空走出一个刁钻角度，“啪”地一下落到了周羽身后空档区域。 一片掌声之后，周羽和林扣扣采用的战术宣告失败。双方比分很快拉开差距。 看到这里，连郭炳辉都在不停夸赞：“对手厉害啊，小羽和扣扣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电视画面上，方泉和施令仪气势已完全上来，开始了他们游刃有余的进攻。尤其是方泉，连续十多次重杀，虽然林扣扣在后场与他展开了对抗，却到底技不如人，而施令仪的网前封堵，更犹如铜墙铁壁，完全不让对手有一点漏洞可寻。 第一场比赛很快结束，方泉和施令仪以21:13，轻松拿下首局。 萧子锋趁着场间休息端起茶盏，说是要把杯子洗了，便进了厨房。 郭炳辉坐在沙发上，嘴里一个劲地嘀咕：“不行，这样不行啊！” 过了一会，萧子锋从厨房出来，坐回到沙发上，将洗好的茶盏放回原位。 郭炳辉连着叹了好几声，这时候真后悔了：“早知道我就去现场，给他们说几句，缓一缓心情也好，现在就怕这俩孩子回不过神！” “相信他们吧！”萧子锋笑了笑，倒显得比郭炳辉镇定多了。 第二局即将开始，周羽和林扣扣一前一后往场上走。 林扣扣紧追了两步，跟周羽嘟哝道：“他们速度也太快了。” 周羽没有说话。前一局打到最后，她已经体会出来，对方场上应变能力和实战经验，远在她和林扣扣之上。 如果继续跟人家硬碰硬，打完第二局，比赛也就结束了。 “怎么都压不住他们，根本就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林扣扣又说了一句。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周羽停下脚步，故意笑着道。不想让一脸怏怏的林扣扣看出，她的压力也贼大。 “你想到办法了？”林扣扣眼睛闪了闪。 周羽真没想到办法，唯一想到的是，不改变战术，他们就玩完了！ 这么琢磨着，周羽下意识地往嘉宾席扫了一眼，根本没看清楚座位上的人，便赶紧收回视线。 “拼了！”林扣扣忽地举起左手，神不叨叨地吼了一嗓子，站回到自己位置上。 周羽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好笑地摇了摇头。 第二局的节奏，不出所料地被对手捏得死死的。周羽和林扣扣连续输球，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趁着换发球的空当，周羽脑子还开了个小差，大概所有观众都在等待着，众望所归的冠军选手利利索索地再下一城。 此时已经是10:4，周羽看向准备发球的方泉，眉头微微皱着。 不能不承认，这对组合无论从哪个方面，表现得都堪称完美，而他们的完美之处，就是能够在如此激烈的对抗中，做到快而不乱，并且越快越稳。林扣扣懊恼无法压制住对手。说白了，是他们跟不上人家速度。 但是…… 方泉的球发了过来，林扣扣正手轻挡到对方半场，施令仪也正手封球，周羽没有吊，而是平抽对角，将球拨到左手握拍的方泉反手位。就算注定要输，周羽也不想让人赢得太顺手了。 林扣扣重心开始往左移，准备封对方反手过渡球，周羽也跟着一块移动。这样的结果是，网前出了一个漏洞，施令仪趁机正手网前轻档得分。 11：4，到了规则暂停时间。 “太厉害了！”林扣扣嘟起嘴，便往场下走。 周羽却没有立刻下去，一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想着刚才那个失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永远不认输 有工作人员过来清理地面，周羽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走开。 林扣扣喝着水，看着周羽到了跟前，还开她一句玩笑：“被打傻了吧？” 周羽没说话，接过陆教练递来的毛巾，直接盖在自己的脸上。 “之前八进四，马叙和卫青青也是出了你们同样的问题，一直试图跟上方泉和施令仪速度，反倒自己方寸大乱，被人牵着鼻子走，”陆教练说了一句，想起刚才俱乐部另一位教练过来跟她传的那句话，拍拍周羽肩膀，又看向林扣扣：“萧总让我提醒你们——转换思路，以慢拖快，以柔克刚。” 周羽猛地拿下脸上毛巾，看向陆教练。 “老萧这话有道理。”林扣扣讪笑着，瞟了周羽一眼。 脑子飞快地转了几下之后，周羽竟豁然开朗。 “你怎么想的？”陆教练看着周羽问。 周羽有些激动地握紧了毛巾：“摆脱对方牵制，化被动为主动。” “怎么说？”林扣扣立刻盯紧周羽。 “林扣扣，我现在只要你做到两点，一是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被方泉带着跟他对抗；二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起高球。”周羽飞快地道，也就是瞬间，她思路全顺了。 林扣扣眉心一挑：“成，你说了算！” “周羽说得没错，你们尽管试试！”陆教练也在旁边鼓励道。 将毛巾交给陆教练，周羽心情略有些紧张，不过还是给林扣扣打了打气：“按我的做，咱们不会输！” 看着周羽回到场上，林扣扣一乐，冲着陆教练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拿上球拍，跟了过去。 “战术改了！”郭家的客厅里，萧子锋抱着双臂站在电视机前，回头对郭炳辉道。 周羽依旧守着网前，不过萧子锋看得出来，她的打法发生了变化，不再与对手被动相持，而是直接拼发接发，能在前三拍解决的问题，绝不拖过三拍。 中前场此时被周羽牢牢掌控，之前一直执着于和方泉拼对抗的林扣扣，变得含蓄起来，把后场看得紧紧的，一副不争不抢的架势。 “这就对了！”郭炳辉也走过来，指着电视道：“只要不起高，让方泉杀不到，他就被限制死了。” 萧子锋也点了点头。场上局势肉眼可见地发生了扭转。方泉和施令仪速度上的优势发挥不了，渐渐有些急躁。如此一来，他们的士气不免受到影响，主动失误开始增多。 与之相比，周羽和林扣扣越来越从容，尤其是周羽，不停地转换球路，化解对手的力量，让他们无所适从，然而一旦网前机会出现，她又毫不犹豫地发动进攻，速度快到，令对手躲闪不及。 “我家姑娘……”郭炳辉想要夸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了。 第二局结束，林扣扣一回到场边，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到地上，仰头大笑。 “这么高兴！”陆教练上前，好笑地问林扣扣。 “您没瞧见，方泉刚才都傻眼了。他跑也不能跑，球又杀不了。哎哟，我的天哪，今天打得真爽！”林扣扣边笑，还边在那说着。 “可以了，还有一局，没到高兴的时候。”周羽不客气地在林扣扣腿上轻踢了一下，真怕他这时候就飘了。 其实周羽还挺满意林扣扣今天的表现，如果没有他很好地贯彻了自己战术思路，两个人配合得力，第二局未必能反败为胜。 周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萧子锋坚持让林扣扣跟她搭档。能有一个跟你性格相辅相承，合作默契无间的队友，才是赢得胜利的真正法宝。 “这局表现得非常棒，”陆教练不吝夸赞道：“没想到你们能打到，对手不得不跟着周旋的程度。难怪赛前的教练会上，萧总跟我说，周羽是个肯在场上动脑子的选手，这话一点都没错！” 陆教练又提到萧子锋，林扣扣惊地“噌”的一下从地上爬起，偷眼看看周羽。 不知道周羽是没在意，还是不介意，只见她又擦了擦汗，道：“还有最后一局，这回要拼真功夫了！” “拼呗，谁怕谁呀！”林扣扣大声回道。 此刻郭家的客厅，郭炳辉又坐了回去，玩笑道：“再看下去，回头我的冠心病要犯了。” 萧子锋被逗笑，作势要拿遥控器关电视。 “这可不能关，”郭炳辉一把按住萧子锋的手，“没事，家里有速效救心丸，我拿来放到手边，今儿我也拼了，得陪着孩子们再拿下一场！” 萧子锋想了想，问道：“炳哥，有没有发觉，周羽越来越有大将之风？” “我家姑娘，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瞧着吧，用不了多久，她和林扣扣就能往世界排名第一冲刺，”郭炳辉不免骄傲，随后瞧了瞧萧子锋：“从现在起，不许占我便宜，以后得叫炳叔，把我辈分都拉下来了!” 稍顿一下，萧子锋坐回到沙发上，笑着拍拍郭炳辉的肩膀。 对于周羽和林扣扣来说，当信心建立起来之后，后面的比赛便顺利多了。 进入第三局，周羽起先还提防对方采用新战术。然而方泉和施令仪并没有改变打法，依旧走的是快攻路线，一度也曾想继续把周羽和林扣扣带入自己的节奏，却被对手一次次消解掉了他们的进攻。 可以看出，到了最后，方泉和施令仪心态起了变化，多次主动失误，拼抢也提不上劲，完全和开场时判若两人。 郭家客厅的电视里，林扣扣一记漂亮的跳杀，将球精准打到对方场地，最终和周羽携手，以21:15的比分战胜对手，拿下本次混双比赛的冠军。 再次站到电视机前的郭炳辉举起双臂，怒吼了一声。随后像年轻时一样，和萧子锋双手击掌，庆祝这得来不易的胜利。 “我就知道他们能成！”郭炳辉兴奋得脸都红了，在屋里来回走了半天，道：“不行，我得给乔芳打电话，这么有天赋的孩子，再不能拦着她完成梦想，这回，我做主了！” “炳哥，别太激动!”萧子锋赶紧劝道。 “高兴啊，太高兴了，我去打电话！”郭炳辉说着，拿着手机去了阳台。 萧子锋此刻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南华俱乐部的教练和队员们围住周羽和林扣扣，一起庆祝胜利的画面。 不知不觉中，手机在萧子锋掌心转了半天，随后一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萧子锋把手机拣起，放到茶几上。然而没过一会，他又忍不住将手机拿回到手上，再次没有意义地转了起来。 镜头切回演播室，解说员在那噼里啪啦地说着，江教练还在，倒是那个范林不见了踪影。 萧子锋又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决定放弃那一闪而起的，想给周羽打个电话，亲自表达祝贺的念头。 为了转移注意力，萧子锋试着去听解说员的聒噪。那位反反复复的意思，无非是祝贺获胜的选手，能在如此重要的比赛里夺取佳绩，也向参赛所有球员表示感谢和敬意等等。 萧子锋越听越觉得吵，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打成了静音。 “乔芳，知道咱们姑娘多棒了吧，”郭炳辉的声音传进客厅，“这孩子是天才，她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让她努力往上飞吧，这孩子不只是你女儿，她还是永远不会认输的周羽，别到后头，自己亲妈把她打败了！” 萧子锋正竖着耳朵听着，就在这时，无辜被他打入冷宫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 几乎是立刻，萧子锋一把从茶几上抓起电话。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混双女王 “老子被人撬墙角了！”尚可的嚷嚷从手机另一头传过来，语气里带着愤怒，甚至还有点委屈。 “什么事儿？”萧子锋放低了声音，先是看看阳台上正说得眉飞色舞的郭炳辉，随后起身进了厨房。 “林扣扣那小子……老子跟他没完！”尚可点了林扣扣大名，还是不讲前因后果。 萧子锋此刻没心情应酬尚可，不耐烦地催了一句：“把话讲清楚！” 说着，萧子锋靠到厨房门口，望向客厅的电视。 此刻林扣扣和周羽被记者围成一圈，正在接受采访。因为打了静音，萧子锋听不到林扣扣在说些什么，心里却觉得好笑。一个刚完成比赛的小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能把向来混不吝的尚可逼得要疯。 镜头突然给了周羽一个特写。与林扣扣在记者面前如鱼得水相比，周羽显得有些羞涩，垂着眉眼，只管在旁边替林扣扣举话筒。 萧子锋的注意力，被那个放下了赛场上的刚硬，又恢复平日的乖巧，脸上还微微泛着红晕的女孩所吸引，不由自主笑了出来。 “你没看采访？”尚可又开了口。 萧子锋差点忘了还有这人，咳了一声，道：“没多大的事，我就挂了。” 此时萧子锋突然生出一丝贪念，要是那小丫头长心，回头采访结束，说不定能给他打个电话，真不行，发个信息也好。 萧子锋答应乔芳，不去打扰周羽，却没承诺，周羽来找他，他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刚才，林扣扣真够猖狂，当着记者的面，说他喜欢席溪！”尚可吼了一嗓子。 “直接提了名字？”萧子锋简直惊愕了。 “没，他说喜欢的女孩也是记者，还是周羽最好的朋友，这跟说名字有什么不一样？现在这帮二十郎当岁的厉害啊，明摆着公然跟老子叫板！”尚可越发悲从中来，到最后，开始疑神疑鬼，“别不是那两人背着我，已经勾搭上了吧？” “什么勾搭？你早和席溪分手，她跟谁交往，与你都没任何关系。”萧子锋很不给面子地训起了尚可。 尚可大叫：“你这是不站我？” 萧子锋没理尚可，倒在琢磨，原来林扣扣还是个人物。难怪他今天笑得春风得意，搞半天是找到机会向喜欢的女孩表白了。萧子锋不能不感叹，年轻真好啊，到他这个岁数，真不敢这么豁出去。 想到这里，萧子锋自嘲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是不是早知道这事？”尚可今天有点过分敏锐。 萧子锋索性说了实话：“也不算知道，就是听周羽提了一下，林扣扣之前就对席溪有好感。” “断交！还有什么好说的！”尚可这下直接炸了。 手机里响起忙音，萧子锋早习惯尚可的咋呼，若无其事地走回到沙发那边。 采访还没结束，林扣扣依旧同记者们聊得热乎，周羽却已经不见。 萧子锋翻翻自己手机，确定信号正常，随后将手机紧握在掌心。 就在这时，阳台那边传来郭炳辉的笑声：“我怎么舍得不看比赛，师父今天痛快啊，我家姑娘是全国锦标赛冠军了，用不着多久，就要冲向世界！” 萧子锋望向电视，耳朵却在洞察着郭炳辉那边的动静。 周羽看来对人长了心，可那人却不是他。 “好，师父等你们！”郭炳辉说到这儿，挂断电话，转身回了客厅。 萧子锋越发认真地看着电视，却忘了，静音还没打开。 “电视坏了？”郭炳辉还惊讶了一下，拿起遥控器。 林扣扣这会儿终于出了声：“现在要让我们再跟方泉和施令仪打一场，我们都不一定赢。我说的是真心话。刚才下来，我同周羽也讨论过。今天的确是战术用对了，实力还是人家高，所以说，我们还有努力空间。” “林扣扣这几句说得不错。”萧子锋笑着开口道，避开了郭炳辉投来的眼神。 “这小子会来事，我怕他迟早要成交际花，”郭炳辉打趣了一句，坐到沙发上，拍拍萧子锋肩膀，“小羽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是颁奖结束，她就跟她妈一块回家，还要来看我。正好，大家聊一聊？” 萧子锋愣了愣，随即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回去干嘛，”郭炳辉还在给萧子锋出主意：“咱们就当无意中遇见？” 萧子锋无奈地笑笑，君子一诺，他总不能让乔芳瞧得太扁，回头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对视一眼之后，郭炳辉叹了一口气，“那就不留你，以后有机会再聊！” 席溪开车刚进体校二宿舍，坐在她旁边的周羽便打开车窗，冲外面叫了一声：“师父！” 已经九点多，郭炳辉居然站在宿舍区的路灯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车停了下来，乔芳先走到外头，责怪了郭炳辉一句：“天这么冷，你在外面站着，是嫌自己身体太好了？” “时间有点晚，我过来看小羽一眼，不用上我家了，让她赶紧回去休息！”郭炳辉笑着解释道。 和席溪一左一右从车里下来，周羽上前拉住郭炳辉的胳膊：“真服了您，等好长时间了吧！” 席溪直接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提了一大袋东西出来，随后走到郭炳辉跟前：“炳叔，我忙了一天，都还没吃呢，借您家的灶用一用。” 郭炳辉家的厨房里，周羽正煮着面条，席溪打开冰箱，才要把刚才路上买的无糖食品放进去，发现里面已经满满当当。 席溪从厨房伸出头，朝客厅那边的郭炳辉揶揄道：“炳叔，感觉您现在富裕了，买这么多，又是水果又是菜，打算投资开饭店啊！” “哪是我买的呀，”郭炳辉走过来,刚要说话，又朝周羽那看了眼，然后在席溪耳边低声道：“子锋过来陪我看比赛，带了好多东西。” 席溪一吐舌头，也瞟了瞟周羽。 “哎呀”一声，周羽猛地回头，道：“忘了买小葱，我要做葱油面的！” 郭炳辉摆摆手：“两个人随便吃点就回家，做什么葱油面，也不嫌麻烦。” “这不是葱吗，”席溪在冰箱里发现一把绿油油的小葱，和郭炳辉对了一下眼神，随后称赞一句：“细心成这样，真难得啊！” “谁难得？”周羽好奇地转了转头。 郭炳辉和席溪都没回周羽，又都在笑。 两碗面被端到餐桌上，郭炳辉表示受不了这香味，怕馋虫被勾上来，先回了自己房间。 周羽同席溪对坐着，低头吃了起来。 “下一步有什么计划？”席溪问道。 “几场国内俱乐部联赛，还有就是明年‘世俱杯’，”周羽说着，冲着席溪一乐，“如果国家队选拔顺利的话，后面……我都不敢想啊！” 席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不敢想，你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对了，有一句话，我得告诉你，今天在赛场上，咱们周羽太飒了！” “我不是一直这样吗？”周羽摇头晃脑地道，在席溪跟前，她不用掩藏自己这点小傲娇。 席溪立刻表示赞同，端起面前的碗：“预祝咱们小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羽毛球界的混双女王，咱们干了这碗面！” “要在前头加‘世界’两个字，”周羽将碗也端起，信心满满地道，随后眼睛闪了闪，问：“林扣扣今天也……很帅吧？” “你确定要跟我提他？”席溪哭笑不得。 “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你表白，他算是有诚意了吧？要不你给他……一点点机会？”周羽特意还用手指，比了个“一点点”。 “他怎么会有这想法？”席溪不免摇头，“我这么有魅力吗？” “好像很早就有这心思了，”周羽笑道：“当初你和尚可要在一块的时候，林扣扣郁闷了好几天，差不多就是失恋了。” 席溪想了一会，道：“你知道我几岁了，他几岁了？我不想后半辈子照顾一个小男生，很累的！” “我也劝过他，你们年龄不合适。”周羽决定还是不说了，低下头吃面。毕竟席溪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她自己的权利，就算好朋友，也不能插手太多。 席溪却在瞧着周羽：“对于年龄这事，我其实并不在乎。林扣扣呢，说不上不好，但一看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符合我对未来伴侣的预期。至于尚可，别看岁数放在那儿，却缺乏成年人的责任心，完全不知轻重。现在看看，也就萧子锋还不错。” 周羽猛地抬头，看向了席溪。 故意停了一会，席溪到底笑了出来，伸手在周羽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这什么眼神，我不是跟你抢师兄，只是羡慕你啊，挑都不用挑，好男人就送上了门。” “不说了呀！”周羽的脸直接透红，冲着郭炳辉关着的卧室门指了指。 “你师父还能不顺着你，你要过的，只有乔阿姨那一关，”席溪笑道，这时挑起碗里一根面条，“不过话说回来，你呢，别以为人家已经是你篮子里的菜，你得学会居安思危。想摘菜的人可不少，尚可早跟我说过，傅筱月一直对他不死心。以萧子锋现在这条件，就算不是傅筱月，也会有别的女人。” 周羽的头越埋越低，吃个面条，连声儿都不敢出了。 “你们俩就没聊过，怎么搞定你妈？”席溪打听道。 周羽抬眼看看席溪：“我们……很久没联络了。” “现在又不是古代，还得靠鸿雁传书。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不就行了，”席溪一脸不可思议，思忖了片刻，倒笑了：“萧子锋有点不太聪明的亚子啊，你妈说，不希望你们私下接触，他就照章执行了？” “我和师兄……”周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没你们认为的那样。” “哪样啊？”席溪打量周羽，“别告诉我，两个人都还没向彼此表白。” 被席溪一语中的，周羽看向她，傻傻地点了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胆小鬼 终于到了全国羽毛球锦标赛最后一天，已经完成任务的周羽和林扣扣坐在体育馆观众席上，看着别人比赛，自觉一身轻松。 场内正在进行本届女单决赛，一方是周羽和林扣扣在南华俱乐部的队友文静怡，与她对阵的另一方，则是名不见经传，却一路过关斩将进了决赛，被称为本次比赛最大黑马的薛洋。 作为观众，周羽挺喜欢看单打比赛。 羽毛球的双打和单打差异不小。除了规则不同之外，双打的节奏快，对抗性强，讲究搭档之间的相互成就；而单打依靠个人能力发挥，也就是，得自己给自己制造机会。 所以周羽一直觉得，她打不了单打，没人跟她并肩作战，心里总会有点慌。 第一局开始不久，薛洋在左场区网前做了一个反手推对角，能看出她手腕力量惊人，出手瞬间，球便飞到文静怡头顶上方。文静怡回身追球，因为角度别扭，非常勉强地用反手回击出一个高球，结果被薛洋在中半场绝杀。 全场都在为薛洋的反手推对角喝彩，周羽也跟着鼓掌，心里不免替向来以稳扎稳打著称的文静怡捏了一把汗，薛洋这种进攻型打法，真不容易对付。 “昨晚席溪真没跟你说什么？”林扣扣用胳膊肘捅了捅周羽。 林扣扣今天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就要跟周羽念叨这么一下。 可以理解，距离他昨天的表白，都过去十多个小时了，席溪那边却没有回应。 “她说祝贺咱们赢了比赛。”周羽第N次答非所问。即便她知道席溪的想法，也得等席溪自己表明态度。 意料之中，林扣扣闭了嘴。周羽相信，他明白席溪沉默的含义，只是不甘心。 一只脚踢了踢周羽。周羽转过头，以为林扣扣又要说什么，结果他只是懒懒地抬起手，往对面指了指。 林扣扣手指的位置，一群人从贵宾通道出来，进了嘉宾席…… 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的刹那，周羽赶紧收回目光，甚至还往下坐了坐。其实她是多余担心，距离太远，四周又坐满了人，萧子锋肯定不会发现她。 场上比赛的激烈，并没有因为嘉宾的到来，受到任何影响，薛洋依然攻势凌厉，打法多变。而文静怡毕竟是老队员，比赛经验丰富，颇有临危不乱的大将之风，虽然一度被对手压着打，却能抓住机会，瞬间扭转局势。 第一局，虽然被薛洋找了不少麻烦，文静怡还是胜出。到了第二局，文静怡一路领先，而薛洋却显得有些心浮气躁，之前的气势，也弱了不少。 “我就不明白了，”林扣扣挨近周羽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老萧坐在那帮大人物中间，看着就风流倜傥，还有那叫什么……玉树临风，你为什么嫌弃人家，脑子怎么想的？” “闭嘴！”周羽托着腮，回敬了两个字，视线又往对面嘉宾席扫了扫。 萧子锋抱着双臂，正看着台下，偶尔和旁边的人说上几句。 “你们女孩太让人捉摸不透了！”林扣扣今天感慨得多了点。 “哄”的一声，四周的人都站了起来。 原来是比赛结束，文静怡轻松地拿下了第二局。 此时南华的队友们都挤到观众席前排，为文静怡庆祝胜利。 周羽探身拥抱过文静怡，放开她时，目光无意中落到正坐在另一处场边的薛洋身上。 薛洋用毛巾默默地擦着汗，脸上没多少表情。有工作人员过来拍拍她肩膀，她才抬了抬头。与周遭的热闹相比，此时的薛洋显得落寞。 女单之后，将是男单决赛。 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周羽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再出来，外场的LED屏幕上，又播放起历年全国锦标赛精彩赛事集锦。而此刻的画面里，年轻时的萧子锋正与对手展开拼杀。 周羽停住脚步，仰头看着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什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种俗滥的词，怎么足以形容萧子锋。 不知不觉间，周羽陷入遐思，眉眼皆是笑意。 “小姑娘，你手机刚才响了。”从周羽身边走过的一位中年女士，好心提醒道。 周羽一下回神，伸手去掏口袋里，按照场馆要求，打到静音的手机。 周羽站到离她座位区最近的出口，回拨出一个号码。 等了好一会，周羽才听到对面刻意压低音量的一声“喂”。 “席溪，什么事啊？”周羽问道。 “我在开会，你等一会啊！”席溪小声道。 “那我挂了！”周羽忙道。 “没事，老板烟瘾犯了，放我们休息一会，我换个地方先，”席溪说着，似乎走到另一间办公室，这下终于声音正常了：“今天碰到萧子锋没有？” “没。”周羽有点心虚。原来席溪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事。 “真的？”席溪明显不信。 犹豫了一下，周羽道：“远远看到了……他坐在对面嘉宾席。” “你俩还牛郎织女呢？”席溪被逗笑，“问你，后来打电话了吗？” 昨晚在郭炳辉家吃完面，周羽和席溪一块告辞离开。到了楼下，周羽并没立刻回家，而是钻进席溪的车里，两人聊了好一会。 准确地说，周羽在听席溪面授机宜。 按席溪的讲法，喜欢一个人是很正常的事，女孩子完全可以洒脱一点，用不着非等男生捅破窗户纸。周羽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主动找萧子锋谈一谈，确定彼此心意，后面就可以齐心协力，应付乔芳的问题了。 下了席溪的车，周羽还觉得自己鼓起了勇气。然而走到自家楼下，周羽握着手机的掌心都全是汗了，也没打出那个电话。 周羽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 都没等周羽回答，席溪已经猜了出来：“电话没打，是吧？” “我不……敢。”周羽嗫嚅道。这种公然跟自己妈妈对着干的事，周羽真没胆子干。 “服了你！”席溪叹了口气，“又要开会了，不多说了。只讲一句，你和萧子锋之间根本没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喜欢对方，就大方承认，有多难吗？也是佩服死你们了，一对闷葫芦，都指望对方先开口，你俩熬鹰呢？” “什么熬鹰？”周羽还没听懂。 “是不是我误会什么，你对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席溪又道：“反正他是被你妈困住了，现在决定权就在你手上。别耽误人家，毕竟萧子锋都30多岁了，他等不起的。”席溪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周羽嘟着嘴，心里越发压力山大。 有人从出口往外走，也不知有什么事着急，脚步飞快，正撞到周羽肩膀。 “你？”周羽正不高兴，却发现撞她的是林扣扣，不由气得冲他喊了声：“怎么这么冒失？” 林扣扣说了句：“不小心的，我有事先走了！” 原本周羽以为林扣扣故意恶作剧，可看他就这么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倒像是真有什么事。 “你不看完比赛就走啊，还有闭幕式呢！”周羽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尚可让我过去一趟，我要不去，显得我没种。”林扣扣到底停了一下。 “他找你干嘛？”周羽走上前。 “没说，反正……就那事呗！”林扣扣道。 “我跟你一块！”周羽没半点犹豫地说了句。 轻舞飞扬俱乐部的拳击馆里，林扣扣和周羽走进去时，尚可光着膀子，戴着护具，正架势十足地在拳台上和教练对战。 “他让你来打架的？”周羽问和她并排站在门边的林扣扣。 “打就打呗！”林扣扣故作不在乎，不过周羽能感觉出，他后背挺得有点过分僵硬。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七章 霸道总裁 “继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林扣扣进来了，尚可嗓门吼得老大，胆小的，都能被他吓跑。 林扣扣并没怯场，径直走到拳台下，大义凛然地冲着尚可道：“尚哥，我来了！” 周羽忙跟上去，提防尚可不怀好意。 似乎才看到两人进来，尚可冲着教练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教练先跳下去，尚可独自站在拳台上，用戴着拳击手套的双手互相击打了几下，这才对林扣扣问道：“既然到了，上来玩玩？” “成，陪尚哥玩玩！”林扣扣答应得干脆。 “不成！”周羽伸手抓住林扣扣胳膊，看着尚可的眼神，满是警惕。 “你把她带来做什么？”尚可瞟瞟周羽，不屑地道：“这小眼神，还虎视眈眈，打算吃了我？” 周羽冷着脸道：“林扣扣不会拳击，连规则都不懂，你怎么不跟他打羽毛球！” “没事。”林扣扣冲着周羽直摇头，又给她递眼色，示意她别在这儿待着。 也就瞬间，周羽正义感爆棚，叉着腰问尚可：“你真以为，打架能解决问题？” “解决什么问题？”尚可一翻眼，反问周羽。 “你叫林扣扣来做什么？”周羽也反问。 尚可仰天一笑：“我今天特地请他喝一杯，顺便邀请新晋冠军给我这轻舞飞扬当代言人。正好遇上我在练拳击，一块玩两把，你有什么指教？” 周羽这下被尚可堵住了话，瞪了他半天。 “不敢玩就算了！”尚可转头，对林扣扣来了个激将法。 “玩儿！”林扣扣果然中计，跟着教练，往更衣室走去。 看林扣扣走开，周羽觉得，有义务再警告尚可一句：“真想玩两把，也没问题，不过，你不许下黑手，我就在这看着呢！” “林扣扣艳福不浅啊，到哪儿都有女的护着，羡慕死我了！”尚可这话说得，带着阴阳怪气。 周羽不想再理尚可，从墙角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那儿。 尚可斜眼看了周羽一会，独自在拳台上比划了起来，嗓门又叫得山响。 周羽正拿着手机上网，就听到尚可道：“知道我为什么代言只请林扣扣吗？我不想侍候你这姑奶奶，萧子锋捧在手心的主儿，一个比一个难缠。” 周羽不吝啬用嫌弃的目光，死盯着尚可，什么叫“一个比一个难缠”，把她跟傅筱月比吗？ “我又不是萧子锋，你瞅啥？”尚可又在故意挑衅。 “你把林扣扣叫过来，就是没安好心。”周羽也不想跟他虚以委蛇。 尚可忽然乐了，干脆蹲在拳台边上，冲着周羽道：“什么叫没安好心，现在是那小子要抢我的女人，怎么你们倒有理了？这会所上上下下，还有我那些朋友，谁不知道我女朋友是席溪。结果林扣扣干什么了？我可是把他当兄弟，他居然折我的面子！” “席溪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的面子，自己留着！”周羽怼了回去。 “什么叫她跟我没关系？”尚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席溪扎在我这儿，拔都拔不出去！我是尊重席溪，席溪让我别去找她，我就不去。可这不代表，我能看着别的男人把她抢走！” 看来这位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周羽低下头，免得让尚可看到，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说到这里，”尚可又拿手点了点周羽，“这事我也不怪你，虽然的确因你而起。你摸着良心说，我是不是为了你和子锋，想在后面帮你们一把。弄巧成拙，又不是我成心的。我尚可要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席溪把我踹了，没半点怨言。可老子什么都没干过，就落到这种结局，打死不服！” 开始还觉得尚可好笑，不过听到他后面这几句，周羽脸上笑容渐渐收起，竟想起了席溪和这家伙刚分手时，眼中的那一丝黯然。 “还是……让席溪自己考虑吧！”周羽这一句，少了之前的火药味。 “还考虑什么，我想开了，我追自己喜欢的女人，谁都拦不住，都别当老子是忍者神龟！”尚可又吼了一嗓子。 “尚哥，我一向敬重您，”林扣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装备配得齐全，爬上拳台，道：“谁知道这么不巧，咱俩喜欢同一个女孩。这样，大家各自努力，谁赢了，另一个就认赌服输。” 尚可一脸鄙夷：“你小子口气不小，觉得我能输给你？” 林扣扣摆了摆头：“尚哥你已经被淘汰了，胜算肯定在我这儿。” “开始！”尚可被激得一头火，又大吼一声。 就算周羽在拳台下紧盯着，林扣扣脸上还是挨了几拳。当然，尚可也没占多少便宜。此时三个人坐进轻舞飞扬顶楼的餐厅，尚可伸手将一份代言合同文件扔给尚可，又摸摸自己挂了彩的额角，倒吸一口凉气。 林扣扣拿起文件翻了两页，又交给周羽：“你看吧，字太多，眼晕！” 周羽将文件打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字，什么甲方、乙方的，也觉得糊涂。 “就你俩这智商，能认得上面的字已经不容易，”尚可不失时机地讥讽道，指着林扣扣，“你小子心狠手辣，我算是知道你了！” “我看到是你先动手的。”周羽立场坚定地偏向林扣扣。 “老子那是点到为止，你看他伤了没有？”尚可今天特别暴躁，把旁边桌的客人都给惊到了。 餐厅经理赶紧上前安抚客人，瞧瞧尚可，一副拿自己老板没办法的无奈表情。 林扣扣偷乐，显然也知道自己理亏。 餐厅经理还是走了过来，低声且不失恭敬地劝道：“尚哥，来点绿茶下下火？” 尚可斜了餐厅经理一眼，颇有些故意地问了句：“萧子锋到了没有,不是听说有人在我这儿，他急着要赶过来吗？” 和尚可对视一眼，餐厅经理赶紧去了旁边打电话。 林扣扣轻咳一声，悄悄在桌底下踢了踢周羽的脚。周羽尽量保持淡定，装作没接收到林扣扣的信号。 “尚哥，萧先生已经在路上了。”没一会，餐厅经理过来回复。 尚可从鼻子里哼了哼，视线在周羽身上一扫而过。 “周羽，师父刚才打电话，问咱们什么时候去他那儿，走吧？”林扣扣眼睛一闪，站起了身。 周羽也想临阵脱逃，然而…… “什么意思，他来，你们就走？”尚可脸一挂，“老萧是杀人还是放火了，躲他跟躲鬼一样，这俩没良心的小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扣扣讪笑，见周羽并没动作，犹豫一下，又坐了回去。 “林扣扣，我现在越看你小子，越觉得欠揍！”尚可又骂起林扣扣，大概表情太丰富，不小心扯到伤口，口中“咝”了一声。 可以听到，邻桌有客人不满的嘟囔，搞得餐厅经理只得一个劲地陪笑。 不过刹那的慌乱，周羽便确定了，她不是想躲萧子锋，就是不知道，遇见之后，该说点什么。 真是好难啊！ 席溪电话打过来时，萧子锋还没有现身。尚可在跟林扣扣唇枪舌剑，而周羽装着划手机，其实心里在不停地演练，回头见到萧子锋，她该如何表现，才显得自然且不做作。 “谁的电话？” “是席溪吗？” 听到手机响，桌上另外两个人齐齐转头，异口同声地问道。 周羽没有回答，走到餐厅角落。 “在哪儿呢？”果然是席溪来电。 “那个……”周羽下意识往尚可和林扣扣那儿瞄了一眼，“在轻舞飞扬。” 席溪明显顿了片刻，才道：“我就随便问一问，记得早点回家。对了，跟你说件事，下午有段视频被人发布在网上，范林在昨天的混双比赛解说时，影射羽球理事会有官员当年曾服用过兴奋剂，然后……” “什么？”周羽不解，席溪为什么特意要跟她说这个。 “我听到有一种说法，涉药的是……萧子锋。”席溪说出了答案。 “不可能的！”周羽一下嚷了出来。 萧子锋的职业生涯，除了耀眼夺目的成绩，从来没有任何污点。 可能是周羽声音太大，周围不少人朝她望过来，包括终于到达，已经准备坐下的萧子锋。 周羽蓦地看向萧子锋，至少有十秒，目光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 “怎么现在才到？”尚可笑着站起，拍拍萧子锋的后背。 “有点事处理。”萧子锋轻描淡写地道，又看了看周羽，这才坐下。 “萧指导，您来了！”林扣扣“噌”地站了起来，紧张到伸出双手，打算跟萧子锋握一握。 萧子锋看看林扣扣的手，直接拍了一下：“你跟我客气什么？” “人家现在是全国冠军，跟咱们已经有了火星距离，还能认识你，算给你面子。等以后成了世界冠军，他可就飞上银河系，还知道你是谁啊！”尚可又嘲弄道。 林扣扣彻底不出声了，眼瞧着周羽那边。 与此同时，周羽继续听着电话里的席溪道：“从范林口中说出来的东西，真实性存疑。不过看着架势，有人故意在炒作，恐怕这事情会越闹越大。周羽，这种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周羽又回过头，看向正背对她坐着的萧子锋，并没想太多，朝着手机那边的席溪，轻轻嗯了一声。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毛遂自荐 轻舞飞扬会所外，萧子锋找了个服务生，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醉到快没知觉的林扣扣，从里面走了出来。 “继续……喝，你小子有、有种……别走！”尚可醉醺醺地跟在后头，脚步踉跄，还不让人扶，此刻又伸出双臂，耍无赖地挡在了林扣扣面前。 当着尚可身后两个保安的面，萧子锋不客气地用胳膊将他搡开。 “不许拦着我！”尚可还要上前，“林扣扣，知道老子……厉害吧，想给我……带绿帽子，我一脚踹不死你！” “把他拉进去，叫司机送他回家。”萧子锋对保安道。 保安们连哄带劝，想把尚可往会所里送。 “萧子锋，老子已经跟你断、断交，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成天装得你有多厉害，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还把我给坑了，”尚可又将炮火对准萧子锋，冲着身边人道：“给我记住这……家伙，他下回再敢上门，给老子轰……出去！” 周围人都在偷笑，萧子锋也哭笑不得。 周羽从羽毛球馆女更衣室出来，已经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 今天林扣扣同尚可基本上在拿命拼酒。感觉刚才打架没弄死一个，两人憋着大招，非得醉死对方不可。最后的战绩是，一场酒喝完，林扣扣从桌上站起，“呜哇”一下，全吐到周羽身上。 幸亏周羽在轻舞飞扬有个衣柜，这会儿身上衣裳，能换的都换了。可即便如此，周羽依然觉得，自己身上一股酒臭。 才走几步，周羽迎面遇上尚可。 醉眼朦胧的尚可还认得出周羽，又过来拦她：“我以后……不想见……你！” “太好了，咱们想到了一块！”周羽呵呵一笑。 尚可打了个酒嗝，用手点着周羽：“老子白、白对你……好了，萧子锋也傻……非要在你树上……吊死。算了，他也是我……仇人，以后你……找个男的，气、气、气死他！” 周羽瞪过去一眼：“神经病！” 在尚可的狂笑声中，周羽终于出了会所。 深秋的晚上，风虽不至于冰凉刺骨，也足以让周羽一站到外面，就打了个哆嗦。 “上车!”萧子锋朝周羽这边叫了一声。 被尚可和林扣扣这么一折腾，光顾着拉架，周羽面对萧子锋时的不自在，早就不见了踪影。听到召唤，周羽小跑着便过去了。 坐进车里，周羽拉起身上的运动衫闻了半天，疑惑酒味怎么又重了。 “后面躺着个醉鬼，车里空气不好。”萧子锋看了看周羽，把她那边的车窗拉开了点，又将车里空调打高两度。 周羽恍然大悟，回头看了看正在躺尸的林扣扣，叹气道：“这样拼死拼活的，有意思吗？” “席溪一天不做决定，这两人就会一直拼下去。”萧子锋显然看到了问题的症结。 “我反正觉得，林扣扣比尚可好一点……”周羽开始替席溪发愁了。席溪给她指点迷津时，挺明白的啊，怎么遇到自己的事，也糊涂了呢？ “现在送你去席溪那儿，我跟她说过了。回头给你妈打个电话，就说晚上一直跟席溪在一块。”萧子锋又说了句。 周羽瞧向萧子锋，明白他已经替自己想好对策，免得回家跟乔芳没法交代。 “谢谢……师兄！”周羽觉得，该表达一下谢意。 “确定要这么跟我说话？”萧子锋轻叹一声，将车发动了起来。 这之后，车里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唯一的动静，来自后座上林扣扣时断时续的鼾声。 可以和萧子锋好好谈一谈的机会已经到了，可此刻周羽却踌躇不安。最后，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实在没想好，要从哪里切入。 一个突然而来的电话，打断了周羽的神思。 萧子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喂”了一声。 或许是车里太安静，周羽清楚地辨别出，打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 将头扭向窗外，周羽不想让萧子锋以为，她想偷听人家电话。虽然，周羽的耳朵已经不自觉地竖了起来。 那是傅筱月的声音，当她听不出来呀！ “是傅筱月。”萧子锋道。 周羽猛地回过头，惊讶于自己还没问呢，萧子锋怎么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子锋，你旁边有人？”傅筱月问。 “什么事？”萧子锋没有回答她。 “是……周羽？”傅筱月追问。她这份精明，也是没谁了。 “要是没事，挂电话吧！”萧子锋终于不耐。 本以为和傅筱月再无瓜葛，萧子锋没想到，她换了个号码又打了过来，还是周羽在的时候。 “好吧，我真有事，”傅筱月笑了笑，说到正题，“范林无端影射你，我已经向李董汇报，他答应会警告范林。网上那些贴子，我也找朋友在删。晚上十二点前，确定能清理干净。对了，我给马理事长打过电话，她说已经跟你谈过，然后理事会不会因为一些没有根据的传言，就对你进行调查。” 周羽心里嘀咕，傅筱月这样的，大概就是什么长袖善舞吧！ 傅筱月继续道：“子锋，不管你对我有多大成见，我绝不会容忍任何人造谣中伤你……” “知道了，”萧子锋长吐了一口气，“就这样吧，我在开车。” 原本周羽以为，傅筱月要挂电话了，没想到她还在说：“子锋，你现在风头太盛，有些小人心怀不满，总想让你难堪，甚至身败名裂。我知道你不在乎，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的身边必须有一个能替你处理麻烦的人，在这一点上，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周羽明白了，原来人家是来毛遂自荐的。 “谢了，没这个必要！”萧子锋回道。 “我不附加任何条件，只希望你信任我，”傅筱月听着语气还挺真诚，“考虑一下，只站在朋友的立场上。” “我们不是朋友了。”萧子锋并不为所动。 “是周羽跟你说了什么？”傅筱月突然问了句。 说来周羽早有预感，傅筱月今天会提到她，还真是不出意料。 萧子锋淡淡地道：“和她没有关系。” “她？”片刻的沉默之后，傅筱月冷笑一声：“那个周羽，听说从小在运动队长大，除了会打球，没有一点社会经验。你想过吗，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你陷入困境，她能为你做什么？子锋，我希望你冷静地选择未来的婚姻，用理智决定，谁才是最适合你的人……” 傅筱月说到最后，明显激动了起来。 把人家妈妈都害死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最适合萧子锋的人，周羽实在佩服，傅筱月的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 “说完了吗？”萧子锋又开了口，“我不想再拉黑谁的号码，所以，别再打电话来了。至于范林，他想说什么都随便，清者自清。” 挂断了手机，萧子锋对周羽说了句：“席溪还在办公室，她让我们到的时候，在传媒广场下面停车场等。” 周羽点了点头，不免又看了看萧子锋。 萧子锋也瞟了周羽一眼，却很快收回视线，专心致志地开起了车。 “席溪，我要见……她。”林扣扣半梦半醒之间，嘟哝了一句。 “你确定，醉成这样去见喜欢的女孩，不怕败好感？”萧子锋倒有心情，跟林扣扣打趣了一句。 林扣扣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传媒广场的停车场，等了有十分钟的周羽又给席溪打了个电话，确定她再过二十分钟才能下来。 萧子锋早到了外面，此刻独自靠坐在车尾，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里酒味太重，周羽早想出去，只是她的心理建设，花了太多时间。 直到最后，周羽一咬牙，决定豁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最滥俗的套路 萧子锋其实就是在发呆，好一会后，他才发现周羽站到了跟前。 目光落到周羽单薄的运动衣上，萧子锋第一句话是：“不冷吗？” 周羽摇摇头，想了半天，道：“师兄……” 话刚出口，周羽脑子便乱了，想说的话，瞬间忘记。 萧子锋站起身，开始解上衣外套的钮扣。可等衣服脱下来，他却无措了,手拿着外套，就站在那儿看着周羽。 太久没谈恋爱，萧子锋莫名有点自卑，只怕年纪太大，做什么都露拙。 周羽此刻心里小鹿乱撞，萧子锋问他冷不冷，然后又脱自己外套，这不是偶像剧里最滥俗的套路吗！ 可是，他干嘛停了呀？ “师兄觉得热啊，我还好，不冷不热！”周羽说了句，她总得给自己找个台阶，要不……真尴尬。 “不冷就算了！”萧子锋眼睛闪了闪，作势又要将外套穿回去，却被周羽一把扯了过去，直接裹到自己身上。 偷偷瞥了萧子锋一眼，周羽看到了他脸上的一丝笑意。 带着体温的外套，还有外套上好闻的青草香，奇迹般地安抚了周羽的小紧张。 所以，该到谈一谈的时候了。 “我年轻的时候，冲动、暴躁，做事无所顾忌。喜欢跟人打架，为此到派出所待了几天，还差点被队里开除，”萧子锋却抢了先，“别被我的外表欺骗，我身上有很多毛病。” 周羽：“……” 萧子锋坐到了周羽旁边：“我一直想跟你聊聊，我对你……是一个老男人不自量力的仰慕，应该是有点好笑，不过，我没有任何卑劣的企图。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们还可以像从前一样相处。” 老男人？ 周羽皱起了眉头，不喜欢萧子锋这么形容他自己。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萧子锋的意思，他该说的，都说完了。 周羽想张口，却卡住了，她又忘了切入点。 等了好一会，没有得到周羽回应，萧子锋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急切，从车尾上起身，没话找话地打圆场：“席溪差不多要到了。” “为什么要骗……要让我离开校队？”周羽突然想起，该怎么开口了。 已经往旁边挪了挪的萧子锋停住，看向周羽，道：“可能是我矫枉过正，想向你母亲证明，我不会利用手中权利，给你施加任何压力。如果因此让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真是这样？”周羽问。 “是。”萧子锋回道。周羽肯开口，他的忐忑也稍稍平复了点。 “我妈……觉得你会骗我。”周羽又道。 萧子锋走回到周羽跟前，自嘲地一笑：“这事……我能跟李世鸿讨个说法吗？” “和他有什么关系？”周羽脱口而出，看了萧子锋一会，忽地聪明起来，“李世鸿和我姨妈……” “我以为你早知道。”萧子锋有些诧异。 “我哪晓得是他呀！”周羽激动到站了起来：“原来是李世鸿害死我姨妈的，难怪我妈那么讨厌这个人。他还想让我进鸿兴，居心真够险恶。师兄，以后跟李世鸿少来往，省得惹我妈生气。” “好，听你的。”萧子锋注视着周羽的眼睛，不由亮了亮。 “傅筱月来找师兄，是还想同你和好，对吧？”周羽又问。 萧子锋：“……” “我知道萧师兄不会理她。对了，她说的那事，我也知道，席溪告诉我的，范林又在使坏。”周羽道。 萧子锋神情里，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你相信我吗？” “当然啦，”周羽回得没有任何迟疑，又想了想，道：“我可不是傅筱月说的，看到师兄出事，就躲远远的那种人。任何时候，我都会和师兄站在一块，谁教我是锋蜜呢！” 萧子锋开始笑得欣慰，听到最后一句，伸手在周羽脑门上点了一下。 周羽往旁边一闪，又表情认真地道：“师兄，傅筱月跟李世鸿还有范林是一伙的，不要太轻信她！” 萧子锋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感觉谈得还挺顺利，周羽有点放松过头，又道：“我妈一时半会转不过弯，师兄不要生气，不是日久见人心吗，她有一天会明白的，我才不会犯姨妈当年的错误，席溪都说我眼光不错呢！” 萧子锋压抑住心底的狂喜，故作镇定地问道：“什么眼光？” 周羽一下被问住，眼睛眨了好半天。 双手撑着膝盖，萧子锋弯下腰，眼神温柔地看着周羽，问道：“不讨厌我，对吗？” 此时两个人挨得很近，周羽甚至感觉到，萧子锋的鼻息一点点拂到了脸上。 周羽都没胆子抬头了，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心里慌乱地在想，按偶像剧的套路，后面是不是要…… “小羽！”席溪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蓦地一心虚，周羽抬身要跳下车尾，结果脑袋直接撞向了萧子锋。 看到萧子锋捂住额头，周羽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要拉他，问道：“我没注意，哪儿疼啊，给我看看！” “没事！”萧子锋抓住周羽，趁机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心。 席溪到跟前，正看到萧子锋跟周羽手牵手一齐望过来，直接噗嗤笑了出来。 周羽很想找个地缝钻，无奈手被萧子锋紧紧拖住。 与周羽相比，萧子锋淡定多了，对席溪道：“席小姐，挺不好意思，要麻烦你送她回家！” “萧先生跟我客气什么呀，”席溪说着，对周羽挤了挤眼，又来了句：“你女朋友就交给我了！” “席溪，席溪！”萧子锋车里，传出林扣扣扯着嗓子的鬼吼鬼叫。 “他怎么也在？”席溪哭笑不得。 “喝多了。”萧子锋说了一句，上去将已经打开车门的林扣扣摁了回去。 “席溪，我……”林扣扣根本没力气挣扎，头靠在车门框上，冲着席溪傻笑。 “要醉成这样吗？”席溪不赞成地叹了口气。 萧子锋说了一句：“林扣扣跟尚可拼酒，一个比一个疯，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最好的选择，就是两个都不选。” “不要！”林扣扣感觉快要哭了。 十分钟后，萧子锋直接把林扣扣锁在车里，过来送两个女孩上车。 “萧先生，什么时候接受一下我的采访？”驾驶座上的席溪，替旁边的周羽，将萧子锋外套递了出去。 “多谢，我没有什么值得采访的。”萧子锋照旧婉拒，往后退了一退，朝着两人挥了挥手。 车子开出老远，周羽还在往后看着。 “恭喜你呀，终于有男朋友了！”席溪调侃了一句。 周羽虽然脸还红着，却开心地笑起来。 “真好啊，”席溪叹道，随即又问周羽，“你妈那边，想过怎么交代了？” “先不说，行吗？”周羽到底坐了回去。 “这事你们自己决定，问我做什么，”席溪好笑，随即道：“后面吧，搞定乔阿姨，不容易哦！” 周羽长长地吐了口气，随后头靠到车座上，回想着萧子锋牵住她时，那种幸福得让人想飘起来的感觉，又忍不住笑起来。 “对了，萧子锋那件事，你跟他谈了吗？”席溪又问。 “师兄说，清者自清。”周羽道。 “我有同事，今天专门盯着萧子锋的消息，”席溪将车停下，等着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灯，“我们媒体群里，有人联系上了范林。范林自称受到很大压力，然后说，他手里握有证据，只要拿出来，别说有人要倒霉，整个羽毛球圈都要地震。也不知道是真有其事，还是虚张声势。” “师兄才不会怕范林，”周羽毫不犹豫地道：“肯定是虚张声势。” 席溪扭头看了一眼周羽，随后拍拍她肩膀：“好好谈一场恋爱吧，你遇到了对的人。” “可我明天就要离开锦城了。”周羽叹了声，心底生出了对这座城市，比以往更让她无法割舍的留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章 贼心不死 锦城铁路南站，一如既往的人流如织，处处透着嘈杂与喧闹。唯一可称清静的地方，是二楼离检票口不远的贵宾候车室。 舒适的软皮沙发上，此刻零星地坐着些客人。有的闭目养神，有的上网。萧子锋独坐一隅，正拿着本杂志，细细地翻着。 大概太过入神，有人走到他跟前，萧子锋都没察觉。直到对方咳了一声。 萧子锋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站着的李世鸿。 稍顿了一下，萧子锋起身，同他握了握手：“李董是要外出公干？” “萧总，这段时间很少见到你啊！”握过了手，李世鸿不用人邀请，便在萧子锋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如果没有猜错，咱们应该是同一个目的地。” “我以为李董要晚几天。”萧子锋随口回道。 由羽球理事会主办的全国俱乐部业务交流会，今年确定在北京举行。虽然离会议还有几天，不过萧子锋身为秘书长，总是要提前过去做安排，顺便……处理一点私事。 “我母亲明天做寿，其实就是个小生日。老人家都喜欢热闹，每年这个时候，就算工作再忙，兄弟姐妹们也得聚在一起，尽份孝心。”李世鸿说到这儿，很不见外地将萧子锋手里那本杂志拿过去，随手翻了起来。 这是南华俱乐部的内刊，萧子锋昨天刚收到，因为太忙，现在才有时间看一看。 本期的封面是比赛中的周羽和林扣扣。席溪一位摄影师同事用长焦镜头抢拍到这个画面。虚化的球网后，周羽摆着迎战的姿势，汗湿的头发贴在了她脸上，周羽视线微微向上，带着严阵以待的淡定，而她的身后，林扣扣正要发球。 席溪将照片发过来时，萧子锋立刻将照片设成开壁纸，十分钟后，却又撤掉。 这种时候，萧子锋知道，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周羽加入南华还没到一年吧，都拿到俱乐部联赛冠军了，现在又入选国家队，这孩子前途光明，”李世鸿瞧着封面，称赞了一句，又拍拍萧子锋的手，“萧总到底还是偏着老东家，当初我要引进他们的诚意，可不比南华那边少。” 萧子锋略笑了笑：“周羽和林扣扣有自己的考虑，我不能勉强他们。” “人各有志，我没有责怪的意思。说来在处理赵子昂这件事上，我个人非常感激萧总，当时真要由着范林胡搞，我这俱乐部不但丢了一员大将，只怕还要成他人笑柄，”李世鸿说到这儿，凑近萧子锋：“萧总，要不要考虑，到我这儿挂个顾问的头衔？” “李董玩笑了！”萧子锋回绝得飞快。他现在躲李世鸿还来不及。以乔芳对这人的憎恶，自己要是跟李世鸿沾上什么瓜葛，只怕连翻身的机会，都彻底没了。 李世鸿自然不知道萧子锋在心里腹诽他，越发来了兴致，翘起二郎腿道：“老李他们最近帮我选了几个不错的苗子。当初你跟我谈人才培育，我觉得有道理，稳住尖子的同时，提升后备力量，把整个队伍的水平真正带起来……” 萧子锋点着头，貌似无意地将那本正被李世鸿卷来卷去的杂志，默默地抽了回去。 “一个叫薛洋的女单，你有没有印象？”李世鸿问。 萧子锋索性陪李世鸿聊起来：“薛洋拿过去年全国锦标赛女单亚军，当时表现称得上惊艳，无论技战术还是临场反应，都达到了一定水准。” 对于这名选手，萧子锋的确关注过。薛洋优点很明显，但问题也不小。比如全国锦标赛之后，薛洋据称有伤病，表现一直低迷。今年几场比赛，她几乎都是倒在第二、三轮，以至于本次入选国家队的大名单，她也没能进去。 “我正派人谈薛洋转会的事，”李世鸿笑道：“听她现在那个俱乐部的老板说，这小丫头就是心态不怎么稳，其他没什么大问题，等过了这段低迷期，后面冲上去的可能性很大，我准备捡个漏！” 周羽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李世鸿还在那儿侃侃而谈。 看到周羽的号码，萧子锋轻轻吐了口气，冲着李世鸿道了个歉：“不好意思，有个电话。” “你忙你的。”李世鸿是老江湖，这会儿识趣地站起身，拍拍萧子锋肩膀，起身往旁边走去。 萧子锋刚按下接听键。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便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师兄，在干嘛呢？” “没什么事，”萧子锋随口敷衍一句，然后问：“第一天到国家队，有没有不习惯？” “挺好啊，”周羽笑着回道：“陆教练继续当我们主管教练，申宏他们也在，不少队友都是以前一块比赛过的，大家还挺熟。对了，一会我们要集合，正好赶上今年的世界冠军登榜仪式，这次是方泉和施令仪。” 萧子锋忍不住要提醒几句：“小羽，进入国家队，只是换了个平台，并不意味着你们必然成功。这个队伍人才济济，竞争激烈甚至残酷。客观地说，你和林扣扣不是最优秀的一组。你要有心理准备，前方未必是康庄大道，可能最后的结果，你们连现在的二队都待不下去。” “干嘛泄我们的气啊！”周羽嘟囔道。 “我是希望，你们时刻有危机感。我见过很多人，入队时信心满满，然而没过多久，却发现事实与想象大相径庭，”萧子锋说到这里，便有点刹不住，“一定要记住，永远会有人比你更努力，你们所能做的，是绝对不能松懈！” 电话那边，周羽好一会没吱声。 萧子锋猛地反应过来，他刚才说话，完全是教练的语气，却忘了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 “是不是不高兴了？”萧子锋颇有些小心地问道。 “没有，我觉得师兄说得有道理，就是听着压力好大啊！”周羽回答，随后似乎还笑了笑。 听到笑声，萧子锋松了一口气，随即念头一动，问道：“你妈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跟你去北京？” “昨天下午在机场，师父送我的时候，偷偷说啊，”周羽在那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妈太能干了，体校一直想返聘她，还有不少家长给她打电话，说是当初孩子交到乔副校长手里，现在乔副校长半道走人，耽误了他们孩子的前途。” 萧子锋听到这里，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妈现在纠结死了，”周羽嘻嘻笑道：“我师父说，她最后还得忙着那帮孩子，没空管我了。” “知道了。”萧子锋故作淡定地说。 隔着电话，周羽自然看不见，他脸上控制不住的笑意。 乔芳办完提前退休手续，便在南华俱乐部附近租了房子，说是就近照顾，不过萧子锋明白，这背后是什么意思。 乔芳对他之前的承诺，充满了怀疑。当然，萧子锋的确也失信了，只能说，谁也拗不过自己的感情。 想到这里，萧子锋不免朝着坐在候车室另一处沙发上，戴了副老花镜，正低头看报纸的李世鸿瞟了一眼。 “师兄肯定想不到，林扣扣他爸妈给他安排相亲了。”周羽在电话那头兴奋地道。 “他不打算跟尚可竞争了？”萧子锋诧异。 “怎么可能，席溪拒绝了多少回啊，他一直贼心不死，”周羽又道：“林扣扣不想相亲，可林爸爸和林妈妈都下了场，他面前的阻力更大了。” 萧子锋听到这里，只觉啼笑皆非。这小丫头光顾着看别人热闹，似乎忘掉了，他们所面对的阻力，简直犹如铜墙铁壁。 “好久没见了吧？”萧子锋不想抱怨，可语气里却藏不住。 周羽：“……” “有没有半年？”萧子锋追问。 “对不起啊，队里刚通知，过段时间，丹麦青年队访华，要和我们二队打友谊赛，原来我以为，国庆还有中秋能回家，现在泡汤了。”周羽的声音越说越低。 萧子锋心里一叹，进国家队意味着什么，他怎会不清楚。以后见周羽的机会少之又少，所以，只能自己创造机会了。 “二队那边集合呢，不说了啊！”周羽急着要挂电话了。 萧子锋将手机放在耳边，等着周羽先挂。 “有空带鹏鹏出去玩，萧教授那边，你再耐心一点，老人家有时跟小孩一样，需要哄的，等我回来，帮你哄他，”周羽不但没挂，还絮叨起来，“替我看着师父，他下个月又要复查，别忘了陪他过去，我妈那边……你还是算了，我让席溪多去瞧瞧。” “就这些？”萧子锋故作不满。 “还有什么呀，”周羽嘀咕一句，应该是又想了想，道，“别跟尚可喝酒，他就喜欢把人带坏。另外，师兄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萧子锋就等着最后这一句，心里这下舒服了，周羽也不算没有一点做人家女朋友的自觉。 这边刚挂断电话，便有工作人员过来提醒萧子锋，他搭的高铁将要进站。 收起杂志，萧子锋拉起行李箱，打算离开贵宾候车室，前往检票口。 贵宾候车室出口，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吵闹。 萧子锋随意扫了一眼，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安正拦着一个中年男人。 “我不是说了吗，有朋友在里面，我去打个招呼，怎么就不行啊？”被拦住的人不满地嚷着。 萧子锋也没在意，抬脚走到外面。 “萧先生！”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感觉是在叫自己，萧子锋停住脚步，回头看时，刚才那个被保安拦着的中年男人，居然朝他跑了过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翻身的机会 “萧先生，记不记得我？”那人到了萧子锋跟前，指着自己道：“王勇啊，就是那回在大运村外头，因为惠惠的事，我跟赵子昂吵到派出所，当时你也跟去了。” 萧子锋看着对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他对这位有点印象，很少见有人脑回路如此清奇，管天管地，还管人家拆不拆搭档。 “什么事？”萧子锋问了一句。 这个叫王勇的立马冲着保安嚷起来：“瞧见没，我就是来见朋友的，拦我干什么呢？” “先生，他是来找您的吗？”保安问萧子锋。 没等萧子锋回答，王勇抢着道：“我找另一位，你们让我进去！” 萧子锋哭笑不得，没再理这个神不叨叨的家伙，径直前往检票口。 保安自然不会放人，依旧挡着王勇，就是不让他进去。 十多分钟后，李世鸿带着助理小徐，从候车室走了出来。 “鸿哥！”王勇总算瞧见了要找的人，激动到差点蹦起来，推开挡着他的保安，便朝李世鸿那边冲去。 冷不丁有人怼到眼前，李世鸿有点反应不及。倒是亦步亦趋走在他后面的徐助理机灵，赶紧绕到老板前面，拦住了王勇。 “你谁啊？”徐助理喝问。 “管我是谁！”王勇没将徐助理放在眼里，一边伸手推开他，一边熟稔地冲着李世鸿招呼道：“鸿哥，总算找到您了，我是阿勇呀！” 因为受惊，脸已经拉得老长的李世鸿，到底正眼看了过来。 徐助理双臂一张，拼命拦阻王勇，更是恼火地对旁边保安吼道：“还不上来把人弄走！有疯子闯过来，你们都不管？知道我们老板是谁吗？ 隔着徐助理，王勇伸长脖子，冲着李世鸿道：“鸿哥，您不能这么对我吧，当年我可是为您……” “哦，是王勇啊，怎么老成这样，我都没认出来。”李世鸿忽地开了口，望向王勇的眼神里，带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警惕。 徐助理愣住，转头看向自己老板，手臂也忘了放下。两名保安本来已经上前，听到李世鸿回这一句，互相看了看，又退到旁边。 “鸿哥生意越做越大，认不出我这种小人物，也挺正常。”王勇陪着笑道，趁机用胳膊肘捣开了徐助理。 “这些年在哪儿高就？”李世鸿上下看看王勇，便昂首阔步地往检票口走。 “我从里头出来，先去南方打了几年工，也没挣着钱，又回来帮人修车，就为了混口饭吃。”王勇微弯下腰，姿态恭敬地走在李世鸿旁边。 徐助理赶紧跟上，颇忠心地从后面伸出一条手臂，还试图隔开李世鸿和王勇。 “干啥，防贼呢？”王勇一脸不满地瞪着徐助理。 李世鸿顾自往前走着，随口道：“那也不错，靠本事吃饭。最近缺不缺钱，兄弟一场，不用跟我客气。” “鸿哥误会了，我不要钱，”王勇也不管徐助理了，追着李世鸿道：“不过有点小事，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事儿？”李世鸿这下倒停住脚步。 王勇瞧着李世鸿，道：“是关于……惠英宁。” “你还认识惠英宁？”李世鸿神情有些意外。 王勇摸摸自己鼻子，笑了声：“算是有点亲戚关系。” 李世鸿略一点头，继续往前走。 “惠英宁不是被禁赛一年吗，现在时间够了，您能不能给点关照，让她重新回鸿兴俱乐部？”王勇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李世鸿的脸色。 “一年了？还真快。”李世鸿嘟囔道。 “她家长的想法，惠惠是被人坑，才背了个服用禁药的罪名。事情既然出了，我们只能硬着头皮认，”王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道：“不过，孩子还年轻，总不能为这点事，前途尽毁。鸿哥，你向来大人大量，给惠惠一个翻身的机会，成吗？” 李世鸿瞟了王勇一眼，貌似想了想，道：“这样，回头让小徐替你了解一下情况。” “上回我去找范林，他也这么说，可拖到现在也不解决。”王勇显然看出，李世鸿不过在敷衍。 “有这事吗？”李世鸿朝身后的徐助理看了看。 徐助理忙站到李世鸿跟前，回道：“范总从没提过这事。不过，去年处罚决定一出来，俱乐部就已经按之前签的合同条款，跟惠英宁解约。” “什么条款？”李世鸿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 “所有球员合同写得一清二楚，凡因禁药问题受到处罚，视同自动解约，”徐助理说着话，还看向王勇，“如果现在把人弄回来……违反俱乐部规定不说，也没法跟社会交代，到底这事情闹得太大了。” 李世鸿笑了一声，转头对王勇道：“看来的确有点麻烦。” “鸿哥，”王勇并不罢休，“其实这都是大老板您一句话的事儿，就当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赏我一个薄面？” “我现在赶着上火车，”李世鸿已经懒得应付王勇，看了看手上腕表，随口说了一句：“老朋友了，能帮的，我一定帮忙。等出差回来，找个时间，我同范林谈一谈，看有什么解决办法。” 话一说完，李世鸿已经快步朝检票口走去。 “鸿哥……”王勇还要跟上。 徐助理一把将王勇扯住：“有完没完？李董脾气可不好，能这么答复你，算是给面子了。” 王勇斜眼看了看徐助理，使劲压住火，又挤了点笑容，道：“麻烦你跟李董说一声，当年我坐牢，他替我找律师，又给安家费，这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徐助理看了王勇一眼，转身追上李世鸿。 月台上，徐助理想起王勇丢下的那一句，总觉话里有什么意思，便小心地道：“老板，刚才那人说……” 李世鸿一抬手，徐助理立刻闭嘴，知道是老板不想听。 “回头跟范林说一声，别什么不上台面的人，都赶到我这儿。老子出那么高的薪水养他，不是给自己添堵，让他好好想想。还有，鸿兴不是慈善机构，更不回收废品。”李世鸿冷着脸道。 看了看李世鸿，徐助理赶紧回了一声“是”。 国家羽毛球队世界冠军登榜仪式上，方泉和施令仪在新老队员见证下，郑重地将自己照片，贴到了设在国家一队训练场的冠军墙上。 仪式很简短，这边一结束，老队员们便各自去训练。倒是新人得到特别关照，被允许在冠军榜前合影留念。 “快看，老萧在这儿！”合影一结束，林扣扣就故意冲着周羽鬼吼鬼叫。 周羽赶紧往旁边挪了挪，带了点想要避嫌的心虚。 “周羽！”林扣扣一点都不知道省事，“过来啊，你躲什么！” 周羽干脆装没听见，转过身，装作观摩一队的师兄师姐们训练。 其实刚才被叫进来集合，隔了老远，周羽已经发现了冠军墙上萧子锋的照片。 话说，长得帅的人，到哪里都显眼。 “你去看一眼啊，老萧穿队服的样子，要多傻有多傻！”林扣扣走过来，调侃一句。 “你以为自己不傻！”周羽回头怼道，便走到冠军墙的东边。 第二行的第二排位置，贴着乔芳的照片，周羽刚才已经找到，因为离得远，看得不太清楚，这回她要仔细瞧一瞧。 “乔阿姨年轻时这么漂亮，你怎么就长歪了呢？”林扣扣又挤到旁边。 周羽笑了一声：“林扣扣，我都没说你基因突变，你还好意思讲别人？” 林扣扣咯咯直笑，往身后看了看，催促道：“要不要拍照片，他们都走了。” “那你快点！”周羽赶紧将手机递给林扣扣，随后踮着脚，在乔芳照片前比了个剪刀手。 “要不要到老萧那边拍几张？”林扣扣边拍，边打趣周羽。 “你是不是皮痒了？”周羽训道。 两个人正逗着嘴，被林扣扣拿着的手机响了。 “你妈的电话，不会是心灵感应吧！”林扣扣呵呵笑道。 周羽跑上前，几乎把电话抢了过去。 刚叫了一声“妈”，周羽听到乔芳在问：“安顿好了吗？” “都好了，一会就要正式训练。”周羽回道，看到林扣扣打手势要出去，便跟在了他后面。 “那就好。”乔芳应道。 “妈，我看到冠军榜上您的照片了。”周羽忍不住想告诉乔芳。 “是吗，还留着呢？”乔芳反应十分平淡。 周羽却有很多话要说：“妈，冠军榜上还有您的事迹。我今天特别骄傲。然后又觉得特别幸运。因为有妈妈，我从小就认识了这项运动，并且一直热爱到今天。还有，我最想感激的，是您让我来到了这里。” “别说好听话，你明明知道……”乔芳话说到一半，叹了口气。 已经走出一队训练场的周羽不由站住。为了给她和林扣扣送行，郭炳辉和林家父母特意赶到蓉城。临走之前，周羽和郭炳辉说了很多，然而，却和陪了她大半年的乔芳，几乎没有交流。 周羽还是有点小怕怕，如果那时乔芳突然开口，让她放弃进国家队的机会，周羽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然而，乔芳什么都没说。 “昨天你们上了车，你师父笑话我，说孩子自己争气，进了国家队，我就算拉，都拉不回来了。”乔芳终于还是开了口。 “对不起……”周羽嗫嚅道。 “跟妈妈说什么对不起，儿大不由娘，”乔芳有些无奈地道：“你已经走上自己的路，我挡不住你的。” “妈，我一定好好努力，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您的骄傲。”周羽忽然有些激动。 “妈妈还有天上的爸爸和辉辉……一直视你为骄傲，”乔芳突然感性起来，“小羽，尽自己所能就可以，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定一定不要再受伤，就算你最后没有达成目标，没有关系，妈妈永远不会对你失望，会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周羽咬住唇，用手指抹了抹不知不觉湿润的眼角，好一会后，哽咽地道：“妈妈也要保重，照顾好自己。” “你没想到吧，他们把我的返聘手续都办好了。我今天跟你徐阿姨一块出差。趁着还有体力，我想为体校那些孩子再做点事。你看，人生并不是只有拿冠军一项，还有很得值得我们去努力的目标，”乔芳说着，竟笑起来，“小羽，打完了球，还是要把学业完成。” 周羽故意叫苦：“妈，其实读书比打球还累！” “这是妈妈的底线……”乔芳似乎想训周羽两句，却突然又不说了。 “妈？”周羽叫了一声，感觉电话那头，好像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吧，安心训练，我现在回了锦城，你师父那边，我会看着，你不用太担心。”乔芳说着，听周羽道过“再见”，便挂断电话。 “周羽，开始训练了！”二队训练场门口，林扣扣冲着这边大声叫道。 “来了！”周羽应了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二章 斗败的公鸡 一节高铁商务车厢里，萧子锋正帮着邻座老先生放行李，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似乎左首有道目光，正朝他这边射过来。 犹豫了几秒，萧子锋走过去，主动和隔排座位上的一位女士打了声招呼：“乔教练，好久不见！” “去北京？”乔芳一边问道，一边将拿在手里的电话放进随身包里。 萧子锋手搭在椅背上，稍稍躲开了乔芳的视线：“有一个会议，要在北京开。” 注视萧子锋片刻，乔芳点了点头。 “哎呀！”徐惠端着两杯水过来，看到萧子锋，不免吃了一惊。 “徐教练。”萧子锋往旁边让了让。 “这也太巧了吧？”徐惠说着，看看乔芳，随后眼睛闪了闪，问了和乔芳同样的问题：“萧先生难道是去北京？” 萧子锋迅速看了一眼乔芳，耐心地做出解释：“羽球理事会在那边开全国俱乐部业务交流会。会议结束，我就回锦城。” 话说完，萧子锋也意识到，最后一句实在多余。 徐惠明显忍着笑，坐到了乔芳旁边。 “你父亲身体怎么样？”乔芳想到问了一句，也实在跟萧子锋没什么可聊。 “还好，这几天我不在，尚可会帮忙照顾。”萧子锋回道。 “那位尚先生还真大方，去年给咱们体校捐了一套健身器材，”徐惠冲着乔芳道，“还有这次开体校工作会议的月亮山度假村，听说也是他开的。挺有钱一人，怎么就没脑子。” “好像是有点。”萧子锋笑了笑。 “萧先生，”徐惠眼珠一转，问了句，“最近有女朋友了吗？” 乔芳暗自用脚踢了踢徐惠的鞋，眼睛还在瞧着萧子锋。 萧子锋从没觉得这么尴尬，很想拔腿就走，却实在惹不起乔芳。 “快开车了，去坐着吧！”到底还是乔芳开了口。 萧子锋心里松了口气,转身便走。 乔芳端起水，正要喝时，徐惠凑过来道：“他看到你，还挺紧张。那表情，跟当年我老公头回见我妈时，真一模一样哎！” “你逗他做什么？”乔芳哭笑不得地问徐惠。 徐惠捂嘴笑起来:“别告诉我，你还心疼了。” 乔芳好笑地摇摇头，放下水杯，打开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小羽这下脱离了你视线范围，开始担心了吧？”徐惠问。 “身边就这一个了，我不担心她，担心谁呢？”乔芳叹道。 “现在看看吧，萧子锋其实也还行。”徐惠侧过头道：“圈子里不少人对萧子锋评价不错，说他人品挺好。其实挑对象这事，还得是孩子自己喜欢。回头你管太多，女儿跟你闹得不开心，又有什么意思。” 乔芳：“……” “好吧，不说了！”没等来乔芳回应，徐惠笑着闭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萧子锋又走了回来，亮出一副诚恳的态度：“乔教练，可以和您谈谈吗？” 乔芳睁开眼睛，看向了萧子锋。 “要谈话是吧，我跟你换位子。”徐惠说话间，便站了起来。 萧子锋坐到了徐惠的座位上，心情忐忑，表情却强自镇定。 “想说什么？”乔芳掉过头，望向了车窗外。 自从上次谈判，等于被萧子锋摆了一道之后，乔芳对他的印象，基本上跌到了谷底。在乔芳的心里，萧子锋的精明程度，不亚于年轻时的李世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这次去北京，可能会去见小羽。”萧子锋开了口。 既然决心要直面乔芳了，萧子锋知道，有些身段，一定要放下。适当的坦白，也必不可少。 “你们一直都有联系。”乔芳这话，并不是问句。 现在资讯那么发达，乔芳不会傻到，以为周羽乖乖听她的话，真就与萧子锋老死不相往来。就算周羽想听话，萧子锋也不会善罢甘休。 乔芳了解自己女儿，那个傻丫头根本不是萧子锋的对手。 乔芳能做到的，只能是把周羽守住。可孩子终有离开她羽翼的一天，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们会……偶尔发个信息。”萧子锋表示自己很诚实，又特别强调，“我和小羽很久没见了。” “还是不肯放过她？”乔芳的语气明显重了，很介意萧子锋用了“小羽”这个称呼。 萧子锋神色变了变，道：“我们商量过……想试着相处一下。” 和周羽近乎偷偷摸摸地交往了近一年，萧子锋不可能不憋屈。他一个单身男人，交女朋友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却因为乔芳的反对，搞成了地下情。别说尚可，萧子锋都觉得自己衰得很。 今天碰到乔芳，这么难得的机会，萧子锋鼓足勇气，要跟乔芳谈一谈。这个死结迟早要解，也只能是他来解。谁教他萧子锋是个男人，谁教他喜欢上了人家女儿。 “我和李世鸿……”萧子锋略斟酌了一下，觉得直接拿自己跟李世鸿比，有点掉价，便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我和周羽的交往，是基于彼此欣赏和互相尊重，我没有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也绝不会做出欺骗或其他让人不齿的事。” 乔芳看了看他：“我还是同样想法，你和小羽之间差距太大。她从小生活圈子简单，不通人情世故，甚至连大学都没读完。若干年后，当周羽再次退役，重新回到社会，很可能只是个平凡的老师、公务人员或者白领。而你那时事业一定会更上层楼。两个人接触的社会环境不一样，眼界也不同，你们的共同话题在哪儿？” 萧子锋有点语塞，乔芳拿不可知的未来，证明他和周羽的不合适，萧子锋一时竟反驳不了。 当然，既然上了阵，萧子锋就不能退缩：“婚姻不一定要并驾齐驱，更重要的是心灵相通。周羽吸引我的，不仅是她身上不服输的斗志，还有那份善良大度。请您相信，我钔之间是有共同话题的。我会用心倾听她的想法，负起对她的责任……” 乔芳边听边摇头，直到最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萧子锋：“你话太多了！” 萧子锋直接被噎住，无奈地看着乔芳。 “你知道李世鸿当年对我姐姐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吗，”乔芳不留情面地道：“话不用说得太满，想必你对以前那个女朋友，也是这么表白过。你有没有反省过，为什么当年人家父母要不顾一切地冲到你家里？还有，你对此该负什么责任？” 萧子锋：“……” “恕我直话直说，你们家发生的事，我算是知道一点。之所以我认为你和周羽不合适，除了不想她走我姐姐的老路之外，还有你之前处理感情的方式，我不能苟同。站在做母亲的立场，很抱歉，我永远不会接受你。” 徐惠再走回来时，先朝前面萧子锋的座位望了片刻，才坐到乔芳旁边，说道：“你讲什么了，他回去的时候，像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的！” “我只是告诉他，”乔芳淡然地道：“我不能将小羽交到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手里，就这么简单。” “我现在发现了，一物降一物啊，”徐惠一脸好笑，“平常看着萧子锋挺能言善辩，可他就斗不过你。有你这么厉害的丈母娘，他以后真不敢动歪脑筋。” “帮我算一算，我这辈子还能陪小羽多久？”乔芳苦笑了一下。 “瞎说什么呀！”徐惠推了推乔芳。 “我陪不了孩子一辈子。所以，我得找个能信得过的男人，才敢把小羽交给他。但萧子锋……绝对不行！”乔芳斩钉截铁地道。 “还是觉得他精明过了头？其实只要他对小羽好，也不算大病。”徐惠不解地道。 乔芳想了好一会，压低声音：“我不想说别人八卦，不过，萧子锋和前面的女朋友分手时，那女孩子正怀着孕。” “我的天！”徐惠大吃了一惊。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受伤 进入国家队的第一个休息日，周羽和林扣扣接到任务，作为二队的代表，跟着教练和几位师兄师姐，去参加一项青少年羽毛球公益推广活动。 活动是在一间羽毛球俱乐部的训练馆里举行，一行人刚到达，不出意外地迎来了现场家长和孩子们的欢呼。 此时几位国家一队的世界冠军被团团围住，又是签名，又是合影。作为无名小卒，周羽和林扣扣尽职地当起背景板，偶尔还要帮人拍拍照片。 直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拿着签字本过来，递到周羽面前：“姐姐，给我签个名吧！” 周羽顿觉受宠若惊，很认真地在签字本上，一笔一画写下自己大名。 “你叫周羽呀？”小姑娘显然不知道她是哪号人物。 “介绍一下，这位是去年全国锦标赛混双冠军，还拿过全国俱乐部联赛的金牌，正好，我是她搭档。”林扣扣不甘寂寞，过来凑热闹。 “哦，好厉害！”小姑娘还挺懂事地捧了一句场，可说完，转头就跑。 “怎么走了啊，怎么不找我签呢！”林扣扣悻悻地道。 周羽瞧着小姑娘的背影，蓦地想到了贝贝。离开蓉城前往北京之前，周羽特意给贝贝妈妈打了电话，想和她那小徒弟聊几句，却听到一个意外的消息……贝贝病倒了。 按贝贝妈妈的说法，孩子腿疼好了一段时间，现在突然又疼起来。具体什么情况，要等医院检查结果。周羽算算天数，结果应该能出来了，她打算晚上回宿舍，再问一问。 “悲哀啊！”林扣扣几声长吁短叹，转身走开，周羽也不知道，他在说谁悲哀。 看着林扣扣快要挤到另一处人堆里了，周羽赶紧提醒一句:“别忘了，一会还有比赛。” “跟业余的打，没劲！”林扣扣几块金牌在手，如今也有了傲娇的资本。 此刻训练馆中央一处场地上，两名世界冠军选手正在进行男单表演赛。周羽走过去，跟着众人一块看了起来。 “别说，国家队进进出出那么多男单选手，我最欣赏的还是老萧。他那种拉吊突击的打法，启动快、爆发力强、进攻落点准，看着就干净利落。”一位带周羽他们过来的教练，冷不丁说起了萧子锋。 视线还望向场内，周羽的脚，却悄悄往人家那边挪。 另一位教练接过话，听上去满是遗憾：“当年萧子锋前脚离开国家队，我后脚才进来，都没机会跟他打上一场。” “那是你走运，他占着世界第一的那些年，几乎没有对手，当时打男单的都想做了老萧，可就干不死他。无论从个人天赋还是技战术上讲，到目前还没出现比他条件更好的，以后也可能会有，不过挺难。” “哎，怎么突然提到他？” “刚得到消息，萧子锋来这边开会，这家伙呀，还真让人忘不掉。” 周羽眼睛不由一闪，到底转了转头。 “我一直不太明白，当时还在巅峰期，又不是受了伤，萧子锋怎么说退就退了，你知道原因吗？” “我比老萧退得还早，没赶上这趟。只听说当时队里下了封口令，再加上那会儿资讯也没现在发达，具体什么事，真搞不清。隐约听到一点，跟他那女朋友有点关系。” 周羽收回目光，唇角不由抿了抿。 此时的场上，两位选手怼起了高远球，拉了好几个回合，引得孩子们兴奋地叫起来。 到周羽和林扣扣上场时，和他们对阵的，是一对十五、六岁的少年选手，虽然脸上还带着稚气，不过无论男孩还是女孩，个头看着都挺壮实。 打过几球，周羽便看出来，他们受过一定的训练，在业余里算是高手，但遇到职业的，显然就不行了。 作为运动员，就算林扣扣口中不以为然，可一进比赛，他和周羽都是直奔着赢球而去。 因为太过投入，周羽和林扣扣都没有察觉到，场馆里又来了一批人，并且里面还有一个他们非常熟悉的身影。 意外就在这时突然发生。 第二局才刚开始，林扣扣做了一个很平常的跳杀动作，却在落地时，右脚一崴，随后整个人栽倒在地。 周羽站在前场，听到林扣扣“哎哟”一声，猛地回过头，正看到他仰躺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捂住自己右侧脚踝。 没等周羽跑过去，一个身影已经挤过人群，冲进了场内，半跪到林扣扣的身边。 周羽看着那人，一脸惊愕，谁能想到，萧子锋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协英医院的骨科观察室，林扣扣睡在病床上，疼劲大概还没过去，不时倒抽一口凉气，一双眼睛凄凄艾艾地看着周羽。 “刚才医生不是说，扭伤的可能性很大，你别想太多。”周羽第N次地安慰道。 “老萧说找专家帮我看片子，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别是跟人在闲聊吧，我都疼死了！”林扣扣碎碎念道。 “我去看看！”周羽受不了林扣扣的哀怨眼神，打算出去透一透气。 “完了，才进队就受伤，”林扣扣想得有点多，这会儿看向周羽，“会不会国家队把我退回去？” “要退一起退呗！”周羽拧了拧眉头，走出了观察室。 周羽刚站到走廊上，便瞧见萧子锋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林扣扣刚才照的片子。 “师兄，情况怎么样？”周羽忙迎上去问。 萧子锋的出现，真是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就在林扣扣受伤的那一刻。 这时候就看出来，萧子锋是真心疼自己带出来的队员，简单地查过伤情之后，他直接把林扣扣带到这间据说拥有国内最好骨科专家的协英医院。 “确定没伤到骨头，”萧子锋回道，走到观察室门口，冲着里面林扣扣说了句：“脚踝外侧韧带损伤，肿得有点厉害，想要恢复，至少要半个月时间。” 林扣扣长长地叹了一声，不知是难过不能继续训练，还是庆幸，问题没他想得那么严重。 周羽也跟过来，心情有点郁闷，刚才那场比赛打得不算激烈，谁知道阴沟里翻船，林扣扣居然在地上滑倒，很糟糕地受了伤。 “陆教练一会就和队医过来接你。”萧子锋又道。 “知道了，谢谢萧指导！”林扣扣恹恹地回了句。 “不就半个月吗，很快就过去了。”周羽又劝道。 有医生和护士过来，绕过萧子锋和周羽，进了观察室。 “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叫一声。”萧子锋说了一句。 周羽还在往里看，一只大手忽地将她牵住。 和萧子锋对视一眼，周羽跟着他，站到了观察室对面的墙边。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周羽忍不住嘟囔。 萧子锋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她。 到北京这几天，萧子锋一直在来不来见周羽这事上纠结，却没想到，他会在应邀观摩国家队公益推广活动时，和周羽不期而遇。 向来是无神论者的萧子锋，现在相信了，这世上的确有种玄学，叫做……缘分。 “做运动员，缺乏自我保护意识，该让他吃点苦头。”萧子锋不太厚道地说了句，甚至还笑了出来。没想到会因为林扣扣受伤，他和周羽有了难得的独处机会。 两个人的手一直没松开，鉴于人来人往，身体之间却又保持着距离。 “师兄怎么会过来了？”周羽这才想起来问道。 刚听说萧子锋来了北京，周羽还在心里疑惑，师兄就在本地，不来找她就算了，说都不说一声。 等见着了人，疑惑便忘掉，只剩下心底的小欢喜。 “过来开会，”萧子锋解释道，又往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太忙了，一直没来看你。” 周羽低下头，羞涩地笑了起来。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丫头，萧子锋此刻竟然又想到了乔芳。 再一次踢到那位的铁板，萧子锋沮丧至极，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想过，要放开周羽。 “我来找你，你都会在，对吗？”萧子锋突然间想要周羽一个承诺，真就直接问了出来。 “我能去哪儿呀！”周羽歪着头望向萧子锋，并没听出，他话中另有深意。 也觉得自己矫情了，萧子锋咳了一声,找了个话题：“到这儿习惯吗？” “师兄都问过好几遍了。”周羽咯咯笑道。 萧子锋唇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再便捷的通讯方式，也无法如亲眼看着周羽，让他觉得安心。 “好吧，那我就再回答师兄一次。虽然我们在二队，不过训练也挺紧张。过几个月，会有一场和丹麦青年队的比赛。我和林扣扣说好了，要争取打上比赛。”周羽说到这儿，却又突然顿住，瞧向观察室那边，轻轻叹一口气。 林扣扣这回受伤，也不知道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时间来得及，林扣扣上场问题不大。”萧子锋猜出了周羽的想法。 向来周羽最信萧子锋的话，听到他说得笃定，不免松了口气，又继续道：“我现在搞清楚了，一队和二队是升降制。如果表现好，很快就能升到一队，可要是表现不好的话，也会从一队掉下来。 面对萧子锋，周羽就是忍不住想说心里话：“我和你扣扣都还行，反正，短期目标，早点踏进一队。” “是这样，”萧子锋想起来道：“刚才专家看过片子，林扣扣右脚踝有陈旧伤。这小子刚才也不说。现在问题是，即便这次情况不算严重，还是要注意。如果再来一下，可能会导致韧带损伤，后头站都站不稳，怎么比赛，你盯着他，平时打支撑固定住，还有护具一定要带好。” 周羽嗯了一声，正要开口，观察室里传来林扣扣的嚷声：“周羽，我要喝水，渴死我了！” “知道了，”周羽走到观察室门边，“别叫，我去给你买水，还要什么？” 林扣扣朝着门边看过来：“反正好吃好喝的都要，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喝凉水都塞牙，给我买奶茶！” “有水喝就不错了，没有奶茶！”萧子锋过来怼了一句，拉住周羽的手，便往外面走去。 周羽来北京没几天，人生地不熟。幸好萧子锋在身边，拐来拐去，居然带她找到一间设在医院里面的小超市。 “师兄对这儿挺熟呀？”周羽此时一边在货架上挑着东西，一边好奇。 “我曾经在协英住过好几个月，”萧子锋环顾了一下四周，“当时经常半夜起来，自己转着轮椅，跑这儿买巧克力。对了，给我拿几块。” 周羽笑了出来，萧家兄弟真是亲的，都喜欢吃巧克力。 “老萧？”有穿着医生制服的人进了超市，径直站到萧子锋跟前，“从外面经过，就感觉里面的人像你。” 萧子锋先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过去和对方握了握手：“老蒋，回国了？”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回来时，你已经退役出国，电话都打不通了。”那位蒋医生，显然跟萧子锋很熟。 周羽正拿了几块巧克力放进购物车，无意间一抬头，和蒋医生对视了一眼。 “女朋友？”蒋医生笑着问道。 回身看了一眼周羽，萧子锋冲着蒋医生点了点头，随后替两人做了介绍。 “果然是公众人物，女朋友越找越年轻漂亮，”蒋医生看来是个大大咧咧的，后面更是脱口而出，“我当时就劝过你，天下何处无芳草，用不着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头一回以萧子锋女友的身份见他的朋友，周羽本应该觉得不好意思，结果这会儿却直勾勾盯着蒋医生，琢磨他刚才说的“歪脖树”意有所指。 “结婚了？”萧子锋岔开了话题。 “我儿子都6岁了，”蒋医生笑呵呵地道：“对了，他脑子好像不太行，我最近在带他打羽毛球，看能不能引上路。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六、七岁正好可以开始培养。我现在经常跟那小子吹牛，说我一朋友是世界冠军，我家儿子还半信不信！” “脑子不行，打羽毛球……”萧子锋嘀咕一句，颇有点哭笑不得。 “随便说说，可别当真,”蒋医生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冲着萧子锋道：“既然遇到了，留个号码，加个微信。以后胳膊腿儿不行了，尽管来找我，对了，生孩子可以找我老婆。” 周羽感觉有目光投过来，脸“腾”地红了，往萧子锋身后躲了躲。 “你这话……我真没法接。”萧子锋直摇头，和蒋医生换了名片。 蒋医生看着要走，却又突然停下来，好奇地问道：“上回怎么听说，有人影射你涉药，得罪谁了？” “没有办法，嘴长在人家身上。”萧子锋淡淡地道。 蒋医生拍拍萧子锋肩膀，到底离开。 周羽一下想到那个范林放出来的谣言，按席溪说法，就是来势汹汹，去也无踪。前一天还穷凶极恶，摆明要黑萧子锋，第二天居然就无影无踪了。 “师兄认识的人真多。”走到小超市外，周羽随口道。 萧子锋笑了笑：“受一次伤，这边上上下下算是认识得差不多了，老蒋当时还是住院医生。你注意到他胸前带着的铭牌吗，现在他都是副主任医师了。” “受伤……是那次十字韧带拉伤吗？”周羽忍不住问道。 “怎么感觉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萧子锋半开玩笑地道，这时抬头朝着不远处一栋三层楼看过去，用手指了指，“当时我就住在那儿，医生宣判，我的腿已经废了，不能继续打球。之后连续几个月，我就躺在三楼病床上。你注意到有一棵梧桐树了吧？每天一睁眼，我只能看到它。” “后来不是治好了吗？”周羽问。 “因为……我不想就这么栽了。”萧子锋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稍嫌苦涩的笑。 “当时是傅筱月陪着你吗？”周羽不知为什么，脑子一懵，话就问了出来。 “不是。”萧子锋回得没有一点迟疑。 周羽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她真够傻的，和过去的人较什么劲！ “上去吧，别真把那小子渴死了。”萧子锋说了一句，拿着周羽手里的袋子，便朝着医院大楼走去。 萧子锋步伐有些快，周羽追了几步，忍不住问他：“师兄什么时候走啊？” “晚上的火车。”萧子锋回道，又瞟了周羽一眼，心里滋味莫名。这么匆匆见一回，下一次再见，也不知什么时候。 如果可以，萧子锋真想时时刻刻跟周羽待在一起。这样的分离对他来说，不仅是想念，也是忐忑。 “不是要和丹麦青年队比赛吗？我到时候会过来。”萧子锋忽然有了决定，转过头对着周羽道。 周羽的开心，瞬间溢于言表。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侬我侬 这天，周羽跟队里请了假。 虽然身为新人，初来乍到就翘训，挺不合适，不过，周羽今天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厚着脸皮，她还是跟二队的领导开了口。 此刻周羽正站在协英医院检测大厅外的平台上打电话，从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贝贝被他妈妈和护士一起推到了核磁共振室。 贝贝被确诊患上小儿骨肿瘤，为了得到更好的治疗，他妈妈决定带着孩子来北京。 听到这个消息，周羽震惊了几秒，随后便主动说要帮忙。虽然开玩笑时，说贝贝是她小粉丝，其实周羽把这孩子当徒弟看。郭炳辉当初怎么关照她，周羽也怎么关照贝贝。 早上周羽先去机场接贝贝母子，随后便陪着他们来到了这间医院。 专家的号是头一天周羽就预约好的，算是没耽误时间，很快就到了检查这一步。唯一糟糕的是，她们在门诊被告知，因为床位紧，想住上院，还要等几天。 周羽和电话那边的萧子锋道过再见，走回来时，贝贝妈妈独自坐在角落一张椅子上，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亭如姐，都已经到这儿了，咱们不着急啊！”周羽走过来，坐到了贝贝妈妈的旁边。 “谢谢你，”好一会后，贝贝妈妈哽咽地开了口,“孩子爸爸工作太忙，根本抽不开身，如果没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羽轻轻拍了拍贝贝妈妈后背：“不要紧的，我妈常说，谁家都会有自己的难处，能帮就帮一把。” 从包里拿出纸巾，塞进贝贝妈妈手里，周羽的眼睛，却望向了那间贝贝进去的检查室。 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贝贝妈妈坐直了一点：“我不能哭的，孩子什么都懂。昨晚临睡前，他还问我，到了北京，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心里顿时揪了一下，又怕贝贝妈妈情绪控制不住，周羽赶紧打岔：“我刚才给师兄打过电话，他正帮我们想办法，看能不能早点进病房。” 话音还没落，一名医生已经站到了她们面前。 “周小姐，孩子进去做检查了？”对方问了一句，摘下自己的口罩。 看到是萧子锋的那位朋友蒋医生，周羽忙站起身：“进去了，蒋医生，麻烦您！” 蒋医生摆了摆手，转身朝检查室走去。 贝贝住进病房时，已经是下午。 六点之前必须归队，周羽给孩子买了点吃的，便跟贝贝妈妈告辞。 “刚才听隔壁床的说，蒋医生就是骨肿瘤方面的专家，他们还是等了一个月，才排到床位。”贝贝妈妈送出来，心情比之前略微放松了点。 “找到好医生就行，我觉得贝贝不会有多大问题。”周羽又安慰了一句，却没没敢告诉贝贝妈妈，这是按病情轻重分配的病床。 “其实锦城医院水平也不错的，可医生都说，截肢是最好办法。贝贝不愿意，他说以后还要打羽毛球。我们当爸妈的也不忍心，他才12岁……”贝贝妈妈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周羽揉揉贝贝妈妈的肩膀，道：“刚才蒋医生不是说，可以不截肢吗，这是多好的消息啊！” 贝贝妈妈一个劲地点头，这时看着周羽，道：“贝贝一直把你当做偶像，今天在机场看到周教练来接，这么多天，他头一回笑了。麻烦你以后多鼓励他，贝贝相信你的话。” 说到这里，贝贝妈妈又赶紧解释：“我知道你忙，不是让你老来看他，打个电话就好。” “没有问题，我能打电话，打到让他嫌烦，”周羽刻意放松语调，随后又道：“等休息日，我一定过来陪他。林扣扣也说要来，他挺热闹的，肯定能哄好贝贝。” 贝贝妈妈一边感谢，一边又不住地叹气。 婉拒了贝贝妈妈的相送，周羽一个人走到电梯间。 医院的人，此时渐渐少了。没等一会，周羽面前的电梯门便打开。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从里面蹦出来，身上背着天蓝色的小书包，看上去虎头虎脑。周羽多瞧了他几眼，主要是注意到，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一副羽毛球拍。 “你妈就让你一个人上来了？”身后有人问道。 周羽听到声音熟悉，便回过了头，原来说话的是蒋医生。 二十多分钟后，住院大楼下的一块空地上，蒋医生因陋就简划了个球场，中间拿根绳一栓，便让周羽和他儿子小健打一局。 “儿子，这姐姐可是全国羽毛球冠军，你要能赢她一球，老爸花那么多钱送你去训练，可就不亏了！”蒋医生给儿子加油的方式，还挺与众不同。 周羽忍着笑，陪着小健玩了起来。 没打几球，小健就不乐意了，控诉道：“姐姐，你不能让让我嘛？” 周羽到底乐了出来，看这小家伙实在可爱，到底还是漏了一个破绽，将球轻轻挑起，让他有机会扣一球。 小家伙倒机灵，兴奋地举起球拍，看样子真要扣了。 只是结局感人，小健因为太激动，直接扑个空，球从他旁边飞了过去，落到地上。 “爸爸，我打不过姐姐！”小家伙急得蹦起来。 蒋医生哈哈大笑，拿手指着儿子：“我就不明白了，学到现在，你怎么没一点长进，确定你学的是羽毛球？” “不行，我要第一嘛！”小健被他爸爸挤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打不赢还耍赖，谁教你的？”一位女士走过来，冲着小家伙训了一句。 蒋医生脸立刻变了，严肃地对儿子道：“知道什么叫体育精神，认赌就要服输，输了没有关系，咱们好好训练，以后继续努力！” “我以后再不跟姐姐打了！”小健不高兴地瞪着周羽。 “小姐，对不起啊，孩子小，不懂事！”女士赶紧跟周羽道歉。 “没事啊！”周羽赶忙摇头。 “有你这么讲话的吗，立刻跟姐姐说对不起！”刚才还把儿子宠得不行的蒋医生，这时扮起了严父。 周羽觉得蒋医生父子挺有趣，索性冲着小健问道：“为什么不跟我打了呀？” “我打不过姐姐，以后我要跟爸爸打，他打不过我。”小家伙嘟着嘴道。 女士直摇头，蒋医生则被气得笑出来：“我服了，玩窝里横，是吧？” 说话间，蒋医生为周羽和女士互相介绍。 周羽早猜出，这位就是“管人家生孩子”的蒋太太，却没想到，蒋医生刚说出她的名字，蒋太太直接问道：“是萧子锋的女朋友？” “问那么多！”蒋医生随口回道，便把话岔到别处。 蒋家夫妇十分客气，表示耽误了周羽时间，便由蒋太太开车，送周羽回队。 周羽坐上副驾驶座，回头看看后面的小家伙，又跟蒋太太客气一句：“麻烦蒋太太了。” “不用客气，反正离得又不远。”蒋太太回道。 车子开了出去，蒋太太寒喧道：“周小姐过来很长时间了吗？” “还没到一个月。”周羽道。 “也是在二队？”蒋太太问话里，特意用了一个“也”。 虽然不解其意，周羽还是点了点头。 “挺好。”蒋太太这句的含义，周羽也没有明白。 就在这时，周羽手机响了一声，有新信息过来。原来是席溪关心林扣扣的伤，问他恢复得怎么样。 周羽赶紧回信息，告诉席溪，林扣扣已经能下地走路，看着还算正常。 又聊了几句之后，席溪发了一位陌生男士的背影照片，地点应该是餐厅，看来她又去相亲了。 周羽忍不住叹了口气，被萧子锋说中了，无论尚可还是林扣扣，席溪的确……一个都没选。 看着手机屏幕想了好一会，周羽只回了四个字：“祝你顺利！” 周羽一直相信席溪的判断力，应该可以做出更好的选择。 席溪也没多说，随手又发来条新闻。惠英宁宣布复出，回了鸿兴俱乐部。 很长时间没听到这个人的消息，周羽感觉，惠英宁都像是上个世纪的人了。 “周小姐和萧子锋认识了多久？”蒋太太忽地又开了口。 周羽抬了抬头，愣了片刻回道：“两、三年了吧！” 蒋太太点了点头，后面又不说了，似乎再找不到话题。 然而，当她们的车停在训练馆大门外，周羽开门要下车时，却被蒋太太叫住：“周小姐，恕我直言，你年纪太小，还是缺乏生活阅历。” 突然被批评了，周羽愣了一下，不明白人家为什么突然说这一句。 “与人交往，不能只看表面，要多了解他的人品。尤其是涉及到感情问题，女孩子更要慎重。”蒋太太一脸郑重地道，倒像在劝周羽。 突然被灌了鸡汤，周羽一头雾水，而蒋太太冲她摆摆手，便将车开走了。 这个休息日，周羽如约来到了协英医院贝贝的病房，还带上了林扣扣。 贝贝已经开始化疗，也就几天没见，孩子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虽然看着心疼，可当着贝贝的面，周羽全当没注意到。 倒是坐在床边的林扣扣大大咧咧地来了句：“你这发型不错，回头我也来这么一下。像咱们这种天生长得帅的，剃什么头都好看。” 周羽觉得林扣扣真够冒失，可此刻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贝贝，却笑出了声。 “贝贝，有朋友来看你了？”蒋医生走近病床，对着床上的贝贝问了一句。 贝贝笑了笑，转头对旁边病床上孩子道：“周教练和林教练都是国家羽毛球队的。周教练还是我师父。” “厉害啊，国家队的给你当师父，让我儿子知道，还不嫉妒死。”蒋医生说到这里，朝周羽看了一眼。 “蒋医生，是不是有什么事？”在阳台收衣服的贝贝妈妈过来，神情紧张地问。 “我就是来跟你们说检查结果，从指标看，恢复得和我们预期一样。这孩子有毅力，不过要再接再厉。虽然治疗很辛苦，但是为了把咱们的病治好，一定要坚持住！”蒋医生对着贝贝鼓励道。 “我知道的，只要打败病魔，我以后也能当冠军！”贝贝说这句时，眼睛里盈溢出了光彩。 朝着贝贝妈妈点了点头，蒋医生正准备出去，又回头看向周羽：“周羽，有点事跟你说。” 周羽应了一声，赶紧跟到了外面走廊上。 摸着下巴沉吟半天，蒋医生才开了口：“跟你说声‘对不起’，我太太那天讲了不太合适的话，你不要放在心里。” “什么话呀？”周羽愣住。 “我太太跟傅筱月……”蒋医生话说了一半，看向周羽，问道：“你知道傅筱月是谁吧？” 周点了点头，不明白怎么又跟傅筱月扯上了。 蒋医生吐了口气，道：“我太太和傅筱月算是朋友，在子锋同她那点纠葛上，我太太很没立场地站在傅筱月一边。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知道真相，还要认死理。” 周羽终于想起来，蒋医生指的，应该是那天在训练馆大门外，蒋太太奉送的鸡汤。 “傅筱月……怎么说呢，”蒋医生摇了摇头，“当时年轻漂亮,特别会玩，喜欢被众星捧月，恋爱的时候，你侬我侬，看不出来。一旦有点风吹草动，人影都瞧不见。算了，我也不能讲太多。反正我太太要是说萧子锋坏话，你不用理会。老萧没苛待过任何人，包括傅筱月，我拿名誉担保。” 周羽：“……” 所以，那天蒋太太是在讽刺萧子锋。 为了……傅筱月？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五章 猛虎出笼 再磨人的治疗，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周羽给贝贝打电话的此刻，距离他出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周教练，真看不到你们比赛啊？”电话那头的贝贝满是遗憾。 “这种内部比赛不对外开放的，”周羽笑道：“回头我们正式打国际赛，一定提前告诉你。” 和丹麦青年队的友谊赛就是今天，直接就在二队训练馆开战了。 现在场馆内部已经清场，周羽和一群队友都候在外头。丹麦青年队的人还没到，听说已经在路上。 “我觉得吧，你和林教练一定能赢！”贝贝为两人打气。 “那是必须的！”周羽自信地道。在孩子跟前，她能征善战的形象，也必须要保护好。 几辆车停在不远处，周羽立刻伸头看了看。没一会，不少人从车里出来，不过……都不是周羽想等的人。 周羽还一直记得，萧子锋自己说的，跟丹麦队比赛的时候，会来看她。 这几天周羽满心期待，可又知道萧子锋忙得要命。所以虽然两人时有联系，她却一个字都没敢提。 好吧，身为人家女朋友，不能太矫情。她可不是喜欢众星捧月的傅筱月。 可从心底，周羽又暗搓搓希望，今天能有……惊喜。 脑子开了一个小差，周羽立马回过神，这才发觉对面的贝贝不说话了，忙问道：“贝贝，你还在吗？” 好一会后，贝贝有些沮丧地道：“妈妈说，我们下个月又要去北京了。” “来吧，还挺想你的！”周羽立刻回答。 到北京，于别人可能只是出一趟差，探一次亲或者一次旅行，可对贝贝来说，那是与生命的又一次赛跑。 “我也想周教练还有林教练，”贝贝乖巧地回道，随即声音又高昂起来：“我就是舍不得爸爸，化疗一点都不可怕！” “贝贝最勇敢了，连蒋医生都这么说！”周羽说着，注意到刚才不知跑哪儿去的林扣扣，正站在不远处，跟几个队友有说有笑，便走过去，把他揪了过来，道：“跟贝贝打个招呼，他刚才问你呢！” “哟，那小子打电话，怎么早不告诉我！”林扣扣埋怨周羽一句，接过了手机。 周羽站到旁边，看着林扣扣眉飞色舞地跟电话那头的贝贝聊起来。到底男孩之间的共同语言多，贝贝住院那会儿，每个休息日，林扣扣都要过去陪他一下午，两个人说的话，周羽有时候都听不懂。 见林扣扣电话总放不下，周羽也没催他，目光落到林扣扣右脚上。这是林扣扣受伤后第一场比赛，他说自己全好了，可周羽受过伤，知道会有心理阴影。 有大巴车开了过来，周羽和众人一起转头，客人们终于到了。 车门打开，不少身着丹麦队服的人走了下来，二队的主教练带着教练们在那欢迎。 “还有黄皮肤呢！”林扣扣已经挂断电话，走到周羽身旁。 周羽顺着林扣扣视线望过去，真就看到了一张夹在金发碧眼当中，不免显眼的亚洲面孔。 “是薛洋。”周羽一眼认出了对方。 林扣扣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我觉得眼熟呢！” 薛洋，去年的全国锦标赛女单亚军。前一段时间闹得挺轰动，她从所属俱乐部退役，随即宣布加入丹麦队，据说，为此连国籍都换了。 周羽还记得，去年全国锦标赛后，有人在一个羽毛球论坛上发帖，把她和薛洋并列为新世代最值得期待的女羽球选手。 这“新世代”三个字，周羽听得哭笑不得，她都打了十几年的球了，哪是什么新世代。就连薛洋，也是在俱乐部当了七、八年的小透明，才出了成绩。 体育的残酷性就在于此，能到顶尖的屈指可数，很多人足够努力，却只能在金字塔的底部。像薛洋这样的，刚开始露头，状态就萎靡不振，如果不是改国籍这事，大概就被人遗忘了。 林扣扣又小声道：“到现在，网上还有不少人骂她忘本，出去帮外国人打球。” 周羽耸了耸肩，虽然不觉得薛洋的行为值得夸赞，可到底是她自己的权利。 虽然今天只是交流赛，不过规则都按正式比赛走。 周羽和林扣扣参加的混双比赛是在当天下午进行。两人被分在下半场，和一对同样也拿过全国冠军的丹麦选手对阵。 比赛一开场，便火药味十足。 丹麦人应该是打算依靠后场得分。无论男女，进攻意识强烈。 这次周羽和林扣扣采用的打法，是周羽多在网前出球，尽力做到快准狠，寻求球路多变，给对方造成压力，而林扣扣负责连续进攻，打落点，再由周羽在网前拿球封网。 和林扣扣配合到现在，两人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周羽负责快速判断对方的出球并完成下压，林扣扣则牢牢控制住中前场。而现在陆教练着重训练他们的，是速度和连贯，力求在场上给对手造成一种压迫感。 到了第二局，显然对手发现了，后场进攻占不到便宜，开始加强网前。 此刻，对方女选手在头顶区杀周羽的直线，周羽反手抽了个大斜线，球打到对方女选手的正手空档区，足以让对手动弹不得。 周羽打得很兴奋，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比赛，颇有点猛虎被放出笼的刹不住劲，而且场上局面，也被他们牢牢控制住。 如此兴奋的后果是，周羽的拍子非挑这时候……断了。 比赛还在进行当中，周羽连打愣都来不及，直接往场下跑。林扣扣也不用周羽招呼，立马上前补位。 此时场上变成了一对二，林扣扣站在网前，和对方进行拉吊。 到场边换过球拍，周羽不敢耽搁，又跑了回去。注意到后场空虚，她赶紧填位。这样，就等于周羽和林扣扣互换了位置。 林扣扣在网前比在后场过瘾，耐心地在跟对方周旋。周羽盯紧了机会，一旦对方起球，便开始扣杀。 然而，一场周羽和林扣扣胜券在握的比赛，却因为一个突然发生的意外，戛然而止…… 周羽都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时，对方女选手已经在网前滑倒。但这还不是结束，周羽眼睁睁看着正起跳击球的林扣扣，在即将落地瞬间，重重栽倒在地。 愣了不过一秒，周羽朝着林扣扣冲了过去。 协英医院的一间骨科病房里，之前给林扣扣看脚踝伤的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二队主教练和陆教练。 “小伙子才刚来没几个月，就受了伤，对他家长，我们真不好交代。”主教练跟在医生后面，嘀咕了一句。 周羽瞧着人进来，赶紧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 “怎么样？”医生上前问道。 “说是还疼。”周羽忙回应。虽然护士过来打过止疼针，感觉效果并不好，林扣扣到现在还冷汗直冒。 说着，周羽拿着手里一直攥着的纸巾，又替林扣扣擦了擦汗。 今天的事，实在让人无语。 谁会想到，那个丹麦选手倒下之后，两条腿会从球网下方哧溜到了他们这边。而林扣扣正要落地，发现不对想闪开，没踩到人家，反倒自己重心失控。最倒霉的，是他伤过的右脚先落地。按林扣扣自己的说法，当时右脚一麻，他就知道不好了。 “小伙子，这次问题有点严重，十字韧带断裂，半月板也受了损伤，然后就是脚踝旧伤复发，”医生开了口，“我们会尽快给你做手术。” 周羽听得心“怦怦”直跳，而正闭着眼的林扣扣，脸色变了变。 陆教练轻叹一声，弯下腰，对林扣扣道：“我已经给南华那边打了电话，会有人陪你父母过来。” “别……”林扣扣张了张嘴，几乎是在呻吟。 “让他们过来吧？”周羽明白林扣扣的意思。 林扣扣还是不肯：“不要他们……担心！” “陆教练，你和周羽劝劝他。”主教练说着，又跟医生讲了几句，大概意思，要去看另一间病房那个丹麦选手。 “我自己……签！”林扣扣有气无力地道，眼圈都要红了。 周羽看着林扣扣，突然之间，泪水便夺眶而出。 “怎么哭起来了？”陆教练问了一句，赶紧又安慰周羽。 周羽摇摇头，随后捂住嘴，抬脚跑出了病房。 萧子锋陪着林爸爸赶到的时候，是次日下午两点，林扣扣刚被送进手术室。 没想到萧子锋会这时候出现，周羽怔怔地看向正走过来的他。 “萧总，你怎么来了？”陆教练也吃惊。 “林扣扣受伤，我肯定得来一趟。是南华那边给我打的电话，我正好同林先生一块出发。俱乐部的人应该晚上能到。”萧子锋到了跟前，朝着周羽瞧了瞧。 林爸爸一脸焦急，直接问道：“陆教练，孩子怎么受的伤，你跟我好好说说!” 陆教练回道：“昨天他们跟丹麦队比赛，对手先摔了，连累到了林扣扣。” 周羽还在看着萧子锋，感觉许多话堆在胸口，想要说出来，却被堵得死死的。 昨天在林扣扣病房，周羽控制不住哭了，不只是心疼林扣扣，更是因为愧疚。 后来回到宿舍，周羽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睡着，她又开始做噩梦。梦到白天的比赛，她的球拍又坏了，可等她换过拍子，再想回球场，脚就像被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扣扣在自己眼前又栽了下去。 “怎么了？”萧子锋显然注意到了周羽神色，低声问道。 周羽摇了摇头，听到有脚步声，掉头看去。换过手术服的医生带着助手们，浩浩荡荡走过来。 萧子锋忙上前，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又把刚签过《手术同意书》的林爸爸请上来。 “十字韧带又叫交叉韧带，它的作用是保持膝关节的稳定性，病人这次是韧带断裂，还有半月板也伤到了。昨天下午照过片子之后，我们又安排病人做了核磁共振，撕裂是在股骨韧带附着点，韧带损伤区有积液，所以我们认为，要尽快做手术。”医生解释道。 “会不会影响他以后走路啊？”林爸爸小心翼翼地问。 “子锋以前也伤过十字韧带，情况比病人更严重，当时也是我亲自做的手术，后来，他又去打球了，”医生安抚了林爸爸一句，随后又道：“即便手术顺利，病人也需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你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行，只要人没事就可以！”林爸爸松了口气，又问了句：“大概要多长时间？” “一到两年吧，看病人恢复情况。”医生回道。 周羽定定地看向医生，心情无比复杂。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六章 炸裂 二队和丹麦青年队友谊赛的第三天，看上去一切如常。 周羽坐在林扣扣受伤的那块场地边，双手撑在身后，眉头不自觉地拧紧，死死地盯住球网下方。偶尔有队友过来跟她聊上两句，等人一走，周羽目光又怼了回去，跟魔怔了一样。 丹麦人就是在那儿摔的。 今天归队，周羽才听说。丹麦青年队声称地上有水，才导致他们队员滑倒。当时忙着把人送医院，没谁注意这事。现场有摄像机，镜头也没对着地。现在就是死无对证。可按老队员的说法，这间训练馆用了那么久，头一回出这种事。 如今先摔的已经活蹦乱跳，这会儿就坐在对面场边，和队友有说有笑。只有林扣扣……如果他当时第一个反应，不是别伤到人家，往旁边躲一躲。真踩到对方，他也不会伤这么重。 萧子锋走过来时，正陷入沉思的周羽，完全没有察觉。 “早上我去看过林扣扣，没再发烧了，炎症也消了点。林扣扣的妈妈这两天就会到。”萧子锋蹲到周羽旁边，看着她道。 周羽这才发现有人过来，转头的时候，还保持着刚才的表情。 “替林扣扣担心？”萧子锋低声问道。 换了个姿势，周羽用双臂抱住自己，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这么长时间了，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个小尾巴一样的林扣扣。无论进校队，加入南华俱乐部还是走到这里，都是两个人做伴。 刚才全队集合的时候，周羽一时有点懵，居然在想，林扣扣又到哪儿野去了？四下瞅了半天，她才回过神。人还在医院，被十字韧带断裂，折磨得痛不欲生。 那一刻，站在队友中间的周羽，心底只觉得……空荡荡的。 “我晚上就回去了。”大概西装太紧，萧子锋解开上衣钮扣，也跟着周羽席地而坐。 周羽瞧了瞧萧子锋，这就要走了？好像都没说几句话。 “国家队医疗组的专家已经给林扣扣会过诊，手术应该很成功，”萧子锋说着话，看了看腕上手表，“半个小时后，我要跟你们教练组开会，谈林扣扣的伤情，还有你下一步训练的安排，主要是搭档问题。” 愣了几秒，周羽反应过来，脱口道：“我要等林扣扣回来。” 萧子锋凝神注视着周羽，似乎在琢磨，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周羽双手托着脸，看向正前方的球网，避开了萧子锋的目光， 一个穿着丹麦队服的女孩走过来，招呼了一声：“萧秘书长。” 周羽转过头，看向此刻站到萧子锋面前的薛洋。 “您来看比赛？”薛洋说着话，目光在周羽那儿停了停。 萧子锋从地上站起，整了整身上的西装，问薛洋：“听说你上个月拿到欧洲青年赛冠军，祝贺你啊！” 薛洋微低下头，语带感激地道：“多谢您给我上的那堂教练课，那次比赛，我按您说的，尽量让自己放松，把节奏拉开，我自己都觉得，在场上压力小了很多。” “我没那么神奇，只是凭着经验，看出你一些问题，”萧子锋摇摇头，随后鼓励了一句,“继续好好打吧！” 薛洋抿嘴一笑，又问起地上的周羽：“你搭档还好吗？” “受那么重的伤，能好到哪去？”周羽忍不住嘟囔道。 目光落到对面那个害林扣扣受伤的丹麦人身上，周羽越发不痛快。这位后来就住在林扣扣病房隔壁，只待了一天就回去了，也没见人家来探望一下林扣扣。就算林扣扣不想追究什么，那些人也不能当没事人一样吧！ “真的很遗憾，”薛洋应该猜出了周羽想法，往对面丹麦队那边看了一眼，“你到了国外，就会发现，他们的文化跟咱们不一样。人跟人相处刻意保持距离，别提什么彼此关心。做任何事，人家理所当然先考虑自己。跟他们较真，能把你气死!” 说到最后一句，薛洋笑了一声，随后又叹了口气。 感觉薛洋挺懂人情世故，周羽不免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可以确定，中国女单以后会多一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不过，还是祝你实现自己的梦想。”萧子锋又说了一句。 “谢谢萧秘书长，”薛洋略思忖片刻，道：“很抱歉，我拒绝了您留在国内的建议。当时，可能我没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我已经二十四岁，本身起步就晚，如果想出成绩，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您让我在鸿兴磨练球技，再等一年。我明白您出于好意，可这一年，又有一批新人会上来。我不想等到丧失斗志，还要跟新人竞争。” 二十四岁？ 周羽看向薛洋，不明白这个和她同龄的女孩，何以有这么强的紧迫感，周羽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呢！ “我看过网上那些评论，认为我背叛祖国，”薛洋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只是想多打几场高水平的比赛，不让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一无所得。” 几分钟后，周羽看着薛洋回到丹麦队那边，独自靠在一个角落。 “为了挽留她，我们做了很多工作。鸿兴俱乐部开出了不错的条件。如果薛洋不那么着急，以她的悟性，打上国际比赛，是迟早的事。”萧子锋遗憾地道：“体育没有国界，可运动员有国籍。当年对我们来说，最骄傲的事，是注视着五星红旗，因为我们高高升起。所以我无法想象，一个中国人站在领奖台上，面前升起的是别人的国旗，那是一种什么感受？” 周羽成心又把话题带了回去：“以后和我一起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国旗升起的，只能是林扣扣。” 萧子锋看向周羽，想了一会，道：“林扣扣这种情况，康复训练是个漫长过程，而你总不能为了等他，就停下来。球手不去实战，水平必定直线下滑。你发现没有，自己缺少薛洋的危机感，她有些想法是对的，新人层出不穷，这种时候，不进则退。” 周羽紧紧咬住了唇，她打了那么多年的双打，换的搭档不止一两个，不至于那么矫情。甚至周羽也明白，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其实她想不通的是，林扣扣才做完手术，就开始讨论换人，未免太残忍。 “好了，别在这儿坐着了，赶紧去做体能训练，不能老这么耗着。”萧子锋伸手拍了拍周羽后背，又压低声音，哄了一句，“听话！” 顿了片刻，周羽转身，朝着器械区走去，似乎忘了同萧子锋道声再见。 两天之后的休息日，周羽一大早便来到林扣扣病房。 一进里面，看到昨天过来的林妈妈坐在病床边，背对着林扣扣抹眼泪，周羽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问道：“阿姨，出什么事儿了？” 大概没想到周羽会出现，林妈妈先愣了一下，随后对她悄悄摇摇头，又站起身，故意语调轻松地回道：“没事了，医生说扣扣身体条件不错，恢复得很快。” 周羽也意识到自己冒失，赶紧闭嘴，看向林扣扣。 林扣扣似乎没注意到周羽过来，只管呆呆地望着头顶天花板。 默默凝视了林扣扣片刻，周羽转过头，看到病房里只有母子二人，便问林妈妈：“叔叔去哪儿了呀？” “你们队里来了车，他过去了。”林妈妈又招呼周羽坐下。 队里来车？ 周羽觉得不对劲，可瞧瞧面无表情的林扣扣，也不敢多问。 护士过来，要给林扣扣换药。林扣扣总算有了反应，无论如何，非要让周羽把他妈妈带出去。 周羽会意。林扣扣平时看着跟长不大一样，关键时刻，还是挺像样子。这会儿显然怕自己的伤吓到他妈，才要把人赶到外面。 到最后，还是周羽拉着林妈妈，两个人一起出了病房。 站到走廊上，林妈妈叹了一声，道：“周羽，我听扣扣爸爸说了，他没到之前，都是你们大家在帮忙照顾，让你们跟着操心了。好在扣扣现在情况已经稳定，医生同意，我们下周一转院。” “转院，回锦城？”周羽吃了一惊。 “是啊，锦城人民医院专门有一个运动康复中心，”林妈妈说了一句：“你们体院校队的萧指导人真是不错，你知道的吧，他听到扣扣受伤，放下工作，专门陪着孩子爸爸过来，现在连后续治疗，都替我们安排好了。” 周羽心里咯噔了一下：“要这么快吗？” “萧指导说，那边的康复团队已经准备好。所以今天扣扣爸爸就是去国家队，萧指导跟那边打过招呼，会尽快把离队手续办了。”林妈妈回道。 此刻周羽就跟被冻住一样，呆呆地瞧着林妈妈。 “昨晚扣扣跟他爸闹得有点不愉快，他不想走，怕以后再也回不来了。他爸没办法，给萧指导打电话，然后我们老俩口都避开，让他们单独视频了好长时间。扣扣最后也答应回去，还跟我们说好，趁着康复训练的时候，回体院把大学文凭拿下来。本来以为没事了，可今天早上，听说他爸要去队里，扣扣又就成这样了，” 林妈妈说着，又伸头往病房瞧了瞧，这才回来，继续道：“周羽，以后你有时间，能不能给他打打电话。这孩子……怎么说呢，几个月前，还高高兴兴地进国家队，说要拿世界冠军，给我们老俩口长脸，转眼就……这么回去了。” “我……”周羽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协英医院，那间上回萧子锋带周羽来的小超市里，周羽在收银台交完钱，将满满一袋零食提了过去。 林扣扣换完药，周羽也没跟林妈妈一起进去，说去买点东西，便到了这边。 周羽挑的，都是{www.clewx.c-om首发}林扣扣喜欢吃的，薯片、小蛋糕、话梅等等。他还爱喝可乐，不过周羽没拿，那种东西没营养，又对伤口不好。 从没见哪个男孩子这么喜欢吃零食。以前林扣扣不高兴的时候，周羽就用这个法子来哄他。可今天周羽知道，就算买了再多他喜欢的垃圾食品，林扣扣也高兴不起来。 站在小超市外，周羽越想越难受。 如果说，之前周羽是愧疚，林扣扣的受伤，多少有她的疏忽。可现在，除了愧疚外，周羽有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自责。 天人交战许久，周羽还是决定，要给萧子锋打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周羽便有点控制不住地激动：“林扣扣要回锦城了，他受伤还不到一个星期！” “你在林扣扣那边？”萧子锋反问。 “不可以这样！”周羽声音有些哽咽，自从林扣扣出了事儿，她都哭了好几回。 萧子锋顿了片刻，冷静地道：“我和林扣扣受过同样的伤,因为当时求胜心切，硬是没有下场，结果情况比林扣扣还严重，出现了股骨头坏死。那次手术几乎用了一天时间。医生说，我能站起来走路，都算幸运的。可后来我还是伤病痊愈，重新回到赛场。所以，这不过是点小挫折，林扣扣昨天答应我，一定努力克服，争取早日回来。” “我是说，你们要赶人，也不能这么着急，他才受伤多久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林扣扣的感受？”周羽却越发激动。 “没有人赶林扣扣，他的治疗已经结束，之后就该进行系统化的康复训练。二队、俱乐部还有我和林先生对这件事情做了反复讨论，现在回去是最好的时候，可以直接进入康复阶段。我认为，这个安排才是对林扣扣最有利的。”萧子锋不急不徐地说着。可在周羽听来，他就是不近人情。 “是为了让林扣扣腾地方吗？”周羽从没有这么刻薄地说过话，可今天却讲出了口。 在周羽此刻的认知里，萧子锋这么急着促成林扣扣离开，一个重要原因，是要让她尽快换搭档。虽然这对她大有好处，可周羽不想那么自私。 “周羽，我希望你能理智看待这个问题,如果你认为我们的处理，是对林扣扣的放弃，就显得偏激了。一次受伤不可能让我们否定一个运动员的价值，等林扣扣正式康复以后，依旧还有机会。就像我当年一样。” “不能这样对林扣扣，都是我的错，”周羽突然没了力气，直接蹲到地上，抱住手里的袋子，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如果我那天球拍不坏，就不会跑到场下，让他一个人守着网前；后头我回来，如果把位置换回去，林扣扣到了后场，就不会出事。我知道的，他受伤都是因为我！” “林扣扣没有怪过任何人。”萧子锋在那边轻吐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过来，周羽为何对林扣扣的离开，反应这么激烈。 “你们可以不要他，我不能。”周羽声音嗡嗡地道。 听到了周羽的抽泣，萧子锋心里揪了一下，可到底鞭长莫及，只得努力将声音放轻，道：“小羽，没有腾地方的说法，我们的出发点，都是站在林扣扣立场。我理解你的心情，这次是意外，追究责任于是无补，并且，也不是你的责任。” 电话另一头的周羽，似乎在呜咽。 萧子锋有些无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好好鼓励林扣扣。你首先应该相信，等他从伤病中恢复过来，你们依然可以继续搭档。而林扣扣也会因为你的想法，重新鼓起勇气。” 周羽：“……” 等了许久，萧子锋稍有些小心地道：“赵子昂马上会进国家一队。听说林扣扣受伤，他主动提出，除了单项之外，他可以兼混双，如果你不反对……” “不要！”周羽想都没想，大声拒绝，“既然林扣扣回去了，我也回去。当初我们俩约定过，谁要退出，另一个也不打了。现在到了我履行诺言的时候。” “小羽，这事可以冲动吗？”萧子锋不想周羽冲动，自己却先冲动地吼起来。 周羽摸摸自己的脸，又站了起来，瞬间便下定了决心，“我回去就跟队里递报告，当初我向林扣扣发过誓，不能言而无信。” “你现在是成年人，要以最审慎态度，考虑自己未来，一时的冲动，永远做不出正确决定，”萧子锋明显有点生气了，却还耐着性子在劝周羽，“你忘了，当年那么努力地要进入国家队，是为了什么？还有你说过，因为喜欢羽毛球，才会坚持到现在。你做这种轻率地决定，不像我认识的周羽。” “我也不认识师兄了！”周羽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情绪近乎炸裂，“如果是别人赶林扣扣，我还能理解，可师兄是把他一手带出来的，为什么……” 话说到这里，周羽抹了抹眼泪：“我要挂电话了，反正我会跟林扣扣一块回去。在你们心里，林扣扣大概可有可无，现在受了伤，还能不能出成绩，谁都不知道，所以根本不用在乎。可他对我来说，不仅是搭档，更是最好的朋友，和席溪一样的。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一个人灰溜溜走了，我们共同进退！” 话说到这里，周羽也不迟疑，真就将电话挂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女孩的心思 被周羽挂了电话的萧子锋，将正“嘟嘟”响着的手机从耳边拿开，哑然失笑。那个在他面前总是乖巧温顺的小丫头，头一回……跟他发脾气了。 手机在掌心里转了好一会，萧子锋叹了口气，抬脚走出锦城人民医院的住院大楼。 站到车边，萧子锋正要开门，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攥着一份《住院通知书》。刚才被周羽一顿抢白，他很没风度地同这小丫头较起了真，结果被挂电话不算，连郭炳辉的事，都忘记说了。 权衡许久，萧子锋还是放下再将电话打回去的念头，将住院通知书塞进自己口袋。 从北京回来，萧子锋就忙着安排林扣扣后面的康复治疗，一天之内联系好医院和康复团队，甚至昨天还带着不放心的郭炳辉，一块去运动康复中心踩点。 有好长时间没见，萧子锋一看到郭炳辉，就觉得他状态不好。人瞧着没什么精神，还时不时拿手捶自己胸口。可你要问他哪里不舒服，郭炳辉却说自己能吃能睡，没一点毛病。 当初答应周羽要照顾郭炳辉，萧子锋可不敢疏忽，劝了半天，半哄半强迫地，领着郭炳辉去见了医生。 医生问过情况，当即安排郭炳辉做CT检查，而且还是急检。 等结果出来，当着郭炳辉的面，医生没说什么，却在他被护士带去做血检的时候，通知萧子锋，让家属第二天过来一趟。 接到周羽电话之前，萧子锋已经在医生办公室待了一个多小时。 根据CT影像，郭炳辉的冠状动脉再次狭窄了80%。也就是，之前搭的支架效果不好。现在医生要求病人马上住院，再做一次造影，如果和CT的结论差不多，重新支架也没用了，必须要做心脏搭桥手术。 到了医生要避开病人谈症状的地步，可见问题很严重了。 鉴于周羽这两天情绪不稳，萧子锋决定，由他先把郭炳辉住院的事安排好，晚几天再跟周羽说，别把小丫头急到哪儿了。 这么想着，萧子锋将《住院通知书》放进口袋，随后开门上车。 此时，郭炳辉上班的那间体校训练馆，萧子锋友情出场，正给小学员们上训练课。 其实情况是，萧子锋下午来这边，正瞧见郭炳辉吃力地带着一帮孩子训练，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才干脆自己上了阵。 四十五分钟的课一结束，体校的校长便走上前，笑着表示感谢：“这帮孩子运气好，萧秘书长是大忙人，还专门抽时间来给他们上课。” “可不是吗，杀鸡还用上宰牛刀了！”郭炳辉也走过来，虽然一脸病容，还是笑呵呵地说了句。 萧子锋看向郭炳辉，就他这连腰都已经挺不直的样子，无论如何都得去住院了。 “老郭，刚才萧秘书长说了你的情况。有病就去治，你当我们是资本家，非要把你榨干？有什么困难，尽管给我打电话。你带的这个组，让别的教练先帮你看着。”校长还挺通情达理，显然也是看在萧子锋的面子上。 郭炳辉讪笑：“……不太合适吧？” “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就当去医院返场大修，零零件件都修瓷实了，回来带学生，才能有力气！”校长拍拍郭炳辉肩膀，劝了一句。 校长都走开了，郭炳辉还在迟疑，对萧子锋道：“我上回住院，已经休息了将近半年。老这样请假，人家还以为我来混病号。这工作是乔芳介绍的，回头她下不来台。” “想那么多做什么，”萧子锋干脆道：“您把请假手续办了，我们回去收拾东西。” “我对医院是怕了，就知道从病人身上挣钱，要不开点药，不去住院。”郭炳辉还在抗拒。 今天的郭炳辉不太好对付，萧子锋打量他半天，索性问道：“您是要我给小羽打电话，让她跟您讨论住不住院的事？” “别！”郭炳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看来是被萧子锋抓到了七寸，“别打扰孩子训练。” 萧子锋却笑起来：“两条路，自己选吧！” 体校大门外，萧子锋坐在车里，等着郭炳辉出来。此时一通电话刚结束。羽球理事会秘书处来电，一位姓裘的体育圈老前辈过世，询问萧子锋是否要以个人名义赠送挽联。 挂机之后，萧子锋特意翻了翻来电记录，生怕有人这时候打来电话。 “我怎么瞧着，你没以前讨人喜欢了呢？”门一开，郭炳辉坐上副驾驶座，开口就是抱怨。 “炳叔不喜欢我没关系，不过，我受人之托，一定要照顾好您。您判断一下，我会听谁的？”萧子锋半开玩笑地道，便打算发动汽车。 “那我就住几天，”郭炳辉虽然让步，又忍不住跟萧子锋讨价还价：“这事儿不许跟小羽说，还有乔芳那边，一个字都不能提。” “您难道不知道，我在乔教练跟前，连站的地方都没有？”萧子锋略带自嘲地问。 看了萧子锋片刻，郭炳辉笑着摇摇头，随后用手在自己胸口捶了几下，忍不住问道：“又让我进去，这次什么理由？” 萧子锋将车开了出去：“可能是之前支架的问题，具体要等做完造影，才能确定。” “真麻烦，反正我把话放这儿，再不搭支架了，一个要几万，太坑人！我琢磨胸口老闷，还有后背疼得要死，就是多那几根管子搞出来的。”郭炳辉悻悻地道。 “我问一下医生，那就不搭支架，”萧子锋望向车前方：“回头做个手术。” “做手术……也成，得多少钱？”郭炳辉马上翻起了随身的公文包 “应该比支架便宜吧，您不用管了。”萧子锋又说了一句。 “不行，你还没进门，不能让你替我花钱……不对，进门也不成。反正要多少，你必须跟我说！”郭炳辉耿直地道，又想了想，问：“周羽那头，没告诉她吧？” “她昨天跟我吵了几句，到现在都没联系，这事也没说。”萧子锋故作淡定。 周羽后来没再打电话，而萧子锋那老男人的自尊心突然爆棚，就是拉不下脸主动联系周羽。撑了一天多，萧子锋承认，他已经没辙，必须要求助外力了。 “又怎么啦？”郭炳辉开始是惊讶，随即立场鲜明地质问道：“你岁数比我家姑娘大一截，跟她吵什么？” “好吧，是她骂了我一顿。”萧子锋也不撑着了。 片刻之后，听萧子锋近乎絮叨地说完前因后果，郭炳辉直摇头。 趁着前面堵车的工夫，萧子锋转头观察郭炳辉的表情，现在就等着郭炳辉能理解他，早晚在周羽面前，帮忙美言几句。 其实对周羽的不高兴，萧子锋不太想得通。自己的出发点，明明就是在为林扣扣着想，怎么到周羽那里，倒成了他急着要让林扣扣腾地方。 周羽那小脑袋里，到底在、醋-溜儿文学最快发、想什么？ “女孩的心思……太难猜了。”萧子锋也是顺嘴一说。 郭炳辉顿时不干了:“你对小羽，就不能有点耐心？” 话说自从萧子锋承认对周羽有想法，郭炳辉眼里那个在赛场上叱咤风云的师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个年纪有点大，人品还算不错，称得上事业有成，惦记上了他徒弟的家伙。 对萧子锋的喜欢没变，不过，郭炳辉心底生出了提防，也怕他会欺负自家的傻姑娘。 萧子锋被问住，这才回过味，郭炳辉未必是同盟。 郭炳辉又开了口：“我觉着吧，你跟小羽她妈挺像，考虑问题就是一根直线，自己觉得对的事，一定要做，谁都不能改变。” 萧子锋啼笑皆非，他可不敢跟乔芳相提并论。 “你要把林扣扣接回来这事，我也不觉得有错，”郭炳辉说着，问萧子锋，“做决定前，你跟林扣扣商量了没，小羽知不知道？” 萧子锋怔了怔：“我和林先生沟通过，不过小羽……我的确没问。” “继续开吧，我来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郭炳辉一笑，指了指前面已经松动的车流：“小羽和扣扣好不容易进了国家队，凳子都没坐热，林扣扣就要走。两个小家伙搭档到现在，感情肯定是有的，因为这个缘故拆伙，总要有个接受的过程。结果你还急吼吼地要把林扣扣弄走，小羽能不跟你急？” 萧子锋：“……” “接受教训，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先跟小羽打个招呼。有什么想法，就算是有不得已，对自己女朋友说，也不丢人，”郭炳辉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看了看萧子锋，“我怎么给忘了，当年你跟傅筱月在一块的时候，就挺大男子主义的。别以为这有多光荣，毛病不改，信不信，回头我叫姑娘跟你吹！” “我没您说得那样吧？”萧子锋替自己叫屈，也挺无奈，郭炳辉又把傅筱月那段挖了出来。 “听说之前范林在外头信口雌黄，拿当年禁药的事，泼你脏水。记着啊，那小子再敢背后捣鬼，我出来给你作证，”郭炳辉话题转了一下，又绕了回来,“就说傅筱月吧，当年那事发生的时候，你们已经在谈了吧，我记得，你不肯跟她说实话，害得人家姑娘误会。换作你这么对小羽，我可看不下去，信不信我揍你！” 萧子锋摇头，原来在郭炳辉眼里，年轻时的他，还有挺混的一面。 郭炳辉拍拍萧子锋肩膀，“回头给小羽打个电话，不管是不是你的错，先道个歉。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想让我说服小羽先低头。告诉你，不管从前还是以后，我家姑娘都是被人哄的。你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可真站到乔芳那边了。” 萧子锋笑了出来，郭炳辉的意思，两人且不论谁对谁错，他先道歉，就对了。 “小羽……跟您生过气吗？”萧子锋索性又问一句，纯属好奇。 郭炳辉道：“看来你对小羽了解得还不够。她对着外人，脾气不要太好，有时候被欺负，也不吱声。不过一旦把你当自己人，也就不端着了。你瞧见过吧 ，有时候她训我，我都不敢吱声。” 不知道是不是提到周羽，所以心里高兴，郭炳辉的精神都好了不少。 萧子锋松了口气，原来周羽对他发火，是当他自己人。这个说法，倒可以接受。 “我呢，也不护犊子。我家姑娘有时候也容易冲动，回头我见着，会提醒她，”郭炳辉探过身，道：“子锋，今天我就厚着脸皮说了。小羽是好孩子，可小毛病肯定会有一点，麻烦你多包容，能让……就让一点，我向你保证，你对她好一分，她就对你好十分。” 认真地听到这里，萧子锋郑重地回道：“炳叔，您放心！”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郭炳辉问。 “我先让席溪劝劝她，您说行吗？”萧子锋讪笑一声，他不确定，自己把电话打过去，会不会被周羽挂了。 “你也有这么怂的时候？”郭炳辉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笑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八章 长点志气 周一早上，高铁南站入口外，周羽手插衣兜站在那儿，微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摩来摩去。 林扣扣终于要走了，周羽今天得到特许，跟着二队的领导还有陆教练，一块过来送行。 林扣扣的救护车还没到达，听说是路上有点堵。 没人知道，周羽脑子里正冒着傻念头。如果时间就此停住，她就不会因为林扣扣的即将离开，心底有那么深重的孤独感，更不用去想，如何应付后面的事了。 “小姑娘，你是运动员吧，国家队的吗？”一位看着上了年纪的女士走过来问，又用手指指周羽胸前：“我看你这边贴着国旗。” 周羽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对方。 女士背着双肩包，一身旅行打扮，似乎是来搭车的。她后面还跟着一位发丝染霜的老者，推着行李箱，也正笑眯眯地打量着周羽。 “是。”/clewx.c-om最快发布/周羽回答。 “练什么的呀？”女士看着不要太开心，转头对老者道：“老头子，被你说中了！” 注意到女士脸上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快乐，周羽到底笑了笑：“羽毛球。” “年轻人，你真棒，为国争光！”女士冲着周羽比了比大拇指。 倒是老者过来，上下看看周羽：“这小姑娘有点眼熟啊！” “你这老眼昏花都认得出来，小姑娘肯定顶厉害，”女士说着，邀请道：“我们能合一张影吗，以后你当上世界冠军，我们就拿照片跟街坊邻居炫耀，让他们羡慕死！” “人家说不定都得过冠军了，老婆子不会说话。”老者在旁边打趣，又问周羽：“你怎么称呼，我得记住了。” “我叫周羽，还没拿过世界冠军。”周羽解释。 “不要紧，迟早的事，我们看你长得就像冠军。拍张照吧，按我孙女的说法，你就是交给国家的人，真的好漂亮！”女士又夸了周羽半天，随后拿出手机，和老者一左一右地站在她两侧，打算来几张自拍。 “我来拍吧，”一直在旁边和领导说话的陆教练，笑呵呵地走过来，主动提出帮忙，还道：“您二位真有眼光，周羽是我们队里重点培养的球员。” 被夸奖到这程度，周羽的脸不由自主红起来。 合影非常顺利，周羽还言听计从地比出了剪刀手。 等老夫妇俩离开，陆教练对周羽道：“你的离队报告，我没交上去，你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周羽一怔，惊讶地望向陆教练。 那天从医院回到宿舍，晚上挂了萧子锋三个电话后，周羽愤笔疾书，手写了一份离队报告。怕自己反悔，趁着报告还热乎着，周羽敲开陆教练宿舍的门，把报告一塞，转头就跑。 可做完这一切，周羽并没有她想像中的畅快，反而心慌意乱。感觉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自己随意丢弃掉了。 之后的两天，周羽心里七上八下。而陆教练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带着她训练。 见周羽还在那愣着，陆教练伸手揽住她肩膀：“我一直没跟你谈，就为了让你自己冷静一下。我知道，你跟林扣扣相处得不错，他就这么离队，你在感情上无法接受。” 原来陆教练都看在眼里，周羽嘟起嘴，又低下头。 “咱们换个角度，林扣扣回去治疗，首先回到自己家，他父母不用那么辛苦；还有就是，他早一点做康复治疗，就有可能提前一天回来。你应该相信，大家都是为了他好，”陆教练拍了拍周羽，“傻姑娘，能进国家队的小孩，都是尖子里的尖子，没谁舍得轻易放弃。” 周羽：“……” 陆教练又笑了笑：“今天过来，开开心心地把林扣扣送走，给他鼓鼓劲！” 周羽嗯了一声，还知道跟人家道歉：“对不起，陆教练，让您操心了！” “我挺喜欢你性格，特别重感情，”陆教练瞧着周羽道：“萧总很关注你的事。这两天他给我打了不少电话，了解你的情况，又叮嘱我，千万别让你再冲动。果然是亲手带起来的球员，萧总把你们一个个放在手心！” 陆教练说者无意，周羽的脸又红了起来。难怪陆教练今天掐着她的死穴讲出这一番话，原来有人在后面通风报信。 “刚才那对爷爷奶奶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能为国争光，不仅是得来不易的机会，也是责任，”陆教练神情认真地道：“那么多人都期待咱们拿冠军，周羽，你身上承载的，已经不只是个人荣誉了。” 周羽朝着高铁站里望了过去，那对老夫妇的身影，早已淹没在人群里。思忖许久，周羽转头看向陆教练，郑重地点了点头。 高铁站的特别通道前，周羽守在担架车边，仔细瞧着貌似在睡觉的林扣扣。 “真不好意思，让各位跑这一趟。”林爸爸向前来送站的众人表达感谢。 “孩子伤成这样，我们也愧疚，希望他快点好起来！”一位队领导握着林爸爸的手道。 陆教练走到周羽旁边，弯腰看着林扣扣：“小伙子，不管一年还是两年，我们都会等你回来，听到没有?” 林扣扣闭着的眼睛，这时终于睁开，咧了咧嘴，算是对陆教练笑了一下。 “那边接站的车都联系了？”陆教练问走过来的林爸爸。 “一早萧指导就打来电话，锦城人民医院会派车等着我们，”林爸爸说到这里，走到担架前面，双手捧住林扣扣的头，“回去把伤养好，人这辈子总要遇到点风浪，爸爸妈妈陪你一块冲过去！” “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别老怕我不开心。”林扣扣回了一句。 周羽终于松了口气，林扣扣情绪比之前好多了。 林妈妈拿来水壶，让林扣扣从吸管喝了几口，抬头对陆教练道：“总算可以走了。昨天我还跟我老公说，再多待一天，我也得躺倒。虽然这里条件不错，可到底不是在家，什么都不方便。我老公请萧指导帮忙，跟队里请求，能不能快点让孩子回去，没想到今天就能走。真是十分感谢！” 周羽眼睛不由睁大，原来提出回去的是林扣扣爸妈，她真的错怪了萧子锋。 “周羽，我单独跟你说两句。”林扣扣到底开了口。 “两个小家伙还舍不得分开。”陆教练笑道。 “我以前喜欢乱说话，什么你不打球，我也不打了，纯属讲着好玩。听说你为这句玩笑，都打算跟我一块回去了，你别以为我被你感动。老萧说得对，他当年都能挺过去，我怎么就不行。所以，你无论如何要赖在国家队，我腿一好，立刻来投奔你。”等人一走开，林扣扣盯着周羽道。 “离队……他跟你说的？”周羽压低声音问，林扣扣也知道这事，最大可能，就是萧子锋给他报了信。 林扣扣没有回答，继续说自己的：“留下来好好训练，暂时找个跟你配对的。赵子昂……那就凑合了。反正我跟老萧说得清楚，你周羽还是我的，赵子昂就是个替补，我还得回来，他到时候有多远，滚多远！” 周羽很想拍一下又乱说话的林扣扣脑门，可到底下不去手。 “又想打我？我正难过着呢！”林扣扣还真了解周羽，又翻了翻眼皮，“我不是自己死还要拉一个垫背的人，不过，你也得跟我发誓，以后咱俩还是搭档。” “行，我发誓，只要你能回来，咱们依旧是最铁的伙伴。”周羽真就举起手。 “周羽，给我好好的，千万不许受伤，你不知道，到底有多疼！”看了周羽好一会，林扣扣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晶莹。 “都答应你，你也赶紧好起来。”周羽不想跟着林扣扣哭，使劲挤出笑容。 “又说好听话。”林扣扣抽了抽鼻子，“这两天躺在病床上，我想了好多。就觉得奇怪，怎么糊里糊涂地成了职业球手，又糊里糊涂地进了国家队。我也太有狗屎运了。这几年过得真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认识你周羽，要不是还有个席溪，我一定会喜欢上你！” “占我便宜呢！”周羽被气笑了。 “有些事情吧，想通就好了，”林扣扣叹了一声，“师父给我打电话，他说咱俩一路太顺了，老天爷借这事来试炼我。可我就奇怪，老天爷怎么不试你？对了，老萧也鼓励我来着，忘了他说了什么，不过真挺管用，我现在对未来又有了信心。” 听到林扣扣提到萧子锋，周羽眼睛不由眨了眨。 “师父告诉我，你跟老萧吵起来了，就为了我？”林扣扣都躺平了，居然还有心思八卦。 “瞎打听什么！”周羽将脸扭到了旁边，感觉萧子锋把他们的事到处在说，搞得师父也知道了。 林扣扣这回边说边乐：“周羽，别让我瞧不起你。现在就靠你把老萧拿下。他练咱们的时候，心狠手辣的。你长点志气，拿出凶我的本事，让他以后在你面前，连高声说话都不敢！” “一路顺风，”周羽故作嫌弃，“真是太好了，以后没人在耳边吵吵，不知道得多清静！”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三十九章 被她掌控 周羽电话打来的这天，萧子锋驾着车在锦城殡仪馆外兜了一大圈，刚在马路上找到车位。 看到来电显示上周羽的照片，原本为了停车，有些心浮气躁的萧子锋，表情瞬间亮起，急不可待按下接听键。 电话是接通了，不过那边的人儿却没出声。 橄榄枝都递来了，萧子锋肯定要小心接住。 “小羽，是你吗？”萧子锋轻声问道，完全没察觉，自己这腔调甜到发齁。 对面还不开口，萧子锋也不催促，很大度地想，总得让小丫头有个适应的过程。 好在，周羽从不会让人失望。 一个稍有些羞怯的声音在萧子锋耳边响起：“我这几天已经开始正常训练。赵子昂进了一队，我在餐厅碰到他了。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配对混双。我请示过陆教练，陆教练说可以试试。下个星期，队里会让我们搭档参加对抗比赛，然后……” 萧子锋眼角唇边皆是笑意，却下意识地摒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出声，周羽又不说了。 周羽这一大串，都是回应这几天来，萧子锋在微信上发给她，却没得到回复的一条条信息。听着像在汇报工作，语速有点快，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虽然萧子锋该知道的早已知道，不过能从周羽口中听到这些，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那次被郭炳辉指点迷津，萧子锋本打算找席溪当说客，立马遭到郭炳辉嘲笑。后来细想想，他一个大男人不主动面对问题，还去找帮手，的确挺丢脸。于是萧子锋乖乖地给周羽打了电话。当然，意料之中地被拒听。 萧子锋能做的，只有等周羽自己想通。 由此，萧子锋终于发现，人到中年有多不易。身兼数职的他，现在手头一大堆的事；郭炳辉这边，需要人跟医生沟通；还有家里老爷子最近身体也不好，做儿子的责无旁贷。时间和精力都不允许萧子锋，为了感情问题，丢下一切不管。 所以，周羽能主动打来电话，萧子锋第一个反应，便是……如释重负。 “林扣扣走的那天，我们去送行。我答应，等他归队。”周羽终于说完了。 “没有问题，你们之间的配合度，是我见过双打组合里最好的。前两天我还跟林扣扣聊过，他是天赋型的双打选手，无论后场进攻还是前场控制，虽然称不上完美，不过已经达到了高水平。从某种角度，能遇到林扣扣这样具有可塑性的搭档，是你的幸运。”萧子锋滔滔不绝地说着，觉得这个切入点不错，至少两人现在可以很自然地交流了。 “师兄这么夸奖，他一定开心吧？”周羽在那头，很明显地笑起来。 这笑声似乎久违，竟让萧子锋有点心荡神摇。那张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两人号称谈了几个月恋爱，除了牵牵小手，他连抱都没抱过周羽。萧子锋开起小差，在心里自我检讨，他这君子风度有点过，好在来日方长，下次见到，得要盖章认证。 “师兄？”大概是萧子锋停顿的时间有点长，周羽叫了他一声。 “那个，”放下心中大石，萧子锋很想和周羽多聊一会。既然林扣扣可以拿来嚼舌头，萧子锋便投周羽所好，“林先生告诉我，林扣扣现在变了不少。以前闲下来，他就喜欢打游戏。现在每天除了康复训练，他还知道主动补之前学校的课程，剩下的时间用来看比赛，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小子一下子变得那么优秀，挺让人不习惯，我很好奇，他能坚持多久？” 周羽在电话里哈哈大笑，最初和萧子锋说话时的局促，已经不见踪影。 萧子锋摸了摸额头，周羽还是那个好哄的小丫头，他一急之下，把周羽这优点给忘了。早知道，放下男人的尊严，多打几个电话，只怕两人早和好了。 “师兄，对不起。”周羽冷不丁切入了正题。 萧子锋哪舍得让周羽道歉，赶忙抢过话：“其实我应该向你道歉。林扣扣出事的时候，我的处理方式太简单直接，没有照顾到你……和林扣扣的感受。如果我事先做一点沟通，让你们明白，我的出发点，是不想让他走我之前受伤的弯路，也许在你眼里，我就不会变成自私自利的人了。” 周羽：“我……” 听到萧子锋这么说，周羽更加愧疚。本来她鼓起勇气，做好了被萧子锋教训一顿的准备。没想到人家反过来跟她道歉。 好吧，周羽下次再不敢跟萧子锋任性了。 “第一次做周羽的男朋友，我还有学习的空间。”萧子锋打定主意，要趁这机会，多博一点好感。 既然萧子锋这么高风亮节，周羽也不再扭捏，勇敢地自我批评道：“师兄，现在该我道歉，当时我太冲[-clewx.com最快发布]动，搞不清状况，又不肯听你解释，我以后会改的。” 萧子锋一下靠到椅背上，只觉得神清气爽，郁闷尽退。 就在周羽准备继续检讨时，萧子锋问了一句：“我们还要这样互相道歉下去吗，不如聊点别的？” 周羽：“……好。” “你和赵子昂可以试着搭档一段时间，关于他的打法，我想你也有所了解。赵子昂本身主攻单打，球风硬朗，强调进攻，”萧子锋三句话又回到本行,“不过谁也不能保证，你们两人就能组合成功。赵子昂在球场上个性强烈，而你同样如此。他未必能像林扣扣，凡事迁就你。你一定要记住，想在混双上达成默契，先要学会退让。” “我这么霸道吗？”周羽表示不服。 萧子锋明显顿了一下，道:“谁敢说你霸道，我去揍他！” 周羽孩子气的咯咯笑声，再一次从手机那边响起。 萧子锋心里一叹，他从没想到，生命里会出现这么一个小丫头，看着人畜无害，却轻易掌控了他的喜怒哀乐，而他，还心甘情愿。 驾驶座的车窗被人敲响，萧子锋转头看了看，冲对方略一点头。 “师兄常去看林扣扣？”周羽又问道。 “知道得这么清楚？”萧子锋反问。 “席溪说的，她去探望过林扣扣了。”周羽回答。 萧子锋索性调侃一句：“你们这是不给尚可一点生路啊！” 不出所料，周羽再次被逗笑：“席溪跟林扣扣说了，大家做朋友比较开心。至于尚可，他们俩已经没有来往。而且，席溪又开始相亲了。” “其实，尚老板没你们想得那么差劲。”萧子锋难得为尚可说了句公道话。 周羽又笑了一会，道：“好了，我要挂了。这几天我都没敢跟师父打电话，怕他知道咱们的事。师兄，你没跟他讲吧？” 萧子锋这下语塞了。 “师兄肯定没说，”周羽对萧子锋还挺有信心，“师父这几天给我发信息，都是让我好好训练，应该是不知情。不过有点奇怪，我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只回信息，说是在上课，最近他的课有点多。” 萧子锋：“……” 郭炳辉再三叮嘱，不让萧子锋把他住院的事透露给周羽和乔芳。 周羽走后，乔芳据说二十四小时住在体校，萧子锋见不到人，就算见着，他也不敢上去搭讪，自然不会走漏风声。 倒是周羽…… 郭炳辉做心脏搭桥也就这几天的事，真要瞒着周羽，萧子锋觉得，有点说不过去。虽然手术不算有大风险，可万一出什么不测，周羽会怎么想？ “挂了啊，我记得师父的课都在十点以后，我再试试。”周羽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萧子锋这儿了。 “好。”萧子锋顺着周羽道，打算回头到医院，再跟郭炳辉商量一下。 和周羽道过别，萧子锋开门下车，注意到刚才敲他车窗的徐助理，并没有走开。 “萧总，李董请您过去聊聊！”徐助理半低着头道。 自从挨过萧子锋一拳，这位平常基本上是躲着萧子锋、实在躲不开，徐助理也绝不跟他有任何眼神接触，看来是被打服了。 看着萧子锋朝他走来，李世鸿主动迎上前，一边同他握手，一边半带调侃地道：“刚才过来，我在车里就瞧见萧总打电话。等我下车，你还在打。萧总的年轻有为，真是名不虚传!” 打个电话都被夸成朵花，萧子锋心里好笑，敷衍了一句：“没想到李董百忙之中，也亲自来了。” “裘老先生是我父亲生前的老朋友，两家算是世交，我过来尽点子侄的心意。”李世鸿说到这儿，忽地停住。 注意到李世鸿在往他们右边瞅，萧子锋跟着转头，随即表情一变。 乔芳正和一群人走过，看似目不斜视，可萧子锋确定，她刚才朝自己扫了一眼。 萧子锋知道大事不好，让乔芳撞上他跟李世鸿站在一块，这是成心给自己抹黑。 “对了，周羽不是你徒弟吗，萧总和乔芳应该算熟吧？哪天帮我把她请出来，咱们一块坐坐。”李世鸿这主意来得挺快。 萧子锋却急着要走：“看情况吧！不打扰李董，我先进去了!” 李世鸿显然瞧出，萧子锋不愿接这个茬，倒也没紧追不放，伸手拍拍他肩膀：“咱们一块！” 萧子锋无奈，可大庭广众，也不好甩开李世鸿。 “今天这么隆重，都是给裘家面子。老爷子一辈子重情重义，乐意提携新人。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年过来锦城开分公司，还是老爷子给我铺的路。这一转眼，物是人非了。”排队等着进悼念厅的时候，李世鸿发了一句感慨。 萧子锋跟这位裘老先生没打过交道，这一次也是代表羽球理事会秘书处过来。不过人家的赫赫大名，他多少听说过。最深的印象，来自于裘老先生作为范林岳父的身份。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李世鸿看了看手表，又拧着眉头，望向前面那老长一排队伍。 “我去跟他们说一下。”徐助理体会到了老板的不耐烦，说了一句，便抬脚往悼念厅门口走。 “李董，太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没过一会，有人跟着徐助理快步走来。 李世鸿脸色稍霁，冲着对方摆摆手：“老大，咱们客气什么，今天是来送老爷子的，多等一会，也是表达我们晚辈心意。” 虽然说得客气，李世鸿到底跟着裘家老大走了进去。萧子锋没想插这个队，借着陪排在前面的一位圈中老前辈说话，站在长长的人流中。 二十多分钟过去，进悼念厅鞠躬致意后，萧子锋再转身出来，总算瞧不见李世鸿了。 裘家的长子正在外面送客，不免跟萧子锋客气了几句。 两人正说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从他们跟前走过。 萧子锋都还没注意到，裘家老大已经上去，伸手将人拦住。 等萧子锋看清那人，心里不免诧异。 按理说，范林是裘家女婿，这些年又是靠着岳家积了不少人脉，事业可称得意。现在岳父追悼会这么重要的事，他居然迟到，很让人看不明白。 “大哥，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来晚了。”范林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萧子锋一眼。 裘家老大回了句：“今天人多，你别进去了。” “再怎么说，我是爸的女婿，最后一面，不能不让我见吧！”范林陪着笑道。 “何必呢，家庭会议都说好的事儿。你也知道，我妹妹脾气倔。今天又是爸爸最后的日子，你好自为之。”裘家老大这话，明显带了火药味。 寥寥几句，便透出些不寻常。萧子锋没兴趣打探人家私事，同裘家老大道过别，便下了悼念厅的台阶。 “让我进去一下，鞠三个躬就走。”范林脸上还撑着笑，眼神已经冷下来。 “你可以在外面鞠躬。”裘家老大并不让步。 “这是真不把我当人啊！”范林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你要敢毁了今天追悼会，后果……自己想想。”裘家老大压低了声音，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萧子锋还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就在萧子锋转头的片刻，悼念厅门口已经有人打起来。过程很快，没一会，一个身影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这场面有点惊悚，四下的人甚至都愣了，萧子锋索性也停下脚步。 “范林，我警告过你，绝不许出现在我爸追悼会上！你害了我一辈子，还想我爸死都不得安宁，老娘今天跟你拼了！”一个女人大吼道。 范林飞快从台阶下爬起，脸色铁青地拍了拍身上尘土，推开不知道是来拉架，还是赶他的人，往殡仪馆外面走去。 热闹就此告结束。萧子锋刚扭回头，冷不丁发现，一位女士站在他前方五米处，似乎对那边的热闹没兴趣，却将他放在视线的焦点。 等萧子锋上前，乔芳没有任何要和他闲聊的意思，开门见山问了一句：“老郭在哪家医院？” 自从被乔芳知道他和周羽的事，萧子锋每回面对乔芳，都觉得这位眼神太犀利。 “锦城人民医院。”萧子锋不能不说实话了。 “哪间病房？”乔芳追根究底地问。 “心外科十六层25床。”萧子锋只能知无不言。 “多谢！”乔芳干巴巴地说了句，转身走了。 坐进车里，萧子锋想想刚才乔芳的神情，不由苦笑一声。 马路边一处出租车站牌下，乔芳一个人站在那儿。 萧子锋的车都从她面前开过去了，最后还是停住。 从驾驶座钻出来，萧子锋走到乔芳那边，小心翼翼地发出邀请：“乔教练不介意的话，我正好也要去看炳叔。” 看了萧子锋一眼，乔芳还真没介意，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萧子锋正犹豫，要不要替乔芳拉车门，她已经自己上了后座。 一点不敢耽误，萧子锋赶紧回到车里。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乔芳想了片刻，问萧子锋。 萧子锋赶忙转头回道：“快一个星期，当时炳叔就说胸闷，后背也疼。检查之后，医生要求立刻住院，说是动脉再次狭窄，不能再耽误。” 乔芳：“……” “炳叔不想您和周羽担心，不许我说出来，所以才没通知您。”萧子锋生怕又被乔芳误会，特意解释一句。 乔芳依旧没有说话，眼帘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子锋迟疑了一会，掉回头，发动了汽车。 “医生有没有说，要怎么治疗？”好一会后，乔芳又问道。 “要心脏搭桥，现在是前期治疗阶段，等指标稳定，才能做手术。”萧子锋回答。 “很……严重？” “动脉狭窄了80%，前一次的支架效果不好。”既然说到这个程度，萧子锋也不打算瞒着乔芳了。 后座上的乔芳，没有一点声音，萧子锋抬眼看了看后视镜，乔芳正侧头往车窗外看着，一时看不太清她的神色。 “谢谢你照顾老郭。”乔芳再次开了口。 “我应该做的！”萧子锋忙回答。 此话一出，萧子锋自己倒想多了，担心乔芳认为，他是故意装好人，做给周羽看，觉得还是得讲清楚：“当年在国家队，炳叔很关照我，甚至他当时的离开，也有我的部分原因。所以，这次我能做一点，是出于对炳叔的感激。” 乔芳没有吱声，看来对萧子锋的话不感兴趣。 萧子锋也还识趣，马上又闭了嘴。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章 大失水准 乔芳跟在萧子锋后面走进病房，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吊针的郭炳辉，整个人懵住。 到了病房，乔芳便让萧子锋取来郭炳辉病历资料，随后转身出去。从头到尾，她也没看一眼郭炳辉，显见是生了气。 乔芳从门口消失好一会，郭炳辉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怎么知道的？”此刻郭炳辉瞧萧子锋的眼神，带上了些怀疑。 萧子锋一直在观察郭炳辉，现在看来，怵乔芳的不只他一个。 虽然心里好笑，萧子锋还是表情淡定地撇清自己：“今天在外面遇到乔教练，她突然问我，您是不是住院了。您也知道，乔教练现在对我成见很深。我再送一点把柄，只怕周羽要成为国家队唯一带着妈妈训练的了。” 最后这一句虽然有点怂，却是萧子锋心里话，谁教她惦记上了人家姑娘。 “她怎么猜到我住院呢？”郭炳辉似乎接受了萧子锋说法，却依旧一头雾水。 萧子锋摊了摊手，这谜底，只能等乔芳自己揭开了。 “刚才乔芳进来，连个眼神都不给你，老是这样，你可麻烦了。”沉默了一会，郭炳辉突然又笑了，还调侃萧子锋，倒忘了乔芳刚才没给眼神的，也没少了他。 “炳叔，可以给我留点面子吗？”萧子锋叹了口气。 “听我的，这种事还得靠磨。没有爹妈拗得过自己儿女，”郭炳辉又开始指点起萧子锋，“你要不想被乔芳打败，就得把小羽抓紧。脸皮厚一点没关系，只要别把人弄丢。我可是过来人，经验教训摆在那儿。” 萧子锋觉出了话中意味，心里一动，索性坐到郭炳辉床边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你这眼神不对啊！”郭炳辉呵呵笑道。 “我记得当年炳叔说过，有个挺喜欢的姑娘，还说人家一直在等您回锦城。怎么没下文了?”萧子锋干脆问道。 “我都只剩半条命了，提这事有什么意思，”郭炳辉眼神开始闪烁，又有意无意地朝门那边瞟了瞟，“其实……什么都没有，你记错了！” “是吗,我记性那么差？”萧子锋故意嘟囔道，还在打量着郭炳辉脸上明显局促的表情。 “算了，你想听，我就告诉你，”郭炳辉像是突然想通，也不躲闪了，“我回去找她的时候，她都嫁人生了孩子，我晚了这一步，误了大半生。” 郭炳辉的话里带了些自嘲，以及一丝惆怅。 这话题不能再聊下去了，萧子锋赶紧岔开：“小羽今天给您打电话了？” “你俩连这事都通过气？”郭炳辉看看萧子锋，又笑了起来，“我家姑娘不好意思提吵架的事，可我听出来了，两个人又好了，她跟我说了半小时，至少聊了你二十分钟，果然女大不中留。” 萧子锋也笑，忽地听到脚步声由远而近，一转头，原来是乔芳又回来了。 郭炳辉立刻收住脸上笑容，萧子锋更是赶紧站了起来。 乔芳将病历资料递还给萧子锋，然后走到郭炳辉跟前。 和乔芳对视不到三十秒，郭炳辉招架不住了，讪笑道：“我问过好多人，心脏搭桥是小手术，现在正排着队。对了，我这边挺热闹，子锋天天都要过来一趟，他还帮我找了护工。你不用担心。” “今天去参加裘老的追悼会，碰到你们校长，才知道你生病住院。”乔芳开了口，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嘴够快的。”郭炳辉嘀咕一句。 虽然这下清白了，不过有乔芳在的地方，萧子锋总归坐立不安，尤其是感受到，郭炳辉也在紧张。 “乔教练，我去林扣扣那边看看。”萧子锋决定撤了。 乔芳转头瞧了萧子锋一眼,问：“那孩子恢复得怎么样？” “慢慢来吧！”萧子锋回着话，看了看对他直递眼色，明摆着想把人留下壮胆的郭炳辉，绝然而去。 本来两人间的病房，郭炳辉隔壁的病友一早刚出院，萧子锋又跑了，此刻房间里只剩下乔芳和他。 郭炳辉有点手足无措了。 “护工呢？”乔芳走到床头柜那边，瞧着面前一堆的杂乱。 “这两天吊吊水就行，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不想浪费这钱。都讲好了，等我做手术，他就过来，”郭炳辉又指了指旁边的空床，“本来还有一位病友，有什么事吧，他陪床的家属也能帮我的忙，这两天又会有人住进来……” 郭炳辉说话的时候，乔芳已经从门边拿来垃圾桶，毫不留情地将床头柜上一袋过期的面包扔进去，随后又打开还盛着冷粥的碗，也直接倒了。 看着本打算凑合当午餐的粥保不住了，郭炳辉一声不敢吭。 “知道自己是糖尿病，还敢喝粥？难怪指标老是不好。”乔芳忍不住训道。 没一会工夫，床头柜上摆得乱七八糟的碗筷，被乔芳拿进了病房的卫生间。 听到那头传来“哗哗”的水声，郭炳辉歪到床边，伸出没有插针头的左手，准备把下面柜子里，萧子锋给他买的饼干藏起来，免得又被乔芳随手扔了。 “什么东西，给我看看！”还没等郭炳辉得逞，乔芳已经走了回来。 郭炳辉陪着笑：“这是木糖醇的，我吃这个没问题，已经问过护士。” 乔芳拿过饼干，看过上面标签的配比，在郭炳辉小心的注视下，又放了回去。 “医生说，你到现在不能动手术，是指标一直不稳定。我给徐惠打了电话，让她替我请假。我现在回去做饭，一会就送来，不许再乱吃东西，除非你打算在这儿待一辈子，钱花得更多。”乔芳说着，又翻了翻床头柜下面，发现塞着几件明显是换下来的脏衣服，找了只袋子装好，准备带走。 “你还是忙工作吧，我不要紧！”郭炳辉嘴上还在婉拒，可唇角的笑意，已经抑制不住。 乔芳看了看他，道：“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你做什么，我都吃！”郭炳辉眼睛闪了闪。 “好好养病吧!”乔芳丢下一句，转身便往外走。 “咱们说好啊，这事儿千万别跟小羽说，”郭炳辉突然回过神，冲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乔芳道：“孩子马上要参加对抗赛，她跟赵子昂头一回搭档，成与不成，关系到小羽什么时候能打上国际比赛，别让她分心……” “比赛的事，萧子锋告诉你的？”乔芳忽地问了一句。 “呃……”郭炳辉一下被问住，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怎么可能是他，小羽就不能给我打电话？” 大概急着回去做饭，乔芳也没追究。倒是郭炳辉把自己吓出了冷汗，等屋里再没别人，长长地吐了口气。 郭炳辉一直挂在心上的这场对抗赛，终于到来了。 周羽和赵子昂首战的第一组对手，正是虽然在全国锦标赛中被周羽和林扣扣打败，却牢牢占据世界排名第一的方泉和施令仪。 “今天对手的确很强，不过事情要看正反两面。借这个机会，正好试炼一下你们的配合。输赢不重要，把自己的特点发挥出来。当然，还要寻找你和赵子昂之间的平衡点，这才是最关键的。”上场之前，陆教练一边替周羽按摩肩背，一边叮嘱。 显然陆教练也看出来了，周羽今天情绪绷得有点紧。 周羽的紧张，其实并非因为开战就遇到方泉和施令仪，而是源于，她昨天从陆教练那儿听到的一个消息—— 将在下个月举行的中国公开赛，东道主大名单中的一组混双选手，女球员被发现心脏有问题，需要紧急手术，由此确定退赛。而按现行规则，队里可另选球员补位。 也就是说，这一次的对抗赛后，会有一组混双进入大[[醋溜文学发-最快]]名单。 既然进了国家队，周羽的目的和大家伙都一样。机会突然放到了眼前，她不可能没一点想法。 “准备好了没有？”赵子昂提着球袋走过来，坐到周羽旁边，问他。 周羽抬头，习惯性地冲赵子昂比了一个剪刀手。这是她跟林扣扣搭档时落下的毛病。每回比赛，林扣扣都要紧张，全靠周羽搞气氛。 突然反应过来，新人新气象，周羽尴尬地一笑，收回了手。 陆教练被逗得直乐：“这小丫头，你到底是紧张，还是不紧张？” “看着信心挺足，胜算多少？”赵子昂又问。 没等周羽回答，赵子昂倒开起了她玩笑：“主要是萧指导有没有给你支招，现在咱们是一国的，有锦囊妙计，记得大家分享啊！” 周羽心一虚，脸便红了起来。 比赛正式开始，和大多数人预料得差不多，方泉和施令仪开局打得很顺，连续抓住几个反击机会得手。 当然，实力是一方面原因，周羽的表现，也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几次封网失误之后，周羽至少犯了两次，与赵子昂抢球这种低级错误。 等双方打到6:0，周羽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表情。 等待对方发球的空档，赵子昂走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用拍子点了点周羽肩膀。 周羽回过头，看了一眼赵子昂。 场上的赵子昂并不爱说话，只冲着周羽微微点了点头，随后还笑了一下。 周羽哪里笑得出来。无论之前的女双，还是和林扣扣配对的混双，她从来没有在场上表现得这么糟糕过，更没有拖累过队友。可这一次，全让赵子昂赶上了。 暂时的转机，来自这之后赵子昂在网前的连续扑杀，比分慢慢追了上来。 到底是高手，当发现对手气势上来，方泉和施令仪随之变换节奏，差距再次拉大。 首局的赛点，赵子昂网前搓了一个小球，施令仪立刻勾出对角，赵子昂一个大跨步侧身，正要接球，已经站到后场的周羽突然上来，两人差点又撞到一起。 周羽刹得还算快，虽然没妨碍到赵子昂，自己却踉跄了一下，栽到地上。 对方勾对角的质量很高，赵子昂很勉强地挑了回去，结果起了高球，方泉直接抽到后场，就算周羽迅速起身，还是回天无力。 21:13，第一局结束。 到了第二局，整个局势朝着方泉和施令仪一边倒。赵子昂被限制在后场，只能被动防守。到后面，对方速度越来越快，球路变化多端，周羽引以为豪的前场能力，弱鸡得连自己都不相信。 两局完胜，方泉和施令仪赢得痛快淋漓。 “感觉那二位，一点没把咱们当队友。”场下的赵子昂显然比周羽轻松多了，听完教练给他们分析完今天的比赛，便跟周羽聊了起来。 “对不起！”周羽快要无地自容。 她今天表现太差了。虽然陆教练说，失败的原因，首先是两人没有配合好，然后就是节奏被对方带住。但周羽心里清楚，最大的问题是她心态没有把稳，太想好好表现，太想赢这场球，反而给自己背上包袱。 输这场球，是她活该，可明摆着是来帮她的赵子昂，未免无辜。 “我好长时间没打混双，速度和节奏都有点生疏，其实本来可以打得更好，”赵子昂看向周羽，“明天还有两场，咱们教练不是要晚上复盘比赛吗，咱们把战术好好捋一捋。我还真不信，你我怎么就不能双剑合壁了！” “好！”周羽拿起毛巾，擦着自己脸上的汗，回了一个字。 赵子昂忽然伸手，拍了拍周羽的头，“比赛之前，林扣扣给我打了个电话。” 周羽有些惊讶，也能猜出林扣扣会说什么，便道：“他一向口无遮拦，如果让你不高兴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林扣扣受了伤，一时半会不能上场，只能在嘴上找点痛快。” “真了解他呀，”赵子昂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跟我说你比赛时的球路特点，讲得太多，我一时也记不住，这事光说不行，还得在场上磨合。林扣扣还跟我吹牛，你们头一回搭档，就打败了冯叙和卫青青。” 周羽不由笑了出来，她和林扣扣当时也真莽，完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刚才打到后面，我们还是建立了一些默契。今天输球，在我预料之中。周羽，我一直有想法，要跟你搭档，我很喜欢你在场上的凌厉，虽然今天没看到，不过，谁没有状态不好的时候呢，” 说到这里，赵子昂拿起球袋，“我还有一场单打。对了，林扣扣给我撂话，说你和他约过，等他康复，还要继续搭档，到那时就没我的事儿了。我回答那小子，要是我和周羽一年之内进入世界前十，他就彻底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想象林扣扣被气着的样子，周羽到底笑了出来，看着赵子昂转身，朝他挥了挥手。 和赵子昂说了几句，周羽心情好了不少，虽然今天比赛结束，她也没有离开，坐在场边，认真看起了其他队友的比赛。 没一会，一个念头升到周羽脑海，回头拿到比赛视频，要发给萧子锋，他在专业上的独到和敏锐，没有人不佩服。这么能干的男朋友，不用多可惜。 郭炳辉虽然有诸多借口，不愿做心脏搭桥，可在乔芳几天的精心照顾下，他的指标终于达到手术要求。 萧子锋此刻来病房，已经是郭炳辉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下午。 让辛苦了一天一夜的护工找个地方休息，萧子锋坐在床边椅子上，陪起了郭炳辉。 郭炳辉的气管插管已经撤了，心电监测仪还带着。虽然他老觉得是小手术，不过手术中途，郭炳辉曾一度出现心肌缺血，虽然有惊无险，也让等在手术室外的乔芳还有萧子锋都紧张了一下。甚至差一点，萧子锋就准备给周羽打电话了。 这会儿郭炳辉睡得很熟，萧子锋低头看着手机里周羽发过来的比赛视频。这次对抗赛，周羽和赵子昂一共打三场。说心里话，除了第一场大失水准，萧子锋认为，其他两场虽然小胜，周羽的表现也完全不像个全国冠军。 问题确定出在周羽的情绪上，还有就是，她早已习惯了林扣扣的弱势，搭档突然变成了以球风硬朗著称的赵子昂，周羽没有及时做好自身角色的转换。 床上的人动了动，萧子锋下意识一抬头，随后起身问道：“炳叔，醒了？” 郭炳辉睁开眼，看了看萧子锋，由于暂时说不了话，只对他咧了咧嘴角。 “再睡一会。”萧子锋替郭炳辉整了整被角。 郭炳辉的麻药虽然过去了，不过身体还有些僵硬，即便这样，他的眼睛还是不停地往四下瞟。 “护工说，乔教练回去休息，一会就过来。”萧子锋猜出了郭炳辉的想法。 闭了闭眼睛后，郭炳辉又定定地看向萧子锋。 和郭炳辉对视片刻，萧子锋问：“想知道周羽的比赛情况？” 郭炳辉眼神闪了闪，期待地看着萧子锋。 “三场对抗赛，两胜一负，听说表现还不错。”这种时候，萧子锋自然不能给郭炳辉添堵。 郭炳辉还虚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萧子锋又说了句：“炳叔，好好休息，等您恢复，我陪您去看小羽比赛。” “来了？”乔芳的声音，在萧子锋身后响起。 萧子锋回头，忙点了点头，又让到病床另一边，给提着保温桶的乔芳腾出位置。 “不是说小羽这两天参加对抗赛吗，比得怎么样？”乔芳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萧子锋怔住，这问题……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祥之感 周羽的电话打过来，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正好把萧子锋给救了。 “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萧子锋借机退出。 明显审视了萧子锋片刻，乔芳点了点头。 虽然如蒙大赦，萧子锋却保持着应有的姿态，刻意不紧不慢地走出病房，直至站到走廊上，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乔芳给了他一道送命题，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两人当时的约定，并没有因为周羽前往北京而作废。大家都是聪明人，乔芳自然知道，周羽和萧子锋的联系根本没有断过。可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来。什么时候乔芳认真追究起来，便代表……她的底线被触碰到了。 萧子锋并不清楚，刚才乔芳只是随口一问，还是有心试探。反正，他只要回应，就是把柄。 对于如何改善乔芳对他的印象，萧子锋其实束手无策，只能按郭炳辉说的办法……继续在那儿磨。 因为一直没人接，电话已经断了。萧子锋赶紧拨了回去，很快听到周羽“喂”了一声。 “师兄，是不是在忙啊？”周羽在那头问道，显然是觉得萧子锋接电话太慢。 “不忙，比赛结束了？”萧子锋不自觉间，已经笑意盈盈。无论如何，此刻能听到小丫头的声音，都是件快乐事。 周羽嗯了一声，又问：“比赛视频……师兄看了吗？” “看了一下。”萧子锋随口回道，想起今天的住院账单还没拿，便朝着护士站走去。 “然后呢？”周羽迫不及待地追问。 “真想听？”萧子锋故意卖了个关子，“有人会不高兴的。” 周羽勇气十足地道：“师兄批评吧，我扛得住！” “好吧，实事求是地说，表现得不好，连正常水平都没达到。虽然在后面两场找到点感觉，但依旧让人失望，” 此刻萧子锋一面翻着放在护士站外资料架上的账单，一面铁面无私地评价着，“三场比赛，尤其是头一场，看不到任何亮点。我无法想象，你还曾经战胜过对手。心态浮躁，技战术粗糙……” 周羽：“……” “如果确定要和赵子昂搭档，两人就必须拿出足够时间合练，尽快找到你们的默契，”萧子锋一讲到专业，便容易滔滔不绝，“你可能忘了我跟你说的话，赵子昂和林扣扣风格大相径庭。你应该放下之前已经形成的惯性思维。我个人建议，在赵子昂适应你之前，主动去适应人家。” 周羽：“……哦！” “你们俩对于搭档这事，有没有达成共识？”萧子锋又问。 其实有些事情，萧子锋虽然远隔千里，比周羽知道得还清楚，就比如，周羽和赵子昂的配对，已经得到队里的初步认可；还有，赵子昂的兼项申请，昨天下午已经得到正式批准。 “差不多……吧！”周羽犹豫地回道。虽然早有准备，可被萧子锋如此吐槽，搞得周羽都有点没信心了。 护士站外的监视器，响起病人要求帮助的呼叫铃声。 周羽耳朵还挺尖，立刻问道：“你在医院吗，谁生病了？” “一位长辈，我过来探视。”萧子锋赶紧把话糊弄了过去。 “吓死我了，我以为是萧教授……”周羽说到一半，又马上解释：“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啦！” “没关系。”萧子锋决定还是换个地方，免得让周羽察觉到蛛丝马迹。 萧子锋又往回走，刚站到电梯间，便看见一部电梯门打开，席溪捧着一束花，跟着人流走出来。 萧子锋朝席溪点了点头，又拿手指了指自己手机。席溪会意，转身往郭炳辉的病房走去。 等看不见席溪了，萧子锋再次开口：“不管输赢，现在都放下。有空就主动找赵子昂聊聊天。你们本来就不算陌生，多了解彼此性格，对形成默契有好处。那小伙子挺稳，在单、双项上都表现得不错，相信时间长了，你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知道了，萧老师!”周羽故意拉长了声调。 萧子锋立刻意识到，他一直在说教，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还特意问：“我很啰嗦吗？” “是有一点……其实还好啦，比我师父的道行差远了，”周羽说着，便乐起来，随后又道：“前天你不是说，师父手机坏了吗，我也是佩服死他了，到现在都不去修，我怎么找他呀！所以我昨晚买了个新手机。刚才看订单，已经发货。等他收到，你帮他换个卡，还要教他怎么用。我师父有时候笨得吧，能把你急哭了！” 萧子锋挑了挑眉心，算着再过两、三天，郭炳辉应该能开口说话，这事大概也就混过去了。 周羽又提醒道：“我师父又要复查了，师兄要是有空，记得押着他过去，别管他说什么理由，一定要见到医生。” “知道了，周小姐。”萧子锋也学着周羽，拉起了长音。 周羽像被点了笑穴，又咯咯乐了半天。 萧子锋索性问道：“有什么开心事？” “其实……也是瞎开心，”周羽忽地压低声音，“中国羽毛球公开赛的大名单，一位混双的师姐因病退赛，队里正在考虑替补人选，然后听说，我和赵子昂……机会最大。” “是吗？”萧子锋笑了笑。 作为过来人，萧子锋自然知道，在国家队，“听说”两个字最不靠谱。 “正式国际比赛哎，能代表国家夺金的。”周羽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向往。 萧子锋没有附和周羽，他是专业教练，以周羽这次对抗赛的表现，如果由他做出决定，周羽绝对不是首选。 “好啦，就当我在做梦，”周羽似乎猜出萧子锋的想法，“其实，替补也不一定能打上比赛。我想参加的另一个原因吧，比赛在锦城打，到时候还能回来看我妈、看我师父和席溪，对了，还有林扣扣。” “不想看到我吗？”萧子锋忽地矫情了一下。 周羽很含糊地回了一句什么，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正当两人之间气氛融洽的时候，走廊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医生，25床昏过去了，快来呀！” “出什么事了？”周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问了句，随后又忍不住嘀咕：“怎么像席溪的声音。” 萧子锋正要冲向走廊，几名医生、护士已经从他眼前跑过去。 “不是她，你听错了，”萧子锋心底浮起一丝不祥之感，匆匆地道：“小羽，我还有点事要办。” 根本不敢耽搁，萧子锋挂断了电话，抬脚往郭炳辉的病房跑去。 此刻站在国家训练馆运动员宿舍楼下，周羽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就觉得不对劲。 从小和席溪一块长大，周羽要是连她的声音都分辨不出，朋友就算白做了。 所以，周羽能确定，电话里喊出那一嗓子的，就是席溪。 周羽听过席溪开心的大笑，听过她愤怒的大吼，却从没听到，她慌张到声音发抖。 到底出了什么事？ 周羽脑子飞快地转着，萧子锋说是来看长辈，席溪正好也在，刚才那么惊慌失措，难道是她家里有谁…… 想到这里，周羽不敢耽搁，立刻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各位乘客，前方到达锦城站，感谢大家乘坐本次特快列车，火车即将进站，请携带好各自行李，有序下车。”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车厢里响起。 车厢尽头的洗漱区，一个头发有些散乱的女孩正弯腰站在洗手台前，拼命用凉水泼着自己满是倦容的脸。 好一会后，女孩关掉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脸，随后将方才搁在旁边的双肩包背起。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女孩子木讷地站在洗手台边。 放在女孩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女孩反应显得有些迟钝，直到旁边经过的人提醒之后，她才像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掏出了手机。 “小羽，我在出站口等你。”席溪只简单说了一句，便准备挂电话。 嗯了一声之后，周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急着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顿了好一会，席溪回道：“还在重症监护室，小羽……出来再说吧！” 电话已经断了好久，周羽却忘了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直到发现，不少乘客提着各自行李站起来，将车厢过道堵得满满当当。 原来，车已经到锦城了。 周羽被挤在当中，一时动弹不得，只能顺着人头的缝隙望向车窗外。 天色已经蒙蒙亮起，高高矮矮的建筑，伴着苍白的晨雾，从周羽眼前一掠而过。几个月来，她一想起，便倍感牵挂和温暖的这座城市，今天突然变得冰凉而陌生。 车晃了晃，终于停住。 一间空荡荡的重症监护室外，周羽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像被用钢水浇铸在地上，根本动不了。 周羽想找人问，师父去哪儿了？可她的四周，也是一片空荡。 热泪在周羽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流下来，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撕扯着，痛得无以复加。 蓦地，周羽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是小羽吧？我认识你妈妈。” 周羽猛一抬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了一个笑容憨厚的男人。 周羽愕然地瞧着对方，师父竟突然变年轻了。 郭炳辉还穿着十多年前体校发的球衣，手里举着一支球拍：“小羽，老蹲在这儿有啥意思，跟小家伙们打球去？” “师父……”周羽喃喃地叫出了声。 “姑娘，既然肯叫我一声‘师父’，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打球，咱们以后像你妈一样，当世界冠军！”郭炳辉说着，便笑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 周羽一直记得，她这位师父，不仅教她打球，还教她……重新学会了微笑。 “小羽，注意平抽的角度，一定要下压！” “我家姑娘就是厉害，你这样不当冠军，谁还能当冠军？” “你妈今天又去忙工作，奶奶给你做了好菜，我跟着你沾光！” “师父一辈子窝囊，也就这一身本事还用得着，不教给你，我教给谁呀！” 周羽怔怔地看着正啰啰嗦嗦的郭炳辉，原来师父还好好的，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有人突然拍了拍周羽肩膀，周羽整个人一抖，猛地睁开了眼。 懵了片刻，周羽视线里出现一扇白色的门，以及门边挂着的“重症监护室三”的牌子。 昨天下午，拒听了周羽好几次的席溪，终于回了电话，告诉她，郭炳辉做了心脏搭桥，出现并发症，人经过抢救，已送进重症监护室。就是……此刻周羽对面的这个病房。 “这样睡不累吗？”有人蹲到了周羽跟前，轻声问道。 周羽瞧着萧子锋。原来她刚才在椅子上，就这么坐着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很抱歉，一直没告诉你实情，”萧子锋看向周羽，眼神里有一丝闪烁，“炳叔知道你在打比赛，也知道……你得到消息，一定会回来。” 周羽：“……” “想不想进去看看他？”萧子锋问道。 周羽顿住，一脸的不可置信：“能进去吗？” 萧子锋点了点头：“一会有专家会诊，允许一名家属进去。” “好！”周羽说着，眼睛又望向了对面的病房。 半个小时后，周羽和大家一样，穿着厚厚的无菌服，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有护士叮嘱家属，不要随意走动。周羽乖乖地站在病房中央，等待叫到自己。 虽然人不敢动，周羽眼睛却在几张病房间来回搜寻，却找不到郭炳辉。 各床家属被一个个叫了过去，周羽只得用排除法，确定郭炳辉躺在最里面。 “郭炳辉家属。”护士终于叫到了周羽。 终于到自己了，周羽忐忑地走上前：“我是！” “病人是你的什么人？”护士问道。 看了看病床上突然老了好多，此时双目紧闭，吸着高压氧，手背插着吊针和各种管子的郭炳辉，周羽大声回道：“是我爸爸。” 郭炳辉一向要面子，刚才那些家属，不是夫妻就是儿女，周羽总不能让人觉得，师父孤苦无依，病成这样，连个亲人都没有。 “这就是那个搭桥手术后昏迷的病人？”被人簇拥着站在中间的一位医生问道。 “我们的老病号，本身因为高血糖引致冠状动脉狭窄，一年多前放置支架，定期过来复诊。本来已经情况稳定，结果前几天突然看诊，说是胸闷，背痛。做过造影和CT，确定动脉狭窄80%，鉴于前期支架对病征没有明显改善，我们建议搭桥。”旁边有人回道。 那位医生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片子，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病人术中曾出现心肌供血不足，做了处理。术后三小时清醒，昨天下午进食流质，突然发生昏迷，当即进行急救，做了核磁共振，确定是高血糖引起并发症，随后送进重症监护室……” 医生们开始讨论病情，周羽听到后面，只觉得全身无力。明明已经很小心地控制郭炳辉的血糖；明明每次复查，医生都说维持得不错，可还是出了事。 那位明显是大专家的医生放下片子，对周羽道：“属于搭桥手术后并发症，从目前情况看，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就等病人醒过来。看他年龄不算大，能不能过这一关，靠病人自身的机能和意志力。” 似乎又看到了希望，周羽原本黯然的双眸里，总算又有了一丝光亮。 重症监护室外，周羽脱到无菌服，坐到了正等着她的萧子锋旁边。 “问过医生，说人只要能醒，就没事了。”萧子锋拉住周羽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周羽：“……” “相信你师父，他不会服输，炳叔还没看到你拿世界冠军。” 周羽抿了抿唇，是啊，师父肯定想活下去。 “听陆教练说，为了能回来，你差点跟领导吵起来了？”萧子锋问道。 周羽怔了怔，看向萧子锋。 昨天下午，她挂掉席溪电话，便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陆教练。 最后周羽糊里糊涂地冲进了一间会议室，当着正在开会的所有人面，向陆教练请假。周羽也不记得，她到底说了什么，更想不起来，自己和谁吵了架。 当时周羽的想法简单，就算不让她请假，她也要走了。倒下的是从小把她带大的师父，没有任何事，能阻挡周羽回到正经历生死考验的师父身边。 还好，假最后批了，是陆教练说的情，虽然只有两天。 “我已经跟你们领导和陆教练道过歉，”萧子锋说着，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周羽头顶,“猜我跟人家说什么，我说，周羽属牛的，倔起来，谁都拉不住。” 明白萧子锋在帮她放松心情，周羽也只是勉强咧了咧嘴。 “咱们要不要打个赌？”萧子锋问道。 周羽眼皮有些撑不住，打了声呵欠，才低头嗯了一声。 萧子锋放开周羽的手，将她的头轻轻按到自己肩上。大概怕周羽靠得不舒服，又伸出胳膊，温柔地揽住了她。 这个姿势，让周羽从心底生出一丝从没有过的安全感。 “什么赌？”周羽问了【cl-ewx.c o m首发】出来。 “炳叔很快就能醒，说不定是今晚，也可以是明天、后天，”萧子锋低头瞧着周羽长长的睫毛,“总会有一天。” 沉默了片刻，周羽道：“师兄，我听席溪说了，是你陪师父来的医院，也是你为他安排了一切。虽然这件事……你瞒了我，可我没资格怪你。我真得很感激，你做了我该做的事。” “又要跟我客气？”萧子锋表情松了松，他还真怕周羽因此生他的气。 “我……能多待几天吗？”周羽忍不住又问。 “周羽，我刚得到一个消息。”萧子锋突然道。 “什么？” “关于中国公开赛的替补人选，现在队里讨论的结果，后面几天，会对候选的三组混双进行考评……”萧子锋想了想，没有说下去。 周羽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萧子锋。两人的鼻尖，几乎撞在了一起。 “周羽。”席溪的声音，忽地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一块转头望去，又一块站了起来。 乔芳站在离他们不远处，她的身后，是一直冲着周羽递眼色的席溪。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责任 锦城人民医院住院大楼下，周羽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遵照乔芳吩咐，等着席溪将车开过来，送她回去补觉。 就这一会工夫，周羽已埋头睡着。撑到现在，她的能量终于耗尽。 一个正跨步往台阶上走的男人，都快进大楼了，却突然回过头，朝周羽看了一眼。 “真佩服你，这样都能睡。”有熟悉的声音，在周羽头顶响起。 周羽猛地惊醒，仰头看着面前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尚可。 “你……”周羽揉了揉眼睛。 “你什么，我过来瞧炳哥，”尚可说话间，注意到周羽灰惨惨的脸，又开始咋呼，“我的天，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 周羽心情不好，懒得跟尚可斗嘴，只说了句：“谢谢，师父在十一楼重症监护室，我妈在那儿呢！” “哟，”尚可明显犹豫了一下，特意问道：“徐教练也在？” 周羽摇头，她现在真不想跟尚可聊天，只盼着他赶紧进去。 尚可却不肯走，开始似乎还想学周羽，坐到台阶上，后头大概又嫌弃上面不干净，于是抱着双臂，站在她旁边，道：“你师父实在不走运，本来到这儿，是想把病治好。前几天我来探望的时候，他看着也没多大问题。谁想到，开完刀，人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周羽被尚可的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地响，抬眼看了看他：“你改日再来吧，师兄刚才也走了。” “你这什么意思，以为我也怕你妈，”尚可撇了撇嘴，“我又不是你那位师兄，打人家小棉袄的主意。” 感觉有经过的人在看他们，周羽只得打起精神，岔开了话题：“萧教授和鹏鹏还好吗？” “就那样吧，”尚可回道：“老爷子打算带鹏鹏离开了。” “为什么？”周羽一怔，这下终于不睏了。 “老爷子接到南方一所大学的邀请，到那边做几个月客座教授，顺便过个冬，”尚可看着周羽，笑起来，“瞧你这表情，怕你师兄找不着爸爸？” 周羽皱了皱眉头，干脆又做埋头瞌睡状，让尚可自己体会。 “行了，我上去了！”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尚可看似要走。 然而刚一抬脚，这家伙又退了回来，对周羽道：“有些话，还是说在前头比较好。子锋把你师父送到医院，绝对是希望他能治好病，没想图什么，也料不到会出这种事儿。咱们将心比心，你和你妈心里要明白，别把这事怪罪到他身上。” “没人怪罪师兄，你想多了。”周羽回答。 “我知道，你还算拎得清，不过……”尚可眼睛闪了闪，“别介意，就当我小心眼。为了你俩的事，你妈老抓着子锋年轻时那点尾巴，没毛病都能给她找出毛病来。” “你可以了吧，”周羽到底不高兴了，“我妈不是那样的人。” “别生气，我就打个预防针，”尚可这时又笑起来，“周羽，站在朋友立场，我最后送一句忠告，要是下决心跟子锋走到头，我替你们高兴；不过，你要没那么坚定，也别硬撑，趁早散伙算了。我的意思，别再伤子锋的感情，他也不容易。” 周羽没有回应，目光投向已经停在不远处的席溪的车。 “跟你说话，瞧啥呢？”尚可略带不满地道，顺着周羽视线回过头，瞬间，脸上表情就变了。 周羽站起身，朝着下面走去。 “去哪儿？”尚可直接追了下来，特关心地问。 “回家！”周羽头拉开车门，一下子钻了进去。 尚可挺会抓机会，弯下腰，隔着半开的车窗，冲着里面的席溪招了招手：“来几趟都没见着你，今天碰上了，你看咱俩，这是多有缘份啊！” “有事啊，以后再聊！”席溪很随意地回了一句，比正七情上面的尚可，淡定多了。 车子随即发动起来，朝着医院外开了出去。 周羽从后视镜看着尚可，貌似他还追了几步。 “这个人越来越烦了。” 周羽收回视线，忍不住想吐槽。 席溪笑笑，没接周羽的话。 用余光观察席溪神色片刻，周羽看在姐妹的份上，还是给了尚可一个好评：“其实……他这人够朋友，所以师兄这么多年，都没跟他绝交。” “他又不是坏人，”席溪终于回应，随后说了句，“到我那儿吧，给你煮点东西，吃了再睡，下午送你过来。” “不用了，你工作挺忙的。”周羽摇头。 “不听话？”席溪训了一句，“感觉你现在翅膀有点硬，跟你妈都敢横了！” 周羽不吱声了，视线回到后视镜上，望着正在缓缓后退中的住院大楼。 “乔阿姨催你回去，是心疼你坐了一晚的火车，想让你休息一会。我真佩服你，不识好歹就算了，还跟她嚷嚷！”席溪一旦批评起周羽，通常不留情面。 周羽没敢看席溪，嗫嚅道：“我没有……” 刚才的重症监护室外，乔芳和席溪出现得太过突然。那一刻，周羽控制不住有些焦躁，尤其是注意到，乔芳看向萧子锋时，那防备的眼神。 接下来，乔芳很不客气地打发萧子锋离开。 觉得乔芳故意想给萧子锋难看，明知道乔芳不悦，周羽还是坚持送他到了电梯间。等她再次回来，和乔芳说话的语气便有点生硬。不过，绝对不是嚷嚷。周羽没这胆子。 席溪直摇头：“你还不承认，‘我哪儿都不去，就要在这儿陪师父’,这话谁说的？” 这是……“嚷嚷”？ 周羽无言以对，深深地叹了口气。 医院外的路上，此刻堵得厉害。席溪停了车，道：“知道你心疼师父，不过，能也心疼一下你妈吗？炳叔动手术的那晚，我下班都十点多了。过来时，就看到你妈坐在炳叔病床边，一眼不眨地盯着输液瓶。虽然萧子锋和护工轮流陪床，可她就是不放心，坚持守了一晚上。” 周羽咬住了唇，后悔自己太粗心。师父电话总打不通，萧子锋解释是手机坏了，她就傻乎乎地相信，如果能长点心…… “昨天晚上也是，乔阿姨和其他几个家属一样，租了小床，在重症监护室外守着，就怕万一出什么事。今天晚上，她恐怕还要睡在那儿，”席溪说到这里，看向周羽：“早上我把你送到医院，又接她回去，乔阿姨在车里就睡着了。都累成这样，她还怕你没休息好。” 周羽：“……” “不管怎么样，乔阿姨的心情不会比你轻松。这种时候，她说什么，你就听着，大家都在盼着炳叔早点醒过来。”席溪劝道。 前面的车流开始松动，席溪盯着车窗外，道：“这段时间吧，萧子锋照顾炳叔挺用心。我知道，你是介意乔阿姨刚才没给他好脸色。可这事吧，怎么说呢，可能是看到你们俩太亲密，她怕你吃亏。” “没有的事！”周羽立刻摇头，她刚才只是借萧子锋的肩膀靠一靠，是妈妈误会了。 席溪被周羽的神情逗笑，一边重新发动汽车，一边道：“我都看出来了，两个人郎情妾意，谈恋爱就是如此，也没什么。不过，还是得考虑一下你妈妈的感受。其实日久见人心，现在正是让乔阿姨好好了解你那位师兄的时候，就顺其自然，你也别瞎掺和，免得弄巧成拙。” 在席溪公寓洗了澡、吃完饭，又睡了一觉之后，周羽终于缓过了劲。 回到医院，郭炳辉依旧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任何起色。 周羽和席溪到达的时候，林爸爸和林妈妈推着轮椅上的林扣扣，也过来探望。 林妈妈正和乔芳坐在病房对面的长椅上说话，看到周羽，便走过来，上下瞧瞧她，道：“听说你特地请假回来，郭教练要是知道，心里一定很安慰，这徒弟比女儿还孝顺。” 周羽朝着林太太勉强笑笑，余光却在打量乔芳，这才发现，她神情非常疲惫。想到妈妈身体也算不上好，周羽心里越发羞愧，她回来这一趟，到现在……其实什么都没做。 “周羽，过来聊聊！”林扣扣朝着周羽招招手。 等周羽走到跟前，林扣扣看着她道：“师父手术前，还跑到我训练的地方坐了坐。他特意叮嘱了，不让咱们向你透露半点风声。师父肯定猜到，你要是知道这事，怎么着都要回来。” 周羽没有回应林扣扣，视线落在他的腿上：“现在好一点没有？” “慢慢恢复呗，”林扣扣笑着说了一句，随后问道：“什么时候回去？” 周羽一点没犹豫地回答：“等师父醒过来。” 林扣扣眼睛眨了眨：“考评的事，队里没通知你？不会啊，我都在群里看到了，你不可能不知道。” 周羽当然明白林扣扣说的是什么，除了萧子锋刚才提过这事，在席溪公寓，陆教练也给周羽发了信息，提醒她按时归队，参加遴选考评。 周羽没有回信息，不是犹豫，而是不知道如何跟陆教练说。 陆教练虽然带周羽时间不长，可在周羽看来，亦师亦友，连这次她能回来，也是陆教练帮忙争取。而现在，她放弃了遴选，等于辜负了陆教练的培养。回头要是再延迟归队，只怕还要连累她跟着受处分。 想到这里，周羽往重症监护室看了看。 师父还在里面，到现在没脱离生命危险…… 终于，周羽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考评什么？”席溪好奇地问。 “中国公开赛多出一个替补混双名额，有三组选手入选，周羽和赵子昂也在里头，队里明天开始，要对他们做评估，谁行谁就上。”林扣扣说完，摸了摸自己的伤腿，神情有些黯淡。 “席溪，帮小羽买明天的票，没有高铁就坐飞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乔芳，这时站起了身。 “不用买了，我不回去，刚刚给陆教练发过信息了。”周羽举起自己的手机。 林扣扣离周羽比较近，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口：“你干嘛呀，机会难得，再好好考虑一下 。” “我考虑过了，师父什么时候醒，我就什么时候离开。”周羽近乎执拗地道。 “既然只请了两天假，就必须按时归队，身为运动员，不遵守承诺，也不尊重规则，你觉得自己能走多远？”乔芳声音沉了下来。 周羽摇头：“对我来说，师父能醒过来，比什么都重要。” “你在这儿等着，又能帮什么忙？”乔芳越发不悦，“这件事不用再讨论，明天就归队，我不能让别人说，我乔芳的女儿任性轻率，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回去吧，师父情况不是还算稳定吗？”林扣扣也在旁边劝道，还小心地朝着乔芳那边看了看。 席溪在旁边咳了一声，暗示周羽注意自己的情绪。 周羽猛地反应过来，看向乔芳，尽量语气平和地道：“妈，我不是不知道纪律多重要。我以前答应过师父，他的生老病死，都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完成这份承诺。请让我再留几天，只要他能醒。到那时，我马上就走，一点都不耽搁。” “那个……我也有责任呀！”林扣扣嘟囔一句。 “小羽，我们都在呢，放心吧，扣扣把你那份责任也担下了。”林爸爸在旁边打起圆场。 “这孩子……”林妈妈走过来，上前拍拍周羽后背，转头对乔芳道：“那天我还跟扣扣爸爸说，乔教练生了个重情重义的好女儿，真是好福气！这样吧，扣扣爸爸跟他们主教练算是认识，他去说个情，让孩子多留两天？” 林爸爸连连点头：“那几位队领导都挺通情达理，说不定就答应了。” 乔芳显然很难被说服：“林先生、林太太，谢谢你们的好意，但在这点上，不能由着孩子。国家队代表着国家，有自己严格的纪律，不是随便谁，就能打破。我没有教好孩子，让她不知道轻重。” 说到这里，乔芳用手指了指重症监护室：“周羽，你去问问你师父，他希不希望你留下来？你小的时候，我没想让你打球，可他硬把你往这条路上推。我现在已经让步了，答应你师父，要让你实现自己的梦想。既然你都选择好了，除了咬牙坚持，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我不是不想坚持，可师父也是我的责任，他都躺在里面了，我什么都没替他做过。”周羽低着头道，不想让人看到，她已经哭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三章 终有一别 次日下午，锦城机场候机大厅，周羽坐在等候区，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着电话里徐惠的循循善诱。 “你妈这人脾气的确有点轴。可你要知道，她都是为你好。你是在国家队，回头背上处分，就算以后拿了世界冠军，档案里这张纸也去不掉，”徐惠劝道：“我们这一辈的人，对名声看得特别重。别说你妈，你师父也是个要面子的，等他醒过来，听到还有这一出，他会高兴？” “知道了。”周羽低着头道。 “那就听我的，不许再跟你妈闹别扭。飞机落地，立马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徐惠嘱咐。 “我没闹别扭，走的时候，跟我妈道别了。”周羽低声解释。 “小脸瘪成那样，还不别扭？”徐惠笑了起来。 叹了口气，周羽拜托徐惠：“徐阿姨，我妈不能太累，您帮我看着点！” “放心吧，我陪你妈在医院呢！你只管路上小心。还有，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你妈就担心你这一点。”徐惠又叮嘱几句，便和周羽道了再见。 萧子锋走了过来，将一杯热咖啡，递到周羽面前。 周羽挂掉电话，一直在发愣，以至于一个大活人在跟前站着，她竟没有察觉。 最后萧子锋坐到周羽旁边，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看了看他。 “听护士说，你昨晚没睡，还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站了好一会？”萧子锋将咖啡塞到周羽手里。 “……师父要是醒过来，总得让他看到人。”周羽喃喃地道。 所有人都站在了乔芳一边，认为周羽应该回北京。最后周羽让了步，唯一的条件，晚上要在病房外陪郭炳辉。 那漫长的一夜像是看不见尽头。周羽全无困意，独自守在那儿，盼着师父会奇迹般地醒来，就算不能说话，看她一眼也好。这样的结局，才是周羽想要的。 “炳叔各项指标现在还算稳定。你不用太担心。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你。”萧子锋安慰道。 周羽犹豫了一下，问：“刚才我进去重症监护室，师父眼皮好象动了动，他是不是要醒了？” “或许是他感觉到了你。”萧子锋顺着周羽的话说，又替她打开了咖啡杯的盖子。 周羽临出发前，鼓起勇气跑去找了医生，求了半天，最后得到特许，进到重症监护室，和依旧昏迷中的萧子锋道别。 “我穿那么厚的无菌服，又戴着口罩，他肯定认不出我了？”周羽苦笑一声。 萧子锋也笑，伸手拍拍周羽的头。 周羽又沉默下来，这次的离开，她终究不情不愿。 “想什么呢？”萧子锋问。 “真的……不能续假吗？”周羽定定地看向萧子锋，将希望又寄托在了他身上。 萧子锋却反问：“你觉得，我一个体院校队的小教练，能对国家队指手画脚？” 周羽收回目光，最后一丝侥幸……破灭了。 “往好的地方想，”萧子锋哄劝道：“下次回来参加中国公开赛，说不定就见到他了。” “对不起！”周羽突然说了句。 “又怎么了？”萧子锋一愣。 周羽刚想开口，可犹疑片刻，还是将已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或许她和尚可一样小心眼，所以才会疑惑，乔芳急着催她走……至少有一点点原因，是要让她和萧子锋分开。 “没事。”周羽摇了摇头，现在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胡思乱想。妈妈绝不会那么狭隘，狭隘的，肯定是她周羽。 “我看到重症监护室的收、cl?wχ.-（〇Μ、费单，还有之前的住院和手术费，师兄把账单都收好，等我挣到钱，一定还给你。”周羽道。 “你妈也问过账单的事，”萧子锋回答：“我跟她说，等你师父出院，我会向他要的。” 周羽叹道：“师父这一辈子，除了一套小房子，没什么钱。” “这样吧，就当你欠我。我挣得其实不算多。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讨厌，记住，不把钱还清，不许离开！”萧子锋开了句玩笑。 周羽终于笑了笑，喝了一口咖啡。 机场广播开始通知，前往北京的航班即将安检。 周羽突然想到一件事，看向萧子锋：“我好像还没有谢师兄。” “如果你觉得，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就谢吧！”萧子锋故作不满地道。 周羽聪明地闭住了嘴，心念却一动，突然想靠一靠萧子锋坚实的肩膀，随后，她也这么做了。 两人再没交谈，只默默地相互依偎着。 终于要进安检口，周羽接过萧子锋帮她提着的包，却在快要踏进去的那一刻，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 “走啊！”萧子锋道。 周羽神情愣怔，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心疼得厉害，就像有什么她无比珍惜的东西……将要失去。 “师父……”周羽嗫嚅道。 萧子锋只能又给周羽鼓劲：“炳叔会闯过这一关。咱们还打过赌。要相信你师父的毅力，他还没看到你拿世界冠军，绝不会轻言放弃。” 十多分钟后，萧子锋走到自己车边。 本来按乔芳安排，下午开车送周羽到机场的，应该是席溪。可乔芳不会想到，在机场高速路口，周羽换上了萧子锋的车。 萧子锋也觉得窝囊，喜欢一个女孩，还要东躲西藏。可乔芳对他成见太深，谁都拿她没办法。 席溪的电话，在萧子锋刚坐进车里时，打了过来。 只听席溪讲了一句，萧子锋脸色大变，飞快地从车里钻出来，朝着航站楼那边跑去。 与此同时，周羽已经上了飞机，将背包放进头顶的置物架，便坐了下来。 乘客还在一一往上走，周羽却已经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她太累了，一杯咖啡也不足以提起精神。 在接到一个电话后，乘务长走到了周羽座位边，微弯下腰，轻言细语地问了一句：“小姐，请问你叫周羽吗？” 周羽一下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是这样，我们接到通知，你男朋友有急事找你，希望你立刻下飞机。” “为什么呀？”周羽的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好像……”乘务长犹豫了一下，道：“你家里出了一点事。” 半年之后—— 国家二队训练馆，周羽提着球袋走进来时，队友们正围在宣传栏前，个个伸着脖子，在瞧上面贴着的一张纸。 “看什么呀？”周羽走过去，好奇地问。 “世界冠军登榜公示，”有队友回道：“等人回来，就要举行仪式。” 周羽“哦”了一声，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师姐，这回有赵子昂！”一个小伙子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到周羽跟前。 “挺好啊！”周羽表情淡然，催道：“看够没有，不好好努力，永远上不了榜。” 说完，周羽便朝着器械那边走去。 小伙子赶紧跟在周羽后面，暗自小心地，看了看周羽神色。 自从三个月前，周羽和赵子昂的混双组合解散，这个叫邢小龙的小伙子，便成了周羽的新搭档。 说来邢小龙还是跟赵子昂同批进国家队的。不过赵子昂因为成绩傲人，直接担当一队主力，而邢子龙和另外几位，则是从青年队并入二队。 也算机缘巧合，周羽和邢小龙组成了搭档。这小伙子是个老实孩子，成天跟着周羽，“师姐”长，“师姐”短，除了没有林扣扣话多，还真像另一个小尾巴。 “也不知道赵子昂这会儿打得怎么样，要是再下一城，就能跟萧子锋当年记录看平，这后头再来个奥运男单冠军，就大满贯了。”邢小龙说这话时，眼睛直瞧着周羽。 “我也觉得，他挺厉害。”周羽笑道。 全英羽毛球公开赛正在进行当中。此刻地球另一边，赵子昂应该和丹麦世锦赛冠军莫廷在进行男单决赛。无奈队里有规定，训练时间不允许做别的事，手机绝不能带，更没人敢开电视。一帮人只能等着训练结束，再查赛况。 “师姐，我看过你和赵子昂搭档的比赛，配合挺好的，还拿下亚洲青年锦标赛冠军，干嘛就拆伙？”邢小龙居然也会八卦，“他们说，你跟赵子昂不知道为什么翻了脸，他还差一点气到要退役。” “你听谁说的？”周羽摸摸额头。嘴长在人家脑袋上，她也不能不让人说，可张冠李戴，把惠英宁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套她头上，就实在让人无语了。 “别生气哦，他们瞎说的。”邢小龙又赶紧道歉。 “都是谣言，下回见到赵子昂，你自己问他。”周羽啼笑皆非。 邢小龙忽地羞涩起来：“我哪好意思问赵师兄啊，他都不知道我是谁。” “怎么不知道，咱们第一次配对的对抗赛，他还来看过，你忘了？”周羽提醒道。 邢小龙瞧向周羽，却道起歉：“师姐，咱们搭档到现在，一场都没打好，是我能力不行。” 周羽一脸好笑：“这才几个月啊，还没到总结的时候，就算有问题，也不在你那儿。” 邢小龙神色越发腼腆，眼睛一直在眨，明显有话想说。周羽并没注意到，直接走到了陆教练那边。 今天上午主要是基础力量和心肺耐力，陆教练安排过计划，便和其他教练一块走开，显然都去看比赛了。 热身结束，训练正式开始。邢小龙做起了卧推，周羽则在旁边深蹲，每次十下，一共要做六组。 这边周羽刚停了一下，一位女队友擦着汗，凑过来跟她闲聊了句：“你明天还是后天的火车？” “明天一早。”周羽回道。 “真羡慕你，有一个星期的休假。”队友夸张地感叹一句。 周羽好笑：“你过年回去，我都没说羡慕你。” “谁像你啊，大过年还待在队里。队领导特地在大会上表扬，搞得我们回趟家，就跟偷懒一样。”队友揶揄一句，便走了回去。 周羽歪头想了想，所以，她也要偷懒了。 今年春节，周羽几乎是一个人在运动员宿舍过的。 放假的前几天，周羽心情糟糕透顶。还好萧子锋过来，虽然只待了一天，却带着她爬了长城，然后两个人就在街上瞎逛，才算把这个凄清的春节熬了过去。 没有了师父的节日，原来如此无趣。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圣母和白莲花 “师姐，跟你说件事。”邢小龙闷不吱声地挪到周羽旁边。 周羽回过神，看向邢小龙：“说吧！” “我打算……申请离队。”邢小龙说这话时，眼神有些闪烁。 “为什么！”周羽吃了一惊，脱口问道：“你才来几个月啊，就要走？” 大概是周羽嗓门有点大，引得不少队友往他们这边看。 邢小龙的脸“腾”地红了，一把拉住周羽胳膊，都快结巴了：“别、别、别让人听到！” “是家里有事？”周羽放低了声音。 邢小龙赶紧回道：“家里没事，我爸妈的果园，卖得都挺好。” “那就不要乱想，咱们能进来，都挺不容易。一定要坚持，只要没人赶，死也得赖在这儿。”周羽插科打诨地回了句。 “我……坚持不下去。”邢小龙神情有些颓丧。 周羽才不信：“别拿话糊弄我！” 邢小龙低下头，又不说了。 注视邢小龙好一会，周羽似乎有些明白了。 周羽和邢小龙搭档之后，参加过几次国内外比赛，基本上在十名以后徘徊。男孩子都挺要面子，大概是觉得脸上无光。 “是不是觉得我不行，打不出成绩，没法跟我愉快玩耍了？”周羽刻意语调轻松地问。邢小龙跟没心没肺的林扣扣完全不一样，这孩子挺努力，就是心思有点重。 邢小龙的头，立马摇成了拨浪鼓：“我从没这么想，跟着师姐，我学到不少。就是……我进了二队，打几场，输几场。大概我真不是这块料。” 周羽看着邢小龙，心里挺不是滋味。自从搭档以来，他俩的成绩在全队倒数第一。两个人没能配合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回头让队里再帮师姐挑个好点的搭档，”邢小龙倒有心情帮周羽考虑后路，“其实吧，要是你和赵子昂真没闹翻，就跟他说说，你俩重新搭档呗！” “刚才老拿赵子昂嚼舌头，搞半天，你是探我口风呢？”周羽瞧着邢小龙，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后故意叹气道：“想甩开我，就实说，费那么大劲找借口，我都替你累得慌！” 邢小龙局促地抓抓自己头发：“师姐，你别想岔了。我才几斤几两，哪敢嫌弃你。就是我爸妈还有家里亲戚朋友对我期待太高了，他们在村里到处说，我进了国家队，眼看就要拿冠军。结果我打得这么惨。再输下去，都没脸见江东父老了。我都想好，就申请伤病退役。” “逃跑能解决问题？”周羽突然翻脸，冲邢小龙喝了一声，也不管人家傻在那儿，走到旁边，自己练了起来。 结束了上午半场的力量训练，周羽步出训练馆，要到室外跑5000米。 @醋溜儿-文学发最快@　　邢小龙比周羽出来得早，已经在那儿跑起来了。 跑道边上，陆教练正拿着秒表站在那儿，观察着邢小龙。 注意到周羽过来，陆教练笑道：“赵子昂又夺了一金。这次全英赛，成绩还算让人满意，除了女单，冠军都拿下来了。” “女单是谁？”周羽不免好奇。 陆教练道：“丹麦队的薛洋，她现在锋头很劲，短短几个月，已经拿下两个世界冠军。” 周羽眼睛眨了眨。这次代表中国队出战决赛的是文静怡。她还记得，上届全国锦标赛，文静怡曾轻取薛洋。说来如今的文静怡，也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由此可见，薛洋实力提升之快。 “回去休息几天，抽时间去见见萧总，请教一下他，如何进行自我心理疏导，”陆教练拍了拍周羽的头，“我们能理解，你从小跟在你师父旁边，他一走，的确让人不舍。不过，逝者已矣。你得学会放下，不要总觉得内疚。这世上很多事情，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我没事了，”周羽笑了笑，望向操场上的邢小龙，对陆教练道：“跟您说个事儿好吗？” “说吧！”陆教练痛快地道。 周羽收回视线，看向陆教练：“我想和邢小龙拆伙。” “为什么？”陆教练一怔，“我看你俩相处得挺好，闹矛盾了？” 周羽忙摇头：“我跟一个小孩闹什么矛盾，就觉得我把人耽误了。邢小龙看来还是不太适应混双，现在因为我，老是出不了成绩，影响到他的信心。能不能让他回到自己熟悉的项目上，他可能会放松一点。” 邢小龙之前一直打男双。男双节奏快，攻防转换迅速，注意速度和力量，讲求控制前三板。混双的节奏相比男双，会更多一点，时快时慢，不限于前三拍控球，多是打中前场对抗，对球路和落点的控制要求很高。 并非邢小龙不行，而是他的位置给放错了。这老实孩子有苦不敢言，才想打退堂鼓，所以，只能周羽开这个口。 “真这么想的？”陆教练皱起了眉头，“那你呢，后面打算怎么办？” 周羽也有些迷茫，想了想：“不知道，看有没有人愿意跟我搭，实在不行……” “这话什么意思，队里都没放弃你，你自己不想干了。”陆教练脸一沉。 “我说错了，”周羽赶紧道歉，干脆上前抱住陆教练的胳膊，笑嘻嘻地道：“陆教练，不生气啊，实在找不着混双搭档，我想回女双，国家队牌子这么亮，赶我都不走！” “这样……恐怕要向队里请示，”陆教练到底笑了，看向周羽：“小丫头倒挺会替别人想，其实当时把邢小龙跟你搭在一块，队里也是希望，能够把他在双打上的潜力激发出来。现在看来，这孩子攻防能力非常好，稳定性也不错，就是思维定式太强。他要是能和林扣扣中和一下，那就完美了。” “对了，不是还有林扣扣吗，都快把他忘掉了。”周羽仰头乐起来。 陆教练好笑地拍了周羽一下，催道：“还不去跑步！” 周羽订的高铁票是在凌晨。怕把同屋的队友吵醒，周羽蹑手蹑脚地起了床，到浴室梳洗完，打算出门时，天都没亮。 高铁南站候车室里，周羽看了看手表，算算三个半小时的车，到了锦城南站，她再打一辆滴滴，大概十一点多，就能到天寿园。 周羽昨天已经跟那边管理处的人说好，今天去办墓穴租用手续，顺便把余款交了。在天寿园，她给郭炳辉买了块墓地，是无所不能的尚可帮忙找的，也就一平方的地方，把周羽那点积蓄都掏空了。可为了师父，周羽不心疼。 两天后就是清明节，这就是周羽无论如何要回锦城一趟的原因。 出发的事，周羽没和锦城那边的任何人说，她就想一个人，为师父做最后一点事。 独自坐在候车室的一个椅子上，周羽拿起手机，看起了刚结束的全英羽毛球公开赛。 赵子昂的表现，已经接近巅峰。不过周羽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她觉得，还是萧子锋眼光独到，在赵子昂差点要撂挑子的时候，把他拉了回来。 当然，队领导也英明，发现赵子昂兼混双，把他男单的实力拉下去不少，当机立断，将她和赵子昂拆开。 陆教练好一段时间，就怕周羽想不通。其实周羽真没什么想法，反而庆幸，不用再连累赵子昂。 郭炳辉去世之后，周羽明显感觉出，自己状态下滑。这种下滑，不仅来自赛场上受过的几次小伤，还有心理方面的原因。她已经失眠很长时间，无法好好休息的后果，是严重影响到了训练和比赛。 现在，周羽是国家队运动员心理咨询中心的VIP客人。 所以，周羽这次一定要跟邢小龙拆伙。自己不行，不能赖着别人。她不是圣母和白莲花，只是不想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郭炳辉的徒弟，不可以这么衰。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周羽思绪。 按下接听键，周羽“喂”了一声。 “要回来，怎么不通知我？”萧子锋在电话里问。 “你不是在伦敦吗？”周羽嘟囔。 萧子锋作为国际裁判，去伦敦执法全英羽毛球公开赛，周羽还在视频里看到过他。不能不说，自己这男朋友帅得过了头。 “我明天就回去，”萧子锋笑了笑，随后问道：“给你妈打过电话了？” 周羽：“……” 等了片刻之后，大概见周羽不回答，萧子锋劝了句：“跟她说一声吧，给炳叔下葬的事，也要让她知道，不能跟自己妈妈赌气。” “到了再说吧！”周羽回道。 “听陆教练说，你不打算和邢小龙搭档了。”萧子锋又问。 周羽开始自嘲：“我一直都明白，那个亚洲青年锦标赛冠军，其实全靠赵子昂一个人拼出来。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越来越像惠英宁，明明进了瓶颈期，非要在那硬撑。” “你对自己是这个评价？”萧子锋反问。 “其实我也没硬撑，不是跟邢小龙要拆了吗，没关系，我可以回去打女双，”周羽说到这里，一时心血来潮，笑道：“师兄，要不我改女单吧，不用为找搭档烦恼，也省得别人为难。” “这想法不错!”萧子锋居然接了招。 周羽咯咯笑起来，没想到萧子锋还当真了。 “我说着玩的，”周羽道：“我都这岁数了，最多改女双，还不一定能成。” “你几岁了？”萧子锋训了一句,“回来再说！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周羽感觉萧子锋有些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她提到了年龄？ 顾自笑了一会，周羽重新打开手机视频，随手点进了薛洋和方静怡的女单决赛。 上一回周羽见到薛洋，是在二队的训练馆。她跟随丹麦青年队过来进行交流。那时的薛洋，还是一个寂寂无名，甚至因为换了国籍，被同胞瞧不起，被队友冷落的选手。然而这才多久，她的光彩已经绽放出来。 周羽还看过薛洋的专访，才知道她是个孤儿，由祖母从小养大。在采访中，薛洋不讳言地道，当初之所以坚持要加入外国球队，唯一的原因，是国内高手云集，竞争太激烈，而她急于得到参加国际大赛的机会，希望在祖母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她的努力。 国内对薛洋的批评依旧很多，周羽也不认同她改籍的作法。然而，就因为薛洋那一句——想让祖母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努力，周羽真正喜欢上她。 只有失去过亲人，你才能明白，这句话有多重。 郭炳辉永远地走了，没有给周羽留下一句话，也终于没等到……她拿到世界冠军的那一天。 萧子锋知道了周羽要回来，她的行踪，自然不再是秘密。 走出车站，周羽没有意外地看到了席溪。 “你搞什么名堂啊？回来都不说一声，”席溪说着话，上前抱住了周羽，“讨厌，过年都不回家，也没见你拿个世界冠军。” “一定要这么嘲笑我呀？”周羽嘟了嘟嘴。 “不笑你，还能笑谁，送你回家！”席溪说着，拉过周羽的行李箱。 周羽却一把扯住席溪的手：“跟我妈说了？” 郭炳辉追悼会结束的当天晚上，周羽逃一样地离开了锦城。只是在上车之后，她才给乔芳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回去了。随后便是过年前，周羽又打了个电话，编个太忙的理由，告知她，自己决定留北京过年。除此之外，母女俩再没联系。 盯了周羽片刻，席溪点了点头，道：“你不能躲你妈一辈子。” 周羽避开席溪的视线，耸了耸肩道：“什么呀，我只想给她一个惊喜！”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应激障碍 体校二宿舍七栋301室，周羽刚在厨房烧上水，客厅的门便被敲响，随之是席溪的喊声：“小羽，是我！” 周羽忙过去开门，看着外面果然站着席溪，不免有些惊讶。 下了高铁，周羽便坐着席溪的车去了天寿园。等一应手续忙完，两人到达体校二宿舍，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据说要回公司做个专访节目，席溪看着周羽上了郭炳辉家的楼，便掉转车头而去。 “车开到半道上，主编打来电话，说采访取消了。人家嫌我们是二线节目，流量不够，又联系了另一家大媒体。老板气得跳脚，在办公室发火。我才不去送人头，干脆请了假，”席溪笑道，也没进屋，只说了一句，“走吧，到外面吃点东西！” “吃面条吗？我正在烧水，刚才找到师父留下的荞麦面，还没过期，”周羽随口回道，忽又迟疑了一下，看向席溪，“你要是……不忌讳的话。” “有什么好忌讳的，”席溪投过来一记白眼，走到里面，“快点煮吧，我都饿坏了。” 周羽哦了一声，便回到厨房，等着水开煮面。 “好长时间没来了，”席溪在屋里转了一圈，把几扇阖着的窗户打开，又走回来，站在厨房外面，道：“感觉这儿一点没变，打扫得这么干净，你妈经常过来收拾吧？” 周羽答非所问：“忘了买小葱，就凑合着吃，行吗？” “我只要填饱肚子，”看着周羽的后脑勺，席溪没有再问，回到客厅，望向沙发后面挂着的郭炳辉遗照，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正要坐下，席溪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个还没拆的快递，拿在手上看了看，随口问：“炳叔在网上买了什么，都没拆开。” “是我给他买的手机。”周羽的声音传了过来。 席溪朝厨房那边瞟了一眼，将快递又放了回去。 没一会，周羽端着两碗面出来,抱歉地道：“油已经有味道了，就放了一点盐，将就吃吧！” 席溪走到餐桌边，问道：“下午准备做什么？”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到房产局那边，看怎么把房子过户。”周羽说着，和席溪一块坐了下来。 席溪是真饿了，端起碗吃了一口，又问道：“这房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如果要卖，我帮你问一问。” “卖什么呀，我不缺钱，”周羽笑了笑，目光落到客厅的那张遗像上，“多谢师父，如今我也是有房子的人了，对了，还有车呢！” 席溪抬眼看向周羽，她已经埋头吃了起来。 郭炳辉是因为肾功能急性衰竭去世的。席溪接到徐惠电话，匆忙赶到医院时，人已经被推出重症监护室，送进一间临时病房。因为按医生的诊断，基本上没有抢救的意义了。 萧子锋从飞机上把周羽叫了下来，又抢了几个红灯，将人带到医院时，郭炳辉已经过世。 遗嘱是追悼会后，乔芳在郭炳辉家的五斗柜下面找到的。从日期看，很早便写好。不多的首饰和债券以及这座房子，都留给了周羽。 可席溪明白，周羽想要的……是人。 “你怎么不吃啊？”周羽抬了抬头，问席溪：“是不是我煮得不好吃，要不再点外卖吧？” “挺好吃的，”席溪回过神，道：“快点吧，我陪你去房产局。” 周羽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行的，就是问问情况，我也没打算这次回来，就能把事情办成。” “是萧子锋要陪你去？”席溪忽地想到一点。 周羽笑笑：“他在国外，明天才回来。” 席溪也笑：“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还说什么，你又归我管了！” “好吧，”周羽叹了口气，“老是麻烦你。” 席溪没有说话。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虽然席溪常会在网上跟周羽聊天，两人有时候还像以前那样互相打趣。可席溪能感觉出，周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那种天大地大，被人宠着就不怕的肆意与天真，已经消失无踪。 客厅的门外，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 周羽和席溪不约而同地，紧张了一下。 这房子的主人已经过世，突然有人开门，总教人觉得不寻常。 没一会，门从外面被打开。 “乔阿姨！”看到来人，席溪忙站起身，又偷偷瞟了周羽一眼。 周羽的反应明显慢了半拍，不过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妈！” 为了周羽这个反应，席溪松了一口气。 在郭炳辉的追悼会上，周羽没有跟乔芳站在一起；没有和她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任何一点眼神交流，谁都看得出来，这对母女之间，已经有了隔阂。 追悼会结束的当晚，周羽没有跟任何人打过招呼，便悄悄离开。乔芳当时急得快疯了，席溪立刻给萧子锋打了电话，结果他也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周羽给乔芳发来短信，才让这一场风波平息了下来。 “回来了？”乔芳依旧是一贯淡然的口吻。 周羽很快嗯了一声，虽然不见亲热，至少从表面看，也没什么抵触。 “我闻到香味了！”席溪笑着上前，接过乔芳手上提着的几只饭盒，顺手将房门关上。 “我看这边窗户开了，又瞧见你的车，猜你们都在。家里早做好了饭，也不回来吃。我热了一下，带过来给你们，”乔芳看看餐桌上寡淡淡的两碗面，又对席溪问道：“不是说九点四十的的车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去办事了，”席溪一边回答，一边给周羽递眼色，口中还解释，“我们以为乔阿姨不在家。” 这会儿，席溪挺同情乔芳。本来一个电话，就可以问到周羽行踪，她却始终没打。如此丰盛的饭菜，说不定乔芳准备了一早上。亲自送到这边，大概是怕周羽赌气不肯回家，又担心女儿饿着。 周羽不是不知道好歹，席溪都看出来的状况，她当然也明白。 此刻周羽鼓起勇气看向乔芳，还使劲地笑了笑，道：“尚可说要帮师父找墓地，我以为得好长时间，没想到他这么快搞定了。就在天寿园，奶奶那个区的后面。清明节到了，我打算把师父送过去，不是说，入土为安吗！” “阿姨，今天小羽去交的钱。下葬的事，我们刚刚才商量过，还要征求您的意见。”席溪在旁边刻意打起了圆场，怕乔芳认为周羽自作主张，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乔芳稍愣一下，随后道：“之前我到天寿园问过，说是墓穴要排队等，价格也不便宜。既然解决了，当然是好事。回头记得谢谢尚可。一共多少钱，妈妈给你。” 周羽立刻摇头：“没多少，是我给师父尽最后的孝心。” 乔芳：“……” 话说到这里，似乎再没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是席溪一个人的脱口秀，一会夸赞乔芳的饭菜好香；一会又取笑周羽，到现在没有继承妈妈的手艺；一会又提到今天要采访的所谓青年才俊，明明只能靠花钱争取曝光，还挑肥拣瘦。 直到，正拿着筷子给两人挟菜的乔芳问周羽：“回来待几天？” “一个星期。”周羽回道。 席溪的电话，这时响了起来。 “不会吧，还让不让人休息。”看到又是主编来电，席溪嘀咕一句，拿起放在餐桌上的手机，朝着阳台走去。 周羽一碗面，已经吃得差不多，倒是碗里的菜，还堆了不少。 “再吃点吧？”乔芳说着，便拿起勺子，想给周羽盛一点饭。 周羽端起自己的碗，往旁边一闪，笑道：“妈，不用了，我已经饱了。” 乔芳怔了怔，手里的勺子，半天没放下。 “真吃不下了。”周羽又说了句。 “怎么瘦这么多？”乔芳到底放下了勺子。 “还好吧！”周羽说着，眼睛往阳台那边瞟了一眼，希望席溪快点回来，结束这种尴尬的局面。 似乎看出了周羽的想法，乔芳低下头，掩住了脸上一掠而过的黯然。 “吃完就回家睡一觉吧，晚上想吃点什么，妈妈这就去给你买，要不要红烧鸡腿？”好一会后，乔芳又开了口。 “我还有事呢！”周羽本能地拒绝，然而在无意中碰触到乔芳的眼神后，心里一揪，到底没敢拂了妈妈的意思：“我办完事就回家，随便做一点好了。” 乔芳脸上神色一松，明显还有话想问，可看到周羽又垂下头，到底没有开口。母女俩再次沉默了下来。 “真讨厌死了，”席溪走了回来，十分不快地道：“什么人啊，把我们当服务行业了。” “怎么啦？”周羽转头问道。 “刚才取消采访的那个，跟另一家媒体没谈拢价格，转头又来找我们，”席溪说到这里，自嘲地道：“别看我们成天对外宣称，只做有深度的名人报道，搞得多高大上一样，其实真有排面的人物，人家也不搭理我们。为了五斗米，还得接商业推广，像今天这种……真是伺候有钱大爷。” 看席溪拿起包，乔芳问道：“这就要走？” “是啊，”席溪冲乔芳笑笑，又看向周羽,“要不这样，明天我一早来接你，陪你去房产局？” “去办房子过户？”乔芳问道。 席溪看着乔芳，眼睛一闪，道：“乔阿姨，您要是有空，下午带着小羽过去看看吧，她这小糊涂，真让人不放心。” “行啊！”乔芳立刻点头。 “不用了，我觉得有点累，”周羽却起了身,收拾起桌上的碗筷，道：“妈，我在这儿沙发上睡一会，醒了就回去，您有事就去忙吧！” 看着周羽端着饭盒和碗进了厨房，席溪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乔芳，只能对她笑笑，便转身离开。 片刻之后，乔芳走进厨房水槽边，看着周羽道：“我来洗，累了就去睡，被子给你拿出来了。” “没事，快洗完了！”周羽低着头道，语气刻意扮得轻松。 乔芳想了片刻，问道：“是不是训练太苦了，过年都回不了家？” “现在好一点，我都习惯了，其实在那儿挺开心的，”周羽说到这里，甚至回头看了看乔芳：“您放心吧！” 轻轻叹了口气，乔芳说道：“那就这样，你把你师父下葬的时间定好，晚上我给那些老朋友讲一声，他们跟我提了好几次，你师父下葬的时候，都要过去的。” 说完，乔芳便出了厨房。 没过多久，已经将手里的碗洗了无数遍的周羽，听到了一声门响。 关掉了水龙头，周羽仰起头，免得眼泪又要落下。突然变得柔软的乔芳，轻而易举地攻破了她心底本以为坚硬的堡垒。 郭炳辉下葬的这天，刚从国外回来，连时差都来不及倒的萧子锋，独自打了一辆车，来到了天寿园。 刚一下车，有人便迎了过来。 没想到尚可来得这么早，萧子锋朝他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准备主持大局，早知道派个司机去接你，”尚可说着，随后故意往萧子锋前后左右看了看：“周羽呢,她不是跟她妈翻脸了吗，还用得着避嫌啊？” “谁跟你说翻脸，”萧子锋拿眼瞧了瞧尚可，“周羽跟她妈妈会一块过来。” 尚可啧啧两声：“那小丫头年纪小，不开窍就算了，你怎么还扮上纯真了，这种时候，你就该趁虚而入。” “我有没有跟你说，席溪陪着周羽她们去接炳叔，”萧子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林扣扣现在能走了，坚持要一起过去，现在他肯定在席溪车上。” 不出意外，尚可的脸色变了变。 萧子锋本以为堵住了尚可的嘴，没想到，几秒之后，尚可倒替林扣扣找到了搭车的理由：“那小子算是关门弟子，当然应该过去。” 话说到这里，尚可眼珠子转了转，冲着萧子锋道：“昨天有人送了我一份订婚仪式的请帖。” “所以，受刺激了？”萧子锋嘲笑一句。 “傅筱月要嫁人了，如果不痛快，趁着周羽没到，你到我怀里哭一哭？”尚可自觉又占了上风。 萧子锋伸手拍拍尚可的肩膀：“你想太多了。” “昨天人家可是特意带着男朋友，到我这轻舞飞扬捧场，买了最贵的年卡。来了大客户，我当然要亲自接客。那位长得虽然寒碜了点，不过男人靠的不是脸。听说傅筱月的这位是开网络技术公司的，人家挺谦虚，自称小本生意，不过按傅筱月说法，明年就要去纳斯达克上市了，你前女友算是嫁入了豪门。” 萧子锋笑了一声。他同傅筱月已经好久没见，也无需再见。至于傅筱月的订婚，对萧子锋来说，跟听一个陌生人的喜讯没什么不同。 尚可还在那滔滔不绝：“知道傅筱月唯一的遗憾是什么吗，就是你……昨晚居然没去轻舞飞扬。要是你在场，她那更加扬眉吐气！” “你在也一样，哄女孩子高兴，你不是老手吗！”萧子锋揶揄道。 “你才是老手，你们全家都是老手，”尚可怼了回去，随即又笑起来，“恭喜你呀，那女的终于不再缠着你，人家找了个比你好多少倍的。不过，你也不用太高兴，周羽她妈那边越来越难搞定，想要结上婚，乐观一点，不惑之年能解决，你就算走运了！” 斜眼看了看尚可，萧子锋也没生气：“一起加油！” “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尚可的话真挺多，“就是那位徐教练，她跟她老公开车过来，我还陪徐阿姨聊了一会儿。” 萧子锋上下瞧瞧尚可，随后摇摇头。 “是不是觉得，我又被老阿姨套路了？”尚可开始自问自答，“怎么可能，吃一堑，我就不能长一智啊。我可没跟她透露，你过年那会儿，百忙之中跑去私会周羽的事。” 萧子锋已经拿这家伙没有一点办法，本来都准备走了，这时只好站住：“今天真不该让你过来。回头席溪看见你，肯定不高兴，建议你不要自讨没趣。还有，别给林扣扣脸色，更不许动手动脚，他腿伤还没恢复。” “我对你那么好，你还站别人，”尚可撇了撇嘴，又道：“徐教练刚才跟我说，周羽大半年跟她妈几乎不联系。看来周羽心里都恨死了，她妈绝对是想拆了你俩，才死活逼周羽离开，搞得她跟师父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搁谁也不痛快啊！” “你脑子是什么做的，乔教练让周羽回去，是不希望她延期归队。更没有谁，会恨自己妈。”萧子锋回道。 “那就当我说错，”尚可又挤了挤眼，“别以为徐教练就为找我闲聊，那位旁敲侧击让我带话。你呢，明知道那位当妈的没看上你，偏要勾搭人家姑娘，第一条大罪就是不厚道。还有，在背后挑拨母女关系，搞得乔教练大半年看不到女儿，你另一宗罪就是缺德。徐教练好言相劝，你掂掂自己份量，不要再枉做小人。” 萧子锋脸色，终于不太好看了。 虽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乔芳，不过萧子锋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的印象，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我刚才就在想，你可够倒霉，遇到的丈母娘，个个都要跟你过不去。”尚可顺口又说了一句。 萧子锋的脸又沉了沉，抬脚便朝墓园走去。 尚可不笨，立刻意识到失言，赶紧追过去，陪着笑道：“傅筱月她妈不是你丈母娘，我顺嘴胡说，你别在意。” “回头人过来，拜托你一件事。如果做不了，你不如现在就走。”萧子锋丢过来一句。 “我知道，车上有透明胶，我现在就去拿，把我自己嘴给封住，行了吧？”尚可还挺有自知之明。 萧子锋转头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不是喜欢说吗，回头人家再找你聊天，你告诉她，周羽和妈妈之间的问题，根源不在我，而是周羽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到现在还在做心理治疗，我理解乔教练的心情，不过有些事不能太急。” “我的天，你说周羽脑子出毛病了？”尚可夸张地惊叫出来，“那她这样，还能打球吗？” “如果问题解决不了的话，的确会有影响。”萧子锋回道。 话说到这里，原本准备抬脚要走的萧子锋却又停住，目光落到了正缓缓开过来的一辆车上。 “席溪她们到了。”尚可伸长了脖子道。 “算了，周羽的事，你别多嘴！”萧子锋又改了主意。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六章 站稳立场 郭炳辉的墓地，周羽正将一束鲜花规规整整地放在碑前。此刻的周羽微低着头，面色还算平静，眼中却带着无法掩饰的伤痛与不舍。 “我摄影技术不错吧，瞧这构图还有光线，主要是这气质，平常哪儿看得到啊！”锦城体院羽毛球东馆的观众席上，林扣扣将手机举到周羽脸跟前，自吹自擂之余，不忘吐槽一下周羽。 周羽刚扫了一眼，林扣扣忙不迭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知道林扣扣等着她来抢手机，这种十足孩子气的玩笑，林扣扣总是乐此不疲。 周羽没心情陪林扣扣闹，只管托着腮，望向面前场地上，正在训练当中的校队球员。 早上的葬礼结束，席溪说要带周羽散心，被徐惠拉到旁边耳提面命一番之后，才让她把周羽领走。林扣扣当仁不让，又做起了小尾巴。 三个人随便在街上逛了逛，照顾到林扣扣腿不行，便找了个地方吃饭。耗到下午，席溪要去上班，周羽实在不知道要做什么，又不想回家，便听从林扣扣主意，一起打车到了体院，来看校队训练。 “好了，给你看，我拍了不少。”大概知道玩不下去，林扣扣主动把手机递了过来。 故意停了一会，等林扣扣脸上露出“你不看手机，我跟你没完”的急切时，周羽才一把抢过手机。 “我以为，你今天总要大哭一场，结果我眼圈都红了，你还是不死不活，”林扣扣扭头打量着周羽，“追悼会上，你憋得也太狠了，我妈看着你，都觉得心疼，说一个挺活泼的小姑娘，脸上突然一点表情都没了，肯定心里难过到了极点！” “再哭，人也回不来。”周羽淡淡回了一句，低头翻起手机。 “我怎么感觉，你有病了呢？”林扣扣这话，还真是关心。 无奈周羽不领情，头也不抬地怼了回来：“你才有病！” 林扣扣先撇了撇嘴，随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林扣扣手机照片里，尚可频繁出镜。今天的仪式，的确也全靠他张罗，从流程到鲜花和水果，都是尚可派人安排。只是，周羽想看的另一个人，却不见踪影。直至快翻到最后了，萧子锋一个模糊的背影，才意外地被周羽抓到。 除了早上在天寿园大门口，和萧子锋正面碰上，周羽之后便没再看到他。显然是萧子锋顾及乔芳的情绪，特意降低了存在感。 “我就知道，你在找老萧，我也搜了半天，”林扣扣凑过头看了看手机，又在旁边打趣，“别死盯着啊，扎在眼里，拔不出来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周羽问道。 “他是谁呀？”林扣扣故意拉长声调。 周羽转头瞧着林扣扣，直到他一脸讪笑地回道：“师父下葬仪式一结束，老萧就跟尚可一块走了，好像是去别的地方扫墓。话说老萧今天真够低调，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说到这里，林扣扣眼睛闪了闪，问周羽：“你跟乔阿姨和好了？”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周羽故作随意地道。 “骗谁呢,真没什么，你能不吱一声就跑，还大半年不回来，”林扣扣才不信周羽的话，随即又打听道，“你要是跟你妈妥协，乔阿姨又不喜欢老萧，你打算怎么办？” 周羽：“……” 林扣扣这时表情倒认真起来，“师父手术之前，到我住的病房，听他聊起老萧，就跟夸自己女婿一样，别提多满意。他说你眼光不错，挑了个靠得住的。可惜啊，师父不在了，再没人替你们撑腰。” “才看到你们，不说一声就来了！”观众席下，有人朝着两人喊了一嗓子。 周羽忙起身，走到栏杆边，招呼道：“秦教练，您还好吧！” “除了老萧还占着主教练的位置，太让人窝火，我都挺好的！”秦教练不改诙谐性格。 周羽跟着笑了起来，朝着下面走去。 “听说回来是给你师父下葬，事情办完了？”秦教练关心了一句。 “已经办好，谢谢秦教练，您还特意去了追悼会。”周羽回答。 “客气什么，”打量周羽片刻，秦教练又道：“生老病死，谁都躲不掉。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自己得振作，知道吗？” 周羽：“知道了。” “既然遇上，我得说你几句，现在状态不对啊！尤其是和邢小龙搭档之后，两个人吧，看着都打得挺用心，怎么在场上，就让人觉得南辕北辙，没有默契？”秦教练评价道。 “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我也在想办法。”周羽蓦地想起，三天过去了，队里差不多该有决定。也不知道是给自己换一个搭档，还是就此落了单。要说坦然面对，周羽也只是嘴上说说，她道行没这么高。 “是那个邢小龙差点意思，”也走下来的林扣扣立马接过话，“只有跟我搭档的那会，你才像点样子。邢小龙就不提了，连赵子昂都跟你搭不上。” 秦教练一脸好笑地看看林扣扣，忽地来了主意，“既然人就在这儿，不如打一场，算是带师弟师妹们玩玩？” 林扣扣立马冲着秦教练挤眉弄眼：“要不，让我也上场甩几拍？” “林扣扣，收起你这张谄媚的嘴脸！上回在网球场，要不是被我抓到，照你那个又蹦又跳的不要命玩法，你那腿差不多就废了。”秦教练突然就训起了林扣扣。 周羽瞧着林扣扣那条伤腿：“不会吧，你真不要命了？” 林扣扣嘴瘪了瘪，悻悻地道：“秦教练，一帮哥们让我跟他们玩两把，大家玩得来，我也不好推辞。” “你小子光顾着玩，忘了自己是专业运动员，还是为国家队效力的，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那帮小孩都叫你‘大师兄’，我看你是二师兄吧！”秦教练拿手点点林扣扣。 “不带您这样，骂人还这么清新脱俗。”林扣扣心虚地陪笑道。 “我就告诉你，老萧去英国前，已经和南华俱乐部、国家二队那边协商好了，下个月，你就在咱们这儿做基础的恢复性训练，明白意思没有？该练什么，不该练什么，由队里制定训练计划。我们想保住你的职业生涯，不知道你这笨脑袋，在想什么玩意！”秦教练说到这里，瞧着林扣扣的眼神，就跟瞧一根棒槌般。 这边林扣扣表情顿时亮了，举起双臂“yes”了一声，看看周羽，随后目光落到了秦教练身上，冷不丁从旁边一把抱住人家：“秦教练，您不知道，我这大半年，闲得都全身长毛了。” “走开！”秦教练伸手拍了林扣扣脑门一把：“本来按老萧计划，最快六个月后，你就可以回南华，视恢复情况投入比赛，接下去再参加二队的测试。我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让你能和周羽继续搭档。现在看来，恐怕……” 秦教练话留半句，后面明显是让林扣扣自己体会。 看着林扣扣有点被吓到，周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子锋走进东馆的时候，周羽刚和临时搭档的一个小伙子赢下首局比赛。虽然周羽也自觉状态不比从前，不过实力在那儿放着，21:10轻取对手，倒也不在话下。 林扣扣坐在场边，当起了无脑粉丝。不管场上拼得如何，只管给周羽叫好，搞得场上场下的人都哭笑不得。 “来了？”秦教练注意到萧子锋过来，招呼了一声。 “怎么样？”萧子锋看着场上的周羽问道。 “怎么说呢，”秦教练摸了摸下巴，“单从这场比赛来说，体力、耐力、柔韧性还有技战术，比正规比赛里好了不少，不算是瓶颈期。可就看着吧，周羽老提不上劲，跑动没有以前积极，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看来这几个月成绩不佳，主要还是心态问题。” “专注力没有了，求胜欲望也消失了，一旦发现对手实力或者状态占了上风，士气立刻就下去，最要命的，失误还多，”萧子锋笑了笑，“最近她的几场比赛，犯的都是同样错误。” “你好好跟她谈谈啊，不行就把人骂醒，跟你女朋友，还用得着客气？”秦教练成心出起了馊主意。 萧子锋回了句：“我敢吗？” 秦教练惊讶地瞧了萧子锋片刻，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佩服，这种话能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对周羽又有信心了。” “开个玩笑！”萧子锋说着，又往场上看了过去。 作为曾经的运动员和专业教练，萧子锋很清楚，周羽这种情绪上的低迷不是小问题，目前看来，她自己也无能为力。如果不把周羽尽快抽离出这种不良情绪。就算林扣扣半年之后完全恢复，也不代表，周羽能立刻找回自己的状态。” “你有什么想法？”秦教练还挺了解萧子锋，“肯定早就在考虑了吧，别说，我对你有点盲目崇拜，有你萧子锋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萧子锋略摇了摇头，他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要太多了。 比赛暂停，周羽下了场，刚站到林扣扣旁边喝水，就听到他咳了一声。 “你看谁来了？”林扣扣拿手指了指周羽比赛场地的后面。 周羽顺着林扣扣视线看过去，萧子锋抱着双臂，正和秦教练站在一块，两人看着聊得十分投入。 “晚上二位要不要约会？”林扣扣忽然问出一句。 周羽斜了林扣扣一眼，继续喝自己的水。 “刚才乔阿姨打我电话查岗，问咱俩在哪儿，又让我们晚上到你家吃饭，”林扣扣仰头看着周羽，“我说请你到我家做客，乔阿姨也没说什么。你有事就去忙，我和我爸妈一起给你打掩护。” 话到这里，林扣扣又想起什么，嘻嘻笑起来：“知道早上我们离开前，徐阿姨拉着席溪怎么说的吗，我偷听了一点，中心意思就是，让席溪站稳立场，不能再犯上回对乔阿姨阳奉阴违，送个机还半道换人的错误。不过，有我在呢，看在师父份上，我会一直挺你！” “一会咱们去看萧教授和鹏鹏吧！”周羽想了想，道：“回头我跟我妈打个电话。” “你把我卖了，以后谁帮你呀！”林扣扣急了，一嗓子吼了出来，以至于萧子锋还朝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这不简单，就说我突然改主意，不想打扰你爸妈了，”周羽将手里的矿泉水放到地上，“骗我妈，真没意思！”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商不奸 锦城体院网球场上，林扣扣拿着球拍，此刻正在鬼吼鬼叫。 一个小时前，萧家小楼的老老少少，对周羽和林扣扣的来访表示了热烈欢迎，又按老规矩，留两人和鹏鹏共进晚餐。林扣扣不拿自己当外人，点了晚上想吃的菜后，和周羽一块，把鹏鹏带了出来。 绕着校园转了一圈，林扣扣在网球场停住，突发奇想地要教鹏鹏打羽毛球。 鹏鹏对林扣扣球拍的兴趣实在浓厚，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他只管稀罕手里的拍子，对于林扣扣的发球教学，无动于衷。 在周羽建议下，林扣扣决定换教学方法，发球让鹏鹏来接，提高他的学习兴趣。 又经过周羽反复哄劝，鹏鹏终于很勉强地，将目光从球拍投到了球网对面的林扣扣身上。 然而…… “少爷，我求你了，把球拍拿起来，别光杵在那儿，成吗？”林扣扣急得快要跳脚了。 “你行了吧！”场边的周羽冲林扣扣喝道，又提醒他一句：“当心你的腿，别乱蹦！” 说完，周羽走到正直挺挺站着的鹏鹏那儿，安慰道：“没事，不喜欢的话，我们去玩别的。” “他真是老萧的弟弟？”林扣扣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怎么这么笨，完全没有运动细胞。” “林扣扣，说谁笨呢！”不知何时出场的萧子锋，大声质问道。 周羽听到声音，蓦地转回了头。 “人嘛，各有所长，我们鹏鹏是音乐天才，”林扣扣弯转得极快，一边吹捧起鹏鹏，一边钻过球网，揽住他肩膀，“哥们，把球拍还我，划坏了你这弹琴的手，我可赔不起。” 说着，林扣扣便要从鹏鹏手里，把球拍抽出来。 “不要！”鹏鹏立马不干了，一脸警惕地把球拍死死抱住。 林扣扣眼珠转了转，冲着萧子锋道：“这是我在国家队的专用训练拍，今天为了侍候少爷高兴，咬着牙拿出来的，萧指导，您看……” “给他玩玩，又怎么样，”萧子锋说着，开始解身上西装的钮扣，“前几天我才发现，家里少了一副球拍，不知道谁干的。” “萧指导，咱们好好说，别动手啊!”林扣扣脸上顿时一虚。 周羽好笑地推了林扣扣一把。而此时萧子锋已经走过来，将脱下来的西装扔给周羽，对林扣扣道：“你过去发球，我来教他。” 抱着西装，周羽回到场边，观摩萧子锋如何调教鹏鹏。 想要让鹏鹏接受指令，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得出来，萧子锋发挥出他最大的耐心，光是纠正鹏鹏的姿势，便用了很长时间。旁观的周羽都有些着急，可萧子锋始终和颜悦色，及至最后，握紧鹏鹏的手，带着他成功地接了几球。 终于，鹏鹏感受到了将球从半空挑起的乐趣，姿态不再僵硬，以至于萧子锋后来放开手，他也没有停下。 看着萧子锋走回来，周羽眼里是一如既往的仰慕。 “我们家有很多禁忌，就比如，不能让鹏鹏打羽毛球。”站到周羽旁边，萧子锋说了句。 周羽吃惊地张大了嘴，往鹏鹏那边望去，迟疑现在喊停，还来不来得及。 萧子锋显然注意到周羽神色，笑道：“在我母亲眼里，鹏鹏太过脆弱，跑步都会摔倒，打羽毛球更不行，因为很可能会伤到他自己。以前家里把这小子看得紧紧的，现在我爸老了，精力不够，也管不了那么细致。” 周羽略松一口气，眼睛开始盯紧了鹏鹏。 “我说，球发到你那边，看准了再接，”林扣扣冲着鹏鹏吼起来，“你脑子不会动呀！” “林扣扣，你要不行，我来！”周羽立刻警告。 林扣扣扫过来一眼：“干嘛呀，你问问萧指导，当教练不都这么说话吗，不骂不成才！” “这小心眼！”萧子锋好笑地嘀咕一句，转头看向周羽，稍顿片刻，道：“国家二队训练会议刚刚结束，同意你和邢小龙的混双解散。邢小龙将专攻男双，已经确定了配对人选。至于你……暂时随队训练。” 和萧子锋对视了一眼，周羽用力地笑了笑。 “目前没有合适你的搭档。”萧子锋又道。 “我早想到了呀！”周羽的确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躲不过一瞬间的失落。 随队训练的意思，基本上等同于候补。而周羽……还是一个没有搭档的双打候补。 想想……挺尴尬。 不愿让萧子锋察觉到这一点，周羽又装作不在意地叹道：“那就等林扣扣，也就半年了。” “当时提出和邢小龙拆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萧子锋问道。 周羽实话实说：“我没想太多。邢小龙说他打不下去了。谁进国家队，不为了拿冠军。我都拖人家那么长时间后腿了，总该放人一条生路。” 萧子锋又望向场地上。显然是找到了感觉，鹏鹏接到球的概率，比之前高了不少，虽然看着动作的确有点笨。 “你现在最需要的，可能不是找搭档，而是……找回失去的状态。”萧子锋道。 周羽：“……” 有一个曾经是你教练的男朋友，对女孩来说，挺考验涵养。他能一针见血地给你指出问题，你还没法反驳，又不能生气。 “说什么呢?”林扣扣忽地走到场边，问道。 “打球！”突然被打断兴致的鹏鹏，急得叫了出来。 萧子锋朝林扣扣摆了摆手，林扣扣眼睛眨了眨，又退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一种进了死胡同，总是出不来的感觉？”萧子锋侧头看着周羽。 “……好像是。” “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保持训练，调整状态。” “没用！” “还好……吧？” “想过暂时退出国家队吗？” 周羽猛地转过头。 让她退出？ 为什么要退？ 看了萧子锋片刻，周羽回道：“我会努力在短时间冲过这段瓶颈期，绝不会轻易放弃。” 好不容易打进国家队，周羽不能白忙一场，连一个世界冠军的边都摸不着。 萧子锋似乎猜出了周羽的想法：“国家队里，没拿到世界冠军的比比皆是。” “师父说过，我以后肯定要拿世界冠军。”周羽越发执拗。 萧子锋想了想，道：“小羽，考虑一下。暂时离队，回南华俱乐部训练。我和炳叔一样，相信你有拿冠军的实力，但是现在……你绷得太紧，这样下去，状态不仅不可能有任何改善，甚至会消磨掉你的意志。不要被自己的情绪困住。你目前最需要的是放松，而不是将压力全背在自己身上。” 沉默许久之后，周羽又摇了摇头：“师兄说的话，我会考虑。过几天我就回去，听从队领导的安排……随队训练。” 知道周羽的倔劲上来了，萧子锋没有再坚持，叫住林扣扣，然后走到他那边，拿过拍子，亲自带着鹏鹏玩了起来。 林扣扣站了过来，显然早看出不对，伸头打量周羽的脸，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周羽回了句，眼睛瞧着场地上。 “脸都拉这么长了，还说不生气，”林扣扣闷笑一声，在旁边出起了馊主意，“你呢，别跟个受气包一样，该给老萧脸色的时候，别跟他客气。” 周羽没去搭理林扣扣，只看看明显玩上了瘾的鹏鹏。 萧家小楼外，林扣扣跟鹏鹏勾肩搭背，已经走进了院子。周羽和萧子锋一前一后地跟在后面，在院门口，双双停了下来。 “林扣扣这段时间常来找鹏鹏，有时候还带他见自己朋友。尚可有一回说，再这样下去，鹏鹏的心都要玩野了。”萧子锋随口找了个话题。 “他这人不错的。”周羽应了一句。 “没生气吧？”萧子锋看看周羽，问了出来。 “在师兄眼里，我是一天到晚就爱生气的呀？”周羽到底笑了出来。 刚才周羽的确有点郁闷，不过萧子锋现在先开了口，她心情立马就好了。 打量周羽片刻，萧子锋往左右看了看，走近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一起进去吧？”周羽略有些不好意思，却又留恋人家掌心的温暖，稍稍局促了一下，问道。 “我说没胆子，你信吗？”萧子锋自嘲道。 扑哧一声，周羽被逗乐，大包大揽地道：“我带你进去。林扣扣来这儿，简直把自己当萧家另一个儿子，连晚上想吃的菜都点好了。咱们不能让他鸠占鹊巢。” “别人看我笑话，你也要踩我一脚？”萧子锋一脸无奈。 周羽忍住笑，又故意歪头看着萧子锋。 萧子锋干脆用手捂住了周羽的眼睛：“给我留点面子。” 周羽拉下萧子锋的手，道：“好了，我进去了。” “剩下几天，有什么打算？”萧子锋问道。 “明天和我妈去办师父的房子过户；后天陪贝贝到轻舞飞扬参加活动。会所赠了他一张球星见面会的赠券。尚可真厉害，居然把薛洋请到他那儿做活动。”周羽回答。 萧子锋笑笑：“尚老板又准备割韭菜了，提防他一点。” “还真是这样，无商不奸这个词，我就是在尚可身上学到的。”周羽立刻点头。 章节目录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妈妈安排相亲了 “和你妈……没事了？”萧子锋问了一句。 周羽点了点头，忽然想起，其实她还没有跟乔芳说过道歉。 注视周羽好一会，萧子锋道：“小羽，你妈妈对我有看法。这件事，我自己来解决。你不需要因为我，跟你妈妈发生冲突。她终究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周羽：“……好。” “还有刚才我跟你说的事，”萧子锋继续道：“坚持留在二队训练，目前来看，对你改善状态起不了什么作用。与其如此，不如暂时回南华进行调整，那儿的环境相对宽松，至少让你有时间沉淀下来，反省自身问题，找出症结。” “我……会想的。”周羽深深地叹了口气。 萧子锋突然疑惑，自己刚才这一番话，是不是有点太自作主张，所以周羽神情里，才会露出一丝沮丧。 “好吧，我只是给一个建议，”萧子锋放开周羽的手，握住她的双肩，略带哄劝地道：“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任何难题，我都陪你一起解决。” 周羽到底抬起了头。萧子锋心意真诚，可有些难题，只能她自己去解。 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萧子锋转回头，看向了朝他们这边走来的萧教授。 “爸。”萧子锋主动打了招呼。 萧教授嗯了一声，直接问周羽：“怎么不进去？” “一会就进了。”周羽忙应了一声，往旁边让一让，看着萧教授推开了院门。 “进去吧？”周羽小声问萧子锋，打算再劝劝他。 “我还有事。”萧子锋笑笑，转身而去。 等萧子锋的背影消失，周羽才走进萧家院子，迎面却瞧见，萧教授正站在小楼外的走廊上，目光望着萧子锋离开的方向。 乔芳电话打到周羽这儿时，萧家餐厅的桌上已经摆得琳琅满目。林扣扣拿着一块红烧排骨，在那起劲地啃着。鹏鹏也跟他有样学样，不一会，便糊得满脸肉汁。萧教授也不阻止，在旁边替没吃相的儿子擦着脸，眼中布满笑意。 看到手机屏上的来电人，周羽怔了怔，跟萧教授说了一声，便走到了外面客厅。 “还在萧教授家？”电话里的乔芳问道，语气还算和缓。 “萧教授让我和林扣扣留下来吃饭。”周羽回道。 电话对面，忽地不说话了。 “吃完饭，我就回去了。”周羽忙道。 乔芳似乎想了想，道：“扣扣腿不好，出来的时候，你们打个车。快到家给我电话，我到门口接你。” “好。”周羽回道，觉得胸口莫名有点闷，于是站到了客厅门口。 “跟你说件事。今天去参加你师父葬礼的一位杨叔叔跟我说，他们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比你大两岁，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你想不想见一见。”乔芳问道。 相亲？ “不要。”周羽根本不会考虑。 “听话，你给个见面时间，我现在就回复人家，”乔芳劝道：“你这个年纪还能挑别人。再过几年，别人就要挑你了。男孩子条件不错的，现在自己开公司。我看了照片，长得还挺帅。” 周羽越发郁闷，一下叫了出来：“妈！” 电话那边的乔芳，立刻不说了。 周羽使劲压住心里的烦躁：“妈，不好意思，萧教授他们在等我吃饭。” “那就挂了吧！”乔芳声音温和地回道。 周羽却有些于心不忍了，乔芳现在任何一点示弱，都容易戳中她的软肋。 “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我不会去相亲的，”周羽靠在客厅门边，道：“我还有目标没实现，至少这几年，我不会考虑别的事。就算我有一天，想要走上另一段人生旅程，也肯定会征得您的同意。这一点，我向您保证。” 乔芳：“……” “妈，再见！”电话终于挂断，周羽拿着手机，长长地吐了口气。 原本按照锦城这边的习俗，下葬大多选在冬至。可周羽急着赶在清明回来，既是想让师父落土为安，也是为了解开和母亲之间的僵局。 周羽知道，半年前自己走得太任性。其实过年的时候，她一度也想过要回来，可内心那一道坎，总是跨不过去。师父走得那么意外，意外到周羽没能实现为师父养老送终的承诺，而如果，她当时不是被催着离开…… 这世上，终究没有如果。 “怎么还在这儿站着，进去吃饭吧！”萧教授走了过来。 周羽回头，定定地看向萧教授。 “刚才……是给你妈妈打电话？”萧教授问道，又赶紧解释：“我只听到最后一句。” “的确是我妈。”周羽点了点头。 “她最近还好吗？”萧教授抱起双臂，问周羽道。 周羽瞧着萧教授，蓦地在心里开了个小差，萧子锋和他爸爸其实挺像的，尤其是这个姿势。 萧教授又问：“听小林说，你跟你妈妈闹了些不愉快？” 周羽：“……” “别怪我是老古董，这事我得站在你妈妈一边。无论为了什么事，都不能跟她呕气。我太太在世的时候，说过乔教练的事。当年你家突逢巨变，为了你这小女儿，乔教练一个人撑了下来。不容易啊，你要多体谅她。” “我会的。”周羽回道，是该找个机会，向妈妈正式道歉了。 萧教授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们之间的矛盾，是因为子锋？” 周羽：“……” “我能说什么呢，”萧教授苦笑，“他的确犯过很严重的错误，可毕竟是我儿子，从内心，我还是希望，他的生活能过得圆满一点。所以，在你和他的这件事上，我无法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一次听到萧教授主动提及萧子锋，周羽开始还有些欣喜，可听到最后一句，却又觉得……不是滋味。 好一会后，周羽忍不住道：“我师父在世的时候，一直夸萧师兄的人品。我相信师父的眼光，所以，就算外面那么多谣言，就算我妈对他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成见，可我绝不怀疑，我认识的萧子锋是个正直和善良的人。” 看了周羽片刻，萧教授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周羽却局促起来：“萧教授，我不是在反驳您，只是……” 萧教授拍了拍周羽的头，“进去吃饭吧，对了，你和小林今天来得突然，我们也没有多做准备。后天你们有没有空，欢迎再次到家里做客，听说你很快要回去，就当我和鹏鹏为你送行。” “好的，一定来！”周羽爽快地答应，想了想，又试探地问道：“我想带男朋友，行吗？” 萧教授许久没有回应，直到周羽觉得要没戏了，终于听到一句：“那就来吧！” 夜色已深，周羽躺在卧室的床上，静静地忍受失眠的折磨。 屋外突然有了响动，周羽侧过身，听着卧室外的声音。 “啪”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摔到了地上。 周羽立刻坐起，旋即下了床。 打开门，周羽朝着正亮着灯的厨房走去，发现是一盒牛奶打翻在地，洒得到处都是。 “把你吵醒了？”正蹲在地上拣牛奶盒的乔芳，抬头看看周羽。 周羽来不及回应，返身去了阳台，拿过拖把，便进来擦起了地。 将牛奶盒扔进垃圾桶，乔芳忙过来道：“我来吧，你睡觉去！” “没事的，一会就擦完了，”周羽推开了乔芳的手，又道：“妈，还有牛奶吗，我也想喝一点。” “有的，你等一会，昨天刚买的，你最喜欢的牌子。”乔芳立刻从冰箱里又取出一盒奶，倒进玻璃碗，放到微波炉里。 等周羽从阳台回来，温好的牛奶被盛进杯里，放到了餐桌上。 “喝完就睡吧！”乔芳道。 “妈，还是睡不着吗？”周羽问了一句。 “不是失眠，我晚上有点饿，出来找点吃的。现在退休，不像当初压力那么大，睡觉也香了，”乔芳突然絮叨起来，“医生劝我不要吃药，多做运动，现在你徐阿姨她们跳广场舞，都非要拉我过去，我都挺好的，三天两头还要去体校看看。” 周羽目光落在面前的牛奶杯上，脑海里却浮现着，没有她的日子，乔芳在家中孤独地走来走去的身影。 “喝完就早点睡，明天我们一早就去房产局排队，听说那边的人挺多。”乔芳催促道。端起自己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周羽望着乔芳，从几天前在师父家看到她的第一眼，周羽就发现，自己妈妈肉眼可见地老了。 “妈！”周羽喊了一声。 “嗯？”乔芳放下杯子，看向周羽。 “对不起”三个字就在口边，周羽就是说不出来。 母女俩对坐着沉默了许久，直到乔芳小心地问了句：“小羽，要不要去见见那个小伙子？” 周羽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蹙：“您知道的，我有男朋友了。” “妈妈不会同意的。”乔芳叹了口气。 周羽：“……” “你真的了解那个人吗？”乔芳又问。 周羽装作打了个呵欠，迅速结束了这场再谈下去，大家都不会愉快的对话：“妈，我想睡觉了，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谁不靠谱 轻舞飞扬“与世界冠军相遇”见面会，在热闹的气氛中接近尾声。 此刻，今天的主角薛洋手捧着鲜花站在舞台下方，面带笑意地当着背景板，供现场客人一个个上前合影留念。 周羽捧了一只装满水果和小点心的盘子，带着贝贝坐在靠门的角落，活动看完了，正好开吃。 下午贝贝的爸爸将儿子送到轻舞飞扬会所，也是心大，直接把他丢给周羽照顾，说是有工作要忙，晚点来接。 受人所托，周羽当然要照顾好小徒弟。虽然贝贝已经结束治疗，目前各项指标保持得都还不错，不过这孩子还没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要不要求合影？”周羽问道。 “不去了，人太多了。”贝贝摇摇头。 “我认识薛洋，回头人走了，我帮你找她。”周羽说着，朝薛洋那边看了过去。 薛洋这段时间的上升势头实在太猛，已经进了世界排名前五，并且连克中国队几员大将，算是名声大噪。现在她也在国内接商业活动，应该挺受欢迎。 不能不佩服尚可的眼光。据说几个月前，薛洋刚火起来的时候，尚可就跟她在国内的经纪团队谈妥了这次见面会，目的自然是借活动，吸引更多客人办他的会员卡。 周羽想想，就笑起来。席溪到现在提到尚可，还骂他没脑子。可没脑子的人，却又特别会赚钱。 “周教练，主持人叫你名字！”贝贝提醒周羽。 周羽正叉起一块西瓜，随口道：“抽奖了，这么快啊？” 尚可办个活动，花样玩得真多。冷餐会、表演赛还有抽奖。好歹是前员工，周羽进来时，也拿到了一张抽奖券。 尚可的羊毛，必须得薅。 “周羽应该没有离开现场。这样，让我们的镜头慢慢找。借这个机会，我给大家隆重介绍本会所私教班助理教练周羽。她是一位极具潜力的羽毛球选手，曾获得过亚洲青年锦标赛冠军、全国俱乐部联赛女双冠军、全国锦标赛混双冠军。目前正在国家队竞效力……”原来是主持人站到舞台上，在报周羽简历。 竖起了耳朵，周羽疑惑人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今天是棋逢对手，在见面会上半场即将结束之际，我们特意安排了一场冠军之战。请大家随后移步二楼球馆。这将是一场顶级选手之间的拼杀，相信一定精彩绝伦，让您血脉喷张，各位千万不要错过！”主持人拼命地煽着情。 顶级选手…… 说的是她这个二队候补？ 周羽先是鸡皮疙瘩直冒，一不小心，叉子上的西瓜掉在了地上。 今天本是来做吃瓜群众的，周羽怎么也想不到，也没人打个招呼，她就被安排上了？ 愕然之中的周羽完全没注意到，有摄像机过来，怼着她的脸拍，还同步播放在舞台大屏幕上。 贝贝已经发现了好玩的，将头凑近摄像机，古灵精怪地比起剪刀手，还做开了鬼脸，引来一片笑声。 周羽才发现不对，等看清楚大屏幕上的自己，赶紧捂住了嘴巴。刚才吃得太尽兴，她下巴上有几粒瓜子，在镜头里明晃晃地挂着。 举着摄像机的人笑得前仰后合，随后将机子递给旁边人，揶揄周羽道：“别挡了，原来是跑我这儿来吃白食，这段最邋遢的，一定要发给那家伙看看。” 注意到镜头转了过去，周羽才放开手，接过尚可递来的纸巾，赶紧擦了一把，随后问贝贝：“饱了没有，我给你妈打电话，咱们回去。” 见贝贝点了头，周羽顺手将盘子塞给尚可，丢过去了一句：“走了！” 说着，周羽揽着贝贝肩膀，便要出去。 “走什么呀，”尚可立马嚷起来，“留下来给我干活！” 见面会外头就是轻舞飞扬的大堂，此时周羽拍开尚可扯住她袖子的手：“别挡着我，送完贝贝，我还要去萧教练家，没空陪你玩！” “跟你说吧，我手下人办事不力，本来从商港俱乐部借了一个专业单打，准备跟薛洋做表演赛。刚才那头打电话，说人在训练的时候突然受伤，肯定来不了，再换别人也来不及，”尚可道：“我想半天，靠你救场了！” “不救！”周羽不假辞色地道。 贝贝在旁边瞧瞧尚可，又看了看周羽。 尚可干脆伸出双臂，挡在周羽面前：“真不救？” 这人还耍起无赖，周羽被气笑了出来，上下瞧了瞧他，问：“你懂羽毛球吗？” 尚可嘴一撇，还来个掐手一算：“我和子锋开始接受专业训练那会儿，你还没出生。问我懂不懂球，真是笑话！” “我只会双打，你让我跟女单冠军比赛，不怕显得你这会所不专业？”周羽摇头。 “我这又不是专业俱乐部，在场的也没几个懂行，讲究那玩意干嘛?”尚可全不在意。 周羽这会儿恨不得拔腿就跑，她都输了几个月的球了，没理由回到老家，还得再输一次，给自己添堵。 “真不打？”尚可盯住了周羽。 “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话。是不是我输得难看，你特高兴？”周羽斜过去一眼。 “原来是要面子，”尚可呵呵一笑，“你放心，回头我跟薛洋的经纪人说一声，真要打得不好看，让她稍微放点水。周羽，就当帮哥哥我一个忙。咱们好歹算朋友，遇到难处，总要互相……帮把手，你说对吧？” 尚可把“帮把手”三个字咬得很重，暗示意味十足。 周羽本来可以傲气地冲这奸商冷笑一声，大义凛然扬长而去。不过，到底没这么做。 没错，她这回替师父选墓地，全靠奸商帮了把手。 “也就请你帮忙撑个场面，”尚可难得耐心地劝道：“玩玩而已，又不是正规比赛，比划两下，能让客人们开心就行。只要我这活动成功，劳务费要多少，你自己给个数。” 听到“劳务费”，周羽习惯性地眼一亮，可随即又反应过来，那个需要她挣钱治病的人，已经走了。甚至师父最后一笔医药费，还欠在萧子锋那边，人家硬是 不肯收。 周羽没有回应，尚可眉心一挑，继续道：“薛洋现在是外籍人士。回头我随便找个二把刀跟她比赛，再输得惨不忍睹，不是让外国人耻笑，咱们中国没人了。我可觉得，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头，唯一能打得过她的。” 就这点破事，尚可还能上升到国家荣誉的层面。周羽没忍住笑出来：“你哪只眼看出，我能打得过人家？” “我还就有这直觉，”见周羽笑了，尚可又卖起了惨，“江湖救急，刚才都宣布，你要代表咱们会所出战。大小姐，你现在一走了之，我这轻舞飞扬的牌子可就倒了！” 贝贝在旁边听了半天，这会儿拉拉周羽的手：“周教练，要不就去打吧，我也相信，你会赢的。” “人家是世界冠军。”周羽看向贝贝。 贝贝一下笑了：“周教练以后肯定也是世界冠军，还有奥运冠军！” “跟人家小孩学学，当运动员还怕输，我也服了你！”尚可吐槽了一句。 求人态度还这么嚣张，周羽刚要翻脸，一群人吆五喝六地走了过来。 “让一下，都往旁边让！”一个戴着墨镜，身穿黑西装的彪形大汉冲在最前面，颐指气使地吼着，又嫌尚可挡住了路，很不客气地拿胳膊将他推了把。 周羽赶紧拉开贝贝，免得他被人撞到。 “不会好好走路啊！”向来谁都不敢惹的尚可，自觉吃了亏，顿时火冒三丈。 彪形大汉豪横地拿眼扫了扫尚可，回敬一句：“好狗不挡道！” 尚可脸挂了下来，冲着身后喝道：“有活的吗，全给我过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现场维持秩序的保安拥上前。 “尚哥，有什么吩咐？”保安经理恭敬地问。 “把这条狗给我扔出去，别让他弄脏老子这地儿！”尚可拿手点着那彪形大汉。 “尚哥，不好意思，底下人不懂事。”有人已经站到尚可面前。 尚可余怒未消，看了看对方，不高兴地道：“田总，你过来就好了，用得着还带条狗？” 周羽注意了一下那个被称作田总的人，看着大概三十来岁年纪，长相平平，发型倒梳得溜光水滑，衣着比他身边那七、八个保镖休闲，没系上扣的黑西装里，白衬衫的领口敞着，也不打领带，倒是靠着身边人衬托，颇显派头。 “抱歉，实在抱歉，”田总还算有涵养，连声赔了不是，转身对旁边一个手下吩咐道：“刚才撞到尚先生的那个，让他立刻离开。然后给他们公司的人打电话，注意一下保镖的素质。” “哪家保安公司的，回头我跟他们老板聊聊！”尚可不依不饶，死盯着那个已经气焰全无的彪形大汉。 田总笑着示意那人走开，又拍拍尚可后背：“尚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尚可脸上怏怏，不过到底给了一点面子，问了句：“田总到现在才来？” “太忙了，不过薛洋是我偶像，无论如何，我要过来跟她拍个照。”田总回道。 “心情不太好，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尚可又在那儿拿腔拿调。 “尚哥，咱们还用得着客气，”田总语调熟稔地道，似乎想到什么，问旁边人，“融资报告，昨天送过来了吗？” 手下人点点头，看向尚可。 “那个报告是吧，我瞧了半天，上面的字，分开都认识，搁一块就不明白了，”尚可摊了摊手，道：“我算开了眼界，难怪你能做大生意，我这智商，只能守着这家小店了！” 明显被送了软钉子，田总依旧态度客气：“尚哥太自谦了，行吧，以后有时间，我来向您当面请教。” 尚可叫来会所总经理，把人带了进去，又往四下瞟瞟，像是还不解气，在找那个把他惹火的家伙。 周羽等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开口了：“有没有车，我什么都没带呢，送我回家拿球袋！” 正在不痛快的尚可听到周羽这一句，脸上顿时春暖花开，笑道：“回去多费事啊，这儿什么都有，我亲自带你去挑，不收劳务费，我多送你几副好拍子。” “回头你也挑两把，你尚叔叔难得大方一回。”周羽转头对贝贝道。 贝贝眼神却黯淡了下来，低着头道：“我不能打球了。” “蒋医生说的？”周羽问。 想了想，贝贝摇了摇头。 周羽拍拍贝贝肩膀：“那就行了，等咱们病好，该做什么，继续做下去，信不信我的话？” “信！”贝贝立刻仰起了头。 “灌鸡汤呢？”尚可取笑了一句。 周羽转头，直瞪着尚可。 尚可耸了耸肩，真就带着周羽和贝贝去挑装备。 等站到电梯口，尚可忽然嘿嘿笑了出来，问周羽：“你猜刚才进去那个是谁？” “田总呗，你这边客人，不都是什么‘总’吗？”周羽随口回道。 “傅筱月男朋友，听说快订婚了，”尚可冲周羽递了个眼色，“这下放心了吧，再没谁跟你抢人！” 周羽很想踢尚可一脚，此刻气到急中生智：“劳务费记得给，一分都不能少！” “给你，女人这么爱钱做什么，”尚可直摇头，“现在像席溪那么大气的女孩，已经没有了。” 席溪刚要趁机调侃，可想到人家帮过一把手，便闭住了嘴。 “那姓田的吧，”尚可又说了一句，“昨天冷不丁跑我这儿，想让我投资他的区块链项目，聊了几句，我就感觉，这人吧……有点不靠谱。” “你还说别人不靠谱？”周羽抓到机会怼了回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章 大满贯 轻舞飞扬一楼羽毛球馆，主角薛洋还没现身，客人们已经围着中间的一块比赛场地坐好。 周羽完成热身之后，便与尚可给她临时安排的教练做了十五分钟的对拉，等活动开了，便走到场上打起了小比赛，不是想吸引观众，而是为了让周羽更快适应单打的规则。 观众席上，真有人在看比赛，逢到好球，还能听到稀稀拉拉地喝彩。 周羽却越打越没底。好歹她是职业选手，还是国家队现役，回头表现得太业余，真要丢脸死了！ 场馆里温吞的气氛，因为薛洋地再次现身，终于被打破。一片欢呼声中，已换好球衣的薛洋，走到了场上。 有些腼腆地朝着场地两边坐着的客人们挥了挥手，薛洋转头望向了周羽。 周羽冲她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想到的是，薛洋又主动走上前，甚至钻过球网，朝周羽伸出手，道：“好久没见了！” “是好久了！”周羽和人家握手。上回在国家训练馆遇上，大家都是各自队里的小透明。数月之后，周羽依然是小透明，可薛洋已经一飞冲天。 这对比……太强烈了！ 薛洋和自带的陪练做对拉的时候，那个同尚可一样碎嘴的主持人又开始了：“大家可能不知道，周羽曾经担任过我们轻舞飞扬的助理教练。本会所的教练班底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个个拥有国内外大型比赛经验。并且，我们下一步计划，要引进更多一流教练，为客户提供更专业的培训！” 主持人滔滔不绝，周羽的目光，落到和贝贝一块坐在场边的尚可身上，突然有一种，好像被谁算计了的疑惑。 尚可和周羽对视一眼，忽地起身往场馆外走去。然而他转过去的一瞬间，脸上露出的一丝得意，全落在了周羽眼里。 球馆外，尚可拨通一个电话。 “今天不过来玩玩？”一俟接通，尚可立刻问道。 “你今天这见面会，是不是还缺个彩蛋？”手机那头回应的是萧子锋。 “不来拉倒，”被戳穿的尚可嗤了一声，“我是问你，周羽马上跟薛洋比赛，不想过来看看？” “后面有课，”开始还漫不经心的萧子锋，突然反应过来：“你让她们俩比赛？” “都是打羽毛球的，怎么不能比，”尚可作势要挂电话，后来又添了一句，“来不来由你啊！” 电话“啪”地一声挂断，尚可憋住笑，还举着手机。 不过十秒，电话又打了回来。 “喂！”尚可拉长声调，故意不耐烦地问：“你有完没完？” “回头拍视频发我。”对面的人只说一句，直接挂掉。 尚可再回到场内，这场所谓冠军之战，已经打响。 一开局，周羽打得十分别扭。这别扭来自于习惯了和搭档打配合的她，突然要自己面对场上各种问题；也来自于，这些日子的挫败，在她内心积淀下来的不自信。 周羽甚至还闹了个笑话。好不容易抓到回球机会，球正落在对方场地外边线上。她认为是打中了，还举起手臂庆祝了一下。结果,裁判判定出界。原来周羽太紧张，忘记了单打的边线是内线。 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她犯傻，反正周羽脸是红起来了。 “周教练加油！”还是小粉丝贝贝给力，坐在场边喊道。 周羽冲着贝贝那儿看了一眼，注意到他妈妈坐在刚才尚可的位置，这才放了心。刚才拜托尚可照顾一下贝贝，结果嘲笑人家不靠谱的家伙，自己不靠谱地跑了。 这次轮到周羽发球。一个高远球过去，周羽做好了薛洋会高吊的准备，却没想到，人家直接来了个重扣，从头顶杀她直线。周羽马上反抽后场，无奈被身高所限，反抽弧度偏低了点。已经上网冲到中场的薛洋抓到下压进攻机会，起跑拦截，又杀回一个正手直线。 场馆里开始沸腾，不少人干脆站了起来。谁会想到，一场表演赛也能打得这么激烈。 周羽也没想到，薛洋居然完全不留实力。 周羽听队友们闲聊时，提到过薛洋。她本身就是进攻型打法，换了外国教练之后，风格变得更加硬朗，有点偏男性化。用专业术语讲，她就是杀上网推扑压，喜欢打底线两侧平高球，网前抢点高，出手快到，让你防不胜防。 说实话，周羽现在被打得有点招架不住。双打惯用的节奏，一点用不上；没有伙伴替她制造进攻机会，方寸大乱。夸张一点，周羽就像个提线木偶，只能任由薛洋带着跑。 薛洋发了个网前小球，正手位力量很大，在和周羽对抽过程中，完全就是在吊打。就在这时，薛洋忽地正手大对角压周羽头顶，加快网前推球速度，连带压她的底线，逼着周羽选择反手，不出意外地，将她封得死死的。 第一局，薛洋打得行云流水，而周羽的得分，却只是很惨的个位数。 换场休息，薛洋正好跟周羽擦肩而过，忽地拍了拍她的胳膊。 周羽不明所以，不过看薛洋的表情，不像是鄙夷。砸摸了一下，周羽觉得，薛洋大概是想鼓励她一下。 尚可走过来，看了看坐在场边休息的周羽：“不行的话，我这就去跟她经纪人说一声？” “闲得没事啊？”周羽朝尚可翻了翻眼。放水就是打她的脸，她周羽就算输，也要输得光明正大。 “本来是随便玩玩的，这打得也太狠了，”尚可坐到周羽旁边，“别说，在这一点上，她跟你脾气还有点像。” 周羽拿过放在旁边的水，仰头喝了一口，问：“怎么说？” “一到场上就拼命，把输赢看得太重。”尚可笑道。 周羽也笑，尚可这是废话，谁不想赢球啊！ 尚可又继续道：“别说，薛洋这打法，和男的没两样。步伐还有速度，现在真没几个女球手能达到。而且人家心理战用得好，开场就拿气势压住你，让你还没打，就知道怕了。这位只要体能不出问题，以后肯定是一号人物！” 周羽倒笑了，尚可说得还真头头是道，不算外行。 “是不是刚发现，我是专家？”尚可傲娇地问道。 “也就那样吧！”周羽没打算让尚可得意，抬起身，便朝场上走去。 第二局开始之前，周羽很认真地想了想。前面虽然惨败，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此刻站在场上，她已经找到了女单选手的感觉，虽然……是个二把刀的女单。 新的一局，薛洋依旧强调底线两角的平高球，中场抽压频繁和后场强攻。不过她应该能发现，周羽的状态……不太一样了。 从下半场开始，对于底线不停地被狙击，周羽从被动抵抗，到有意识地转换球路，打出了好几个长变线球，目的是教薛洋无法找到最佳接球点，借此增加她的体能消耗，试图化解对手的犀利进攻。 然而，周羽也就短暂地挣扎了一下，随即又被薛洋控制得死死的。不过她已经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完全没有漏洞可寻，所以有机会，还得继续挣扎。 这一回，周羽接发，趁薛洋注意力放在了网前，直接推她正手底线。薛洋随即退到后场，然而此时球已经不在高点。周羽的预估是，薛洋会过渡网前，要不就回一个高远球。让人想不到的是，薛洋竟直接抽压一拍直线，球完全是贴着边线，飞到周羽正手位置。 此刻被动的成了周羽，等她勉强回了一记网前球，薛洋已经迅速上网，勾出斜线得分。 比赛最终以薛洋两局两胜结束，向对手表达过祝贺，周羽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完败，可她好像也没多少沮丧。技不如人，本该如此。 更衣室里，周羽洗完澡出来，发现薛洋也在，怀里还抱着一只很漂亮的熊猫玩偶。 看了周羽一眼，薛洋走上前， “好漂亮！”周羽瞧着熊猫道。 “我早就看到你了，跟一个小朋友躲在角落吃东西，你们倒挺开心。这送给小朋友吧，我也是借花献佛。”薛洋将熊猫递给周羽。 “谢了！”周羽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薛洋走到一处衣柜前，大概也准备进去洗澡。 周羽看着她，由衷地道：“你打球真得很拼！” “因为你在拼啊，”薛洋笑了起来，“在场上能不能兴奋起来，需要看对手的。我没想到，你的单打发挥得这么好，应该是第一次吧？” “真心夸我呢？”周羽冲薛洋挤了挤眼，“今天首秀，你也不照顾一下。” “你才不需要照顾，我看得出来。”薛洋倒是一语中的。 女孩子之间，有时候只要会心一笑，便能知道，彼此能不能做朋友。 “可惜没机会了，跟你打球真爽，”周羽感叹一句，随即又表示了羡慕，“还没祝贺你，终于达成了自己的目标，你现在已经是顶级球员了。” “只是赢了几场系列赛，离大满贯还早，在我巅峰期过去之前，我要尽力而为！”薛洋说着，拿上衣服，绕过周羽，往浴室走。 周羽看着薛洋，她想过拿冠军，不过还真没考虑过大满贯。在周羽心里，妈妈和萧子锋都没达成的目标，那基本上是遥不可及了。 好吧，这么有野心的薛洋，周羽表示很佩服。 在薛洋快要进浴室前，周羽想起来，道：“加个好友啊！” 薛洋立马退回，从衣柜里取出手机，让周羽报了号码，输了进去。 “回头聊，我先走了！”周羽刚将自己手机取出，打算确认好友，突然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还都是徐惠打的，心里顿时一“咯噔”，赶紧往外走。 电话回拨过去，那头的徐惠很快接了起来：“小羽，在哪呢？” “朋友这儿，”周羽回道，随即提心吊胆地问了句：“徐阿姨，是我妈……有什么事吗？” “把你吓到了呀？”徐惠咯咯笑起来，“放心，你妈好着呢，今天我们跟一帮老朋友聚会，然后又出来喝下午茶，你要不要过来？” “不来了，我还有事呢！”周羽看看手机时间，已经四点多，一会她要去锦城体院了。 “有长辈想见见你，过来坐一会，就去忙你的！”徐惠又劝。 周羽犹豫了一下。徐惠这个电话，显然是代乔芳打的。她要是坚持不去，只怕妈妈心里又会不舒服。她们母女之间那点微妙的隔阂，总归得她来解。 “我一会到，徐阿姨，给我发个地址吧！”周羽决定还是去一趟，就当哄自己妈妈开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加料的橙汁 轻舞飞扬外，周羽将熊猫玩偶放到了贝贝妈妈的副驾驶座上，关上门，走到后座外，隔着打开的窗户，对贝贝道：“今天圆满结束，下次我再回来，你差不多要恢复训练了。” “好的！”贝贝答应得爽快。 “今天开心吧，拿了这么多礼物？”贝贝妈妈笑着回头，问坐在后座，怀里还抱着两副崭新球拍的贝贝。 贝贝一个劲地点头，转头朝着周羽挥挥手，刚说完再见，又想到强调了一句：“周教练，今天你打得可好了，我还是觉得，你是最棒的。” “听到你这么说，我又有信心了！”周羽立刻回道。 车子徐徐开走，周羽提着今天当劳务费得来的球拍，打算走到不远处的出租车停靠站。 “小姐，要打车吗？”不远处传来尚可的声音。 周羽转头，发现尚可站在一辆车前。 也没回答，周羽走过去，直接开了副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 “还真不客气，”尚可从另一边上了车，瞧瞧周羽，“子锋的毛病，你也学到了？” “凯旋路顶丰茶餐厅，谢谢！”周羽直接报了个地址。 “约会？”尚可故意问，“子锋下午还有课，你是找哪个男的？” 周羽伸手，在尚可胳膊上推了一把：“胡说什么，我去找我妈！” “这么大人了，还一天到晚找妈妈。子锋交女朋友的品味，太奇特了！”尚可非要跟周羽斗嘴。 周羽斜过去一眼，干脆将脸扭到了另一边。 “你比赛的视频，我发给子锋了。”尚可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 “真多事!”周羽嘀咕道，随即转头，问：“你是不是早计划好，让我跟薛洋打一场球？” “你当我这么老谋深算，”尚可好笑道：“这次跟商港借人，本来协议都签了，早上突然说，那个女单不能过来，他们还挺好意思，非要把惠英宁塞给我。老子最烦这一套，让他们哪凉快哪儿去！” “惠英宁？”周羽诧异，“她还在打？” “过气了，还不肯退，李世鸿喜欢养闲人！”尚可回道，又看看周羽，“今天表现不错，本来我就是想找你应个景，没想到你们当真的打，就冲今天这么精彩的比赛……” 周羽马上接过了话：“所以，你的VIP卡又大卖了！” 愣了一下，尚可哈哈大笑：“周羽，你越来越像子锋，讲话阴阳怪气，不过，我喜欢！” “谁要你喜欢！”周羽怼了回去。 “什么时候走?”尚可貌似关心地问。 周羽摇头：“不用你替我饯行，我也不会叫上席溪，你们的事……自己解决。” “你这丫头，突然变聪明了！”尚可夸张地叫了一声。 顶丰茶餐厅外，周羽推开门，正要道谢下车，却发现尚可在解身上的安全带。 “你干嘛？”周羽问道。 “既然来了，跟乔阿姨打个招呼！”尚可一乐，伸手推门。 “开什么玩笑，”周羽也是服了尚可，没有他不凑的热闹，“徐阿姨也在，你确定要去？” “那就更得去了！”尚可干脆下了车。 周羽也是无奈，她真要带这么一位过去，那就是成心给她妈妈找不痛快。 “这么紧张！”尚可从车尾绕过来，在周羽后脑勺上拍了一把，“人有三急，我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你就算真请我，我也不会过去。” “哟，干嘛呢，对女孩子动手动脚！”徐惠冷不丁地站到了两人跟前。 周羽被吓一跳，倒是尚可嘻嘻笑道：“这是我亲妹妹，徐阿姨，您可别有什么误会，我吃罪不起！” “尚先生，你过来做什么呀？”徐惠看着尚可，眼神里带着审视。 “他顺路送我过来，然后进去上厕所。”周羽赶紧解释。 “憋不住了！”尚可看来真急了，直接冲进了茶餐厅。 “都给他笑死了！”徐惠朝着尚可背影瞧了瞧，转头问周羽，“跟阿姨说实话，今天跟萧子锋在一块？” “没有，我在尚可的会所打球，不信回头您问他。”周羽慌忙摇头，这要解释不清楚，传到乔芳那儿，又会惹她不开心。 “我问他干嘛，阿姨还能不相信你。”徐惠说到这儿，拍拍周羽肩膀，“进去吧，大家都在等着。” “我只能坐一会啊！”周羽把话先说在前面。萧教授终于点了头，她今天无论如何，要陪着萧子锋回萧家。 “到时候再说吧！”徐惠稍嫌含糊地回道。 周羽被徐惠带到一处六人卡座，并没有她以为的好多叔叔阿姨，只有一位中年男士，和乔芳面对面坐着。不过看着桌上，放了四杯咖啡。 徐惠介绍这位叔叔姓杨时，周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男人坐到了杨叔叔旁边的空位上。 到底怎么回事，周羽再不明白，就是傻瓜了。 “你杨叔叔是好意，跟人家聊一聊，听话！”徐惠贴在周羽耳边道。 周羽：“……” 乔芳并没有说话，只拉住周羽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周羽只得就范，点了一杯橙汁，便低着头，默默在心里数秒，准备坐十分钟，必须离开。 先开了口的是那个年轻男人，语速极快地讲了一大通，随即那位杨叔叔说话了：“小羽，齐先生已经介绍完自己情况，你也说两句，没什么好害羞的！” “讲什么呀，刚才乔芳不都说了嘛！”徐惠显然注意到，周羽的脸颊红得不行，在旁边打了个圆场。 杨叔叔看向身边那个盯着周羽的年轻男人，凑过头，小声跟他说了几句，随后对乔芳道：“小徐说得有道理，这样吧，两个孩子的基本情况差不多都了解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如退场，让年轻人自己交流。” 乔芳神色有些迟疑，倒是徐惠伸手拍了一下她：“孩子大了，该到放手的时候了。” 见乔芳真要走，周羽猛地站了起来：“我有事，也要走了！” “小羽，你再坐一会，”徐惠对周羽递了个眼色，“跟齐先生聊一聊，你俩岁数差不多大，还怕找不到话题？” 说着话，周羽被徐惠又按了回去。 周羽如坐针毡地坐在茶餐厅里，盯住面前碰都没碰过的橙汁，耳朵里是对面的侃侃而谈：“我认为，稳固的婚姻关系就该是男主外，女主内。虽然我从国外读书回来，可传统的东西，我还是很信奉的。对了，刚才看你母亲也是个挺传统的人，相信你会同意我的观点。” 周羽抿了抿唇，实在是坐不住了，到底看向对方：“对不起，我……” “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插嘴，”齐先生很有气势地扫了周羽一眼,继续自说自话，“我这人是直肠子，相处时间长了，你就会了解。这么说吧，我对你印象还不错，认为可以试着交往。不过听说你在北京，这可不行。我现在事业很忙，没有时间谈异地恋，你还是尽快回来。” 原来相亲真能遇到奇葩，周羽差点气得笑出来。 “我来之前，在网上搜过你的名字。国家队的是吧，好像没什么成绩。你们当运动员的也不容易。听说拿不到冠军，退役之后都挺惨，尤其是你们女的，”齐先生打量着周羽，居高临下地重申一句，“我不是不尊重女性，只是认为，女性回归家庭，才是最好的归宿。” 正当周羽忍无可忍，准备走人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 “不好意思！”周羽起身道：“接个电话。” “搞半天是来相亲的，你厉害！”电话居然是尚可打来的。 “我根本不知道。”周羽站在餐厅外，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 “周羽，不带这样吧，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啊！”尚可还在那说着，“你怎么对得起子锋。” “我真不知道是相亲，要不是你打这电话，我已经走了。”周羽有些急了。 那边的尚可，却突然闭了嘴。 “没事我挂了！”周羽道，准备回去拿了球袋，立刻离开。 “那个人绝对有问题，”尚可声音一沉，“知道他在干嘛，你的那杯橙汁里，被他倒了一包白色粉末。” 周羽不由一惊，脱口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刚才从卫生间出来，看这男的到了你们那桌，这不是相亲，是什么呀，我就找个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了，我管不着你，可总不能看着兄弟戴绿帽子，”尚可嗤笑了一声，“那人看着就轻佻，谁找来这种货色，成心想坑死你啊！” 被尚可夹枪带棒地骂了几句，周羽却顾不上生气，她这会儿，后背已经开始发凉。 “我不知道他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可你喝了，绝没好事。”尚可又来了一句。 没一会，周羽又回了茶餐厅。 “怎么说那么久？”那位齐先生貌似很不满。 周羽没说话，看了眼面前的橙汁，伸手拿过球袋：“我有事，先走了！” “急什么，”齐先生眉头一皱，“不给面子啊！” 周羽：“……” 僵了一会，齐先生表情又舒缓下来，指了指周羽那杯橙汁，颇为体谅地道：“有事就忙，不过喝点饮料再走。别等回去，老杨骂我，都没照顾好你们女孩子。” 周羽用余光看了看自己右侧桌上的一个人，慢慢伸出手，拿起了橙汁。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二章 要不要和解 凯旋路派出所，尚可因为同嫌犯家属吵架，被请出办公室，正一脸不痛快地站在走廊上，忽地瞧见，乔芳和徐惠从外面跑了进来。 到底有点怵这二位，尚可自觉机智地往旁边一拐，闪到另一条走廊上，正好可以避开对方的视线，又不耽误他观察外面动静。 “小羽，小羽，你在哪儿？”徐惠刚一到里面，便喊了起来。 “你们找谁？”有警员从值班室里探了探头。 乔芳冲上前，隔着窗台，急切地问：“警官，有没有一个叫周羽的女孩被带过来？” “稍等，我有同事刚出警回来，替你问一问。”对方回道，拿起了手边的内线电话。 “先别着急，小羽从小就乖得很，不会闯祸的，”徐惠在旁边安慰道，随后又不满地嘀咕一句，“老杨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叫过来，他自己躲了？” “问到了，”值班警员对乔芳说了一句，“是有一个叫周羽的，正在里面做笔录。” 乔芳搁在窗台上的双手，猛地一紧。 “老杨！”徐惠叫了一声，看向一个刚从走廊那边出来的人。 “来啦，本来不想惊动你们，”那位老杨快步过来，陪着笑道：“不过这事，还非得乔芳出面。” 徐惠直接骂了起来：“你到底怎么办的事？离开茶餐厅的时候，你还说没有问题，结果这才多长时间，你又打电话，说小羽进了派出所。那孩子杀人还是放火了，乔芳相信你，才愿意让孩子出来。这下看你怎么交代！” 老杨被骂了一通，也不敢反驳，表情有些讪讪。 觉得不解气，徐惠手指着老杨，还要继续，却被乔芳拦住。 乔芳强压住心里紧张，问道：“老杨，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哪有什么杀人放火，都是小事，两个孩子随便吵了几句。然后一个跟小羽认识的男的，对小齐动了手。”老杨说话的眼神，明显有些闪烁。 乔芳听得一怔，第一个反应，是萧子锋也去了茶餐厅。 徐惠显然想法和乔芳一样，嘴里嘟囔道：“不会吧，小丫头把他叫过去做什么？” “你们认识那男的？”老杨立刻问，随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人自称小羽朋友，强辞夺理，我跟他根本讲不明白！” “谁认识啊！”徐惠反应极快地否认道。 正在偷听的尚可此刻乐不可支，索性拿出手机，给徐惠口中的那个“他”打了过去。 办事大厅里，老杨又打量了一下乔芳神色，故意叹了口气，道：“也是我瞎热心，瞧着小羽不错，才想牵这个线。其实相亲这种事，互相看不上也正常。不过小羽实在冲动了点，纵容朋友打人不说，还跟这边警官讲，小齐在她饮料里放东西，这就有点夸张了。” “放什么东西？”徐惠马上问道。 “哪有啊，小羽多心了，”老杨笑着解释：“小齐读了十来年的书，也是老实孩子。人家也不容易，自己创业，刚有一点眉目，为这点小事……别把前途耽误了。现在就看小羽的态度。我们都知道，你这人一向大度，也会教育孩子。” 话一说完，老杨便瞧着乔芳，显然是等她回应。 乔芳没有接老杨的话，走回到值班室那边，问道：“麻烦您再给打个电话，周羽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笔录还没结束，你们等一会吧！”里面的人回道。 “乔芳，你好好想想，”老杨跟过来劝，“我的建议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个孩子都有错，不如各让一步。” 尚可刚挂断手机，正听到老杨这段话，不免在心里骂了句三字经。 “小齐的母亲早就到了，警方也问过她，双方要不要和解。齐太太的想法，没必要把事情闹大，”老杨说到这儿，又道：“为了表示诚意，齐太太主动提出，愿意给小羽一点补偿。” “不用，”乔芳立刻回道：“我们不缺这个钱。” “你打算怎么办？”徐惠问乔芳。 “不瞒你说，小羽那个什么朋友老在那咋呼，一定要告小齐强奸未遂，这就太严重了。乔芳，不能任孩子胡闹，还得你来拿主意。”老杨又说了道。 “那个小齐到底干什么了？”徐惠急得叫了出来。 “没干，我跟你发誓，都没离开茶餐厅，又是大庭广众的，能干什么呀！”老杨赶紧解释。 徐惠半信半疑，倒是乔芳又往走廊那边看了一眼。 “小羽一点事都没有，”老杨观察着知芳神色，“真要孩子吃了亏，我能眼看着不管，还来当说客？只是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本来讲清楚就好了，可总有人在里头搅和。” 说到此处，老杨更是语重心长地道：“孩子们经的事少，把问题想得简单。咱们都吃过亏，看问题自然要比他们透彻。你想啊，这事要是传出去，男的无所谓啦，关上几天，等警察搞清楚原委，就放出来了，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可女孩就不一样了。” 乔芳：“……” 周羽是什么性格，乔芳自然知道，她从小就憨，被人欺负，一般都忍着。今天闹到派出所，周羽绝对是受了不小的气。 论心疼，谁也比不过乔芳，可做母亲的，想得总要长远一点。老杨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她总不能看着，周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而且，这回又有人挑唆，乔芳觉得，再不拦着，只怕这孩子的心跟自己越来越远。乔芳最不能容忍的，是周羽走上岔道。 权衡了半天，乔芳在心里叹了口气。 周羽做完笔录，捂着额头，刚打算往办事大厅走，冷不丁被后面伸出来的一只手抓住了衣领。 到底是在警局，周羽挺有安全感，也没被吓到。回头看见是尚可，周羽刚准备问他又出什么幺蛾子，却被这家伙一把拉到旁边走廊上。 “你妈来了。”尚可压低声音道。 正要拍开尚可的周羽，立刻收回了手，眼睛却还瞪着尚可。 “又要怀疑我？放心，不是我打的电话，”尚可回道，这时冲着办事大厅那儿伸了伸头，“那个姓杨的真是你妈朋友?先是坑你，现在又要帮那混蛋解套，专门把你妈找过来。看来老子刚才骂他，还不够狠。” 周羽咬了咬唇，也伸出了头。 “老子见义勇为，还得这么鬼鬼祟祟，真没天理！”尚可又嘀咕一句。 “我还没谢你呢！”周羽回头看了看尚可。 尚可一笑：“不谢，记住啊，你男朋友又欠我一个人情。” “是我欠的。”周羽说着，往走廊里站了站。 一个小时前，周羽拿过那杯橙汁的瞬间，尚可冲了过来，试图把那个齐先生控制住。 这下，整个茶餐厅乱成一锅粥。 本来按尚可的嘱咐，周羽负责保护证据，他来摁住人。没想到的是，几个男顾客反倒把尚可围住，将他当成了故意闹事的。看着尚可动弹不得，周羽只好先把那杯加料橙汁放到旁边，过去救人。 姓齐的显然明白事情败露，想要趁乱溜走。周羽情急之下，一把扯住他衣裳。尚可已经提前报了警，总不能警察来了，坏人却跑了。 结果那人恼羞成怒，朝着周羽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周羽现在眉骨这边还肿得老高。知道不好看，她一直用手挡着。按警方安排，她马上要去医院做伤情鉴定。 虽然不想让乔芳发现自己，周羽又忍不住，探头往外瞧了瞧。 徐惠此时问了乔芳一句：“你要想清楚啊？” “就和解吧，我们也不追究了，放了那孩子。”乔芳做出了选择。 老杨眼睛一亮，冲着乔芳直比大拇指：“我就知道，你一向识大体，走吧，我带你去见主办这事的警官，小齐他妈妈也在里面，大家都好好说说。” 周羽站在走廊上，眼神黯淡了下去。 医院离派出所不远，有警方的人陪同，加上伤得也不重，周羽很快又回来了。 席溪也到了，此刻坐在办事大厅里，看到周羽出现，立刻迎了过来。 “给我看看！”席溪到了跟前，直接捧住周羽的脸，瞧着她已经被处理过的伤口。 “没有脑震荡，不耽误打球，不过脑子好像坏了，从出去到回来，一声不吭，”跟着周羽去验伤的尚说了一句，又开始怼席溪：“怎么才来，之前还没到派出所，我就给你发短信。你这速度，打算来收尸的？” 席溪瞪了尚可一眼，拉着周羽，走到角落，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了。 “还疼吗？”席溪问着，也坐到了周羽旁边。 周羽终于有了反应，微微摇了摇头。 尚可自然跟了过来，巨细靡遗地跟席溪说起了来龙去脉。 等听到那人下药不成，还袭击周羽，席溪直接吼了起来：“那个混蛋呢，今天警察要是不办，老娘灭了他！” “谁呀？”值班室里的警员训斥了一声，“公共场所，注意言行！” “没事，她就说着解气的！”尚可掉过头，笑着解释。 席溪明显窝了火，转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周羽，又训起了她：“我打小教过你防身术，该动手时，你怎么就不会动手呢？” 周羽呵呵一声，没力气说话。 “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当时在场吗，没指望你伸张正义，保护个女孩子，你都做不到？”席溪矛头又对向尚可，发出了连珠炮似的质问。 “这话说的，要是我不在，她就被人带进小旅馆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尚可表示不服，“所以，友情送你们一个忠告。女孩子别一天到晚到处去相亲，真要遇到个把心怀鬼胎的，就算你有绝世神功，也躲不开吃亏上当，后悔都来不及。” 知道尚可在借题发挥，席溪斜过去一眼。尚可却笑得不要太开心。 想了半天，席溪到底意难平，索性对周羽道：“我替你找律师，咱们跟他没完！” “你说话不管用，”尚可立马接过话：“乔阿姨已经答应跟人家和解了。” “和解？凭什么呀！”席溪急得嚷起来，干脆抓住周羽肩膀，“这事绝不能和解，听到没有？你要好好想想，如果今天不是尚可在场，后果不堪设想。对于这种人，饶过他一次，还会有女孩上当。” 尚可又跟了句：“那杯加料的橙汁已经被警方技术科拿去做化验，还有包药的纸，也在那混蛋口袋里找到。看他下的是什么药了，说不定能够得上刑事。我觉得，姓齐的家里人肯定知道些什么，要不也不能这么急着要求和解，人家恐怕已经在考虑，后头要争取从轻处罚。” 周羽看向尚可，方才听到乔芳同意和解时，心中积起的郁闷，又添了厚厚一层。 “没事了，我们都支持你，乔阿姨那边，回头我跟她讲，”席溪拍了拍周羽的后背，又问尚可：“给萧子锋打电话了？” “别打！”一直没开口的周羽，终于出了声。 “不好意思，已经打过了。”尚可说着，呵呵笑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逃离 周羽被叫进一间会议室的时候，长方形的会议桌边，已坐了四、五个人。乔芳和徐惠背对着门，大概听到脚步声，齐齐地转回头。 “警官还没过来？”尚可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里面的人，又往外面走廊上看了看。 “进去等一会。”席溪直接将尚可推了进去。 “你妈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怎么老关机？”坐在离门位置的徐惠迎了过来。 “手机屏摔碎了。”周羽略低了低头，手下意识地挡住了额头。 徐惠已看出不对，惊呼出来：“伤这么重？” 乔芳这时也站到了周羽跟前，捧住她的脸，虽然眼里满是心疼，却习惯性地问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周羽心里一紧，带了些抗拒地拉开乔芳的手，随即故作平淡地道：“没事。” 徐惠应该是注意到了周羽神色变化，忙对乔芳递了个眼色。 “她当然没事，”尚可嘲弄地来了句：“多谢那位开个破公司就前途无量、打女人得心应手的齐先生手下留情。刚才做伤情鉴定，医生还夸他力量控制得不错，再狠一点，骨头就折了！” “让妈妈再看看！”乔芳伸手，想拉住周羽。 周羽却绕开了乔芳， 直接往里走，坐到了会议桌的最末端，避开了乔芳的视线。 “老杨，你这人怎么不说实话，这是稍微磕到一点吗？”徐惠火了，冲着坐在对面的老杨质问。 “这小伙子刚才明明说没骨折，应该还好吧！”老杨略有些强辞夺理。 席溪过来，将乔芳扶回椅子上坐了，随后自己去了周羽那儿。 “小羽，齐总和齐太太说了，你医疗费多少钱，他们会支付。如果有精神损失方面的要求，给个数字。既然你们家愿意和解，都好商量。”老杨朝着周羽说道。 “你这么卖力，那混蛋是你儿子？”尚可绕着会议室转了一圈，最后站到老杨那儿，双手撑在他椅背上，低头问了一句。 “这样说话就没素质了，”老杨转过头，没什么好脸色地同尚可对视片刻，随后看了看他旁边一对中年男女，“小齐是我们齐总家的孩子。” “我是没素质，有素质的，在偷偷给女孩下药呢！”尚可冷笑一声。 周羽目光投到老杨身上。这位在茶餐厅里把她夸成一朵花，可刚才到了警局，作为姓齐的一方代表，老杨竟在警察面前胡说八道，非要把有人意图不轨，扯成情侣之间的玩笑。 多亏尚可天生毒舌，要是周羽一个人面对，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周羽实在想不通，妈妈怎么会交这种人品低劣的朋友。 “你到底什么人，刚才双方父母已经签了《调解同意书》，用得着你说三道四，”老杨气道：“是不是非要看着人家孩子出事，你才高兴！” 周羽心里一沉，自己的妈妈真签了那种东西？ “怎么又吵起来了！”办案警官夹着份文件夹，走进了会议室。 老杨悻悻地闭了嘴，转头对坐在身边，表情有些不悦的男士道：“齐总，别跟他一般见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完，老杨又朝乔芳那边看了一眼：“我认识乔芳不少年了，她一向宽容大度，小事上不计较的。” 周羽刻意没去瞧乔芳，自然没发现到，乔芳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人都到齐了？”警官问了一句，然后翻开带来的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到那位齐总面前，“对齐洛洛的审讯已经结束，因为案件需要进一步调查，现在通知家属，嫌疑人将被留置二十四小时。” “为什么要留置我儿子？”齐总直接站了起来，表情愤怒，感觉接下来就要拍桌子了。 警官抬眼看了看他，也没吱声，倒是会议桌另一头，尚可已经“扑哧”笑了出来。 齐总大概反应过来，这儿是派出所，不能造次，只好讪讪地又坐下。 倒是他旁边的女士眼睛都红了，凄凄艾艾地道：“警官，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儿子从小就有哮喘，容易过敏，对居住条件要求很高的。” 警官回了句：“刚才齐洛洛供述，的确对受害者有不轨企图，在人家杯子里下了致幻药物，对了，他还承认……这事干了不止一次。所以，我们是依法留置，一视同仁。如果真有问题，把药送过来，会有医务人员跟进。” “我就说嘛，这混蛋得坐牢！”这下轮到尚可兴奋地站起，痛快地一拍桌子。 “你有什么指教？”警官抬眼看看尚可。 眼睛眨了眨，尚可一摊手，又坐了回去。 “周羽，刚才我们收到双方父母提交的书面《同意调解书》，鉴于你是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是否和解，必须征得你的意见，”警官道：“我还要跟你解释一下。如果你和齐洛洛和解，就这个案子而言，证据确凿的话，进入法庭程序后，他的量刑会因此从轻，但不涉及其他案件和受害人。” “警官，我收回调解书。”乔芳忽然开了口。 “老杨，你太不像话了，先是想把我们小羽往火坑推，到派出所你还骗我们，说是小孩子之间开玩笑，没想到那是惯犯，”徐惠也怒了，“从今天开始，我们跟你绝交！” “女士，注意你的言辞！”那位齐总不高兴了。 “有什么好注意的，你们为人父母，不好好教孩子，现在出了事，又隐瞒真相，骗人家和解。”徐惠瞪着对面的人，大声道：“敢做不敢当啊！” 老杨一脸的心虚，警官拿着手里的笔敲了敲桌子：“各位，要吵架到外面去！” “走啊，吵架这事，我最在行，跟我出去！”尚可盯紧了那几位。 警官看了尚可一眼，居然被他给逗笑了，这时说了一句：“周羽，你表个态，今天这边的事就结束了，有结果，我们会打你电话。” “小羽，再仔细想想！”老杨看着比谁都急。 “不同意调解，就这样了！”周羽随口说了句，便起身往外走。 会议室里，尚可作势鼓起了掌。 乔芳看着周羽走过来，推开椅子站起。 本来准备目不斜视地离开，可到了乔芳跟前，周羽还是停住脚步，低下头想了片刻，问道：“妈，是不是在您心里，被人夸赞宽容大度，比我的尊严更重要？” 说完，周羽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 周羽站到派出所的小楼外，萧子锋刚将车停好，注意到周羽，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便跑了过来。 一眼不眨地瞧着萧子锋到了跟前，周羽拼命压在心底的痛，到底涌了上来。 “伤口还疼吗？”萧子锋伸手，想要触一下周羽的伤口，却又赶紧收住。 “不疼了。”周羽不想让萧子锋听到她的哽咽。 “吓到了？”萧子锋又问。 周羽嘟着嘴，点了点头，自嘲道：“我今天好蠢。” 如果不蠢，她就不会答应徐惠到那间茶餐厅；如果不蠢，知道是相亲，她就应该当即离开，而不是为了顾及乔芳面子，硬着头皮跟人敷衍 “谁也无法预知，我们每天会遇到什么。这是意外，不是你的错。”萧子锋轻声道。 简单的一句话，奇迹般地安抚住了周羽，也让她忍不住吐露出心中委屈：“当时那个人想跑，我抓住他，他就出了手，我不是故意要让他打我。” “谁说你故意了。”萧子锋叹了口气，无意中一抬头，目光停在了周羽的身后。 “我猜你应该到了，席溪交给我，把周羽带走！”尚可正好也走了出来，心情极好地来了句。这话明显带了点，想让乔芳听到的意思。 席溪最后一个走到外面，看到不该遇见的都遇到一块，还愣了愣。 能感觉到有谁站在身后，周羽头也没回，直接抓住萧子锋的手：“师兄，我们走吧！” “小羽！”徐惠试图叫住周羽。 萧子锋没动，而周羽也被他拉住。 即便如此，周羽依旧背对着乔芳。 那份她并没有看到的，现在也成了废纸的《调解同意书》，成了一根扎在周羽心中的刺。此刻周羽有一种冲动，想要逃离的……冲动。 “跟妈妈谈谈，好吗？”乔芳的声音，传了过来。 周羽在走与不走之间纠结了许久，直到握住她手的大掌，稍稍紧了紧。 抬眼看了看萧子锋，周羽终于鼓足勇气，转过了身。 “妈，我要回去了……回北京。是今晚的火车。就这样吧，我在这儿同您告别，您在家里好好的，我有空……会打电话。”周羽说这话时，甚至还勉强自己，在脸上挤出了笑容。 “小羽，别急着走！”乔芳失去了平日的淡定，语速慌乱，快步走到周羽跟前。 周羽猛地退后了几步。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埋怨给了她生命的母亲。然而此刻……周羽对自己情绪，失去了掌控。 乔芳声音干涩地又开了口：“小羽……” “小羽，是那个老杨太会忽悠人了，我在旁边听他说，都以为只是你们起了点口角，你妈想要息事宁人，才签了《调解同意书》。女孩到底跟男孩不一样，她不想看你沾上任何污点。”徐惠也过来解释。 尚可这下抓到了机会，嘿嘿笑了两声：“徐阿姨，这话就不对了，干坏事的又不是周羽，怎么她倒沾上污点，这逻辑，我听不明白啊！” 徐惠看看尚可，虽然有些不高兴，却又无言以对。 “我瞧着您眼光不错的，一眼就看出，我不是好人，”尚可又趁胜追击，“怎么那个姓齐的强奸犯，您还非要推给周羽。” “徐阿姨，别理他！”席溪赶紧在旁边拉住尚可。 虽然脸上有些不痛快，徐惠也只是将头扭向另一边。 “小羽，真想走，没关系，不过再急也要拿行李，跟妈妈一起回家。”乔芳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祈求的意味。 周羽摇摇头：“不用了，我证件都在身上，东西就不拿了。” 乔芳还在坚持：“只要一会时间，不耽误你上车。” 就在一瞬间，周羽情绪突然崩溃：“妈，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半年前，有多重要的理由，会让您觉得，我必须离开锦城，就算我只是想多陪师父一天，都不可以？” 这下，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有些事情，搁在心里是沉痼。一旦说出来，便成了血淋淋的伤。 “小羽……”乔芳的脸色顿时惨白。 “过去多久的事了，还提它干嘛！”徐惠上前，一边扶住身形有些摇晃的乔芳，一边对周羽直摇头。 蓦地，周羽回过了神。那些她本想藏在心底一辈子的话，竟在此时，说了出来。 “对不起，”周羽眼睛夺眶而出,“这事不能怪您，如果您早知道师父走得那么突然，一定不会让我走，可这世上没有如果啊，你明明知道的，对我来说，他是我另一个父亲吗！” 乔芳也哭了，哭到需要徐惠和席溪两个合力，才能将她扶住。 “你这孩子，拿你没办法。相亲是我出的主意，我被老杨说晕了。你妈是被我硬拉过去的，后头见到人，她才点头，让我叫你过去，”徐惠解释着，可说到后面，又有些不悦，“小羽，今天的事，应该怪我身上，徐阿姨跟你道歉。可你妈没做错呀，她做什么事，不是为了你考虑？” “回家吧，不要丢下妈妈。”乔芳此刻虚弱得，就像随时都会倒下。 周羽再次失控：“妈，我不会丢下您，我也知道，您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我考虑。可我现在……我喘不过气了。求求您，让我暂时离开一下，我不想疯掉。我发誓，以后一定回来，现在就让我走，好不好！” 看着此刻哭得不可自抑的周羽，所有人都不知所措，除了已经走到周羽身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的萧子锋。 “席溪，你辛苦一下，送乔教练她们回去，我带周羽到车站。”萧子锋转头对席溪道。 “我呢？”尚可这时候还有心思刷存在感。 “到我家去，晚上陪老爷子吃顿饭。”萧子锋回道，揽住周羽，带着她，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锦城火车站候车大厅里，人声嘈杂，不时有广播提醒火车进站。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吵醒靠在萧子锋肩上，熟睡了很久的周羽。 被当成靠枕的萧子锋肩膀有点麻，却一直不敢动，怕把身边的人儿弄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羽到底醒过来，打了个呵欠，又揉了揉眼睛，等注意到脚边放着的行李箱，一下愣住。 “席溪派尚可送过来的，”萧子锋看向周羽，道：“尚可还替席溪带了话，让你放心，你妈妈那边，就交给她了。” 周羽到底坐了起来，依旧看着行李箱，好一会后，问：“我妈……” “血压有点高，已经吃过了药，”萧子锋道：“席溪晚上住在你家。” 周羽：“……” 经历过刚才的情绪爆发，周羽此刻只剩下后悔，当时只要忍一忍，或许就过去了。 “我不想这样的，刚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像疯了一样。”周羽喃喃地道。 突然之间，周羽站了起来。 萧子锋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过了一会，周羽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再睡一会？”萧子锋提议，又看看腕表。现在是八点二十分，离他替周羽定的那辆过路特快到站，只剩四十分钟。 “我是不是很过分？”沉默了片刻，周羽问道。 萧子锋却答非所问：“谁都会有崩溃的时候，找个时间，我去跟乔教练解释。” 周羽立刻摇头：“你别去了，我妈对你……” “所以，我一定要去，总不能等你妈妈来找我，”萧子锋瞧了瞧周羽，用手摸了摸她脸上的伤，嘀咕一句，“肿有点消了。” 周羽：“……” 两人沉默了片刻，周羽叹了口气：“对不起。” 萧子锋一脸哭笑不得，“你跟我说对不起？” “师兄，本来今天，你可以回家的。”周羽打心里愧疚，人家父子和解的机会，因为自己破灭了。 “你是说，让你顶着大花脸去我家？”萧子锋瞧瞧周羽，“就算你想去，我也会拦着，不怕把他们吓着。” “这么难看？”周羽赶紧去摸手机，想看看自己的脸。 “不难看……也不好看。”萧子锋笑了出来，随后又道：“丑点也没什么，当运动员的，又不靠脸吃饭。” 周羽拿起手机，发了一会愣，又放了回去。她应该给妈妈打个电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广播提醒，开往北京的火车，就要进站了。 “幸亏是硬卧，要不今天怎么都不能让你走，”萧子锋起身道，后面这一句，像是自言自语，“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 周羽愣了愣，定定地看着萧子锋。 “好好考虑我的建议，你还有潜力可挖，我一直深信这一点，尤其是看过今天你和薛洋比赛的视频，”萧子锋说到这儿，又拍了拍周羽肩膀，“另外，体谅你妈妈的心情，她应该比我更想你。” 周羽咬了咬唇，主动抱了抱萧子锋，转身往进站口走去。 坐在卧铺上，周羽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中，模糊的城市渐行渐远。 好一会后，周羽躺了下来，今晚，注定又是无眠。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英雄 刚过完端午节，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 陆教练走进二队训练馆时，下午的训练基本结束。有队员陆陆续续在往外走。而此刻最里面一个角落，周羽正独自做着步法训练，看上去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没有打扰周羽，陆教练站在旁边瞧着。 完成了原地碎步加左右滑步移动，大概见旁边场地没人了，周羽小跑着找来几个锥形筒，一个个地摆了起来。 陆教练走上去，要帮周羽调整锥形筒的位置。她知道，周羽下面应该是打算做蛇形跑。 “陆教练，开完会啦？”这才注意到陆教练过来了，周羽笑着问了声。 冲周羽点了点头，陆教练问道：“我记得，今天没有步法训练的安排，怎么自己练起来了？” “昨天看了薛洋在世锦赛上的视频，有点受刺激。我跟她较量的那回，怎么都跑不过她，”周羽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汗，“我想提升步伐速度，等林扣扣回来，我的活动范围扩大，他也能少费点力气。” 说完，周羽便开始跑起来。 注视着周羽因为汗湿，贴在了脸上的头发，陆教练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周羽因为落单，无法参加比赛，可二队从上到下都看得出来，所有人里头，训练最刻苦的，就是她。 唯其如此，才更教人惋惜。 “再练十分钟就停，不许瞎来！”陆教练朝周羽叮嘱一句，转身又往训练馆外走去，有件事，她必须和萧子锋商量了。 周羽也不知道自己后来练了多久，反正再去餐厅吃饭，里面已经没几个人了。 “师姐！”刚盛完餐的邢小龙转过身，正看到周羽，忙招呼道。 “你也那么晚？”周羽随口回了一句，走到菜品区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已经基本光盘，不免嘀咕，“这么快就没了呀！” “吃我的吧！”邢小龙立刻要将手中餐盘塞给周羽。 “不用，”周羽摆摆手，“我去找点面包吃。” 周羽在餐厅也算混成脸熟，大厨听说菜饭都没了，二话不说，就要替她拉一碗牛肉面。周羽一脸开心，便坐到餐厅一张桌边等着。 邢小龙端着餐盘，挪到了她对面。 “什么事儿？”周羽抬眼，看了看正瞅过来的邢小龙。 “要不咱俩继续打吧？”邢小龙问道。 “你和你那个搭档不是配得挺好吗？”周羽放下手机：“亚锦赛前六，很可以了！” “听说……”邢小龙话讲半截，不知道为什么迟疑，又不往下说了。 周羽索性抢过了话：“专心把你的事都做好。半个月前的奥运动员会，你不是信心满满地跟我说，要冲过奥运选拔赛，还要争取夺牌，让你爸妈在村里人跟前长脸吗？就按这个目标努力吧，不许三心二意！” “我可以兼项的，一队不也有师兄，双打和混双一起来吗？”邢小龙盯紧了周羽。 “搞清楚你的份量好不好？”周羽乐了起来，“人家已经是世界冠军，有这个实力。你还只是二队……算了，说了又要刺激你。” 邢小龙嘿嘿笑了笑，还想张口，见周羽扫过来一眼，不敢说了。 周羽神色淡定地继续刷自己手机，不想让人看出内心的焦灼。 转眼过去两个月，周羽的搭档问题，一直没解决。这期间，她也不是没试过跟人配对，混双、女双皆有。要不就是球路不对，要不就是人家知道林扣扣迟早得回来，不想替人做嫁衣裳。 搭档这事，跟谈恋爱一样，总要你情我愿。队里已经帮她做过安排，没有配对成功，周羽绝无怨言，只是忍不住问自己，她一个不能参加比赛的球员，在竞争激烈的国家队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萧子锋依旧认为，周羽应该回到南华，至少她可以有比赛打，这一点，对于运动员来说，是保持住状态唯一的法宝。然而，周羽始终不肯接受他的建议。她不想离开这里，至少不想主动离开。 所以有时候，周羽也觉得自己矛盾到可笑。 “刚才吃饭就在找你，跑哪儿去了？”卫青青和文静怡一块走了过来。 “在训练，”周羽顺口回了句，等注意到卫青青手里拎着的一只盒子，眼睛顿时亮了，高兴地站起来，问：“真买到了呀？” “世锦赛结束，我俩为了帮你找这个腰部牵引器，硬是在科隆大小商业街逛了半天，比打球还累！”文静怡笑着回道。 “谢了！”周羽将东西接了过去，“吃完饭，我正好去寄快递。” 突然有两个漂亮女孩出现，卫青青还一下子坐到了他旁边，邢小龙脸顿时就红了，这会儿只管吃着饭，头都不敢抬。 文静怡倒是瞧了瞧邢小龙：“你是周羽之前的搭档？” “静怡姐，我叫邢小龙。”谁也没想到，邢小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搞什么呀，一惊一乍的。”卫青青看着邢小龙，被逗得直乐。 “静怡姐，上周你跟薛洋的半决赛，我、我觉得，你打得十分顽强，虽败犹荣!”邢小龙越发紧张，站在那儿，背书一样地来了句，甚至还有点磕巴。 周羽好笑，从桌底下踢了邢小龙一脚：“坐下说,行不行啊？” 邢小龙眼睛一眨，乖乖地坐了回去。 “我现在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跟他拆伙。”文静怡冲着周羽挤了挤眼。 文静怡和周羽、卫青青在南华俱乐部就关系不错，南华被选上来的，还有一个白莉，可惜半年前因伤退役。 三个女孩里头，文静怡年纪最大，成绩也最好，拿了世界杯和几个国际公开赛冠军，还有就是刚结束的世锦赛季军。虽然名字挺文静，也长得眉目清秀，高高瘦瘦，可文静怡性格十分活泼，嘴巴跟尚可一样，有点不太饶人。 所以，周羽和卫青青对视一眼，等着看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邢小龙，如何被文静怡教训。 邢小龙一脸迷惑地瞧着文静怡，显然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我严重怀疑，你是在暗讽我打不过薛洋。还从来没人这么指着鼻子怼我，今天咱们好好聊聊！”文静怡冷不丁拉下了脸。 “我没这个意思，绝对没有！”邢小龙完全不是文静怡对手，又想站起，被卫青青一把按了下去。 “邢小龙，知道咱们这儿讲辈份的吧，你是第一个成心让师姐下不来台的，佩服！”说到“佩服”，文静怡故意拉长了声调。 邢小龙完全傻住，卫青青已经笑到趴在了桌子。 周羽也跟着起哄：“还是我机智吧，在被他气死之前，全身而退。” 牛肉面做好了，周羽听到大厨招呼，赶紧去端面条。等她回来，邢小龙又继续吃起来，不过，却时不时拿眼偷看正聊着天的卫青青和文静怡。 “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队里打算成立技术攻关小组，专门研究薛洋打法，要在奥运之前，找到击败她的最佳方案，”卫青青正跟文静怡打听，“是不是真有这事？” “别听外面传得玄乎，反正我没听说。不过严指导现在都魔怔了，一天到晚在看薛洋比赛。对了，队里准备到下面去挑人，看有没有打法跟薛洋相似，或者了解她球路的，要招进来当陪练。” “她这种偏男性的风格，一般人还真学不了，不如直接找男队员当陪练。”卫青青笑道。 “男队员的力量和和打法又不一样，”文静怡道：“不过，那天有几位教练在开玩笑，怪我当时不该在全国锦标赛把薛洋打败。如果她进了国家队，就不会成了咱们心腹大患。” 周羽吃着牛肉面，脑海里想起那天在轻舞飞扬遇到的薛洋。抛去别的，客观上讲，薛洋的确抓住了机会，才会有现在的成绩。 “真快呀，还有两年，奥运又来了，”文静怡开始感叹：“你们知道吗，上一届比赛，我早早被淘汰。坐在场下，亲眼看着女单冠军被外国人拿走。不到现场，你们没法理解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当时所有人都遗憾，国旗不能因我们高高升起。颁奖结束，几个女生坐在大巴车里，哭成了一片。” “反正吧，我和冯叙商量好，用力拼一把，一定要入选奥运代表队。”卫青青听得都激动了起来。 周羽看了看她们，心中羡慕死了，人家想的是参加奥运，而她却…… “文师姐参加了几届奥运？”邢小龙也是一脸崇拜。 “还能参加几届啊，竞争这么激烈的中国队，连续几届的那都是顶尖大神，我呢，最多是一个跳大神的。”本来说得好好的文静怡，冷不丁开了个玩笑。 周羽正吃着面，就为这一句，差点面条喷出来，赶紧拿纸巾捂住嘴。 “打了这么多年，真心觉得很累。不过这次奥运选拔，我肯定要争取。全国 那么多打羽毛球的，就咱们能来这里，有机会一定要抓住，要不这辈子都后悔，”文静怡说到这里，用手在还乐着的周羽脖子上掐了一把，“你还笑，我和卫青青都在替你发愁，你这搭档老找不着，可怎么办呢？” “说话归说话，别动手啊！”周羽笑着往旁边躲。 “去跟你男朋友说一声，这么好的资源，你都不知道用一下吗？”卫青青探过头。 周羽直接瞪了过去。知道她和萧子锋谈恋爱的，都是锦城体院校队的人。大家似乎有默契，这事密不外传。 “干什么呀，还想瞒谁呢，你去问陆教练，她知不知道。”文静怡笑着推了周羽脑袋一把。 周羽有些讪讪，忍不住叮嘱：“帮帮忙，别说出去啊！” 虽然让外界知道她萧子锋女朋友的身份，对事业会有帮助。不过，周羽只是普普通通的羽毛球手，虽然盼望拿冠军，却明白，这愿望不是靠沾谁的光，就能达成。 邢小龙抬眼看看周羽，一脸的疑惑，却明显不敢问。 “好吧，我俩今天是特意跟你谈这事的。从科隆回来的飞机上，我正好坐在领导后面，听到他们聊最近发现的几个好苗子，”文静怡说到这儿，看看周羽：“其中有一对刚拿了全国青年锦标赛冠军的混双，是优先引进对象。” “挺好啊！”周羽笑了笑。 “跟我们装什么傻，”卫青青拿手敲敲桌子，“有人进来，就代表有人要走了。” “师姐，”邢小龙犹豫半天，道：“那个下午二队训练会议，好像就是……说的这事。” “真要让周羽离队？”卫青青脱口问了出来。 文静怡立马给卫青青递了个眼色，示意别当着周羽，说得这么直白。 邢小龙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清楚，就是听人在议论。” “不知道就算了，你紧张什么，”卫青青嘟囔一句，转头对周羽道：“不管怎么样，你不能还糊里糊涂的。听我的，立马请个有分量的人出面，跟领导讲明白，你不是不能打，这么好的状态，相信找对了搭档，一定还能出成绩。” “听从队里安排吧！”周羽嘴上说着，心情已经跌到谷底。 “我跟你讲，”文静怡伸手勾住周羽脖子，“队里现在的目标，就是备战明年两个团体杯赛、世界杯还有后面的奥运会。整个队伍的调整已经开始，现在能上来的，都是国内最好的。而这时候你离开，大家潜意识会觉得是被淘汰的……除非你成为另一个薛洋，突然间光芒四射。否则，至少后面两年，很难再有机会回来。” “师姐，我明天就去队里，申请咱俩重新搭档。”邢小龙立刻表态。 “这什么脑子，”文静怡训了一句，“明天休息，你找谁呀！” 邢小龙缩了缩脖子，又忍不住道：“其实师姐训练得比谁都刻苦，队领导应该都知道，也不一定要让她下去。” “可不嘛！”周羽故作轻松地说了声。 “你还一点不紧张，”卫青青气得笑出来，“行吧，你想走，谁也拦不住，期待你成为第二个薛洋！” 周羽呵呵了两声，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国家训练馆大门边上一间能收寄快递的超市，周羽拿着要寄的腰部牵引器过去时，快递小哥正好也在。 看着快递小哥熟练地打了包，周羽用手机付了寄费，又谢过人家，便走进超市里面。 等周羽再出来，快递小哥正把今天要寄的件，一个个搬进货柜车里，无意中转头看到周羽，便问了句：“你拿过全国大学生运动会冠军吧？” 周羽惊讶，居然还有人认识她，甚至知道她拿过的冠军。 “我常到这边送货，见过方泉还有赵子昂，倒是头一回见到你，”快递小哥笑道：“全国大学生运动会，我那时候在做志愿者，就在场边，看着你们打败了赵子昂和惠英宁，我对你印象特别深，那场比赛，谁都觉得你和林扣扣要输，结果你们居然赢了。” “我也没想到，当时赢得那么轻松。”周羽开了句玩笑。那场比赛并不轻松，却是她和林扣扣的重要一战，从那时起，两人找到了身为职业选手的自信。 “那会儿我大学毕业，找工作不顺利，多少有点郁闷，才跟着朋友去当志愿者啊，其实是为了散心。看完你们的比赛，那种以弱胜强的感觉，实在爽死了，”快递小哥关上后备箱的门，转头对周羽道：“你们当运动员辛苦归辛苦，不过能在赛场上建立自己的价值，还有机会为国争光，拿到冠军，就是英雄了。不像我们，这辈子只能默默无闻。” “咱们只是行业不一样，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一样也是英雄。”周羽顺口说了出来。 快递小哥坐上了车，大概琢磨了一下周羽的话，也笑了：“没错，要是没我，你们这快递也寄不出去，我是无名英雄。” 周羽被逗笑：“英雄，把我的快递准时送到啊！” “跟你聊天挺有意思，就是很久没看过你比赛了，”快递小哥往国家训练馆那边看了一眼，又回过头道：“祝你像赵子昂他们一样，尽早拿到世界冠军。” “听你这话，我压力好大！”周羽呵呵笑道。 “我呢，也把我的小物流公司好好做起来。等成了大老板那一天，记者要来采访，我就告诉他，当年我跟世界冠军周羽在国家训练馆外头聊过天。她夸赞我也是英雄，激起了我奋斗的勇气。”快递小哥说完，很帅气地挥了一下手，随即开着三轮车，一路“嘟嘟”地跑远。 望着三轮车消失在滚滚车流中，周羽转身，往国家训练馆走去。 席溪电话打来时，周羽正朝着宿舍走。 “你又发快递了？”席溪问。 周羽嗯了一声，停住了脚步。 “这回是衣服还是补品？” “你上次不是说，她腰又不舒服了吗？我请教过队里的医生，有一种德国产的腰部牵引器效果不错。正好卫青青要去德国比赛，我就请人家帮我带了一部。” “知道了，”席溪回道，想了想，又劝了句：“光买东西没意思，给你妈打个电话，陪她说两句。我觉得她想听到你的声音，胜过收到礼物。” “那我……”周羽又在犹豫。 “不是让你道歉，你反正够死硬的，我算是服了你。你就问她一下，身体好不好,”席溪笑道：“乔阿姨要接到你的电话，肯定高兴死了，她才不跟你计较。” “过一段时间，好不好？”周羽求道。 “自己看着办吧！”席溪叹了口气，随后又说：“那个齐洛洛已经被提起公诉，你妈代表你拒绝民事赔偿。” 周羽哦了一声，她真不能听这个名字，很容易想起那天，她冲着自己妈妈发泄的愚蠢样子。 等席溪挂断电话，周羽调出手机键盘，打出一串乔芳号码。然而，手指好几次按上拨出键，却又在纠结中，收了回来。 “周羽，”陆教练远远地走到跟前，说了一句，“跑哪儿去了，等了你半天！”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宿命 离国家训练馆两条街的一间影城中厅，周羽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同陆教练坐到了位置上。 周羽也没想到，陆教练会突然说，要带她出来看电影。然后，两人便一块走到了这儿。 离电影开场还有一段时间，观众陆陆续续地在进场，四下有些嘈杂。 “我才知道是动画片，你怎么挑的，”陆教练拿着手里的票，好笑地看着周羽，“现在的小孩好像都长不大。我儿子周六从学校回到家，雷打不动的，要怼着电视看动漫，吃饭都不肯丢下。听他爸爸说，到现在改不了这毛病，他爸爸又舍不得骂。” “彬彬要考大学了？”周羽问道。 陆教练和她先生都是南华教练，由于工作太忙，唯一的儿子从幼儿园就开始寄宿。本来随着儿子长大，陆教练已经在考虑，多花点时间在孩子身上，然而为了周羽和林扣扣，她毅然来了国家队。 “明年就考了。我这儿子挺省心，知道我们工作忙，学习的事，都自己管自己。”陆教练提到儿子，眼睛不由亮起，却又忍不住叹气。 这样的神情，很容易让周羽想到另一位母亲。 给乔芳的电话，周羽依旧没有打出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尤其是在这种时候，难道去卖惨，告诉妈妈，她快要被调整出国家队了吗？ 也许乔芳会很高兴，可周羽……无法接受这种失败。 好一会后，周羽歉疚地道：“陆教练，因为我，您都没能陪在彬彬身边。” “彬彬特能理解，小羽姐姐和扣扣哥哥进国家队的时候，他真高兴……”陆教练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转头看看周羽，“周羽，如果我要回去，你跟我一块吗？” 周羽原本以为，总要等电影看完，陆教练才会开口。结果她……现在就说了。 太想掩饰心中的慌张，周羽忙将手里的爆米花递到陆教练跟前，勉强地笑了笑：“说反了呀，因为我不能留下来，所以陆教练决定跟我一起走，对吧？” “这孩子，”陆教练愣了愣，轻轻推开爆米花：“你怎么知道的？” 周羽没有说话，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自己嘴里，想尽量表现得淡定一点，无奈今天的爆米花好像买错，苦到难以下咽。 “周羽，其实我很感谢你和林扣扣，我不算多优秀的教练，可你们两个真的争气，很顺利地进了国家队，我很为你们自豪，”陆教练想了片刻，又道：“也非常抱歉，没有把你们带出来。虽然有一些客观原因，但我做得也不够。” 周羽使劲摇了摇头，她和林扣扣的这趟国家队之旅，结束得如此潦草，谁都不想，也谁都想不到。 “没事的，在国家队里，进进出出很正常，”陆教练伸手揽住周羽肩膀，“对你回去之后的训练，萧总有一些不同的想法。具体情况，我也不掌握，他会跟你谈。不要有被放弃的感觉，每一次的挫折，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机会。” “知道了。”周羽声音有些嗡嗡地道。 “等我这边完成交接，咱们一块回去，”陆教练侧过头，注意到周羽脸上的沮丧，又给她打了打气，“知道国家队里，被调整之后，又迅速归队的最快记录是谁创下的？” 周羽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又抓了把面前桶里的爆米花，开始往嘴里硬塞。 “萧总曾被退回地方队，半年之后，因为拿到全国冠军，再次被国家队征召，”陆教练道：“有才能并且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气馁的人，他的光芒，终究让人无法忽视。” 周羽依旧没有说话，不停地嚼着爆米花。 大概快要开场，周围的观众已经坐得差不多，影院的灯光，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这部片子挺搞笑，没开场多久，观众席便是笑声一片。 周羽也跟着大家笑，像是沉浸在了电影有趣的情节中。她必须得笑，趁着悲伤汹涌袭来之前。 一直观察周羽的陆教练，从她脸上挪开了目光，看着前方的银幕。 下午队里的训练会议，重点是讨论几名综合考核落后的队员去留。而周羽因为半年多无法参加比赛，并且搭档问题始终不能解决，被排进了调整名单，即便大家都公认，她的训练表现优异，依然是一名很有潜力的双打选手。 到底是自己带过来的队员，眼看着留不下来，陆教练心里如百抓千挠。尤其是在训练馆里，瞧见人家都走了，周羽还那么用心地在练习，陆教练越发不忍，又特意去找了队领导，无非想再争取一下。 可到最后，陆教练却被领导说服了。 这里毕竟是国家队，所有的出发点，都是选拔全国最好的选手，征战世界赛场，对抗国外强敌。在这个前提下，优胜劣汰与其说是残酷，不如说是身为运动员，必须要接受的宿命。 虽然能够理解，但是，事情落在自己徒弟的身上，陆教练心里的确不好受。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周羽一个人离开。 陆教练没有告诉周羽的是 ，队里希望她继续执教国家队，负责一对将要进来的混双，但被她婉拒。 不知道是哪个情节有趣，又有不少观众笑了出来。 陆教练始终没看明白，这部片子要表达什么内容。就在她再次转过头的刹那，借着银幕反射回来的光，蓦地发现，周羽用手捂着嘴，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早，周羽像往常一样，从宿舍出来，走到下面的室外跑道。 热过身之后，周羽戴起耳机，开始了她已养成习惯的晨跑。 跑道上的人不多，清晨的朝阳拂在脸上，带着夏日特有的温润。清风徐来，挟着不知哪儿的花香。 周羽深深地吸了口气，大概是要离开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原本无奇的跑道，也变得教人不舍。 “早！”有队友跑到周羽旁边，打了声招呼。 周羽冲人家笑道：“早！” “今天还训练吗？”对方问道。 “当然！”周羽大声地回答。做一天和尚还撞一天钟，她肯定要训练到走之前。 结束了5000米跑，周羽正做着放松动作，一个身影站到她面前。 萧子锋突然出现，周羽居然半天没回过神。 “昨晚坐从锦城到这儿的特快，就你上次那班。我一晚上没睡着，硬卧真不舒服，”萧子锋自嘲道：“其实那辆火车，我以前也经常坐，可能上了岁数，不太能吃苦了。” “你怎么……”周羽终于反应过来。 昨晚的梦里，周羽看到了萧子锋。人家特意过来接她回家，结果周羽还跟萧子锋吵了一架。在梦里，周羽气势汹汹的，话说得噼里啪啦，可等到她醒过来，却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什么理由，冲着人家大呼小叫。 注视了周羽好一会，萧子锋笑道：“我想，这时候你愿意看到我。” 周羽低下头，终于笑了出来， 萧子锋朝着四下看了看，对周羽道：“我刚才偷偷混进来的，要不咱们就到外面走走，免得被人认出来。” 周羽信以为真，催促萧子锋先在外面等自己，随后跑回宿舍换过衣服，便急匆匆走到了训练馆外。 萧子锋站在一辆车边，看到周羽出来，伸手拉开副驾驶的座位。 坐进车里，周羽不免四下看看，问：“哪来的车呀？” “从蒋医生那儿借的，听说我要带女朋友兜风，他眼都不眨，便答应了。”萧子锋笑道。 周羽却觉得，自己猜到了萧子锋此行目的：“你是担心，我会因为队里的决定闹情绪吧？没关系的，我昨晚和陆教练说了，一定服从组织安排。” 萧子锋却咬定了道：“不要歧视老男人，我们也有浪漫的时候。” 周羽才不傻，萧子锋平常那么忙的人，哪有闲情逸志出来浪啊！ 不过这份心意，周羽收下了。 “谁说你是老男人？”周羽靠在椅背上看着萧子锋，经不住唇角勾了起来。 “尚可，他一贯以诋毁我为乐，”萧子锋回答，“不过，他也好不到哪儿。” “尚可那人看上去，比你老多了。”周羽自然站在萧子锋这一边，虽然她对尚可的印象，已经大大扭转。 萧子锋笑了一声，周羽这话明明是安慰，可怎么听着，就好像哪里不对呢？ “为什么想到兜风？”周羽问。 北京的堵车世界闻名，周羽有种不祥预感，只怕今天要在路上待一天。不过话说回来，周羽心里那点阴霾，因为萧子锋的现身，似乎少了一些些。 “带你散散心。”萧子锋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道。 周羽笑了笑，有陆教练在，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萧子锋。他肯定知道，昨晚自己哭得那叫个惨不忍睹；自然也会知道，她终于还是要回去了。 “在这边已经待习惯，突然要走，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舍得。”周羽望向了车窗外。 萧子锋：“……” “下周谈过话，正式通知就会出来，”周羽说到这儿，到底还是不甘心，“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要留下。可能……以后再回不来了。” “谁说的？”萧子锋反问。 周羽没有回答，谁说的不重要，事实大致如此。 对话戛然而止，萧子锋专心地开着车，周羽开始还望着外面的街景，可没一会，居然就睡着了。 萧子锋发现周羽打起盹时，车正被前面的几条长龙，堵得严严实实。 萧子锋笑了笑，想脱下外套给她盖上，又觉得天也不冷，多此一举，随后从后座找了个靠枕，垫在周羽肩上。 这一动，周羽醒了醒，眼神迷茫地看向萧子锋。 “睡吧！”萧子锋轻声地说了句，看着周羽重新阖上眼睛。 外面的车堵了好一会，萧子锋靠在椅背上，手搭着方向盘，打量着周羽的睡颜。 萧子锋的确有计划来这儿一趟，都定好了下周成行。然而昨晚陆教练的一个电话，让他心急火燎一般，必须要即刻出发。 当初刚认识周羽时，萧子锋对她的印象，是性格乖巧，有点一根筋，还总是笑眯眯的。然而，当彼此有了深入了解，萧子锋才明白，乖巧的女孩也可以坚强；一根筋有时候是一种执拗；而爱笑的周羽一旦哭起来，会让他心疼到六神无主，只想立刻赶过去。 “我不想回去。”周羽的声音，突然在车里响起。 “怎么不睡了？”萧子锋一怔，看着周羽带着睡眼惺忪望过来。 “别人都在争取参加奥运选拔的机会，想要拿到世界最高水平比赛的入场券，可我却灰溜溜地离开，”周羽喃喃地道：“我不能再等六年，那会儿就打不动了。” 萧子锋问了句：“真不想走？” 周羽又卡了壳，不走……又怎么办? “我和你们领导商量一下？”萧子锋故意试探。 “不要！”愣了几秒之后，周羽坚决地摇头，“要留下来，也是因为我有留下的价值。” 刚才有一瞬间，周羽承认自己动了歪脑筋，可念头到底一闪即逝。她不能做无谓挣扎，不想变成别人眼里的笑柄。 “目前国家队三对混双选手，占据了世界前三。另外这半年，又有几组混双上来，”萧子锋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你可能需要认清一个事实，就算林扣扣半年后顺利回来，也不可能实力迅速恢复到之前，而在这段时间，别人会将你们远远抛在后面。” 没希望了？ 周羽心里一沉。 “想打奥运？”萧子锋问道。 周羽沉默。她终于承认了，自己极度缺乏危机感。本来以为可以按部就班完成的目标，结果别人早已准备就绪，而她却还在原地徘徊。 “说吧，你想还是不想？”萧子锋追问。 周羽：“……” 前面的车流开始往前移动了，萧子锋重新启动了车子，口中却问了一句：“想不想死磕一把？” “想啊，可……总不能把林扣扣逼死。”周羽苦笑。 “从专业教练的角度，其实我觉得，林扣扣或许更适合打男双。而你们虽然配合上十分默契，不能不说，你在一定程度上，克制了他实力的发挥。”萧子锋索性聊起了林扣扣。 “那我该怎么办？”周羽苦笑，“连林扣扣都不行的话，我真要改女单了。” “确定改女单，我带你找个师父。”萧子锋忽地来了句。 周羽呆呆地看着萧子锋，这位没听懂，她是在自嘲吗？ 一个小时后，周羽被萧子锋带到了一间少年俱乐部。 两个人坐在观众席上，瞧着场地上，一帮孩子在教练的带领下做接发训练。 “蒋医生的儿子。”萧子锋用手指着下面某处。 周羽托着腮望了好一会，道：“感觉比上次长高了点，我还和他打过几球。” “听说小健自从那次跟他妈一块送你回国家训练馆，就把你当成偶像，被他爸忽悠得开了窍，”萧子锋道：“我就帮他找了这间俱乐部。” “你认识的人真多！”周羽夸赞了一句。 “你以为，我带你过来，是为了炫耀我的人脉，”萧子锋好笑道：“早知道，刚才在国家训练馆，我领你到几位主教练家串串门。” 周羽扑哧笑出来，继续望着下面。 孩子们练得起劲，别看年纪都还小，一个个态度认真，姿势也规范，感觉这边教得不错。 “小兔崽子们，都给我打起精神！”一位头发略有些长，身形壮硕的中年人走上这边观众席，先朝下面吼了一嗓子，随后便在第一排坐了。 “走吧，带你去跟人家认识一下。”萧子锋说着，便站了起来。 “干嘛？”周羽问了出来，她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萧子锋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萧子锋笑而不答，不由分说，抓住周羽的手，往中年人那边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直戳肺管子 少年俱乐部的一间休息室里，周羽正如坐针毡。此刻她面前壁挂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场很不正规的女单比赛。 忍到后头，周羽终于从沙发上站起，走到玻璃门边，看向外面正练得起劲的孩子们，省得自己老控制不住，想去观察休息室里其他二位的反应。 “不是一个实力层级的比赛，你让我看这玩意儿？”身后传来那位长发中年人的声音，“浪费我时间！” 不用回头，周羽都知道，人家正歪靠在一张单人沙发上，懒懒地用手撑着脑袋，一脸不耐烦。 当然，这是周羽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的。 萧子锋靠在离中年人不远的一面墙上，抱着双臂，笑道：“我还没抱怨呢，上个月我把视频发给您，没想到钱教练直接就给我删了。我以为您日理万机，还耐心等回复，我说您浪费我感情了吗！今天不看完，钱教练，咱们谁都别出去了！” 萧子锋还会说出这么蛮横的话，周羽哭笑不得。 被带到这间少年俱乐部，周羽已经觉得纳闷，谁能想到，萧子锋还把她和薛洋在轻舞飞扬那场表演赛的视频，发给这位钱教练。对方不搭理，他居然霸王硬上弓，逼着人家欣赏。 虽然称不上顶级选手，周羽好歹也有过威风八面的时刻，这会儿让她抹不开面子的，是萧子锋那么多视频不挑，非把她被人吊打的画面拿出来。 唯一令人庆幸的是，视频总有放完的时候。 “钱教练，有什么感想？”萧子锋问了一句。 “不错，是天才型选手，不可多得。”那位钱教练打了个呵欠，才回道。 周羽惊讶地掉过头，就她这样，还……不可多得？ “可惜啊，薛洋跑国外去了。也不知道球队那几位，有没有被气吐了血。”钱教练颇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原来不是夸自己，周羽反而松了口气，觉得钱教练是个实诚人。 萧子锋知道钱教练故意东拉西扯，干脆直接问：“对周羽有什么评价？” 周羽很快发现，钱教练这人实诚过了头：“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乔芳的女儿，战术简单，技术刻板，全靠体能在撑，反应一直慢半拍，球路缺乏变化，母女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年乔芳是走了狗屎运，那时没有真正和她实力相当的选手。现在还重复这种打法，只能被吊打。” 被人批评很正常，可周羽今天却没忍住，走回到沙发那儿，不高兴地反驳道：“我是师父带出来的，我妈从没教过我。我不知道，您怎么看出，我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我妈是她那个时代最伟大的羽毛球手，钱教练怎么看不顺眼，也不能进国家队，从荣誉墙上，把我妈照片摘下来。” “这是个挺护着妈的，”钱教练抬眼看了看周羽，“那就说说你师父，他人品没问题，称得上好人，可无论当运动员还是做教练，只能说才能平庸，他是把你复制成了另一个乔芳。” “像我妈有什么不好，我乐意！是我师父把我带起来的，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教练！ ”周羽差点腰都叉起来了，还是萧子锋递来眼色，她才悻悻地坐回到沙发上。 “这小丫头有点意思，看来我还真得说几句。”不知道是不是被周羽触怒，钱教练一下从沙发上起身，站到了电视机前。 “就请钱教练点拨一下。”萧子锋挨着周羽坐下，像是怕她沉不住气，随时准备按住她。 钱教练哼了一声，拿着遥控器，将刚才视频重放，随后在某个时间点，按下暂停,用手指了指屏幕，道：“在这之前，薛洋连续给了你四次头顶反手，我的天，你就会四招，顶，挡，过渡再顶，乔芳当年就这个打法，这还带遗传的。” “说我就行了，别提我妈！”周羽抗议。 “切”了一声，钱教练将视频往回退，接着按下播放键。 周羽盯住屏幕，足足有半分钟。 好吧，钱教练的确说得没错，薛洋打她反手的时候，周羽应对乏术，甚至不知不觉中，站位被拉开，结果被薛洋抓到空当，突然来了一记吊球，她根本来不及救。 “要不我再给你找点毛病？”钱教练直接冲着周羽问道。 “好，我们今天就是专程来请教的。”萧子锋态度谦逊地回答。 “还有一个正手网前球的处理，”钱教练似乎来了兴致，又把画面往前拉，指着上面，道：“薛洋给了你四个正手网前球，你又是怎么应对的？要是我徒弟，我能一脚踹过去。你只会挑啊？脑子当摆设用的？想不到这是给对方上手打你的机会？” 面对一连串的诘问，周羽不吱声了。这位说是说到了点子上，可骂起人来，也是直戳肺管子。 大概知道周羽有些不高兴，萧子锋用手拍了拍她肩膀，示意镇定。 钱教练越说越兴奋，到后来，每一段都能找出点周羽的毛病。 于是，周羽明白了，在钱教练的嘴里，她这十几年算是白练了。 “钱教练，光说不练假把式，要不就到场上，给她点拨一下？”萧子锋笑着站起了身。 “小萧，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自己当教练，非让别人点拨这小丫头？”钱教练上下瞧瞧萧子锋，又瞟了周羽一眼。 “怎么说呢，一来我带男单和混双多一点，女单方面欠缺经验；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对她……我实在下不了狠手，”萧子锋说着，也瞧瞧周羽，笑着解释，“不瞒您说，周羽是我女朋友。” “怪不得来找我，就知道我不怕做恶人，”钱教练撇了撇嘴，随后说了句，“结婚时通知一声，我给份子钱，别的事不要提了！” 周羽脸顿时红了起来。 “份子钱还早，您先存好。向来严师才出高徒，就凭这一点，所有人都劝我，务必要请动钱教练。”萧子锋嘴里哄着，人已经上前，勾住钱教练肩膀，硬是将他往外面带。 那两人都快出去了，周羽还嘟着嘴站着，感觉自尊受了伤。 快到门口了，萧子锋回过头，朝着周羽道：“快出来啊！” 一处球场边，周羽接过萧子锋递来的球拍，在手里掂了几下，嘀咕道：“不太顺手呀！” “练一练就习惯了，记住调整节奏，尽可能少用平抽挡，放慢你的速度。”萧子锋嘱咐道。 周羽甩了几拍。作为职业运动员，她的常识还是有一点的，双打的球拍和单打的其实并不一样。因为场上节奏的要求，双打拍子的平衡点靠后；而单打的拍则靠前，注重头部惯性，有利于运动员在多拍相持的时候发挥力量。 这就像双打和单打，外人看着都是打羽毛球，其实中间差异非常大。萧子锋冷不丁说要让她改项，周羽到现在没琢磨好。而此时，还得硬着头皮上场……挨打。 在心里犯着嘀咕，周羽目光落到了球网另一边。 今天给周羽当对手的，是一位刚才在场上带着孩子训练的助理教练。此刻他正拿着手机，应该是在看周羽那场丢脸死了的比赛视频，钱教练站在旁边，正跟他说着。 “先活动开！”萧子锋也借了拍子，带着周羽做赛前活动。 过了一会，钱教练大概讲完了，走到正跟周羽对拉的萧子锋旁边，问道：“这丫头都要被开了，你费个什么劲？” 烦死了钱教练瞧不起人的口吻，周羽嘴硬地接过话：“还不一定呢！” “不一定？”钱教练怼回来一句,“真能继续在国家队混，你这男朋友至于腆着脸来求我？” 周羽白过去一眼，想着幸亏她没有拜师的打算，否则用不了多久，就要被气死。 “给她八个月时间，如果在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上拿下女单冠军，周羽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回到国家队，运气好的话，拿到足够积分，或许能赶上奥运选拔，”萧子锋看着周羽这边，道：“每个运动员，都有奥运梦。” 周羽听得怔住，没想到萧子锋早已经替她想好了，一时出神，球便落在了脚边的地上。 萧子锋索性也停下来：“如果钱教练不愿接受南华俱乐部和锦城体院校队聘请，我以个人名义，请您担任周羽私人教练。” “没空！”钱教练答得没半点回环余地。 周羽吃惊地看着萧子锋，给她请私人教练？那可是顶级球员才能摆的谱。 有点夸张了吧？ “用不着的，我回去继续练混双。”周羽赶紧拒绝。 “小萧，搞半天，你在瞎忙。”钱教练被逗乐了。 “我会跟她沟通，这一点容易解决，对我来说，钱教练……反而是大问题，”萧子锋说着，问钱教练：“可以开始了吗？” 没一会，萧子锋和钱教练已经站到场边。而俱乐部的孩子们这时都停下训练，围在四周，好奇地看着。 “周羽姐姐！”一个小男孩的叫声传了过来。 周羽转过头，朝着蒋医生的儿子小健挥了挥手。 “小兔崽子们，没有眼力劲儿！”钱教练拿手指了指萧子锋：“看到没有，这位当年横扫世界羽坛的时候，你们不少人都不知道在哪，人家可是你们爸妈年轻时的偶像。” 小孩子们大概都不知道萧子锋，不过听钱教练这么一说，全都转过头，个个睁大眼睛看着他。 “萧叔叔是我爸的好朋友，我爸跟我说过，他是好厉害的世界冠军。”小健立刻在旁边认证。 场边上正热闹着，钱教练拿过口哨，猛地吹响。 周羽还在发愣，对面的助教已经将球发了过来。 几个来回之后，周羽便看明白了，对方基本上是按那天薛洋的球路在打。 此刻，助教突然给了一个正手网前。 完全是习惯性的，周羽直接将球挑了回去，高度没掌握好，不出意外地被对手吊死在网前。 “看到没有，思维有问题！”钱教练指着周羽，一个劲地摇头。 “光说不行，你告诉她，该怎么做!”萧子锋催道。 “这种脑子，也不知道教不教得会，”钱教练嘟囔一句，走到周羽那儿，“不能让对手拿到上手球，这种时候，跟人在网前斗就是傻瓜，要上网抢搓，听得懂吗？” 周羽点了点头，想到在薛洋跟前栽的跟头。 “光知道点头有什么用！”钱教练啧啧两声，又走到了场边。 比赛继续，对手再次发力，这次压在周羽头顶反手，周羽立刻顶了一下。 “就你这样还防守，等死是吧，给我进攻！”钱教练猛地吼了一嗓子。 周羽耳朵被炸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当另一个头顶反手飞过来，周羽后退一步，猛地给出一记抽压。等对手再出头顶球，周羽直接杀上网去。 “好！”萧子锋直接鼓起了掌。 一帮小孩子虽然看不太明白，可见萧子锋叫好，也跟着拍手。 钱教练转头看看一帮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家伙，嫌弃地嗤了一声。 比赛继续，当对手又一次发来正手网前球，周羽果然不挑了，先是放，随后又是搓球，让对手始终无法拿到上手球。 “现在还说她笨？”萧子锋问出这一句时，脸上居然有点得意。 钱教练没说话，继续看着场上。 助教开始试着要将周羽调到网前，而这回，周羽直接挑球到了对方头顶，随后便吊人家斜线，如此一来，终于找到上网抢搓的机会，漂亮地拿下这一球。 等到再停下，周羽看向场边钱教练的眼光，便有点变了。 难怪萧子锋要带她找过来，这一位……绝对是个神人。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偏心过头了 观众席的最后一排，萧子锋注视着正站在场地上，颇为得心应手地教孩子们打球的周羽，貌似闲来了一句：“我记得钱教练有一回感慨人生，说你最大的遗憾，是没能亲手带出一个中国的世界冠军。既然知道是遗憾，不如趁着还有精力，尽力弥补?” “那是醉话，你还真信？”与萧子锋并排而坐的钱教练绝不松口。 萧子锋笑了笑，也知道这位是块难啃的骨头。 不知道是不是萧子锋闭上了嘴，钱教练的话反倒来了：“子锋，都是过来人，我能理解，你想哄女朋友开心。不过，也不是这么个哄法吧？理论上讲，她现在的意识和技术都固定住了，二十来岁的人突然改项目，你问她自己难不难受。还想赶上奥运选拔……你这么天真？” “有些理论就是陈词滥调。我相信周羽的可塑性，”萧子锋索性伸长了腿，双手背后，托住自己后脑勺，看了看钱教练：“当然，我也乐意哄她，谁都管不着！” “拉倒吧!”钱教练伸手一拍萧子锋大腿，“这种根本没多少赢面的事，可不像你萧子锋做得出来的。” “这么说吧，周羽……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对羽毛球的执着。所以，每一次，当别人都认为她会被打趴下的时候，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周羽都会再爬起来，并且创造出奇迹，”萧子锋笑道：“钱教练，她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卖情怀没用，跟你说实话，在外面跑那么多年码头，我就想在四九城舒舒服服待着，哪儿都不去，”钱教练说着，站起了身，又看看萧子锋：“还有，现在让她改项，风险太大。说不定到最后，单打没上去，双打也不行了。我还有事，不送了！” “在双打上，如果继续四平八稳地走下去，或许有一天周羽也能拿个世界冠军，勉强把她的目标实现，”萧子锋也没拦着钱教练，继续道：“可我觉得，她应该走到更合适的位置上。目前中国女单选手在底线技术和能力方面，同国外选手不相上下，最大的差距来自于网前技术的攻击性强度，周羽恰恰在这方面，有着不同寻常的天赋。” “这话你跟国家队那帮人说，跟我聊个什么劲！”钱教练也不走，还跟萧子锋怼。 “钱教练带出的牧野由美，就是依靠无人可比的网前技术。我不找您，能找谁？”萧子锋说出了关键的一句。 “难怪咬住我不放，”钱教练好笑，“说实话，要是别人，我还能考虑一下。有钱，谁不乐意赚。不过，乔芳的女儿……就算了。这要是带好了，谁都没话说;要是带不起来，指不定有人背地闲话，我拿人家孩子撒气。” 瞧着钱教练走下观众席，萧子锋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出少年俱乐部大门，周羽才注意到了，门边还挂了个牌子，上面用中英文写着——“桐生羽毛球培训基地”。 萧子锋顺着周羽的目光望了过去，道：“钱桐生，前国家队教练，在选才上非常有眼光，教学方法也很独到。不过性格暴躁，不善于跟人打交道。他在国内带的徒弟，最好成绩奥运前六。在国家队，这称不上有面子。后来他辞职去日本任教，结果把一个原本二线的球员，送上世界冠军颁奖台，因此在国内招来不少骂声。去年他回国，跟人合伙开了这间俱乐部。” 周羽哦了一声，忍不住评价道：“他也太喜欢骂人了！” 好吧，看到钱桐生，很容易让周羽想到范林。 “哟，你们俩在这儿啊？”有车开过来，直接停在了萧子锋的车后。 “来接小健？”萧子锋走了过去，“我正打算送完周羽，把车开到你们医院。” “不用，我老婆不在家，我开她的车。”蒋医生说着，朝周羽点了点头。 周羽上前打了招呼，想起问了句：“蒋医生，贝贝现在的情况，算不算已经痊愈。” “怎么说呢，做医生的，不能打这种包票。锦城那边的医院，会定期将他的复查报告发给我。目前来说，孩子恢复得还不错，不过依旧需要继续密切关注。”蒋医生回道。 这个答复也算不错了，周羽琢磨着，回头把蒋医生的话发给贝贝妈妈，让她能放点心。 “奇怪了，两位约个会，约到这儿来了，你们搞体育的人，玩得就是跟别人不一样。”蒋医生又开起了玩笑。 周羽不太好意思地扭过了头，萧子锋拿手点了点蒋医生。 蒋医生眼睛闪了闪，指了指自己车那边，问萧子锋：“聊两句？” 知道有话要避开自己，周羽挺识趣地对蒋医生说了声：“你们聊吧，我先上车了。” 也没过几分钟，萧子锋便回到了车里。 “蒋太太去了锦城，参加傅筱月的订婚仪式。”萧子锋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道。 周羽正在网上搜“钱桐生”这个名字，发现前几年日本一位世界排名前三的女单选手，就是他的弟子。并且这位选手曾在世锦赛上打败中国对手，借此拿到了冠军。 感觉萧子锋在跟自己说话，周羽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手机屏幕上。 见周羽完全不在意，萧子锋也就不再说了。刚才蒋医生神秘兮兮地把他叫过去，聊得不只是傅筱月的订婚，还有在订婚仪式上，她的未婚夫因为涉嫌金融诈骗，被警方当着宾客的面直接带走的八卦。 傅筱月的事，萧子锋其实懒得提，特意说一句，是不想周羽有什么误会。 现在看来，周羽没放心上。 “师兄，改打女单……我还没有认真想过。”周羽放下了手机。 萧子锋索性侧过身，道：“正如我之前跟你说的，从主客观条件上讲，你想依靠混双打进奥运，可能性几乎渺茫，所以，不如另辟蹊径。” “是不是……太随便了？”周羽一时没忍住，说出了心里话。哪有这样说改就改的。 “钱教练有一点表述得非常准确。你和你母亲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柔韧性、协调性、灵动性还有移速方面，在女选手中，这些条件集于一身，非常难得。当然，还有在比赛中头脑冷静，发挥稳定，”萧子锋说得非常耐心，“从林扣扣受伤之后，我就在考虑，是否建议你改项。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我很早就看到了，你其实已经具备一名单打选手的素质。” 周羽眼睛闪了闪。好吧，对于这个建议，她并不抵触。就像和薛洋的那场比赛，输得是惨，不过比起双打，那种球路变化的眼花缭乱，临场反应的刺激，以及独自作战的高度紧张感，实在让人血脉贲张。 萧子锋也不急着开车，看着周羽道：“当然，我最终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因为目前的客观形势。在女单项目上，丹麦的薛洋、日本的中田理纱还有马来西亚的一个选手，实力已经上来，给我们构成了很大威胁。尤其是现在，可以真正与薛洋形成抗衡的中国选手还没出现，周羽，其实这就是机会。” “我……”周羽刚要说她打不过薛洋，可又觉得这话有点怂，马上闭住了嘴。 “看过你和薛洋那场比赛，我相信你有打败她的潜力。她太快了，但你却保持住了自己的节奏，这让薛洋打得并不舒服。”萧子锋显然猜出了周羽的想法。 “你这话，偏心过头了吧！”周羽不好意思地笑了。 萧子锋拍了拍周羽的脑袋：“这么瞧不起我的专业？薛洋把你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才会如此专注地打一场球。回去再看看视频。” “不看了，我从没被人打得这么惨！”被萧子锋夸奖，不管是不是彩虹屁，周羽也乐不可支，随即又开始吐槽：“钱教练好像想得不一样！” 萧子锋又坐了回去，道：“女单教练比比皆是，其实我勉强也可以带你。但是，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在短时间把你的潜力激发出来的教练，从这一点上，钱教练是唯一并且最佳人选。” “私人……教练太夸张，”周羽直摇头，“肯定要很多钱，回头我要是不行，多亏啊？” “他没答应，说是不想去锦城。”萧子锋道。 心里居然有点失望，可周羽嘴还挺硬：“正好省钱了。” “钱教练当初也是给日本的牧野由美做私人教练，一年不到，人家脱胎换骨。我看中的，就是他这个能力。至于费用，我肯定负担不起，不过，可以让尚可掏，”萧子锋答得理所当然，随即又道：“我会再想办法，直到把钱教练搞定。” 周羽笑了笑，好一会后，又转头对萧子锋道：“师兄，改单打的事，我的确想试一试。等队里的正式通知下来，我就和陆教练一起回南华。再厉害的教练，也得靠自己努力。还有，谢谢师兄，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 凝视周羽片刻，萧子锋探过身，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以后少跟我假客气！” 周羽觉得脸有些痒，下意识低了低头。 萧子锋却又挨近了，似乎想把周羽看得更清楚一点。 “送完你，我就回去了。”萧子锋声音里，有一丝会让听的人心动过速的温柔。 “这么快？”周羽叹了口气。 “舍不得吗？”萧子锋问得故意。 周羽羞怯地推了推萧子锋，结果一时不慎，被人拥入了怀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八章 愿不愿意留下来 这天下午，国家一队训练馆的一处场边，周羽抱腿坐在地上，看着文静怡和卫青青的对抗训练。 因为今天有个活动，耽误了训练时间，文静怡此时正在进行补练。 周羽其实很少来一队的训练馆，刚才卫青青打来电话，让她一起给文静怡做陪练，她立马就跑过来。给队友帮忙之外，周羽还想再看一眼冠军榜，缅怀一下自己没能实现的理想。 有人蹲到了周羽旁边，发现周羽没注意到自己，轻轻咳了一声。 周羽转头，愣了片刻，冲着对方一笑：“听说你去接受采访了，哪个平台，回头给你增加点流量啊！” “好像是电视吧，我也不清楚。”赵子昂说着，干脆也坐在地上。 “正好跟你说一声，明天早上，我就走了。”周羽算是打过招呼。 注视了周羽一会，赵子昂鼓励道：“听说林扣扣已经开始恢复训练，以你们两人的实力，过几个月，还是能在这儿见到你。” 周羽摇了摇头，想起了这两天的纠结。 虽然周羽接受了萧子锋的提议，要试着改单项，然而到底打了那么多年混双，突然就停了，总还有些不是滋味。 再就是林扣扣那边，周羽还没问过他的意见。总不能人家伤好了，却发现搭档跑了吧！ 反正周羽觉得，怎么做……都好像不太对。 场上的两个人这时停了，一前一后走过来。 “不练了？”周羽问道。 “歇一会，”卫青青说着，对赵子昂道：“晚上我们南华过来的一帮人，要在餐厅给周羽饯行，一起啊？” “会哭吗，那我就不去了。”赵子昂开了句玩笑：“最受不了你们女孩子哭。” “哭什么呀！”文静怡被逗乐，“又不是生离死别。” “对，对，我还活着呢，”周羽赶紧附和，又给两人递过了水，道：“话说，你们也太夸张，还搞什么饯行宴，我就打算悄悄地走，连一件队服都不带。” “干嘛呀，大家都知道，不是你能力不行，就是运气差了点，正赶上林扣扣受伤，”卫青青揽住周羽的胳膊，一边喝水，一边道：“周羽，还有机会，明年初的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我们等你和林扣扣翻身，然后让队领导求着你们回来！” “对啊，回头我们在大门口夹道欢迎，再找几个吹喇叭的过来。”文静怡跟着起哄。 “算了，还是不翻身了。”周羽哭笑不得。 “好啦，重新开始！”文静怡催道：“练完就去吃饭。” “你去跟文文打几球，让我再歇一会。”卫青青道。 周羽心里一动，想起钱教练给她点拨的几招，冲着文静怡道，“要不要我山寨一下薛洋？” “开什么玩笑，你有人家腿长吗？”文静怡拿毛巾擦了擦汗，便往场上走去。 “揭人别揭短啊！”周羽故作不悦，借了卫青青的球拍，跟了过去。 此时的一队训练馆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别人。四周空旷极了，以至于羽毛球飞到半空发出的哨声，拖起了长长的尾音。 有一瞬间，周羽恍惚了一下。妈妈和萧子锋都是从这座训练馆走上冠军领奖台，而今天，却是她第一次在这个馆里打球，并且，悲观地说，很可能会是最后一次。 挥动起球拍，周羽打得格外认真。 此时周羽劈吊斜线，文静怡反应不及，仓促回放。周羽按薛洋的处理方式，也来了一个回放，文静怡不得不二次启动，一时重心不稳，晃着坐到了地上。 “哟！”场边的卫青青惊叫了一声。 周羽赶紧停下，心想她闯祸了。 好在周羽钻过球网时，文静怡已经自己站起，似乎没有大碍。 “有没有伤到？”周羽小心问道。 “当我玻璃做的呀，”文静怡笑道，随即又看向周羽：“不过，你单打挺厉害呀！” “不是我厉害，这是薛洋的打法，”周羽眨了眨眼，“你刚才网前处理有问题，回放的时候，右脚放在了后头，所以我再来个回放，你步伐肯定要乱。” “应该怎么处理？”有人问了一句。 “简单，就是把网前看紧，你劈吊你的，我右脚一定放在前面，找机会推你反手，你不信就试试，对手绝对拿你没办法。”周羽飞快地回道，忽地发现，文静怡视线望向她身后。 周羽转头看了过去，等瞧清楚场边多出来的一位，直接傻住。 “二队的？”那位走过来，上下看看周羽。 面前的中年男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材，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五官粗旷，眉头总是微微蹙着，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周羽脖子不由缩了缩，拼命回想，队规里有没有一条，二队的球员不许到一队撒野。又疑惑自己刚才有多狂妄，才惹得人家一脸不高兴。 “严指导，她叫周羽，二队混双组的。”文静怡忙介绍道。 周羽早认出了对方，他是一队的单打组主教练。 对于二队的小萝卜头们，尤其是单打那几个来讲，这位就是大神，谁都盼着能得他青眼，好跳进一队。不过听说，大神姓严，所以特别严厉，都不爱笑的。 “打混双的？”严指导表情有些诧异，“怎么研究起单打了？” 人家目光射到脸上，周羽紧张半天，支吾一句：“喜欢看单打。” “成绩怎么样？” “亚青赛混双冠军。” “单打成绩呢？” “没有。” “对薛洋有多少认识？” “……不多。” “你用什么方法了解到薛洋的打法。” “看她比赛，也跟她打过一次。” “什么时候？” “她在锦城参加商业活动，就打了两局，”周羽回答这一句，还特别实事求是地补充道：“不过我输了。” “严指导，周羽过来给我陪练的，您问那么多，就跟查户口一样。”文静怡打趣了一句，显然是要帮周羽解围。 严指导眉头皱了皱，又仔细地打量起周羽。 卫青青也有点慌，干脆推了一把赵子昂。 赵子昂走上前，想了半天，说了句：“严指导，周羽明天离队，我们要去为她饯行，马上就离开。” “离队？”严指导想了想，似乎回过味，“二队要淘汰一批不太行的，她也在里面？” 这话就是往人心肝上刺，可周羽还得保持镇定，人家是领导，当然说得对。 场面有些尴尬，赵子昂看看周羽，示意她跟自己一块溜。 正当周羽走到场边，打算把球拍还给卫青青时，严指导却突然道：“周羽，你现在给文静怡喂几个球，我来看看。” 喂球？ 周羽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人家发了话，冲着卫青青嘟了嘟嘴，周羽又拿着拍子，走了回去。 严指导站在边上，一只手抱着胸，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死盯着正给文静怡喂球的周羽。 “发后场球！”严指导喊了一声。 周羽一凛，条件反射，将球朝后场底线发了过去。 “网前球！”严指导又来了句。 周羽又赶紧变线，贴着网将球发到文静怡那边。 严指导不嫌麻烦，球路换了不少，周羽乖觉地严格按指示走。 十多分钟后，周羽回过味，这哪是她在给齐静怡喂球，根本就是严指导在考她会不会当陪练。 直到严指导最后叫了停，周羽都一头雾水。最后还稀里糊涂地加了严指导微信，把她和薛洋的那场比赛视频发了过去。 餐厅包间的饯行宴，倒也没什么离愁别绪。南华的小伙伴们一块吃了顿饭，嘻嘻哈哈一场。最后还有个彩蛋，一队的一位助理教练过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周羽叫了出去。 一个小时之后，周羽站到在宿舍楼下，看着陆教练匆匆走过来。 “这么快就做决定了？”陆教练直接问道。 “我要留下来。”周羽咬住了唇，点了点头。 严指导在他办公室里，当着二队主教练的面，问了周羽一个问题——愿不愿留下来，给齐静怡当陪练。 五分钟后，周羽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在内心深处，周羽绝不想离开国家队，为了面子也好，为了其他的原因也好，她还一事无成，不想这么灰溜溜地离开。 周羽忘了自己跟谁说过，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留下。所以当机会出现，周羽并没有迟疑多久，即便她就此要换一个身份。 此刻，在周羽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或许，她真正的由自己掌控的运动生涯，即将开始了。 “虽然国家队也有过陪练转运动员，之后拿到成绩的先例，可也只是极少数。从我的角度，如果确定要改单打，回去接受系统训练，比留在这儿，更有利于你发展。”陆教练到底劝了一句。 “严指导跟我说，让我随队训练。如果南华有比赛任务，也同意我回去。”周羽低着头道。 其实真正让周羽下定决心的，是严指导无意中的一句话——在紧急情况下，陪练也可以作为替补上场。 虽然这话好像有点虚无缥缈，可周羽信了。 周羽鼓起勇气，看向陆教练：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替我保驾护航，可这一次，我想靠自己往下走。” 看了周羽许久，陆教练轻叹了一声，问道：“和萧总沟通过吗？” “我没和师兄说。”周羽抿了抿唇。 周羽根本就不敢给萧子锋打电话，她怕死了，回头萧子锋几句话，又让她改了主意。 “这倔脾气！”陆教练一脸无奈地笑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五十九章 演戏还上瘾了 陪练这活，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有它不容易的地方。才做了一个多月，周羽便体会到了。 今天最后一节的四角球训练，周羽站在球网一边，向对面场地四个点发球。而另一边的文静怡，则不停地奔跑接发。 “速度再快点，这样不行！”严指导站在场边，老是觉得周羽发球太慢。 文静怡累到大声抗议：“太快了吧！” “嫌快就上器械，打最高速！”严指导恐吓了一句，便走到另外一名女单袁乐那边。 感觉严指导走远了点，周羽手里的球多停了几秒，想给文静怡一个喘息的机会。 为了即将开始的东京羽毛球公开赛，全队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备战状态。文静怡身为主力队员，也是最拼命的。前一节杀球上网，她打到后头，小腿都抽筋了，看得周羽于心不忍。 “周羽，在干什么呢？”严指导猛地一喝。 这么快就被抓包了？ 周羽一下定住，心里直打鼓，倒是文静怡冲她递了个眼色。 “心疼文静怡是吧，要不要代她训练？是不是还打算代她上场？”严指导冲回来，大声训斥道：“现在国外女单强手都上来了，一个个没一点危机意识，还在跟我玩心眼。多训练一点就觉得吃亏了？谁嘴里口口声声，这次一定要卫冕？我都替你们脸红！” 周羽一动都不敢动，看着文静怡，知道自己连累了人家。 “是我说的，一定要卫冕，行了吧？”文静怡开了口，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严指导，是我让她慢一点的，你骂陪练做什么！” “都给我停下！”严指导突然吼了一嗓子。 这下，不仅女单这边全站住，另外几块场地上，也有人看了过来。 “女单的全给我到外面跑五千米，跑完回来继续练！”严指导拉着脸发出指令。 话音没落，袁乐连拍子都没放下，直接跑了出去。 “你看看人家态度！”严指导这话，是冲着文静怡的。 文静怡将拍子一放，转身冲到外面。周羽迟疑，好姐妹有难同当，她好像也该跟出去。 “周羽，过来！”严指导直接把她叫住。 感觉要挨骂了，周羽立马收回脚，低着头，走到严指导跟前。 “我怎么说你呢！”严指导哭笑不得地道。 周羽下意识缩了缩头，直接认怂：“严指导，是我的错。我这就去罚跑，要不……一万？” 盯了周羽片刻，严指导被气得笑起来，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回头给你发点资料，找时间好好琢磨一下中田理纱，一个星期之内，必须把她的打法练出来。” 原来不是骂她，周羽心里松了口气，回答得干脆利落：“知道了。” 从担任一队陪练开始，周羽就被严指导派了各种任务，包括但不限于模仿各国对手。她到现在Cos了至少三位外国女单球手，陪着文静怡还有其他人做对抗训练。 对于周羽的表现，严指导没说过满意，也没说不满意。倒是任务没有停过，今天算是升了级，几个月前刚结束的世锦赛，中田理纱取得了女单亚军，这是周羽要模仿的第一位世界顶级选手。 长此以往，周羽猜测，用不了多久，可能就会接到终级任务——模仿薛洋了。 可惜，她没有人家的大长腿。 该说的说完，严指导便要走开。 周羽正犹豫后面该干啥，猛地听到严指导喝了一声：“周羽，怎么还不去跑，是嫌五千米少了?” 直接抖了一下，周羽不敢耽搁，掉头冲向训练馆大门。 跑道上，周羽追到了文静怡后面。 “对不住！”周羽说了一句。 “讨厌，说这干嘛？”文静怡笑着看了看周羽。 周羽嘟了嘟嘴，跟着文静怡跑了起来。 “真佩服你，都什么时候了，还给大家找事！”袁乐从两人旁边经过，很不痛快地丢下一句，便到了前面。 周羽一怔，瞧了袁乐好一会。 话说袁乐和周羽是同期进入二队的。只是人家爆冷拿了丹麦公开赛亚军，回来之后出门向左，升到了一队，眼看就要打上主力。而另一个连搭档都找不着，原本出门向右准备走人，结果拐了个弯，也进了一队，不过是当陪练。 “别放心上，”文静怡劝了句，“不是你的问题，严指导今天心情不好。其实他哪天心情好过，男的到更年期，都这鬼样子！” 周羽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跟着调侃：“对，不跟他一般见识！” 从运动员一下转到陪练，说周羽心里没一点波澜，那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有一点点……自卑。 可怎么办，这是自己的选择。 “这大半年，别的项目都有金牌进账，就咱们女单，到现在还剃光头。”文静怡看来也有自己的压力。 “胜败乃兵家常事。”周羽反过来劝文静怡。 文静怡叹了一声，想了想，举起一只手，给自己打气：“文静怡，给我加油！” 周羽笑了起来，忽然想到问了句：“休息日还加练吗？” “不练了，到医务室去做理疗。”文静怡回答。 “那我就出去了！”周羽立刻道。 第二天中午，少年俱乐部休息室里，周羽打开视频的那一会，几名教练陆陆续续坐了进来。 助教小徐站在门边，伸头一直往外看，等瞧见有人不紧不慢地过来了，立刻回过头对屋里的人道：“来了，来了！” 周羽忙不迭将一只靠枕，放到一张空的单人沙发里，又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到旁边长沙发上。 钱教练站到外面的时候，一屋子人似乎没一个注意到他，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打盹。 “堵门口当保安啊，”钱教练斜眼看了看门边的小徐，又往里瞧了瞧，“一个个跑这儿偷懒，我这俱乐部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中午时间，一个鬼影子都没有，大家伙趁这机会搞点专业培训，你还说三道四。”跟钱教练岁数差不多大的一位魏教练，直接怼了回去。 哼哼了两声，钱教练走进来，径直坐到放了靠枕的沙发上，看了一眼电视，随口问了句：“今天什么比赛？” “世锦赛女单半决赛，中田理纱对阵德国的卡马尔，”周羽立刻回答。 钱教练唔了一声，瞧着屏幕上一个长得胖乎乎的亚裔女运动员，道：“中田理纱那小个头，比周羽还矮几公分。我记得在日本国家队见到她，中田理纱才十五、六岁。小丫头能跑，体力也好，步伐干脆利落。这几年她上升得快，虽然世锦赛，中田理纱输给了薛洋，不过，也让薛洋头疼了一下。” 话说到这里，钱教练冲着周羽道：“换那场决赛，那个看得有意思。” “中田理纱的打法特点，在这一场半决赛表现得更明显一点。”周羽不买钱教练的账。 “这丫头才进来多久，敢跟我反着来了？”钱教练故作不满。 屋里的人全笑了出来，周羽当没听见，拿着遥控器，直接快进到正赛。 作为国家一队女单陪练的周羽，通过网上招聘，找了一份兼职。于是钱教练开的桐生羽毛球少年俱乐部，便多了一名女助理教练。 好歹有轻舞飞扬当私教的经验，又擅长和小孩子打交道，周羽顺利地过了一个月的试用期。并且很快和里面的前辈们打成一片。 周羽一个星期跑三趟，风雨无阻过来教孩子们打球，醉翁之意不在挣钱，而是在钱教练身上。 周羽没奢望人家收她当徒弟。钱教练对她的评价，她又不是没听到，各种不行加上有点笨，连萧子锋的面子都没有用。当然，就算钱教练同意收她为徒，周羽也还要考虑，她掏不起那么高的学费。 不过，知道身边有大神，不沾一点光，岂不暴殄天物。周羽既然进来，自然是为了偷一点师。别看钱教练一天到晚喜欢打嘴炮，瞧什么都不顺眼，可他有丰富的羽毛球教学经验和精准过人的眼光，能迅速发现运动员的问题，并且提出解决方案。 这么厉害的人，大概也猜得出，周羽老在他眼前晃荡，到底所为何来。 周羽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养成习惯，每回过来，中午一定要和教练们在休息室看比赛，而钱教练也一定会姗姗进来，然后滔滔不绝地分析半天，倒是一点不吝啬分享。 “也不知道今天这比赛，有什么可看的地方，”有教练说着，往钱教练那儿看了一眼。 “国家队又开始研究中田理沙了？”钱教练连个名字都没叫，直接问了出来。 周羽立刻认领：“东京公开赛上，中田理沙是主要对手，这回我要模仿她。” “演戏还上瘾了，”钱教练直接嘲讽了一句：“你怎么不去考电影学院？” 四下的人全都笑起来，周羽也直乐。 话说头一回见，周羽真被钱教练气到跳脚，可现在她习以为常，甚至这会儿，还朝着人家耸了耸肩。 “钱教练，世锦赛直播，我在您家看过这一场半决赛，”小徐故意咋呼一句，“您那回好像是说，薛洋总算遇到对手了。” “咱们这儿的厨师是不是跟卖盐的有一腿，菜咸得要死。”钱教练嘀咕了一句。 话音没落，一杯热度刚刚好的福建白茶，便被周羽恭恭敬敬奉送到了钱教练的手上。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章 放水 用白茶润了润喉咙，钱教练咳了一声，看来要开讲了。 周羽立刻拿出自己的手账本，作洗耳恭听状。 有一回钱教练讲完比赛，骂周羽只知道傻坐着，也不会拿笔记一下，看着就不知长进。于是周羽再来这边，随身便带上装备。开始只是摆个样子，不过后来发现，钱教练经常话不点透，全靠自己领悟。谁都有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用笔记下，回去还能慢慢琢磨。 “中田理纱主要打法是后场拉吊，凭借过人的体能，全场跑动，打防守反击。不过这一次，她一开场就主动下压，加强进攻，让对手先跑起来。”钱教练果然看过这场半决赛。 周羽心里感叹，对于运动员来说，打法都是在日积月累的训练和比赛中形成的。就像中田理纱这样，后场拉吊已经成为她的固定风格，到这种程度还要求新求变，其实风险不小。所以，这就得靠胆色了。 比赛已经开始，卡马尔身高马大，攻势凌厉。中田理纱在身体条件上占不到便宜，也难怪她那么急于抢攻。强手相遇，先发才能制人。 不过说实话，前面两局，对阵双方步步为营，比分交替上升，场面稍嫌胶着。可能彼此知道实力相当，等着最后的决战。 “前头没什么意思，好看的在后头，”钱教练开始剧透，“一个选手是不是稳得住，能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保持对整个战术的清醒认识，就得看关键局的应对。” 话说到这里，钱教练忽地瞧了眼周羽，转头对魏教练道：“这丫头倒是跟中田野纱有点像，越到危险的时候，越能兴奋得起来。可惜脑子转得太慢，也不知道能不能治。” 突然被夸赞了，周羽眼睛还亮了一下，听到后头，才发现是钱教练又借机骂她笨。 所有人都在闷笑，钱教练明显也在等着看周羽反应。 “先天的，绝症，”周羽索性让人家高兴一下，“不过劳钱教练费心，还看过我的比赛。” 钱教练大笑，也不知道，怎么周羽一句话，能把他逗得那么开心。 第三局，中田野纱和卡马尔都开始拼了。 此刻比分打到了17:15，落后两分的中田理纱再次使用后场下压，为自己创造上网机会。卡马尔的阵脚却有点乱了，及至到后面，被对手牢牢地限制在了中前半场。最后的赛点，基本上就是中田理纱个人的平抽表演。 “还有时间吧，把世锦赛的决赛放出来，我跟你们说说，为什么中田理纱又输给了薛洋，”这一场比赛看完，钱教练的兴致高昂，甚至还说了一句：“周羽，看完后面这场，回头到场上比划几下，我掰扯那么多，也不知道你听没听得进去。” 周羽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周羽，还不赶紧给钱教练续茶！”魏教练笑着提醒道。 严教练也是性急，没过几天，就把周羽这个山寨板的中田理纱提溜上场了。 头一个跟周羽打模拟赛的，是女单组年纪最小的袁乐。 刚开局，袁乐便因为连续几次后场接球失误，比分落后一大截。周羽研究透了中田理纱的球路，此时利用网前调动，让袁乐不得不疲于奔跑救球。 此时场地边，已经围上不少人。 刚结束训练的卫青青搭着文静怡的肩膀，笑道：“周羽也太像中野理纱了，就跟上了身一样！” “她这学习能力，有点吓人啊！”文静怡也觉得惊奇，又嘀咕，“我借她的笔记看过，里面有好多战术打法，听周羽说，是一位大神给她点拨的。” “萧指导来了？这狗粮挺高级啊！”卫青青嘿嘿笑出来。 “应该不是，萧总不可能三天两头过来！”文静怡摇了摇头。 “什么时候跟着去见识一下，”卫青青说到这儿，眼睛一闪，凑近文静怡，“好歹严指导亲自主管你，回头悄悄问问他，周羽有没有机会转回队员啊？” “我还真问了，”文静怡回答，“严指导没说有，也没说不。” “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卫青青嘀咕，“真要在这儿没盼头，周羽还不如回南华，总归有萧指导罩着。” 袁乐摔倒的时候，众人全愣了一下，还是主管她的申教练先冲上了前，大声问道:“有没有事？” 周羽赶紧钻到袁华那边，忙跟人道歉：“对不起，是不是我太快了？” 没人搭理周羽，倒是严指导也很快过去，众人围着袁乐，了解她的伤情。 傻站在场上，周羽有点进退两难。目前中田理纱最常用的战术，就是通过后场下压调动对手,要是不拿出这一招，模仿人家的意义就没有了。 “你做陪练，怎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申教练站起身，似乎终于看见周羽，大声斥责，“袁乐要出了事，你负责得起吗!” 周羽无言以对，而这时，袁乐已经被人扶了起来。 “没受伤，继续打！”严指导从周羽旁边走过，随口说了句。 比赛重新开始，周羽速度明显放慢，再不敢下压，力量也在往回收。 “周羽，你干什么？”连严指导也看出不对，“中田理纱像你这么打球的？” 听到呵斥，周羽也没多大改善，她算是落下心理阴影了，这一个个受伤都要她负责，谁还敢当陪练啊！ 几次跳劈之后，袁乐的比分慢慢追上来，直至双方打到15：14。 “可以了，就到这儿！”申教练叫了一声。 有人叫了停，周羽倒轻松下来，回到场边，拿起自己的水，便喝了起来。 “申大妈最护犊子了。”卫青青赶紧跑过来，拍拍周羽后背，安慰了一句。 周羽却叹了口气，有人护着多好，她那位比申教练更护犊子的师父，再回不来了。 “回头跟我打，不许放水！我要是摔了，怪我自己，不用谁负责！”文静怡是下一个和周羽对阵的，还刻意大声地说了句，明摆着要让人听到。 周羽就算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有目光扫了过来。 “你要是再圆乎一点，真就是中田理纱了！”卫青青啧啧称赞周羽。 “我现在出不去，等东京公开赛结束，带我见见那位钱教练，”文静怡更是一脸羡慕地道：“他怎么调教你的，这进步太神速了。” “什么呀，就是Cos，”周羽呵呵笑道：“别当真，变回周羽，我还是那个二把刀。” 三个人笑成一团，场地另一边，袁乐又斜过去一眼。 “跟一个小陪练，你置什么气呀！”申教练在旁边劝了句，又道：“我们继续练自己的。” 袁乐眉头皱了半天，越想越不服。她需要一个被二队淘汰的混双放水？不能跟大师姐文静怡争执，也不代表，她袁乐必须忍气吞声。 “周羽，用不着你放水，咱们把这局打完！”袁乐冲着周羽那儿吼道。她根本不信，自己会打不过一个小陪练。 周羽回过头时，正看到袁乐挂着老长的脸，走回到场上。 五分钟后，严指导点了头。 周羽一上场就感觉出来，袁乐比刚才用了心，连续几拍的强攻，追着她打。 刚开始周羽没想认真，也是怕了这位大小姐，回头再不小心摔了，又要她负责。所以基本上，周羽都只是在被动回球。 然而，对手球的落点，渐渐不对了。 当第四个追身球直中她面门时，本来不爱生气的周羽，到底火了。 打人不打脸，在球场上，一两次追身球就算了，老这么干，明摆着是羞辱人。 兔子急了都得跳墙。周羽也不跟人虚以委蛇了，直接用了中田理纱打法，一会快速杀上网，一会做假动作攻近网，免得让人说她放水。 原本还自觉打得顺手的袁乐，显然没料到周羽会突然发动反击，完全找不到应对办法，不是回球出了边线，就是没有过网。 这会儿袁乐后场下压直线，周羽救都不救，冷眼看着球出界。 21:17，比赛结束。 “赢了！”卫青青和文静怡高兴到又叫又跳。 周羽拿眼扫了扫球网对面一脸铁青的袁乐，转身下了场。 “没事，”申教练上前，看出袁乐不高兴，便想要安慰她，“模仿别人的战术，不算什么厉害。” “啪”地一声，袁乐冷不丁摔了拍子。 运动员餐厅，周羽坐在角落，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手机里中田理纱的比赛。 “不怕走火入魔？”卫青青端着饭菜过来。 “怎么现在才来？”周羽抬头问道，暂停了视频。 “等队办公室会议结果啊，袁乐停训三天，要不是离比赛近，停一个月都可能。”卫青青道。 周羽想了想，无奈地摇摇头。 一场模拟赛，何至于袁乐大动肝火。只能说，袁乐的心理素质还差了点。 “早听海城那边的说了，这位是大小姐脾气，今天算见识了。”卫青青一脸好笑。 周羽心里琢磨，以后还是躲人家远一点，惠英宁那个前车之鉴，她还没忘记。 有电话忽然过来，周羽直接按下接听键。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一章 花枝招展 这个电话，让周羽出奇地紧张，以至于她需要走出餐厅，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才能小心翼翼地“喂”一声。 “吃饭了吗？”乔芳的声音，缓缓地传进周羽耳中。 周羽从餐厅外的窗户往里面望了望，她那份只吃了一半的晚餐，还放在桌子上。 “吃过了，我正准备回宿舍，”周羽又往旁边走了走，反问道：“妈，您吃了吗？” “我也吃过了。”乔芳回道，语调里有一种不应该属于母女之间的客套，还有寻找不到话题的尴尬。 “那就好。”周羽也回得也干巴巴。 做出转任陪练的决定之后，周羽第一个联络的不是萧子锋，而是乔芳。周羽主动告知妈妈，她将再次中断运动员生涯，但会继续留在国家队。这个电话，算是结束了她们之间，持续近两个月的冷战。 乔芳并没有提出什么意见，甚至没有再建议周羽回去念书，只嘱咐她注意身体，不要担心自己这边。 母女俩勉强和解了，可周羽却明白，有一道无形的裂痕，横在了她和妈妈之间，但似乎，谁都无能为力。 “那个腰部牵引器挺管用，好多人跟我打听，是在哪儿买的。”乔芳似乎想到了话题。 周羽忙道：“这样吧，妈妈帮我统计一下，下回再有队友到德国，我请人帮忙带。” “不用了，她们后来查了，网上也能买得到。你有时间，把自己的事做好，别老想着给我买东西，我什么都不缺的。”乔芳立刻道。 周羽：“……” 不知道是不是误会周羽不高兴了，乔芳又解释：“你现在挺忙的，我不想让你分心。其实妈妈那些老朋友都在夸，我女儿真的很孝顺，老给我买东西。对了，那件旗袍，我今天参加活动穿上了，挺合身的，妈妈特别喜欢！” 在心里轻叹一声，周羽道：“妈，天也晚了，回家一定要小心。” 上回林扣扣妈妈在北京一家老裁缝店订做的衣裳出了点问题，寄到周羽这边，让她帮忙送过去修补。在店里，周羽看到了一件挂在墙上做展示的蓝色绣花丝缎的旗袍，莫名地觉得，乔芳一定会喜欢。 这件旗袍价格贵得吓人，可周羽还是买了下来。为此，她拜托席溪到家里，拿了乔芳平常穿的衣服量尺寸，自己又专门办了信用卡分期。 “要是您喜欢，我再找那位旗袍师傅做一件。”周羽特大方地道。 “不用了，我穿的机会也不多。”乔芳明显笑了。 挂断电话，周羽吐了口气。今天还好，总算最后找到话题，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大家都不自在地道了再见。 与此同时，锦城一间五星级酒店，二楼宴会厅正在举办“共迎奥运”体育教育研讨会，此时正值茶叙时间，不少人站到了外面的走廊上。 走廊一隅，乔芳将手机放回随身包里，随后借着近处玻璃窗的反光，抻了抻身上旗袍，不免有些心疼，这么好看的衣裳，因为坐得时间太久，腰那边都起了皱。 “乔教练，今天好漂亮啊!”有人走上前，笑着招呼道。 打量对方许久，乔芳点了点头：“傅小姐，很久没见了！” 今天的傅筱月轻施脂粉，衣着淡雅，虽然已经过了女性最好的年纪，却因为气质出众，依然耀眼夺目。 “有十多年了呢，”傅筱月笑着往不远处的宴会厅大门看了一眼,随后转回头，又瞧向乔芳，“乔教练看着都没怎么变。” “傅小姐今天的主持，台风不错。”乔芳自然也客套了一句。 就像对萧子锋印象不佳一样，对他这位前女友，乔芳也同样不欣赏。不过基于礼貌，乔芳还是敷衍了几句，没有立刻走开。 “乔教练应该……听说我的事了吧？”傅筱月忽地问道，略显交浅言深。 乔芳一怔，又看了看傅筱月。 刚才傅筱月上台，乔芳的确听旁边人提了几句，似乎她最近的经历不太愉快。 “要不是组委会几个月前就跟我说好，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厚着脸皮上台，”傅筱月略带些自嘲地道：“谁愿意被人当成笑柄。” 乔芳不太了解内情，所以也说不了什么安慰的话，只能在那听着。 傅筱月轻捋了一下散在肩上的头发，继续道：“我看男人的眼光，从来没有好过。我只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却被人嘲笑自不量力，想飞上枝头，结果遇到骗子。真是好笑，那些骗过我的男人里面，现在比一比，居然还是萧子锋最好，毕竟他没有当着我的面，被警察带走。” 听到萧子锋的名字，乔芳平淡无波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不好意思，当着您的面发牢骚。这段时间，我老是在想，到底为什么会一错再错……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那么匆忙地喜欢上萧子锋,还愚蠢地认为，有了他，便有了全世界。”傅筱月面带微笑地说完，却在最后，用手指抹了抹眼角。 “你还年轻。”乔芳到底安慰了一句，虽然觉得无趣。 “乔教练，我还记得当初您劝我的那些。您让我要坚强起来，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出了国，想要放下过往。”傅筱月说到此处，视线望向宴会厅的大门。 一群人从里面出来，萧子锋走在最后，明显想要低调，无奈天生鹤立鸡群，很快被认出，立刻有不少人上前围住了他。 顿了好一会后，傅筱月长叹一声：“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塑造一个新的自己……” “很好啊，你现在事业非常成功。”乔芳也在注视着正和众人合影的萧子锋。 直到萧子锋应酬完离开，傅筱月才又出了声：“这个世界对女人有太多恶意，可对男人却无比宽容。不管他做过多恶劣的事，到国外待上三五年，再回来时，依旧花枝招展，又有点身份地位，自然有小姑娘趋之若鹜，愿意为他粉身碎骨。” 乔芳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傅筱月最后一句，明显意有所指。 “我不是影射……周羽。”傅筱月似乎才反应过来，很多余地解释道。 乔芳看了看傅筱月，没有说话。 貌似犹豫了片刻，傅筱月继续道：“有些事情，我觉得，乔教练还是应该知道。如果我有女儿，应该不会舍得，让她被一个表里不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玩弄。” “你想说什么？”乔芳盯住了傅筱月。 “关于……萧子锋的一点事，”傅筱月冲着乔芳笑了笑，“当然，如果您不想听，我也不会说的。” 十分钟后，注视着乔芳消失在宴会厅门里，傅筱月看似云淡风清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冷意。 一个手插在裤兜里的男人走到了傅筱月旁边，上下看看她。 “范总想说什么？”傅筱月冷冷地问了一句，甚至没有转头瞧对方一眼。 又观察了傅筱月一会，范林扑哧笑了出来：“你们女人还真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对渣男一点没手软的范太太，堪称女性表率。”傅筱月扫了一眼如今已成丧家之犬的范林。 范林嗤了一声，撇了撇嘴：“傅总刚才不是也说，男人犯错根本不是事，转个身又能花枝招展。” “范总什么时候变这么猥琐，偷听别人说话了。”傅筱月对范林的鄙夷，来自于萧子锋的影响。就算她和范林之间，没有过深的交道。 范林瞅瞅傅筱月：“那个姓田的眼看要判刑了，你这未婚妻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也就算了，还有心情在背后说前男友闲话。” “请注意言辞，那个人的事，跟我没关系！”傅筱月顿时脸拉得老长。 揭人莫揭短，可范林这话，却是直接拿刀，往傅筱月的软肋上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二章 送命题 傅筱月做梦都没想到，那个自称创业新贵，成天到处跟人融资，总是谈笑风生地说着中国IT产业发展愿景的男人，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几乎只差一点，傅筱月也被当作同伙，给折进去了。 早知道被人算计，傅筱月绝不会在那个骗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托之后，借着她广泛的人脉，声称可以在订婚仪式上邀请到各界名流，才让那个男人跟她求了婚。结果，傅筱月所有计划中的扬眉吐气化为了乌有，一场被警察截了胡的订婚仪式，成了傅筱月心底最大的耻辱。 躲在家里连醉了三天，傅筱月觉得自己醒悟了过来。她可能是走偏了。 当初再次回来，傅筱月是想给萧子锋一个机会，如果他能识相地回到自己身边，那些所有的怨恨，她一定会放下。 真是鬼迷心窍，姓田的出现居然让傅筱月改变了想法，以为遇到真命天子，甚至一度决定放过萧子锋。可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傅筱月心底再次滋生出恨意，对……萧子锋。 傅筱月更加认定，她所有的失败，全是拜萧子锋所赐。 “还真是最毒妇人心，”范林嘲笑道，随即又瞧瞧傅筱月，“不对啊，让你在所有人面前丢脸的不是萧子锋，你搞他做什么？不会是旧情难忘吧，真够矫情的。早知今日，上回老子差点把萧子锋干掉，你还非要横插一杠子。” 斜了范林一眼，傅筱月冷冷地道：“前几天，我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马理事长即将退居二线，很快就要讨论继任人选，据说很多人推荐萧……” 不出意外，范林的脸僵了僵。 “不高兴了是吧？”傅筱月不屑地道：“不高兴，你也得憋住。李董都把你从鸿兴请走，光一个海城俱乐部的小股东，你觉得有资格跟人家比？” 一脸阴沉的范林似乎忽地回过神，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等着看，他到底能爬多高，然后摔得多狠！” “范总说狠话的本事，真是厉害！”傅筱月也懒得跟范林继续掰扯，绕过他，往宴会厅那边走去。 东京公开赛终于开幕，各国高手将在这儿同场竞技，一分高下。 此刻，中国羽毛球队下榻的一间酒店会议室里，除了明天才开始的男单和男女双，女单和混双组正在教练组带领下，复盘刚刚结束的两个单项第一轮的比赛。 严指导站在一面投影屏幕前，正说着卡马尔对阵袁乐的那场比赛，突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四周，问道：“周羽呢？” 没有人回应，显然被点名的人并不在场。 “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这才刚比赛呢，别是去逛街了吧！”申教练立刻接过话。 屋里响起了几声窃笑。冯叙被卫青青推了一下，起身要到外面，给周羽打电话。 会议室的门，这时从外面打开。周羽往里小心地探了探头。 室内拉着厚厚的窗帘，四下有些昏暗，周羽也没多瞧，把门又推开了一点，打算悄悄走进去。 “在找你呢！”已经到门口的冯叙，忽地来了一嗓子。 周羽被吓得往后一退，立马引来一片哄笑。 适应了里面的光线，周羽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心里就知道，不太妙了。 “周羽，跑哪儿去了?”严指导开了口。 “报告严指导，旁边的馆里有中田理纱的比赛，我去看了看。”周羽赶紧回道。 “搞半天打探军情去了！”冯叙一边插科打诨，一边推着周羽往角落走。 “以后别瞎跑。”卫青青从旁边拖来把椅子，把周羽按着坐了，叮嘱了一句。 周羽缩了缩头。刚才中国队的比赛结束，她是准备跟大部队回来的。可刚出门口，迎面看到日本队往隔壁的球馆走，尤其是，其中还有中田理纱。 虽然可以看电视直播，不过，周羽想更直观地感受中田理纱的比赛状态。毕竟如果中田理纱顺利过关，下一轮对阵的就是文静怡了。按钱教练的说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周羽又退了回去。正好赵子昂的主管教练也在,周羽以前在商港就认识人家，索性跟他一块进去了。 反正吧，作为教练组成员，这一次周羽能随队来东京。她总觉得，要做一点什么。 “周羽，卡马尔和袁乐的比赛，你有什么看法？”严指导直接提问周羽。 愣了一下，周羽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卫青青推了她一把，周羽才想到要站起。 “今天我派给你的任务，就是盯着卡马尔和袁乐的比赛。我看你一直拿本子在记，别跟我说，你在装模作样。”严指导说到这里，索性让助手先关了投影。 全场目光又投了过来，周羽总算回神，手足无措地从随身背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手账本。 严指导貌似有点不耐烦：“我是让你谈对比赛的看法，没说要看你写了什么！” 周羽立马抱住小本本，想了想，道：“我就说一点，今天卡马尔用的，就是咱们中国队的标准打法。” “怎么说？”严指导追问。 “卡马尔全场四个杀球，搓球三个、极限接杀好像也是三个，战术算不上复杂，在相持部分打得非常耐心，也很懂抓住机会。”周羽回道，没去翻她的小本本，反正她也记得。 严指导拉了张椅子坐下，道：“继续！” “卡马尔长臂长腿，某些方面和薛洋挺像，防守范围大，能轻松地压制住对手底线。所以，袁乐今天采用的进攻战术无法奏效。整场比赛，袁乐都在推挑后场，这反而给了卡马尔机会。还有袁乐推挑的质量有些问题，所以好几次被卡马尔一拍致命。” “那么能说，你怎么不自己上去打？”申教练听得很不高兴，怒怼了一句。 严指导似乎笑了笑，问周羽：“对了，如果让你上去打，准备怎么做？” “袁乐同卡马尔实力相当，只是今天临场发挥没把握住。”申教练又不服气地道。 周羽摸了摸鼻子，她就知道，说实话肯定要得罪人， “周羽，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严指导催道。 “那个……我也是纸上谈兵，”周羽先铺垫了一下，“对付卡马尔这样的，必须是灵活快速的打法。要比对方有更快的启动还有转向抢高点的速度，然后就是高质量的出球。” 话到这里，周羽顿了顿：“卡马尔现在技术进步得很快，四方球稳定性非常高，网前技术也大幅提升。也不知道下次遇到，她会不会再升了一级。所以关键，还是提升我们自身的技战术水平，尤其是回球质量。” “说得好！”冯叙拍手叫了声好，还真有人跟在后面起哄。 “行了！”严指导想了想，伸手示意助手继续开始。 等周羽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来的文静怡，在周羽身后道：“不要往你十二点钟方向看，申教练很想吃了你，本来袁乐今天还挺有信心，没想到上去就垮了，你看今天会都没来开，你这是火上浇油。” 周羽呵呵两声，严指导安排好盯场，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道送命题，她就算不想答，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会议结束之后，大家都在往外走，文静怡拿着手机，正在拍周羽做的关于中田理纱的笔记。两人都没注意到，严指导走了过来。 周羽还在那兴致勃勃地说着：“中田理纱今天的失误率明显减少，看来这段时间做过专门训练。她今天跑得不算太猛，可能是知道对手不强，想要保存体力。不过，温水煮青蛙战术没变，就要慢慢磨死你。明天比赛，咱们也不急，关键把每一球的质量保证好。她要玩相持，你就陪着，我做过分析，你多拍成功率比她高多了，怕她个鬼呀！” 文静怡拍完了笔记，无意中一抬头，才发现严指导站在周羽后面。 还没等文静怡用眼色提醒周羽，一只手已经伸过来，将周羽那个粉色少女款手账本拿了过去。 周羽回头，傻呆呆地看向神出鬼没的严指导。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急撇清 “你现在连教练的活都干了？”严指导随手翻开周羽的手账本。 周羽讪笑，和文静怡对视一眼，后悔她刚才兴奋过头，抢了该是教练说的话。 “记了不少啊！”严指导继续翻着，看得还挺仔细。 周羽一脸尴尬，她哪想到明明已经出去了的严指导会折回会议室，还有不问自取的毛病。 “就是一点训练心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怕自己忘了。”注意到文静怡递过来的眼色，周羽小心回道。 “钱桐生教你的？”严指导头也不抬地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那位的口头禅。” 周羽稍愣，好一会才回答：“……是。” 之所以有些犹豫，是因为在周羽印象里，钱教练同国家队关系，好像不那么融洽。 “借我看看，晚上让人还给你。” 严指导忽地来了句。 周羽傻了半天，脑子里想的是，如果她说不借，会不会得罪领导？ 不是周羽小气，主要自己这本子里除了专业笔记，前面好几页都贴着萧子锋的照片。上回借给文静怡看的时候，她还特意把那几页拿了下去，可现在…… 有点不妙啊！ “您要是不着急，我拍成图片发给您，看得更方便。”周羽灵光一闪，想到了解决办法，手已经朝着严指导那边伸了出去。 严指导全没注意到周羽的动作，又往前翻了几页，随后目光便顿住。 知道大事不好，周羽面红耳赤，紧张到两只手绞在一块。 她那点小秘密，快藏不住了呀！ 文静怡早站到严指导旁边，视线落在手账本上，明显憋着笑。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锋蜜啦！”周羽忙着撇清，却没想到，自己反应过度，反而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小子年轻时就讨姑娘喜欢，”严指导嘀咕一句，又抬眼看看周羽，“对了，他现在也不算老。” 周羽尴尬死了，还想着怎样把本子要回来。严指导的话题，忽地又转回到了钱教练那儿：“钱桐生收你当徒弟了？” “没有，他觉得我不行，还有收费也贵。”周羽头摇成拨浪鼓，一紧张，把实话说了出来。 “关键是要价太高了吧？钱桐生就爱钻钱眼。去年他回国，我找了多少趟，想劝他回来当教练，人家根本没把我放眼里，嫌我们国家队只知道讲情怀，挣不着票子，”严指导说着，总算手下留情，将将小本本还给周羽，“回去记得拍照片。” 周羽这下松了口气，顿时有心情跟着严指导吐槽：“他那间少年俱乐部，学费收得真够狠，物价局也不来查一查。” 严指导大笑，看向周羽：“跟钱桐生混得挺熟啊，小萧介绍的？” 周羽终于发现，严指导的思维是跳跃性的，一会萧子锋，一会钱教练，现在又跳回来了。 无语半天，周羽才想到解释：“我自己到桐生俱乐部应聘兼职教练的，跟别人没关系。” “是吗？”严指导摸了摸下巴，道：“你说钱桐生不收你，可你知不知道，当年在国家队，人手一个本子是老钱徒弟的标配。话说当运动员的，有谁喜欢拿笔，那几个都在阳奉阴违。没想到，你倒是最听他话的。” “所以，钱教练还是收下周羽了？”文静怡好奇地问。 明显思忖片刻，严指导冲着周羽笑了笑：“老钱有点矫情，我猜，他还在犹豫，到底收不收你。记住我的话，跟在他后面磨。” “严指导，要不，把周羽转成运动员算了。”文静怡趁机道。 “钱桐生都不收的，我凭什么要留，显得我没品味！”严指导很不给面子地来了句。 周羽将脸转到旁边，反正她听明白了，谁都不乐意要她呗！ 严指导有电话过来，走到了会议室另一头。 “回国找个机会，带我去见见大神，”文静怡趁机冲周羽挤了挤眼,“比赛完了，我马上去买本子。” “没问题，”周羽拍拍胸口，“回头让老钱给你讲讲薛洋，保证几句之后，你就能茅塞顿开。” “他收钱真那么贵？”文静怡摇头晃脑地道：“真不行，我就转投钱教练门下。你不知道，老严平常话不要太多，听得人头疼。” “谁说我坏话？”严指导居然耳听八方。 文静怡立刻冲周羽做了个鬼脸。 “周羽！”严指导又喊了一声。 周羽马上主动积极地道：“严指导，我这就回去拍照片。” “小萧随羽球理事会专家组到日本了，正在楼下大堂，他帮你请了假，”严指导抬起手上腕表看了看，道：“记住，晚上八点前必须归队！” 周羽有几秒没反应过来，直到文静怡笑着推了她一把。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为了你调一队当陪练，小萧差点跟我翻脸，认为我有眼无珠，浪费了一个好苗子。他到现在，大概还是想让你回去，”严指导说着，走了过来，“让小萧在下面等一会，我正好跟你聊几句。” “聊什么呀？”周羽忙问道。她真没想到，自己留在一队，背后还有这段故事。 稍微想了想，严指导道：“给你几个选择，一是继续当陪练，干得好了，过几年给我当助教；二呢，和小萧回去，看你造化，能不能再从地方队打上来。” 周羽眼睛眨了半天，关于留队当陪练的事，萧子锋的确反对过，可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提了。而对于周羽来说，严指导所说的两个选择，基本不会考虑。反正她现在就是依靠国家队这个高平台，把自己状态保持好。然后赌一把，等待那个概率不算很高的替补机会。当然，还有林扣扣的满血复活。 “还有别的选择吗？”文静怡性急地问。 “周羽，还有就是靠你自己本事，让钱桐生哭着喊着要收你当徒弟。到时候我可以让你转队员，还能开个后门，把钱桐生弄进来，专门带你！”严指导笑眯眯地道。 周羽又不傻，说这么半天，严指导是在打钱教练主意。 “谢谢严指导！”周羽不置可否地回了句，抬脚便往外跑去。 银座一间高档中餐馆，周羽坐在靠窗的餐桌边，貌似在欣赏远近鳞次栉比的各种建筑，还有斑斓的霓虹灯光下，喧闹繁华的街景。 “风景比我好看？”对面坐着的人，突然问了一句。 周羽正出着神，没听清萧子锋在问什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他难得矫情一下，居然是这个回应，萧子锋哭笑不得，索性盯住周羽，追问：“确定?” “什么呀？”周羽算是回过味，还反问一句。 “什么都没有，”萧子锋泄气地直摇头，又问道：“在想什么？” “没有呀！”周羽笑了笑。 好吧，周羽是在想方才严指导给她的最后一个选择。 人家明显是在暗示，只要她把钱教练请回国家队，就能有比赛机会。话说严指导真会打如意算盘，怎么会认为，她周羽有这个本事。 有点好笑！ 不过…… 周羽看向萧子锋，他似乎比自己更有可能说动钱教练。 这个念头一闪即过。从留下来当陪练的那一刻起，周羽就决定，以后要靠自己解决问题，而不是处处依赖别人。 “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气氛特好，想放一放空！”周羽作势打了个呵欠。 “又困了是吧，那就闭上眼睛！”萧子锋用手点了点桌子。 “闭什么眼睛啊，”周羽突然聪明起来,“有礼物呀！” 刚才和萧子锋逛街，除了周羽给文静怡和卫青青各挑了一个手账本，两人就在街上瞎转悠，都不是喜欢买买买的。 有没有可能，萧子锋趁她不注意，偷偷准备了礼物？ 周羽居然有点小激动，这种偶像剧里的浪漫桥段，原来萧子锋也会呀！ 萧子锋笑而不语，直到周羽闭上了眼睛。 透过眼睛的缝隙，周羽看到，萧子锋从西装内袋里掏了一只银色皮质小方盒。 求婚啊？ 这也快了点吧！ “等一下，”周羽一下睁开了眼，“我是想收礼物啦，不过，你也知道我妈那边……让我慢慢劝她，好不好？” 萧子锋看着周羽，打开了盒子：“天时那边送我一对情侣表，如果这种小事都要跟你妈请示，算了，我想想看，这块女表送给谁合适。” “不要钱的呀！”周羽一脸开心，完美地掩饰住了一闪而过的小失望。 “手伸过来。”萧子锋提醒道。 周羽赶紧又把眼闭住，这回也不偷看了，嘴里嘀咕：“你都不当代言人了，还有这种福利！” “赵子昂会是新的代言人，以后想要手表，可以找他。”萧子锋怂恿。 “他是挺帅的。”周羽笑得眼睛又睁开了。 萧子锋似有不满：“我呢？” “两个人不是一个时代的，怎么比呀！”周羽有点故意地道。 一块做工精致的女式钻表已被带到周羽左腕上，萧子锋没松开周羽的手，先往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一下抬起身，在周羽额头上吻了一下,又低声道：“小坏蛋！” 周羽下意识一缩，脸上浮起了红晕。 几分钟后，周羽将手表的特写发到席溪那儿，这才满意地看向正微笑望过来的萧子锋：“你过来，都不提前跟我说的。” “给你一个惊喜。”萧子锋轻描淡写地说道，朝着不远处的侍应招了招手。 周羽眼里闪出了星星，歪头瞧着萧子锋。 “头一次来日本？”萧子锋将点好的菜单递给侍应，问了周羽一句。 周羽点头：“东京挺漂亮，也挺热闹，不过，比不上我们锦城。” “想家了，比赛结束，一块回去看看？”萧子锋提议。 周羽眼睛亮了亮，随即傲娇道：“虽然重要赛事都在明年，不过今年还有中国和印尼两个公开赛，我这时候离开，会影响队员训练的。” 瞧了周羽片刻，萧子锋一脸好笑，伸手轻捏了一下周羽的脸颊。 “没有啦，”周羽哈哈笑了出来，“我哪有这么重要，主要是过几个月，我就得回校备战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所以前面不太好意思请假。” 邻桌刚到的一群客人，无意中看了眼萧子锋和周羽这边，表情立马都亮了，交头接耳了几句后，便走到他们跟前。其中一位中年女士用带着浓重东南亚口音的中文问道：“请问，你是萧子锋先生吗？” “是的。”萧子锋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 “我们是您粉丝，从马来西亚过来的。当年您的比赛，我们都是一场一场地追，”中年女士笑得十分开心，又看了看周羽，冲她点点头，然后问萧子锋，“不知道您是否方便，和我们合一个影！” “你觉得呢？”萧子锋转头问周羽。 “没问题呀！”周羽忙道。她作为锋蜜一枚，很能理解人家的心情。 “这位是您太太？”女士好奇问道。 “不是！”萧子锋立刻否认。 周羽瞅向萧子锋，嘴不由嘟了嘟，不是就不是，干嘛那么急不可待地撇清。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四章 秀恩爱 似乎接收到周羽的不满，萧子锋冲她一笑，对众人介绍道：“这位小姐是我女朋友，至于以后能不能成为我太太……还需要我加倍努力。” 周羽故作镇定地托着脸，用力抿住唇，不想傻乐出来，还忍不住拿眼直瞟萧子锋。 “哇，郎才女貌啊！”女士和她的同伴们转而夸赞起了周羽，又注意到她身上的中国队队服，不免打听，“小姐你是代表中国队来参加比赛的吗，是哪个项目，我们一定买票去现场观赏。” 周羽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国家队陪练，不参加比赛。” “陪练……好有前途啊，以后肯定就是教练了，”女士实在会说话，还特意对萧子锋道：“萧先生女朋友年轻漂亮，还有本事，真得很厉害！” “的确厉害，”萧子锋摸了摸周羽的头，煞有介事地道：“有时候，我也有点怕她。” 周羽被逗得咯咯笑了出来，倒是女士提议：“小姐，不如我们一起拍照。” “没问题！”萧子锋主动拉起周羽，将她搂在身边，称职地给人当起了背景板。 东京公开赛第二轮的比赛，文静怡遭遇到了劲敌中田理纱。 此刻看台的第一排，周羽几乎趴在栏杆上，头伸出去老长。 “坐回来！”萧子锋从后面拍了拍周羽的后背。 “不行啊，这样肯定要输的！”周羽一脸焦急地看向已经陷入苦战中的文静怡。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文静怡一上手就占据主动，中田理纱像是没找到状态，所以，首局文静怡基本上是轻取对手。 然而到了第二局，那个打不死的中田理纱似乎又回来了，战术明显做了大调整。反观文静怡，气势却被压了下去。 而此刻，已经到了决胜局。 “目前世界顶尖的女单选手中，中田理纱的心理素质毋庸置疑是最强的，”萧子锋到底把周羽拉回了座位上，道：“你就看她输完第一局，还能跟教练谈笑风生；到第二局上半场，连续失球，甚至分数落后，依旧能打出高质量的底线球。这种稳定沉着，实事求是地说，中国选手还不具备。” 周羽一直攥在手里的本本，一会打开，一会合上，心里“砰砰”乱跳。 场上的两个人都是四方球加拉吊打法，实力其实相当，此刻拼的，就是大家的现场发挥。 目前来看，运气并不在文静怡这边。 过了一会，萧子锋又评价道：“文静怡有点急躁了，球还在后场，怎么就开始下压？很容易被对手抓住机会。” 周羽猛地站了起来，中田理纱已经发起了防守反击，正利用擅长的四方球，调动文静怡满场跑动，借着她体力消耗太大，回球质量也下降的机会，趁机反扑。 “能不能坐下！”有人在后面踢了周羽椅背一脚，很不高兴地斥责，“这么没公德，挡着别人看比赛了！” 那位声音太大，以至于前后排都转头瞧过去。发飚的是袁乐，正一脸不快地瞪着周羽。 萧子锋拉住周羽的手，把她带回座位上，顺带嘲笑了她一句：“被人骂了吧？” 这会儿周羽正担心场上局势，也没在意那点鸡毛蒜皮，对袁乐点了点头，算是道过歉，又看向场内。 也就这一转眼的工夫，中田理纱又结束防守反击，再次改变战术。周羽看着她抢下网前优势，用推压把文静怡调到后场，将人死死控制在那儿。 文静怡越发着急，想要突破，却多次杀球出界。 周羽连着叹了好几声，如果形势一直改变不了，只怕……文静怡要输了。 又到中田理纱发球，周羽注意到，文静怡已经累到开始喘气。 死盯着场上，周羽感觉，这场球比自己打还紧张。 正当众人等待中田理纱发球的时候，她却挥手示意，原来前方地板上有汗水。 难得的暂停时间，文静怡赶紧往场边走。 周羽正前方的教练席上，严指导已经站了起来，看着文静怡到了跟前。 这会儿周羽急吼吼地翻着她那个本本，想要找出制敌方法，可越是着急，周羽越是找不到办法。 手账本被萧子锋拿过去的时候，周羽还没反应过来。 “有临场乱翻书的吗？”萧子锋说了句，“好好想一想，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周羽怔怔地看着萧子锋，而此时，严指导已经在跟文静怡说技战术。 时间剩得不多了，清理场地的工作人员眼看着退到了场外。 文静怡拿毛巾用力地擦着汗，表情有点凝重。 周羽看着前方两人，眉头紧紧皱着。 中田理纱已经在往场上走了，严指导拍拍文静怡后脑勺：“加油，还有机会，绝不放弃！” 文静怡也握了握拳头，顺手将毛巾往旁边一扔，便准备回去了。 “文文，”周羽突然双手举成话筒，冲着文静怡背影大喊：“别争网前球了，压她的底线，记住死磕到底，坚持主动进攻！” 文静怡明显停了一下，随后跑回了场上。 倒是严指导看了看周羽，拿手点了点她。 周羽赶紧坐了回去，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怎么想到的？”萧子锋笑问。 想了片刻，周羽转头道：“山寨中田理纱好几次，我大概不自觉地就代入进去了，这会儿中田理纱想的就是把文静怡控制住，因为文静怡不是菜鸟，只要她动起来，中田理纱肯定拿她没办法。” 两人凑在一块说着，都没注意到，他们后面一排，袁乐完全不看比赛，只眯着眼，盯住前排的周羽和萧子锋。 申教练无意中看了一眼袁乐，注意到她视线的落点，伸手拍了拍她。 袁乐哼了一声，完全没兴趣看比赛，拿起手机玩了起来。 几个回合的拉锯之后，文静怡将球重重地扣在对手边线上。 满场有片刻安静，随之，坐着中国队队员的这片看台，爆发出一阵欢呼。 周羽更是兴奋地跳起来，冲着下面大喊：“文文，赢了！” 周羽开心又得意，萧子锋完全没被周围的情绪影响，只注视着周羽，唇角有一丝温柔笑意。 文静怡已经回到场边，和严指导说过几句，便到看台那儿，和队友们握手。 到了周羽这儿，文静怡一把搂住她脖子，在她耳边道：“谢谢！” 周羽眼睛亮了起来，突然发现，自己这陪练，当得也挺有价值。 袁乐上前跟文静怡握了握手，便和申教练一起，先行退了场。 场馆外，申教练嗤笑：“用得着这么高兴，后面还有四分之一决赛呢，她能不能过关，还不一定。” 袁乐想的却是另一位：“没想到周羽还挺厉害，攀上了羽毛球理事会的秘书长。” “她厉害有什么用，也只能当陪练，”申教练不屑地道：“你以为萧子锋一个小秘书长有什么权力，队里要是买他的账，周羽当时也不会从二队差点淘汰。像周羽这种的，我见多了，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打算在国家队镀个金，以后有个国家队经历傍身，回到地方能找个好点的位置。” “难怪那么爱表现。”袁乐听到申教练这么说，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 袁乐入行以来，称得上顺风顺水，代表海城俱乐部拿到全国青年杯赛冠军，便顺利地进了二队，然后升一队。虽然暂时没拿到冠军，可队里上下，都对她寄予厚望。 然而，袁乐却遇上了周羽这个克星。这人先是在队内对抗赛出她的丑，然后昨天又在背后说她坏话。袁乐觉得，这世上再没谁，比周羽讨厌的。而今天看到她又和羽球理事会的萧子锋卿卿我我地秀恩爱，除了讨厌之外，袁乐对周羽又多了几分鄙夷。 “好啦，输赢是正常事，还有两个月就是中国公开赛，咱们好好准备，争取在锦城拿下你第一个世界冠军。”申教练劝了句，带着袁乐往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小媳妇 经过几天的鏖战，东京羽毛球公开赛女单决赛即将打响，冠军最终将在头号种子选手薛洋与四号文静怡之间产生。 周羽跟着文静怡参加了赛前分析会，还被严指导提溜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账本，说了一些对薛洋目前状态和技战术的看法，最后得来申教练“不值一听”的评价。 到底值不值得一听，周羽不在乎。她心里在替文静怡捏一把汗，碰上如日中天的薛洋，这一仗绝不好打。 比赛前一个多小时，周羽已经和文静怡到达了球馆。 作为专属陪练，周羽负责帮文静怡做赛前热身。两人刚打完小比赛，严指导便把文静怡叫过去讲战术，感觉个个都挺紧张。 周羽回到观众席，拿出自己的手账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她记下来的，昨天分析会教练们的意见，总结出来只有一个字——难。 “萧指导今天没来啊？”坐在周羽旁边的冯叙问了一句。 “回国了。”周羽随口回道，猛地一怔，想起还有一个电话要打。 用胳膊夹着本子，周羽同冯叙和卫青青打了个招呼，便往最近的场馆入口走去。 萧子锋本不应该错过这两场单打决赛，可昨晚锦城那边突然打来电话，萧教授在家里不慎摔倒，左腿骨折了。 于是萧子锋订了今天最早的班机，匆匆往回赶。按照时间，他应该已经到了锦城，周羽自然得问一问那边的情况。 场馆入口的门边，周羽拨出的电话很快接通，萧子锋的声音传了过来。 “师兄，到了没？”周羽问道。 “已经在医院了。”萧子锋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 “到底伤到哪儿了呀？”周羽不免担心，别是父子俩又闹了什么矛盾。 周羽问过林扣扣，萧子锋终于可以踏进家门。不过每次他回去，都要带一个人，不是林扣扣，就是尚可或者秦教练。可见父子俩之间的隔阂，依旧没有消除。按林扣扣矫情的说法，每次他去，萧教授基本上不太搭理萧子锋，全靠他在旁边圆场，简直累死了。 “股骨颈骨折，医生建议做髋关节置换，不过老爷子有点基础病，先要在医院调理一段时间。”萧子锋回答。 周羽忍不住问了出来：“吵架了？” “我敢吗？”萧子锋无奈地道：“他发小孩子脾气，不想动手术，说要保守治疗，刚才实在没办法，把院长请了过来，正在里面劝着。” 周羽叹了口气，也明白萧子锋的不容易。 “你要是能回来多好，”萧子锋叹了口气，“老爷子好像愿意听你的。” “我明天就回去！”周羽立刻道：“和严指导请过假了。” 电话那头，萧子锋顿了好一会，才道：“我……等你。” “有人照顾他吗？”周羽又关心地问了句。 “护工暂时没找到。他这样的情况，照顾起来有点麻烦，不是谁都愿意接这个活。晚上我陪他，”萧子锋说到这儿，不忘自嘲一句,“正好让他明白，关键时候，还得靠我这个让人讨厌的儿子。” 周羽道：“他不讨厌你。” “不说了，院长出来了，”萧子锋回了句，随即停了停，苦笑一声，“看来不妙。” 应该是萧教授听不进去劝，周羽赶紧安抚萧子锋：“你先别着急，也不要跟萧教练硬碰硬，我明天回来，一定帮你解决！” 这边刚挂断电话，周羽又想到一件事，转而又给林扣扣打了过去，让他这几天多去萧家看看，毕竟鹏鹏有趁着大家伙不注意，出去乱跑的前科。 周羽正跟林扣扣说着，突然感觉，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周羽下意识用手扶了扶墙，回过头时，看到袁乐头昂得老高，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瞅着人进了场，周羽不由摇摇头。见过小气的，真没见过袁乐这种心眼跟针一样窄的。这几天尽在搞这种幼稚的小动作，教人哭笑不得。 可到底是在外面，她们胸前贴着五星红旗，就代表着国家，周羽认真计较或许不会输，却会输了中国人的脸。 原地站着，又跟电话那头的林扣扣叮嘱了几句，周羽便进了场。 几乎是前后脚，两个身着丹麦队服的男人走到这边的入口。 因为后面的大部队没到，两人停了下来，打算在门边等一等。 其中一个岁数稍大的，感觉脚踩到东西，便低下头去看。 同伴直接弯腰，伸手从地上拣起一个粉色的手账本，好奇地翻开，嘀咕一句：“是日文吗？” 踩到东西的那位瞟了一眼，便笑起来，用手指指上面一张照片，“这是中国的萧，我以前的对手，用的是中文，我见过这种方块字。” 说话间，又一群人过来。 “薛，过来看看。”走在最后的薛洋正要进场，却被叫住了，“我猜，一个中国人丢了东西。” 薛洋接过队友递来的手账本，翻开看了一眼，直接合上，道：“给我吧，比赛结束，问问我在中国队的朋友，让她帮忙找一下失主。” 周羽回到观众席，才发现丢了东西，当时就急得想蹦，赶紧按之前出去的线路，来回转了足足三圈，却一无所获。 而这时，女单决赛已经正式开始。 所有人聚精会神看比赛时，周羽却坐立不安。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手账本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心里懊恼之余，周羽唯一庆幸的，是上回为了应付严指导，她已经把笔记拍了照。然而让她耿耿于怀的，却是里面好几页萧子锋的照片，她精挑细选地打印出来，每天都要看上好几遍，结果，说没就没了。 比赛开局便打得十分激烈，周羽的注意力，到底还是被吸引了过去。 没出意外，薛洋第一局便展现出她强烈的求胜欲望，连续网前下压，以3:0取得领先优势。不过，之后她便出现回网失误。文静怡抓住机会，不但迎头追上，甚至一度8:5领先。其实这也就是昨晚队里讨论出的战术，按照技术分析的数据，薛洋这段时间比赛失误增多，尤其是这次的东京公开赛，很有可能是受了伤。 可惜的是，文静怡随后也出现失误。 第一局，基本上就是在双方进攻、失误、再进攻的循环里来回打转。直到文静怡遗憾地以19:21先失一局。 到了第二局，同首局相似，基本上都是在僵持当中，文静怡一度依靠抓薛洋的失误，占了上风。而薛洋依旧用网前下压追回比分。双方各不相让。 转折出现在后半场，薛洋突然发力，除了网前下压，还加强了对角线进攻，而这时的文静怡，已经明显跟不上了。 薛洋拿下了今年第五场冠军，而中国队的所有人和文静怡一样，脸上满是失望。 随队回到酒店，除了输球，周羽比别人心里还多一层堵，此刻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已经发了好一会的愣。 卫青青拿了两瓶水过来，递了一瓶给周羽：“还在想你那个跑了的手账本？” 周羽接过水，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她到底想起来了，大概率就是袁乐撞的那一下，她用手扶墙，手账本掉到了地上，当时根本没注意到。 “我觉得，你有点麻烦呀，里面那些资料要被别的队拿走，可就是严重的国际事件，”卫青青咋呼了一句，随后坐到周羽旁边，凑到她耳边道：“这下全都知道，你把羽坛公认的第一帅哥抢到手了。” “怕你了，”周羽哭笑不得，随即反应过来，道：“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回体育馆，说不定东西被人扔进了垃圾箱呢？” “你还想去翻垃圾？让人佩服啊!”卫青青一脸好笑，劝道：“冯叙不是留在那儿帮你找了吗，他懂日语，你等着消息呗！” 说到这里，卫青青拿胳膊肘捅了捅周羽：“萧指导干嘛急着走啊，文静怡可是他挑出来的！” “家里有点事，他爸爸受伤了。”周羽回道，又想起跟卫青青说一句：“对了，我要先走了，明早的飞机，回锦城去。” “你们俩不会已经订婚了，感觉你现在说话，跟小媳妇一样。”卫青青说着，哈哈大笑。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升级打怪 周羽投过去一记白眼：“乱说什么？” 卫青青不以为然：“反正你们肯定见过家长，要不你急着过去？” 周羽只得解释：“哪儿呀，萧教授是我围棋老师。” 卫青青上下瞧瞧周羽：“平常见你挺大方，怎么这事就扭扭捏捏了呢？” 嘟了嘟嘴，周羽不好意思地笑笑。 卫青青也笑：“说实话，刚开始听说你俩在一块，我以为他们乱传绯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怎么就凑到一块了！” 周羽故作不高兴地扭开了脸。 卫青青抱住周羽胳膊，越说越有趣：“你那会儿就像个傻乎乎的小孩，还有点一根筋，成天同林扣扣在我们跟前晃荡，一门心思想进校队。偶像剧里，你最多是个暗恋男主的女二。至于萧指导，看着就是男一的完美人设，配得上他的，最基本的条件，总得长发飘飘，人淡如菊吧！” 周羽心里表示不服，一捋自己头发：“你不知道吧，他毛病多得不得了。好多事情，还要我帮他解决呢！” “你这么厉害，说来听听！”卫青青表示不相信。 “想听啊？”周羽拉长声调，又作思考状，好半天后，看了看正静等八卦的卫青青：“我才不说呢！” “就说一点吧！”卫青青是真急了。 两人这边笑闹着，没有发现，背对着她们的一张沙发上，袁乐和申教练正齐齐地望过来，一脸嫌弃。 冯叙终于回来，后面跟着文静怡和本届男单冠军赵子昂。周羽开始还一脸激动地站起身，等着冯叙带来好消息。结果瞧见人家朝她一摊手，又泄气地坐了回去。 “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完了！”文静怡坐到周羽旁边，跟她开玩笑。 赵子昂一来打听：“你丢什么了？” “丢人了呗！”周羽自嘲道。 赵子昂一脸不解，另外几人，却都笑了出来。 文静怡冲周羽伸出双臂：“今天我丢了冠军，你丢了绝密情……报，咱俩互相安慰一下。” 周羽听出文静怡在调侃她，故意往后仰了仰，可最后还是和文静怡抱了抱。自然是看到了，文静怡眼中那一丝失落。 就在这时，周羽放在口袋的手机响了起来。 走到旁边，周羽按下接听键，没说几句，脸上表情就变了，大声道：“是我的呀，粉色美少女封面，太好了，我在酒店门口等你！” 挂掉电话，周羽跑到众人面前，高兴地挥着双手：“我本子找到了，薛洋说，她一会送过来!” “薛洋拣到了？”卫青青不可置信地问。 “是呀，太巧了吧！”周羽说着，到底发现，袁乐和申教练就在近处坐着。 这次中国队下榻的酒店，是临街而建的。不过因为远离商业区，并且隔一条马路，就是一所大学校园，倒不显嘈杂，甚至有些过于安静。比如此时，除了路灯下寥寥经过的几个路人，便只有站在门边，正来回踱着的周羽。 薛洋是步行过来的。她已经换掉丹麦队服，一身便装地背着个大包，看上去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周羽早迎过去，拥抱了一下薛洋：“先祝贺你拿冠军。不过，本子怎么会被你拣到啊？” “说明咱俩有缘。”薛洋笑道，从随身大包里拿出一个本子，交给周羽。 “谢谢！”周羽这会儿，心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开心。 “是队里的教练拣到，他们不认识中文。我也就随便翻了一下，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你放心啊！”薛洋特意解释。 “看就看呗，也没什么！”周羽故作大方地道。 薛洋笑了一下，便道：“那好，我走了！” “别走啊，”周羽一把拉住薛洋，“我们几个说好到外面吃饭，就等你一起啦！” “不去了！”薛洋似乎有点紧张，还朝酒店里看了一眼。 周羽忙道：“没事的呀，就是文静怡和卫青青，还有两个男生，都挺好玩的。” 薛洋却坚决地摇了摇头。 几秒之后，周羽道：“那就这样，就咱俩吧，你不能不让我谢你！” 周羽也是突然反应过来的。对于薛洋来说，没能进入国家队，挺伤她的自尊心。现在让薛洋和几个国家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这种视觉冲击……只怕有点为难她。 “去哪？”薛洋眼睛闪了闪，到底松了口。 “等一会，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周羽说着，便跑了进去。 薛洋站在门外的人行道上，背对着酒店，在那儿等着。 申教练和袁乐一前一后出来，齐齐朝着薛洋那儿看了看，随后互相递了个眼色，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周羽初来日本，唯一知道的吃饭地方，是上次跟萧子锋一起去的银座中餐馆。薛洋也不挑，两个人打车就过来了。 “我还是在半决赛上看到了你，你在帮文静怡做赛前热身。”薛洋大概是饿了，进来就让侍应上了饭，这会儿就着几个冷盘，便吃了起来。 “我可看了你好几场比赛，”周羽道：“连着两次，坐我旁边的，都是马来西亚队一个教练。现在不止我们，别的队都在研究你。” “我真没什么好研究的，”薛洋笑起来，“很简单，做最苦的训练，打最卖力的比赛。” “也是，你真能豁出去。”周羽夸赞道。在所有男性化打法的女单球手里，薛洋是力量最强，跑动最快还有最不知疲倦的。 薛洋问道：“你这次比赛成绩怎么样？” “你不都看到了吗，”周羽挟了一筷子萝卜丝，放到自己碗里，笑道：“我现在是中国队的女单陪练。” “什么情况？”薛洋显然真不知道：“放弃混双了？” 周羽耸了耸肩：“不是放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搭档。我先在一队为国家做点贡献，后面再说。虽然是陪练，其实也等于在继续训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可以作为替补，上场打女单比赛！” 薛洋抬眼，看了看周羽。 “怎么啦？”周羽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薛洋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回国？” “明天早上就走。”周羽道。 “我记得你是锦城人，两个月后，中国公开赛就在那儿打。” 周羽点了点头，自然问了句：“你会参加的哦？” “方不方便到时候找你玩？”薛洋又问。 “如果我能随队的话，回头带你吃我们那儿的特色菜。”周羽立刻发出邀请。 “好啊，”薛洋爽快回道，又看了看周羽，“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打不上比赛，准备怎么办？” 周羽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笑笑：“那就回去打混双，从头再来。” “我当时出国，就因为心里焦虑。作为运动员，我相信自己有能力，我想拿到这个项目可以拿的所有金牌。可还没往前走，却发现被层层的壁垒堵住去路。那种滋味，实在太痛苦了。”薛洋说到这里，眉心紧锁。 周羽没忍住，道：“我觉得，是金子一定会发光。如果你当时不走，可能早已经进国家队了。” “时间不等人，”薛洋伸手，替周羽舀了一碗汤，“我看出来了，你其实很想打女单，上次的比赛，我也认为，你有这个潜力。” “真心话哦？”周羽挺开心的，能得到薛洋的认可。 “你想过要等多久？”薛洋直接问道：“离奥运会还有两年，没有比赛就没有成绩，没有成绩就没有积分，你连参赛资格都没有。” 周羽：“……” “你还挺佛系呀，”薛洋瞧着周羽，想了想，道：“如果你不认为，我是在教你学坏……我是说，你也可以试试到国外打球。或许，我可以帮你，至少不用等那种渺茫的机会。” 周羽有些讶然，可看着薛洋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和周羽对视片刻，薛洋又道：“可能我没有那么高的国家荣誉感。对我来说，做最顶尖的选手，比任何事都重要。” 既然人家说了心里话，周羽也直言不讳，“我很期待，有一天能和你这样的顶级选手同场竞技。同样，我也想拿所有的金牌。不过，有一个前提，我妈妈是中国的冠军，我男朋友也是。当年他们都是为国家荣誉而拼搏，我没有理由，不沿着他们的路，继续往下走。” 薛洋低头，喝着自己面前的汤。 “你说得其实有道理，别人上场，我只能在下面看着，有时候的确不甘心。替补这事吧，比中彩票还难，”周羽说着，便笑起来：“可我相信，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机会。体育的真谛，就是不断地冲破包围我们的各种避垒。升级打怪最有意思了！” “原来你是个理想主义者，”薛洋被逗笑，放下碗，朝周羽伸出手，“周羽，有机会，咱们一决高下。我敬佩你为国争光的信念，而我也会竭尽全力！” “说定了！”周羽握住了薛洋的手。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心机女上位 锦城大学医院的一间病房里，萧教授刚睡过一觉，醒来时发现，屋里除了白天照顾他的护工和鹏鹏，又多了个女孩。 怔了片刻之后，萧教授脸上浮出笑意。 “回来了？”萧教授朝正背对着他的周羽问道。 正耐心地教鹏鹏如何拧开矿泉水瓶盖的周羽，忽地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萧教授，抱歉地问：“伯父，是不是我们吵醒您了？” 萧教授摇了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周羽。 “继续拧，再用一点力就好。”周羽循循善诱地对鹏鹏道。 鹏鹏眼睛瞧着周羽，迟疑了一下，手指又动了动。 “咔”的一声，瓶盖被打开。 鹏鹏眼睛亮起来，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竟分外灿烂。 “您还疼吗？”周羽走到床边，问萧教授。 今天飞机晚点，萧子锋在机场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才接到周羽。到了车上，周羽问萧教授情况，才知道昨晚老爷子疼了半个晚上，却强忍着不吭声。还是萧子锋怕他口渴，从陪夜的小床起来，要给他喂水，才注意到萧教授一头冷汗，疼得全身发抖。 按医生的说法，如果坚持保守治疗，这种痛苦会持续很长时间。 于是周羽决定，先不回家，直接来医院。怎么着，都得劝萧教授把手术做了。 “这里头加了止痛的药，”萧教授拿手指了指床边挂着的输液瓶，“现在好多了！” “以后疼了，就说出来嘛！师兄接我的路上，还一直自责，觉得自己太粗心。”周羽略带埋怨地道，又伸手替萧教授整了整被角。 萧教授冲周羽笑笑，打了个岔：“中午饭吃过了吗？” “别提了，飞机餐难吃死了，”周羽诉苦道：“成田机场那边下大雨，我们滞留好久才起飞。” “你还没回家？”萧教授诧异地问。 周羽道：“师兄下课，就来接我回去。” 萧教授眼睛一闪，问：“你妈妈对那臭小子，还是一肚子意见？” 周羽只能讪笑：“……” “他呀，自作自受！”萧教授摇了摇头。 “这是议论谁呢？”尚可从外面走了进来。 “上午不是来过了吗？”看到尚可出现，萧教授有些惊讶。 “听说周羽在您这儿，这多久没见，还挺想她的，我就过来看看。”尚可说着，冲着周羽挤了挤眼。 周羽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差点没控制住，将鹏鹏喝完的空瓶，朝着尚可脑袋扔过去。 “干嘛，还想动手动脚？”尚可摆出防卫的姿势，“你现在是网红，注意点素质！” 周羽听得一愣，感觉尚可话里有话。 “这什么意思？”萧教授也好奇起来。 “周羽去了一趟东京公开赛，随便拍了张照片，突然就大红大紫了！”尚可非得把话只讲一半。 “周羽啊，终于拿冠军了，祝贺你呀！”萧教授明显误会了，满是欣慰地道：“我就说嘛，有志者，事竞成！” “哪有什么冠军，我在当陪练呢！”周羽脸一下红了。 话说到这儿，周羽又冲尚可瞪过去：“能不装神弄鬼吗？” 也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尚可夸张地拍起了手，笑得前仰后合：“哟，你还真什么都不知道？” 等尚可像挤牙膏一样，总算说出前因后果，周羽冷汗直冒。原来是她和萧子锋在银座那间中餐馆和粉丝拍的合影，被放到了网上，然后居然……上了热搜。 借萧子锋的光，周羽虽然没到网红的程度，不过名字已经被人挖出来。这下应该都知道了，她是萧子锋的女朋友，正在国家队效力。 此刻萧教授戴上老花镜，看着尚可手机里的照片，不要太仔细。 周羽拿着自己电话，在掌心里转了半天。 当时合完影，周羽也没好意思看效果，刚才匆匆瞟了一眼，其实也没难看到哪儿去。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照片本身，而是围绕着这张合影的诸多议论。 从没当过公众人物的周羽，实在没胆量，去一条条查网上关于她的各种各样说法，尤其是在发现几条负面评论之后。 “你们两个厉害啊，跑到日本去约会，你妈知道，还不得气得撅过去。”尚可又来挑事。 抬眼看了看尚可，周羽心开始乱跳。照片要是被乔芳瞧见，妈妈会不会认为，她和萧子锋是在公开宣战？ “不错啊，小羽长得真好看，”萧教授夸赞了一句，随后又问周羽：“怎么突然就转陪练了，不是在等小林恢复吗？” “那个……”周羽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当初她前往国家队的时候，萧教授看到了她的踌躇满志，而她现在混得……太不咋的。 “她老是找不着人搭档，就改主意，想要单打，不过到现在没有动静，大概也不行了。”尚可揶揄了一句。 “谁说我不行，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周羽这下急了。 “我们周羽一直很有上进心，怎么会不行。”萧教授拿手点了点尚可，示意他闭嘴。 尚可在旁边嘿嘿直乐，对萧教授道：“伯父还夸她？她跟您不是一头的，人家只对您家大少爷言听计从。我劝您做好心理准备，周羽马上要惹您不痛快了！” 周羽白了尚可一眼，决定回头提醒萧子锋一句，别什么话都跟尚可这个大嘴巴说。 不过，既然都到这儿了，周羽索性切入正题：“我就是来劝您的，您这伤又不是多严重，能做手术，就赶紧做呗！别像我师父，生了病一直拖着，直到后来，出了大事。” “别瞎说，这种小事，伯父还需要你劝，开玩笑吧！”尚可冲周羽挑了挑眉毛。 萧教授望着天花板，没有接话。 “老爷子是担心鹏鹏，怕万一手术不成功……”尚可说着，看向鹏鹏：“以后谁照顾咱们萧家小少爷？” 这下周羽会意了，尚可原来是给她打下手的。 “师兄回锦城，就是要担起家庭责任的。对了，他打算请国内最好的骨科专家来主刀，而且，听说手术成功率特别高，换过关节，您就可以行动自如。以后还能带鹏鹏到外面走走，多好呀！”周羽忙道：“再说了，保守治疗也有风险呀！” 萧教授：“……” 感觉萧教授没听进去，周羽继续努力：“我呢，现在是遇到了一点麻烦，当了陪练，没机会参加比赛，挣不到积分，一直这样下去，两年后的奥运会，我大概连边都沾不上。当运动员，都想参加奥运。要是这两年不努力，我后面真要不行了。” “卖惨呢，让你男朋友帮你，这点小事，他要是搞不定，直接把他踹了！”尚可非要在这里也搭上一句。 瞧了一眼尚可，周羽又道：“师兄之前提议我回南华，还要帮我找厉害的教练，不过我没听他的。严指导让我留下当陪练，我觉得，肯定是我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其实我对自己还挺有信心，只要不放弃，机会总会争取到。” 说到这里，周羽看向萧教授：“什么事没有风险啊，我的风险就是打到最后，一事无成。可不能因为有风险，就什么都不做呀！” “不错嘛，挺会做思想工作。”尚可居然夸了周羽一句。 在被尚可聒躁死之前，周羽最后争取了一下：“伯父，您抓住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我呢，也抓住这最关键的两年，咱们都拼一把？” 萧子锋过来的时候，正听到尚可在病房里嚷嚷：“老爷子，这就不对了吧，昨天子锋跟您说半天，差点就跪到床头，您死活不答应做手术。今天周羽过来，随便三两句，您就点了头，摆明看人下菜碟，我替您家大少爷不服！”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萧子锋又笑着摇摇头，周羽到底把老爷子搞定了。 大概听到了脚步声，周羽小跑着出来，看到门口站着萧子锋，得意地冲他比了个剪刀手。 “知道了，我这就去找医生。”萧子锋说了一句，却不急着走，而是上前抱了抱周羽。 萧子锋开车将周羽送到体校二宿舍的门口，天色已经黑下来。 周羽上车之后就在看手机，太过入神，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已经到了家门口。 “跟你妈说过，今天回来吗？”萧子锋问了一句。 周羽一抬头，往车窗外看了看，嘀咕：“这么快就到了。” 萧子锋瞧出，周羽表情有些悻悻，不免又问：“不高兴？” 周羽嘟了嘟嘴，她是有些不太开心。 本来周羽想眼不见为净，可刚才到了车上，心又痒起来，总想看看事态发展到什么程度。 结果…… 幸亏是运动员，身体素质不错，不然周羽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喜欢在网上掘地三尺。现在“真相大白”。作为国家队不值一提的小陪练，还是差点被赶走的那种，周羽成了群嘲的对象。有说她人丑个矮，跟萧子锋站一块，拉低了羽坛第一帅哥的水准；还有人说周羽是心机女上位，看上了萧子锋的权势，才故意勾引。 “都在乱讲，你有什么权势呀，让我非要挖空心思那个……你，”周羽越想越窝心，又问萧子锋，“你爸都说我好看，而且我一米六三，哪里矮了！” 萧子锋笑着摸了摸周羽的头：“让你不要看那么东西，你自己忍不住。” 周羽满心的不爽，就因为贴了萧子锋女朋友的标签，她好像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这话题，闹几天就过去，用不着浪费这种时间，”萧子锋催促道：“下车吧，回去见到你妈妈，好好说话，别再跟她争执。” “你也是，别跟你爸爸争！”周羽挟着余怒怼了一句，立马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冲萧子锋笑笑。 萧子锋注视周羽几秒，道：“预计下个星期手术，果然只有你能劝得动我爸，现在鹏鹏有竞争对手了。” “为什么呀？”周羽不明白地问。 “你没发现吗，不管你跟我爸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萧子锋笑起来，“不信，你明天试一试？” 周羽一昂头，傲娇地道：“可不吗，这就是魅力!” 说到这里，周羽眼睛一闪：“你跟你爸算是和好了吧？” 萧子锋想了好一会：“对于他来说，因为年老体衰，不得不接受我的照顾，可能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你干嘛呀！”周羽靠在椅背上看着萧子锋，“他正在一点点地接纳你，总得给你爸爸一点时间吧！” 萧子锋没有说话，拉过周羽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网上那些闲言碎语，萧子锋并不想看。无奈有好事的，今天给他发了一大堆。居然都是在替他叫屈，认为萧子锋这样的条件，挑来挑去，却选一个素到不能再素的女孩，实在吃了大亏。 可没有人知道，萧子锋总在窃喜，竟幸运地捡到了宝。 在他对未来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周羽出现在了他身边。润物细无声地抚平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焦灼，带领他找到了回家的路，甚至让他渐渐地学会……和自己的过去和解。 “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对吗？”萧子锋情不自禁地问。 “不行啊，”周羽头直摇：“后天一早就得走，我要去钱教练那儿，文静怡和薛洋的比赛，得让他看看，有没有解决办法。” 那么深情的表白，居然被周羽不解风情地打断，萧子锋也只能叹一口气。 体校二宿舍中间的一处小花坛，周羽经过的时候，广场舞已经开场。 欢快的音乐以及阿姨们的精神抖擞，吸引周羽停下脚步，并且忍不住一个个看过去，想要寻找到乔芳的身影。 “什么时候回来的？”乔芳的声音，突然在周羽耳边响起。 周羽下意识回过头，发现乔芳站在了身后。 “妈，”稍稍局促了片刻，周羽冲着乔芳笑问：“您没一起跳舞啊？” 乔芳摇了摇头，即便心中惊喜，却下意识地想要保持镇定。 “刚结束东京公开赛，请了三天假。”周羽又道。 乔芳：“……” 周羽被乔芳看得有些紧张，控制不住说了实话：“乔教授摔伤了，然后耍小孩子脾气，不想动手术，师兄说他肯听我的话，我就过来了。” “萧教授现在情况怎么样？”乔芳稍有些吃惊。 “听说昨晚疼得厉害，我去的时候好多了，已经用上止痛药，他答应做髋关节置换了。”周羽一五一十地回答。 “晚上……回家住吗？”乔芳这话，问得十分小心。 周羽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后，走上前，挽住了乔芳的胳膊。 “哎呀，小羽回来了。”有邻居阿姨看到了周羽，上前打招呼。 “阿姨好！”周羽忙叫了一声。 “小羽真是越来越漂亮，”那位阿姨说着，看向乔芳，“你有福气啊，女儿又漂亮又乖巧，还在国家队工作，是不是以后要女承母业。” 乔芳略笑了笑，转头看看周羽。 周羽却鼓起了腮帮子，信息时代就这点不好，什么事情都传得飞快，看来大家都知道她打不了球，只得当陪练的事了。 “没想到小羽男朋友是萧子锋，我女儿给我看照片，开始我都没认出小羽，两个人男才女貌，”阿姨又来了句：“什么时候办喜酒，记得要告诉我们！” 这问题…… 下意识瞅了乔芳一眼，周羽很觉得尴尬。 周羽这次回来，自然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改善一下和妈妈的关系。谁想到会出了合影的事。尤其是听到人家提萧子锋，乔芳表现得太过淡然，周羽心里直打鼓，这反应明显是有心理准备了。 无论乔芳说什么，她绝对不能再冲动了。 周羽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然而周羽似乎想多了。回到家，乔芳便忙着做饭，等她吃完，又催着周羽赶紧洗澡睡觉，竟然什么都没说。 好吧，周羽越发忐忑，事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八章 见死不救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周羽卧室窗帘的缝隙，洒在了放在窗边的行李箱上。 乔芳将门轻轻推开，看着熟睡中的周羽，几次想抬脚走过去，可迟疑半天，终究没有上前。 将门重新带上，乔芳颇为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响动，惊扰到难得能多睡一会的女儿。 到餐厅将煮好的早餐放回锅里，又在餐桌上留下字条，乔芳便下了楼。 徐惠早在下面等着了，看到乔芳过来，问了一句：“跟小羽说了吗？” “还在睡着，我就没叫她。”乔芳道。 “你不怕她回头想多了？”徐惠问了句，又忍不住调侃，“我原来老觉得小羽像她爸爸，性子大大咧咧，心里从来不存事。现在发现了，她跟你就是一个模子翻出来的，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一不注意，就钻了牛角尖。” “你不就是骂我，不好的毛病都传给女儿了吗，”乔芳苦笑，“就是去看看病人，她会想什么？” “那可是萧子锋的爸爸。”徐惠故意道。 “都听说萧教授住院，总不能装作不知道。”乔芳说着，拉住徐惠胳膊，“还要麻烦你，跟着我走这一趟。” “老姐妹了，还跟我说这些！”徐惠睨了乔芳一眼，“告诉你吧，昨晚你给我打电话，我家那位特意叮嘱我，一定要陪你过去，就怕回头看到萧子锋，你又激动起来。” “不会的，”乔芳摇了摇头，神色不免有些惆怅，“没这个力气了。” 徐惠看向乔芳，而此时乔芳已经伸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徐惠又在宽慰乔芳：“你家这丫头真心不错，跟你吵归吵，回过头还想着给妈妈买东买西。要换成别家孩子，可能干脆同父母老死不相往来。真要这样，你哭都来不及。” 乔芳在心里叹了一声，她养了个让人心疼的傻孩子。 “算啦，你就让一步，”徐惠道：“萧子锋这人吧，也不算坏到哪儿去，外面对他的评价大多还不错，就算过去出过点事，这么说吧，谁年轻时不犯点错啊！” “什么时候对他印象变好了？”乔芳不解地问。 “我想想啊，”徐惠作思考状，用手点了点自己额头，“说不定是因为尚可，前头我也觉这小伙子吊儿郎当，萧子锋怎么交了这种朋友。可结果呢，关键时候，还是尚可救了咱们小羽。看来，人是不可貌相，咱们真不能拿老眼光瞧人。” 话说到这里，徐惠咯咯笑了出来。 乔芳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向窗外，远远的，已经可以瞧见锦城大学医院的病房大楼了。 今天护工来得有点迟，萧子锋跟人交代了几句，便打算赶回学校。 “小羽一会来吗？”萧教授看了看正收拾自己东西的萧子锋，忽地开口问道。 “她上午要到体院看林扣扣，”萧子锋随口回道：“说好了，下午带着鹏鹏过来。” 萧教授嗯了一声，也没继续问。 “爸，我去上班，晚上再过来。”有点赶时间，萧子锋随口说了一句，往外走去。 这边萧子锋都到了门口，身后传来萧教授的话：“你也三十多了，做事不能像以前那么轻浮，喜欢人家女孩，第一是要尊重她，第二……” 话说到这里，萧教授顿了一下。 萧子锋索性又走了回来，站到床边：“爸，您说吧，我听着呢！” 萧教授抬眼看向萧子锋：“你要学会体谅人家。昨天那孩子跟我聊了好一会，我才知道，她居然在当陪练。你要是能帮得上，就帮她一把。小羽想参加奥运，可到现在打不上比赛，听她的意思，正着急没办法拿积分，说不定机会就要错过了。” “您以为我不想帮，”萧子锋笑得无奈，“当初我就不赞成周羽留在一队当陪练，建议她回来，她根本不听我的，自作主张答应了老严。您大概误会，她真是那种乖巧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傻丫头吧？其实周羽犟起来，别说我了，乔教练都不敢惹她。” 萧教授这时拿眼一扫，正要往下说的萧子锋猛地顿住，立马闭了嘴。 到了楼下停车场，萧子锋想想刚才和萧教授的对话，没忍住笑了出来。 刚认识周羽时，萧子锋真被她人畜无害的外表骗了，以为她真是郭炳辉口中，除了打球，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然而随着认识日久，萧子锋渐渐看出，这女孩子其实有自己的个性。 至于打比赛的事，上次萧子锋去日本，不仅是想见周羽，也是为了找严指导好好聊一聊。 当初萧子锋同意周羽留在一队当陪练，是接受严指导所谓要对周羽观察一段时间的说辞。按人家的讲法，如果确定周羽是块璞玉，肯定要好好雕琢，如果不行，再回去也不迟。 话说观察的时间有点长，别说周羽急了，萧子锋也已经不耐烦。 好在事情已经有了进展，只是基于和严指导达成的默契，萧子锋暂时还得三缄其口。 才刚清晨，医院内外便已是人流攒动。萧子锋特意放慢车速，所以当他发现有人直冲过来，非常从容地拉住了手刹。然后就看着对方很戏剧化地用背靠了一下他的车前盖，然后滑到地上。 开门下车，萧子锋便听到女子歇斯底里的尖利嚎哭。 此刻躺在萧子锋车前地上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头发散乱，衣着清寒，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孩子身上裹着毯子，像是睡着了，安静地趴在母亲身上。 这世上从不缺乏喜欢看热闹的，没一会，远近不少人停了下来，有人甚至开始起哄：“大白天的，撞到人了！” 萧子锋抬脚走到女人跟前，刚想建议她不要演戏了。不料人家直接冲他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怎么开车的？” 没等萧子锋开口，女人又指着他，哭着对众人道：“大家给我作证，就是他撞了我，这人开车都不让人的，我抱着孩子，躲都来不及！” 周围人的情绪立刻被带动起来，纷纷替这对母子鸣不平。 知道遇见了不讲理的，萧子锋也不准备容忍了，正要掏手机报警，却在无意中发现，女人怀里的孩子，猛地抽搐了几下。 “孩子病了？”萧子锋看着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孩子。 “跟你没关系，”女人抹了把脸上的泪，警惕地看着萧子锋：“赔钱，我脚伤了，大家伙都能作证。你要给医药费还有误工费，一共五千块钱！” “我们都看见了，开这么好的车，该赔的，一分不许少！”有人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 “你先起来。”萧子锋说了一句，并没有理会四下的闹腾，又打量了孩子片刻，走到旁边，打起电话。 此刻人群的外围，抱着一只水果篮的徐惠瞧了瞧一脸凝重的乔芳，又往里面看去，口中嘟囔道：“开车太不小心了，看那个小孩，还真可怜！” 乔芳没有说话，只盯着人群中间的萧子锋。 “他要报警？”徐惠颇不赞成地道：“不管怎么说，先带母子俩去看医生，老在那躺着，算什么事啊！” 果然，有人开始对萧子锋表示不满：“你这人怎么这样，伤了人还不想管啊？” 萧子锋顾自打了一会电话，随后走到那母子俩跟前，蹲下来道：“我打过120，一会有儿科医生过来。” “医生我自己会找，不用你管，立刻把钱给我，要不然，我们母子死在你面前！”女人情绪越发激动，身体也开始抖起来。 萧子锋并没有说话，这时站了起来。 不少人开始指责萧子锋见死不救，进而有人还认出他，指着萧子锋道：“别让他走了，这人以前是打羽毛球的，这两天还上热搜，他可有钱了。” 那女人眼睛一亮，往萧子锋那边挪了挪，一把扯住他的裤腿，仰着头，死死盯着他。 萧子锋哭笑不得，说了句：“我不会跑的，车停在这儿呢！” 有保安过来询问过事由，便劝女人把手松开。结果旁边的人立刻起哄：“不能松手，找他要钱！” 现场就这么僵着，直到来了几名医护人员。而此时女人已经坐起，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在吃瓜群众的点拨下，转而死死攥住萧子锋的衣角。 一位医生看到女人，先是愣了愣，随即道：“这都多少天了，你怎么才来，孩子不赶紧住院，要出大问题的！” 话说到这里，医生看了看萧子锋。 “什么病？”萧子锋问医生。 “小儿急性粒细胞性白血病，之前来看过几回，我们一直建议家属，赶紧让孩子住院，”医生说着，上前翻了翻孩子眼皮，表情便不对了，冲着女人吼道：“孩子都晕过去了，你怎么当妈的？” “我……”女人被骂得，连哭都忘了。 “走吧，我陪你去办住院手续！”萧子锋开了口,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女人面前：“我的确是打球的，不过没多少钱。” 女人明显在犹豫，手还不肯放开。 两名警察钻到了人群里，大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起来吧，”萧子锋低头看了看神情开始慌张的女人，道：“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什么都拍下来了。” 女人一愣，到底放开萧子锋，便要从地上爬起。 “搞半天是碰瓷啊！”吃瓜群众里，到底还有一两个明白人。 “怎么回事？”警察看着女人问道。 “没事，她孩子病得厉害，有点着急上火。”萧子锋解释了一句，注意到女人抱着孩子想溜，一把将她抓住，喝斥道：“不是想给孩子找钱住院吗，我借给你！” 女人转回身，看向萧子锋，片刻之后，再次嚎啕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过关了 孩子到底被送上担架车，而围观的人，也开始散了。 乔芳转头对徐惠道：“走吧，听小羽说，萧教授住在骨科一病区。” “真有意思，萧子锋也是够能忍的，被人冤枉，到最后才说。”徐惠好笑地道。 乔芳摇了摇头，萧子锋也是个把什么都闷在心里的性格，他跟周羽碰到一块，也不知道到时候觉得累的……会是哪一个。 徐惠打量着乔芳的神色，“萧子锋怎么有点滥好人，被人诬陷，回过头还要帮那个女的。” “他是看孩子可怜。”乔芳回了一句，径直朝着医院大楼走去。 萧子锋从住院大楼匆匆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看了看腕表的时间，萧子锋打算赶上午的最后一堂课，于是加快了脚步。 “萧先生！”有人从后面追了出来。 萧子锋回过头，刚才那个女人跑到了他跟前。 “对不起！”女人刚站定，直接给萧子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不要这样！”萧子锋赶紧阻止，不过到底对方是女性，萧子锋也不好伸手拉住她。 “孩子的病，我是想早点给他治，可家里实在没钱，我老公是个窝囊废，遇到大事就躲，我一个女人没办法，才想到……”女人说着，便哭了出来，“我错了，向您道歉！” “把孩子的病治好，是最重要的事，”萧子锋道：“刚才医生不是说，帮你申请大病救助吗，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还需要帮助，你随时可以打我电话。” “谢谢，我遇到好人了，”女人用手抹着泪，道：“您替我垫的钱，等我挣到了，一定连本带利地还。” “可以，有钱你就还我，不管多久都行！”萧子锋说着，又道：“回去吧，照顾好孩子。” 话说到这里，萧子锋想了一下，又从身上掏出钱包，拿出几张纸钞，递给了女人：“给孩子买点营养品，这不算借你的，是我一点心意。” “不行，我没脸再要您的钱了！”女人忙不迭地推拒。 “拿着吧，别耽误我上课。”萧子锋到底将钱塞了过去，随后转身往停车场走。 刚走到车边，萧子锋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上面的号码，萧子锋表情明显有些紧张，“喂”了一声后，边听着对方说话，边下意识地左右张望。 十分钟后，萧子锋靠在车边，刚和教务组长请过假，便看到两位女士朝他走了过来。 收起手机，萧子锋有点迟疑，要不要迎上去两步，可又怕人家认为他故意献殷勤，于是站在了原地。 “萧先生有时间吗？去喝个茶，聊聊天！”徐惠先笑着开了口。 还是上回见面的茶馆，萧子锋坐在乔芳的对面，依旧是故作镇定。 “恕我实话实说，你并不是我心目里，适合小羽的对象。”乔芳端起面前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直言不讳地道。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问题，但是我对周羽……”萧子锋下意识想表明自己的诚意。 “我女儿自身条件很好，不需要高攀谁。她也没那么重的心机，要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乔芳打断了萧子锋的话，“我很不能理解，网上那么多传言，你没有一点回应，难道是……你和外面人想得一样？” 聊天才开始，萧子锋已经招架不住。 “也不知道谁在乱写，看得我都生气，萧先生不打算处理一下？”徐惠在旁边提示了一句，心里好笑，萧子锋在乔芳跟前，简直木讷得要命。 “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当时的情况，我和周羽在外面吃饭，有粉丝来求合影。把周羽拉了进来，是我考虑不周到。”萧子锋忙着跟乔芳道歉,却因为紧张，忘记他这时候应该摆出解决问题的态度。 乔芳眉头拧了拧，很不满意萧子锋的回应。 在徐惠眼神暗示下，萧子锋还是醒悟了过来：“我一会就在社交账号上发一个声明。” 之所以萧子锋对网上的传言没做任何解释，一是他不在意那些无稽之谈，二是听从了周羽想法，澄清相当于官宣，乔芳都还没认可他们的事，总要顾及她的感受。 不过现在，萧子锋倒松一口气，既然乔芳发了话，他照办就是。 “你有结婚的打算吗？”乔芳也不拐弯抹角了。 萧子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愣怔地看着乔芳。 徐惠在旁边咳了一声，萧子锋一抬头，到底回过神，忙表态道：“我发自内心地，希望照顾小羽一辈子。” 乔芳明显不屑：“我女儿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她不需要依赖谁的照顾。” 这都说错了？ 萧子锋无奈地闭上了嘴。 打量萧子锋脸上表情，乔芳顿了片刻道：“鉴于你身上发生过的那些事，我对你完全没有信任，所以下面的话，你给我听清楚。” 萧子锋下意识地坐正，竟有点读博士时，被导师批评论文的忐忑。 “既然是小羽的选择，我决定……给予尊重。”乔芳说这话，下了很大的决心。 明显可以看到，萧子锋脸上神情的变化，那种从心里透出来的高兴劲…… 乔芳蹙紧了眉头，想起萧教授刚才病房，对自己儿子的评价——浮躁。 萧教授说话算是中肯，对周羽不吝夸赞，承认萧子锋很多地方配不上周羽。在乔芳看来，萧子锋也就家世还不错，其他的，并不被她放在眼里。只是没有办法，她这女儿就像中了萧子锋的毒。 “希望这一回，你对感情能够认真一点。我的意思，不要让我女儿成为第二个傅筱月。你要知道，作为母亲，最看不得孩子受到伤害。谁要是欺负她，我可以豁出命，”乔芳说这话时，脸上表情极其严肃，甚至还特意强调，“你可以试试！” “我会将周羽视为一生的责任，绝不会推卸，”萧子锋也郑重其事地回道。 周羽上次离开之后，萧子锋曾硬着头皮去见过乔芳，向她解释当年和傅筱月的纠葛。有些事情，萧子锋一直试图忘掉，然而现在，又不得不重新提起。就比如，在傅筱月出事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分手；再比如，他并不是傅筱月那个孩子的父亲。 可现在看来，乔芳还是半信半疑，萧子锋无奈地想，傅筱月大概要成为他一生的把柄了。 乔芳看了看萧子锋，好一会后道：“好自为之！” 今天的谈话，基本上就结束了。 走出茶馆的乔芳，心里满是惆怅，小鸟长硬了翅膀，终于要飞走。可她好像，都没来得及好好地疼孩子。 体校二宿舍，乔芳下了萧子锋的车，便急匆匆走了，像是生怕萧子锋死皮赖脸地跟上。 徐惠却不急着抬脚，看着乔芳进去，才转头问萧子锋：“知道你乔阿姨为什么改变态度？” 萧子锋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有点懵。 “我们今天去看了萧教授，他可是跟乔芳说了不少好话，”徐惠笑道：“再就是，你刚才被人碰瓷，表现得还不错。算你走运，乔芳全看到了。” 眼睛闪了闪，萧子锋终于敢笑出来了。 “其实归根到底，乔芳还是拗不过小羽，”徐惠这时叹了口气：“不容易啊，就剩这一个孩子，她这人看着冷淡，其实比谁都爱女儿。” “我知道，以后我好好照顾……对待周羽，还有乔教练。”明白徐惠是代乔芳在考察他，萧子锋的话说得格外小心。 徐惠被逗笑了，看看萧子锋：“照顾就照顾呗，她就是嘴硬，不喜欢别人说，小羽高攀了你。” 萧子锋也笑了笑：“没有什么高攀，对我来说，我需要周羽，胜过她需要我。” “这话说得好，刚才怎么不讲？”徐惠不由摇头，又问道：“你们有结婚计划了吗？” “暂时还没有，”萧子锋回得诚恳，“小羽还想继续打球，我不能阻碍她的事业。所以，决定权在周羽那儿。” 徐惠显然觉得答案不错，跟萧子锋打趣，“刚才当着乔芳的面，你要能这么说，肯定能有加分。” 萧子锋摸了摸鼻子，这会儿恨不得立刻给周羽打电话，告诉她，自己终于过关了。 “对了，刚才怎么听萧教授说，周羽最近不太顺利？”徐惠说着，又指点萧子锋一句，“看吧，就为了你，小羽都不跟她妈说心里话了。你回头劝劝她，别再跟乔芳别别扭扭，对你没坏处。” “是我的错，我会跟周羽谈的。”萧子锋立刻答应，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个念头，不免看向徐惠。 徐惠也是聪明，直接问道：“你想说什么？” 萧子锋故意顿了片刻，才道：“我听到消息，也不知道准不准确。现在国家一队那边，已经考虑让周羽转队员。问题是没有合适的教练。目前他们认可的，是曾带出日本女单世界冠军的钱桐生教练。不过钱教练不知道什么缘故，一直不点头。现在事情有些不好办，周羽等于是卡在那儿了。” “钱桐生这名字，我好像听过。”徐惠嘀咕一句。 话点到为止，萧子锋也没继续，对徐惠道了再见，便上了自己的车。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章 机会来了 周羽带着大包小包，刚走进国家训练馆，乔芳的电话便跟了过来。 坐到路边一张长椅上，周羽按下了手机接听键。 “到了吗？”乔芳开口问道。 “正好进来，妈，您电话打得真是时候！”周羽看了看远处的宿舍楼，夜幕之下，不少窗户已经亮起或明或暗的灯光。 突然之间，周羽开始想家。 “那我就放心了。下午出门前，我在你包里放了水果，已经洗干净，还有酸奶和饼干。食堂应该没饭了吧，你随便垫一点，后头早点睡觉。”乔芳嘱咐。 “不会吧？”周羽拿过放在旁边的背包，拉开拉链翻了翻，嘀咕道：“什么时候放的呀？难怪我怎么觉得，包越背越重。” “要让你知道，肯定不愿意带。”乔芳明显笑了。 周羽故意叹了好几声，随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同妈妈和好的感觉，真开心啊！ 就在这时，乔芳忽地问了句：“妈妈想你的时候，能去北京吗？” 周羽：“……” 似乎以为周羽此刻的沉默代表着拒绝，乔芳忙又道：“我随便问一问，你不需要有心里负担。” “我又没不让您来。就是过来之前，记得早点跟我说，我把酒店给您安排好。我听队友讲过，我们附近性价比最好的那间特别难订，都是来看小孩的家长。”周羽解释道。 “……好！”乔芳回道。 “那我就……”周羽刚要说再见，却想起，有一句重要的话，她一直没同乔芳说。 “师姐，回来啦？”有人从路边经过，注意到周羽，跟她打了声招呼。 周羽抬起眼，看到邢小龙提着个袋子，像是要回宿舍。 两人说了几句，邢小龙打算帮周羽拿行李，却被她婉拒。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了个岔，看着邢小龙的背影，周羽终于有了勇气，对乔芳道：“妈，对不起！” 不愧是母女，乔芳立马猜出周羽想说什么：“是为了萧子锋，你要跟我道歉？” 周羽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拿手抠起了背包的带子。 昨天萧子锋告诉她，乔芳同意他们交往时，周羽都不敢相信。要知道在周羽看来，乔芳对萧子锋的偏见深不见底，她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 而这时候，乔芳却让了步。 可正因为如此，周羽对于自己的妈妈，又生出几分歉疚。认真回想，外表刚硬的乔芳，对她做出的让步，好像不止这一件事。 “是，也不是……”周羽一急，便有些语无伦次，嘟哝半天，干脆问道：“你和师兄后来回去，没吵……说什么吧？” 今天周羽出发，虽然母女俩是坐着萧子锋的车一块去的高铁站，不过乔芳基本上不跟萧子锋说话。周羽挺尴尬，却也明白，想让乔芳立刻转变对萧子锋的看法，根本不可能，而且，也难为了她。 “萧子锋后来打电话，跟你说了什么？”乔芳直接问道。 “他说……你们聊得还好。”周羽声音越来越低。 直到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周羽才敢给萧子锋打电话，的确怕两人又争执起来。 好吧，周羽这是两头都放不下。 “我们随便讲了几句，放心吧，妈不会在背后做小动作，”乔芳自嘲地道：“我也明白，你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多事情，不是妈妈想拦，就拦得住的。不过，妈妈还是想讲几句，你别不高兴。” “我高兴呢，您随便说!”周羽脱口便道，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听着就言不由衷。 沉默了片刻，乔芳道：“萧子锋前面那个女朋友，现在提到他，还恨得咬牙切齿。” “傅筱月性格有问题的，您不信去问尚可。”周羽忍不住替萧子锋辩解。 “你们认识？”乔芳诧异。 “打过几次交道。”周羽回道。 又顿了顿，乔芳道：“那个女孩看得出来，是有点心机。不过他们两个人闹得这么僵，你要说完全是傅筱月的责任，也有点不切实际。我是想提醒你，这世上没有圣人，萧子锋犯过的错并不少。” 周羽又开始紧张，担心乔芳改了主意，背包的带子在手里绞了半天，完全没注意到，邢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正站在马路对面瞧着她。 乔芳继续道：“我后面几句话，或许你觉得守旧，跟时代脱节。但有些公认的道德标准，永远不会变。女孩子到底不比男孩，在一些问题上，如果一步走错，后面可能步步都是错。” “不会的。”周羽赶紧道。 “你以为自己多聪明？”乔芳反问，又道：“就看傅筱月好了，三十多岁的人，外表倒是光鲜靓丽，可婚姻的事一直不顺。这和她之前在人生选择上的失误，不能不说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妈妈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结婚之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周羽的脸已经红起来，倒庆幸此刻是在用电话沟通，如果乔芳当面跟她讲这些，她肯定拔腿就跑。 “能做到吗？”乔芳特意问道。 “做到！”周羽速度极快地回应。她这时候倒聪明了，明白乔芳就等着她的态度。 乔芳看来还算满意：“就这么说吧，现在社会复杂，女孩子多少要有点自我保护意识。” 谈话能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进入尾声，周羽也松了口气。 “真想参加奥运会？”乔芳话题又一转。 “是啊，”周羽接过话，“当运动员的，谁不想啊？” “要妈妈帮你吗？”乔芳又问。 “不用，您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吗，后面就靠我自己，您别管了！”周羽咯咯直笑，却在心里叹一口气。 牛皮吹了出去，连妈妈都知道了。可究竟什么时候打得上比赛，周羽心里根本没底。 “萧子锋怎么说？”乔芳又问。 “我没让他插手。再说了，他自己承认，能力有限，管不到国家队这边。”周羽又乐起来。 乔芳想了片刻，道：“不说了，赶紧回宿舍吧！” 挂断了电话，周羽刚站起身，就瞧见有人冲到面前，吓得她直接坐了回去。 等看清对方，周羽埋怨了一句：“邢小龙，你怎么又回来了？” “师姐，有件事吧，得赶紧跟你说。”邢小龙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头。 “那就赶紧！”周羽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乔芳偷偷塞到里面的食品袋，拿了两个苹果，递给邢小龙一个，“快点啊，今天累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邢小龙接过苹果，先啃了一大口，才道：“刚听到消息，这回中国公开赛，确定由二队派人参加，说是为了锻炼年轻球员。” 周羽笑起来：“不错，你机会来了呀，一定要抓住！” 邢小龙是真开心，头点了好几下，然后对周羽道：“师姐，赶紧申请回二队。领导说了，下个周六开始全员内部选拔赛。咱们再搭档一回，我现在比之前球感好多了，绝对不给你添麻烦。” 周羽怔住，看了邢小龙半天。 邢小龙这下倒急了：“我跟你说这事，就是想让你也抓住机会啊！” “机会……”周羽嘀咕着，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苹果。 第二天上午，周羽站在最后一排，跟着大家伙做步法训练，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老是拿眼瞅站在场地边上的严指导。 也不知道严指导是不是有感应，视线越过人群，似乎在周羽脸上停了停。 等训练结束，文静怡从后面拍拍周羽：“十分钟休息，赶紧上去说吧！” 周羽讪笑：“我再酝酿一下，怎么感觉严指导现在心情不怎么样！” “服了你，我帮你说去！”文静怡恨铁不成钢地道，便要往场边走。 “我自己来！”周羽忙拖住文静怡。 昨晚回到宿舍，几个兄弟姐妹都知道了消息，在群里给周羽打气，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周羽当然不想错过，于是夸下海口，明天一早就找老严聊一聊。 可这会儿人就在不远处，周羽却有些踌躇，一个劲地琢磨，严指导回头会有什么反应。 “他要出去了，”文静怡比周羽还着急，这下一把拍开她的手，“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犹豫，我都不怕多你一个对手，你怕什么呀！” 文静怡说得大声，引来不少目光，周羽甚至瞧见，袁乐也往她们这边看了看。 “好了，”周羽忙捂住文静怡的嘴，“我这就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明示暗示 训练馆门口，有人从后面叫住严指导：“领导，有空没有？” 严指导回过头，看着申教练小跑到了跟前。 “跟领导汇报一下工作！”申教练笑道。 周羽在距离这二位大约几米开外的地方站住，完全没想到，申教练半道会杀出来。 “什么事？”严指导问。 申教练眼珠转了转，道：“领导们高风亮节，要给二队新人机会，我举双手赞成。不过，也不能不管咱们一队的新人吧？” 严指导站住：“怎么说？” 周羽正站在申教练后面，这下赶紧扭过头，作闲来无事，东张西望状，耳朵却听着这边的对话。 “头一回参加大赛，袁乐没打好，心里挺不服气。回来的飞机上，她跟我发誓，一定要在中国公开赛上报仇，”申教练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严指导的表情,“小姑娘劲头已经上来，结果听说这次由二队出战，她现在着急死了！” “是说这事，”严指导摸了摸下巴，道：“袁乐有这个劲头是好事，这段时间，让她沉下心，总结之前的经验教训，继续提高体能和技战术，后面还有印尼团体公开赛。如果她到时候状态没问题，还是可以跟对手一决高下。” 申教练脸上笑容有点僵，好半天后，叹了口气道：“我跟您说几句心里话。要是孩子初出茅庐，信心受到打击，急需有一个出口。她能力应当没有问题，要不严指导也不会挑她上来。袁乐现在最缺的，还是大赛经验。” “这可不好办，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改变队里的决定。”严指导摇头。 “我们知道你也为难，要不这样，”申教练出了个主意，“让袁乐暂时调回二队。您想想，中国公开赛那些对手，都是薛洋、中田理纱这样的。总不能咱们连一个跟她们抗衡的选手都没有吧？” “这不是拿队规当儿戏吗？”严指导眉头拧了拧，“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规则就是规则。你跟袁乐说，做运动员一定要沉得住气，别把胜负看得太重，练好内功，比什么都有用。” 余光瞧着申教练从自己旁边走过，周羽感觉，她也没戏了。人家有教练的都争取不来的机会，她一个小陪练，还能翻了天吗？ 想到这里，周羽泄气地往文静怡那儿走。 “周羽！”严指导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一下停住脚步，周羽转过身，瞧瞧严指导，尴尬地冲人家咧了咧嘴。 “找我有事？”严指导问了句。 还没走远的申教练，回头看了一眼。 迟疑一会，周羽走上前，心里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试着争取一下。 “跟老钱提过那事没有？”严指导冷不丁问了句。 周羽完全反应不过来：“提什么呀？” 严指导上下看看周羽，一脸好笑：“让你认师父，合着当耳边风听了？” “我不才从家里回来吗，”周羽嘀咕一句，又说了句认怂的话，“他自己开个小俱乐部，过得多自在啊，我又不好勉强人家。” 严指导一脸不赞成：“老钱那人吃软不吃硬，听说他还挺喜欢你。你这丫头就不能机灵一点，跟后头哄着叫‘师父’，他还能跟你翻脸？一来二去，这事不不就成了吗！” 周羽神色怔了怔，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我只喊过一个人‘师父’，他叫郭炳辉。” 打量周羽片刻，严指导拿手点了点她，没再继续，只问道：“什么事，说吧！” “我……”周羽还在犹豫，最后心一横道：“我也想参加选拔，就是中国公开赛那个。” “你就这么随便说说？”严指导似乎觉得好笑。 “我知道不行，您当我没说。严指导，我去训练了。”也不抱希望，周羽掉头要走。 “这事吧，你问错人了，”严指导说了一句，“你是借调到我这儿当陪练的，能不能参加选拔，一队管不着。” 周羽有些懵，转过身，眉头紧皱地看着严指导。 “没明白意思？”严指导直摇头，“你到现在还是二队的在册球员，想报名，找他们去!” 几秒之后，周羽反应过来，转身就要往外跑。 “你跑什么？”严指导喝了一声。 周羽猛地刹住，看向严指导：“我……报名。” “关系不在我这儿，就不服从管理了？”严指导表情严肃地道,“训练时间不许乱跑，回头自己找时间过去。还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 “我听着呢！”周羽使劲憋住了笑。她真搞不清什么在不在册，不过却明白了，自己原来有参加选拔的资格。 “你要是正式回二队，这边的陪练工作就告结束，”严指导背着手，在周羽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随后道：“这次你既然想试一试，看在你陪练当得不错的份上，我可以放人。不过，你要想清楚后果。” 周羽睁大了眼睛，感觉严指导话风不太对啊！ “这么说吧，如果你运气不赖，过了选拔赛，又在公开赛拿个牌，我二话不说，让你正式加入一队；但是，如果其中一条没有达成，回来肯定不可能了。另外二队也绝对要劝退你。这事有风险，你心里得有个数。” 原来是这个意思，周羽也没含糊，直接道：“哪儿没风险啊，我就想试试，大不了认赌服输！” “能豁得出去，不错，”严指导打量周羽片刻，忽地又一笑，“我挺好奇，你现在连教练都没有，怎么备战？” 周羽：“……” “回去继续训练！”严指导摆了摆手，“我这人还是太心软。听着，选拔赛前，我暂时可以带一带你。后头你自己跟二队那边打听，谁愿意当你主管教练。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队里只怕没有合适的人。到时候训练没法展开，你还要夺牌……做梦去吧！” 周羽瞧瞧严指导，也听出来了，人家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让她去找那一位。 几天之后的少年俱乐部，周羽结束了一个下午的教练课程，收拾好球袋打算下班，这时无意中一抬头，看到了歪坐在观众席上，半垂着头，像在打盹的钱教练。 心思忍不住一动，周羽拿着球袋，朝观众席那边走了过去。 周羽刚到跟前，钱教练猛一抬头，问了句：“要请长假？” 原来没睡啊！ 周羽笑嘻嘻地坐到他旁边：“我再来一次，后面就要全力以赴，准备中国公开赛了。” “这个月工资暂停，什么时候上班再给你，我这儿不是慈善机构。”钱教练望着另一组正在训练的孩子。 周羽侧头瞧瞧钱教练，这位姓钱，真是名符其实。 “你这什么眼神？”钱教练明明头都没转，却知道周羽在瞅他。 “问您一件事，”周羽这几天又有了盼头，二队同意她参加女单选拔，严指导还抽时间带她训练，人心情一好，胆子也就大了，索性直接开了口：“钱教练，收我当徒弟行不行？就在北京，用不着您离乡背井。教练费用吧，我现在只拿得出一小部分，不过可以打欠条，以后连本带利。” “没钱你还财大气粗？”钱教练总算正眼看了看周羽，表情满是不屑。 周羽全不在意，笑得还挺开心：“等我赢了比赛，不就有钱了吗！” “你别打了，到我这儿当教练，我给你钱。这么多小孩子，苗子倒有几个，你肯花个十几年，回头自己带个世界冠军出来玩玩！”钱教练这话，听着就在怼人。 看出钱教练一如既往的难搞，周羽闭了嘴，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回去训练。 “国家队人才济济，我还不信，找不到一个能带你的。真不行把萧子锋叫过来，他那水平，给你当教练绰绰有余。”钱教练又在瞎出主意。 “当我什么都没说啊！”周羽道，便站起身。 教练的确不是没有，萧子锋当然也可以，但周羽想要一位能让她在各方面都能有飞跃性提高的教练，她知道，非这一位莫属。 “很想当世界冠军？”钱教练看着周羽后脑勺问道：“为了成名立万？” 周羽回头，笑了一声：“这个问题，我回答了很多人，现在我都搞不清楚了，到底为什么想当冠军。不过有一点，我很明确，这个梦已经刻在我的心里，我就想把它变成现实，否则，一辈子不开心。” “你这丫头就这劲头不错，好好打，我看好你！”钱教练居然鼓励了一句。 “那你为什么不收我？”周羽不服地问，“是我天赋不够，还是脑子不灵？” “我当教练带的第一个徒弟，是我亲自从下面挑上来。她那天赋还有脑子，比你好多了。我那会也就是个小教练，攒足了劲，要把她带出来。为了这徒弟，老婆生孩子，我都没时间陪在旁边，”钱教练说到这里，哼笑了一声：“她也肯上进，很快在国内崭露头角，可就在快要打世界锦标赛前，她突然提出要换教练。” “为什么呀？”周羽被钱教练的话吸引住。 “觉得我本事不行，人家另择高枝，投到一位有头有脸的教练门下，”钱教练说着，瞧瞧周羽，直摇头，“越有天赋，自以为脑子好的人，心就越大，我是怕了。” “你说你的徒弟，看着我干嘛？”周羽一脸好笑。 “丫头啊，有些事情，不是钱就能解决的！”钱教练站起身，从周羽旁边走了过去。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坏事传千里 国家二队训练馆，已经打了四天的内部选拔赛，终于到了最后阶段。 此刻两名女选手正在鏖战之中，为了谁能拔得女单头筹，各自拼尽全力。 虽然不是正式比赛，场边也围了不少观众。看到精彩之处，众人并不吝啬喝彩。 “师姐，加把劲，最后一分了！”一个抱腿坐在地上的小伙子，这会儿一骨碌爬起，冲着场上穿蓝色球衣的女孩来了一嗓子。 有教练伸手拍了小伙子脑袋一把：“邢小龙，脑残粉不是你这么当的，大家都在二队呢，你真不怕得罪人！” 邢小龙摸了摸头，借着有队友在旁边点拨，又朝场上另一位喊了句：“江雪菲，还有机会，不要放弃！” “邢小龙，就你还玩一碗水端平？”特意过来观赛的卫青青斜过来了一眼，揶揄道。 场上对阵的两人其实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都全神贯注于比赛。 此时双方比分打到21:13，穿着蓝衣的周羽几乎遥遥领先，并且是在已经拿下一局的前提下。 用球拍从地上勾起球,周羽看了一眼对手。 就算是国家二队的，也都是从全国各地方队挑上来的佼佼者。大概是这段时间研究太多外国高手，周羽眼力倒练了出来。江雨菲打法像极卡马尔，体力好，步伐灵活，知道怎么抢点，但是，主动失误也不少。 对手实力算不上顶尖，周羽却还是小心应付。这段时间的陪练经历，她算是看遍一流球员的比赛，多少总结出了点心得。 在场上，很多胜负都只在一念之间。不少以弱胜强的比赛，都源于强手轻敌。所以，就算此刻比分拉距越来越大，周羽也不敢有一丝松懈。 用衣袖擦了把汗，周羽抬起手中的拍子，目视对手，发了一记高远球。 江雪菲迅速回球，没一会，便抓住周羽一记高球，直击后场，明显是为了让周羽跑动起来。周羽迅速调整，发挥网前能力，始终没让对手带住节奏。 对峙片刻之后，江雪菲将球平抽过网。周羽知道机会成熟了，立刻在网前做了一个快速推球的动作。见此情形，江雪菲马上后退。 然而，在球拍触到球的瞬间，周羽突然一顿，紧接着手腕转了个方向，将球轻轻一搓。 江雪菲对于周羽突如其来的假动作完全反应不及，再想上去救这个网前球，无奈重心已经后移，只能看着球在自己面前落地。 “师姐，赢了！”邢小龙握住双拳，大吼一声。比昨天他和队友拿下男双第一还要激动。 周羽这场比赛，很痛快地直下两局，的确是赢了。 将拍子换到另一只手，周羽走到网前，主动和江雪菲握了握。对手明知实力不济，却一直没有放弃，咬着牙拼到最后，值得尊重。 “羽姐，我看过你的混双，没想到你的单打也这么厉害，”江雪菲也是个爽快人，“虽然输了，可我喜欢跟高手过招。” 头一回被人称为“羽姐”，周羽觉得挺不好意思。可随之，她心里又生出被后浪推着往前，不知道哪天，就要被拍在沙滩上的紧迫感。 周羽抬脚下场，卫青青已经拿着毛巾等在那儿。 “我就知道，是金子总会发光，你今天这表现，太亮眼了吧！”卫青青笑道，示意周羽去看场地另一边。 周羽顺着卫青青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好几位队领导，感觉一队和二队的都到齐了。当然，肯定不会少了严指导。 接过人家递来的毛巾，周羽刚要张口道谢，卫青青凑近了道：“我教练说，昨天有人特意问过严指导，你是不是他藏起来的一手好棋，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越想越觉得，有这可能哎！要不然，严指导也不会在你要走的时候，硬把你留下；还有这次中国公开赛，怎么看都像刻意创造条件，要让你上位。不错啊，你都成秘密武器了。” “夸张了吧？”周羽才不相信。 严指导真要找秘密武器，也得找个能克住薛洋的吧，她哪有这个本事！ “不聊了，那边还在训练呢，我跟教练请了假过来的。”卫青青说着，拍拍周羽肩膀，转身跑了。 站在场边，周羽擦了擦汗，眼神不由自主往严指导那边瞟去。 一张大脸伸过来，猛地截住了周羽的视线。 “师姐，咱们这回能一块去锦城了！”邢小龙居然还没兴奋够。 周羽将毛巾塞回自己的球袋，转头看看邢小龙：“打个商量，下回我比赛，不管重不重要的，你能别在旁边大呼小叫吗？太夸张了，别人会以为，你是我花钱买的粉。回头出事，你负责吗？” “啊？”邢小龙顿时一头雾水。 “笑死人，你赔啊！”周羽又来了一句，到底乐了出来。 不知道周羽这冷笑话冷得可以，还是邢小龙反射弧太长，愣愣地想了半天，他才傻乎乎笑了出来。 二队训练馆的门外，周羽伸头往里面看了看，男单的决赛已经开始，现场氛围比刚才还热烈。 又往旁边走了走，周羽靠在一处墙边，拨通了萧子锋的电话。 “选拔赛结束了？什么心情？”对面的人很快就接了起来。 直接问心情而非成绩，周羽感觉萧子锋关注的点实在清奇。 “我要是输了怎么办？”周羽故意问道。 萧子锋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输，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甚至我对你在中国公开赛上的战绩，也抱有很大信心。” 周羽脸一红，做了她男朋友的萧子锋，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讲原则了，净说些好听不管用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集训？”萧子锋问道。 “好像是周六公布参赛名单，后面应该就开始了，”周羽不免嘟囔，“不到两个月的备战时间，想想都紧张。” “我以为你不会怕。”萧子锋笑道。 “当然……”周羽刚说了两个字，心里一动，问萧子锋，“我是秘密武器吗？” “什么意思？”萧子锋也有听不明白的时候。 周羽忽地不好意思起来，在心里自我检讨，这赢了个内部选拔赛，她就开始飘了。 “我随便说说啊，反正会尽力而为。”周羽打起了哈哈。 “教练的事，我们正在协调，你先不要着急，不行就赖在严指导那儿，他不会不管，”萧子锋笑着给周羽出主意，稍顿了顿，问道：“正好放暑假，要不我来吧？” “不要！”周羽立刻拒绝，可话一出口，又怕萧子锋不高兴，忙解释道：“你爸爸刚动完手术，还需要人照顾。”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在你的心目中，我越来越不行了，”萧子锋貌似不服，“我带了那么多球员出来，还带不了一个你？” “真不行，回头别人怎么说呀,绝对不可以!”周羽直摇头，也没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 “好吧，我也的确走不开，”萧子锋笑道：“说实话，我其实真不敢带你，怕该狠的时候，下不了手。” 周羽松了口气，她跟自己发过誓，有什么困难，要独自克服。现在稍有点麻烦，又求助萧子锋，岂不是自己打脸。 蓦地，周羽反应过来：“我赖在严指导那边，他不会骂我？” “当初他不让你回去，就该尝尝后果。”萧子锋不以为然地道。 周羽偷偷笑了起来，所以，秘密武器……也不一定是没谱的说法。 周六的少年俱乐部，因为来了一位大名鼎鼎的世界冠军，让孩子们都躁了起来。 此刻文静怡像个吉祥物一样，站在场地中间，任由小队员排队上前合影。明明手脚很不自在地换了好几个方向，脸上却还用力挤着笑容。 助教小徐走到周羽旁边，笑道：“老钱要是看到，国家队头号选手免费过来替他打广告，还不得开心死！” “回头你记住，请我们吃饭，”周羽立马顺竿往上爬，又问道：“钱教练跑哪儿去了?” “又跟一帮老朋友喝酒吹牛皮，不到下午，他不会过来，”小徐随口道，不免问，“你今天问了钱教练好几遍，有什么事找他？” “早知道人不在，我就不把文静怡带过来了，她听我吹老钱如何厉害，特意抽休息时间过来请教的。”周羽叹了口气。 “只能等下午了！”小徐回道，随后转头看看周羽，冷不丁冒出一句,“上次东京公开赛，我记得你也去了？” 周羽点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当时有没有出异常？”小徐瞧向了周羽。 周羽诧异:“都挺好的呀！” “有八卦出来，你不知道？”小徐倒乐起来。 “说说呀？”周羽来了兴致。 “等一会，”小徐却看向了文静怡那边,“我还是把人捞出来吧，这帮小家伙没完没了了。” 周羽也望过去，这才注意到，文静怡的脸都要笑僵。 小徐往文静怡和孩子们那边走。趁这个机会，周羽拿出手机，赶紧看上一眼。 今天，中国公开赛参赛人选会正式公布，虽然这事对周羽没有悬念，不过她还挺期待看到名单。 周羽跟邢小龙说好了，回头名单出来，第一时间给她截个图。她心里的盘算是，到时候用这张图发个盆友圈，再加一句人生鸡汤——大赛在即，强敌环伺，除了胜利，别无可退。 想想这创意，周羽颇为得意。 然而看着时间，都快到十一点了，邢小龙那边没一点动静，也不知道谁在磨蹭。 还是小徐给力，没一会，到底把文静怡带出了重围。 “哎哟，头一回发现，我还是少男偶像。”文静怡好笑地道，回头看了看还在伸长脖子打量着她的小家伙们。 小徐倒是瞧着文静怡：“文小姐，跟你打听你一件事……” “叫我文静怡，或者文文都行，别什么‘小姐’。”文静怡笑道。 “我们一个教练的大群里，这两天看到转帖，说你那次东京公开赛本来不应该会输，结果被自己人阴了，有这事吗？”小徐好奇地问。 “什么跟什么啊？”文静怡一脸不可思议，“这话怎么传出来的？” “据说，这就是那个内奸，”小徐索性将手机递给文静怡。 周羽也是好奇心重，立马伸出头去瞅。等她看到一个背对着镜头，只露着半个肩膀和一条手臂的人，一脸愕然：“这不是我嘛？” “你？”小徐一下怔住。 中午，少年俱乐部的小餐厅，周羽趴在桌边，紧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上面是刚才她非要小徐发过来的帖子和照片。里面故事编得不错，只是周羽就少那么一点代入感。 “别看了。”文静怡干脆将周羽手机夺了过去，放到自己边上。 小徐端着饭菜过来，一边放上桌，一边对文静怡道：“尝尝我们这边厨师的手艺，全都是有机食材，就为这一口，不少人专门带着孩子到我们这边吃钣。” 周羽这会胃口已经没了，托着腮在那儿发愣。 文静怡用胳膊肘捅捅周羽：“可以了吧，用得着在乎那些没有根据的东西。” 看了文静怡片刻，周羽一下回过神，伸手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账本，递到文静怡面前，“我根本没记什么应对薛洋的技战术，也没在比赛前，给薛洋通风报信。你也知道，我丢了本子，人家捡到了，好心还给我。我和薛洋是好朋友，可也不带这么乱说的。” “好了，”文静怡拿过本子，塞回周羽包里，又一脸好笑地看着她，“至于急成这样，我是当事人，发生什么，能不知道？你非让我认怂，说自己根本赢不过薛洋，再好的技术战术也打不赢？” 周羽讪笑了一声，可嘴又嘟了起来。 “照片上的人真是你？我连男女都分不出，大概也就你自己瞧得出来。”小徐又端了几大碗汤过来，这话说得，明显是想安慰周羽。 周羽这会儿糟心得很，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在网上发了张生拗出来的东西，用内幕人士的口吻，神乎其神地描述东京公开赛上，原本很有希望拿到女单冠军的文静怡如何阵前折戟，而原因居然是有人向对手递送情报，破坏了中国队既定战术。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不过那个黑夜里和薛洋面对面站在一块的穿着中国队队服的背影，还有特意被放大，看着就是在交接当中的粉色手账本，指向性也太明显了。 周羽连叹了好几声，明摆着有人专门针对她。这下她倒理解了萧子锋被人诬蔑时的感受，真是百口莫辩。 萧子锋是能忍下去，可周羽却没那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这会儿就差气到要吐血了。 有信息到达的声音，来自放在文静怡那边的周羽手机。 “是邢小龙。”文静怡说了句，将手机递了过来。 这边周羽喂了一声，邢小龙那头却半天没人说话。 “有什么事，你讲啊！”周羽略有些焦躁。 “师姐，名单出来了。”邢小龙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犹疑。 周羽心里“咯噔”一下，第六感告诉她，可能有意外发生。 “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邢小龙嘟囔道。 周羽明白了，她今天的第六感，特别灵验。 等挂断电话，周羽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什么事啊？”文静怡打量着周羽。 “名单出来了，我没有正式入选，名字后面写了个……待定。”周羽不想显得太沮丧，可实在装不下去。 “为什么呀？”文静怡惊讶。 没等周羽回答，文静怡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吃完了饭，文静怡便急匆匆地走了，据说是接到严指导通知，有领导要找她谈话。 很显然，这事闹大了。 送文静怡走出少年俱乐部，看着她坐上了小徐的车，周羽长吐了一口气，居然还有心思纳闷。怎么没有领导找她。就算没有认出自己，也能认出她那个手账本啊！ 隔着车窗，文静怡扬了扬周羽交给她的手账本，劝道：“你紧张什么呀，我回去解释清楚就行了。” 周羽勉强笑了笑，和文静怡挥手道别。 大中午的，偌大的俱乐部也没什么人，只有几位教练在观众席的椅子上打盹。 周羽开始还只是靠在那儿，可没一会，也干脆横倒。 下面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并没有睡熟的周羽下意识睁了睁眼，发现钱教练回来了，正往休息室那边走。 几秒之后，周羽看清跟在钱教练后面的人，竟有点懵。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剥栗子 少年俱乐部休息室外的墙角边，周羽蹲在那儿，正竖着耳朵。 “你这是想不开，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时须放手，就不该管那么多，他们也未必领情。”钱教练拉长了声调在说。 “我还记得，嫂子当年生大宝的那会儿，您正带着我打全国锦标赛。等我们回了锦城，孩子已经出生。大家伙跟着您去看母子俩。我亲眼瞧见，钱教练您抱着儿子，眼眶潮湿，”一位女士的声音从休息室传了出来，“怜子如何不丈夫。 钱教练哼了哼，“果然是当过领导的，挺会做思想工作啊！” 周羽悄悄往玻璃门边挪了挪，小心地伸出半个头，观察里面的动静。 钱教练又歪在他那张御用沙发上，还是没什么坐相。而在另一张沙发上，乔芳微倾身体，正看着钱教练。 似乎有道目光射过来，周羽一下缩了回去。 乔芳突然来了北京，连声招呼都没打，实在出乎周羽意料。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妈妈居然会在钱教练这间俱乐部现身。 周羽还记得，钱教练之前提到乔芳，可没什么好话呀！ “我的意思是，您应该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乔芳这时回了句。 “我就体会你不容易啊，为了把那丫头塞到我手里，让乔副校长低声下气了！”钱教练语带嘲讽地道。 周羽双手托住自己的脸，乔芳来北京，找到对她意见一大堆的钱教练，原来是为了她拜师的事。 这一刻，周羽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是那孩子姿质不够吗?”乔芳颇为耐心地道：“您也看得出来，小羽是有天赋的。” “别说天赋啊，我听着害怕，”钱教练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可不敢收她，谁知道哪天她脚跟站稳，就会翻脸不认人，一脚把我踢开。我现在老了，再受不了刺激。” 门外的周羽眉头开始拧起来，她讨厌钱教练这种带着奚落的语气，尤其还是针对她妈妈。 “当年的事，是我年轻不懂事，”乔芳的声音又响起来，“所以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您骂了足足三十分钟，我一声都没吭。” “三十分钟……你就不高兴了？”钱教练嗤笑，“我这股火，憋了三十多年。每回一想到，当初我倾尽全力，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只想亲手培养出一个世界冠军，结果半道让老李截了胡不算，还被扔进拘留所……” “给我抓到了，偷听呢！”小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弯下腰笑问。 周羽正聚精会神，突然看到面前多了一双脚，猛地抬头，看向小徐。 怔了片刻，周羽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小徐不要说话。 小徐一乐，干脆蹲到了周羽旁边。 乔芳平心静气地回道：“我做错的事情，不会逃避。可您进拘留所，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 “你跟姓李的是同伙，想撇清也没用，这账我记下了！”钱教练这话，倒像是认准了乔芳坑过他。 “您继续说吧！”乔芳明显语气有些无奈。 “乔媛的事，我也挺遗憾。挺善良一姑娘，怎么栽到李世鸿那种小人手里。你该检讨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你的原因？”钱教练又来了一句。 “妈！”周羽这下火上来了，起身推开门，冲进了休息室。 里面的两人齐齐看了过来。而此时，周羽瞪着钱教练，眼里差点冒火。 “钱教练，哪有您这么往人痛处上戳的。我姨妈不在了，我妈妈比谁都难过。你瞎说什么呀？”周羽气鼓鼓地质问。 乔芳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走到周羽跟前，冲她摇摇头：“你这孩子，我跟钱教练聊聊天，你掺和什么？” “你女儿有一点好，还挺护妈的。不像我那俩儿子，要钱的时候，争着管我叫 ‘爸爸’，一转头，就忘了老子是谁了。”钱教练说着，倒乐了起来。 乔芳替周羽捋了捋额头的碎发，又对她递了个眼色，“听话，先出去等一会。” “我不走！”周羽还一脸不高兴地盯着钱教练。 “哟，还给我脸色瞧？”钱教练看着也没生气，还冲着周羽笑了笑。 小徐也跟了进来，见势不妙，便过去拉周羽，要把她带出去。 “等一会嘛，”周羽挣开小徐，“我有话说！” “你说，我听着呢！”钱教授拿手点点周羽。 想了一会，周羽道：“我现在才搞明白，难怪那天您说天赋越高、脑子越好，心就越大什么的，原来是含沙射影骂我妈妈。您不肯收我当徒弟，是您的权利，可拿我妈说事，我就不高兴！” “有志气，那我就不收了。”钱教练一拍沙发扶手。 “小羽，出去！”乔芳一把拉住周羽的手，要把她带到外面。 周羽都到门口了，还扒着门框，回过头道，“我以前觉得，您恃才傲物，挺有范儿的，现在算是明白了，其实就是小心眼。三十多年前的事，还小肚鸡肠地记在心里，我太佩服您了！” “小羽，不许这么跟长辈说话。”乔芳到底训了一句。 钱教练却在怂恿：“你继续说！” 继续就继续，who怕who啊！ “以前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可我看钱教练好好笑，您就算事业曾经有点不顺，也不能怪到别人身上吧！”周羽越说越亢奋，“何况，这三十年，也没耽误您赚大钱啊!” 钱教练上下瞧瞧周羽，转头对乔芳道：“你这女儿，看着就是爱憎分明。既然这样，后面的事不用继续谈了！” “不谈就不谈，您好好挣钱，我以后再不来了！”周羽说着话，挽住乔芳胳膊，几乎是把她拽出了少年俱乐部。 乔芳住的酒店，周羽在床上横躺了片刻，莫名有种失落感，却又不知自己到底落了什么。 一下坐起，周羽看向正背对着她，站在桌边剥着炒栗子的乔芳：“妈，这酒店不行啊，外面有点吵，离我那儿又远，我给您重新订一间。” “不用了，我过来见见老朋友，本来打算下午去看过你，也就回去了。正好你过来，我也就不用跑那一趟，”乔芳说着，便转过头，走到床边，一手拿着装炒栗子的纸包，一手朝周羽的腿拍了一下，“栗子剥好了，这么大孩子，没事还赖在床上，别弄脏了我的床，坐到沙发那边吃！” “躺着舒服。”周羽嘴上抗命，这会儿已经站了起来。 周羽喜欢吃炒栗子，却总嫌剥着太麻烦。在家的时候，都是乔芳剥好了，她在那坐享其成。刚才过来，看到酒店楼下有卖糖炒栗子。没等周羽说，乔芳便去称了一斤。 有妈妈疼的感觉，真温暖呀！ 周羽坐到沙发上，从纸包里拿出一枚栗子，递到乔芳嘴边，问道：“不是让您过来，提前说一声吗？” 乔芳摆了摆手，取了垃圾桶，将桌上的栗子壳扫进去：“以前到北京出差，我也是住这个酒店，这儿挺不错，最主要交通方便。” 周羽鼓了鼓腮帮子，感觉在乔芳心里，她这个女儿没多大用处。 “妈妈现在要批评你，刚才不该跟长辈不礼貌。”乔芳说了句。 “他先对妈妈不礼貌的。”周羽很不服气，将一枚栗子扔进自己嘴里。 乔芳看了看周羽，又起身走到玄关那儿，拿着电热壶接了水，这才道：“你那样大呼小叫，会让人家觉得，我教育无方。” “跟妈妈没关系，就算是别人被他这么骂，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周羽不以为然地道，这时眼睛一闪，看向乔芳：“他怎么会做过您的教练？”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四章 社会性死亡 乔芳总算忙完，走到周羽旁边坐下，道：“乔教练发现我的时候，我还在上体育中专。当时也快毕业了，就等着分配工作。有一天，钱教练突然找过来，问我想不想进省羽毛球队？” “妈妈肯定立刻答应了，对吧？”周羽笑问。 “我没有答应，觉得他不靠谱。那会儿钱教练刚因伤退役，只是体育中专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没有任何带队员的经验。而我呢，当时的想法，就是中专毕业，去当正正规规的国家干部，”乔芳说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叹道：“后来是你姨妈鼓励我试一试，她说人年轻的时候，就要敢于冒险，才不负青春。” “姨妈说得真对哦！”周羽将头靠在乔芳肩上，笑问：“然后妈妈就拿了冠军？” “哪有这么容易，他那会儿也是新手，什么都靠自己摸索。我们一起走进国家队，那一路不知道有多少磕磕绊绊，还有冷嘲热讽，”乔芳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周羽的脸，“小羽，请你理解妈妈的心情，之前我反对你走这条路，是看了太多的冷眼，了解胜利是建立在无数人失败的基础上。” “那您现在又想帮我找教练？”周羽撒娇地，往乔芳怀里拱了拱。 乔芳低头，摸了摸女儿乌黑发亮的秀发：“我是怕了你，要是不顺着你的心，然后萧子锋再跟旁边说点闲话，我女儿就要不认我了！” “哪有啊！”周羽哈哈笑了出来。 乔芳长长地吐了口气，这时推了周羽一把：“太沉了，给我坐直了！” 周羽唔了一声，又坐了回去，津津有味地吃着炒栗子，好一会后，突然反应过来：“妈，您不是为了我的事，专门来找钱教练的吧？要不，您怎么跟他来俱乐部了？” 看了周羽片刻，乔芳点了点头。 萧子锋没本事搞定钱教练，就故意让徐惠带话，意思这事还得乔芳出面。虽然嫌萧子锋耍心眼，可乔芳也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事吧，大概真的只有她能解决。 对于乔芳来说，亲自来见钱教练，并不是个很容易下的决心。毕竟事隔那么多年，有些事情，不提也就过去了。 为了周羽，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之后，乔芳还是来了北京，并且拜托朋友帮忙，制造了一次与钱教练坐在一起，把酒话当年的机会。 “真不用了，”周羽立刻道：“不至于没了钱教练，地球都不会转吧！” 周羽话说得笑嘻嘻，可心里突然又生出了沮丧，本以为内部选拔赛过了，她就可以上赛场，没想到又起波澜。那个“待定”，是否值得将钱教练请出山，还得看后面事态发展。 “栗子不要吃太多，会胀气的，”乔芳将周羽手中的纸袋拿到旁边，又问道:“钱教练其实挺喜欢你，能感觉出来吧？” “喜欢不喜欢，就那么回事。他这人本事是有一点，不过真够小家子气，”周羽说到这里，想到钱教练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悻悻地道,“敢冲我妈妈发火，我已经对他失望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钱教练失望？你是拿到冠军了，还是本领高到，可以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了？”乔芳脸突然沉了下来。 周羽一怔，呆呆地看向乔芳。 乔芳转过头，目光落在周羽随手放在床边的球袋上：“妈妈当年有做错的地方，说白了，就是辜负了人家的培养。为此，我这几十年一直很愧疚。钱教练的理想，是成为世界一流的教练，并且他也有这个能力，然而因为我，让他的教练之路充满了挫折。” 周羽低头听着，忍不住握紧了乔芳的一只手。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乔芳继续道:“进国家队没多久，一位老教练把我叫过去，让我转到他那儿。当时还讲论资排辈，李教练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都是有很大影响力的羽坛名宿，这么好的机会，我很难不动心。” “钱教练怎么办？”周羽开始替古人担心。 “李教练的意思，让他当助理教练，可钱教练一口拒绝，”乔芳苦笑一声,“而这时候，在乔媛找工作的事上，李教练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欠下人情，所以队里跟我谈换教练，我没有反对。” 周羽：“……” “之后钱教练突然被拘留，据说是他心里不服，跑到李教练家跟他理论，李家人因此报了警。”钱教练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那也不是妈妈的错啊！”周羽嘀咕。 “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能顶住压力，拒绝李教练，”乔芳似乎想到什么，眼神黯了下来，道：“或许，后面很多人的人生都会改变。甚至，乔媛也有可能避开那个带给她不幸的男人。” “怎么又说到姨妈了。”周羽伸手揉了揉乔芳的后背，怕她又陷入到那些伤心的过往。 乔芳回过神，笑道：“好，今天不提你姨妈，咱们继续说钱教练。他一度被退回地方，我曾经给他写过信，希望得到谅解，可每次都如石沉大海。几年之后，他再次回到队里，见到我，都躲着走。” 想想那情形，是挺尴尬的。 周羽叹了口气，这下有点麻烦，她立场站不稳了。 “其实到了我们这把岁数，很多事情，也都看淡了。今天当着老朋友们的面，我跟他诚恳地道了歉，他也接受了，”话说到这里，乔芳笑了笑，“钱教练还是嘴碎得很。在餐桌上，就听他在那抱怨。这人啊，话能说出来，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后来饭局散了，还是他主动让我到俱乐部去。” 周羽随口问道：“干嘛呀？” “大家伙帮我做说客，他也顺水推舟，答应带你试一试，我们本来准备谈协议的事，”乔芳说到这儿，看看周羽，“结果，都还没进入正题，你闯了进来。” 周羽张大了嘴，她刚才一冲动，把乔芳所有的努力……都搅没了？ 六点之前，周羽赶回了国家训练馆。径直往餐厅走时，她心里还有些怏怏，今天真是诸事不顺，连妈妈到了北京，她都不能陪在旁边。 周羽正打着饭，卫青青站到旁边，问了句：“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妈来了。”周羽回道，端着饭菜，找到一张桌子坐下。 卫青青眼睛一亮，跟过来道：“请她明天来队里参观啊，乔阿姨可是羽坛一代传奇啊，领导们总要卖个面子。” “没那么玄乎，她就是我妈，”周羽笑笑，“我妈不爱笑，也不太喜欢说话，脾气固执，什么事都放心里，可她是我心里最好的妈妈，没有之一。” “不错，学会煽情了，”卫青青拍拍周羽的头，看了她一会，表情忽地严肃下来，“文文说，你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周羽点了点头，回来的出租车上，她发现自己被踢出了一队的群。这大概代表着，她已经被认定是“内奸”了。 “你那个待定的事，有没有跟你妈说？你是凭本事打出的内部选拔第一，怎么说，待定也不能是你呀！我的意思，让乔阿姨去跟领导谈谈。摆明有人在无中生有，看着照片，很有可能是一队的人干的！”卫青青提醒。 “我没跟她说，何必让她担心，”周羽摇头，随即又笑了笑，“再说，又不是小孩子，出了点事，还找家长来评理。” 卫青青一脸不赞成：“你还挺正直，告诉你吧，文文不是被叫去谈话吗，她说总局那边也在关注这事。今天过来的，还有上面的人。这事可大可小，马上就到奥运了，谁不怕出漏子啊！” 周羽苦着脸道：“我能怎么办，那天跟薛洋出去吃饭，你们都知道的。要是我们之间有不光彩的交易，我还敢这么高调?” “我们当然相信，要不，我也不会在群里，跟他们辩了两个多小时！”卫青青拧着眉头道：“你不知道，有几名教练已经在提议，二队的女单不行，连个陪练都打不过，没法代表国家队出战，说是要调一队的去支援，尤其那个申教练叫得最响。” “什么意思啊，要是觉得咱们不行，何必搞什么内部选拔。”两个二队的女队员从她们旁边走过去，居然也正在讨论这事。 周羽挠了挠眉心，对卫青青笑了笑。 “文文，这边！”卫青青朝着周羽身后招了招手。 文静怡走了过来，坐到周羽旁边，说了句：“吃完饭到队办公室。” 周羽看向文静怡，知道该找上门的，迟早会来。 “真把周羽当犯人审啊？”卫青青嚷了出来，却在文静怡瞪过去一眼后，放低声音，“你该知道，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 “我同调查的人说了，然后手账本也交了上去。刚才严指导还差点跟人吵起来，”文静怡瞧了一眼周羽，“现在是，这事已经被人发到网上，如果发酵下去，问题闹大了，就是国家队管理不严。” 周羽和卫青青不约而同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刚才赵子昂已经给萧指导打了电话，”文静怡对周羽道：“这事一定要查得明明白白，否则，别说你在国家队待不下去，背上所谓‘内奸’的名声，你以后就等于是社会性死亡。”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用力过猛 初夏清晨的阳光算不上炙烈，尤其是此刻，经过厚厚云层的过滤，洒在了国家训练馆略显空荡的跑道上。 一个戴着耳机的女孩正在独自奔跑，看似平常，却又有些不太对劲。 早训的时间，该去训练馆的都进去了，除了……周羽。 有电话过来，周羽放慢速度，一只手按住右边耳机，“喂”了一声。 “这会能接电话,他们还不让你训练？”林扣扣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天一个电话，是要看我是不是活着？”周羽故作轻松地问，干脆在操场上走了起来。 三天前，就在乔芳返回锦城的当天下午，周羽接到了停训通知。 因为不被允许进训练馆，周羽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上跑跑步，然后到宿舍楼下的健身房，自己做一点无氧训练，还有……等着队里的调查结果。 “为什么那么吵？”周羽问道。 周羽听出来，林扣扣那边有点嘈杂，隐约还有争执声。 “进局子了呗!”林扣扣突然乐了起来。 周羽怔住：“出什么事了?” 在电话那头笑了好半天，林扣扣才说出答案：“老萧今天到派出所报案，萧教练怕他被人留下，一定让我跟过来。他在里面做笔录呢！” 这下，周羽原地站住。 那晚文静怡通知周羽，队里要跟她谈话。过去之后，周羽才发现，所谓内奸事件不过是前菜，有人向队里匿名举报周羽，说她的陪练资格不符合规定，涉嫌有人假公济私，破坏队内管理制度。 再接着，便是网上突然爆出一篇扒皮文章，声情并茂地详述了国家队陪练Z某如何凭借强硬后台，在队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由此引出了她男友……X某。总而言之，就是X某滥用自己地位和影响力，为Z某铺了一条进国家队的康庄大道。 而文章的结尾，从一位国家队的女单选手Y某在队内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入手，揭露现代人情社会，一味任人唯亲的弊端。 话说周羽这才知道，国家队的陪练也是有遴选程序的，所以……严指导的确给她开了绿灯。 文章里没有写真名，不过下面的留言里，有人已把谁是谁都讲得明明白白。 这么大的瓜，涉及到曾经的羽坛巨星，不上几天热搜，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这儿，周羽就觉得心烦意乱。 倒是林扣扣心情还不错：“席溪这回挺给力，昨天就是她在萧家，当着老爷子的面，说服老萧，光是网上贴个声明根本不管用。现在问题的性质，已经是损害到公民名誉权，这事得找管得住的人评评理。” 周羽一愣，突然想到，前天晚上她给席溪打电话，席溪曾提到，回头去问问她哥席江，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报警…… 周羽一直以为，这事得自己去查，然后到法院起诉。 “警方已经立案，这是很明显的网络诽谤案件，听办案的人说，如果查证属实，当事人要负刑事责任，”林扣扣说着，又得意起来，“昨天席溪让我带她找的老萧，看出来了吧，比起尚可，席溪更相信我。” 周羽:“……” 挂断电话，周羽深深叹了口气，这下她跟萧子锋，还真成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叹什么气？”有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周羽跟前。 周羽猛地一抬头，等看清楚对方，惊讶地脱口而出：“严指导……回来了？” 严指导已经好几天没来训练馆，据说是请了假。可还有另一种说法，他可能因为这次风波，要被调职了。 按文静怡的说法，只怕严指导凶多吉少。 “天天在这儿傻跑？”严指导打量着周羽。 周羽略有些紧张地看着严指导，他突然找过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讲。 “调查结果出来了。”严指导抱起双臂道。 观察半天严指导的表情，周羽无法确定，下面听到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有什么想法？”严指导问了一句。 小心脏“怦怦”跳了几下，周羽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严指导，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不是说文文打得不好，可薛洋的实力摆在那儿，根本不需要我给她通风报信，我不知道谣言怎么就来了，如果因为这事，又要把我退掉，我……” “打算跟你那朋友薛洋有样学样，跑到国外，帮人家打自己人？”严指导打断了周羽的话。 “不会！”周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是说，真让我走，我也不会赖在这儿。可我会加倍努力地练球，只要一天不禁赛，我会向所有人证明，周羽打球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不是什么暗箱操作。” “这话说得，我很想替你鼓掌。”严指导忽地笑了出来。 周羽注视着严指导的表情，难道事情，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糟？ 摸了摸下巴，严指导冲着周羽道：“东京公开赛的决赛，当时是全程直播，我都没想到，赵子昂带着几个小伙子找出了视频，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搜，就为了找出蛛丝马迹。” 周羽一脸讶然。这几天，她能感觉出周围气氛紧张。除了卫青青和文静怡她们，大家看周羽的眼神，都带着躲闪。 沮丧是肯定的，可周羽没想到，有人不声不响地在帮她。 “这种办法太笨，不过也挺管用，他们找到丹麦队进场的画面，有人从地上拣一个粉色的本子，随后交给了薛洋，”严指导说到这里，如释重负地道：“这和薛洋讲述的经过完全吻合。” 周羽差点眼泪要出来，所以，她现在清白了？ “陪练的事……”周羽还不放心。 “我挑一两个陪练，需要看谁的脸色？要没这点权力，我还当什么女队主教练。”严指导不以为然地道。 周羽：“……” “你以为我在说大话？”严指导“切”了一声，“我是在为国家选才，问心无愧。再说了，要是总被那些条条框框套住，个个都像薛洋一样，跑到对手那边去了。” 周羽笑了起来，随即回过神：“您是说，薛洋也替我作证？” “她是主动联系我们这边，澄清没有所谓的通风报信。今天调查正式结束，确定你不存在任何不适当行为，”严指导说到这里，对周羽道：“你后面要做的事，是放下所有包袱，全心备战。” “我能打……比赛了？”到这时候了，周羽还有些不敢相信。 “你以为我过来，就为跟你闲聊？”严指导好笑道：“我说，你也够笨的，到现在搞不定钱桐生，只好我亲自带你。本来把你这包袱丢给老钱，输赢赖不到我头上。可现在不一样了，你这回拿不到中国公开赛冠军，我老严坐实了任人唯亲，后头你在这儿待不待得住，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灰头土脸了。” “对不起！”周羽蓦地想到，在这件事上，被牵扯进来的严指导最无辜。 “这事怪不到你，”严指导摆了摆手，“咱们不跟人玩阴的，是骡子是马，回头赛场上见！” 运动员餐厅的一张桌边，卫青青举起了手里的酸奶，冲着对面的两个女孩道：“今天什么都不说了，咱们为周羽干上一杯！” 周羽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那个……小声一点吧，又没什么重要的事。” “为什么要小声，咱们光明正大，”文静怡一下勾住了周羽脖子，高声道：“祝贺周羽没有被居心叵测的人挤掉，也祝贺我多了一个新对手！” “谢谢，”周羽将自己面前的酸奶举了起来，“让你们替我费心了。” “客气啥，”卫青青笑道：“话说回来，谁都没想到，薛洋居然帮你出头。听说当时为了去国外打球的事，她跟这边领导闹得很僵。结果这次为了朋友，主动打电话来。别说，这么够义气，我都快喜欢上她了。” “我刚才给她打了电话，她说看不上那种抹黑人的手段，”周羽想想，就笑了，“她是挺不错的，下回吧，我一定把她拉进伙。” 话说到这里，周羽站起身，朝不远处招了招手。赵子昂和冯叙正端着盘子找座位。 等两人过来坐下，周羽道：“你们一直在训练，我也没来得及说，谢谢你们啊，听说你们为了帮我，挤出睡觉时间看视频。” “没事，”赵子昂随口道：“大家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冯叙瞧着周羽:“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周羽点了点头，她当然猜得出来，并且基本上确定了。薛洋告诉她，那晚偷拍的人里头，有一个就是袁乐。 而周羽甚至怀疑，之后那篇文章，也与这两个人脱不了干系。 “袁乐算是得逞了，拿到一个中国公开赛外卡，不过这回队领导被气得够呛，”卫青青心直口快地道：“哪有这样的，为了一场比赛，没有一点集体荣誉感，还给队友泼脏水！” “都知道她和申教练捣鬼，还治不了她们。”文静怡也是不服。 “现在什么事都讲证据，据说队里找两人谈话的时候，她们矢口否认，”赵子昂说着，瞧向周羽：“我看到了萧指导账号发的声明，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证据。” “你们觉得，单靠袁乐和她教练两个，能把水搅这么浑？”卫青青疑惑地问。 “所以才要把事情查清楚，不管两人后面有没有人，不查到真相，或许下一个被诬蔑的就是你我。”赵子昂回道。 周羽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如果就为了打上一场比赛，才搞出这事，那二位未免用力过猛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敢认怂 运动员餐厅外，有人隔着玻璃墙，正眼神冰凉地注视着里面，和众人谈笑风生的周羽。 “乐乐！”申教练在不远处喊了一声。 袁乐收回目光，转身走下餐厅的台阶，朝申教练跑过去。 “瞧什么呢?”申教练问了句，又打量了一下袁乐的脸，叮嘱道:“不是告诉你，越到这个时候，就越要云淡风轻，别让人看笑话。” “我等着，瞧那个女的到底能嚣张多久！”袁乐几乎咬着牙道。 申教练立马往左右瞧了瞧，随后拉着袁乐走到僻静处，道：“这事再不许提了。队里也算让了一步，专门为你申请外卡。明摆着他们也知道，靠个小陪练，争不到什么好成绩。让她先得意一会，丢脸的在后头。” “队领导都不长眼睛，那个薛洋跑出来作证，不就代表她们有勾结吗？”袁乐还是不服。 就算由队里推荐拿到外卡，袁乐也高兴不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周羽成了袁乐的眼中钉。而她这一次本以为胜券在握，可以将周羽踢出国家队，谁能想到，竟让人翻了盘。 “还不是她有后台。”申教练鄙夷地道。 “你是说萧子锋，他算什么呀！”袁乐更加不屑，“那人到现在，也就不痛不痒地发了个声明，不过是纸老虎。” “你还太年轻，”申教练笑了起来，“萧子锋三十出头便混上羽毛球理事会秘书长，听说过不了多久，他就可能是理事长，没点城府，怎么爬得上来。再看这回，周羽差点被定性成里通外国，萧子锋也几乎要栽，结果你看，现在两个人一点事儿都没有。” 袁乐心里越发憋闷，脸也越拉越长。 申教练又劝了一句：“你好好比赛，拿冠军比什么都重要，范总对你期待很高，等着你为海城争光。” 袁乐挑了挑眉毛，又问申教练：“刚才队里找你做什么？” “没事！”申教练随后一摆，“你别管了。” 袁乐并不太相信申教练的话，可看她不肯说，也懒得再问。 打发了袁乐回宿舍，申教练拿出了手机。 没一会，一个女人的声音，从电话那从传过来。 “哎呀，惠惠，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还真想你呀！”申教练颇热络地跟人寒喧。 “是申教练？要找范总是吧，他去了卫生间，要不你稍等一会。”女人回道，语气比申教练冷淡多了。 “找他干嘛呀，我就找你呢！对了，听说你要转会到韩国，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申教练继续套着近乎，“我们袁乐一直把你当偶像,以后有机会，她也想到国外俱乐部打球，惠惠，到时候还请你多我指点。” “范总来了，你等一会。”女人根本没搭申教练的茬，只随口道。 没一会，手机那头响起了男人“喂”的一声。 “范总，我小申啊!”申教练语气越发谦恭，“您吃过了吗？” “什么事？”对面的人很不耐烦地问道。 “刚才队里有人找我，感觉想从我嘴里挖什么料，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申教练说着，又有些心虚地往四周看看，“可他们话里话外，好像是察觉了点东西，一个劲地跟我讲什么集体主义精神、团队意识。” “不用理他们，那帮人最怕出事，到最后还是会息事宁人。袁乐不是拿到外卡了吗？你想想看，不闹这一场，他们会主动给你机会？”对方不以为然地道，“该我做的，都做好了。你要给袁乐施压，让她明白，拿不到好成绩，咱们忙半天也没用。” “就知道范总疼我们袁乐，她不会让您失望的。”对方的说法，显然并不能让申教练松一口气，“如果队里真拿到证据，我们会不会……被赶走。” 对面的人突然火了：“我刚才白说了是吗，你不能让袁乐好好打，几个冠军在手，看谁敢动你们！” 申教练被吓得，一下不敢说了。 又是一个紧张的训练日，完成了上午的体能训练，此时的周羽正在严指导的紧盯下，反复练着架拍动作。 “停！”严指导叫了一嗓子。 正在给周羽喂球的陪练，赶紧先停了下来。 严指导抬脚走上前，冲着周羽大声道：“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要想提高技术动作，就要敢于放下惯性思维。我的要求是，这个动作必须在击球的瞬间，架拍、挥拍还有击球一气呵成。不是你以前那种，把拍子架好，在那儿等着球过来。” “这个动作真有点难，我就看过中田理纱还有咱们文静怡做成功过。”陪练在旁边打圆场。 周羽感激地朝人家笑了笑。她打了十几年的球，技术动作基本定型，都成肌肉反应了，现在要改，真是好痛苦。 “不想练了？”严指导冲着周羽问。 “想练，一定练好!”当着严指导的面，周羽不敢认怂。 “你看中田理纱，她比你还矮，可技术动作无可挑剔，并且还在不断改进，”严指导说着，看看周羽，“你即将要面对的，是薛洋、中田理纱还有卡马尔那些技术和力量都一流的高水平选手，她们还有丰富的临场经验，你拿什么跟人家比，只有场上发挥，靠的是什么，过硬的技术！” 周羽刚要再表决心，瞧见严指导瞪过来一眼，赶紧闭住嘴。 “离比赛没剩多少时间了，把你的技术动作打磨细致，对你没坏处。”严指导说到这儿，看了看手上的表，“休息十分钟，一会继续。” “知道了。”看着严指导走开，周羽忙回到场边，长长吐了一口气。 跟了几个教练，严指导是对技术动作要求最高的。其实周羽从文静怡身上就看得出来。她在赛场上能稳得住，基本功扎实、技术动作细腻的确是重要因素。 好吧，周羽下定决心，这个动作一定得练好。 虽然……真难！ “严指导，给我们袁乐点拨一下啊？”趁着严指导往文静怡那边走，申教练小跑了过来。 严指导看了看申教练，停下脚步。 申教练脸上堆着笑容，眼睛却在观察严指导的神色。 那场风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申教练的心病,也存了一个星期。 申教练在海城俱乐部当教练也十来年了，挺不容易地发现了袁乐这个好苗子。说来这孩子还争气，顺顺当当进了国家二队，没多久又转进一队。申教练踌躇满志，就等着有朝一日，袁乐拿到世界冠军，她就算事业有成了。 然而，哪儿都少不了几个讨嫌的，就比如当初差点害袁乐受伤的周羽。 本来申教练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时间久了，她便发现，这小陪练不太安份。在东京公开赛，她居然也参加了教练组会议，还自以为是地大放厥词。申教练最嫌这种爱抢风头的。 更让申教练瞧不上的，周羽居然跟薛洋混在一块。这种明摆着吃里扒外的事，在申教练看来，就是没有原则性，所以，她特地让袁乐拍了几张两人在一块的照片，盘算要给领导们提个醒，防人之心不可无。 东京公开赛后，申教练明显感觉到，袁乐不太受重视了。她承认袁乐没发挥好，指望这孩子能在中国公开赛上打个翻身仗。 结果，袁乐的名额因为队里培养新人的计划泡了汤，那个不安份的小陪练，反而拿到国际比赛的机会。这也太让人愤怒了！ 不过，申教练一向老实本分，那场风波真不是她搞出来的。她只是心里委屈，跟海城的老板范林抱怨了几句。没想到，听到袁乐的名额是被周羽取代的时候，范林一口答应，这事他管定了。 想到这里，申教练又偷眼瞧瞧已站到袁乐训练场地边上的严指导。她只想让袁乐能打上比赛，真不敢跟队里领导翻脸，尤其是掌握女队生杀大权的严指导。只是当时事态发展，严指导不管怎么样，都得被扯进来。 本来这事真要一撸到底，申教练也不会这么担惊受怕，可严指导又回来了，她能不心里打鼓吗？ 踌躇了好多天，申教练终于鼓起了求和的勇气。 县官不如现管，就算厚着脸皮，申教练也得把严指导哄好。否则，人家要把她和袁乐踢出国家队，不过张张嘴的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不是我对手 十多分钟后—— “周羽！”严指导叫了一声。 “在！”还在练着那难死人的架拍动作的周羽立马回道，赶紧跑到严指导旁边。 “和袁乐做对抗训练，打21球。”严指导说着，看看周羽。 和袁乐打？ 摔了怪谁？ 周羽蓦地转过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袁乐。 “我不打！”场边一处角落，被申教练扯过来的袁乐一脸不高兴地道。 “严指导发了话，不打怎么行。”申教练劝道，又转头看看严指导那边。 “她不配当我对手。”袁乐一脸地傲娇。 申教练瞅瞅袁乐，倒笑了出来：“你怎么就不明白，机会来了，得让严指导看看，你才是最应该上场打中国公开赛的那个，他挑了个陪练，根本就是笑话！” 这个说法，终于将袁乐说动了。 对抗训练开始，严指导指定袁乐先发球。 周羽站在场地上，看着袁乐摆好了发球的姿势，却又一直不开始，只死死盯着她。 就这一停顿，周羽便感觉出来，今天的对抗训练，或许在人家心里，不只是训练而已。 果然，发球之后，袁乐便展开了凌厉进攻，明摆着就是豁出去要赢，并且也的确连赢了五分。 这边袁乐求胜心切，与之相比，周羽更像是在贯彻严指导的要求，认真地在打一场对抗训练。 严指导在旁边看着，眉头稍稍拧起。 申教练凑了过去，笑道：“周羽跟在严指导后面，虽然进步还算不小，可毕竟吧，以前是双打选手，后来又当了一段时间陪练，缺乏系统的单打训练。虽然技战术能说得头头是道，可真到了场上，靠纸上谈兵，半点用处都没有。” 转头看看申教练，严指导没有说话。 申教练高兴得稍有点早，也就这一会的工夫，袁乐出现进攻失误，球直接下网，由周羽换发球。 将球从地上勾起，周羽看向一脸严阵以待的袁乐，还冲她笑了笑。 形势就在这时发生了变化。 周羽利用拉吊突击，快速控制了场上节奏，而袁乐一度试图扭转局面，通过网前轻吊得了一分。周羽随即加快进攻，几记劈杀之后，率先到达11分。 说是训练，申教练还是叫了技术暂停。 下了场，袁乐脸阴沉得厉害。 申教练打量着她神色，道：“不过是对抗训练，用不着拿出全部实力，就当带她玩玩，等到了比赛，不该让的，咱们一分都不让。” 虽然申教练递来了下台阶的梯子，可袁乐依旧一脸不高兴。 在袁乐看来，国家队女单里，暂时实力高过她的只有文静怡，至于其他几个，根本不被她瞧在眼里，何况这个只知道Cos别人的周羽。 刚才到了场上，袁乐信心满满，直至，打到了后面…… “要不这样，训练到此为止？”申教练又试探地问。 “不用！”袁乐直视着场地另一边。她才不会轻易认输，尤其对手是周羽。 对抗重新开始，这一次袁乐加强了进攻，想要占据主动，却因为太急于追分，反而失误频频。 周羽也出现了几次失误，但能看得出来，她才是场上那个主导者。 袁乐想要脱困，却明显力有不殆，直至到了关键的局点。 这一次，袁乐打出了一个平高球，并且压得很凶，显然要迫使周羽回出高球，好让她有劈吊的机会。 高球劈吊基本是中国队一直运用的打法，也是袁乐最擅长的。 让人意外的是，周羽并没按套路走，反倒直接将高球杀了回去。而她采用的，正是双打惯常的反抽对手空当策略。 袁乐的战术被破坏，本能地后仰杀球，周羽立刻打出回杀，将球扣在对方界内。 “好！”立马有人为周羽喝起了彩。 对抗训练结束，没有裁判宣布结果，不过胜负已分。 周羽下了场，走到严指导跟前，颇为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 和周羽对视一眼，严指导问了句：“想让我表扬你？” 周羽赶紧摇头，她哪敢要表扬，没挨骂就不错了。练到现在，天天被说技术动作粗糙，她快对自己没信心了。 “把架拍给我练好！”严指导说了一句，便往袁乐那边走。 “严指导，不好意思啊，袁乐今天练得不太用心。”申教练陪着笑道，还在给袁乐找场子。 “袁乐的问题，我记得在东京公开赛，她跟卡马尔的那场比赛后，就跟你谈过，”严指导看了看袁乐，转头对申教练道：“还是得提升心理素质，一定要戒骄戒躁。尤其是到了大赛上，要做到遇强则强，遇弱不弱。” 周羽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瞥了瞥袁乐。她这种急躁心态，就算技术和体能还算不错，到了正式比赛，也是大问题。 有道目光射过来，和周羽碰了碰，便各自转开。 一天的训练结束，周羽提着球袋，同卫青青有说有笑地往外走。 训练馆外，有人拦住了周羽。 周羽瞧过去，袁乐的脸色可是真不好看。 “什么事？”周羽随口问道，自然感觉出，来者不善。 “见过阴险的，没见过你这种。”袁乐劈头就控诉起来。 “把话讲清楚，你骂什么人？”卫青青先不高兴了。 袁乐看了一眼卫青青，道：“这是我和周羽的恩怨，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 “我做什么了？”周羽盯着袁乐问道。心里好笑，难道她是为了那场输了的对抗赛，球场上打不过，非要在嘴上找补？ 袁乐这人也是粘乎，描述了半天她此刻的激愤心情，就是不讲具体什么事。 “不奉陪了！”周羽也不耐烦了，拉着卫青青要走。 “周羽，没想到你报复心这么强！”袁乐又来一句。 “有事说事。”周羽怼了回去。 卫青青也催道：“有胆子你说啊！” 好一会后，周羽总算搞清了来龙去脉。 网上一个羽毛球论坛，今天突然出了一个帖子，有人自称内奸风波的当事人，详述了事情原委还有队里的处理结果。将之前网上那些说法完全反转。尤其是那个被广大人民群众寄予同情的Y某，成了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 “说的都是真事，”卫青青自然帮着周羽，“什么叫报复，只准有人造谣，还不许人辟谣啊？” “到底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袁乐瞪着周羽，反倒质问起来，“你就是给薛洋送情报了，这次有人保着，让你躲过去了，可真相不会永远被埋没。” 大概看到有人吵架，旁边围上了人。 “想要真相是吗？”周羽淡淡地道：“我就告诉你，我男朋友已经为这事报警了，警方正在按网络诽谤案件进行调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结果。” “这时候还虚张声势。”袁乐不屑地道。 周羽摇头：“没有虚张声势，第一个发帖造谣的人已经被找到，他承认是拿钱办事，这是刑事犯罪，幕前幕后的，谁都逃不掉！” “那不是要坐牢？”卫青青故意咋呼，还拿眼直瞅袁乐。 周羽瞧着袁乐，虽然她此刻脸紧绷着，可眼神那一闪，多少泄露了一丝破绽。 “我比你更期待真相，”周羽想了想，道：“对了，以后想要拍人的照片，站到正面；想要诽谤生事，当着人说！” “你……”袁乐的脸，顿时胀得通红。 周羽也不想多说，拉着卫青青就走。 “有什么好看的！”卫青青冲着围在旁边的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做了什么事，大家伙不都知道了吗！” 拉住卫青青的胳膊，周羽快走到人群外了，又回过头道：“咱们当运动员的，孰高孰低，最干脆的是在赛场上拼一把。袁乐，希望中国公开赛上，你能多打几轮，如果咱们遇上，就更好了。我会让你看明白，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冲动是魔鬼 周羽再次出现在少年俱乐部，是她即将随队前往锦城参加比赛的前一天。 在馆里转了一圈，周羽也没瞧见想找的那位，只得悻悻地站到场地边，看着小徐带着一帮小孩在那儿训练。 “怎么今天过来？”魏教练走到了周羽旁边，好奇地问道。 “魏教练，好久不见！”礼貌地招呼一声后，周羽拿出了早准备好的说辞，“来结算工资呢！” 瞧瞧周羽，魏教练一下笑了出来：“别说，自从你不来了，这边冷清不少。我们几个那天还在跟老钱请愿，得把你叫回来。好不容易有个漂亮女孩，时不时给大家养养眼，结果如今就剩一帮臭男人大眼瞪小眼，军心都要动摇了。” 周羽捂着嘴笑了半天，随后装作无意地问：“钱教练没来呀？” “说是中午跟老哥们儿喝酒，下午再过来点卯。他自已开的买卖，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上个星期，他还带着一帮人跑外地去逍遥，先是蓉城，后来又去了锦城，按小徐说法，一路酩酊大醉，没清醒过一天，”魏教练啧啧两声，玩笑道：“羡慕啊，老钱就有这资本，到处醉生梦死。” 周羽又是直乐，忍不住想，钱教练去了锦城，应该没见到乔芳。否则她妈妈早在电话里说了。 “丫头，你那事儿，上个月闹得真厉害啊，大家伙天天都在关注，”魏教练说到这儿，问道：“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警方已经抓了几个造谣的营销号，还查封了一间水军公司，”周羽拉了一下随身的球袋，回了一句萧子锋常用的口头禅,“反正清者自清呗！” “我们还是听老钱说的，萧子锋为这事报了警。就应该这样，有些人专喜欢造谣生事，不给点厉害不行。”魏教练笑道。 小徐这时走了过来，先不说话，上下打量周羽片刻，便笑起来。 “你笑什么呀？”周羽不解。 小徐耸了耸肩，倒反问周羽：“早就想问你，后来有人在论坛发帖，反扒了内奸事件，把前因后果说得那么详细，还自称当事人，是你吗？” 周羽摇摇头：“是我几个朋友，他们替我打抱不平。” 那次袁乐气势汹汹过来质问周羽，被她抢白了一顿，没讨到半点便宜。不过周羽事后也觉得奇怪，发帖子的那位把整个事件讲得真实入微，文笔还特别有渲染力。周羽看得义愤填膺，居然被代进了自己的故事。 谜底很快被林扣扣揭开，文章是席溪写的，当然，少不了林扣扣找赵子昂还有冯叙他们要的素材。席溪这记者真不是白当的，反正周羽已经答应席溪，萧子锋那个专访，迟早帮她搞定。 “对了，我记得你是要打比赛了！”魏教练又想起来问道。 “明天就出发了，是吗？”小徐倒是挺清楚周羽行程。 周羽刚要点头，小徐忽地冲她挤了挤眼，又压低声音问：“钱教练过来了，你不去跟他聊一聊？” 周羽一回头，望见了正往馆里走的钱教练。 观众席上，钱教练注视着下面的孩子们，随口道：“不是说，永远不来了吗？” 周羽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大喇喇地道：“过来拿工资，谁跟钱过不去啊！” 钱教练嗤笑一声，转头看看周羽:“你比你妈能说会道，现在的小孩，跟当年不一样了。” 搞不清钱教练这话是褒是贬，周羽索性放低期待，当他在挖苦自己。 “去拿钱吧，搁我这儿傻坐着干嘛！”钱教练催了一句。 周羽也不挪窝，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好吧，我今天过来向您道歉的。” “哟，你还会道歉？”钱教练故作惊讶。 “上回……”周羽摸了摸鼻子，“那天我太冲动了，不该对您发火，我妈后来骂我了。” 钱教练双手抓了抓他乱糟糟的长发：“她跟你说当年的事了？” 周羽点了点头，随后谨慎地闭住了嘴。无论如何，她绝不会当着外人，评价妈妈的对错。 而这次过来，周羽也只是代表她自己，向钱教练道歉。 那天在酒店房间，乔芳便嘱咐周羽，一定要过来赔礼。毕竟是她冒犯了长辈，必须要认错，不能被人说没家教。 周羽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只是没料到，那场风波闹了几天，后来她又在封闭训练，就给耽误到了现在。 这会儿该说的话都说了，周羽那点心事终于落地，想着回到锦城见乔芳，也有了交代。 “乔芳这人啊！”钱教练感叹了一句。 周羽一下盯住了钱教练，后面只怕又没有好话。 和周羽对视片刻，钱教练撇了撇嘴：“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 周羽悬起的心，立马放下。她和钱教练的交流到底在和平友好的氛围中结束，大功告成！ “马上要比赛，训练得怎么样？”钱教练这时问道。 周羽起身伸了个懒腰，自信满满地道：“就冲着冠军去的，训练能差吗？” 不是周羽盲目轻敌，她这是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就靠这办法树立信心呢！ 好吧，此招是一位心理学博士教的。 钱教练斜眼看看周羽：“下去和小徐打几球，我看看老严那个女队主教练，到底称不称职。” “钱教练，您也太……”周羽话说到一半，赶紧刹住。 “太什么？嫌我瞧不起人？”钱教练居然猜出周羽在想什么，拿眼一瞪，“国内那几个名教，话说能让我瞧得上的，真没几个。” 周羽反正不再抱拜师的希望，也敢跟钱教练没大没小了：“是，是，您厉害，都知道您带出过世界冠军。不过，我们严指导也带出了几个呀，人家以数量取胜。” “数量？”钱教练不以为然，“你还是太年轻，这样吧，你以后有机会看到，我老钱到底怎样把朽木雕成栋梁！” “吹吧，反正不用上税！”周羽仰头大笑。 “赶紧下去，让我瞧瞧你那个半路师父的本事！”钱教练催促道。 周羽边笑，边要往下走，几步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回头问道：“钱教练，您刚什么意思？” “说话不许没头没尾！”钱教练训了一句，也没瞧周羽。 周羽索性又跑了回去：“我听出来了，准备收徒弟了。瞧不上我，找了块朽木，是吧？” “不服？”钱教练呵地一笑，“小丫头，知道冲动是魔鬼了吧，那回你妈过来求我，我差一点就心软了，没想到你那么有志气，我也不能勉强你。” 瞅了钱教练片刻，周羽也知道自己理亏，忍气吞声又满心不服地下了观众席。 周羽跟小徐不是头一回打球，能感觉出来，这位绝对是高手。 在速度和力量上，周羽自知比不上男球员，想进攻得分等于白给。所以，这次她打算利用十来年积累下来的技战术经验，和对方多拍相持，试试能不能让小徐失误得分。 几个回合后，周羽便知道自己想多了。人家那技战术没得挑，而且肉眼可见不愿意欺负周羽，速度和力量都在那压着，时不时还故意来几次非受迫性失误。 周羽越打越没趣，这种放水，摆明了就是当她弱鸡！ “徐哥，你别当我是女的，好不好？”周羽急到主动求战。 小徐笑了笑，就算周羽发动正手进攻了，他还在那温温吞吞地回球。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场边的钱教练大喝一声：“不让她了，这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小徐，替我好好教训一下！” 小徐明显愣了愣，而这时，周羽嘟着嘴，提高了进攻频率。 真正的较量应该是开始了。可以看出，小徐在严守周羽的进攻。周羽几次突击，都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挡了回来。 此刻，周羽杀出一个极刁钻的落点，小徐直接鱼跃救起，场边钱教练居然叫了一声“好”。 而这之后，比赛的节奏逐渐被小徐控制。打到后头，两人在网前拼了起来。 周羽这会儿搓了一记小球，小徐立刻推到底线，随后抓住她网前的过度，直接劈了一个追身球。 周羽赶紧往旁边躲，才没被球砸到身上。 “小徐，我算是知道了，你怎么到现在找不着女朋友，”魏教练在一旁大笑，指着小徐，“就坏在太听老钱的话，对女孩子都敢下狠手。” 小徐一脸尴尬，隔着网问周羽：“打到没有？” “没有啦！”周羽赶紧摆了摆手，随即冲着小徐道：“徐哥，你太厉害了，真不该在这儿浪费时间。” “我这儿怎么啦？”钱教练貌似不高兴地道。 “您这儿不是只收朽木吗？”周羽回得飞快。 钱教练侧过头，明显憋着笑。 周羽的注意力，却回到了小徐那儿：“徐哥，我请教一下，你那个架拍动作，怎么练出来的？” 周羽架拍练了快一个月，始终达不到严指导一气呵成的要求，她都快别扭死了，不得不看严指导的白眼。 “打那么多年球，连架拍都不会！”钱教练这话带了嘲讽。 “我觉得徐哥动作好看，想学一学，不行啊？”周羽怼了回去。 “知道自己动作难看了？”钱教练一点没打算给周羽留面子，“看你肘部缩成那样，现在才知道不规范，来不及了！” 周羽抿住唇，只管看向小徐。 小徐拿眼瞟了瞟钱教练，安慰了周羽一句：“没事，能改过来。” 下面的时间，小徐开始给周羽示范动作，教得极其耐心，几乎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分解给她看。 周羽蹲在旁边，瞧得也认真。小徐做的架拍，肘部位置在肩后，动作十分舒展，能感觉，这种发力效果十足，击球点也正好。 “肩膀受过伤？”旁边有人问道。 周羽抬转头看看钱教练，嗯了一声。 “你把肘部缩起来，的确比张开，对肩膀的压力小，但你这动作，就没法利用身体转动时的惯性，导致你手腕发力的时候，无法精确掌控拍面的角度。”钱教练指点道。 眨了眨眼睛，周羽站起了身。 “回到锦城，先让萧子锋带你拍个片子，看看你那肩膀有没有后遗症，没问题就放开了打，”钱教练说着，笑了一声，“老严还是太粗线条，不知道从深层找原因。你不是练不好，是不敢练!” 周羽瞧了钱教练足足半分钟，才转回了头。 “我说得不对？”乔教练反问。 虽然被点出了关键，周羽还是忍不住吐槽：“非得说人家不行，才能证明您聪明，天下第一，对吧？” “不懂事！”钱教练白了周羽一眼，“知道老严为什么要让你改引拍动作，这么说吧，就像打真人CS作战。有的人始终端着枪，准备对手一出现，立刻开枪；有的人枪口指着别处，看到危险，马上掉转过来，靠的是反应速度；还有一种人，枪就拎在手上，貌似毫无提防，可对手一旦出现，他马上就能举枪射出子弹，这才是真正高手。” 周羽仰头想了好半天后，笑嘻嘻地道：“没想到钱教练这么潮，居然还知道真人CS作战。” “胆子不小，还敢取笑我，”钱教练伸手，在周羽后脑勺上拍了一把，“告诉你，论辈份，你得叫我师爷！” 章节目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过气了 承接本届中国公开赛的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外，搭载东道主参赛队的大巴缓缓开到了广场上。 好久没回来的周羽隔着车窗，一眼不眨地望着外面熟悉极了的场景。 回家的感觉……真好！ “那个手表广告，是赵子昂！”坐在周羽旁边的邢小龙也不知道激动个什么劲，一下探起身，伸头想看清体育文化中心主楼顶上的LED大屏幕。 大巴正好拐弯，邢小龙也没抓稳，一下压到了周羽后背。 周羽的脸被拍在窗玻璃上，鼻梁一阵酸爽。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后座的江雨菲正好也站起来，瞧见周羽惨状，好笑又好气地揶揄了邢小龙一句。 周羽揉了揉撞疼的鼻尖，拧着眉头看向邢小龙：“人家做代言，你有什么好兴奋的，能跟着收钱啊？” 邢小龙抱歉地讪笑，到底坐了回去，嘴里还嘀咕：“回头我要是拿了奖牌，就买一块这个牌子的表，我哥要结婚了，给他当生日礼物。你说，找赵子昂能打折吗？” “有梦才有希望，”周羽打趣一句，“不过劝你打消这念头，一块天时表能刷爆了你信用卡。” “羽姐，他们说，你也有一块天时表，多少钱啊？”江雨菲好奇地打听道。 “那是别人给的，我不知道。”周羽真没查过表的价格。反正那次被乔芳看到那块女表，她就乖乖地上交了，让妈妈带回锦城,免得自己糊里糊涂地把表弄丢。 “什么别人给的，是男朋友送的呗！”江雨菲嘻嘻笑道。 邢小龙也在那儿偷乐，最后是周羽拿眼瞪他，邢小龙才赶紧收住。 “周羽，你不是锦城人吗，在这儿打过比赛吧？”过道那边的座位上，有队友问了句。 周羽故作随意地道：“我在这儿拿过一个全国俱乐部联赛冠军。” 那是周羽第一个全国冠军，她其实挺骄傲的。 “原来是师姐的福地，”邢小龙冷不丁嘴甜起来，扯着嗓门道：“师姐，你这次一定也能成！” “你够了吧！”周羽斜了邢小龙一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隔了几排，有人伸出头，朝前面正说得津津有味的几个，投了一记白眼。 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将袁乐拉了回去，低声道：“乐乐，别理他们，这会儿笑得越高兴，后面输得就越惨。” 袁乐哼了一声，想起那天周羽好大的口气，一个根本没有过任何大赛经验的陪练，还敢说她不是对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申教练，你不是要跟上面反应昨天那事吗，怎么队里没动静？”袁乐想起来问道。 昨天一出高铁站，周羽便坐上萧子锋的车走了，还是当着全队人的面。国家队参加国际比赛，不管在哪儿，都要求集体行动。靠着一个有点地位的男朋友，周羽也未免太嚣张，而队里却没一个人敢吭声。 袁乐当时就气到不行，要不是申教练把她拦住，她在高铁站就发飚了。 反正，只要是那个周羽的事，袁乐都看不顺眼。 “听说是请过假，”申教练随口回道，又劝袁乐，“别管这事了。” “我才不信！”袁乐挂着脸道。 申教练看了看袁乐，很想摇头。话说这丫头也是让人不省心，前头的那段刚过去，她却不懂，这时候需要低调。而且马上就要比赛了，袁乐还有心思跟周羽在那较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发给你的资料看过没有，那是范总专门让人做的技术分析，”申教练干脆岔开了话，“今天跟你比赛的印尼选手算是老队员，不过成绩一般，最近这半年才有点进步，范总也说了，只要你不掉链子，打败她没多大悬念。” “我哪有时间看，昨晚睡得早，打比赛前，我都要养精蓄锐的，”袁乐不以为然地道：“我在东京公开赛上看过她的比赛，技术也就那样吧，不值一提。” 瞧了袁乐片刻，申教练笑了起来：“你水平肯定在那个印尼人之上，现在就看后面的对手是谁。范总还说了，后面的比赛，他亲自做现场教练。” 袁乐的脸上，终于多了一点笑容。 “范总还让我告诉你，这次比赛要是成绩亮眼，回到海城，所有资源都会向你倾斜。他在运动员品牌运作方面，还真有一套。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惠英宁。” “惠英宁早过气了吧，拿她跟我比？”袁乐一脸不屑。 “你呀，就是什么事都露在脸上。回头要是见到惠英宁，怎么着也要跟人家应酬一下，”申教练说着，凑到袁乐耳边，“谁知道她哪天就成了海城老板娘。” 袁乐瞧瞧申教练：“范总能看上她?” “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申教练耸了耸肩，“范总前头那个正式离了，惠英宁开始不是说要转会到韩国吗，后来又不去了。都在猜啊，大概他们是准备结婚。” “就她那样，还想当老板娘。”袁乐嗤笑一声。 前面大巴车的门打开，申教练起身看了看，道：“不说了，下车，听说今天有羽球理事会的人来迎接。” 队员们一个个往外走，轮到周羽下车，迎面被闪光灯晃住了眼睛。 “哎哟，我们周羽回来了，”站在最前面的马理事长笑眯眯地看着周羽到了跟前，握住她的手，转头对这次带队的领导道，“别说我有狭隘的地域观念，周羽是我们锦城姑娘，这次啊，我最希望她能站到领奖台上！” 领导立刻笑答：“就听前辈的，周羽，你现在身负重托。” 周羽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马理事长好！” “不说了，小萧在后面，”马理事长打量着周羽，“我还记得，有一年你跟小萧配合打过混双，没想到，居然成就一段姻缘。” 这下，周羽的脸直接红起来。 一路跟领导们握过手，周羽终于看见站在欢迎队伍最尾端的萧子锋，还在犹豫要不要伸手，有人从后面推了她一下。 周羽回过头，瞧见江雨菲朝她做了个鬼脸，再后面，邢小龙在那儿憋着笑。 萧子锋倒是落落大方地握住了周羽的手，并不在意周围无数的目光和镜头。 谁都爱八卦，尤其是八卦的当事人近在眼前。这时候四下的记者全围了过来。 亮起来就不知道停的闪光灯下，周羽笑得羞赧。 “X光片结果出来，你的肩膀没有任何问题。”萧子锋微微靠近周羽，压低了声音道。 这下，快门和闪光灯简直都疯狂了。 说完了话，萧子锋放开周羽，将手伸向她后面的江雨菲。 周羽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没忍住又瞄了萧子锋一眼。 昨天还在火车上，周羽便接到萧子锋电话，说是已经和严指导他们请过假，等周羽一到锦城，就带她去上次治疗肩伤的骨科医院做检查。 周羽有些诧异，让她做肩部检查的是钱教练，周羽都没来得及跟萧子锋说，看来钱教练嘴还挺快。 因为事先已经安排好，到了地方，周羽便去照片子，然后见了医生。萧子锋再把周羽送回国家队下榻的酒店时，赛前全体动员会还没开始。 更让周羽惊奇的，晚他们一班车到达锦城的严指导一看到她，便问医院检查的结果。这下周羽不得不怀疑，钱教练闲来无事，又跟严指导对上了线。 锦城体育文化中心的台阶上，一个简单的欢迎仪式之后，大部分领导们离开，而国家队进了场。 首轮预赛分上下半场，今天是上半场比赛，周羽和江雨菲早已准备就绪，一块往场地上走。 “羽姐，你妈妈今天来吗？”江雨菲好奇地问。 “今天不对外，她不会过来的。”周羽回道。 人都在锦城了，却没法回家，真有点想妈呢！ “周羽，江雨菲，加油！”坐在观众席上的邢小龙，终于会端水了。 周羽往邢小龙那边挥了挥手，随意地朝着观众席扫了一眼。原以为萧子锋会留下来看比赛，不过刚才合完了影，他悄悄过来说了一声，有事要先走了。 好吧，周羽稍有点失望，好在萧子锋说了，后面的比赛一定到场。 今天没有观众，看台上的人有些稀稀落落，都是参赛队的教练和暂时没有比赛的球员。 “你妈妈是我爸年轻时的偶像呢，上回我爸打电话的时候，亲口讲的，”江雨菲咯咯笑道：“要不，回头帮我要一张阿姨的签名照？” “你是说她现在的照片吗，我妈才不愿意呢，会影响她在粉丝心里的形象。”周羽调侃道，目光落到了正对着场地中央的贵宾席。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章 南柯一梦 严指导和几位领导在那儿，不过吸引到周羽注意力的，是和严指导紧挨着坐一块的范林和……惠英宁。 范林那张嘴脸，周羽才懒得瞧，不过她倒挺认真地多看了惠英宁几眼，就感觉吧，虽然这位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表情，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在惠英宁看过来之前，周羽收回了目光，时间过得真快，谁都在变，不仅惠英宁，也包括她自己。 惠英宁早注意到了周羽，然而心里已不再有任何波澜。 这个惠英宁曾经的假想敌，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到底爬了上来。 某种程度上，惠英宁挺惊讶周羽的皮实。当初他们将周羽赶出商港俱乐部，以为能就此让她销声匿迹，将一个潜在对手掐死在萌芽中，却没想到，周羽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当然，这也是周羽好运，傍上了萧子锋。 想到这里，惠英宁转头看看她旁边的人。 如果有可能，她也要选一个像萧子锋那样的男人，而不是四十出头就有挂了眼袋，啤酒肚挺出来，全身上下一股油腻的范林。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惠英宁当年的成功来自于范林，失败也是因为这个人。可她认了。 这是惠英宁自己的选择。她受够了被人嘲笑是杀人犯的女儿，不想一辈子任人踩在脚下。所以当机会来临，可以通过打球改变人生轨迹时，她就拼尽全力。而当惠英宁发现，还有一条通向成功的捷径时，任何代价都无关紧要。 于是，惠英宁从十几岁就委身那个有夫之妇，只因他给的条件，是帮惠英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如今午夜梦回，惠英宁还能看到那个被众星捧月的自己，光彩照人，无人媲敌。只可惜，那段时光太短，短到如南柯一梦。 再醒来时，惠英宁翅膀已经折断，除了死死抓住身边这个男人，再没有别的出路。 “严指导，惠惠到现在还在跟我说，当初在国家一队，得到您不少点拨，”范林和人套着近乎，随后朝正被申教练带过来的袁乐招了招手，继续对严指导道：“我们袁乐还年轻，很多地方不成熟，能投到您的门下，这孩子有运气！” 惠英宁看向袁乐，脸上露出一丝带一些玩味的笑。 头一回见到这个女孩，惠英宁便在她脸上，看到了毫不掩饰的野心。 一度范林曾试图劝惠英宁退役，给袁乐当教练。惠英宁没有任何犹豫地予以拒绝。她不是留念赛场，只是觉得无论自己怎么离开，都是灰溜溜的，与其如此，不如就这么拖着。 再就是，惠英宁不想给他人做嫁衣裳。 “袁乐，今天比赛准备得怎么样？”范林冲着站到跟前的袁乐问道。 “范总放心吧，有信心着呢！”袁乐俏皮地说着，甚至还举起手臂，为自己做鼓劲状。 多清纯烂漫啊！ 惠英宁在心里讥讽地想。 申教练趁人不注意，在后面捅了捅袁乐。袁乐这才稍有些勉强地，冲着惠英宁叫了一声：“惠惠姐！” 惠英宁淡淡一笑，将目光扭到了场地上。 周羽已经在那儿热起了身。话说，比起袁乐，惠英宁反倒觉得周羽是真清纯。 范林的目光在袁乐脸上略停了几秒，转头对严指导道：“严指导，袁乐交到您那儿，该打的打，该骂的骂，我们相信，您做任何事，都是在为她着想。” “我可不敢打队员，你不是让我犯错吗！”严指导打着哈哈，对陪着笑的范林道：“从海城出来的几个，到队里表现得都还可以，国家队的标准是一贯的，条件好、素质高、有潜力的球员，我们一定会好好培养。” “听见严指导说什么了吗，好好打！”范林看向袁乐。 “知道了！”袁乐乖觉地回道。 惠英宁冷眼旁观，这个袁乐还有她那教练是一对蠢货，一点都沉不住气，就为了一个公开赛名额，闹得鸡飞狗跳，还把严指导给得罪了，现在倒想补救，只怕晚了。 不过，范林倒是挺卖力，腆着脸过来伏低做小，为了维系海城俱乐部与国家队的关系是小，只怕心里想着别的。 这个老男人追香逐臭的德性，从来都没有变过。 今天的比赛十分顺利，分在不同组的周羽和江雨菲各自战胜对手，进入了下一轮。 隔天便是邢小龙的男双比赛，周羽和江雨菲自然要过来捧场。 “我就奇了怪了，”周羽吐槽，“邢小龙跟我打配合的时候，温吞吞的，换个男的就好了？” “可不是瞧不起咱们女的吗？”江雨菲在那添油加醋。 今天的邢小龙表现得，实在不像平时那个粘粘乎乎的他。在后场，邢小龙连续跳杀，火力强劲。与对手配合默契，就算遇到强势进攻，也能打出漂亮的快速反击。 看到最后，周羽不由感叹，邢小龙天生就是男双的料，当初放他离开，绝对是自己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哎，那边是袁乐的比赛。”江雨菲指了指离她们稍远的一块场地。 周羽正伸着脖子在瞧，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转过头，瞧见林扣扣突然现身，周羽惊喜地站了起来：“你怎么跑来了？” “看到没有，我是这边的志愿者。”林扣扣将挂在胸前的识别牌举了举。 周羽这才注意到，林扣扣穿着工作人员制服，笑道：“越来越聪明了，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不花钱看比赛。” 林扣扣却没笑，眼睛朝着下面看了看。 一下明白林扣扣的心思，周羽赶紧问道：“不忙的话，坐下来聊聊？” “我就为了不花钱看比赛，怎么会忙。”林扣扣说着，便跨到下面，坐在了周羽旁边。 江雨菲有些好奇地看着林扣扣，周羽忙给两人做了介绍。 听说江雨菲是半年前进二队的，林扣扣自然要了一下师兄的谱。说了半天，如果他不受伤，这会儿早在下面横杀四方了。 “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周羽忍不住问道。 “好得差不多了，”林扣扣特意抬了抬自己那条伤腿，“大运会应该赶得上……” 话说到这里，林扣扣突然停住。 周羽立刻明白了林扣扣的意思，看着他道：“我跟师兄说过，大运会咱俩还一块打。” 林扣扣眼睛闪了闪，随即摇头道：“你想得美，我现在改练男双了，已经在跟搭档磨合，等着啊，过不了多久，我去北京找你！” “什么时候改的，都不跟我说？”周羽吃惊。 “跟你有什么好说的，”林扣扣撇了撇嘴，“你不会以为，我离不开你吧，笑死人了！” 周羽还没反应过来，江雨菲已经咯咯直笑。 “笑什么！”林扣扣瞟了一眼江雨菲。 “我真想和你搭，这么多年了，你是我合作得最好的伙伴，”周羽盯着林扣扣道：“本来我改单打，也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人，现在你回来了，那还说什么，咱们可都发过誓……” “你准备放弃单打？”林扣扣突然问道。 周羽忙回答：“不用啊，兼项呗！” “赵子昂当初也要兼项，后来怎么又回去单打了？”林扣扣说着，上下瞧瞧周羽,“我就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以为没你带着，我就打不出成绩了，最烦你这样。” 周羽：“……” “你别管我了，这次一定要打好，最差也得是个女单冠军，拿个第二名，我都不好意思对外面说，咱俩认识！”林扣扣口气还挺大。 周羽伸手推了林扣扣一把：“说得没错，咱俩真不认识！” 江雨菲又被逗得笑了半天，冲着林扣扣道：“林哥，你太好玩儿了！” 林扣扣一副看傻瓜的表情，随后耸了耸肩。 想了半天，周羽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要改项啊？” 还没等林扣扣回答，下面场地上，突然传来“怦”的一声。 周羽正诧异发生了什么，倒是江雨菲已经从椅子上跳起来，道：“袁乐摔拍子了！” “她干嘛呀？”周羽一怔，便望了过去。心想袁乐这不高兴就摔拍子的毛病，犯起来真不分场合。 “我的天，袁乐淘汰了！”江雨菲看着对面大屏幕上最新公布的比分结果，吃惊地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失败的羽毛球手 “早上我刷手机，袁乐快成民族英雄了，”此刻江雨菲坐在前往锦城体育文化中心的大巴车上，兴致勃勃地跟周羽说着，“听说袁乐后援会都已经成立。没想到，输球还有这福利。” 周羽笑了笑，视线流连着车窗外，正不停后退的街景。 袁乐以2：0惨败于对手，当场摔了拍子。因为违反大赛纪律，被裁判示以黄牌警告。国家队在出事当晚，就在驻地开了全体会议，对袁乐这种缺乏比赛精神的行为进行了严厉批评，同时提醒所有队员，如果再有此类不当举止，将按队规处理。 第二天一早，袁乐便申请休假，随后和申教练一起离开。 原本大家都以为，事情算是到此结束。谁想到，“袁乐摔拍”这四个字突然间成了热门词条，并且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比那些小鲜肉小花旦都有排面。 如今网上几乎统一的说法，是袁乐并非因为输不起才发脾气。而是在比赛结束后，对阵双方握手致意，结果那名印尼选手说了一句侮辱中国人的话，袁乐一时激动，用这个动作表达自己的愤慨。 这说法其实没有证据支持，不过很能勾动人的情绪，正如江雨菲所说，袁乐摇身一变，成英雄了！ 可周羽见识过袁乐的暴脾气，对这套说辞并不太相信。 前几天在电话里跟萧子锋瞎聊这事，萧子锋说，组委会就此事件询问过印尼队，不过对方予以否认，并保留申诉权。 然后，周羽在网上看到，海城俱乐部副董事长范林为旗下球员袁乐打气的视频，突然品出了一点意思。 “前面就到了！”江雨菲从过道那儿，往车前方看了看。 “昨晚休息好了吗？”周羽随口问了一句。 “信不信，我比哪天睡得都好。”江雨菲哈哈大笑。 今天是中国公开赛女单八进四的比赛，周羽的对手是卡马尔，而江雨菲略有些不走运，她将要挑战本次赛事头号选手薛洋。 瞧了江雨菲片刻，周羽看出，她还真不是故作轻松，不免拍了拍江雨菲肩膀，敬佩地道：“你这心理素质真是太好了，我昨晚还熬了半天才睡着。” “那是羽姐跟卡马尔实力相当，”江雨菲不以为然地道：“你去问谁，都会说，我战胜薛洋的可能性为零。那我还怕什么呢？” “破罐子破摔？”坐在后面几排打盹的严指导，这时递过来一句。 江雨菲立刻探头，笑着解释：“严指导，我这是对自己有清醒认识，就当今天来跟薛洋学习的。” “谁说我跟卡马尔实力相当？”周羽好奇地打听。 “严指导上车前，跟几个教练在那说的，你和卡马尔胜负五五分，”江雨菲摇头晃脑地道：“然后我和薛洋……就没有然后了。” “这小丫头，我说刚才在边上晃什么，搞半天在偷听。”严指导笑道。 周羽挠了挠眉心，五五分…… 看来队里对她的信心，还不是很足啊！ “这次二队给我定的目标，就是进八强，结果就进了，我已经完成任务，”江雨菲说着，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严指导和自己的教练，又继续道：“不是我没有胜负心，不过凡事总得量力而行吧！我想好了，汲取经验教训，继续努力训练，等下回再遇到薛洋，我说不定能有个三七的胜率呢！” 江雨菲二十还不到，看似没心没肺，可周羽能感觉出，她对未来该怎么走，有清晰的认知。联想到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比江雨菲傻多了，在妈妈和师父的保护下，只知道做梦，却没有真正想过，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年纪的增长，留给周羽在赛场打拼的时间越来越少，她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 周羽今天的对手卡马尔，目前世界排名第三。她那种男性打法，强硬凶猛。周羽当陪练的时候，也Cos过卡马尔。不过说实话，她只是模仿到皮毛，单就力量而言，周羽不是对手。 所以周羽才羡慕江雨菲的放得下，她不想认输。 坐在大巴车，周羽便看到萧子锋在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外的广场上站着。 “你男朋友来了！”江雨菲眼还真尖。 大巴车停下时，萧子锋已经走上前。 站到车外，周羽才发现鞋带散了，随手将球袋递给萧子锋，便蹲下来。 萧子锋提着球袋，低头看着周羽。两人没有说话，却有着一种不用言表的默契。 “小萧，退役十年，还记不记得队规？”严指导走过来，笑着问道。 萧子锋随口答道：“不许摔球拍？” 周羽“扑哧”笑了出来，随后站起，看着明显愣了一下的严指导。 半天后，严指导拿手指了指萧子锋，一脸无奈地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会讲笑话了？” 将球袋交给周羽，萧子锋催促道：“进去，热身不能马虎，今天是场硬仗，要耐下心，跟对手慢慢磨。” 没等周羽吭声，严指导故意问道：“你把我这个教练的话都抢了？” 萧子锋忙作闭嘴状，冲着严指导比了个“请”。 “他都说完了，我还说什么。”严指导对周羽摆了摆手。 看着周羽跟着队伍进去了，严指导上下看看萧子锋：“跟我装糊涂是吧？之前她是陪练，有些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后头……” “让我们分手？”萧子锋笑道：“她妈妈都搞不定的事，您确定有这个信心？” “算了，我不说了，”严指导故作泄气地道：“我怎么忘了，国家队的纪律，就打你开始给搞坏了。” “这罪名……”萧子锋笑得一脸无辜，随即道：“放心吧，我会全力支持小羽，不给您添麻烦。” “这么大岁数了，不急着结婚？”严指导挺有兴趣地问。 萧子锋摊了摊手，转而道：“我刚才看到钱教练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让位？” “瞧你这坏心眼，好歹我忙了这么久，”严指导说到这儿，哼了一声，“别急，还得看周羽今天表现，你的如意算盘，不一定能打得成。” 赛前热身结束，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周羽有些紧张，拿着拍子在场边来回走着。 “周羽！”离周羽最近的观众席上，有人喊了一声。 周羽转过头，稍怔了一下，眼睛便亮起来，朝着观众席跑了过去。 “钱教练，您怎么有闲工夫过来？”周羽双手扒着广告牌，仰头问道：“不会是俱乐部倒闭了吧？” “小羽，怎么说话呢？”和钱教练并排坐着的乔芳立刻训道。 周羽吐了吐舌头，其实她挺高兴的，钱教练居然会来看她的比赛，而且还是跟乔芳坐在一起。 好吧，虽然喜欢怼人家，不过周羽挺服气钱教练，他有一双什么都了然于心的慧眼。 “看着没多大信心？刚才跟只兔子一样来回蹦。”钱教练说了一句。 “您这话怎么说？我可是奔着冠军来的。”周羽翻了翻眼。 钱教练一脸好笑，朝着嘉宾席那边瞟了一眼：“萧子锋教你的自我催眠术？” 周羽呵呵笑了两声，朝着乔芳另一边，正将镜头对着她的席溪，脸歪成45度角，比了个幼稚无比的剪刀手。 席溪放下手里的专业相机，道：“等这次公开赛结束，我给你做个专访，题目拟好了两个——一个是‘陪练的冠军之路’，还有另一个，‘失败的羽毛球手’，你自己选啊！” “用得着选吗？”周羽笑嘻嘻地道，随口问了句：“尚可呢，没跟你一块过来？” “提他干嘛，又吹了！”席溪痛快地回答。 “怎么又吹了，第几回了？”周羽立刻八卦起来。 “有什么话，回头再聊！”乔芳探过身，用手拍拍周羽的头。 钱教练又在那不紧不慢地说道：“周羽，到了场上，放下一切包袱，别想什么胜负。沉下心，把每一球都打好。这个卡马尔是硬骨头，不过还是有点肉的，你绝对咬得动，信我就没错！” “OK！”周羽一个劲地点头，这话够刺激，就像给她打了一记强心针。 “周羽，要上场了！”严指导提醒了一句。 周羽应了一声，刚要转身，想到跟乔芳说道：“被钱教练说得，我都馋了，妈，回头我要吃红烧大骨头，有肉的那种。” 平常不太爱笑的乔芳，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周羽站到了场地上，注视着对面14岁就拿下世界青年锦标赛冠军的德国选手卡玛尔，刚才脸上那股孩子气，立刻无影无踪。 开局对于卡马尔，那是风卷残云；对于周羽，却是输在意料之中。 卡马尔的状态实在太好，刚一开局，就以她惊人的速度，牢牢控制住了场上节奏，几乎就是对准周羽的底线在打。每赢一分，吼得山响。 “对自己的表现怎么看？”等周羽回到场边，严指导递过毛巾问道。 周羽擦了一把汗，想了想：“没进入状态，全场都在被动防守，一直没找到进攻机会。” 瞧了周羽片刻，严指导道：“能感觉出来吧，卡马尔已经在准备下一场比赛了。” 说着，严指导示意周羽往对面场地边看。 周羽回了回头，那边的卡马尔一边喝水，一边在跟教练聊着，表情不要太轻松。 的确，周羽一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被赛会二号种子卡马尔放在眼里。可能人家觉得，她这样的对手，只配速战速决。 严教练站在那儿，双手抱在胸前，神情严肃地想了想，道：“主动进攻吧，摆脱掉对手的控制。”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周羽准备上场了，严指导突然又说了句：“赢下第二局，就让你进一队。” 周羽背对着严指导，自以为很酷地挥了挥手上球拍。这要求也太低了。她只要上了赛场，从来都只想赢下整场比赛。 第二局开始没多久，想必不少人都看出来了，周羽在场上的策略，发生了改变。 好歹周羽研究过卡马尔，厉害是厉害，不过也非金刚不坏之身。 这次，周羽上场便加快速度，同时发动强攻。卡马尔显然没想到周羽气势会突然上来，应对有些不及，这种情况下，出现了不少失误。 但毕竟这位是国际顶尖球手，很快就调整过来，多次发动边线扣杀，让周羽措手不及，还有她最拿手的收吊，也给周羽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周羽比首局沉稳不少，在网前跟对手周旋。卡马尔会调整，她也不是不会。 比赛开始胶着，周羽以11:10暂时领先，进入局歇时间。 明显可以看出来，卡马尔没有之前那么放松了，走到场下，微低着头和自己教练交流。而严指导也在抓紧时间，给周羽讲着技战术。 双方重新回到场上，情势又有所变化，卡马尔两次挑战鹰眼，两次得分成功，随后比分反超，并且差距在一点一点加大。 “钱教练，周羽能拿下这一局吗？”观众席上的席溪着急起来，没有心思再拍照片，隔着乔芳，向钱教练请教。 “这得看她自己，”钱教练手托着下巴，瞧向场地上的周羽，“关键就在，她能不能扛得住压力。” 此刻就连乔芳的表情也显得十分凝重，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块。 场上响起了一阵掌声，原来已经到了局点，20:16，卡马尔似乎胜利在望了。 卡马尔发球，是她习惯的后场高远球。周羽对角拉开。卡马尔便正手点杀，抢先进攻，最后形成了上网，再采用反拍平推，试图压住周羽的反手。这球非常惊险，然而周羽反手回球成功，打到对方边线，卡马尔措手不及，没有及时将球救过来。 20:17,勾起地上的球，周羽长长的吐了口气，随后看向了对面的卡马尔。 现在情况是，周羽除了背水一战，别无选择。而卡马尔正在着急，急着要赢下一分，急着结束这场比赛。 对手着急，对周羽当然没有坏处。 后面几个回合，卡马尔的进攻貌似凌厉，不过几度回球，都打在界线之外。 等到双方打成20平的时候，明显可以看到，卡马尔情绪有些失控。 接下来的几球，周羽居然连续扳回了4个局点。 场上的气氛全被调动起来，都在为越打越稳的周羽加油喝彩。 卡玛尔再次出现失误，及至最后，她的又一记界外球，成全了周羽的第二局。 “周羽加油！”刚回到场下，席溪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个喇叭，冲着周羽大声喊道。 开始还是席溪一个人在喊，渐渐的，她喊一句，四下观众便跟着喊一句。 周羽挺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在严指导提醒下，朝着观众们挥手表示感谢。 “这一局表现凑合，看下面的了。”严指导看着周羽道。 “我能进一队了，说话算数吧？”周羽说着，拿过严指导递来的毛巾，直接盖在自己满是汗水的脸上。 “这就够了？”严指导好笑道，随即问：“第三局，你准备怎么打？” 周羽脱口说道：“她已经被我打躁了，我打算攻她正手后场。” “可以，还有多拍之后，找机会推她反手。周羽，我相信你可以，”严指导又递过了水，“薛洋刚才战胜了江羽菲，我很期待，能看一场你和薛洋的精彩搏杀。” 周羽眼睛闪了闪，喝了几口水。 第三局开始没多久，卡马尔体力出了问题，没有了之前两局的跑动积极，不过，她的正手劈杀依旧威力十足，周羽因此丢了好几分。 周羽倒没有着急，既然战术已定，她一定会全力以赴。尤其是在对手出现疲态的时候，周羽喊得比任何时候都响。 气势是吧，轮也该轮到她了！ 当双方比分扩大到18:14，周羽再次领先的时候，严教练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道：“不看了，中午酒喝得太多，我回去睡一会。” 乔芳看了看他，没有吱声，倒是席溪叫出来：“您别走啊,到关键时候了!” 乔芳按住了席溪，对她摇了摇头。 “有什么关键不关键，输赢是她自己的事。”钱教练丢下一句，转头离开。 席溪一脸的惊讶，倒是乔芳脸上微微露出了笑意。 几分钟后，周羽拿到了赛点，20:16。 此刻周羽发了一个网前小球，卡马尔推调后场底线附近，明显是想要限制住周羽的后场正手，迫使她出现回球失误。然而此时的周羽已不是第一局的她，卡马尔想要克制住对手，哪有那么容易。 此刻周羽抢到高点，举拍的瞬间突然停顿。卡马尔判断周羽是要放网，本能地往前移了几步。就在这一瞬间，周羽突然变换手法，直推卡马尔底线。 21:16，在现场观众雷鸣一般的掌声和高呼声中，周羽拿下决胜局。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二章 树立威信 锦城体育文化中心外的台阶上，趁着乔芳跟几个老同事寒喧，席溪一个人先来了停车场。 找到车，席溪正要进去，无意间发现，萧子锋的座驾远远开过来，正停到她旁边的空位上，应该是送完钱教练回来。 索性，席溪也不着急走，看着萧子锋将车停稳，然后下来。 “送乔教练回去？”萧子锋关上车门，问了席溪一句。 席溪点了点头，想了片刻，道：“我听说……有人又缠上来了？” “尚可说的？”萧子锋反问，随后无奈地笑笑，“傅筱月的精神状态可能出了问题，我已经找朋友联系她的家人。在她的事上，我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牛皮糖容易甩吗？”席溪这话问得故意。 尚可这人颇有奸商本色，很会投人所好。知道席溪跟周羽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便不在乎拿萧子锋当嚼头，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赶紧过来汇报。 便比如，这段时间傅筱月总是有意无意在萧子锋面前晃悠，单是在轻舞飞扬，尚可就撞上过两次。萧子锋当然躲之唯恐不及，不过听说，傅筱月乐此不疲。 虽然席溪相信，萧子锋不是朝三暮四的人，不过傅筱月这人太喜欢搞事。为了周羽，席溪找到机会，还是得跟萧子锋沟通一下。 萧子锋回道：“她是感情上受到创伤，想找一个报复对象，来纾解情绪上的压抑。” “被一个骗子伤了，找萧先生麻烦做什么？”席溪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好笑。 傅筱月那个骗子未婚夫上个月被正式判了刑，虽然已经是旧闻，也没多少新闻价值，可却被席溪注意到了。 席溪一直没想通，傅筱月学历这么高，也算见多识广，怎么会让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的家伙，几句花言巧语，就给骗财骗色。 “我会处理的，不需要和周羽提这事。”萧子锋到底叮嘱了一句。 见萧子锋要走，席溪赶紧道：“萧先生，可能我有些多疑。有一回乔阿姨跟我说，傅筱月找过她。你大概能猜出来，那女的想干什么。傅筱月就是个地雷，还是得提防一点。” “谢谢，我知道了，”萧子锋冲着席溪点了点头，“她的家人据说已经过来，希望能尽快送她去医院治疗。” 片刻之后，席溪将车开到乔芳那儿，看见萧子锋在跟她说着什么。 乔芳开门上车时，席溪正往萧子锋那边瞧。 “走吧！”乔芳说了一句。 席溪回过神，看了一眼乔芳。 “有什么事吗？”乔芳倒是对席溪十分了解。 席溪眨了眨眼，她可不敢跟乔芳提傅筱月的事，免得到最后，又是萧子锋的错，烦恼的肯定是周羽。 急中生智，席溪换了话题：“乔阿姨，那位钱教练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意思啊！” “怎么说？”乔芳看向席溪。 “瞧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席溪说着，便乐起来，“他这个年纪少见啊！” 席溪对这位不知道该说是神秘兮兮，还是神经兮兮的的钱教练，算是久仰大名。 不久之前，钱教练带上一帮人来了锦城，据尚可说，萧子锋几乎天天在轻舞飞扬餐厅设宴款待，有一回，还把乔芳也请了过去。 席溪开始只是难以想象，萧子锋和乔芳坐在一块吃饭是个怎样的情景。后来才知道，钱教练算是乔芳的师父，那一次过来是受萧子锋邀请。所有费用，都由萧子锋支付。所以尚可在后面抱怨，萧子锋为省钱，转过来占他的便宜。 倒没心疼尚可的钱，席溪好奇的是，这一位到底多大本事，让萧子锋如此肯下血本。 “他年轻时就不修边幅。”乔芳这时道。 “钱教练脾气跟别人不太一样，”席溪有些好笑，“比赛都还没结束，他就跑了。” 乔芳将头靠在椅背上：“他那会儿已经基本确定，小羽有机会拿下比赛。” “这么神？”席溪惊讶，随即嘀咕，“那他跑什么？” 乔芳唇角微微勾起：“我猜，当时钱教练就躲在场馆外等结果，他应该比小羽还紧张。” “紧张，我还真没看出来！”席溪笑道。 转头望向车窗，乔芳轻叹一声：“有些人啊，从年轻到老，那份赤子之心，从没有变过。” 席溪嘟囔：“赤子之心……” 乔芳没有解释，只是望向车外，想起了自己以遗憾收场的职业生涯和……一直深埋心底的未竞的梦想。 “乔阿姨，天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到外面吃一点,再送您回去？”等车子发动起来。席溪问道。 乔芳摇头：“你忙了一天，也挺累的。这样吧，到我家去，我给你做点吃的。想吃什么？” “我不去了，等哪天周羽结束比赛，再到您家里吃大餐。”席溪笑着提议。 “那也行，到时候都过来，把你男朋友叫上。”乔芳痛快地答应道，突然想起来问了一句，“你和尚可……这段时间怎么了？” 席溪从小就跟着周羽，在乔芳眼前转来转去，乔芳也把她当成自家孩子看待。席溪比周羽要大四岁，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别说席溪的爸妈着急，乔芳也挺关心。 话说席溪挑的这个尚可，跟萧子锋其实半斤八两，而且又太有钱了。虽然那回尚可救了周羽，还算有点加分。不过在乔芳看来，他真配不上席溪。 自己女儿都没管住，乔芳也不好对席溪的事指手画脚。不过刚才在观众席，听席溪跟周羽讲，她和尚可又吹了，免不了想问一问。 “那家伙毛病太多，我都给他烦死了，”席溪也不跟乔芳见外，竹筒倒豆子地说了起来，“我哥是警察，不知道审了多少嫌犯，认人特别准。头回见尚可，就把他那点底看穿了。说这人跟猴子一样，聪明是聪明，可三十多岁的人，缺乏定性。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我哥让我趁着还没结婚，把威信树立起来，否则以后不好管。” 话说到这里，席溪自己倒乐了起来。 “尚可人品还是可以的。”看在席溪的面子上，乔芳给了一个好评，随后又打听，“你们俩都见过家长了？” “别提了，不就前几天吗，我带他回我爸妈那儿，把老两口吓到了。”席溪叹了口气。 “怎么说？”乔芳不解。 “这人殷勤过了头，几句话就要送我爸妈一套房子，”席溪叹了口气，“后来那家伙走了，我爸在家里发牢骚，说他又不打算卖女儿，骂尚可铜臭味十足。” “感觉你家以后还挺热闹的。”乔芳拍了拍席溪的肩膀，“放心吧，做父母的都是一个想法，只要儿女过得幸福，什么都能放下。” “可不是吗？”席溪眼睛眨了眨，“您答应小羽和萧子锋在一起，小羽给我打电话，说到后头都哽咽了，她知道您做了让步，心里反而歉疚，说后悔之前对您态度不好，伤到了您的心。” “以前的事，不提了！”乔芳摇了摇头。 席溪也会见缝插针，这时问了一句：“阿姨，回头我和尚可去您家吃饭，我怕那家伙上不了台面，胡说八道惹您生气，让他带个稳重点的朋友过来？” “你也给我耍心眼？”乔芳立刻识破了席溪用意。 席溪憋了好一会，到底笑了出来。 此刻乒羽馆里，周羽头发湿漉漉地从更衣室出来，走到观众席，打算和队友一起观赏接下来的男单八进四比赛。 “师姐，恭喜你！”周羽刚坐下，有人隔着江雨菲，冲着她道。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又有教练了 周羽看看邢小龙：“咱们互相祝贺，刚才看了比赛结果，我就知道，你一定没问题。” 邢小龙照旧羞涩，这会儿偷瞄了旁边的江雨菲一眼，安慰道：“你今天打得也挺好，都说你很顽强。” “看我比赛了吗？”江雨菲白了邢小龙一眼，“偏心眼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比赛一结束，就跑这儿来了。不过，我不需要安慰，输了也开心！” “我、我没有……”邢小龙开始结巴。 “你逗他干什么呀？”周羽好笑道。 江雨菲似乎看到了什么，说了一句：“林扣扣往这边走呢，羽姐，是不是找你啊？” 周羽刚一掉头，林扣扣已经猫着腰过来了，蹲在那儿说了一句：“薛洋说想要见你，让我过来问，合不合适？” “什么叫合不合适，我把她叫过来。”周羽说着，便要站起身。 “不是上回在东京的事儿，她怕给你惹麻烦吗？”林扣扣解释道。 “好笑！”周羽还真不在乎。 看到周羽走到跟前，正站在观众席过道上的薛洋，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我以为，明天才能见到你！”周羽说着，伸出双臂，主动和薛阳拥抱了一下。 薛洋拍了拍周羽的后背：“我那边结束，就过来看你的比赛。其实我就想当面告诉你，你进步的速度让人吃惊。” “所以，明天我会全力以赴。”周羽晃了晃头。 “好，你是我需要小心应付的对手。”薛洋立刻道。 “我喜欢你这么说，”周羽开心地笑起来，随即指了指自己坐的位置，“过去聊一会？” 江雨菲和林扣扣正好在看这边，瞧见她们望过来，一齐朝薛洋挥起了手。 看着那片中国队队服，薛洋明显在犹豫。周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虽然吃了亏，我也不长记性。那些乱编闲话的人，你以为小心谨慎，他们就能放过你？不可能的，大大方方跟我坐过去。咱们光明磊落，有什么好怕的！” 薛洋还在迟疑，已经被周羽拽着，进了观众席。 “男生跟男生坐，我们女生要在一起！”江雨菲推开占了周羽座位的林扣扣，让他跟邢小龙挤到一块。然后等着薛洋被周羽按到椅子上，和周羽一左一右地挨着她坐了。 “洋姐，你不知道我是你偶像，今天能跟你打一场比赛，真是太幸福了！”江雨菲迫不及待地说着，随后拿出相机，热情地拉着两人，各种花式自拍。 林扣扣等江雨菲拍得尽兴，这会儿低头看着照片的工夫，问了一句：“江雨菲，你好大牌啊，世界排名第一的给你当粉丝。”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原来江雨菲刚才说错了话。江雨菲眼睛眨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没事，你打得挺好，”薛洋也忍俊不禁，干脆夸了江雨菲一句，“我相信，过不了几年，等你积累起大赛经验，一定会成熟起来，并且前途无量。” 江雨菲这下开心得不行，拉住了薛洋，叽叽喳喳说着。 薛洋开始还有些拘谨，不过几个人围着她一直在那儿说，没一会，也就跟众人聊起来。 “洋姐，对明天的比赛有信心吗？”邢小龙冷不丁来了一句。 众人立马都闭了嘴，周羽更是瞪向邢小龙。 “这下我明白了，你为什么把这小子一脚踢开！”林扣扣冲周羽挤了挤眼，随后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邢小龙，“你拍个彩虹屁，能不能先看看，谁在跟前坐着呢？” 好半天后，邢小龙反应过来，脸顿时通红。 “这个问题真尴尬！”薛洋也被逗得笑起来。 “没什么尴尬。”周羽伸手揽住薛洋的肩膀，“咱们赛场上是对手，该拼的拼，该抢的抢；可下了赛场，大家就是朋友，肝胆相照的那种。” 薛洋转头看向周羽，眼睛不由闪了闪。 林扣扣倒是机灵，直接冲着薛洋伸出手：“算我一个！” “林哥，刚才我介绍你和邢小龙认识，也没见你主动要跟他握手啊？”江雨菲找到机会，挤兑了林扣扣一句。 林扣扣撇了撇嘴：“你这就不懂了，我这是要沾福气，明年我就可以比赛了，指望薛洋，能均点好运给我！” “那我也要握。”江雨菲立刻起哄。 邢小龙张了张嘴，显然没这个胆子。 “我哪有什么好运，全靠苦练。”薛洋叹道。 “那个……洋姐，你在国外打球开心吗？”邢小龙又想找个话题，却依旧错漏百出。 周羽直摇头，索性拿林扣扣打岔：“我怎么感觉，你最近油嘴滑舌的，会抖机灵了，别是跟尚可学坏了吧？” “谁说的？”林扣扣翻了翻眼，“是在我心理学老师身上学到的教训，我可不能像他那样，一心忙事业，不管窗外事，到了30多岁还没娶到老婆，转头骗人家小姑娘。” 别人没反应过来，周羽隔着两个人，便要去掐林扣扣的腿。 这边正闹着，有人坐到周羽旁边，将她拉了回来，道：“就看你们在这儿吵吵。” “萧老师，救命啊！”林扣扣故意在那儿大叫。 周羽气得又站起，还作势捋起了袖子。 包括薛洋在内，个个都已经笑得止不住。 “他怎么了？”萧子锋随口问了一句。 “学坏了！”周羽剜了林扣扣一眼，到底坐了回去。 “你要是讨厌他，跟我说一声，回头体育心理学，我让林扣扣挂科，易如反掌的事。”萧子锋瞧着林扣扣道。 “哎哟，不带这样吧，我打算明年按期毕业呢！”林扣扣有点慌了。 短暂沉默之后，薛洋扑哧一声，先笑了出来。她应该是弄明白了，林扣扣刚才说的心理学老师，指的到底是谁。 林扣扣不省事，在江雨菲耳边嘀咕，邢小龙还非要凑过去听。 周羽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看了萧子锋一眼。 裁判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几个人也不闹了，赶紧坐好，认真地看了起来。 “钱教练这次怎么过来了？”周羽想起来问萧子锋。 “不是说他俱乐部倒闭了吗？”萧子锋随口答道。 周羽盯着萧子锋，直到他笑了出来：“刚才在车上，是钱教练跟我说，你这张嘴太厉害，他怕以后给你气成心脏病。” “他想多了，我以后忙着呢，哪有时间去见他。”周羽笑嘻嘻地道。 萧子锋瞧了周羽一眼，有些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关于聘请钱桐生担任周羽教练的事，萧子锋从没有放弃。因为他相信，周羽未来，需要一个和她一样，对胜利充满渴望的引路人。 “不过，他明天能看我比赛吗？”周羽又想起来问。 萧子锋笑而不答，趁着没人注意，将周羽的手轻轻托起，握在了自己掌心。 第二天下午，女单半决赛开始前，周羽和薛洋配合做对拉热身。 此刻球落到周羽这边的场地上，弯腰拾球的时候，周羽又往场边看了看。 严指导到现在都没出现。 周羽心里有点纳闷，严指导从不迟到的啊，尤其今天，对周羽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一场比赛。 没一会，薛洋停了下来，示意自己拍子有问题，便走到场下。 周羽也准备回去，刚一转身，猛地发现，现场教练的位置上已经有了人。 开始周羽还有些愣怔，等走到跟前，瞧清楚大喇喇坐在那儿，是冷不丁剃了个大平头的钱教练，琢磨了一会，道：“想看比赛，也不能坐这儿吧？”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主管教练，”钱教练伸长腿，看向周羽， “这场比赛，只准赢不准输，老子跟国家队签了两年卖身契，可不是为了被你气死的!” 几秒之后，周羽一下冲到乔芳坐的观众席那边，兴奋地大喊道：“妈妈，他答应了，我又有教练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不甘于寂寞 兴奋结束，等待周羽的，是一场艰难的比赛。 首局周羽率先发球，两人多拍过渡了几个来回，薛洋突然变线，网前一个小吊。 第一分，薛洋干净利落地拿下了。 随后又是薛洋连续得分，没一会便以5:0轻松领先。 而周羽似乎一直没进入状态。几乎是失误频出。 所以，赛前同样说要全力以赴，周羽是真的必须得全力以赴；而薛洋，就是一点都不让的意思。 好在周羽到底调整过来，先利用头顶压直线，随后勾对方对角。这个战术明显奏效，周羽终于不再吃鸭蛋。 可惜周羽的势头并没能保持多久，薛洋加强进攻，控制住了场上节奏，周羽却似乎没多少有效的应对办法。 薛洋以11:4暂时领先，随后进入技术暂停。 “怕她？”周羽刚到场边，钱教练便劈头问道。 周羽摇了摇头，拿过旁边的水壶，仰头喝了起来。 才一开场，薛洋技术全面，速度惊人还有后场进攻凶狠这些特点，已经尽数展现出来。周羽不是怕，是从没有过的紧张。 “没睡醒？”钱教练又问。 周羽瞧着钱教练，心想不会头一天上班，他就想骂人了吧？ “既然不怕，也还醒着，回头上场，别等着人家先出手，你要主动去抢机会。刚才那个头顶压直线拉对角，薛洋就吃你这套，知道什么原因，她反手质量不行。把你球路多变的风格拿出来，一有机会就打她转身。”钱教练这会儿还算心平气和，大概现在的情势，还没到让他暴躁的程度。 周羽竖起耳朵，这会儿一口水含在嘴里，半低着头在听。 “有没有注意到，薛洋今天状态并不太好，跑动范围也没有前几场那么大，可能是最近比赛太多，过于疲劳。她摆明不想跑，你就在后面抽她，”钱教练战术倒是来得极快，“找到机会就跟薛洋磨，消耗她的体力，最好能把她惹急了，跟你来重杀抢网。” 周羽咽下水，睁大眼睛看着钱教练。 重杀抢网？ 昨天赛前分析会，教练们都在给周羽支招，遇到薛洋的重杀抢网，要如何以柔克刚，最好是别给她机会，用上这一手。 可钱教练居然让她……自己找打？ “你这什么眼神，”钱教练说着，朝薛洋那边瞟了一眼，“别被薛洋的重杀抢网吓到，我们统计过，她发生失误频率最高，就是在重杀抢网时候，再加上今天状态一般般。丫头，跟她干就对了！” 钱教练还真够鸡贼，周羽在心里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 “行了，你这笨脑瓜子，说多了也记不住，上去吧！”钱教练催促道。 周羽拿毛巾抹了一把汗，正往场上走，钱教练在后面又来一句：“不是说肩膀没问题吗，给我甩起来！” 嘟了嘟嘴，周羽头也没回地怼了句：“还没练好！” 既然钱教练给了战术，周羽自然严格贯彻，稳住节奏之后，连续调动薛洋得分，将两人比分的差距渐渐缩小。 不过薛洋毕竟是世界头号女单，论大赛经验，甩了周羽一条街。 此刻周羽的一个网前球，被薛洋推反手位得分，得以拿到局点。 眼看第一局保不住了，周羽还是想再争一争，抓到机会，头顶劈吊薛洋对角，结果高度不够，又是失误，让人家轻松胜出第一局。 嘉宾席后两排的某个位置，范林冷眼瞧着前面陪着领导就座的萧子锋后脑勺， 从鼻子里哼了哼。 “好久没看到周羽了，”一个脖子上挂着采访证，坐在范林旁边的中年女记者正瞧着场地上的周羽，“我还记得，那年全国羽毛球俱乐部联赛，她在后面拖惠惠后腿，惠惠有苦说不出，当时还泪洒记者会。没想到，她改单打了，这是又打算拖咱们国家队的后腿？” 这话当然是讲给范林听的，女记者甚至还刻意看了他一眼。 “现在这些年轻人，一个个哪有心思在打球上，”范林很受用女记者的话，用手指了指下面，“靠着傍羽球理事会那谁，看到没有，就这水平，居然好意思打国际大赛。” “现在风气是不好。”女记者自然听出来，范林又在揪老对手的辫子。 “江老师，咱们老了，真玩不了年轻人的那一套。”范林又发了句感慨。 “范董，说你自己就好，拉上我干什么？”被称为江老师的女记者翻了翻眼，故作不满地道。 “是我说错了，江老师多包涵，”范林意识到女记者在介意什么，自以为风趣地道：“你们女孩子的年纪，我死活搞不懂。” “讨厌！”江老师倒是一点不嫌肉麻，带了些娇羞地推了范林一把，随即想起来问道：“惠惠怎么没过来？” “这几天又跟我闹别扭，我也是拿她没办法了。”范林叹了口气。 “哪天我叫她出来聊聊。对了，二位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啊，可别忘了我，我算是看着惠惠成长起来的，也算半个媒人吧？”江老师套着近乎道。 “你可别吓我，之前那段搞得我灰头土脸，结婚这事……我现在不敢轻易做决定，心灵受伤了，”范林卖了句惨，便转开话题，“对了，这回袁乐的事，多谢江老师还有媒体界的朋友帮忙，哪天我带着她，跟大家伙聚一聚，表达一下感谢！” “合作那么久了，范董还跟我们客气！”江老师知趣地没再追问下去。 虽然对着外头人，江老师自称惠粉，可她跟惠英宁称不上有什么私交，倒是和范林的商务合作一直没断过。刚才不过是打听着八卦好玩，听出范林对惠英宁不太上心，她才不会傻到自己踩雷。 此刻第二局已经开始，范林微眯着眼，望着场下重新比赛的两个人。 “今天的比赛看着没什么意思，范总说得没错，周羽实力差人家一大截呢，”江老师这会儿又有想打听的事了，“海城俱乐部不是打算重金引进薛洋吗，谈得怎么样了？” 自从失去前岳父家的支持，范林便被李世鸿请出鸿兴俱乐部，随后偏安在小小的海城俱乐部，也没了从前风光。 范林不是个甘于寂寞的，到处给海城俱乐部造势。前段时间对外宣称，将引进一位重量级单打选手，立马吸引了不少眼球。 江老师借着近水楼台，消息要比别人更灵通一点。早已经知道，那个选手是谁了。 “我之前在世界各地飞，谈了好几个顶尖选手。说实话，我都没太看得上。挑来挑去，就是薛洋各方面条件，勉强算合适，”范林说得十分傲娇，随后又貌似有些头疼的样子，“后头要面对的议论，肯定不会少。薛洋要不是入了外籍，我早就拍板了。现在还是担心，回头她会遭到抵制。” “国内几间俱乐部的大老板，范总最有魄力，”江老师自然拣好听的说：“体育本来就无国界。薛洋的事，也就闹过一段时间，现在也没多少人提。而且，听说她在国内还挺受欢迎。范总，您这是抓到宝了。” 范林没有说话，就在那儿瞧着江老师。 “这两天，我正要去宣传口汇报工作，要不我先打听一下官方态度？”江老师会意地道。 知道江老师是个聪明人，范林满意地笑了。 范林一直认为，如今奄奄一息的海城想要不被别的俱乐部踩在脚下，就得有能拿得出手的顶尖球员。不过现在僧多粥少，范林盘算来去，把那个身上有污点的薛洋买下来，是目前来看……最划算的一步棋。 现在事情基本谈妥，范林要做的，是排除国内一切可能的阻力。这段时间，他就在到处周旋此事。 话说离开鸿兴俱乐部，李世鸿给了范林一大笔钱。就靠这钱，够他吃香喝辣，过完后半辈子。 可范林却不肯就此罢休，他恨透了被当成过街老鼠，心里堵上一口气，必须要重新站起来，让那帮看他笑话的人瞧瞧，范林从来就是打不死的。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因伤退赛 就在这时，范林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冲着江老师点了点头，范林走到观众席最后面，堆起笑容，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另一头的人说了几句之后，范林脸色却变了。 “老范，怎么跑这儿站着呢？”有人过来拍拍范林的肩。 范林抬眼看了看对方，僵硬地咧了咧嘴角，随即指了指自己手机，示意在打电话。 等对方走开，范林干脆换了个僻静点的地方，难得低声下气地开了口：“沈先生，我们这边出的酬劳，绝对会让薛洋满意。有什么具体条件，你们也尽管提出来。在海城能力的范围内，我们一定满足。” 然而对方的回应，却让范林的脸直接铁青。 与此同时，乒羽馆里的女单半决赛还在进行中。 周羽快推斜线，迫使薛洋不得不转身。原本她侧过身，做好抓薛洋过渡的准备，结果机会没有把握住。随后周羽再次吊劈对角，薛洋也再次转向。周羽趁机打出头顶斜线，薛洋被压到了反手位，导致正手位出现空档。周羽就等着这个时刻，一记劈杀过线，薛洋完全来不及回防。 范林走到位置上，江老师被前面观众的情绪带动，正为周羽这一回合的精彩表现叫好。结果一转头发现范林回来，江老师赶紧闭住嘴。 “几比几了？”范林随口问道。 “7平。”江老师回答，不免多看了范林两眼，感觉他这出去一趟，回来就跟被霜打了一样。 “范董，是不是家里有事？”江老师没忍住问道。 范林冷笑一声，大概就算回应了。 瞧出人家不高兴，江老师也不愿触霉头，忙转过脸，当什么都不知道。 现场比赛进入了白热化，就算刚回来的范林也看出来，周羽的状态比第一局有了惊人的改变，不停地快节奏的劈吊，高球对拉，还有对准薛洋转身后留出来的空档。 “刚才……我想过了，决定放弃薛洋。”范林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球品如人品，薛洋缺乏对国家和民族的感情，要让这种人在国内火起来，回头小孩子们把她当偶像，以为只要能成功，爱不爱国也没什么关系，可就大错特错了！” 大家都是老江湖，十来分钟前，范林还说得那么热火朝天的，突然就变了，江老师心里早猜出几分，只怕薛洋那边不玩儿了。 “范董的社会责任感，让人佩服啊！”江老师索性给范林捧了一句场。 “袁乐这几天的热度下去了，”范林又道：“要不江老师给她安排个专访，现在就是缺少她这种敢说真话的正能量体育偶像，你们媒体应该多报导这些年轻人。” “有道理，我回去就安排，给她做个融媒体专访，回头让袁乐身边的人给我提供一些素材。”江老师答应得干脆。 范林貌似笑了一声，可看着却是一脸的愤愤不平。 整个乒羽馆的气氛，已经被场上两名选手的精彩拼杀推到了高潮，刚开始都以为是一场一边倒的半决赛，却没想到，居然打出了势均力敌。 场上对阵的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周羽和薛洋玩起了多拍拉吊，薛洋渐渐失去耐心，失误开始增多。周羽的比分眼见着一点点地在赶超。 终于，薛洋被磨够了，起拍就是扣杀进攻，周羽的防守能力得以发挥，薛洋久攻不下，失误一个接一个。 全场的观众都激动了起来，毕竟这种绝地反击，看得太过瘾了! “连周羽都打不过，看来薛洋巅峰期要过去了。”观众席上的范林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随后顿了顿，又道：“不过凡事不能看表面。上回东京公开赛，不就是周羽给薛洋通风报信，才让文静怡惨败的吧！说不定这回两人早有默契，最后该谁赢还是谁赢。” 江老师眼珠转了转，笑出来：“还是范董看得透彻，这场比赛，值得我们记者挖掘一下。” 范林一脸得意，凑近江老师：“听说羽球理事会有人曾经严厉批评过，运动员打假球，是缺乏体育道德精神。” “萧子锋说的？”江老师猜得还真快。 范林对江老师的反应十分赞赏：“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记者的职业敏感。看出来没有，有些人多虚伪，对外冠冕堂皇，他女朋友到处触犯规则，一个屁都不放。” 江老师少不了商业互吹一把：“还是范董您这样专业的人，才能看出专业的问题。我让下面人好好琢磨一下，体育界一些深层次的问题，已经很久没有人去探讨了。” 两个人正头挨着头嘀嘀咕咕，观众席上突然响起一阵轻呼。 江老师反应极快，跟着人站起，伸长脖子看了一会，随后对还坐在座位上的范林道：“薛洋好像受伤了。” 周羽站在网前，眼睁睁看着正在接发的薛洋，并步往后的瞬间，突然摔倒在地，随后抱着左腿，一脸的痛苦。 很快周羽反应过来，扔掉拍子，钻过球网，跑到薛洋身边。 “你怎么了呀？”周羽着急地问。 “好……疼！”薛洋呻吟着道。 丹麦队的队医已经过来，开始替薛阳检查伤口。 而此刻的薛洋，还没有放下手里的球拍。 周羽跪在薛洋旁边，也听不懂队医在说什么，却从对方略显严肃的神情里感觉出，薛洋的伤只怕有点严重。 组委会的医生也过来，和丹麦人简单交流几句之后，便让人推来了轮椅。 “不去医院，我要继续比赛！”薛洋躺在地上，几乎咬着牙在说。 看薛洋说着话，眼泪便流了出来，周羽心情十分复杂。她能理解薛洋的心情，身为运动员，没人愿意受伤退赛。然而，当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谁都无能为力。 最终，薛洋还是被扶到了轮椅上. 周羽的眼圈不由红了红，就在轮椅掉过头，即将被推走的那一刻，走过去抱了抱薛洋：“把伤治好，我会在赛场上等你！” “我的球拍……”薛洋声音已经哽咽。 周羽回过头，看向薛洋到底还是被扔下的球拍。 现场广播这时响了起来：“丹麦队薛洋因伤退赛，中国队周羽晋级。” 周羽猛地抬起头，转身望向前方的大屏幕，这一刻的胜利对于她，没有任何高兴可言。 等周羽拿上薛洋球拍，匆忙套了一件运动服，追到外面时，一辆救护车正从她眼前呼啸而去。 锦城体育文化中心的台阶下，无数摄影记者还站在那儿 ，冲着救护车离开的方向“噼里啪啦”拍着。 有人从下面上来，站到周羽面前，看了看她道：“刚才薛洋和她教练接受了我的建议，去你治伤的那间骨科医院。我给院长打了电话，会有专家在那儿待命。对了，医生初步判断，可能是跟腱断裂。” 周羽倒吸了一口凉气。 跟键断裂…… “这种事情，我们都不希望看到，”萧子锋拉住周羽的手，“我知道你心疼薛洋。现在你要静下心，准备后天的决赛。打完之后，我带你去探望她。” “周羽，可以问你几句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举着话筒的记者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萧子锋代周羽拒绝道，甚至将她挡在了身后，“没有什么好说的。” “萧秘书长，我们就是想问一句，对于薛洋的受伤退出，周羽有什么看法？”记者索性将话筒对准了萧子锋。 “很遗憾，薛洋是一位非常有实力的运动员，我们希望他能够尽快从伤病中康复过来，重新站到赛场上，”萧子锋说着，又想了想道：“我也相信，她会很快回来。” “周羽，这一次不战而胜进入到决赛，是不是觉得庆幸？”那个记者又看向周羽。 “有什么庆幸的，我朋友受伤了！”周羽情绪终于失控，眼泪落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 理想主义 中国公开赛的女单决赛，终于如期而至。 此刻电视台专门设在比赛现场的演播室里，解说员伸长脖子，紧盯着前方监视器里的实时画面，嘴里絮叨着：“各位观众，这里是本届中国公开赛女单决赛。今天的比赛，是在中国队周羽和印尼队张香莲之间展开。刚刚结束的第一局，中国队以21:19率先拿下。现在我们看到的，是第二局比赛……” 这样的水词，解说员翻来覆去，已经说了好几遍。 坐在旁边的解说嘉宾到底听烦了，干脆接过了话：“理论上讲，周羽如果能赢下一局，比赛就告结束。不过看得出来，张香莲不会轻易将冠军奖杯拱手相让。第二局一开场，她就打得主动积极，并且一路领先，现在双方比分20:13，张香莲拿到了局点。” “严指导，如果还有第三局，您认为周羽该怎么打？现在这情况，周羽对张香莲的进攻，似乎已经没了办法。”解说员问道。 严指导上下看看这个经常解说羽毛球赛事，却始终半瓶子醋的家伙：“周羽还有打败对手的机会。” 解说员被逗得直乐，大概是觉得严指导在吹牛，一激动，居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逃出画面。 导播立刻将镜头移到旁边的解说嘉宾身上。 正式把周羽交给钱教练，严指导一身轻松，索性接受电视台邀请，来评论今天的比赛。 不过，此时严指导有点轻松不起来，抱着双臂，紧盯着监视器。 “严指导，您说几句。”导播在电话里催道。 严指导瞬间回神，朝着镜头看了过去，道：“真正的战斗，应该是从现在开始！” 此时对于张香莲，已经是退无可退，必须要拿下这一局。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优势明显而有所松懈，甚至还加强了进攻。至于周羽，则依靠多拍与对方纠缠，步伐明显加快，却并不显慌乱。 “哎呀！”解说员又走回来，还没来得及就座，便开始大呼小叫，“17:20，周羽居然连追了四个赛点，太刺激了！” 严指导心下得意，拿眼翻了翻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解说员，道：“这种时候，不仅是体力的对抗、技战术的博弈，更是意志力的比拼，现在就看谁能顶住压力。” “不容易吧？”解说员刚说了句，又一惊一乍地叫了出来：“张香莲又丢一分！” 严指导赞许地道：“周羽还是有点脑子的，后场起跳，虚杀实吊。” “这比赛打得，”解说员长嘘一声，开了句玩笑，“我得吃点速效救心丸，太刺激了！” 接下来，张香莲转变战术，专压周羽正手后场，周羽一时间有些被动。 这下解说员的心又提了起来，嘴里直嘀咕：“这可怎么办，有点麻烦了！” 严指导眉心拧了起来，手不停地摩挲着下巴。 张香莲突然改短，打出网前小球，周羽差一点没有接住，引得四周观众一阵惊呼。好在周羽迅速调整，及至最后，对方再次压她后场正手时。周羽瞅准角度，朝着张香莲的空当来了记劈杀。结果张香莲不及救球，直接倒地。 双方终于战到了20:20，张香莲的压力大了。 没一会，解说员又开始吼：“各位观众，现在是中国队的周羽领先。和对手七分的差距，她居然一分一分地夺回来了。从周羽今天的表现，我们可以看到中国队始终如一的敢打敢拼，绝不言弃的精神！” 虽然嫌解说员聒噪，可当场上双方开始关键分的追逐时，严指导终于也坐不住了：“张香莲起杀直线，周羽这时候绝不能被她带住。” “周羽勾了个对角，”解说员简直在跟严指导比谁得嗓门大：“边裁确定在界内，周羽拿到冠军了！” 严指导一抬手，示意解说员不要着急。而监视器的画面里，张香莲正在向主裁示意。 “张香莲要挑战鹰眼！”解说员激动地道。 众人都在等待，这一个关乎胜负的球，只能靠现场的鹰眼镜头来给出判定。 就在这时，监视器里出现了慢镜头，周羽那个球从半空飞过网，落在对手的边线上。 “压到一点边线，周羽运气不错！”严指导如释重负，开始鼓掌。 不仅是场馆里的观众，就连此时的演播室里，也是欢呼一片。 表达过对中国队和周羽的祝贺之后，解说员转头问一脸愉悦的严指导：“您对这个弟子的表现，有什么看法？” 严指导今天算豁出去了，直接夸起周羽：“抛开今天的胜负，我认为，周羽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女单选手。她的球路灵活，网前技术细腻，擅长前半场的平抽档，这是练双打时打下的底子。我始终就认为，周羽有很高的单打天赋。” 导播提醒直播结束，解说员摘掉身上设备，顺口揶揄了严指导一句：“偏心啊，严指导对文静怡都没这么夸过。” “你这不是挑拨吗？”严指导拿手点了点解说员，也调侃了一句，“周羽现在的主管教练是钱桐生，那一位出名的护犊子，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我敢说他徒弟不行？” “这一次钱桐生教练的回归，不少人说想不到。毕竟他当年离开日本，讲过就此金盆洗手。其中细节，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解说员好奇地打听起来。 “这件事已经谈了很久，一直就没停过。为了请动这位老哥，不仅国家队，周羽所在的南华俱乐部还有锦城体院都做了最大程度的努力，”严指导道：“当然，最主要的，是钱教练看中了周羽的资质。” “也就是说，国家队准备重点培养周羽，为本届奥运会做准备？”解说员立刻问。 严指导笑着摇摇头：“这种说法，太低估了我们的决心。钱教练回到国家队，最主要的工作是组建一个攻关团队，针对世界女单最主要的三种打法——力量进攻、拉吊突击还有防守反击做深入研究探讨，希望借此提升女单训练和比赛水平。除了周羽，他还会挑几名小选手。这一批人的目标，可不止一届奥运会。” “远期计划都有了？”解说员惊叹，又问：“有一种说法，钱教练这次回来，国家队给出了很高的待遇？” “怎么说呢，到现在还有国外球队想请钱教练执教，人家比我们舍得花钱，”严指导又看向了监视器，“钱教练还是有点理想主义的。他前天酒喝多了，说了实话，后面几年，他就想作为中国教练，为国家效一把力。话说回来，真要贪钱的，根本干不成事！” 此时的监视器画面里，已经有现场记者围住了刚结束比赛的周羽。 “这一次能够夺冠，你是不是很激动？”有记者问道。 “今天的比赛很难打，张香莲是一位可敬的对手，到最后时刻，她都没有放弃，当然，我也没有。”周羽还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喘。 “比赛之前，有想过能战胜对手吗？”又有人问。 周羽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想！” 昨天周羽只做了些适应性训练，之后便跟同屋的江雨菲躲在房间里，除了睡觉，就是看比赛电视直播，手机都没有开。这是钱教练要求的，让她不要受到外界干扰，也没像前几场比赛，叫她去参加赛前分析会。 头一回，周羽觉得自己当了一天的懒猪，一点想法都没有。 有记者又问了句：“昨天网上有人说，你进入决赛，靠的是薛洋受伤。你等于捡了个便宜。今天这么拼，是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没有啊？”周羽一脸糊涂。 “这种说法，是对运动员的不尊重。”演播室里，正看着采访的严指导表情严肃了起来，“前天的比赛，双方都打得非常有水平，就算薛洋没有受伤，也不能断定最后胜负。我个人很替薛洋遗憾。但就此认为周羽捡了便宜，十分不合适，她跟卡马尔的比赛，相信不少人都看过，周羽在其中所表现出来的个人突破能力和技战术水平，已经具备战胜薛洋的水准。” “周羽，这回打败印尼的张香莲，是为了替袁乐报仇吗？”另一位记者问道。 “啊？”周羽越发觉得莫名其妙，这些记者的问题，实在让人听不懂。 “张香莲就是在预赛上羞辱袁乐的那个人。昨天袁乐接受采访，说是受到压力，不许再提及此事。可袁乐好勇敢啊，她说，准备向国际羽球理事会申诉，要为中国人的尊严而战。”一个年轻女记者解释道，随后又关心起周羽，“今天张香莲对你有没有小动作？” 周羽脱口而出：“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们一块去做药检，还聊了好一会。张香莲很真诚地祝贺我拿到冠军。我觉得她脾气挺好的。对了，张香莲还说，如果有机会去印尼参加比赛，她带我们去吃当地美食。” 这话一出，记者们面面相觑，似乎采访不下去了。 颁奖结束，周羽跟着来接她回家的乔芳走出锦城体育文化中心时，心情还有些兴奋，忍不住又按了按自己的胸口。运动服里面，是她到现在舍不得摘下来的金牌。 “很开心？”乔芳显然看出了周羽的心情。 周羽立刻点头，要不是奖杯不能拿走，她都想抱回家了。 “一定要记住，这不代表你已经是成功的运动员，”乔芳拉住了周羽的手,“有可能下一场比赛，你就会失利。或者，这是你唯一拿到的世界冠军。” “泼我冷水！”周羽嘟囔一句。 “我怕你热昏了头，今天的比赛，我只能说，你是运气好……”乔芳说到这里，瞧瞧周羽,“等着吧，明天下午归队，钱教练肯定会跟你讲问题，他到时候泼冷水，会比我狠得多。” “讲问题就讲问题，干嘛非要让我不高兴？”周羽奇怪地道。 “就是怕你飘了！”乔芳说了一句，望向了萧子锋停在台阶下的车。 乔芳在场，周羽不敢坐前面，陪着她进了后座，随后扒在椅背上，对萧子锋道：“明天早点来接我。” 随后，周羽又转头，跟乔芳解释：“妈，我明天去看薛洋。” 乔芳点了点头，问了萧子锋一问：“把萧教授送回去了？” “已经到家。”萧子锋忙回道。 “我没想到他今天会过来，刚才太乱，我也忘了说感谢，回头替我讲一声。”乔芳叮嘱道。 周羽趁机对萧子锋道：“回头看完薛洋，到你家吃饭？” “乔教练，我父亲刚才还说，什么时候请您到家里做客。”萧子锋转头，小心地道。 “最近比较忙。”乔芳送了一个软钉子。 和周羽对视一眼，萧子锋转回了头。 对于乔芳，到萧家做客，不仅仅是朋友之间的探访，还有另一层重要的意义。虽然她已经让步，却不认为，已经到了家长互相见面的时候。 周羽嘟了嘟嘴，这时叹了口气：“奖杯为什么不能给我，在家放几天也好啊！” 萧子锋先捧场地笑了一声，乔芳有些绷住的脸，到底缓和下来。 周羽松一口气，刚才的尴尬，总算是过去了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问心无愧 体校二宿舍大门外，萧子锋坐在车上，看着周羽一脸不高兴地走过来。 等周羽坐进车里，萧子锋打量着她的黑眼圈，问：“没睡好？” 周羽的确没睡好，任谁被人在网上骂了一整晚，直到现在热度都没退，也会辗转难眠。而这事的主因是，周羽在赛后采访时，给了张香莲一些正面评价。 海潮一般的挞伐和嘲讽，大有让周羽吃不了，就给我兜着走的狠戾。 “咱们讲完电话，我就睡了。”周羽打了个呵欠。 昨晚两人电话讲到一、两点，萧子锋东拉西扯地打岔，想移开周羽对网上攻击的注意力。可周羽却一边接电话，一边还在翻手机。明知道是找气受，却控制不住自己。 本来周羽拿了世界冠军，乔芳又很给面子，让送母女回家的萧子锋留下吃晚餐，周羽还啃到了妈妈烧的红烧大棒骨…… 多好的心情啊，结果被手机里突然蹦出来的热搜给搞砸了。 萧子锋在周羽的头顶上拍了拍：“这样，到后座睡一会，我正好要办点事，一会带你去医院。” “睡不着，”周羽摇头拒绝，干脆头靠在椅背上，问：“什么事啊？” “我的那个网络诽谤案，调查有了新进展，警方那边让我过去谈一谈。”萧子锋回答。 “查了好几个月了吧？”周羽随口问了句，“有没有找到幕后黑手，是谁呀？” “到时候就知道了。”萧子锋笑了笑，故意卖了个关子。 周羽睡意终于上来，也没有精神追问，头一歪，便盹着了。 感觉周羽这样睡着不舒服，萧子锋趁着红灯，将自己腰后的靠枕拿过去，打算垫在周羽脖颈间。 萧子锋刚轻手轻脚抬起周羽的头，周羽便睁开眼，迷蒙了一会，嘴里嘟囔：“我说的都是真话。” “知道，你没有做错。”萧子锋安慰道，见周羽又坐正了，便将枕头放到她颈后。 刚才那丝睡意，一闪便过了。 “又做噩梦了。”周羽苦着脸。 “这样，就想想当时发生了什么事，然后问自己，到底错在哪儿。”萧子锋道。 此刻周羽闭着双目，又在努力回忆，昨天被记者群访时，她说过的话。 想来想去，周羽郁闷得不行，怎么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 有人甚至编起了故事。说周羽之所以站张香莲，是故意要让袁乐难看。由此还推断出，国家队内部一盘散沙，队员之间互相拉踩。 再然后，有人还贴出了薛洋受伤那天，周羽在场馆外面流泪的视频。一个放弃国家的人受伤，周羽居然表示同情。于是，她又被扣上是非不分，疑似汉奸的大帽子。 对了，周羽现在还是为了上位，不惜那什么萧子锋的心机女。 车子缓缓地往前开着，周羽到底没忍住，连着叹了好几声。 “网上那些东西，不要去看，”萧子锋劝道：“昨晚的情况很可疑，和我那次被网暴的节奏差不多，先是有人挑话题，再就是营销号蜂拥而上带节奏，应该是有组织攻击。” 周羽长长地吐了口气：“我怕我妈看到，出来之前，把家里的网给拔了。” 想了半天，周羽又开始踌躇：“徐阿姨一定会跟她说的，还有别人……我妈又要替我着急了。” “为什么不先跟她把事情说清楚？”萧子锋道：“你又没做错什么。” 周羽眼睛眨了眨，突然明白过来：“对哦！” 萧子锋用余光看了一眼周羽，要不是在开车，他真想抱一抱陷入苦恼中的小丫头。他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都难免情绪波动，何况是说起来，并没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周羽。 “回到队里，我会不会挨批啊？”周羽又想起一桩麻烦事，“这是算不算我给队里抹黑？” 萧子锋平心静气地回了一句：“问心无愧就好！” 这下周羽更想仰天长叹，她是问心无愧，可不知道领导们怎么想啊！ “下午回去，如果有谁因为这事骂你，立刻告诉我。”萧子锋嘱咐道。 “不用了，我自己跟领导解释。”周羽头摇得像拨浪鼓。 “为什么要解释？”萧子锋直接道，“让他们有什么事，来跟我说！” 转头瞧了萧子锋片刻，周羽终于还是被逗笑，伸过头看着萧子锋：“回头到了下午，电话一定要拿在手边。队里要是开我的批斗会，你一定要来救我啊！” “要不要把你妈妈也叫上？”萧子锋忍俊不禁地道：“我们一块帮你吵架，看谁敢欺负我家小羽！” 笑了一会，周羽又坐了回去：“我开玩笑的，是我昨天说话不谨慎，让人钻了空子，我还是乖一点，真要被骂，就听着呗！” “到了。”萧子锋望向了车窗外。 不远处，就是锦城警局的大楼。 一间办公室里，作为旁听的周羽，此刻表情比萧子锋还震惊。 “这次的事件，已经被定性为有组织的网络暴力攻击。这一事件的主要责任人范某，指使无业人员张某在网上组织水军公司还有营销号，编造事实，恶意诋毁他人，以便从中攫取利益，给社会造成了恶劣影响。” 一位警官正在讲述着案情：“据已经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张某交代，范某和他很多年前就开始合作，主要是范某提供资金，由张某负责找下游的人炒作新闻还有制造话题，有时候还会有部分媒体从旁协助。张某还说，事发前，他也曾按范某指令，炒过萧先生一些新闻，结果被警方查处。据称当时他们差一点就被抓到，后来范某找了个替罪羊，才算脱身。” 周羽这会儿看向萧子锋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同情。有一个像范林那样死缠着不放的对手，也是让人无语。 警官说到这儿，看向周羽，“昨天下午你那场女单决赛，我也在现场，打得真带劲！” 对方突然转了话题，周羽反应不及，只傻傻地瞧着人家。 警官笑起来：“我的意思是，今天凌晨，警方突击搜查张某名下的咨询公司，在办公电脑里，发现他们正在操作对周羽的网络攻击。” “范林干的？”周羽脱口问了出来。 “别说，这帮人还挺敬业，大晚上的都在那刷着，”警官对周羽道：“那个张某还交代，按照计划，今天会对你进行第二轮网暴。” 周羽气极：“他们干嘛呀！” “至于目的，是借着诋毁你的人格，抬高袁乐的社会评价，据称，范林想推出第二个惠英宁。”警官解释道。 警局大楼门口，周羽跟在萧子锋后面走了出来。 “范林这个人……真恶心！”憋在心里好一会的话，周羽终于还是讲了出来。 萧子锋笑了笑，揽住周羽肩膀，带着她往自己的车那边走。 周羽却站住了，问道：“袁乐和申教练逃过去了？” “这要等警方调查结果。”萧子锋解释。 “不行，回头我要见到她，一定把她骂死！”周羽正愤愤不平地道，突然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一位警官，眼睛一亮，立马朝对方招了招手：“江哥！” 警官也注意到周羽，走到跟前，先对萧子锋点了点头，随后打趣周羽道：“昨天刚拿到金牌，今天就跑这儿来，犯什么错误了？” “来这儿就是犯错误啊？”周羽咯咯笑了起来。 “席队，好久没见!”萧子锋伸出了手。 看两人将手握到了一块，周羽有些纳闷：“你们认识呀？” 这位警官，就是席溪做刑警的哥哥席江。 章节目录 第一百八十八章 纸老虎 “当初是席溪介绍我来见席队的，”萧子锋解释道，随后瞧向席江：“非常感谢警方的严谨务实，我并没想到，最终会调查到这个程度。”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工作。当然，不能否认，我们这儿不少人，是你当年的球迷。”话说到这里，席江便笑起来。 “江哥，那个范林能不能坐牢？”周羽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席江哭笑不得，“判定嫌犯是否有罪，是检察机关和法院的职责。这小丫头，能回去多读点书吗？” 警局大楼外的一辆车边，萧子锋已经坐了进去，而周羽还站在外面，正眉飞色舞地同席江聊着席溪：“她表面上好像讨厌尚可，不过我知道的，席溪心里喜欢那家伙。所以尚可惹了席伯伯不高兴，席溪挺烦恼的，生怕家里人不同意他们的事了。” “所以我才要问你，小溪根本不肯讲实话。前几天回家，我爸妈还在问她这事，她就说，差不多跟尚可要吹了，”席江一脸好笑，“这下把老俩口吓到了。” “尚可这人特讲义气，人还算能干，最主要的，在外面也不惹事，不信您问我师兄。”周羽用手指了指车里的萧子锋。 朝车里看了一眼，席江又问：“他脾气怎么样？” “别提了，尚可怕死了席溪，叫他站着，他就不敢坐。”周羽这话稍嫌夸张。 “知道了，”席江笑道：“回头我就把你的话带给老俩口，让他们放心。” 周羽又是一个劲点头。 萧子锋自然听出来，周羽正拼命替尚可拉好感，坐在车里，忍不住偷笑。 “什么时候回北京？我请你和你男朋友一块吃个饭，把那两个带上。”席江这时问道。 “我还要到医院看朋友，下午就走，这一顿先欠着啊！”周羽倒是不客气，毕竟是从小被席江当妹妹一样看待的。 “席队，要开会了！”有人朝这边叫了一声。 “不聊了，我还有事。”席江说道。 目送席江走进警局大楼，周羽钻进了车里。 “尚可要是知道，你在帮他说好话，眼珠子都能掉下来。”萧子锋调侃道。 周羽撇撇嘴：“我又不是为了他，都是看在席溪的面子上。你跟尚可说，让他好好对我姐妹，要是再敢惹席溪伤心，我跟她没完！” “席溪……”萧子锋注视着周羽，问：“有没有让你带同样的话给我？” “我男朋友多好啊，席溪都赞不绝口，除了有一点……”周羽故意不把话说完。 “年纪大了，越来越不喜欢抛头露面。”萧子锋立刻明白了周羽意思。 周羽嘻嘻笑了出来，又看看萧子锋：“谁说你年纪大！不过采访的事，只要一点点时间，不能让我姐妹说，我对你一点影响力都没有吧？” 这边周羽正跟萧子锋卖萌耍赖，几辆警车从外面呼啸着开过来。 “抓犯人哎！”很少见到这种场景，周羽不免好奇地望了出去。 一辆警车正停在他们前方，门这时被打开，有人被带了下来。 “是他！”周羽惊呼一声。 萧子锋见过大风大浪，自然比周羽镇定，推门下车，看向虽然没有戴手铐，却一副束手就擒模样的范林。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开门声，范林望了过来，等瞧见是老对手站在不远处，眼角不由自主抽搐了几下，随后头一仰，摆出大义凛然的神色：“消息来得挺快!” 萧子锋没有回应，只表情淡然地看着他。 “萧子锋，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是不是觉得，算计老子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得逞了？”范林冷哼了一声，“告诉你，没多大事，过个一年半载，老子就出来了！” “这么确定，会进去一年半载？专门学过法？”萧子终于开了口。 “萧子锋，别得意，”被嘲讽了的范林自然不能服软，“不用多长时间，咱俩会掉个个儿……” 周羽已经下了车，站到了萧子锋的旁边。 “给我听着，等我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范林都快被带进去了，还要不服输地嚣张一下。 “你是不是还在委屈，老认为既生瑜，何生亮，非要把自己当根葱？”萧子锋嘲弄道：“到了里面，好好反省一下，没事想一想，怎么就把自己作到今天这种地步。真能认识到错误，说不定还有救！” “滚开，别跟我耀武扬威！”范林大吼，“给我等着，老子出来，绝不放过你！” 有警察抓住范林胳膊，到底将人带了进去。 周羽摇了摇头，范林终于彻底地，变成了一只纸老虎。 正要转身上车，周羽突然发现，一个女人站在了几米之外。 是……正一脸失措的惠英宁。 虽然不想离开家，可到了下午，周羽还是依依不舍地告别乔芳，上了席溪的车。 “羽球理事会有紧急会议，萧子锋让我过来送你。”看到周羽上车，席溪便道。 周羽嗯了一声，头探出车外，朝着楼上自家窗户后的乔芳挥起了手。 听了萧子锋的话，从薛洋那儿回来，周羽先是将家里的网连上，然后告诉了乔芳，外面发生的一切。 乔芳平静地听完周羽解释，也没有埋怨她惹事，只叮嘱她，以后少上一点网，把时间用在训练和休息上。 “放心吧，我会经常过来看你妈妈。”席溪安慰了一句，看出周羽神情里的不舍。 “我妈妈好像……越来越柔软了。”周羽收回了目光。 “乔阿姨渐渐老了，在感情上，到了她依赖你的时候。”席溪说道。 周羽看向席溪，许久没有说话。 “每天再忙，别忘了给她打个电话，”席溪发动了汽车，想了片刻，笑道：“我爸那老警察，脾气倔得跟牛一样，小时候我和我哥怕他，怕得要死。他工作忙，经常不在家。可每回我爸出现，我们俩乖得不要不要的，觉得这老家伙真厉害。” 周羽一下子被逗笑。 “知道我什么时候认识到，我爸现在就是个普通老头吗？尚可跑我家，牛皮哄哄要送我爸妈房子那次，我把他赶走，回到家里，正听到我爸在房间里抱怨，说养了这么大的女儿，突然要给了别人，心里舍不得。这种话，你想象不出，会从他嘴里出来，”席溪说到这儿，摇了摇头，“多哄哄他们吧，无论是你妈，还是我爸妈，都辛苦了大半辈子，轮到咱们替他们遮风挡雨了。” “知道了。”周羽点了点头。 “对了，有一件事忘了跟你说，印尼羽毛球队早上离境前，在机场开了个临时记者会，正式澄清了谣言。”席溪问道。 “是袁乐……”周羽立刻猜了出来。 “按照他们发言人的说法，张香莲从没有任何冒犯对手的举止。而事发之后，中国队跟他们做了积极沟通，并且袁乐也口头道了歉。原本以为双方达成谅解，没想到的是，袁乐突然改口，再次指责张香莲，人家就不能忍了。”席溪说到这儿，一脸好笑。 “袁乐道过歉？”周羽越发惊讶。 “所以这事才可笑。更好玩的，人家当场播放了事发时的视频。很明显可以看到，张香莲比赛结束，主动和袁乐握手，却被她拒绝，随后袁乐就摔了拍子。而自始至终，张香莲嘴部没有任何动作，更谈不到所谓羞辱，” 周羽觉得不可思议：“袁乐不怕乱讲被戳穿？” “或许认为当时是预赛，没有摄影设备，查无实证，没想到人家自己带了摄影师，”席溪道：“有些人蠢得，也是惊天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