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春》 章节目录 第1章 初见 暮春时节,清晨。 明城东北角陆府西北角的一处院落。 经过了夜里的一场春雨,院落里杏花落了一地,花枝稀疏,剩余的一些杏花摇摇欲坠地挂在枝头上。仿佛一阵风来,便会随风飘去。 孔兰站在窗前,呆望着杏花树下一片狼籍的残红。 她的脸极是俏丽,然苍白的似没有一点血色。一双大大的美丽眼睛里,尽是茫然的神色。 想到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就在这院里无趣地打发着时间,她就悲从中来。 只听院落里有脚步声传来,听声音应不止一人,不久孔兰就看到窗外的人影了,那是娟儿和素玉两个丫头在拿了扫把扫着一地的落花。 半晌,只听见娟儿那丫头的声音:“听说今天四少爷要回来了……” 孔兰听闻心突地一紧,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又听素玉在说:“是呢,我也听老太太说了,今儿个老太太不知道该怎么高兴呢!” 娟儿压低了声音说:“你说四少爷回来,会怎么对待咱这四少奶奶呢?” 孔兰听她们说到自己,不由得从窗户正中往边上走了几步,让窗帘遮住了自己的身子。 素玉听了娟儿的话,警惕地往屋里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说:“恐怕得休了她,不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毕竟,她对不起咱少爷在先。” 只听娟儿又在说:“那是必然的,哼,那也是她活该如此,谁让她竟在婚前一夜与她家的下人私奔呢!要是少爷休了她,那也怪不得咱家少爷。” 素玉说:“那是自然,休了她,咱少爷才能再立正室。” 孔兰自窗帘的缝隙看到素玉的脸上有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本来知道她自小喜欢四少爷,只是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有想当正室的想法。 只恐怕连老太太也不会同意的吧,虽然老太太几乎把素玉当亲孙女待了,然而侍女毕竟是侍女,就算老太太同意,她大约也过不了陆老爷和陆夫人这关。 不过眼下,孔兰没心思寻思素玉的事,这两人说的消息——陆家四少爷,她的夫君陆岩今天就要从京城回来了——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搅拌得她心神不宁。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自己的这位夫君,当年拜完天地后,他连他们的婚房都没有进,本是洞房花烛之夜,他却一个人在书房睡了一夜。婚后第二天一早,没等她起床,就听人说他上京城赶考了,这一去,就是一年有余, 她也并不在意,当然原因并不是陆家两丫头包括陆府所有人以为的,她和人私奔,虽然婚前她的确想要逃走,但绝不是私奔,陈安只是自小和她一起长大,心疼她将嫁非良人,而帮助她逃跑罢了。 然而,她却百口莫辨,毕竟看起来真的太像私奔了,一男一女,年龄相仿,又是一起长大,又在婚前之夜被父亲的人在半路上抓住。 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如何传到陆府的,明明父亲吩咐下人谁也不准泄漏出去,哪知她嫁入陆府的当天,在嫁纱后面,就听到断断续续的议论声。 关于这件事,她一想起来就觉的愧对陈安,陈安,是她当亲哥哥一样的下人,她从没真正当他是下人,想来,他现在一定日子很不好过,她了解父亲的脾气。 早知道会这样,她绝不让陈安帮助自己逃走,她明明可以选择自己一个人想想办法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想到逃婚她又想到了陆岩,她一直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她嫁给陆岩,她以死要挟要退婚他仍执意如此,难道他真没听说过关于陆岩的传言?难道他真不知道他是个不能拖付终身的浪荡公子? 她早就听自己一些闺中密友说过,明城有三大浪荡子,秦府二公子秦超,钱府大公子钱书达,陆府四公子陆岩。 那些闺中密友还说,最风流要数陆四公子,他自己作的一首词便可见一斑:“行看满园月色,坐拥一池佳人。” 除非是一个十足的登徒浪子,否则,谁会写出这种词句? 所以,她要逃婚。 说起来这一年还算平静,也幸好他没进入婚房,又在外呆了一年,她才得以保持洁净之身。 她猜想,他不进婚房的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他在外有心仪的女子,一是他误会自己和人私奔,不过,她可不在意他怎么想。 对于一个登徒子,她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 孔兰正在胡思乱想间,外面的一阵呵斥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你们在这儿胡说八道什么呢,还不快些打扫好,去别处打扫。” 这是自己房间里怜儿的声音,想来她也听到了两个待女的谈话,为自己鸣不平呢。 孔兰一阵感激,怜儿是这陆府里唯一相信自己清白的人,也是唯一待自己好的人,也可能是因为一年多来的朝夕相处,生了些主仆之情。 那两人在怜儿的呵斥下动作快了些,很快一地残花被打扫干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墙角拐角处。 怜儿从门口走到孔兰这间房,见到她立在窗前,知道她听见了两人的谈话,说,“少奶奶可别多想……” “无妨。”孔兰木然回道。 怜儿叹息了一声,又说:“少奶奶,四少爷今儿个回来,少不得大家都会在老太太那儿一起等待迎接,你若是不去,想必也不太合适……” “我去。”孔兰说,她知怜儿好意提醒,怕她由着自己性子来,失了礼数。 这大户人家,最是注重礼数,她自小在大户人家长大,最是清楚。 ———————————————— 晌午时分,孔兰和怜儿一起去了老太太房中,这儿孔兰来得甚少,只在节日里或重要人物生日时才来,也就是说,只在不得不来的时候才来。 像往常一样,她一进来,原本欢声笑语的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低眉扫视了一眼房中,只见府里的人除了在外当官的大少爷一家和三少爷一家,其它人大约都聚集在此处了。 坐在厅堂八仙桌右侧椅子上的是老太太,身后有两个丫头在帮她捶背。八仙桌左侧坐的是老爷,平日里肃穆的面孔今日也竟笑逐颜开。厅常两侧的案几桌边椅中坐着陆夫人,二少爷,二少奶奶。侍女们站在各自的主子旁。 孔兰在众人或轻视或仇视或漠然的目光里走近老太太面前,躬身请安,又向她的公婆各自请了安,随后赶紧退到角落里去了。 一大群人仇视的压力,如同围在她身侧的巍峨山峰,压迫着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怜儿一直陪在她身侧,此时,怜儿是唯一支撑着她站在人群里的力量。 就在她站立不安时,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说,“四少爷来了!” 她不由自主的胸口一闷,抬眼看向门口,只见门外几丈以外有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来。 为首的那个,看穿着和神态,应该是四少爷了。后面跟着的,大约是下人。 只一眼,她张了张嘴巴。 这就是传说中的浪荡子? 只见他穿着青布衣衫,大步流星向前走着,衣发飘然拂风,如雕刻般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神中闪着英锐之气。 好一个美男子。 一点儿也没有她想像中的登徒子们该有的淫邪之貌。 她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章节目录 第2章 落水 她呆望着她的夫君,这位陆四少爷,呆望着他走进了房间,呆望着他坐在了老太太身旁,呆望着他向他的父母行礼,呆望着他和众人寒喧。 但他显然没有发现她,她藏在众侍女的最后面,一个最隐蔽的角落里。 她并不打算走上前去,像别人那样,去和他寒喧。 她猜想,他也许也并不希望她这样。在他心里,也许早已经不记得这个不曾见过面的妻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来之后,她只想自己能隐藏地更隐蔽一些。 所有人好像也都忘记了她的存在,也许,就算有哪个人记起她了,也觉得她此刻若是站到前去不太合适,所以,没有一个人提起她来。 众侍女在嬉笑,陆家人在开心地交谈着,她默默地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她的手心,有一丝凉凉的汗。 此刻就连怜儿也围到了老太太和四少爷的身边,去听他们的交谈了。 她有点想逃离这种场面,毕竟,在这儿,她像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但是她只要一迈动脚步,必定会有人看见她,她就不得不显现在众人面前了,那样,尴尬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有他们,也许,还有他? 所以,她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 许久之后。 老太太许是觉得众多丫头在房里太闹腾了,遣散了丫头们,只留下陆家人在房间里交谈。孔兰本想和怜儿一起走出去的,谁知怜儿摁了摁她的手,那意思是,这样逃脱,似乎不太合适,毕竟,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陆家的一份子。 她自己也知道她不应该出去,所以,她还是继续呆在角落里。怜儿和其他人走后,她在她之前站立的左边发现一个屏风,她就把自己藏在屏风后面了。 这样,陆家人也不会发现她的存在了。 她想等他们出去以后再伺机逃脱。 现在,陆家人正在就陆岩在京城的事情交谈着。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她都听到了一些他这一年的境况,她从他的回答里明白了,这一年他在京城一直呆在他远房的表叔家里,从言谈中她知道了,他那位表叔,就是当朝宰相。就因为他表叔是当朝宰相,他甚至还见过太子几面。 那太子在他口中,是个无拘无束百无禁忌的人,完全不理世俗那一套做法。 他还说了其它一些事,她不太感兴趣,也就没仔细听。 正在她在心里焦急地想着他们什么时候能结束这场谈话各回各屋时,她听见陆老爷的声音:“岩儿,你打算如何处置你那妻子?” 她的胸口突地一紧,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不如将她休了吧。”他干脆的声音答道。“既然她另有意中人,还是要放她自由才是正经。” 他倒是会为她着想。想必他是自己另有意中人吧!她如此猜想,这样的男子,必定会有一个或是若干死心踏地爱他的女子,其中必然有他深爱的。她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哀。 不过,她赶紧打消了那丝悲哀,她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不是吗? 只听陆老爷在说:“休了也好,省得她呆在陆家丢了陆家的脸面,当时要不是看在她父亲和我师出同门,我早让你休了她了……” 这时老太太的声音说道:“她跑哪去了?” 陆岩二嫂的尖细声音在说:“估计和下人一起出去了吧。她必定不好意思呆在这儿的。” 老太太的声音又说:“岩儿,说起来你还未见过她,你要不回房见见,毕竟夫妻一场,写休书之前和她说清楚,让她知道咱休她是她自己有错在先。” 只听陆岩斩钉截铁的声音说道:“不必了。” 他们的话语句句像锤子锤在她的胸口,她只感觉自己血往脸上奔涌。在这还寒凉的春季,她的衣裳竟已被汗微微浸湿。 没心思听他们说下去了,她只想找个出口,能让她不被人察觉地退出。 还真让她找到了。她站立地方的另一端,有个小门,她猜想那是通向侍女房间的,她若是轻声走过,隔着屏风,应该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 趁他们高谈阔论的当儿,她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小门果真像她猜的一样,是通往待女房间的,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她从房间面朝南向的门口走了出去,院子里刚好也没什么人,她飞也似的跑了起来,一直跑到自己房间。 到了自己房间后,她捂着自己剧烈跳动的胸口,嘲讽地对自己说:“好了,马上就要自由了。” 说完她笑了起来,她自己也分不清,她是在苦笑,还是在欢笑。 想到她很快将要被休,她的情绪复杂到自己都捉摸不透了。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 她忽而想到:我干嘛要在这儿等那封休书呢! 她决定出去转转。 她从偏门走出去的,没有人看到她出去。 她走到郊外的一条江边,立在江岸发呆。此时天色阴沉,江水也一片灰暗。 想到自己从陆家离开要回到自己家中,想到她父亲必定是万般辱骂自己,想到孙姨娘必是会逮到机会就对自己明里暗里地讥诮嘲讽,她的眉头凝结在了一起。 还不如随这江水一起流失了的好。她想。 然而只是想想罢了,她孔兰,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浪荡子丢失了自己的性命? 父亲再严,也是她从小敬爱到大的父亲,况且,母亲又是只有她一个女儿,以她为命,就算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边想边无意识的摆弄着自己的巾子,一个不小心,那巾子竟落入水中,她下意识地弯了身子,想去捡起那块巾子,显然,她必须跨过护河的栏杆,才能捡到。 那可是她母亲亲手给她绣的梅花汗巾,她必须把它捡起来。 好在水流缓慢,巾子没有立刻随水飘远。 她一条腿刚跨在栏杆上,感觉到有人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腰间。 耳边也响起了急促的声音:“姑娘,万万不可!” 她往身后一看,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她夫君,陆岩。 显然,他并没有认出是她。 显然,他把她当成是要跳河轻生的女人了。 看着他急切的想要救自己的神态,她忽然想捉弄他一下,她本来不想跳江的,她只想蹲在河岸捡一下巾子而已。现在,她却想往里跳了,自小在江边长大,她的水性可好着呢。 她故意做出往里跳的姿势,他拼命抱着她,把她往外拉。 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终于从他怀里争脱,跳了进去。 他也立刻跳了进来,他是来救她的。 虽是暮春,江水仍寒冷刺骨,她到水里刚拿到了那块汗巾,腿就开始抽筋了。好在他也知水性,把她救上了岸。 两人刚到岸上,就看到有人正往这边走来,他说:“姑娘,你这衣服湿透了,得赶快找个无人的地方拧下衣服才好。” 她看到那正向他们走来的人,也想快点离开这儿,但她腿抽筋得厉害,连一步也迈不动。 他看出了她行动不便,便一把抱起她,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他躲闪地到望向别处了,可以看出,此刻的他,满脸拘紧。一点儿不像万花丛中过的那种人。 她又开始疑惑了。 真有那种一脸正气的浪荡子吗? 难道,他之所以得女人欢心,就是因为这极具欺骗性的长相? 章节目录 第3章 被休 他把她抱到地处偏僻的一棵香樟树下,放下她,立刻向她行礼,说:“刚才情非得已,如有冒犯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她问:“你何曾冒犯我。” 他说:“这个……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姑娘不要怪罪于我。” 男女授受不亲这种话从一个浪荡子口中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点儿装腔作势的感觉。 但她看他一本正经的表情,也正儿八经地说:“想你也是救人心切,才会如此。” 他如释重负的说:“谢姑娘不怪。” 她不再理他,拧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的身体冻得打哆嗦,得赶紧拧到不滴水,才能回去换衣服。不然一路上水滴滴答答的,更加狼狈。 正拧着衣袖上的水时,只听得他在问:“姑娘,你这么年纪轻轻,何必如此想不开。” 她冷笑一声,答道:“我又能如何呢,夫君要休我,公婆也待我如草芥,连下人也敢作贱于我,被休之人,连回娘家也要受人指点。你现在救我,又能改变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问:“怎么竟有如此险恶的人家。” 她看他一脸惊讶的表情,知道他根本没往他自己身上去想,也不提醒他,只是不理他,继续拧衣服上的水。 正拧着,又听见他在说:“姑娘身世如此悲惨,真让小生难过。” 她又冷笑一声,说:“你又有什么好难过的。” 半晌没听见他回话,她抬头一看,他正呆望着自己,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是救你的人,你怎会把我当成仇敌?” 她懒得理他怎么想,看着衣服上不怎么滴水了,也不打算谢他,扭头就往外走。她感觉到腿上已经不再抽筋了,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的。 刚走了几步,只听身后他的声音传来:“姑娘暂请留步。” 她站住回头,看见他正呆怔那儿,衣服上的水在向下滑落,敢情他一直没有拧衣服上的水。 她面带讥讽的问他:“你又有何事?” 她知道自己在他看来定然异常无理,不过,管他如何想呢。 他不理会她的讥讽,从身上掏出一个纸扇来,那纸扇已经被江水浸湿了。 他把扇子递给她,说:“姑娘你要哪天无处可去,请凭这扇子到这城东北的陆府里去,那户人家个个生性良善,定会好好对待姑娘。” 她一听,他这敢情是在说自己家人,冷笑一声,说:“不必了!” “还请姑娘收下,不然小生定会寝食难安。”说了这话,又补充了一句,“你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养活自己?” 看来不收下他定会一直纠缠,她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当下收下扇子,往陆府方向走去,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他要是也回家,岂不被他识破自己正是他的妻子? 她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往远离陆府的方向走去,想是他要么去找他的那伙狐朋狗友们,要么去见他那一年不曾见面的哪个心上人,这才放心往回走。 从陆府偏门回到自己房间时路过一个丫头,那丫头见她浑身湿透,打量了她一眼,也不和她打招呼,只顾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 回到自己房中,她把他给她的那把扇子往桌上随意一放,就开始换衣服,换好衣服,本想叫来怜儿把湿衣服拿去洗了,却看见桌子上除了刚才自己放的那把扇子,还有一张纸,不用猜,那定是休书了。 她走近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 至吾妻孔兰 休书 卿既无心,我亦无意。 余下岁月,各不相扰。 最末一行写有他的名字,并在上面盖有他名字的鲜红印章。 虽然这休书原本在意料之中,但真正看到它她还是情绪起伏了一阵,想到陆岩对一陌生女子尚能如此殷勤,却对自己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曾给,连见都不见一面,就直接把休书写了,是何等的伤人。 虽然自己原也不想和他有什么关系,互不相干最为合适,但心里那一丝受辱的感觉,却总挥之不去。 罢了,她反正也不想继续在陆府呆了,眼看天色将晚,不如就此离去。 至于这府里的人,也懒得和他们打声招呼了。除了怜儿,也没什么人值得她去打招呼。然而怜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要想找到她势必会惊动一些人,还是算了,想来怜儿也不会责怪她的不辞而别。 想到这儿,她匆匆收拾行李,带上自己一年前自娘家带来的一些物品,急急地出门去了。 为了尽量不惊扰众人,她选择从偏门离开,照例又遇到那个看到她浑身湿透的侍女,这次那侍女大约见她跨了个包裹,小声说道:“四少奶奶这个时刻还要去哪呢?” 看来这侍女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休的事情,她“唔”了一声,脚下不停地迈门而去了。 出门以后,她感觉连呼吸都畅快多了,这是一年来从不曾有过的轻松自在。说起来还真要感谢这位陆四公子的回归。 ——————————————————- 傍晚时分。 孔兰走后的房中,站着一着青衫的身材修长的男子。 正是陆岩。 他是听说孔兰已经离开才来到这儿的。毕竟,这儿才是他的房子,本来他以为自己今晚还要住在书房,没想到她今天下午就离开了,而且,听说,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他苦笑了一下,她竟丝毫没把他家人放在眼里,怎么说,她在这呆了也一年有余。 感觉到这房间到处留有她的脂粉气,他皱了皱眉。 他扫视了一眼这房间,准备离开,在他正往外走时,突然看到梳妆台的桌子上,放着一把扇子,他快步向前,把那扇子一把抓起。 这正是他今天下午送给那位陌生姑娘的扇子。现在,它的表面仍有些许的湿润。 “原来是你!” 他心里冒出这句话来。 他突然抓起扇子,快步往外走去,在院子里,他看到怜儿正在挂那刚洗好准备晾晒的衣服,正是那陌生女子的衣服。 “真的是你!” 他的心里又没来由的冒出了一句。 怜儿看到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她不由的停下了晾晒衣服的动作,惊讶地问:“少爷,你怎么了?” 她还从来没见过少爷这副模样,他眼中的光芒,吓了她一跳。 隐隐约约的,她觉得少爷今天好像换了个人。 问题是,她说的话少爷好似压根儿没听见,她呆呆拿着手上的衣服,看他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去往隔壁老爷院子的圆形拱门那儿。 老爷那边的院子很快骚动起来,她赶紧晾晒好了四少奶奶今日落水时换下的衣物,过去看看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一进那边的院子就听到老爷在说:“胡闹!好不容易把人给休了,你现在又要找回来?这事绝不可能!” 章节目录 第4章 寻人 陆岩见父亲不愿派人去寻找孔兰,说:“我自己去就是。” 老太太焦急地拦下他,问:“你到底说说原因啊,这好不容易赶走了,下次再赶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岩只是闭嘴不言。 陆夫人这时突地一拍脑门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送聘礼时我送她的那块玉不知道她带走了没有,我得去看看。” 说完快步往孔兰住过的房间去了,她很快就返回来了,边走边说:“还真没找着,老爷,你快派人把她送回来,把这玉还我了再走。那可不是寻常的玉。当时要不是一眼看中她娇俏可人,也断不会用这玉作聘礼。”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去寻找这位四少奶奶。 正六神无主时,只听老爷呵斥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人!” 听到陆老爷的话,这些连晚饭也没吃的下人,只好打起精神去马厩牵了马去寻找孔兰了。 他们分六路寻找,这明城通往其他城镇的路,也就是六条,其他都是通向乡间的小路,想必她不会经过。他们心里庆幸自她走到现在还不到一个时辰,应该走不太远,不一会儿应该就可以回来吃晚饭了。 围在外边看热闹的怜儿观察着四少爷的表情,她发现他脸上有莫名的期待,还有莫名的懊恼。 她不知道他期待着什么,又在懊恼着什么。总之,这四少爷可真真的与往日不同。 将近亥时时分,陆续的有人马返回,一支支人马带来的都是未见陆四少奶奶的消息,每一次的消息,都让四少爷的神情中添了一分凝重和失望。 眼见只有最后一支人马还未返回,陆夫人说:“罢了,那玉看来是要不回了。若是被她带回家中,也不便再向前去索要,就当是她被休的补偿吧。”说完,她起身道:“平儿,走,咱回房歇息。”平儿应了一声,挽起陆夫人的胳膊,两人一起回房去了。 陆老爷见夫人回房,也径自回房去了。 老太太此时早已经下榻。其它人见老爷夫人都走已回房休息,也都断断续续地各回各屋去了。他们本想看这四少奶奶如何当众被夫人搜出玉石,看看她当众出丑的样子,看来是没机会了。 陆四少爷自老爷院中返回自己院子里,他站在院中,想起这院子自己除了今天下午来过一次之外,有一年有余没有踏足过了。仿佛这院子已经不是他的,而成了那个今天下午他见过的那女子的了,他现在才将她与自己妻子这个称呼联系在一起。他慢慢地踱着步子,早上扫过的地面上,此时又落了些残花,他的脚踩在残花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怜儿刚才也跟在他身后回来了,她原本就住在这儿,平日里在四少奶奶的隔壁房住着,现在忽然换了主人,她不知道自己该住在哪儿了。她本是夫人的丫头,自从四少奶奶来了陆府后,就被安排到了四少奶奶房中。如今她要照顾的人不在了,也没有人给她另有安排。她本想问问四少爷对自己眼下有何安排,但又觉得自己不方便打扰四少爷的冥想,于是也只好呆坐在院落里杏花树下的石登旁,想等他看到她的存在主动安排她的住处。 想到四少奶奶今夜也不知道在哪儿歇息,她孤身一人在外,身边也没个人照应,她轻叹了一声。 她的轻叹似乎惊扰了四少爷的冥想,他看了看她,忽然开口问道:“怜儿,这一年四少奶奶在陆家可还好?” 怜儿被他这样一问,也不知道怎么答他,只说:“四少爷您也知道,少奶奶是那种情况下嫁进来的,平日里少不得有人闲言闲语的,要我说呢,四少奶奶在陆家过得,可不能算是怎么好。不过,我可不信四少奶奶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完,她又怕自己的话惹了四少爷生气,毕竟这仿佛在说他家人的坏话,又补充了一句:“老爷和夫人平日里也算待她不薄,有什么吃的用的,也没少过四少奶奶的。” 陆四少爷“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怜儿见陆四少爷亲自问起四少奶奶的事,想着现在刚好是个时机,可以为四少奶奶说说好话,让他断了休妻的念想,便在心里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位四少爷信服自己的言语,于是在心头左思右想。正想着,突然听到墙外马匹哒哒的声音,知是最后一支人马也返回了,眼看四少爷快步往马厩的方向走去,自己也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赶到马厩的时候,那支人马也刚好赶到了,陆岩一看来的人里没有孔兰,失望地问:“又没找着?” 下人里一个身高魁梧的道:“找着了。” “在哪儿找到的?为什么不接回来?”陆岩语气急促地问。 “在荣江镇的一个客栈找到的。我们当时猜了少奶奶要是往东走的话最有可能就在那个镇上,毕竟明城往东的路最近的镇就是荣江镇,她走的时候那么晚了也不可能再走到下一个镇了,……”身材魁梧的人滔滔不绝的话很快被陆岩打断了。 “你只需说在哪个客栈找到的。”陆岩斩钉截铁地说。 “镇东的福安客栈,四少爷。” 陆岩听了,立刻从一个正在牵了马往马厩里走的下人手里夺过了缰绳,也不说话,牵了马就往门外走去。 被夺了马匹的人呆怔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少爷怎么又要去了,这玉石已经被我们要回来了。” 身材魁梧的那人说:“快,叫住少爷!快告诉他!” 被夺了马匹的人跑到了陆府大门口对着四少爷的身影叫道:“少爷,少爷,这玉石我们要回来了,您不用再去了!” 那四少爷刚刚踏上了马,他们之间只间隔了不到二十尺的距离,想必能听得见。哪知他竟像没听到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往前跑了几步,声音更高地向四少爷的背影喊着:“少爷,玉石我们要回来了!”并不停地重复着。 他眼看四少爷的马匹越来越远,只好退了回来。 章节目录 第5章 避见 福安客栈。 夜凉如水,一缕月光自半开的窗棂中倾斜着照入房内。 孔兰躺在客栈的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想到不几日就要回到家中,除了受到父亲的责备外,还要受尽亲朋好友的嘲笑,她的心就不由得缩成了一团,刚被休时的好心情被这份担心给冲得淋漓尽致。 正胡思乱想时,听到门上响起了“当,当”的敲门声。 又是什么人前来找她?不久之前,她已经被陆家人打扰过一次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找她来要玉石的,还在大晚上地便前来索要,她当时一声冷笑,把玉石随便扔给了一个下人。 说起来也怪自己,当时竟把玉石忘记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来了。她平日里不怎么戴首饰,早把这玉石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只当首饰盒里所有物件都是自己从娘家带来的。 现在见不知道什么人又来打扰自己,只恐又是陆家人。不由得眉头皱了皱,没好声地问了一句:“谁?” 听低门外一句低沉的男子声音答道:“我。” 声音听着颇有磁性,倒有点像是她那曾经的夫君陆岩的声音。但她绝不相信会是他,今儿晌午在老太太房中,老太太问他要不要去看看自己时,他那声干脆的“不必了”让她印象极为深刻。想来他也不可能会因为什么事来找自己,尤其是在这大晚上的。 “你又是谁?”她警惕地问。她一个妇道人家,夜宿客栈,多少得多安个心眼儿。这夜深人静之时,听着陌生的男人声音,让她无由地一阵心慌。 只听那声音在说:“小生姓陆名岩。” 难怪听起来有点耳熟,竟果真是他。她疑惑他来此的目的。 “你来这儿作甚?”她没好气地回他。 “你先开门。”他说。 “这位公子您还是请回吧。这大晚上的,多有不便。再说了,我们尘缘已尽,自是不必再相见了。”她冷冷地回道。 “可否先开门再详谈?”他不依不扰。 “无此必要。”她冷然答道。 这时客栈门外响起另一个声音,有人在问:“陆四少爷?您怎么会在此处?” 只听得陆岩的声音说道:“小二,这客栈可还有空房?” “有,陆四少爷请跟我来。” 孔兰听闻陆岩竟要在此夜宿,颇为惊讶。这荣江镇距离明城也就骑马一会儿的功夫,他这是所为何事?还是他真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对自己说?她本想听他说明来意,但就是不想见到他。 还是,自己带的包裹里还有其它的陆家的贵重东西? 想到这儿,她从床榻上起身,走到窗前放有她行李的桌前,把包裹打开,仔细查看她的行李。 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包裹里有陆家的什么东西。当然,她身边不是一件陆家的东西没有,她身上的衣服倒也算是陆家的,毕竟,那是去年中秋节时老太太帮她添置的。那天老太太帮府里所有人都添置了一件新衣,连最不起眼的下人都有。 正在她思想时,听到外面有人走动,顷刻,又听到房间开门的声音,又听得店小二的声音说:“陆四少爷,您好好休息,小的就不打扰了。”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事来找她,但不管因为什么,他跑来这客栈,并留宿在此,都让她够心口不适的了。 估计明天他也是这样苦苦纠缠。然而,她真心不想和他多费口舌。 他若真有什么要紧事,就让他去她家去和她父亲去说吧。如此,她便不用再见他面。 想到这儿,她的眉头稍舒展了些。然而转念又想,要是明儿一早他便早早起床在门外等候自己,那又如何是好? 她决定立即起身,连夜赶到另一个镇上去。虽然走夜路让她害怕,但总比要看见他那张无情无义的脸要让人好受些。 她拿了包裹,怕关门的声音惊动了陆岩,便未关房门,轻手轻脚地走过过道,去楼下结账去了。 结好了账,她便出了客栈,往东走去。 好在月光皎洁,走夜路没那么让人心慌。 她匆匆走着,想着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另一个镇上,她决定夜宿乡民家里。 她从大路上拐向乡间小道。也不知是因了乡间小道坑坑洼洼,还是因了她日间曾在江中受了凉气,刚拐到乡间小道不久,她的腿突然又抽起筋来。她弯下腰,揉着抽筋的那条腿,痛苦地想:“怎地今日竟如此不顺?”搓了一会儿,那腿方才不再抽筋。 刚站起身想继续行路,忽听得大路上有马鸣撕的声音传来,月光下一人骑着马正在大路上走着。 未曾想,那人在大路上的小路入口处,停了下来。片刻之后,那人那马朝她所处的方向赶来。 “定是他了。”她想。不由皱了皱眉。 只见那骑马的人越来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起身下马。 她看清了,正是陆岩。 月光下,他显得更为英俊,面孔更为棱角分明。 但见他双眸幽深,直视着自己。她呆怔了一下,随即说:“你到底所为何事?要是你为的是怕我带走你家的什么东西,你搜便是。”说完,手上的包裹向他一扔。 冷不丁的一个包裹向他扔来,他不由自主地接住了。 但他却只拿着包裹,也不打开,只呆呆看她。月光下,她的样子异常清丽。虽日间曾落入江水,她也未来得及补上妆容,然她天生丽质,脸上少了些脂粉,倒让她更为动人。 见他只呆呆望着自己,也不打开包裹,她又没好气地说道:“莫非你是觉得你家的什么贵重东西在我身上?那你搜身好了。”说完,又后悔说出这话,要是他真的搜身,岂不要和他肢体有一番亲密接触?那可怎么使得?想到此,她一禁脸上一红。 见她又恼又怒随后又一脸娇羞的样子,他笑了。仿佛她说的不是气话,而是什么笑话似的。 她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如果她不是那么生气,她会觉得带着一丝笑容的他简直英俊非凡。 见他还是呆着不动,又在那儿笑,她以为他是在笑话她,气极地说:“你到底是要怎样?” “娘子,随我回陆府吧。”他止住了笑,声音低沉地说。 章节目录 第6章 共枕 “回陆府?”她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惊讶地看着他。 “对,回陆府。”他说。 她看他表情并非在开玩笑,暗忖他这是在使什么招儿。但不管如何,要她跟他回陆府,那是万万不可的。当下脸色一沉,说:“我虽不知你意欲何为,但要我回去,那是绝无可能。还有,你我夫妻缘已尽,无需再叫我娘子。” “娘子,夫君知错了,您且消气,夫君在这儿向您陪罪了。”言毕,他竟躬身向她行礼。 “你也不必叫我娘子,叫我孔兰便是。” “可是,娘子……” 这个称呼此刻听来也未免太刺耳了。仿佛时刻在提醒着她被弃的身份。 “你再叫我娘子,我不会和你再说一个字。”她扭转身就往回走。忘记包裹还在他的手上。 “孔兰!”他叫住她,“好,我叫你孔兰便是。你可愿意随我一道回陆府?” “不愿。”她冷冷答道。却并不转身,径直往前走。 忽地感觉自己左手被人抓住,她回转身,怒目注视着他,冷冷说道:“放手!” 看他如此紧跟不舍,她暗忖他必定是觉得自己如此不辞而别,到时候陆府反被人笑话,欺负自己一个弱女子,竟让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家。或者也可能是怕她父亲怪罪于他。 莫非他是想做到礼仪休妻,叫下人把自己体面地送回家中? 休都休了,还谈何体面? 于她来说,她宁愿选择这样一个人走路回家,叫下人抬去,岂不更丢了脸面? 想到就算今天跟他回去,明日又要别过府里众人,只会更加惹人难堪,当下便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体感略凉的那只大手。 不想他却抓得更紧了,非但如此,他还把另一只手上的包裹往马背上一扔,便双手放在她的腰间,把她一把抱起,便放在了马背上。 她刚想从马背上下去,他已经随后便也上了马来,坐在了她身后。 她大喊:“我要下去!“边说边试图从马背上下去。 然而谈何容易,她的后面是他结结实实的身子,腰也被他紧紧地用力抱住,竟是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动弹分毫。 她只有求他:“能不能放我下来?我真心不想回陆府。” 他没有回答她,只“驾”了一声,一只手从她身上放开,握住缰绳。 马儿立刻向前奔跑起来。 “无赖。”她在心里气极地说。 月色如洗,照着他们眼前的小路。天空中几颗稀落的繁星,忽明忽暗的闪着。 这夜色极美,耐何她的心情,没有兴致去体会这不可言说的美。 他们一路无话。 到了府上,陆家人俱都睡了,主人和下人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原本有两个最后一批寻找孔兰归来的下人立在大门前守候陆四少爷的,见左等右等不来,想着他今晚大约不会回来了,便也去睡了。 因此陆岩和孔兰返回府上时,府里雅雀无声。 下马后孔兰本也想趁他去马厩放马的当儿逃走的,又担心没走成反因与他纠缠惊扰了众人,便决定先回房,等他回书房睡下后自己再伺机翻墙逃脱。 没想到他不回书房,却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眼看就要到自己那片院里,她低声问:“你怎的不去睡觉。” “我正是去睡觉的。”他也低声说。 “那你不去书房,跟着我作甚。”她恼火的说。 “书房可不是我的住处。”他说。 她一时语塞。 又怕此时言语过多惊扰众人,只怏怏地随他跟着自己一起走进房间。 此时已近子时,怜儿早已睡下,她走近自己房间,不曾想他也跟了进来。 她边走近桌前点了灯,随即转过身冷冷对他说:“你可去西屋睡。” “万一你再逃了,这大半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我的罪过?” 夜已深,她又自下午开始就没歇息过,如今困累至极,没有一丝力气和他争吵,只说,“你若非要在这儿,那也只能打地铺,衣橱里有棉被,你自己拿就是。” 在这儿,她反倒像个主人,他更像是客人,想到自己已经被休,如此反客为主似有不妥,但想到是他非要把自己弄来,所以,是他无礼在先,也就没有任何顾虑的拿出了主人的气势。 他好像对她的无礼不以为意,反听话地去拿了床被,铺在地面上,钻进了被子里。听声音,他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她也佯装入睡。等了一会儿,等到确信他巳经睡熟,轻轻掀起身上的棉被,轻手轻脚走到放置包裹的桌旁,拿起了包裹,刚转身没走几步,只听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去睡觉。” 她转过身,恼怒地说:“你为何总和我过不去。你说!” “你且休怒,你一个妇道人家,半夜三更出门,总归是过于危险。” 还不是他害的?她本来在客栈睡得好好的,他不只中了什么邪,一定要她回来! 她气呼呼地坐在床边,拿目光瞪他。 他却不理会她那愤怒的目光,走到她面前,把手放在她肩上,说:“睡吧!” 她用手将他的手拿开,他却用那手用力把她按在床上,人也随即上了床来,从后面抱住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快睡!” 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更紧了,他修长的身躯紧贴在自己背后,两条孔武有力的胳膊把她紧紧拑住,她一点也动弹不得。 被男人这样抱着,于她还是首次,何况还是如此英俊的男人,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不受自己控制的变得突然绵软无力。 不!不能对一个浪荡子抱有任何幻想,她提醒着自己。 心神稍清醒些之后,她担心他要对自己做什么非份之事,不由得将心提到嗓子眼,过了许久,不见他有所行动,才放下心来。 此时,她仍抱有一丝幻想,等他睡了,她还可能有逃掉的机会。 过了许久,不见他有什么动静,只感觉她身前的那双手似乎没那么用力了,她轻轻地使力,想把他的手从她身上移开,才刚一使力,便感觉到那双手又紧紧抱紧了自己,耳边传来他近在咫尺的低语声:“睡觉。” 章节目录 第7章 疑思 孔兰听得他的声音,只得放弃了逃跑的打算。想来他这样抱着自己原是担心她再次跑掉,应该也不会对自己作什么非份之事。 更且现在眼看夜已无多时,恐不久天将大亮,身子实在困乏之极,便在他的臂弯里安心睡了。 大约睡了两个时辰,天刚蒙亮时她被窗外的鸟声惊醒,醒来时睁眼一看,两人的睡姿不知何时变成了相对而眠,那陆岩还在睡着。他沉睡中的脸近在咫尺,轮廓分明,英气逼人。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此时颤了一颤,心下想道,也难怪他女人缘甚好,生了个这样的相貌,只恐就算他推三阻四,仍有女人不停投怀送抱。 也好在现在自己已经被休,不然得和多少女人争风吃醋。她偏又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最烦和人争抢,如今被休,就算因此名声狼藉,倒也落了个安稳清净。 不敢多看他的脸,她背转身过去,不知何时又睡着了。 再醒时窗外已经大亮,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她见陆岩已经不在床上,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她想要起身,只觉得身子软弱无力,不知是昨日受了江水之寒的缘故,还是昨夜一夜未睡好的缘故。现在身子只是困困地不想起床,又想到万一那陆岩是今日便带自己归家,这样躺着也不太妥当,只好强撑着起了身。 边起身边以虚弱的语气唤着:“怜儿,你且过来一下。” 现在时已将至正午,怜儿正在自个儿房间里收拾衣物,因为今天老太太说了,让她回夫人房里去住。现在听得房间里有人叫她,听声音与四少奶奶有些像,却似是比她的语气弱了些,心里吃了一惊,心想,怎地房间里会有声音传来。四少奶奶不是已经走了吗?她自己昨夜也睡得不怎地早,想等到四少爷找到四个奶奶回来,却直到近半夜还未见两人人影,方才睡去。 一清早老爷曾差了人来看四少爷回来了没有,怜儿见房间里门关得紧紧地,推也推不开,昨夜里又没听到四少爷回来的声音,就对那人说未见四少爷回来,恐是去找四少奶奶一夜未归。后又见陆老爷差人去找四少爷了,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现在听到房间里有声音,赶紧地走了进来,看看是什么人在里面叫自己。一见是孔兰,不由又惊又喜,问道:“四少奶奶昨夜回来了?那四少爷呢?他去寻你,你可见到他了没有?” 孔兰见怜儿关切自己的神态,不由一阵感激,心想要是换了别的侍女,以自己现在被弃的身份,不知会怎样表面上应和背地里讥讽,唯她是真心关心着自己。但关于她问的四少爷的事情,却是不方便与她多说,只吱唔着说道:“嗯。”又恐她多问,赶紧把话题一转,“怜儿,你且去帮我倒些温水,口渴得紧。” 怜儿应声去了。不久就端上一杯温水,孔兰喝了,仍觉身子软绵无力,但想到可能不多久就要别过府里众人,强撑着身子梳洗了一番。 平日里梳洗完毕时她只是淡扫薄粉,今日里却是有意妆点了自己一番。虽然仍是淡扫了一层薄粉,却让怜儿帮她把发髻好好梳理了一番,又在发髻上别上平日里不怎地别过的发饰。 妆点完毕后,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尚算清丽的面孔,只是看着过于愁眉不展。 “今日要别过府里众人,妆容也不能太过草率了。”她认定自己因此梳妆,这样想时心里却闪过一丝陆岩的影子,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不知道他会怎么样看待自己这样的妆容?他是喜欢淡扫娥眉的,还是喜欢浓妆艳抹的?” “可是,我又管他喜欢什么样做什么?”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地被他强弄回府,不得不与府里众人当面作别,心里突地升起一股无名怒火。 “四少奶奶可真美,我要是四少爷,可舍不得少奶奶走。”怜儿见孔兰呆看着镜中的自己,也不知在寻思着什么,神情中又是失落又是恼怒的,想要她开心一些,不由得安慰她道。 孔兰沉默了一阵,说道:“这府里,我本也不爱呆,你们陆四公子舍不舍得,我都不愿意留下来。”这话倒是真的,这一年来的经历,只让她觉得在陆府里呆着实在无聊透顶。 声音刚落,只听有人的脚步声向这里走来,孔兰转脸向门口看去,却是陆岩,内心思忖着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那番话他听到没有。不过,就算他听到又如何,她并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 “娘子,你起床了。”陆岩见到她梳洗完毕后的样子,只觉她今日又与昨日不同的美,仿佛她不管怎样都美得恰到好处,自然而然。 “嗯。”她淡漠应道。旋即又说:“你也不必叫我娘子,昨日里刚与你说过的,你又忘了?” “好,我叫你孔兰便是。”陆岩答道,他只觉得孔兰这名字甚是好听,叫娘子于她来说倒有些俗了。 孔兰不再回他。 怜儿见两人气氛不太对,赶紧说:“少奶奶,我带你去散散心。”她不知道四少爷把孔兰带回来是几个意思,只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生分得紧。 陆岩说:“孔兰,你先和我去向祖母母亲请安。” 孔兰听他这样说,只以为自己是要请安后就此别过了,从椅子上起身。说:“好,我随你去。” 说着从桌上拿了包裹,往门外走去。 陆岩从她手里夺了包裹,说,“这个就不必拿了。”并把包裹往桌上一扔。 孔兰一想也是,拿着包裹来来回回确实多有不便,不如别过众人后再返回拿包裹,便不与他争执,继续向前走去,那陆岩紧跟在她身后。 她因身体虚弱,走了几步,只觉头重脚轻,身子摇摇晃晃。见此,他走到与她并排的位置,用胳膊拥住了她。 她身体一缩,想要躲开他。 他的臂膀牢牢地环在她的肩膀上,向她低头说道:“你今日这样虚弱,应是中了昨日江水之寒。今早我醒时看你浑身发烫,已去叫了钱太夫,他等会会来府里。你今日可不能乱走动了。” 章节目录 第8章 暂留 孔兰见身后跟着怜儿,要躲开他的臂膀又少不得一番纠缠,于是由了他拥着自己。 对他的体贴她倒不以为他是对她有什么心思,只当他真心因了自己体弱,走起路来身子飘摇不稳才想帮她一把。 两人如此地走过了这边的院落,经过了一个拱门,隔壁便是陆老爷的院落。 说起来请安这事,孔兰只在刚结婚的那几天前来请过,没几日夫人便冷若冰霜地告诉她,她以后可免去请安的麻烦了,她便不再请安,不止不到夫人这儿来,她也不去老太太那儿去了,从此独门独居,只在必要时见见众人,倒也落得个清静。 眼下两人刚进得院落,便听得平儿的一声惊呼:“四少爷!你什么时候回了府上的?老爷差人去找你半天没找着,敢情你竟在府中?”两人一起进来,她却知问四少爷一人,只当身边的孔兰不存在一般。 那陆岩也不答她的话,只问她:“夫人可在房中?” 那平儿道:“在的在的。夫人正在等你的消息呢。” 陆岩拥了孔兰进入陆夫人的房间。那陆夫人正在喝茶,见两人一同前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看了两人一眼。面部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 孔兰从陆岩怀中脱身,走上前向陆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早安。” “这早的是什么安啊,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陆夫人冷冷说道。 陆岩赶紧解释道:“昨日来时已晚,所以今日起来便晚了。” 陆夫人见陆岩先是拥了孔兰前来,现又是怕自己怪罪她为她解释,心下疑虑怎地昨日还坚决要休妻的儿子为何晚上非要让孔兰回来,现时又对她看着异常关切。看着似乎不止想要送她归家如此简单,便决定等孔兰回了好好问他一问。因此对孔兰说道:“你昨日自个儿归了,确实不妥,你若就那样回去,反倒显得我们陆家欺负你一个弱女子了。纵然你和陆岩没有婚姻之缘,这面子上的事,也还是要做到的。”言下之意倒是怪罪孔兰昨日的不辞而别。 孔兰听了,心里怪着陆岩昨夜带她回府,嘴上只得应和着陆夫人道:“夫人怪罪得是,原是我大意了,不曾想到这一层,还望夫人莫怪。” 那陆夫人也就不在说话,把桌上的茶杯重新端起来,陆岩见状说道:“母亲,我们先行告辞,还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 两人告辞了陆夫人,穿过中间的大院,走到老太太那儿,老太太那儿的江麽麽一见到两人便进了屋里对老太太说:“那陆岩拥着孔兰来这儿了。” 老太太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年纪大了,什么事情没见过,昨日晚上见她孙儿那神情言谈举止,她已猜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正在帮老太太捶背的素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拳头,眼睛看向门口,只见那陆岩确实如同江麽麽所说,拥着孔兰,两人一起进了屋子。 孔兰走到老太太面前,躬身请安,并道:“老太太好。今日起床晚了,故此来晚了。” 老太太眯起眼来看了她一眼,说:“无妨。” 孔兰想到今日就要别过老太太,平日里她虽不怎地理自己,倒也对自己没怎么为难过,故此说道:“今日一别,以后还请老太太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孔兰也就放心了。” 老太太说:“怎地,你今日就走?”说完,看了陆岩一眼。 陆岩拉了孔兰到自己身边说:“今日是没办法回去的。你本来今日受了风寒,怎能经受长途奔波。” 孔兰说:“我家离府上倒也不远,不碍事的。” 老太太说:“还是好些了再走,你在这陆府生了病回去,恐你家父亲只当我家人亏待于你。你还是再住些日子再回吧。” 陆岩应和道:“嗯,老太太说得是。” 孔兰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不再答话。只不过心里想着还是今日就出发得好。要不然过几日回去还要再次别过众人。 从老太太房中出来后,陆岩又带她去了他二哥陆仁那儿,除了不知去了何处的陆老爷外,算是把她带了见过现在在府里的他所有的亲人了。一路上少不得遇到一众侍女和男丁。各个都诧异地看着他们。 在府里几乎绕了一圈后,他们回到自己屋子。 陆岩口中的钱大夫已经在屋里等候了,见到两人回来,立即起了身,说:“陆四少奶奶,我来看看你病情如何?” 孔兰说:“不必了。”她不愿意在这府里呆下去,只想快点回去,心想这一等恐怕就不知又要等上个几天了。说着拿起包裹问陆岩:“你可给我安排了轿子和下人了?” 陆岩说:“不曾安排。” 孔兰说:“你现在且去安排。等大夫帮我开了药,我吃了药就走。” 见陆岩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她,好似有什么话说不出口,问他:“你怎地还不去?” 那钱大夫见状,对孔兰说:“少奶奶还是躺床上,让我先看看身子要紧。” 孔兰也不好让钱大夫在府中多等,便只好依着他的话,躺在床上,把手伸给他,由他把了脉。 钱大人把了脉后说:“少奶奶家里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回去不可?少奶奶这身子,还是不要强行回娘家的好。我给你开几副药,你先静养几天再回去。”钱大夫尚不知陆府发生的事,只当陆岩和孔兰闹了别扭,便想着帮帮陆岩留住孔兰。 此刻怜儿也从外面回来了,在后面听了几句,对孔兰说:“钱大夫说的是,四少奶奶还是要好好听大夫的话,免得落下了病根,可就麻烦了。” 孔兰此刻当着钱大夫和怜儿的面,也不好多说,只说,“那行吧,我就住个几天吧。”反正这府里也呆了一年多了,多呆几日又如何呢。 那钱大夫便开了药方,陆岩随即差人前去拿药。 下人把药拿来时,陆岩想扶孔兰起身,孔兰打开他的手,淡漠说道:“你且离我远一些。” 陆岩怔了一下,随即放开她,只失望得看着她,孔兰看到他失望的表情,赶紧别过了脸去。 一直以来,她只当他对她的好,是因了自己在落水以后的香樟树下说的那番话使他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她可不要他所谓的恻隐之心。 章节目录 第9章 相视 这日傍晚天色刚暗时分。 江麽麽刚在各个房里点起了灯,就见陆老爷和陆夫人一前一后地来了。两人看着都有些神色凝重,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王麽麽忙将两人引进了老太太那间睡房。老太太此时刚在素玉的搀扶下身子刚挨了床,快要睡下。她今日略感疲劳,只想早些休息,现在看到自己儿子儿媳一同前来,便在床上起了身,问道:“你二人现在来可有什么事儿?” 陆夫人看了一眼江麽麽和素玉。 那老太太对两人说道:“你二人先退下。” 待两人退下后,陆夫人焦急地说:“老太太,你看这如何是好?看岩儿这样子,似乎是不打算休了孔兰了。” 陆老爷接话道:“怎么可能?” 陆夫人白他一眼说:“老爷,你白日里不在,你可没看到他那对她关怀备至的样子,今日里,他竟是拥着她来和我请安的,真真是不成体统。” 陆老爷皱了皱眉,说:“什么?真有此事?不过就算他真有心要她呆在陆府,那可由不得他。” 陆夫人说:“是呢,可是你也知道岩儿这脾气。从小就不服人管教的。这万一要是他非要留她在府里,咱这陆家,可就丢人丢大了。”这一年来他不在家中,也不方便辞退她,现在好不容易他回来了,也眼看就要休了她,谁知道在这节骨眼上又发生了这种事? 陆老爷说:“也可能他就只是因为她病了才多留几日的呢?” 陆夫人说:“我是不信,不如把岩儿叫来,我们问个清楚才是。” 老太太拦住了她,说:“我看无此必要,她现在在病中,且就让她先呆着,几日后再看到底情况怎样不就是了,这样一去闹腾,被她知道了好像咱巴不得她快点离开,她在府里也难以安心养病。” 陆老爷一听也是不无道理,说道:“就依老太太的,那就等几日吧。” 陆夫人是个急性子,眼看自己所怀疑的得不到答案,心有不快,怏怏地说了一声,“那也行吧。”说着离开了老太太的房间,回自己屋里去了。 侍候老太太的江麽麽和另外两个侍女素玉和娟儿女本来倚在帘后偷听,见他们交谈已毕,走上前来。那素玉看似心有不快,老太太看了出来,心里想着看来什么时候也该给素玉找个人家嫁了。 第二日吃了早饭,怜儿刚收拾了孔兰床前的饭,不想听得门外有老太太说话的声音,怜儿跑出去看,果真是老太太带了王麽麽和素玉前来。这老太太自孔兰嫁入陆府后,还是第一次来这儿。 怜儿赶紧把老太太三人请进了屋,带至了孔兰床前,并帮老太太搬了张四方凳子放在床前。 孔兰忙要起身,老太太赶紧按住了她的手,说:“不必起了,你现下正是虚弱的时候,躺着便是。”那老太太坐了怜儿搬的方凳子,伸手往她额前一探,“这么烫,看来得几日方能好了。” 孔兰想着许是老太太见自己快要回去,又兼是在病中,所以前来看望她?那老太太看着她的目光甚是慈眉善目的,又是拉了她的手,嘘寒问暖,孔兰只在心内想道:“老太太这是担心我在父亲面前净说陆家的坏话呢?不然怎地今日竟来看我了。” 老太太走后,许是听说老太太来探望了孔兰,府里的其他人俱都来看望她了,主人仆人,三三两两的,她这屋里何曾这么热闹过?连陆夫人都来了,不过却没见过陆老爷的面。 那陆夫人表面上对她倒也算和气,许是她也觉着自己不几日就要回去? 下人们的态度就各不相同了,有的觉得老太太来见她了,又见陆岩对她甚是用心,万一她以后就此坐稳了四少奶奶的身份,只怕对她像以前那样冷淡,也就不怎么合适了。有的却仍像以前那样的态度,不过是从了众人前来,来了也不走近她的床,只是当作一个不得不来的礼节,算是也一起来过了,不曾落下。 只不过孔兰觉得,这些人这时的温情,像是过了冬的棉衣,着实让人不舒服得紧。 来的人表面上都是一团和气,谁知道背地里怎么讥诮呢。她知道,这府里的人,想看她笑话的不在少数。只怕几日后自己归返自家别过他们时,又换了另一种态度。 她这屋里直过了三四天这样热闹的光景,才安静下来。 她自幼不爱热闹,这时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不知是不是因了她那日的那句“你且离我远一些”这句话,这几日陆岩虽然不时来她房间里一看,倒是并不怎么走近她,他总是距离她有一些距离,有时他站在桌前,有时立在人群中,有时倚在门前,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他隔着人群看着她的时候,那目光若有所思,那是一种仿佛想要探究她的内心的目光。 每当她无意中接住他的目光,她总心里一颤,仿佛心中突地闯进了一只小鹿。 “这府里,真真呆不下去了。”她想。 只恐再呆下去,自己只会落入更难堪的境地,被休已经够让人难堪了,若是再对他生了些不该生的情谊,归去路上若是悲悲凄凄,岂非更惹人难堪? 因此她便躲避他的目光,尽量不与他有什么目光接触。可是又不能完全避免了,他只要一出现,她有时候总会不经意地碰上他的目光,此时两个人都赶紧移开了目光。 况且那陆岩每日晚间要在这地上打地铺睡觉。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既然这房间是他自己的,哪有再住书房的道理,反正他对自己也不曾有什么非分之动作,她便由了他去。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陆岩似乎没有她婚前想像的那么不堪,若是没有听说那些关于他浪荡不羁的话,她真个会认为他是个谦谦君子。 他若真是浪荡子,又怎么会和自己同住一室这么久,却从来不碰她一下?还是,她的长相不是他满意的类型? 有时她胡思乱想半天后,强迫自己止住关于他的猜想,反正不管如何,很快就要和他就此别过了,想那么多,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章节目录 第10章 晚归 这一日,陆岩吃了早饭便出去了。 孔兰见他一早便不见人影,心道:“走得那么急,也不知道去哪了。”虽然看见他让她心烦意乱,他不在她竟有一丝若有所失。 她起床时觉得身子好了些,头不似前几日那般昏沉,走起路来也像往日一般轻快,想着等陆岩来了,和他说一声,今日便回去了。 毕竟这几日他虽不怎么走上前来,却也一直面露关切之意。不和他说就别过,倒显得自己无礼。 因此她便在府中等他回来。 他前几日也偶尔出去,都是不久就回来了,想必今日应也不久便会回来。 哪知等到了中午饭时还是不见他的人影,心想他总是要回来吃饭的,不想一直到饭后还是踪影全无。 她左等右等的时候,陆岩正在客悦楼和秦府二公子秦超和钱府大公子钱书达一起喝酒。 明城有诗“明城三大风流子,钱大秦二陆四子。”说的就是三人。 是陆岩叫了两人前来喝酒,秦超和钱书达以为他有事相商,不想酒过三旬,他还是只知喝闷酒,连话也不怎么有兴致说。 秦超观察了陆岩半天后,对钱书达说:“陆兄这是遇上烦心事了啊。” 见陆岩不回他,说:“看,我就说吧。” 那钱书达说:“还用你说,我也早看出了。只是不知他心事是什么罢了。” 那陆岩仍是只喝着酒。 他有意向两人请教的事,却似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秦超饶有兴致的看着陆岩,慢条丝理的说:“我来猜猜,难道是为了女人?” 钱书达说:“你猜哪儿也不该往这上面猜,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咱们陆兄,女人于他,好看不好看的,都是花器而已。” 陆岩曾经和两人说过女人如花器论,不想钱书达竟还记得。 那日秦超问陆岩因何对女人无甚兴趣,陆岩答,女人于他和花器无异,无非是好看的女人如精致的花器,不好看的女人如粗糙的花器,他既不觉得精致的花器便惹人动心,亦不认为粗糙的花器便让人鄙夷。 那秦超也经了钱书达提醒,连说:“我竟忘记了,那必不是因为女人了。那,莫非是家事?” 钱书达说:“陆兄,你若是因为休了你那妻子而内疚于心,那大可不必,这明城哪个不知,是她对不起陆兄在先。” 三人自小在一起玩耍,下人也俱都熟悉,钱书达几日前挺听了常跟着他的下人周浩说,陆岩府上的小厮陆丰告诉他,陆岩已写了休书,不几日就要送她回去。 秦超看陆岩的表情似乎更苦闷了些,若有所思的说:“陆兄,你不至于爱上你那休了的娘子了吧。” 见陆岩并不答话,秦超也不知陆岩到底是怎么想的,突然想起一个一直喜欢着陆岩的钱府二小姐。便继续问道:“莫非,是那钱府二小姐的锲而不舍,把你给打动了?你又已有妻室,不能和她在一起,便来这喝闷酒。” 只听陆岩说道:“你们也别乱猜了,来,我们只管喝酒。” 他此刻只想找人借酒消愁,奈何两人一直猜测,便出言阻止,免得他们再多加猜测。 秦超听了他的话,也不知自己猜中了没有,反正看样子他定是情伤无疑了,大笑道:“想不到陆兄你有一天也会为了女人烦恼。我只以为你当真是个木头。连明城一枝花你都看不上,我到想看看你那意中人是个什么样人儿。” 秦超说的明城一枝花,原是翠红苑曾经的当家花旦秋衣。陆岩因常和秦钱二人来往,虽不曾去过翠红苑,却也因两人的关系认识一些翠红苑的姑娘。因有时三人一同出游时,秦钱二人有时会带了翠红苑的姑娘一起。有时一带就是一群。 明城人不知就里,见三人常带翠红苑姑娘同游,便把三人归为一类。 那秋衣便是就一次秦钱二人带来的姑娘之一。她对陆岩一见钟情,不想对陆岩表白后,只得了陆岩的一句“我与姑娘只有友情,并无爱情。” 那秋衣因了陆岩寻死觅活,还是秦超把陆岩解救了出来。秦超慌称自己爱上了秋衣,但因她只爱陆岩,自己也觉人生无趣,想一死了之。秋衣只当他说的是事实,打消了寻死觅活的念头,反过来安慰秦超,安慰到后来却又真心爱上了秦超。那秦超便真真假假的和她好了一段时间。 眼下,秦钱二人看到陆岩为情所困,不但不安慰他,反倒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这一出好戏,他们怎能袖手旁观。 两人都是情场高手,此刻争先恐后地想要向他传授经验。 “不说这个了,来,我们只管喝酒。”不想自己的心事被他们拿来开玩笑,陆岩如是说。 三人喝喝停停,一直到了夜间方才解散。 陆岩带着酒意回去时,屋里正亮着灯光,从半开的窗中看到孔兰正坐在桌边,面孔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哀愁,昏黄的灯光使她清丽的面孔越发动人,他在院中看得呆了。 只见她呆坐片刻后,叹了一声,从衣衿里拿出一个巾子来,陆岩一看,那是那日她落水时不顾一切要捞起的那片方巾。 只见她把那巾子铺在桌面上,低头凝思着看它,面上的哀愁似更深了。 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他跌跌撞撞开门进了屋。 她已听到开门身,此刻慌张地站了起来。 只听她说道:“陆四公子,你今日怎地才来?” 见他醉酒的身躯摇摇晃晃,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他一把。 不等她的手靠近自己,他一把推开她的手, 冷然地回答她的话:“怎么,你还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人?” 她不知他因何这样说,只是呆看着他。 今日她等了一天,一直到晚上都不见他的身影,心里又有些着急,又有些生气。急的是眼看天色已晚,又要多住一日,怕府里的人又要嫌自己病好了还赖着不走。气的是他去哪儿也不和自己打声招呼,想来也是丝豪未把自己放在眼里。她本以为他对自己这几日就算没有夫妻之情,也还有些其他的情分,不然他这几日的殷切关怀又算什么? 哪知他一出现就是满身酒气,又是这样的言语和动作,也不知他在外面是受了什么刺激,只摸不着头脑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也想问你,当时要逃婚何不逃得远些,我不在的这一年为何还呆在这儿?你何不去找这巾子的主人?呆我这儿做甚?” 她只觉得他的话句句伤人,不由一怔,心想:“难道这才是他的真心话?他这是借了醉酒才敢表达出来,那白日里那个他只是因了世俗礼节才对她彬彬有礼的?”没料到他竟是这般讨厌自己,她本还以为他对自己有一丝情份在,看来,竟全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只呆呆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节目录 第11章 初吻 旋即,她去柜中拿了前几日放那的包裹,边往外走边说:“好,我也不在这烦你了,我今日便归。” 他一把拉了她的手,说:“怎么,你就这么急于见他。” 她不知他在外是受了什么刺激,今日尽说胡话,只是不愿和他多做解释,用力争脱他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刚走至门边,却被他自身后抱住,只听他质问地声音在身后响起:“你可知道,我才是你的夫君!” 他一把板过她的身子,把她按在墙上,脸孔距她一寸之遥。 她用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按得更紧了。 他的嘴唇靠近了她的,粗暴地吻起了她。 她无力地任他吻着,在他怀中丝豪动弹不得。 感觉到自己的身躯渐渐在他狂风暴雨般的吻下不受自己掌控地变得柔软,她想反抗,便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 他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两只修长的大手把她的两只纤纤玉手按压在墙上。 他极用力的吻她。 她既然无力反抗,便木偶似的动也不动地任他吻了。 她对自己因他的吻产生的身体上的反应而羞耻不已。 意识到如此下去必会发生不可控之事,她这才清醒过来。 她正用力要抽出自己的手时,只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怜儿的声音在门外喊道:“四少爷,四少奶奶,怎么了这是?” 怜儿本来已进了被窝,听了开门声知是四少爷回来了,便想着也不知四少爷这时才归可是吃了晚饭没有,便想着前来问问,不想走近了门口却听见里面似有厮打声传来,心道难道四少爷此时和四少奶奶发生了口角,她本不想插手两人间的事,又怕四少爷真把四少奶奶打了,以四少奶奶那簿弱的身子哪里能吃得消,这才下决心敲门看看。 听见敲门声,陆岩放开了孔兰,去了地上放着的他的被子里,那是孔兰傍晚时给他铺好的,钻进了被子后,倒头便睡。 孔兰对门外的怜儿说:“没甚么事,你且去睡觉吧。” 那怜儿听她这样说,便回去了。 孔兰回转身,见那陆岩背对着自己床铺躺着,又怕他起来对再她作什么,便和衣卧着,不久听得他呼吸的声音似已睡熟,这才安心。 “明天必得回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第二日。 孔兰早上刚醒时,见那陆岩又不知何处去了。 又想起他昨日之话语里,似有责怪她在他家久住之意,咬了咬牙,心道:“他定是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才日日躲了我,也罢,今日归去也懒得和他打招呼了。” 正收拾行李时,怜儿走了进来。 “四少奶奶,你今日就归?”见孔兰收拾行李,因此问道。 “嗯。”她答。 “可是四少爷今日又不知去哪了,你要不等他回了再走。”怜儿道。 “不必了。”孔兰果断答道。 怜儿见孔兰面上的神色有一丝不快,心道:“看来昨晚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有心想问她一问,又恐自己一个下人,问了不该问的,反惹她不快,便决定不多言多舌。 眼看孔兰收拾好了行礼,这才试探地问道:“老太太和老爷夫人那儿要去说一声么?” 孔兰说:“去吧,你和我同去。”毕竟老太太在自己病中时曾来看过自己,夫人也来过。以后既然没什么瓜葛,何必失礼于人。 那怜儿听了忙从孔兰手里拿了包裹,主仆二人先往陆老爷陆夫人房里去了。 在路上时,孔兰曾想要是在夫人那儿见了陆岩,这最后一面,可该怎么相处。 她发现自己既想在那儿见到他,又怕果真在那儿见到他,心里甚是矛盾。 到了那儿,拿眼一扫,没见着他的影子,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没来由地失落得紧。 那陆夫人正在和老太太说着话,见孔兰拿了包裹前来,知她是来告辞,和颜悦色说道:“今日府上有要客前来,下人们都忙得紧,可能没办法送你归去。你可否多住一日,明天空了,我再叫人送你。” 孔兰说:“无碍,我自己回去便是。” 陆夫人说:“那可怎么使得。你一人回去,得走多远的路。更况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 孔兰说:“我可在外面找个轿子回去就是。”想到陆岩昨晚那番话,她今日无论如何不能在府里呆下去了。 “这怎么使得。怜儿,快把四少奶奶扶回屋里。”陆夫人面色一沉说道。心里埋怨孔兰不知分寸,和她说了有贵客来,还偏要今日回去,不是故意让那客人看笑话么? 怜儿看陆夫人的表情甚为不悦,赶紧扶了孔兰往外走,口中说着:“四少奶奶,多住一日不碍事的,我们先回去现在。” 孔兰无法,只得由着怜儿拉了自己,回了自己住处。 到了屋里,四处看了一下,不见陆岩的影子,只觉得心里烦闷得紧,又想起他昨夜醉酒后的言语和他后来的拥抱亲吻,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在桌前呆坐了一会,只觉这屋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荡冰冷。 低首顾盼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是自己来陆府后陆家人给添置的,又想到自己包裹里的衣服都是来陆家后添置的,嫁前带来的衣服早因褪色或变形扔了。因此心道:“穿着这儿穿的衣服回去了,回去了看到也是烦,只怕到时扔起来也麻烦。与其在这呆坐,不如去买身衣服。” 想到这儿她立刻站起了身,走出屋子,那怜儿正在院里洗衣,见她出门,问道:“少奶奶去哪儿?” “出去走走。”她说。 “要怜儿陪四少奶奶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去去就回。” 说完,出了自己这院子的门,往府里的偏门走去。 出了陆府往西,不多时到了城里的一条东西向街道,宁德街,这里是明城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买衣服的地方。 这街上时不时走过一些小姐太太们,各个衣着光鲜。其中不乏长相俊俏的。 街上还有一些专爱看美人的公子哥儿和村中野夫,也在街上闲逛着,装作不经意地路过那些俊俏小姐,偷看几眼。 孔兰逛了几家店铺,最终在同一家店里挑了两身合自己心意的衣服,一件藕色无花的,一件灰蓝色无花的,付了银两出了门。 因不想空对那空荡冰冷的房间,她此时并不想归去,只想在外游荡游荡。 章节目录 第12章 街遇 孔兰在街头漫步,烦闷的心情此时略有缓解。 她并不常出来,对街巷并不怎么熟,走着走着,不觉走至一偏街陋巷。 小巷无人,正适合她此际的心情。 她步入小巷,缓缓而行。 此时春深,小巷内铺了一地的自墙内枝条飘落下来的残花,无人打扫。 这败落之美似比盛开之美更动人心弦,她不觉站在巷中,看得呆了。 正呆站时,忽闻巷口有声音传来: “花落人独立,春暮巷幽深。” 她回转头,只见有两个世家公子模样的人站在巷口,一个穿青衣,一个穿白衣,都是身材修长,长得一表人材。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诗是哪个人说的。 见她回转身看着他们,那穿白衣的人说:“好一个陋巷,好一个佳人,此来明城算是不虚此行了。”说完,大笑了一声。 听他声音,刚才那诗也是出自他口。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他们,心想:“这人这话又是何意,那不虚此行的意思可是要……” 不等她想完,那两人已消失在巷口。 “真是怪人。”她心说。 看来,他的意思仅是看了这一她站在落花中的情景便算不虚此行。 因两人的出现打扰了她的兴致,她随后也走出了这巷子,去了别的街巷。 不知不觉到了烟柳巷,放眼一看这巷子,只见两旁高大的柳树枝干粗壮,枝条低垂着几欲沾地,把整个街巷渲染的如烟似雾。 她转入巷子,只觉这如烟似雾的场景与自己此时的心境极为相配,因此眉头有了些许愁意,步履也变得有些飘忽。 正想心事时,只听身前响起了一个声音。 “你可是刚才在那巷中的姑娘?” 她抬头一看,却是刚才那两个公子。 问她的正是之前吟诗的那人,现在近在咫尺看到这两人,只见那穿白衫的鼻挺目秀,英俊白晳,眉宇间尽是风流潇洒之态。穿青衫的面孔略方,也是英俊不凡,比穿白衫的性格看着内敛沉稳。 现在突然又看到两人,她立刻又警惕了起来,心想,不会是两人自巷中看到她后,暗暗跟踪着她吧,只怪自己一时大意,没有在意身后是否有人。 看她一脸惊觉地看着他们,穿白衣的公子大声笑了起来。 穿青衣的公子说:“你可吓着人家了。” 穿白衣的止住了笑,说:“看这表情定是那巷中的姑娘无疑了,明城还有这等佳人,不错,不错。” 孔兰不知他意欲如何,看到路中不时有人走过,想必他们不敢做什么出格之事,壮了胆子问道:“是我又如何?” 说完心下想着,要是他们胆敢对她做什么手脚,她就立刻大声呼救。 不想那白衣公子只是说:“本公子失礼了,姑娘莫怪。” 说完,便欲躬身行李,只是此动作被穿青衣的人用扇子拦住了。 那白衣人不再坚持,与青衣公子一起继续相前走去,与她如此地擦肩而过了。 “还真是怪人。” 孔兰望着他们的背影,喃喃自语地说。敢情他只当自己是一朵邂逅的花,只是赏一下便是? 走了几步又想起青衣公子拦住白衣公子行礼之事,心道:“也不知是什么人,难道行个礼还屈辱了他不成。” 这念头只在心里一闪而过,她又继续走她的路了。 走过了烟柳巷,又七拐八拐地经过了好几个街巷,她才想起要回陆府去。 快至陆府时,想起陆夫人说的今日有陆府的什么贵客前来,眼下以她和陆府的关系,这贵客自然与自己也没甚么关系,还是呆在自己院里闭门不出的好。于是,她往偏门方向走去。 到了偏门,只见那偏门关得严严实实,用手一推,也是丝豪推不动,看来是被人在里面反锁了。自她嫁入陆府以来,这陆府常有贵客登门,然从不曾把偏门关了,心想今日那客人定是非同寻常。 眼下偏门紧闭,要入陆府只能从大门进去,她平日极少自大门进出,万一从大门进入被那客人见到,以她今日之身份,若要在客人面前寒喧,只怕陆府人和她都极为尴尬。 她在偏门前呆站了片刻,想着要么继续在外面逛逛,等这偏门开了再走。走了几步,只觉身体极乏,想是上午逛得太久,导致体力不支。 正在她左右为难时,只听一个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四少奶奶,今日这偏门关了,你可同我从大门一起进去。” 她回转身,见到一个穿藕粉色底面上印有深紫色荷花图案的女子,仔细一看,那正是那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名叫娟儿的。此刻娟儿手里提了一包不知什么东西,正在她身后向她走来。 娟儿日日同老太太处在一块,近日和老太太一样,对她不似从前那般冷淡。 她不愿在下人面前扭扭捏捏的,见娟儿这样说了,心想也好,有个同自己作伴儿的,总比自己孤身一人从大门进去强些,她打算着只要进入大门,便立刻乘人不注意往西向自己院中走去。 因此她同娟儿一道,走至了陆府大门前。刚进得大门,向西走了没几步,只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自陆府大院传来:“明书,你说巧不巧,不想今日我们又遇到了这位姑娘。” 她循声望去,只见府里众人正簇拥了今日见了两次的那两位公子站在院中,他们身边还有一个陌生女孩子,长相俊俏娇俏。刚才说那话的那人,听声音自是白衫男子了。 可能因听了那白衫公子的话,府里一众人的面孔俱都看向自己和娟儿。 那老太太说:“太子殿下,您这是在外遇着了我府里的侍女了吗?” 她不知孔兰在街上逛了许久,那娟儿却是她派去陈记买桃花酒的,这明城陈记桃花酒甚有是有名,因此想让太子尝尝。 听老太太所说,孔兰心想难怪今日陆府如此慎重,原来是太子前来光临。 正思忖时,只听那太子说道:“这两人是贵府的侍女?” 老太太说:“只有……” 不等她说完,陆夫人已抢过了老太太的话说道:“正是呢,两人正是伺候老太太的侍女。” 章节目录 第13章 贵客 孔兰听陆夫人如此说,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 府里众人也目光齐刷刷地看着陆夫人。 那陆夫人又说:“老太太,你不是让她二人一起去买了陈记桃花酒吗?你们可买到了?” 那娟儿道:“买到了,陆夫人。” 陆夫人说:“还不快快拿过来。” 娟儿立刻走上了前去,将那桃花酒递于了江麽麽。 孔兰立在之前站的地方,此刻也不知道该向哪走,正呆立时,听见陆夫人的声音:“还站那干嘛,不赶快过来伺候老太太。” 那老太太也帮着陆夫人打圆场:“过来吧丫头。” 孔兰心说:“陆夫人定是觉得我被休之人,若说我是陆岩被休之妻,反而使我在客人面前更难堪。罢了,想她也或是好意,不与她计较了。” 虽然觉得此刻在府里人面前有些难堪,她仍躬身说道:“好的老太太。”说完,走向老太太,站在她的右侧。 那太子看了她一眼,说:“姑娘,说起来我们这是第三次见了。你说我们是不是缘分不浅。” 她赶紧对太子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道:“免礼免礼。”转身向老太太说道:“贵府上连侍女都有大户人家女儿的气质,难得,难得。” 老太太笑着说:“让太子见笑了。” 这时陆老爷走至太子面前,躬了身说道:“太子殿下。”又走至穿青衫的公子和穿粉色裙裾的女孩子面前,说:“贤侄,贤侄女。你三人可否随我到厅堂一聚。” 那太子说道:“不必拘泥繁文缛节,我等前来也只是闲逛一番,如有打扰到大家还请见谅,听闻贵府有个花园,我们在那花园里边逛边聊便是。” 陆老爷说:“好,就听太子殿下的。” 陆老爷在前开路,带着三位贵客和府里一众主仆往陆府东侧的花园走去。 孔兰此时也不便走开,只好跟在老太太身边,和众人一起前去。 她此时才有功夫环视了一眼众人,却是没见到陆岩的影子,心说:“这人也不知又跑哪去了。” 正想着时,听见有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四表哥哪里去了,怎么还不来?” 她循了声音望去,见说话的那人正是那穿粉衫的女孩子。想起刚才听陆老爷叫她贤侄女,她又称陆岩为表哥,且是和太子殿下一同前来,肯定是当日陆岩刚回来时所说的那宰相表叔家里的女儿了,那穿青衫男子定是她兄长无疑了。 只听那穿青衫男子戏说道:“小妹,你这是第三次问了陆岩兄回来了没有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如此打听一个男子的去处,可知道什么叫害臊?” 那粉衫女子说:“这有何可害臊的,四表哥在进京考试刚来我们府上时,我一早就起来等他前来,他倒好,我们来他这儿,他连个人影也见不着,要害臊也该是他。” 陆夫人拉了她的手说:“是,是,该害臊的是他,等他回了,打个二十大板作为惩罚,如何?” 那粉衫女子说:“谁说要惩罚他了,到时他又把受了惩罚的气撒我头上,我可如何是好。” 孔兰听这粉衫女子的话,知道自己猜测属实,心想,听这粉衫女子意思,她与陆岩关系非浅,陆岩在京城一年有余,与这宰相之女同处一府,两人又是表兄妹,同她相熟再正常不过,只是不知为何,孔兰只觉自己心里有一些酸涩。 她随即又想,听那公子的话,这宰相之女在自己进府之前已经两次提起陆岩,想必陆夫人是觉得她与陆岩关系不浅,才对他们谎称自己是府中下人,以免让这女子以为陆岩已有正室,打了退堂鼓。 这样一想,才觉得陆夫人之前的做法才合了情理,她哪里会为自己着想,亏了自己竟然以为她为的是怕自己尴尬,现在想来真是自作多情。 不过,反正自己明日就要别过,管她宰相之女和陆岩什么关系,又管陆夫人怎么说呢,虽然她这样对自己说着,但是心里又总是有一丝不快挥之不去,因此皱了眉头,跟在老太太身后。 不久一行人到了花园,这花园孔兰还是第一次来,进了花园门以后,一眼看去,这花园规模不小,中间一个大大的水塘,水塘周边设了一圈的廊亭,靠北的岸边设有一水榭。 水塘沿岸零落种有桃树,杏树,此时杏花已败,桃花犹花开正艳。 一行人在园中走走停停,主人与客人高谈阔论,下人们只管跟随,顺便赏一下园中的美景。 孔兰从陆家人与太子及宰相儿女的交谈中略知了一些事情,这位穿青衫的公子是宰相之二子,名叫程明书,穿粉衫的女子是宰相之唯一的女儿,在家排行最小,名叫程明芳,这宰相与陆老爷的母亲为姨表姐妹,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近十年来之间的走动除了陆岩上次进京赶考外,就是这次两人来陆府了。从他们的言谈中孔兰还得知,这太子殿下的姑姑,即六郡主,乃是宰相之妻,也即是太子殿下与宰相的儿女为姑表亲。 一行人行至水塘北岸的水榭时,那陆夫人半开玩笑的说:“太子殿下,您与我贤侄儿是表亲,我儿又与我贤侄儿同是表亲,这样一来,太子殿下和我儿也算是表亲了。” 只听陆老爷呵斥了一声说道:“胡说什么呢!”转身向太子说道:“贱内不明事理,还请太子殿下不要怪罪。” 那太子说:“夫人说的也是实情。” 陆老爷说:“不敢不敢。”并转身向陆夫人说道:“你少说些话是正经,你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陆夫人受了陆老爷一顿责怪,立刻红了脸,别过脸去,不再多出声。 老太太忙出声打了圆场:“咱们只管看桃花,这桃花开得可真是艳。这两日刚好是赏桃花的好时候。” 陆老爷也说:“对对,大家看桃花,看桃花。” 太子说道:“有时这花开的时候反不如花刚败时一地残红时惹人遐想。”说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在老太太身后走着的孔兰。 只见她此时眼睛望着水面,如烟的眼眸中仿佛有一丝怅然若失,不觉便多看了两眼。 章节目录 第14章 夜宴 孔兰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见太子正看着自己,便对他礼貌地抱以微笑。 那太子也对她报以温暖一笑,孔兰只觉这太子异常平易近人,虽在他眼中自己恐只是一侍女,然他并不以自己身份卑微而轻视自己,因此便对这太子的印象甚好。 众人在这水榭中稍事休息了片刻,便又继续往前走,不久便逛遍了整个花园,眼看天色已是正午,膳房的人已经来叫了,众人便往膳房走去。 陆府的膳房在院子的东北角,平日里大家都由仆人端了饭菜在自己房中吃饭,膳房也只是有宾客前来时方才使用。 入得膳房,见桌椅餐具俱已摆齐,只等众人落座上菜了。 按陆府的规矩,主人和宾客吃饭时仆人需在旁伺候,以备不时之需,待主人们吃了饭自己方可上桌吃饭。孔兰因此也和众侍女一道,在边上候着。 眼看吃了午饭,那陆岩还是不见人影,陆老爷急了,他知这三人今日来府上多半是来找陆岩的,见不着他怎么能行。因此差了人前去寻找,对那差去的人说是先往钱府和秦府去寻找,找不着再去三人常去的地点前去寻找,下人立马去了。 下人走后,陆老爷将三位贵客送进陆府的客房午休,那宰相之女程明芳走在去客房的路上嘟起了嘴巴,想必是觉得吃了午饭还没见着陆岩的面,有些烦躁。 孔兰见宾客都去歇息了,自己也不必在陆府人面前扮演下人的角色了,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后,和怜儿一同向自己院中走去。 路上怜儿替孔兰鸣不平道:“这陆夫人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样说你呢?” 孔兰说:“随她去吧。”她平日里虽不是任人欺负的性格,但今日这种情况,也是不得不忍耐了。要是在太子面前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止陆夫人难堪,自己也不太光彩。 怜儿说:“怎么能随她去呢,我就觉得她委实欺负人,真想想个办法替你出出这口气。” 孔兰说:“你又能有什么法子。” 怜儿心想也是,这才不语了。 回到府中,孔兰只觉得自己身子委实疲乏,上午在外走了许久的路,回来又和三位客人逛了一个时辰的花园,因此回了屋便倒在榻上睡着了。 醒时已是傍晚时分,心想应是不必再去伺候老太太了,缺了自己一个“下人”,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于是便决定让怜儿去膳房吃了饭再帮自己带来一些便是。 那怜儿去了不久又回来了。孔兰见她来去时间甚短,问道:“你怎地又回来了?” 怜儿答道:“老太太说了,四少奶奶还是得去,因那太子问起了,怎么没见着你的影子。” 孔兰心说,这太子也真是,少了自己一个下人又有何妨。但不去又怕老太太怪罪,还怕那太子觉得自己不明事理,于是不得不从榻上起了身,梳理了一下在榻上被压得凌乱的头发,稍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前往膳房走去。 到了膳房,见府上人除了陆岩俱已在了,靠里的那桌坐着太子和宰相的两位儿女,以及陆老爷,陆夫人,老太太,陆二少爷陆仁,老太太身边空着一个座位。 其他还有八张桌子也坐满了人,却俱是不认识的人,想必是因太子前来,明城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和说得上话的商人都被请了来,太子光临陆府的事,以陆夫人的性情,想必早两日便明里暗里地向众官员和他们的夫人宣布过了。 那陆老爷正在和太子,宰相的两位儿女说着话,陆夫人也随声附和着,看情景她已经原谅了陆老爷日间训斥她的话了。 一眼看去,只觉在整个膳房的人群中,那太子意气风发的样子甚是显眼,光芒万丈,仿佛众星捧着的一轮明月,却不知此是因了他的身份,还是因了他本身的气场所致。 她走进去,那太子似是没有看到,她走至老太太身后时,他也好似没有察觉,心想,看来这太子也并不怎么在意自己,对老太太说未见到自己时,只恐也是随口一说,就像当时两次在外面的遇见那样,本无心之举。 如此也好,她便可以放松地站在老太太身后,不必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人注意。 眼看所有的菜已上好,桃花酒也端了上来,陆老爷说:“咱们就不等我那逆子了,咱们吃饭,吃饭。” 正说话间,只听陆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回来了。” 孔兰看向门口,只见陆岩已走至膳房门口,正踏步向里面走来。 他走至太子和三位贵宾的座位边上,说:“太子殿下,表哥,表妹,请恕在下来迟一步。” 太子笑说:“你即来迟,应当先自罚三杯。” 陆岩说:“好!” 立刻有下人帮他倒好了酒,他随即连饮了三杯。 孔兰见他与太子呆在一块时,不似府中其他人对太子那般媚俗,他的态度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虽太子气场强大,光芒万丈,陆岩却似完全不输气度。 陆岩刚饮完酒,老太太已叫道:“岩儿过来,这儿还有一只空位,你来这边坐吧。” 陆岩听闻,向老太太看了一眼,说:“孙儿这就来。”说完,他看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的孔兰,见她正在帮老太太倒桃花酒,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他不露声色地走至老太太旁边的空位上。 那空位正是孔兰站着的右侧,意即孔兰正是站在老太太与陆岩身后的那片位置,此时她想另找其它位值也是没办法了,老太太的后面左侧是平儿,此时正在照顾着陆夫人。 陆岩走来时,她不敢直视他的脸,眼睛只盯着自己手上的动作,只觉自己端着酒杯的手微微地颤抖。她只在心里抱怨着自己,早上何必去买那什么衣服,现在机缘巧合,被当了下人使唤不说,还得当着陆岩的面出此洋相,当下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担心陆岩关于她现在在做的事情会问老太太些什么,哪知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与桌上众人说话去了。她这才略微心安。 看着他的后脑勺,想起昨日他醉酒时对她说的话,不由自主地猜想着他话里的意思,正胡思乱想时,只听老太太说道:“孔兰,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四少爷倒酒。” 章节目录 第15章 席中 孔兰听了老太太的话,这才清醒过来,端起桌上放在陆岩面前的一只空酒杯,放在他和老太太中间的位置,斟满了,又放了回去。 陆夫人自陆岩落座,一直看他反应,就怕他问起此事,见他没有什么表现,这才放了声音过来:“岩儿,你这一日怎地不见人影?是去了哪里?” 陆岩说:“也没去哪里。” 陆夫人急了,说:“没去哪里又是去了哪里,你不在府上,总该有个去处才是。” 陆老爷也在那边说:“太子殿下和你表兄表妹三人等了你一整天,你总得让人知道你去哪了吧?” 那陆岩只是沉默。 陆老爷急声呵道:“你倒是说啊。” 那陆岩说:“我就是去外逛了一天。” 陆老爷说:“你不知道今日是太子殿下和你表兄表妹来府上的日子?” 陆岩说:“嗯,不知道。” 陆老爷气得跳脚:“府里所有的下人俱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陆夫人拉了拉陆老爷的袖子说:“好了,咱们别管他去哪了,这一天不见想必是真不知道,咱们吃饭,吃饭。” 太子也说:“陆太守息怒,我们三人今日看了府上的美景,也尝了府上准备的美酒,算是不虚此行。至于陆兄弟去哪了,又有何重要,现在不也见着了?” 陆老爷见太子替陆岩求情,这才稍微气消了些。 宰相四女程明芳这时撅着嘴说道:“四表哥,我可要说你了,你下次来京城,我见了你面可要绕了道走了。” 陆岩笑说:“你只管绕着走就是。到时我与二表兄出门可不带你了。” 宰相二子程明书说:“就她那缠人精,只能别人绕她。” 程明芳故作气恼地说:“敢情你们都这么讨厌我,当心我让陈麽麽拿她那鸡毛毯子打暴你们的头。” 陆岩笑说:“可别,她不打,只见到她,我也先怕了。” 程明书笑说:“你拿陈麽麽出来吓人,当心她知道了先打暴你的头。” 太子也笑说:“我最喜欢看明芳妹妹被陈麽麽打的样子,她三岁那年被陈麽麽的一巴掌拍在背上,我可还记得呢。” 程明芳说:“太子殿下,你可是我最敬仰最亲近的表哥,你竟一点不帮我,任由他们笑话我,我可真生气了。” 太子说:“你只管生气,等你气消了我们再哄你。” 程明芳嘴巴一撅,说:“哼,你们都欺负我,不和你们玩了。”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起了玩笑。座中其他人也都跟着笑嘻嘻的,气氛甚是融洽。 孔兰因此便更确定了陆岩和程明芳关系非浅,眼见那程明芳目光时不时地向陆岩这边飘过来,爱慕之情全然写在脸上。那陆岩背对着自己坐着,也不知道他又是以什么样的目光看这程明芳的。她只是突然觉得坐在她面前的陆岩此时感觉似乎更加生疏了。 老太太见大家现时只顾开玩笑,也不喝酒,说道:“大家也别只顾着玩闹了,快喝酒,喝酒。” 那太子听了老太太的声音,端起了酒杯,对陆岩说:“陆兄,咱们干一杯。” 等两人都将酒干了,太子突然看到了站在陆岩身后的孔兰,他今日夜宴上一直没怎么注意她,现在发现她就在陆岩身后站着,那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神情与眼下的热闹气氛不太融洽,又想起中午她也是如此与众人喜洋洋的样子不甚相同,因是说道:“陆兄,我与你身后的那位贵府侍女今日在外面竟遇着了两次,然后又在你府上见着了,你说巧不巧。” 他的话音一落,陆府的人除了陆岩,都面面相觑,之后又把目光放在陆岩身上,看他的反应。 陆岩只当他说的是他身后右侧的他二哥的侍女若绿,因是指了若绿问太子:“太子殿下说的可是这个丫头?” 太子摇头说:“我说的是你身后左边的那位。” 他的声音一落,陆岩也不回头看孔兰,问那太子:“太子殿下,您可是认错人了?” 陆夫人在那边赶紧说了:“太子殿下怎会认错人,只怪你在外一年,不知道这家里又来了个侍女。”说完,陆夫人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陆岩惊疑地看了老太太一眼。老太太说:“对对,这是今年刚来的照顾我的丫头。你看这长相气质,哪里像是个侍女,只像个名门望族家的女儿。”说完,拉了拉陆岩的衣襟。 陆夫人也在那边假惺惺地说道:“可不是嘛,这气质,就算在名门望族里,也是罕见的。” 她们不说这话还好,她们的话使得全屋的人的目光都往孔兰这边望过来了,此刻孔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看不到陆岩的表情,只见他沉默着,不知道他现在该是怎么看待自己,是替自己难堪呢,还是当看笑话。 老太太转过身看了看孔兰,看她面色通红,善解人意的对她说:“看你样子有些累了,你且回去休息,我让人把娟儿叫来陪我就是。” 孔兰听了此话,如同得了解脱一般,向在座各位行了个礼,就向门外走去。 经过膳房半开的窗户时,她往里看了一眼,只见那陆岩面色冷峻,神情看着极是严肃,她还从没见过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当下也不想多加猜测,往自己院中走去。 到了屋里,见怜儿不在,想起自己出了膳房门时,曾经在膳房外的院子里看见一些侍女在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嬉笑聊天,想必她也在其中。 梳洗完毕,她走到床前,只觉得疲累,头脑似乎要炸了。她拼命克制自己不去想刚才夜宴上发生的事情,然而,又谈何容易? 怜儿一个时辰以后方才回来,一进门她就往孔兰这边的房间里走来,口里急急说着:“四少奶奶,今日四少爷在客人都回了后,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儿。” 孔兰急急问道:“他是为了什么发火?” 怜儿道:“我在院里和人聊天,也不太清楚,只听娟儿说,他是因了陆夫人今日将你称为侍女,才发这么大火的。四少奶奶,他以前可没对夫人发过这么大火,以前她说什么,他愿意听的只管听,不愿意听的也只管不听就是,今天想必是实在忍不了,才发火的。” 章节目录 第16章 表白 孔兰听了沉默半晌不说话。 见孔兰不说话,怜儿说:“四少奶奶,我觉得四少爷对你还是很上心的,不然他今日也不会发那么大火。” 孔兰听了怜儿的话语,若不是他昨夜那伤人心的言语,她许会觉得怜儿说的对,现在,她觉得他发火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觉得她受辱他也丢了面子,也可能是因为他对她尚有一份恻隐之心,反正,不太可能是对她上心。 她语气淡淡地说:“他因为什么,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怜儿有些惊奇地看着她,只觉得她反应太过平淡,和她在路上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她回来路上曾想着要是孔兰听了她的话,定会非常感动于四少爷的所作所为。没想到她只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怜儿眼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心想难道这四少奶奶婚前和人私奔的事情,竟是真的。她是真心爱那与她私奔的下人,才对四少爷的万般上心都看不在眼里? 怜儿此刻有些为四少爷不值,但她也不会因此对孔兰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如果四少奶奶真心婚前喜欢别人,婚后还爱着那人,那也只说明四少奶奶是个有情有义的痴心人,也因此更是个可怜人。 她不再在孔兰面前说四少爷的事情,而是识趣地离开了孔兰的屋子,回自己屋里梳洗睡觉去了。 怜儿离开后,孔兰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约莫半个时辰后,孔兰听得有人开门的声音,知道是陆岩回来了,忙侧过身将脸孔对了墙壁,装作已经睡着。 陆岩进来后,知她是装睡,自己也和衣睡了。 第二天,孔兰醒来后,发现陆岩已穿了衣服,站在窗前,心想,他今日倒是不出去了,既然听怜儿说府上的贵客已于昨夜离开,今日总可以回自己家了吧。 但陆岩站在窗前,她又觉得不知怎么开口对他说起这事,他一定还记得昨夜那事,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怎样地狼狈不堪,此刻和他说话,哪怕一句,也让她觉得极难为情,便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仿佛觉察到她已经醒来,他也不转身,只在窗口背对着她问道:“你今日能不能不回去?” 孔兰猛然听得他说的这句话,不知他是何意,因此呆呆看着他,也不知怎么回他。 他继续背对她说道:“那日休你,是我不对,现在我已经把休书收起,希望我们可以从头来过,我想过了,没有你,在这府中我是过不下去的。” 孔兰还是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因何过了一天,他就从那夜的嫌她在府里呆得太久,变成了想要她留下来? 他说的看似情话,语气却是极轻描淡写,像说平常话似的,直叫孔兰摸不清头脑。 正在想怎么回他,只听他又说道:“你不必立刻回我,我这两日要去老师那里祝寿,你两日后再回我便可。” 说完,他也并不看她,从窗前走到了门口,出门去了。 他刚离开门口,孔兰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问陆岩:“四少爷,昨日的马房丢了一匹旧马,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匹新马,您可知道这事?” 她侧耳倾听,只听陆岩的声音说:“是我昨日丢了马,又买了一匹,你只管这样告诉老爷。” 又听得那下人的声音道:“知道了,四少爷。” 那下人的声音落后,院中便不再有什么声音。 孔兰起了床,呆呆站在陆岩站过的窗子前,盯着那距窗外有几尺的梧桐树,暗自揣测陆岩这话里的意思,却叫她无论如何揣测不清。 且不说他那语气值得怀疑,就算他的话是真心实意,她又该听了他的话便留下来么?昨日宰相之女程明芳爱慕他的眼神在心里浮现,他那首周边乡城众所周知的证明他生性放荡的诗句也在记忆里升起,若是以后和他真成了正式的夫妻,自己在他众多女人拥挤的爱情中又该何去何从? 诚然,她对他抱以好感,且这好感甚为强烈,但要她一辈子和他呆在一块,从此过上患得患失的生活,到底值不值得,她也是要好好思考一番的。 梳洗完毕吃了饭,她来到院中,见怜儿正在院中那棵杏树下的石凳旁的椅子上坐着发呆,双手拖了脸蛋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突然想到可向怜儿问问关于陆岩的事情,因此走到石凳旁的另一只椅子旁坐下,想要开口问,却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因此沉默着。 怜儿见她坐下,这才回过神来,把胳膊往石凳上一放,转过身子看着孔兰道:“四少奶奶,您今日……”,她想说的后面的话是“回去吗?”但想了想,似乎略有不妥,便只说了一半。 孔兰知道她想问的,因此答她道:“我可能要再住上个两日。” 那怜儿高兴地跳起来说道:“真的吗四少奶奶?” 孔兰点了点头。 怜儿又问:“那两日后呢?你是不是就不用回去了?可是四少爷和您说什么了?”怜儿高兴之余又觉得此事略有蹊跷,因此问。 “他,他什么也没说……哦,对了,他只说他要去外地向他老师祝寿,要两日才能回来,所以要我等他两日。”孔兰觉得要是告诉了怜儿陆岩今日早上说给她的话,她想问的问题怕怜儿回答时便会有所顾忌,因此这样回她。 “哦,那你是要等他回来才能回去。”怜儿说。 主仆二人不再说话。 孔兰呆看了一阵石凳,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怜儿,你昨日晚上说,四少爷发了好大的火儿。” “嗯,是发了好大的火儿。”怜儿看了她一眼,心想昨夜她还毫不关心,怎么今日又主动提起。 “他这人平素经常发火吗?”想问的话问不出口,她因此随意接了一句。 “昨日我和您说过了,想你是忘记了,他以前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火儿。”怜儿看了孔兰一眼,说。 “哦,他昨夜却发了那么大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孔兰觉得自己一直在扯着没用的废话,想着该怎么才能委婉地把想问的话问出口来。 章节目录 第17章 询问 见孔兰一直在说四少爷的事,怜儿只以为她是为了昨日自己向她说四少爷为她发火的事的时候态度过于冷淡,所以今日想要向她证明自己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是啊,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许是昨晚喝多了,想发火就发了吧。”怜儿觉得四少奶奶既然另有意中人,自己再把四少爷说得对孔兰如此痴情,只怕过于讽刺,因此这样说。 孔兰觉得今日怜儿的话与昨日完全不同,怔了一下。 见孔兰沉默,怜儿又说了一句:“四少爷自小女人缘甚好,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主动找上门来的。他要得到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她只是想让孔兰知道,四少爷即便没有她爱着,也还会有别的女人倾慕于他,少她一个算不了什么。 孔兰听了,继续沉默着。 那怜儿看她沉默不语,便闭了嘴巴。 两人在院中石凳上沉默对坐了片刻,孔兰起身道:”你且在这儿玩吧,我回屋歇息去。“ 怜儿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现在神情仿佛无比失落,和刚才问起四少爷时有些娇羞的神情完全不同,心想:“坏了,坏了,我不至于误了四少爷的事了吧。万一四少爷的意思是要她留下来,她因此向我打听四少爷的品性,我这么一说,她要是真听了进去,对四少爷因此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那我可是罪过了。” 因此赶紧站了起来,向着孔兰有些落寞的背影说道:“我刚才的话,四少奶奶可别往心里去。虽然四少爷自小便得女人喜欢,但他喜欢的,却是极少的。他对送上门的女子,多半是拒绝了的。” 见孔兰停下了步子,她继续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我昨夜听娟儿说,四少爷发火时还说了,府里的任何人从此往后不得作贱与你,否则便是和他作对。因你昨日反应甚是冷淡,我才没和你多说。” 孔兰说:“好,我知道了,你且继续在这玩,我歇息去了。” 回了屋内,孔兰心说,这怜儿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先是把四少爷说的不合人心意,过一会又说得甚是合人心意,莫非,她是看她脸色有变才改口的? 想到从怜儿这里自己没确定陆岩的品性,在这府里的其他人那儿更加确定不了了,况且,她也不可能去和其他人去聊问陆岩的事,她不由得烦心起来。 正呆呆坐着,听得门外有个声音在说:“四少奶奶,可在屋里吗?” 她听出是娟儿的声音,因此说道:“在呢,进来吧。” 那娟儿缓缓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罐不知道什么东西。 走到她跟前,娟儿把罐往她桌上一放,说:“老太太让我送了一罐枇杷花蜜来,让你补补身子,你这身子刚刚好,还得再补补才是。” 孔兰说:“谢谢老太太的好意了。” 娟儿说:“老太太还说了,以后你没事可以去她那儿走动走动。免得你整天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 孔兰说:“你且和老太太说,我日后会去的。”她自那天陆岩把她弄去请安后,再没向老太太和陆老爷陆夫人请过安,前几日她生病在床,还有理由不去,现在自己身子好了,不去似乎说不过去了。只不过以眼下她和陆岩定又未定的关系,她内心里还是不太想去的。 娟儿说:“既如此,我便先回了。” 娟儿告退后,孔兰又在房中呆了片刻,决定去昨天去过的花园那儿逛逛。她昨日才知道这么个好去处,当时就觉得那是个适合散心的场所。 自出了自已这边的院门,要到花园,得穿过大半个陆府,一路上遇到不少侍女和男丁。遇着她时,个个都叫着四少奶奶,对她行礼。 除了下人,她还遇到陆岩二哥陆安的正室明氏,那明氏见了她,也亲热叫她弟媳妇儿。这个称呼,叫她好生别扭了一下。 “若不是昨日陆岩那句话,今日遇到这些人,恐只会嘲笑于我,不见得会行礼寒暄吧。”她心想道。 到了花园,一眼望去园中无人,她兀自走着,觉得这花园与昨日的感觉颇不相同,昨日这花园好像还和她无甚关系似的,自己只是这花园的过客,今日她觉得这花园似乎也有自己的一份。 到了花园,她沿着水塘走了一阵,到了昨日水榭的地方,便想着在这儿歇息一下,于是坐在椅子上,凝神望着塘中水面发呆,正发呆着,只听得身后有人声由远及近,转身看了,却是老太太和陆夫人正带了一众侍女前来。 她起了身子,对老太太和陆夫人躬身行礼。 老太太笑呵呵地问她道:“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怜儿不陪你来。” 孔兰说道:“她在院中发着呆呢,我来时也忘记叫她了。” 老太太说:“以后你可以叫上我这老太婆陪你逛逛。” 孔兰说:“好的老太太。” 说完,她见那陆夫人冷着个脸,正坐在榭中的一条长椅上,因此说道:“老太太,夫人,你们在这儿坐坐,我先回了。” 只听那陆夫人说道:“等会。” 她便停下步子,看着陆夫人。 陆夫人说:“你今日看着气色甚好。” 她“嗯”了一声。 陆夫人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在府里呆得不习惯了,也可以四处走动走动。” 听这意思,是嫌她在府中呆得久了?那走动走动的意思,应是叫她回自己家去? 她没说话。 老太太这时说:“你要是想去哪走动,可以叫上我一起去。我平日最喜欢和年轻人呆在一块。” 陆夫人听了老太太的话眉头一皱,对孔兰说:“好了,你去吧。” 孔兰这才辞了老太太和陆夫人一行人,回自己的住所去了。 她边走边想着这陆夫人的话,很明显她那话便是对她下了逐客令,陆岩却要她再等两日,她该如何是好。 “我且再住一日再说。我定要那陆岩亲口跟我好好说了他对我的真实心意,我自己仔细分辨清楚了他的话是否可信,才能决定走或不走。”她心说。 章节目录 第18章 劝归 第二日。 天色自一早就阴沉沉的,使得屋子里也阴暗无比。 孔兰醒来看了一眼窗外,心说,这天气看来是不方便出门散心去了,因此便比往日起得晚了些。 梳洗完毕,怜儿已端了早饭过来,放在屋中的桌上。却是不走开,就站在那儿。 孔兰见她似要说些什么,问她:“怜儿,你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怜儿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刚才端早饭过来时路上遇见陆夫人了,她见了我就问我可知道四少奶奶什么时候回去自己家,我只说了不知道,想是要等四少爷回来后再回。那陆夫人听了我说的,脸色就变得极难看的。” 孔兰听了这话,对怜儿说:“只恐我再不走,真的是碍了她的眼了。” 怜儿说:“四少奶奶且莫理她,既然四少爷要你等他回来,你不能就这样走了。” 孔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一上午,孔兰就在自己院中闲坐,只觉光阴似无比漫长,仿佛已是许久未见陆岩面了一般,明明他是昨日上午才离开的。 不觉就到了吃午饭时间,怜儿去膳房取饭去了,不多时回来了。 孔兰问她:“你可又遇见陆夫人了?” 怜儿答:“遇着了,四少奶奶。” 孔兰又问:“她可又说什么了?” 怜儿答:“她什么也没说,不过那张脸是极寒的,好吓人的样子。” 孔兰“哦”了一声。心想,要是陆岩真心爱她,她在这儿真住下去,有这么一个婆婆,日子定也是极不好过的,不由又担心起以后的婆媳关系来。 担心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同陆岩还关系未定,这担心也未免过于早了些,觉得自己甚是可笑。 吃了午饭,她觉得身子有些疲乏,回屋躺床上睡午觉去了。 因心里有千头万绪,许久才睡着,等醒来时,已是下午过半。 刚起了床,只听怜儿急急走近来说道:“四少奶奶,陆夫人来了。” 怜儿话音刚落,那陆夫人已经走了进来,只身一人,也没带个丫头。孔兰心里一凉,心道:“她这是来赶我来了。但无论如何,我也得等陆岩回来。” 那陆夫人走到她屋中的桌子旁,对孔兰说:“过来吧,我们娘俩聊聊天儿,你来这么久,也没同我好好聊过天。”她虽是笑着说的,但那笑容未免有些阴森。 孔兰也笑说:“是呢,我们还真未聊过天儿。” 陆夫人说:“也是怪你,别家的媳妇儿,都是要晨昏定省的,你既不去,我也不能绑了你去。” 孔兰心下冷笑道,这陆夫人也真是,明明是当日她自己看自己碍她的眼,说要她以后免了这习俗,今日却来责怪自己,也是无趣得很。不过眼下为了等陆岩前来,也不能和她针锋相对地计较,因是说:“是呢,确实怪我不懂府上规矩,惹夫人生气了。您且消消气。” 陆夫人说:“我也没什么气的,有些事,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的,我知道你是看不上这陆府,看不上我这婆婆,更加看不上我那儿子。反正我们没有婆媳的缘分,这些规矩,遵守不遵守的,倒也无妨。” 孔兰见她如此开门见山,便说道:“我没有看不上府上任何人。夫人想多了。” 陆夫人冷笑一声,说:“只怕我是想少了。” 孔兰说:“我知道夫人想说的是何事,我今日便告诉你实情,我那日逃婚,原是因为听说了贵公子陆岩是个浪荡子,女人缘甚好,这才逃的,当日和我一块被我父抓住的,只是我家的一个下人,他只是看不过我所嫁非人罢了。” 陆夫人又冷笑一声,说:“没想到你平日里看着闷声不响的,倒挺会狡辩。” 冷兰说:“我说的都是实情,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再就此多说半个字。” 陆夫人说:“你如何让人信服,你可有证据?” 孔兰说:“夫人又如何能证明助我逃走的人是我情夫,夫人可又有证据?” 陆夫人说:“证据是没有,只不过贵府上有下人和我家下人是亲戚,这消息就传到这儿的,难道还能有假?” 孔兰说:“夫人也说是传言,这传言也是当不得证据的,想必夫人也清楚。” 陆夫人见她临危不惧的样子,心想这丫头竟然也是个厉害角色,往日真是小瞧了她。来时之前以为自己一说她就会吓得不敢出声,没想到她面上没有一丝惧色,反而还伶牙俐齿地与她狡辩,心想,看来要她回去,需得多费些口舌了。因此思索着怎么才能把她弄走,最好今日就走,等明日陆岩回来,只恐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气氛僵硬得紧。 过了半晌,陆夫人说:“也罢,看来你也知道我儿的为人了,既然你知道他的为人,还愿意与他呆在一块,想必也想清楚了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样子,我就不多心了。”说完,站了起来,做出要走的样子。 孔兰虽然觉得陆夫人这样说陆岩,恐怕是故意抵毁,想让自己知难而退,但就是忍不住自己想要从各方面打听陆岩品性的那颗心,因是问道:“我还真不知道他的为人,夫人且与我说说,在你眼中,他是什么品性呢。” 陆夫人又坐下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你刚才不说你以为他是浪荡子,才想逃婚。” 孔兰说:“我只觉得与他相处下来,觉得他与传言不甚符合。” 陆夫人说:“若他不是浪荡子,这传言又如何能传得出去?难道还有人故意陷害他不成?” 孔兰不想与陆夫人再多说下去,因此说:“等陆岩回来,我自会好好了解了解他的品性,夫人请回吧。” 陆夫人见她现在竟敢对她下逐客令,真是一点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日后她要是继续呆在府中,自己看她只会更加碍眼,便说:“难道你还想从他自己嘴巴里,吐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 她的这句话却是叫孔兰愣了一下,心想,她说的也是不无道理,自己一直想着的便是等陆岩回来问他实情,可是他又怎会说出不利于自己的话语。孔兰因此沉默着,看着眼前的桌面,想着看来要真想了解陆岩的品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说不定得过好些日子,难道自己要在这府中呆上个一年两年再说?如果真呆上个一年两年,到时再与陆岩再分手,又岂不更加难堪?想来想去,觉得这事竟是个让人束手无策的麻烦事。 章节目录 第19章 偏信 见孔兰不再作声,那陆夫人接着说道:“我也不是想说自己儿子坏话,可他毕竟不是个值得拖付终身的人,如果今日我不和你说,只怕你以后也会怪我。” 孔兰却还是想等陆岩来了再说,因此说道:“我这儿还是不劳夫人费心了,他好或不好,我也怪不着夫人。” 陆夫人见她铁定了心要等陆岩回来,便一咬牙,说道:“你可知道他这两日去了何处?” 孔兰说:“知道,他说去他老师那儿祝寿,明儿也该回来了。” 陆夫人说:“你可知道他那老师有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儿?他祝什么寿,需得两天才能回来?” 孔兰一时语结。只看着陆夫人,想着那陆岩老师的女儿,是如何地美貌如花,她在心中想像出一个画面:一个绝色无双的美女,拿她那双灵动的眼睛,柔情似如地看着陆岩,陆岩也呆呆看着她,不由得觉得心烦气燥。但转瞬又想到,陆岩若真对那女子有什么情谊,何必还要她等两日,把她休了,他娶她便是。莫非,这又是陆夫人的激将之计? 见孔兰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陆夫人说:“你还记得前日太子殿下光临吗?他一整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猜,他是去哪了?” 孔兰不由自主地问:“去哪了?” 陆夫人拖长了语气地说:“他啊,竟然去了这明城的钱府家去了。钱大人有一个二女儿,自小便同陆岩交好,前日她生病,陆岩明知道太子殿下和宰相的儿女前来,还是生生是守了她一整天,一直到晚上才回来。你说,他是不是个痴情种?” 陆夫人说的有名有姓,有依有据,却叫孔兰无论如何替陆岩反驳不得了,又想起前日在夜宴上陆老爷问他去哪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回答,看来,这陆夫人说的定是实情了。 她对他的仅存的一点美好的幻想,这时随着陆夫人的话熄灭了。 那陆夫人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你定是觉得这几日他对你尚好,便觉得他是心里有你的,可能他心里真的有一点你的位置吧,但是你应该知道,他让你留下更多的原因,是怕你回去没面子,而不忍心将你赶走,他虽是个情种,却也是个有仁慈之心的人。也是,你这样回去了,委实有些难堪。” 陆夫人的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地击在孔兰的心口上。 孔兰心说,是了,就是这样,他要自己留下,无非是陆夫人说的这个原因。哪有什么情谊,他的情谊,是在外面那些女人身上,左一个右一个的,这浪荡子的名声,原也不是白叫的。 偏自己这两日还在满心期待地等他回来,现在看来,委实有点讽刺。 她只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便站了起来,说:“陆夫人的话我已明白了,夫人放心,我今日便走。” 陆夫人这时假惺惺地说:“何必今日就走呢,这天色也快晚了,你明日再走就是。” 孔兰说:“不必了。”想到明日他便回来了,她还不得不听他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又是何必呢。还是不见面最好。 陆夫人这时起了身,握了握她的手,面带笑容地说:“我真心是不忍心让你日后难过,才和你说了那么多。” 孔兰从陆夫人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说:“夫人的心意,孔兰心领了。” 那陆夫人说:“那我让人抬了轿子来送你?” 孔兰说:“不必了。您且回吧,您那儿,我也不去了,老太太和陆老爷那儿,您也帮我说一声。” 陆夫人说:“那行,我回了,你路上且小心些。” 孔兰没回她。 陆夫人心满意足地出门去了。 陆夫人走后,孔兰便开始收拾行李,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怎么会对一个浪荡子抱以幻想,好在现在早些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不然,自己的后半生,恐怕真要被他给毁了。 既然要走,休书是必须要带着的,没有休书回去,只怕名不正言不顺。因此查看之前的包裹里休书还有没有放在首饰盒里,打开首饰盒,发现自己的首饰都在,唯那休书不见了,她在记忆里细细回想自己可以放哪里了,一时半会地想不起来,于是在床边,桌子的抽屉里,柜子里一一找了,却还是找不着。 正找着,突然想起陆岩前天早上说了,他已把她的休书收起了。也不知道他放在哪里去了。再找不下去估计也是找不着。她心想,找不着就找不着吧,有没有休书,她今日都要回去。 她提了包裹出这间屋子,见怜儿正背对着这边在厅里拿着抹布擦着一张椅子。 她对着怜儿的背影叫了声:“怜儿……”话音刚落,不禁百感交集,喉咙里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什么也说不出来。 怜儿听了她的叫声,转过身,见她提了包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吃惊地说道:“四少奶奶这是……今日便回吗?” 孔兰“嗯”了一声。 怜儿说道:“可是这天色快要暗了,外面又阴沉得很,似要下雨了。四少奶奶不能明日再回吗?”她只觉得四少奶奶神色比白日里难看多了,一张脸看着惨白惨白的。 孔兰摇了摇头,说:“我还是今日走吧,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声音说出来听着哑哑的。 说完,也不看怜儿,迈步走出门去,出了门一看,只见外面果真天色阴沉得紧,不知什么时候起的狂风,吹的院中的树儿摇摇晃晃,院中零落地散着些风吹下来的残旧枝条。 她出了院门,向偏门走去。出了偏门一路往东,只十来分钟,便到了广济街,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广济街,此时人影稀少,似都怕在外会淋了雨,早早归家去了。 好在还有马夫在想着做最后的一单买卖。她走至一马车前,问那面孔黝黑的车夫:“你可愿意走远路,到那远在一百里路外的广陈城去?” 车夫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子神色有点古怪,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怪无神的,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本来因天色已晚不太想去,此刻动了些恻隐之心,问她说:“姑娘这么晚了,还要出远门,可是有什么急事,就不能等明日吗?” 孔兰说:“你去那儿也就两个小时的功夫,回来再两个小时,也不太耽误睡觉。这是你的车费,你要是觉得还行,就去,我也不勉强你。”说完,从衣服里掏出一锭银子。 那车夫见这车费值得他为此辛苦一趟,把银子接了,说:“姑娘,你且上轿吧。” 章节目录 第20章 寻找 孔兰上了那马夫后面拉的轿子,马车没走几步,几滴大大的雨点便落了下来,很快,雨点便越来越密集,那马夫问:“这下雨了,姑娘还要走吗?” 孔兰看这雨点这么密集,自己在轿子里没什么,那马夫可是要淋雨了,便说:“要不等一会儿,看雨会不会停再走?” 马夫说:“好的,听姑娘的。”说着将马车停在路旁,自己下车避雨去了。 孔兰因在轿子里,这轿子遮蔽较好,便懒得下轿子了。 在孔兰在轿子里躲雨的当儿,陆府有个人正在着急地直跳脚。 那人便是怜儿。 她见孔兰出门不久既下起了大雨,心想孔兰也没打伞出去,现在天色将黑,她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着急了一阵,心说,要不告诉老太太吧。她早看出来了,这府里的主人里,只有老太太待孔兰还算和气。 她冒着雨跑到老太太的房间,人刚到老太太的院子里,便大呼道:“老太太,可不好了,四少奶奶刚才出门去了。” 那老太太正在窗前看雨景,见怜儿突然跑来,还喊着什么四少奶奶出门去了,因此没等怜儿跑到门口,便走到厅中,问她:“你喊什么呢丫头,孔兰去哪了让你这么着急。” 怜儿跑到了老太太跟前,说:“四少奶奶她……她回家去了!” 老太太说:“什么?回家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回去了,这丫头,还真是……” 怜儿说:“她本来也没想今天就走,可是刚才陆夫人来了,说了些话,四少奶奶就走了,你看这下着这么大雨,天又快黑了,四少奶奶她怎么办呢。”她觉得眼下把陆夫人说出来似有不妥,但又忍不住,便说了出来。 正说着,却听见了背后陆夫人的声音:“怜儿,你今日这样说我便是不对了,我可没和你那四少奶奶多说什么。”她是在自己屋子窗口看雨时见院门口跑过怜儿的身影,这么赶了来,就怕怜儿向老太太说自己什么不是,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怜儿现在也顾不得怕她了,眼下她的愤慨使她的胆子一下子大了不少,“她本来说要等四少爷走了再回家的,怎么你一来说了一会话她便走了?我可没冤枉你。” 陆夫人说:“哟,看来你现在和那孔兰呆在一块久了,连胆子也像了她,真是主仆一个样,不懂半点规矩。” 怜儿不再理她,向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求您老人家快派人去寻了四少奶奶吧,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在外面,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说转了身对娟儿说:“娟儿,你快去把这府里的下人多叫过来几个。分头去找四少奶奶。” 娟儿说:“是,老太太。”转身便走出院子召集下人去了。 陆夫人着急说道:“老太太,可不是我说你,你现在怎么变得……变得……如此糊涂。” 老太太眼睛一瞪,对陆夫人说:“是我变得糊涂了,还是你变得不近人情了?” 陆夫人说:“你且说找她做什么,她还不够丢咱陆家的人?她这病也好了几日了,还想呆到几时?” 老太太说:“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岩儿看她极重,我可不愿我孙子难受。” 陆夫人说:“难道我又想让他难受了?可她呆在这府里,说不定只会让岩儿更难受,老太太您难道不记得她是逃过婚的?” 老太太说:“她逃不逃婚的,岩儿觉得无妨,愿意留下她,我们哪里管得着。” 陆夫人说:“岩儿被她的美色冲昏了头,难道你也被她的装出来的纯洁的样子冲昏了头?现在他正是犯迷糊的时候,你不帮他也就罢了,还在这儿净使乱,真是……”她平日里可不敢对老太太这么说话,今日是急了眼,便心里有什么说什么。 老太太气得眼睛直瞪着她,说:“你现在可是有能耐了,啥都敢说了。好,好,我糊涂,就你最精明。你回你屋里去,别在我这呆。” 那陆夫人听了这话,就是呆在院中不走。她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阻止老太太去找人寻孔兰。 没多时,娟儿叫来了四五个男丁,老太太对他们说:“你们且分头去找四少奶奶吧。” 陆夫人呵斥道:“哪个敢去?以后这府上,你们还想不想呆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听谁的。 老太太说:“快去啊,你们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就算有,我都会帮你们解决的。” 下人们又是面面相觑。 正在此时,陆老爷进了院子,他回家后发现自己屋里没有陆夫人的影子,便前来老太太处寻她。 见这儿这么多人站在这儿,他觉得有些疑惑,便问了缘由,老太太因此和他说了孔兰因陆夫人的几句话便离开陆府的事。 陆老爷听了后,对下人们说:“你们快去找吧。”他觉得前两天太子和宰相儿女来时,已经颇对不起她,现在陆夫人又捣乱,只怕以后见她父亲,会让自己更加汗颜。 陆夫人听了他的话,直瞪他,陆老爷也不管她,径自回自己那边的院子去了,陆夫人不得不也跟在他身后,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下人们见陆老爷发了话,这才敢去寻孔兰。 他们寻思孔兰刚出去不久,这雨又来得及时,估计她应该还在哪个街上呆着,因此便专门在附近的大街小巷寻找。 那怜儿也不惧雨水,连伞也不打,和男丁们一起出门寻找。 孔兰在轿内坐着,只觉雨水似越下越大,看来一时半会没有要停的意思,烦闷不已。 忽听街上似有人在叫着:“四少奶奶,四少奶奶。”的声音。 心想,这是陆府的人在叫她呢,还是别家的四少奶奶出门去了,下人在找。因此便掀了轿帘往外看看,一看是那陆府的一身高马大的男丁在雨水奔跑着,她虽不认识多少陆府的男丁,这人她倒是认得的,因他身高马大,又兼长了一副极具辨识度的面孔。 她放下轿帘,任那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章节目录 第21章 归去 不久,她又听得怜儿的声音,“四少奶奶,四少奶奶。”声音焦急中带着哭腔。 这声音叫她眼睛一红。她怕掀了轿帘被怜儿看到,便只在轿中坐着,那怜儿已找了好几个街道,见左找右找不到,便难过地蹲在孔兰轿子停着的街道的街角哭了起来。 孔兰听得哭声,便也掉了眼泪。想起平日与怜儿在陆府相依为命,以后只恐也见不到什么面了,想来想去,便下了轿子,那马夫正在轿子边的屋檐下避雨,见孔兰正在起身打算下轿,问她:“姑娘可是不准备去广陈县城了?” 孔兰说:“我只下轿一会儿,还是要去的,你在这儿等着便是。” 那马夫说:“好,我便在这儿等着姑娘。这雨有点大,你把我的伞先拿着。” 孔兰见雨水甚大,因此拿了马夫的伞,下了轿子后便往街角怜儿蹲着的地方走去,远远地便看见怜儿正在街角处背对着她的方向,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 走至怜儿面前,她的伞便挡了怜儿的雨。 怜儿见自己头上突地没有了雨水,回头一看,见是孔兰,高兴地叫道:“四少奶奶,我可找着你了!” 孔兰也对她一笑,只不过这笑容比怜儿的苦涩多了。 怜儿站起来,拉了孔兰的胳膊说:“四少奶奶,咱们回吧。” 孔兰把怜儿放在她胳膊上的手拉开了,说:“怜儿,我是真不能和你回去了。” 怜儿说:“可是陆夫人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便非要今日回,你不是说过要等四少爷两日的吗?明天才到两日。” 孔兰说:“陆夫人也没说什么。” 怜儿想起昨天她说的关于陆岩不缺女人爱着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难道四少奶奶难道是听了我的话,才要回去的,因此问:“那四少奶奶是不是因为我那天的话,对四少爷有什么误解了?“ 孔兰说:“不是。” 怜儿想起她当时听了后,也没像现在这样坚决要离开,心想肯定是因了陆夫人的话。知道孔兰回去与自己的话关系不大,这才安下心来,说道:“要是陆夫人说了四少爷什么,你可别听,她这人阴险得很,你知道她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你就是没与她相处太久,与她相处久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此刻怜儿的话语却是没法让孔兰听进去了,因那陆夫人说的话委实没法子让她不信,她只要一想起陆岩在被陆老爷问去哪儿时铁定心不答的样子,便心里坚信陆夫人的话绝不会有假。况且他夜宴的前一日也一整天没进家,恐也是去找那钱府的姑娘了。 因此她狠了心对怜儿说道:“怜儿,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再回陆府了。你日后若是在陆府呆得不开心,你可直接来找我。” 怜儿见她态度坚决,看来是无论如何劝她不住了,才抹了抹眼泪说:“四少奶奶,怜儿会记得四少奶奶的,你回去了可不要管别人的闲言闲语,整日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你可要好好的。” 孔兰道:“怜儿你也是,要保重。这雨这么大,你快回陆府吧。” 怜儿惜别了孔兰,一步三回头地向陆府走去。 见怜儿淡绿色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这才撑着伞,往轿子走去。 还没到轿边,只听那马夫说:“姑娘,这雨也不知何时停,姑娘不能明日去吗,明日姑娘来这儿找我便是。” 孔兰见实是不想在明城过上一夜,说:“我们再等半个时辰,若雨还是这般大,我们就明日再走。” 马夫说:“那行,我们再等一会。” 两人一个在轿子里,一个在屋檐下,等起雨停。 没到半个时辰,这雨就越变越小,一不会变稀稀拉拉的雨点儿还在飘着。 那马夫说:“过了惊蜇,这雨也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走,咱们就今夜去那广陈城吧。” 孔兰便上了轿子,此时天空色已暗,到了广陈城必得是戌时了,孔兰因说:“耽误了这么些时间,到时你可在广陈城上住下,明日再回这明城,那客栈的钱我来出了。” 马夫说:“谢谢姑娘体贴。”打了马一道鞭子,马儿嘶鸣一声,往城外奔去。 出了城,雨水已经渐渐停了。 到了半路上那马夫问孔兰:“姑娘,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姑娘家,在晚上坐车回去,就不怕我是个坏人吗?” 孔兰本来没往这方面想,她的思绪都被陆夫人的话给占据了,现在听马夫一问,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心想那马夫说这话什么意思?自己当时没注意到他的长相,只记得他脸黑黑的,个子不高,至于相貌,是完全没有在意。她从轿子左侧的窗户缝里看了轿外黑漆漆的,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马夫见她没答话,想她是怕了,说道:“姑娘且请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想请姑娘以后还需留个心眼儿,别再在夜中行路了。” 孔兰这时才放松了警惕,说道:“多谢提醒。” 两人一路没有再说什么话,约一个半时辰后,到了广陈城。 孔府在广陈城的郊外,因她父亲是个喜欢清静的人,又喜欢欣赏田野风光,当时建府时特意将府邸建在了郊外。 由孔兰指了路,马夫将马车开到了孔兰府外,马夫一看孔府那大门,便知这不是寻常人家,里面规模也必是不小,心想,原来这轿中的姑娘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因此在孔兰下了轿子以后,对她说:“姑娘,我看你府上房间众多,可有一间空屋子借我住上一宿,这么晚了,我去寻客栈,也不知道寻不寻得到。” 孔兰觉得这马夫不像坏人,他说的话也是不无道理,便说:“好,你随我进去吧。” 她走至门前,用手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回应,心想这么晚了,肯定家里人俱都睡了,便打算翻墙头进去,再从里面把门闩拔了,帮马夫开门。 她小时候经常翻墙头出入孔府,那时她父亲让人看住了她让她在家里好好读书识字,她觉得甚是无聊,便总是趁父亲不注意,翻墙头到外面撒野去。 章节目录 第22章 孔府 她走到小时候经常翻墙头的那块地方,那里墙外有一棵分枝较低的梧桐树,非常方便借助这香樟树的分枝处爬上墙头。墙头的另一侧,是院中靠墙的一棵香樟树,刚好又方便借力爬下来。她多年没再翻越过这墙头,不想今夜又做了多年前的事情,旧日的时光便在她脑海里一一闪现,这一回想,仿佛觉得自己又变成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叛逆少女。 那一直在心中隐隐浮现的不快,竟在这一瞬间一扫而光。她只觉自己又变得身轻如燕,朝气蓬勃。在陆府的那段孤独而灰暗的时光,像是远在千年之前的一个梦幻中的场景了。 她从树上跳下后,便立马去帮那马夫开了大门的门闩,把马夫带进马厩拴了马,把他带至府里的靠近西侧的客房,她知道那客房一般没什么人光顾,往常客人们都是先从东边住起的。 这一切都是摸黑完成的,之所以不去那专门放油灯的火屋里找了灯点了再做,只因为她不想惊扰睡眠中的家人,如果他们知道她回来了,少不得又得说一会话,再睡觉就不知道何时了。 那马夫进屋睡觉后,她返回了自己的屋子。说起来她觉得异常惭愧,自己自嫁入陆府后已经一年有余没回来了,一是陆岩不在,一切该依礼节行事的在特定的日子里回娘家的风俗,自然没办法进行了。二是,她生怕父亲还在怪她当日逃婚之事,回来也少不得说些怪罪她的话。 她进屋后,因屋子里漆黑一片,她摸着黑走到桌前,走到以前自己未嫁时放火石火绒的地方,把灯点了,刚点亮灯,就听得身后一阵惊叫,把她也吓了一跳。 她回了头,见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孔蓉正坐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 她这妹妹是父亲妾室孙姨娘的女儿,这孙姨娘原是母亲的侍女,却趁父亲喝醉酒之际偷偷摸摸进了父亲的门,勾引父亲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并因此怀了孕,父亲只好把她纳为了侍室,这孙姨娘便生下了这个女儿,过得两年,见父亲不碰她,又趁母亲和父亲闹别扭回娘家时,把父亲灌醉,又生了一子,名唤孔谦。 自生了孔谦后,孙姨娘便自觉在孔府地位已稳,平日里就连孔兰母亲也不怎么看得起,因她只有孔兰一女,想着这孔家的家业,今后必是自己儿子的无疑了。 因此,孔兰自幼时对这孙姨娘及她的一对子女,态度冷淡得很,偏这妹妹又自小便喜欢缠着自己,走一步跟一步,去哪都跟着,初时让她烦心得很,后来倒有了几分的喜欢,但对孙姨娘,却不会因对她妹妹的喜欢而少了半分的增恨。 眼下她妹妹坐在她的床上,叫了吃了一惊,因是问她:“你睡我床上作甚?” 孔蓉答:“你都嫁人了,这屋子让给我住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是爱你这屋子,从窗户能看见树木,早晨还能听着鸟叫,不过我说,你怎么现在这大晚上的回来了?” 孔兰也不答她,说:“明日再说吧,睡觉。”她刚躺进妹妹的被窝里,那妹妹便把胳膊环在了她的脖子上,说:“姐姐,亲姐姐,你可回来了,你知道自你嫁人后,我都快闷成一只闷葫芦啦。” 孔兰把她胳膊拿掉说:“你要胡闹明日再闹,现在,我只想睡觉了。” 孔蓉无奈地说:“好,我听姐姐的。”又把胳膊放在了孔兰的脖子上。 这孔蓉原是被孔兰的打火声惊醒,很快便又睡着了,孔兰等孔蓉睡熟后,才把她的胳膊拿开,自己平躺在床上,心想,还是在家里舒服自在,在陆府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不久,困意袭来,她便睡着了。 第二日她醒得晚些,醒时却看见母亲周氏已坐在床边,正在抹着眼泪,那孔蓉早就不见踪影了。 孔母周氏见她醒来,赶紧擦了擦眼泪说:“你怎地大晚上的回来了?我听了带你来的马夫说的,你定是在那陆家这一夜都住不下去了,才会趁夜赶回了。好在那马夫是个老实人,你要是碰上个坏人,遇到点什么事,你可叫我怎么办?” 孔兰听母亲的话,知道那马夫已经醒来,还把他自己看到的遇到的都和她母亲说了。昨日刚进家时的欢快仿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母亲的眼泪让她有些烦闷,她打断母亲的话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母亲仍是哀声叹气。过了一会又说:“日后你在家里,不能老出门了,人言可畏。” 听母亲的话,孔兰知道她被休的消息早传到家里来了,不过她也不奇怪,她逃婚的消息都能一夕之间传到陆府去,她初到被陆岩休了这么久了,消息传到这儿来,又有什么好惊讶? 她言语犀利地回着母亲的话说:“又有什么不能出门的?我有何错事见不得人的?” 母亲说:“你是没做错,但也不能不防爱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的。” 孔兰说:“谁爱指谁指去。”让她就此闷在家里,她是做不到的。 孔母击氏见她脾气和嫁前一样固执倔强,便不再多说,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后便走开了。 孔兰自母亲走后开始起床梳洗。梳洗完毕,端坐在梳妆台前,这桌椅和室内的陈设,一切都和她走前一样,却又有些不太一样。 略化了淡妆后,她向门外迈去,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去面对那不得不面对的了,那便是父亲的责骂,孙姨娘的嘲讽,下人们的同情,这一切,她既然躲不过,何不让它来得早些? 她刚走出自己屋子的门口,便看见她家的男丁马江急急忙忙地跑来:“大小姐,外面有人来找你。你是见呢还是不见呢?” 她问:“谁来找我?”心里想着这么早来找她的,定然不会是陆岩了,他今日才回陆府,又怎么会在这一大清早便赶来。 既然不是他,又会是何人? 章节目录 第23章 来人 她问马江:“他可有说他是谁?” 马江说:“我问了,他也不说。大小姐你不知道,这一年来,有好几个公子来找过你,没一个愿意报上名来的。” 孔兰在广陈城也有不爱慕者,他们有的爱慕她的美貌,有的爱慕她的身份,还有的或是真心爱慕她这个人,只不过她并没有一个中意的。她不喜欢广陈城的世家公子们身上的那副纨绔子弟的气质。 孔兰想不出来人是何人,说:“你形容形容他的衣着和长相。” 马江说:“长得是极英俊的,脸上棱角分明的,眼睛狭长,眼神中颇有英气,高高瘦瘦的个子,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 她听了这形容,心想,这不就是陆岩吗,可是又不信他这么快就一早从他老师家赶到了陆府,又从陆府赶到了这儿,这可少不得要两三个时辰。 她决定还是出门看看去比较好,因此出了门,绕过父亲和母亲两人的院子,直到了大门口,刚出门,便看见门外正徘徊着一人,正是陆岩。 看到是陆岩,她把门一关,转身走了。那陆岩听了关门声才转过身来,只见刚才开着的大门此时紧紧闭着,隐约猜到是孔兰所为,因此前往大门处敲了敲门,向里面说着:“孔兰,孔兰!”敲了半天,无人应答。 马江在孔兰身后赶了来,见她把门关了,问:“那人是谁啊,大小姐真的不打算见见吗?” 孔兰说:“不见,你且和府上的人说了,任何人不得放他进来。”她虽觉得如此似乎不怎么礼貌,以他们极陌生的关系,不见似有些小家子气,还不如直接和他开门见山地回绝了好,但就是气他明明不怎么爱自己,还要自己等他两日,因此受了陆夫人那么多白眼,现眼下让他也尝下等人的滋味。 马江说:“大小姐说不见,想必也不是什么值得见的人。我在这儿帮你看着门。” 正说着话,只见那马夫正牵了马朝大门这儿走来,心想他必是要回明城了,因此向他表达了谢意,并又给了他二两银子,那马夫心里甚是开心,别过了孔兰,向门外走去。 马夫出了门后,马江便把大门关了。 那马夫来到门外,向孔府看了一眼后,喃喃自语说道:“这大户人家到底是大户人家,不过那姑娘生在这样的人家,怎么昨日还会愁眉苦脸的?我要是能生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只怕天天睡觉都会笑醒。” 语毕后,转身上马。正要赶走马车,突然看见在门外徘徊了一公子,定睛一看,这公子他可熟悉了,这不就是陆府的陆四公子吗?他平时在街上赶马车,经常遇到陆岩和钱书达,秦超三人,他也听其他赶马的说过这三人的一些风流韵事,只不过这三人,恐怕都不认识他。 因此他叫道:“陆四公子,你怎地在这儿?”他没怎么见过孔兰,也不知道孔兰同陆岩的关系。所以在这儿看见陆岩,他自是吃惊不小。 陆岩听见有人叫他陆四公子,以为是孔府的人,便对马夫说:“我来找贵府孔大小姐,可否帮我向里面通报一声,就说我今天不见到人,是不会回去的。” 那马夫哈哈大笑说:“贵府?哈哈,陆四公子,我可不是这府上的人,我是明城来的,昨天晚上我载了这里的大小姐回这儿,这是她家,咦……等等,我好像知道什么了,陆四公子,这,这儿难道是您夫人的家?”他听到孔大小姐这几个字,又听说过陆岩娶的是姓孔的女子。这下他便在心里把陆岩和孔兰对上号了。 陆岩听说他不是孔府的,只是拉了孔兰来的人,心下有点失望,便对他说:“嗯,你且回明城去吧。” 马夫见他眉头紧皱着,又想起昨天孔兰也是这种表情,心说,这小两口在闹矛盾呢,不如帮他们一把,因此对陆岩说:“陆四公子您可是因为进不去这府里,见不到贵夫人,所以为难,我有一法,可让你见到她面。” 陆岩听了,不太相信地问:“你有何法?” 那马夫说:“陆四公子,您只管藏好您的马,到我轿子上呆着便是。” 陆岩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依他所说的把马牵到了远离孔府的一处树下,上了轿子。马夫等他上了轿,自己便下了马,朝孔府大门走去,敲了下门便朝门内喊道:“大小姐,大小姐,开门哪,我是昨日拉你的马夫。” 马江听了那马夫的叫声,开了门,问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马夫说:“我找大小姐还有一点事情。你去将她叫来。” 马江听了便去叫孔兰了,不多久,孔兰便出现在马夫面前。 孔兰问马夫:“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马夫说:“大小姐的东西拉我车上了,且随我一起取去。” 孔兰说:“你刚才怎么不拿过来就是?” 马夫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你的,也有可能是明城别个小姐的呢,你现在随我去看看。” 孔兰不愿意开门见到陆岩,便说:“你牵了马进来,我再看。” 马夫说:“大小姐可是因为不想见门外的那个公子?我刚才见了他一路往西去了。” 孔兰听说陆岩已回去,心道,浪荡子果然都是没耐心的,这才遇到一点挫折就回去了,果然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不过,她还是要亲自看看才放心,因此她走到门边,开了一条细细的门缝,见门外果然空无一人。这才放心地把门开大了些,跟在马夫身后,往轿子走去。 走到了轿子前,马夫对她说:“大小姐快上去看看,里面东西是你的吗?” 孔兰掀了轿子,见轿中正坐着一人,只一眼,她便放下了轿帘往大门走去,没走几步却感觉到她的手被陆岩的大手紧紧握住了。 她扯开他的手说:“你且把手拿开了,我不再躲你就是。”她眼下觉得让他等在门外也挺无聊的,她和他之间,还没到她要避而不见的地步,那是情人闹别扭才会做的事,因此决定和他摊牌。 章节目录 第24章 解释 陆岩把手放了,眼睛看着孔兰,急切地想知道她的想法,孔兰也不拿眼看他,只看着孔府门外的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说:“我这两日已经想过了,我和你是不合适的。” 陆岩听了,语气急速地问:“你是否听我母亲说了什么?” 孔兰答:“不是,是我自己想了两日,觉得我们之间差异太大,不适合作夫妻。”她说的差异太大便是指她若爱了,便只爱着一个人,不像他,左一个右一个,情人实多。但又不便明说,于是这样隐晦地说了出来,也不知道他听出来没有。 他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声音中带着些涩味说:“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也不勉强你。” 孔兰听了他这听着有些失落的语气,心想,他这样多情的公子还会有什么失落的时候吗,便转脸看了看他,只见他正盯着自己,神情看着极是失望,这失望的表情,是她在任何向她求爱被拒的男子的面孔上所不曾遇到过的。因是心里惊了一下,目光赶紧地从他脸上移开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七上八下的。 没容她有时间细想当下她的感受,只听他说道:“在下告辞了。” 她才又抬了头看他,见他已经转身去牵他的马了,他走至马前,跃上了马背,向正在望着他的她点了点头,便打马而去。那背影看似也极孤单落寞,孔兰只呆呆看着,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那马夫见自己的举动没使两人和好,却使两人直接分了手,眼下看着孔兰似乎没功夫搭理自己,便不好再和孔兰告辞,在陆岩身后赶了马车回去了。 孔兰向孔府的大门走去,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只觉得自己也怪失落的,便坐在了门前,看着陆岩的背影越走越远。 正在这时,她耳旁响起了一个悄皮的声音:“在想什么呢?姐姐?” “没想什么。”她回着孔蓉,眼睛仍然呆看着那陆岩的背影,他的马似乎走得极慢,连在他后面的马夫的马车都已经驰到他前面去了。他的马落在那马夫后面一大截。 孔蓉向她的目光望着的方向看去,又问:“那个远处的公子就是马江大哥说的来找你的公子吧?你怎么就让他回去了?” 孔兰没回她,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孔蓉以为她没听见,又问:“姐姐,他到底是谁啊?” 孔兰还是不答她。 孔蓉又问:“看你的神情,明明不想让人家走,为什么又让人家走了?” 孔兰还是没回她,只是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投在了门前的油菜花上。 孔蓉见孔兰一直不理她,急了,在孔兰耳边大声说道:“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孔兰说:“我在这儿坐坐,你先回去吧。” 孔蓉“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回呢,你在这儿坐着吧,我陪你坐,不再和你说话便是。” 孔兰说:“算了,那我回去了。”她说着迈步往府内自己的房间走去。 孔蓉倒是没跟在她身后,她在往马厩走去,她心里藏不住事情,一有疑问便要立马解决,她没见过姐姐这个神情,只知道这人同姐姐一定关系非浅,与姐姐关系非浅的人,她却一无所知,在她看来是极难受的,便决定去亲自看看那人是谁,于是去府里牵了马,往那人骑去的方向奔去了。 孔兰本想去见过父亲和母亲再回自己屋,但觉眼下没有任何心情见他们,便往自己屋内走去。想着等吃早饭时间到时,再向他们请安不迟。 回到屋里,往梳妆台前一坐,呆呆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想起陆岩的极失望的神情来,她心想,他那神情看着似是对她用了十二分的情,才能有的失落。可是又想起,他在太子来那天,连太子也撇在一边不见,去见那生病的钱府女子,不也是十二分的痴情吗?他在老师府上,偏要连呆两日,这情分自也不浅。他竟能同时对这么多女人如此动情,他的心到底是怎么做成的? 她是见过浪荡子痴情的样子,但别的浪荡子痴情也是一时痴情这个,另一时痴情那个,哪里有人像他这样,同时如此痴情的? 她又想起那些爱慕他的女子,难道她们都是知了他的性情,却对他仍然一往情深? 她越想越觉她遇着的这个叫陆岩的人是叫她无论如何也捉摸不透的,但她又一时忘不了他的那极失望的目光,心思竟是一直在这上面徘徊着,把返家后要去向父母请安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孔兰在房中思绪万千时,并不知道她妹妹孔蓉骑了马去找陆岩问个究竟了。 那孔蓉自出门上马后便往北一路狂奔,又因陆岩的马走得本也不快,不一时她就在距孔府有几百米的柳明镇上的一条街上追到了。 她骑到和他并排的位置后,转过脸拿眼睛看这位公子,觉得他生得甚是英俊,心想,如此英俊的公子姐姐也舍得让他离开,这姐姐真是太糊涂了。 见他神情寂寥,仿佛刚刚承受了一次巨大的打击,她怔了一下,心想,难道姐姐连这样英俊的男人也给拒绝了?这姐姐真是太糊涂了。 连着在心里感慨了两次姐姐的糊涂后,她便向这位神情寂寥的公子发话了:“这位公子,您这是去哪儿啊?” 陆岩转头看了一眼,见这位不相识的女孩子和自己并排骑着马,主动搭腔向自己问话,便转过脸去,没有回她,若在平时,他可能会礼貌地回一句,偏此刻心灰意冷,不想与人交谈。 孔蓉见他不理自己,又问了一句:“这位公子,看你气质不凡,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 那陆岩仍是不回,径直骑自己的马。 孔蓉见他还是不理,决定把孔兰抬出来了,她幽幽自报家门道:“我是距离这儿有几百米的孔府的二小姐,不知道公子可知道孔府?” 陆岩听了这话,怔了一下,停了马,疑问地看了孔蓉一眼,只觉她长相确实有着孔兰的一丝影子,因此才回话道:“你来找我何事?可是你姐姐让你来的?” 章节目录 第25章 家中 孔蓉听了他的问话,在想着怎么回他,若说是姐姐让她来的,姐姐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打死她。但若说不是,又怕他又不理自己了。 她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后,向陆岩说道:“难道公子认得我姐姐?我刚才是骑马出去玩的回府路上,经过了贵公子身边,看着公子面上有些寂寥,怕公子想不开,才一路随了公子前来。没想到公子竟是认识我姐姐的,也真是太巧了。” 陆岩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看她那左思右想怎么说的样子,只怕是真话的可能性甚小。但也懒得拆穿她,只对她说:“孔二小姐,你可回去告诉你姐姐,从今日起我不会再纠缠于她了,前几日强留她在陆府,如有冒犯之处,希望她不要介意。” 孔蓉听了陆府两个字,猜测地问道:“什么?陆府?你,你竟是姐夫?” 陆岩听了姐夫两个字,只觉这两个字仿佛刺痛了他的心,便说:“只怕你姐姐并不认同你管我叫姐夫。孔二小姐,告辞!” 说完,打马狂奔而去。 那孔蓉在他背后也打着马叫道:“姐夫,姐夫,你等等!喂,姐夫!” 陆岩常和秦超钱书达二人在郊外打猎,马术极好,她哪里追得上他,转眼就看着他的影子在路上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她看着他骑马而去的远远的背影,撅了撅嘴,只好止了马,掉转了马头缓缓返回孔府。 回孔府路上,她一直在捉摸着她姐姐孔兰和这位姐夫陆岩的事儿,她看她姐姐的神情,似乎并不完全不爱这陆岩,看这陆岩的神情,似乎万意俱灰,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她前些日子听府里的程二娘说了姐姐已经被陆府休了的消息,那程二娘是五年前经了她父同学也就是现在的亲家陆老爷的介绍前来孔府的,程二娘说了那消息后,大家都在等着孔兰回家,不想一等就是十几日不再回来。孔家人俱都不知道缘由,心想难道陆家又改了心意,不再休孔兰了? 没想到昨日晚上半夜三更的,见着了姐姐回来。她便以为姐姐这几日可能是没在陆府,去别处呆了几日。所以今日听那下人马江说有公子来找孔兰,她只觉得可能是别个公子。不想她打马前来探问,却知道了他便是陆岩。那陆岩的神情,也叫她甚为不解,他到底是对她姐姐有情还是无情?若是有情,因何又休了她。若是无情,因何又来找她,走时还那副神情? 她猜来猜去也猜不出来,心想算了,还是亲自问姐姐这事才行。于是她加快了骑马的速度,一路狂奔着回到了孔府。 到了府上,见厅里父亲母亲和自己的母亲孙姨娘俱都在了,姐姐还在屋里没出来。 孔老爷看她来了,沉了一下脸说:“一早上又去哪里了?” 孔蓉撒娇说道:“父亲,我早上还不能出个门了?” 孔老爷又脸色铁青地说道:“你可知你姐姐来了?” 孔蓉说:“当然知道,父亲忘记我现在住在姐姐的房间里了?她昨个半夜回来,快没把我吓死,我当进小偷了。” 孔老爷又呵斥道:“你姐姐怎么还不过来?怎么还要我们都在这儿等到午饭时间才过来?” 孙姨娘说道:“老爷,她姐的错,你骂她干嘛?” 孔老爷说:“没让你说话。”顷刻又说道“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孔蓉撒娇说:“父亲您且消消气,动这么大火干嘛?我这就去叫姐姐来,我看姐姐是昨个太晚回来了,所以今日才起得晚了。” 孔老爷气稍消了一些,说道:“快去叫她。” 孔蓉立即跑开了去,那孙姨娘在后面说道:“你走着去,这么大姑娘了,还是一走路就跑,一点没个女孩子样。” 孔蓉哪里听她,仍是一路小跑着,去了她姐姐房间。 刚到孔兰房间便急急对孔兰说:“姐姐,你快去父亲那儿去,他正发火呢。” 孔兰这才想起要请安的事,便急急地和孔蓉一起出了屋子,往父亲房间的厅堂走去。 因听孔蓉说父亲发了好大的火,心想看来少不得要挨一番训了。 走到了父亲房子的厅中,见厅里自家人俱都在了,父亲在来回踱步,母亲不安地站在一旁,孙姨娘和她那儿子孔谦在厅边也站着,一家人没一个坐着的。 她刚到厅中,便快快走到父亲跟前,正欲躬身行礼,胳膊便被父亲的双手抬起,她抬了脸看父亲,只见他双眼泛红,心疼地看着她,以带着愧疚的声音对她说:“兰儿,为父让你受苦了。” 孔兰看父亲如此反应,知他也已经知晓自己这一年来之遭遇。不禁也眼眶一红,说:“父亲,这是我命定的劫难,怨不得父亲。” 她话音刚落,那边她母亲周氏揉了眼睛说道:“你可知这一年多你父为你失眠了好几个夜晚了,每日和我说起你,便难过许久不得开怀。” 她母亲话音刚落,那边孙姨娘站在角落里发话了:“可不是嘛,老爷心疼你这个女儿,你以后出去,可得顾及他的脸面,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走了……” 孔蓉打断了孙姨娘的话:“娘,您尽说什么胡话呢!” 连孔谦也在那边责怪他母亲:“你可别说话了,去屋里呆着吧。” 孙姨娘也不走,还是呆在厅堂,她老早想看孔兰的笑话了,今日这个让她舒心的日子,她怎么能回去独守空房? 孔谦这时试探地对他父亲说:“父亲,要么我去找人打那陆岩一顿?他竟敢如此欺负我姐姐,胆子也太大了。” 孔老爷说:“胡闹,那陆岩父亲和我师出同门,虽不是同一届的,但也相识多年,你去把陆岩打了,叫我以后怎么面对那陆太守?” 孔谦说:“那姐姐就净吃这哑巴亏了?他既不喜欢姐姐,当时嫁过去就直接休了,让姐姐独守空闺一年再休,他这事做的,委实过分了。” 章节目录 第26章 家事 那孙姨娘听孔谦这样说,吓得连连摇头说:“使不得啊儿子,那可是陆太守的儿子,万一被发现是你指使人打的他,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孔谦说:“我也不会将他打死,只打得他怕了就是。至于吃官司,坐个几年牢出来,也不碍事。” 孔兰听着孔谦的话语,心里大有触动。一直以来,他不像孔蓉那样爱粘着自己,平日里和自己总是有点生疏,在府上见面也极少打招呼,和陌生人没两样,她一直将她对孙姨娘的憎恨多多少少也投影到他身上一些,不想今日自己落难,他却用这种方式叫她知道了他对她的亲近。如果不是此时落难,恐怕她也没什么机会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对她的心意。 孔兰这时对孔谦说:“也不必打他,只怪我和他无夫妻缘分。” 孔谦见孔兰这样说,便回道:“既然姐姐这样说了,我便饶了他一次。” 孙姨娘这时语气酸溜溜地说:“你这样帮你姐姐,连命都可以不要,未知她以后可会这样帮你?”她平日里看孔兰对孔谦甚是冷淡,几乎是爱理不理,此刻为她儿子很是不值。 孔谦训斥他母亲说:“娘你又说胡话了。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姐姐这个弱女子保护不成?” 孔兰这时语气冷淡地对孙姨娘说:“二娘你且放心,谁对我好,我也便对谁好。对我不好的,也休想让我对他好。”她前句话说的是孔谦,后面一句说的是孙姨娘。 孙姨娘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因是说:“什么叫对你好,什么叫对你不好?对你说两句忠言逆耳的话,便是对你坏了?你从小到大,我可打过你一根手指头没?” 孔兰说:“那自是没有的。” 孙姨娘说:“那你刚才那话又是拿来讽刺谁来?” 陆老爷见此刻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争论起来,烦躁地对孙姨娘说:“兰儿刚来,你说这么些阴阳怪气的话做什么,该哪呆着去哪呆着去!” 孙姨娘委屈地说道:“我知道老爷觉得我是不配在这儿说话,我回去便是。”说完,也不和众人告别,向她屋里走去了。 陆老爷对孔兰说:“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昨夜没睡好,今日白天再睡一觉。”说完,又对孔蓉吼道:“你可别再去纠缠你姐姐了,让她睡个好觉!” 孔蓉说:“好,那我等她睡醒了再找她。”她一年多没见孔兰,今日见到,又怎么能轻易放过她?孔兰回来了,她才觉得自己又是以前的自己了。孔兰嫁走后的这一年多的日子里,她觉得自己过得甚是无趣。她常常一个人去田间转悠,有时一坐一个下午,她坐的时候时常想着,要是姐姐孔兰也在和她一起坐着,她便不觉得寂寞。想来,她可是寂寞了一整年啦! 孔兰回屋睡觉,孔蓉果然听话地没跟着,只不过她在她回屋一个小时就偷偷从孔兰的门缝里去看孔兰醒了没有,一连看了好几次,孔兰都在睡眠中,她等得不耐烦了,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屋,趴在距孔兰睡觉的床南侧约三尺的榻上,等着孔兰醒来。 所以孔兰一醒便看见了她这妹妹孔蓉正拿手绕着自己胸前的头发,脑袋瓜耷拉着,看着似是百无聊赖得很。她一骨碌起了床,骂着她这会缠人的妹妹:“你是没地方去了,在这儿就等我醒?” 孔蓉听了声音知道孔兰总算是醒了,立刻从榻上跳了起来。一转眼就坐在她床边,撒娇地说:“姐姐,你怎么一醒就只知道骂我?你可知道我这一年多想你嘛。” 孔兰笑了,说:“知道,知道,我这一回来,就知道又躲不开你这缠人精了。” 孔蓉撅嘴说:“姐姐你就想着躲我,你就从来不想,要是我不缠着你,你该有多无聊吗?” 孔兰又笑:“知道知道,你要是不缠着我,只怕我会无聊至死。” 孔蓉慢条斯理地说:“你哪会无聊,你反正有那些爱慕你的人来逗你。我就从来没有哪位公子来逗过我,哼,都知道我是偏房生的,没一个公子把我放在眼里。”她这话虽然看着是抱怨,但经了她的嘴说出来,反而像是在打趣自己。 孔兰说:“你才多大。” 孔蓉说:“我可也马上十六了呢。你十六岁时,就有明家三公子来找你了。我十六岁,连个公子的人影都没见着过。” 孔兰说:“看把你急的。你就这么想早点嫁出去?” 孔蓉说:“我才不要嫁出去,我就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到老。” 孔兰说:“胡说什么呢。” 孔蓉说:“我可没胡说。”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刚才说起明府三公子,我突然想起来这几日断断续续地有两三个公子来府上找过你了,都没进来过,都是问了下人你的下落就离开了。想必都是像以前那样怕着咱那父亲。” 孔兰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心说既然这几个人是近日里才来的,大概定是听了她被陆岩休了的消息,前来孔府问问虚实。她并不关心来的是谁。 孔蓉见她没回,又自言自语地说:“听说那几个人里,有一个公子是走路来的,想必是走了蛮远的路,走之前还买了咱马厩里的一匹马。那个买马的公子也是奇怪,别的公子都是直接来咱府上门前等着下人出现再问,那人倒好,他是站得远远得,让这附近的乡民帮忙叫了下人去问的。姐姐你说这人奇怪不奇怪?” 她啰哩吧嗦得,孔兰也没注意听,只是淡淡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想必是路上丢了马,所以买了咱家的一匹马,至于站得远远地找咱家的下人问,那大概是怕了咱家父亲吧。” 孔蓉见她没什么兴趣听她讲这些公子来找她的消息,便不再说这个话题。她一时又想起陆岩来,因此说道:“姐姐,我觉得我这姐夫倒是长得不错,比你之前认识的哪个都英俊,看着也挺正派,怎么竟会是个不靠谱的人呢?” 章节目录 第27章 姐妹 孔兰听了孔蓉的话,说:“有时候长相是会欺骗人的。”说完突然想起,孔蓉又是在哪里看见的陆岩?她今日到大门前时陆岩已走得远了。因此惊疑地瞪了她一眼,问她道:“你且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长相挺正派的?” 孔蓉吱吱唔唔了半天,就是不说话。 孔兰看着她正耷拉着脑袋,做错了事又怕承认的那个样子,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因此说:“刚才你还滔滔不绝的,怎么现在变哑巴了?” 孔蓉抬起头鼓起勇气说:“我,我,今天早上你回房后我想骑马去外面逛会,谁知道刚好在北边的镇上遇到了来我们府上找你的公子,我就骑到他边上,问他是谁。” 孔兰说:“你当真是刚好遇着他的?”说完,一副看你如何撒谎的眼神。 孔蓉头一低,说:“嗯,真的,真的是真的。” 孔兰还是看着孔蓉,那样子就像在说,我就看你如何演戏。她这个妹妹自小便对前来找她的公子哥儿上心得很,孔兰自己本不怎么在意,偏孔蓉比她在意多了,只要有个公子前来,她便明的暗的打探人家的消息,是哪个府上的,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如此等等。明明是她自己好奇心旺盛驱使她这要做,在孔兰说她时还要狡辩称是为了她这个姐姐好,是为了防止这个唯一的姐姐不上那不靠谱之人的当。 眼下,孔蓉见孔兰只是看着她,不往下接,知道自己撒的谎委实不够可信,便只好从实招了:“好吧,我承认我是故意追上去问的,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是姐夫,我问他他是谁,他也不说,我就说了我是孔家二小姐,他才理我,从他的话里,我便知道,他就是我姐夫了……” 孔兰打断她说:“他已不是你姐夫了。” 孔蓉说:“我姐夫也是这样说的。” 孔兰不由自主地问道:“他是如何说这句话的?” 孔蓉说:“他说我叫他姐夫,只怕姐姐不会答应。” 孔兰又忍不住问:“那你们还说什么了?” 孔蓉说:“姐夫还说了,说他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你了,还说什么前几日他让你强留在了陆府几天,如果有什么冒犯了你的,让你谅解他。” 听了这句话,孔兰心里不觉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便又问孔蓉:“他是这样说的?” 孔蓉说:“嗯,千真万确。” 孔兰说:“那是最好不过。” 她这句话说出来的声音听着有点干巴巴的,那孔蓉便以探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说:“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句话,好像是反话。” 孔兰说:“你又在以己之腹度他人之心了。我对他没有半分感觉。” 孔蓉说:“姐姐对他既然没有半分感觉,那我嫁他可好?”说完,看着孔兰。 孔兰见孔蓉一本正经地样子,心道,难道她只与陆岩见了一次,便芳心暗许了?她在心里暗暗推测着,以那陆岩的长相气质,自是没有女人可以招架,她这妹子又刚到情窦初开的年龄,见了陆岩这种男子,芳心暗许再正常不过,因此她越推测,便越觉得妹妹说的是她的真心话,当下便脸色一沉,对她妹妹说道:“他是何许人也?左一个右一个的,你也愿意?你不怕独守空房?” 孔蓉说:“不怕,我不在意只拥他的几分之一的情谊,哪怕千分之一,我也愿意。我只要能日日看着他便好。” 孔兰说:“说什么胡话呢!“ 孔蓉说:“现在这些富家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就当他的妾,也是愿意的,我不像姐姐你心高气傲,非要独自占有他才行。” 孔兰说:“你还要继续胡说是吧!“ 孔蓉说:“姐姐你还说你不爱他,看你这副样子,明明是吃醋了。”说完,一脸坏笑地看着孔兰。 孔兰这才知道是中了孔蓉的试探之计,便脸色一沉,对她妹妹说:“你现在长大了,学会想着法子骗人了,不过我且和你说,你要嫁他便嫁去,和我真没什么关系。” 孔蓉又笑说:“那我便真嫁了。到时候我带他来孔府,你可别打翻了醋缸。” 孔兰笑说:“快去快去,你现在就去找他。我可以告诉你地址。” 两人正说笑间,侍女美媛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正在打趣,因问:“大小姐二小姐,可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奴婢。” 孔兰说:“有,这儿有个不知害臊的,把她给我轰出去了。”边说边把孔蓉往外推。 那孔蓉被她推至门外,正笑着往门内挤,突然听得自己母亲孙姨娘的声音自院中传来:“你在那儿丢人现眼的干嘛呢?人家把你往外推,你还非要往人家那揍。你怎么就这么爱作贱你自己呢!” 孔兰和孔蓉这才都止住了动作,孔兰对孙姨娘说:“刚才的动作是在打闹罢了。”她平日里懒得和她解释什么,但今日关乎她的妹妹,她便因为她这妹妹解释道。 孙姨娘也不听她的解释,直接走了过来,把那孔蓉拉扯着走了,她一路边扯着孔蓉的胳膊边说:“总是拿自己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你再往这儿跑,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 孙姨娘自小就恨这个女儿不和自己亲,这府里什么人都不缠着,偏缠着孔兰,自小就姐姐姐姐的叫,老在她后面跟着,那孔兰自小就不怎么正眼看她,每遇到她跟在后面还总嫌弃地躲着,等到两人都大些时,虽然孔兰不躲着了,但也从不主动到孔蓉屋里去,每次都是孔蓉来她屋里找她,给她的感觉就是,她这女儿在孔兰这儿,像是个倒贴小丑似的。让她更恼的是今日她儿子的话语里听着对孔兰也颇为关切,她感慨自己生的一双子女,居然都胳膊肘往外拐,帮她孔兰说话。 她今日一直寻孔蓉不着,便寻思着肯定又来孔兰这边了,果不其然,真让她在孔兰这儿发现了她,而且还被她碰到那孔兰把自己女儿往外推,当下就恨铁不成钢地想把她女儿痛打一顿,甚至于想要拴住她的脚,要她以后再不能往这边来。 孔兰见孙姨娘不听解释,非要拉了孔蓉回去,还在那指桑骂槐的,便随她去了。 章节目录 第28章 怀想 孔蓉走后,孔兰屋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孔兰一个人坐在桌前百无聊赖,不知怎地,陆岩极度失望的那张面孔又出现在脑海里。 她想起孔蓉向她转述的他的那句此后不再纠缠她的话,想必他是极度心灰意冷,才说出了这句话来。又想起在自己这儿碰壁后,少不得去找那什么钱府二小姐或是其他女人安慰,既然他不缺人安慰,自己自是不必为他担忧。想着想着又想起孔蓉说的现眼下富家公子多是三妻四妾的话来,便想着也确是如孔蓉所说,自己知道的富家公子里,只一个正室的确是甚为少见。 在她嫁人之前,爱慕她的人中,也有一个已有正室的,想立她为妾,只不过她不喜欢那人,他父亲也断不会让她作妾,所以她便拒绝了那人,不过她当日拒绝的缘由仅是不爱那人,却并不觉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妥。如果她对那人有点感觉,即便当了妾室,她也愿意嫁了。 又想起还有一个程公子对她甚是钟情,在追求她时曾说发誓不立妾室,她自己当日还笑与他说,即便你真立妾,我也不会介意,你只管立就是。她那时说的,便是她真心所想的。 如今想来,她之前所认识的人中,不管哪个公子,若是娶了她,有个三妻四妾,她都不怎么介意的,怎么到了陆岩这儿,她就如此介意? 难道真像孔蓉所暗示的,自己只想独自占有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难道,难道,自己竟是爱着他的? 这个问句一在她脑海里闪现,她便自己也吓了一跳。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怎么会爱上一个浪荡子。她猛然从桌边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想把这个突然闪现在心里的问句赶走。 她决定不再就此没完没了的想下去。既然离开了陆府,那么,关于陆府的一切,便让它过去,她要继续自己的生活,她本来应该有的生活。 她要忘掉他。 她想起母亲早晨的眼泪,便决定去母亲房中走走。 走至母亲周氏房中,见她正呆坐在窗前的桌椅旁,目光呆滞望着窗外不知道什么地方,她轻轻叫了声:“母亲!” 孔母周氏转了脸来,见到孔兰正向她走来,便起了身子,对她说:“刚才你睡得可好?” 孔兰说:“嗯,还好。” 周氏说:“听马江说今日府门前来了个公子,是谁?” 孔兰说:“不认识的。”既然陆岩与她日后无甚关系,对母亲说出是他,少不得又一番解释,她便如此说道。 周氏说:“那你见了那人没有?” 孔兰说:“见着了。” 周氏说:“怎么见着了还不认识?” 孔兰这才发现撒的谎不够圆满,便说:“见着了,但他说他认识我,我却是不认识他的。” 周氏说:“听说前几日也来了几个公子打听你的下落。既然他们对你还有情意,你可好好挑挑。” 孔兰说:“我也不想嫁什么人了,就陪着母亲在这府上终老。” 周氏瞪了她一眼,说:“说什么胡话呢,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孔兰说:“日后再说吧。对了,那陈安怎么样了?”她在陆府时一想起陈安便觉得愧疚,因此想知道陈安在孔府的近况。 周氏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你关心他作甚?” 孔兰看母亲的反应知道连母亲也觉得自己和陈安有什么关系,当下着急地说道:“母亲,我那夜就说了,他只是助我逃走的,怎地你们全都不信?我问起他,也是怕我父怪罪于他,平日里给他穿小鞋。” 周氏便说:“你父也没把他怎么地,也不曾扣他工钱。更没赶走他。” 孔兰说:“那我就安心了。” 周氏便不再说话,仍是呆望着窗外。 不知怎地,孔兰觉得母亲与自己说话时似有些心不在焉,仿佛心思并不完全在自己身上,她总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发着呆,神情看着甚是索然,她不知道母亲因何这样,是与父亲闹别扭了还是别的原因? 她父亲一直甚是宠溺母亲,对那孙姨娘极少关注。孙姨娘自己倒也不甚争宠,许是知道争也争不过,她要的本也不是他的爱怜。她一个侍女出身,如今混得府里人人俱她三分,儿子女儿又为人上人,对她来说,已经甚是心满意足了。 孔兰觉察出母亲不怎么想说话,便猜她可能只是累了,便告辞了母亲,出了孔府,想去府外走走。 走在惜日常常在此玩耍的田梗上,眼前只见金灿灿的油菜花地与绿油油的麦苗地错落交织成一副绚丽的春景,间或有乡人躬耕于田,有孩童们在田间追逐嬉闹。 抬头间,见半空中飘摇着两三只风筝,线的另一端在孩童的手里牵着。 她想起自己幼时也曾在这儿与孔蓉一起放过风筝,有次孔蓉还曾把一只风筝的线不小心自手里滑落,那风筝便跌落在一棵树的树梢上,由一个好心的乡人爬上树帮她们把风筝拿了下来。 时过境迁,记忆竟已如此遥远。 正漫不经心地走着,只听得耳旁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你可是孔兰?” 她转过脸,看到一个乡间妇女,正一只手里拿了一把青草,另一只手里拿了放草的柳编筐蓝,斜了眼看她。她认出是叫齐氏的这附近的村民,便礼貌一笑说:“嗯,是我。” 说完又想起,以前这个齐氏和附近的乡民一样,都是叫她大小姐的,现在突然改叫她孔兰了,只恐也是无意,便没往心里想。 齐氏问道:“你这可是回娘家来了?” 孔兰说:“嗯。”不知道自己被休的消息这位齐氏知晓了没有,眼下她不想多说,便敷衍地回了一句,回完又觉得不甚礼貌,因此对那齐氏说:“今年看你这田间的样子收成应该不错。” 那齐氏“哼”了一声,说:“收成好不好是不知道,再怎样也是不如贵府上的收成。” 孔兰听了,只觉云里雾里,不由自主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我府上哪里有什么收成?”她祖上远在广林省,父亲十年前来此任太守之职,在这儿无半分良田,哪里来的什么收成?心想她说收成的意思莫非是父亲的俸禄? 那齐氏听了她的话,只冷笑了一声,不再回她。 孔兰见齐氏这副模样,心想这人怎地今日疯疯颠颠的,就没再理她。 章节目录 第29章 家变 她路过那齐氏后,一路上又遇着了几个人,先前这些人遇到她都是远远便过来打招呼,现如今都是远远地躲着,孔兰心想,难道就因为都知道了自己是被休之人,便个个见了都躲着吗?心下虽疑虑重重,但也不好逮个人问个清楚,逛了一圈,甚觉无趣,便回府去了。 孔兰回府后,又回到母亲房中,因路上所遇之人的反应让自己甚为不解,便走至母亲身边急切地问:“母亲,家中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母亲惊觉地看着她,问:“可是有谁向你说什么了?” 孔兰说:“我刚才出去,听人说咱们府上什么收成甚好,咱们又没有田,那人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母亲说:“你休要听别人胡说八道。” 孔兰问:“这么说,家中近日无什么事了?” 孔母说:“也是有一点小事。去年秋天,广陈这一带受旱灾严重,皇上从别处调来了几千万吨粮食用来振灾,振灾这事结束了大半年后,上面有人来例行调查粮食发放的事,不知怎地就调查到你父身上,还调查出来你父擅自将几百万吨粮食据为已有。” 孔兰不等母亲说完,插嘴说:“我父怎么会做这等事?定是有人陷害于他。”孔兰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母亲所说的,她父亲任广陈太守十余年,向来爱民如子,刚正不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更况孔家祖上经商,留下的家业本就丰厚,无论如何也用不着做这种冒险之事。 孔母说:“也不知是哪个要陷害于他,听这东边的于城季太守说,皇上听说此事后龙颜大怒,要免了你父的官职,从此不得再入官场半步。” 孔兰问:“父亲何不上诉?” 孔母说:“你父自是不认,已经上诉至朝廷,现在就等那调查结果出来。相信上面会还你父一个清白。” 孔兰听了孔母这话,心道难怪母亲看着一直心不在焉的,原来是为这事,母亲之所以一直未告诉自己,定是因为自己现在也正在困境,不想自己因此烦闷。 ------------------------------------------------------------ 不知不觉,距离孔兰离开陆府已是半个月的时间。 孔兰不在陆府,怜儿便一个人呆在她呆过的院落里,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陆夫人不曾对她有任何别的安排,想必是当日因怜儿在老太太面前说的话,而生了她的气,眼下连理都不想理她,更不提对她另有安排了。 陆岩自孔兰走后,就没进过这院落半步,不只这院落不曾进来,连陆府也总找不着他的影子。 因此现在,怜儿是个没有主人的人。 但她又对这种现状有些害怕,长此以往,她不需要照顾谁,那么她的处境将是被陆府赶走? 她便去了老太太那儿,想要讨个活儿,谁知老太太只说:“你在你那院里等着便是。” 等着便是?是等着离开?还是等着孔兰回来,可是她还能回来吗?还是,等着陆岩的新正室入门? 她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也不好再问下去,便回院里等着了。 这日她在院前正坐着,突然听见隔壁有陆夫人的笑声传来,心道:“这陆夫人自孔兰走后,陆岩再不归府后,便没有笑过一声,今日因何会发笑,便偷偷走到陆夫人院落门口,往里一看,只见前些日子来过的宰相的二公子,程明书正在厅堂上和陆老爷陆夫人一起坐着,老太太也在,心道:“这程公子怎么又来了?” 那房中站着不少侍女,然而因她与陆夫人有过节,眼下便不方便出现在陆夫人面前,便只好在门外偷偷听着。 只见他们说着一些客套话,说完了客套话,那程明书突然问道:“怎么你府上的那个太子殿下和我在外面遇见过两次的侍女不见了?她可还呆在贵府?” 只听陆夫人语无伦次地说:“她啊,她,她前几日家里有事回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程明书又问:“回家去了?她家在哪里?” 陆夫人又吱唔道:“她家在哪,其实我也不是怎么清楚,人是老太太招的。哎,表侄儿,她只是一个侍女,我们且不聊她了,聊别点别的吧。” 程明书沉默了一阵,说:“夫人有所不知,其实我此次,正是为她而来。” 陆夫人问:“你说什么?” 那程明书不再说话,恐是有什么当着众侍女的面不方便说的。 怜儿听得陆夫人的声音说道:“你们且退下。”想必是在遣散众侍女。 见到众侍女自院中向门口走来,怜儿忙回了自己这边的院中。 到了院中,心想这程明书何以提到孔兰?又为何说今日正是为了孔兰前来?她这几天虽也听府上的侍女们说起太子殿下和这位宰相之子在外两次遇着孔兰的事,但若有什么事专门为她而来,她还是颇为想不明白,难道,那太子知道了陆夫人是撒了谎,将孔兰说成侍女,此番便是专门为孔兰正名而来?还是知道了孔兰已经被陆岩休掉,想为她讨个公道?想那太子也不会闲成这样,去管这等小事。 因此越想越觉得那宰相之子来此实是可疑。正思想间,忽然看到老爷夫人的房间的窗户正在这边院落的角落处一个小角落里。因两院一墙之隔,这两处的房间相隔也只有一三尺长的狭窄小道,这小道刚好又在这边的院落里。 见那扇窗户紧闭着,怜儿轻手轻脚走至窗户边,将耳朵贴在窗前,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眼下只听陆夫人在说道:“贤侄儿,既然太子殿下看中那孔兰,我也不方便将她留在府中,只是她现在正在自己家中,等她回来,我便命人送她入宫就是。” 听得陆老爷的声音说道:“送不送她入宫,也还是要问过她父母再说。” 程明书说:“她父母是何方人氏,现在正在做什么?” 陆夫人说:“这个,咱们还真不知道,我刚才也与贤侄儿说了,人是老太太招的。” 章节目录 第30章 隔墙倾听 只听那程明书说:“伯母您有所不知,宫中规矩甚多,所有人等,不论是哪种身份入宫,宫女也好,妃子也好,那身份都得查明了,得是家境清白的,才能入宫。” 陆夫人说:“她家底应该是清白的,不然老太太也不会招了来。” 程明书说:“她如果入宫,父母名字,家中详情,也是要在宫中备了案的,还请伯父伯母查明了,在她入宫前一起带着。” 陆老爷这时说:“贤侄儿,有些事情,看来不得不告诉你了,她实际上是……” 只听陆夫人在吓斥那陆老爷:“你又是听说了那孔兰在这儿的什么坏话了?休要在这胡说八道!”转眼间又软语说道:“贤侄儿,你不知道,这府里的侍女个个都妒忌那孔兰的美貌,如今那孔兰前几日得了太子殿下的赏识,更是得人忌恨了,我家老爷也不知道听信了哪个下人搬弄是非的话,偏要说这孔兰是知道了太子殿下要来,故意去外面街上乱逛,就是想偶遇太子殿下。您说说,这些下人,是不是胡说八道?” 只听程明书哈哈一笑,说:“我记得那日这位姑娘差点被太子殿下吓到,想必当时把我两人当成跟踪狂了,她要是早有这种打算,万不会是那种怕得要命的表情。” 陆夫人说:“你看,老爷,我就说嘛,你说你是不是因听了别人的传言,就将那姑娘定性了?” 只听陆老爷说:“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贤侄,这事你只管问你伯母一个人好了。”声音听着似乎有些责怪陆夫人的意思。 程明书说:“伯父,那这事还需伯母帮忙弄个清楚了,希望下次再来,能有这位孔兰姑娘的各方面的确切消息。今日我便就此告辞了。” 陆夫人说:“怎么就回去了?这大老远从京城赶来,少说也要住上几日再走不迟。” 程明书说:“我现在也不是回京城,只因姑姑近日身体不太好,父亲嘱咐我一定去看看才是。” 陆夫人说:“你姑姑和姑父可还在玉阳城?” 程明书说:“对,还在那儿。离这儿也就两个小时的行程,我现在赶去看她,中午前还来得及赶到。” 陆老爷说:“既然如此,那贤侄快去吧。我这儿就不留你了。” 那程明书说:“侄儿就此别过。” 怜儿听到这儿,赶紧从窗户边跑到院里,她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心想,太子殿下竟然看上了四少奶奶,这可如何是好。虽然现眼下四少奶奶已经离开,但她觉得,四少奶奶总有一天还会回来的,她的直觉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是万一四少奶奶进了宫中,那就铁定回不来了。她心说,不行,可不能让四少奶奶真去了宫中,我得赶紧和四少爷汇报去。想到这儿,她赶紧从院中里跑了出去,经过偏门,跑到了街上。 可是到了街上,她才想起自己压根儿不知道四少爷人在何处,这四少爷自四少奶奶走后就影踪全无,她听别的侍女说起,跟了陆岩的那小厮曾经说过陆岩如今常呆在秦府二公子秦超家,便想着不如先去他家看看,但又想起,这大白天的,他们也不一定会呆在秦府,因此她在街上晃来晃去,却不知道去何处寻找。 罢了,我先去客悦楼找他们吧,她听府里的人说过陆岩常和秦超在客悦楼吃饭,现眼下也快到午饭时间了,试试在那儿能不能找到他。心下主意既然已定,她便又奔跑起来。 虽然她也知道,要找四少爷,也不急于这一时,但就是心里过于急切,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不能立刻便找着了四少爷。 当她跑至德仁街时,正要穿过德仁街一侧至另一侧,由于忘记看路,跑至路中央时,突然一辆华丽的马车向她驶来,她吓得怔在马路中间,忘记了躲闪。 那马车便急急地往她旁边拐了一下,刹住了。 那马夫下了马车,对她一顿呵斥:“你这个小妮子怎么在路上瞎跑,不长眼睛的!” 她立即对那人行了个礼,以极小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了。” 那马夫说:“下次可别再这样了!” 此时马车上的轿帘掀了开来,怜儿见轿车上走下了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宰相之子程明书。他看着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此刻正微笑着向她走来,问她:“你可是陆太守府上的侍女?” 怜儿瞪大了眼睛,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正是,可是表少爷,你怎么会记得我?” 程明书说:“大约是因为,陆府上穿这像翠柳一般的颜色的衣服的侍女,只你一个了吧。” 听到此,怜儿便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可不正是像程表少爷说的,像翠柳一般的颜色,府上的侍女们最喜红色或粉色的衣服,偏她一个只爱绿色,她的衣柜里,俱是各色深浅不一的绿色的衣服。 她也不知道这程公子的“只你一个”的意思是夸她别致呢,还是笑她俗气。便盯着程明书的眼睛看了,想要猜出他话语里的意思。 那程明书见她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然后又转回脸看了她一眼,问:“你在街上这么慌慌张张地跑什么呢?” 怜儿听他如此问,便想着万不能告诉他实情,刚好看到街的那另一侧有个包子铺,便说:“眼看中午饭时间到了,还没开饭,我在府里饿得发慌,便出来先买个包子吃,不想就碰到表少爷了。” 那程明书听她如此答,也不怎么怀疑,心想这姑娘为了买个包子在大街上跑着,也是有趣得紧,便随口打趣她道:“这包子有那么好吃,要你跑了来买?” 怜儿头点得像波浪鼓似得说:“真有那么好吃,我去买了给你尝尝。” 说完,也不等这程明书回应,便急急地去那包子铺买包子去了。她这样做时,完全没意识到让一个身份尊贵的公子等她一个仆人去买包子有什么不妥,也没有意识到即便她买了来,让他在跑上和她一起吃包子,是极有损这位公子的形象的。 那赶马车的车夫见她去买包子了,便对程明书说:“别管她了,少爷,咱们赶快走吧。” 章节目录 第31章 劝说 那程明书把手一摆,说道:“且等一下。”他自幼待人和气,绝不会做出让任何人难堪之事,他知道如果自己就此离开,这怜儿说不定会觉得极难堪,而让任何人难堪,哪怕一个侍女而已,也是程明书所做不到的。 转眼间那怜儿已经买了三个包子返回了街道这边,把手里的一只包子递给那程明书,说:“表少爷快尝下,这儿的包子,可好吃了。”她自己虽然也没吃过,然而为了掩饰刚才慌张奔路的真实缘由,她不得不如此夸张地说道。 她将手里的另外两只包子中的一个递于马夫,那马夫嘴巴往下一撇,似有些嫌弃地接住了。 那程明书接了包子,便吃了起来,全然不顾一街人在街上走来走去,有失文雅。他咬了一口后,只觉这包子味同嚼蜡,但仍然不动声色的把它吃完了。 等程明书吃完时,那怜儿自己也吃完了,她这才觉得自己的话语太过夸张,便小心翼翼地问程明书:“表少爷,这包子……味道可还好么?” 那程明书笑了一声,说:“嗯,还不错。” 怜儿仍是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不错?” 那程明书仍是笑了一声,对她点了点头。 怜儿只觉得这程表少爷极其和蔼,本来对他没什么感觉,而且因为他带来的消息对四少爷来说是个坏消息,还有些埋怨他,现在却对他生出了十二分的尊敬和好感。 怜儿说道:“还好便好。” 那程明书说:“吃了姑娘的包子,可以捱上两个时辰再吃饭了。在下就此别过了。”那程明书说完,便走到了轿子上。 怜儿便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不管怎么说,他是府上的客人,她在这儿站着等候他离开再走,是本该遵守的礼节。 程明书上了轿子后,轿帘便在他身后自动合上了。怜儿正想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轿中程明书的声音传来:“我能否知道姑娘的芳名吗?” 怜儿见那程明书正以一只手掀了轿帘,看着自己,便声音清脆地答道:“回表少爷,我叫怜儿。” 程明书说:“怜儿?还真是人如其名。”说完,对她笑了一声,说道:“在下告辞。” 怜儿便身躯微微一躬,说:“表少爷再见。”她再抬起头来时,那马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她不知道这表少爷口中说的“人如其名”又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她名字好听呢,还是说这名字过于俗气。 她呆呆看着程明书的马车沿着德仁街走至了拐角处,又消失于拐角处,才想起自己本该是要去找四少爷的,她眼下也忘记了跑步,只猜测着那表少爷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一会说她“只你一个”,一会又说她“人如其名”,莫非,是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俗气,又不便明说,便用如此隐晦的方式说了出来,她因家境贫寒,自幼便极自卑,生得虽然不算多么美丽动人,却也娇俏可爱,但她自己却觉得自己哪一处都比不上人家,在府里众侍女中,她只觉自己长相是中下之姿,今日遇上程明书,便越发自卑地厉害,因此他的这两个词语,叫她无论如何不能往夸奖她的方向上去想。 因此她垂头丧气地走着。责怪着自己走路不看路,非要碰上那程表少爷,还让这程表少爷以为自己是个极贪吃的女孩子,之后还给他买了那异常难吃的包子,偏之前自己又夸大其词地说着怎么样好吃,这连环上演的,是怎么样的一出丑戏?那程表少爷以后不来倒也罢了,他若是以后再来府上,自己有何面目见他? 但愿那程表少爷,以后万莫再来府上了。她在心里说。 不知不觉她来到客悦楼楼下,抬眼一看客悦楼就在眼前,便走了进去。 进得酒楼,就有店小二在那儿招呼着:“这位姑娘,您且随我来,楼上还有空位。” 怜儿忙摆手道:“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找人的。” 店小二问:“您是来找谁的?” 怜儿说:“陆府四公子陆岩可在此处?” 店小二说:“姑娘你今儿来得真巧,他今日刚好来我这我吃饭了,您随我来吧。” 怜儿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店小二将她带入一间包厢门口,对她说:“陆家四少爷正是在此处吃饭,您进去吧。” 怜儿推门进入,见陆岩正和秦超和钱书达三人在此吃饭,桌上七七八八的堆着一些菜和空酒瓶。 陆岩见怜儿出现在门口,问:“你来干什么?” 怜儿见秦超和钱书达也在包厢内,不便多说,便说:“四少爷,有些话,在这儿不方便多说,您能不能先和我回家去?” 陆岩说:“我还在此有事,你且一个人回家吧。” 怜儿说:“四少爷您在外面呆了那么久了,还有什么事没有办完?” 陆岩说:“你有什么事,只管在这儿说。” 怜儿看了看秦超和钱书达两人,却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那秦超和钱书达见状,便识趣得离开了。 秦钱两人离开后,怜儿这才开口说道:“四少爷,您还是回府一趟吧。四少奶奶她,她恐怕……” 陆岩听她说起孔兰,面孔上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痛苦,随即便恢复常态,他淡然说道:“她已不是你的四少奶奶了,还有,她的事,与我也已经无关了。” 怜儿听他这样说,着急地说道:“可是她恐怕马上就要进宫了。” 那陆岩听了,不相信似的抬起头看了怜儿一眼,问:“进宫?” 怜儿说:“今日我无意中听到老爷和夫人和程表少爷的谈话,知道程表少爷此次来明城,是为了转达太子殿下的心意而来,太子殿下他,竟喜欢上了四少奶奶,他定是真心以为四少奶奶只是陆府的一个侍女,所以想要她进得宫去。” 陆岩听了,半晌没出声,怜儿见他只是望着自己眼前的酒杯,摆弄着,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便问道:“四少爷,这可怎么办才好?” 陆岩苦笑了一声,说道:“如此甚好。” 怜儿惊讶地看着陆岩,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如此……甚好?” 章节目录 第32章 回府 陆岩也不答她,只说:“好了,你且回去吧。” 怜儿不甘心地问道:“四少爷,你真心觉得这对四少奶奶是好事吗?” 陆岩没回答她,只是拿了一个酒杯在慢慢地酌酒,目光只盯着酒杯看着,她等了半天,见他不回她,便心想道:“看来四少爷也是对四少奶奶死了心了,这府上唯一还记着四少奶奶的人,只有我一个了,可是我又能如何呢。算了,既然我什么都管不了,我便也不管了。那太子殿下看着气质温文尔雅,将来对四少奶奶应该也不怎么会差,从此四少奶奶便为人上人。我这跑来跑去的又是何苦来?”她便告辞了四少爷,下了酒楼,回陆府去了。 看到怜儿出了包厢,秦超和钱书达二人便进了来,看到陆岩一张脸面无表情地酌着酒,便问:“刚才你府上的这小丫头说了什么?” 陆岩淡淡答道:“不曾说什么。你们且帮我让小二再上些酒来。” 秦超说:“陆弟,刚才不是说好了喝了这瓶里剩下的就不喝了吗,你怎么又想喝了?这酒桌上的瓶子大半是你喝掉的,你还要喝?不能再喝下去了。” 钱书达也说:“是啊,陆弟,可不能再喝下去了。等会我和秦弟还要去和美人儿玩耍去呢。” 陆岩带着醉意说:“你们……只管去和美人儿玩耍,我只要……有酒便好。” 秦超摇了摇头,对他说:“你如此,我们还怎么去,算了,我们便陪着你就是。” 钱书达说:“陆弟,我且教你一个不那么难过的法子,你要和我们一样,多爱着几个女人,不管哪个离开了,你都不会如此伤心了。” 秦超也点头说:“是啊陆弟,你看我现在,何曾那么伤心过?女人嘛,就是玩物罢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钱书达说:“是啊,你必须得自己走出来才行。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和美人儿们玩去?” 秦超这时突然想起秋衣,便说:“那秋衣前几日还和我提起过你,你不妨找她去。” 陆岩又喝了几杯酒后,语气已是十分的醉了,此刻喃喃地说:“秋衣……可是那曾为我寻死觅活的女子?” 秦超说:“正是她,她早和我分开了,我看她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今日你便和我一起去找她如何?” 陆岩摇了摇头,神志不清地说:“怎地……你们还不帮我叫酒,那我便自己去叫了……”话音刚落,人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钱书达说:“他睡了,我们可怎么办?” 秦超说:“还能怎么办,送他回家,美人儿那里咱们就不去了,美人儿再重要,哪有哥们重要。” 钱书达说:“只怕他不想回家。” 秦超说:“今天他府上的丫头来,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咱们还是送他回去吧。他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外面。” 那钱书达一想也是,于是便和秦超两人一起轮流背了陆岩回府。背到陆府门口,两人已经是精疲力尽,满身大汗。 陆府一个眼尖的下人在他们刚进府时便看到他们,忙跑上前来帮着背陆岩,秦超和钱书达一看有人来接陆岩了,立刻撒腿就离开了陆府,两人最怕这府上的老太太,只因他们打小时起被这老太太骂怕了。 那下人把陆岩背进他那院子时,怜儿正在院里杏花树下发着呆,见陆岩被人背着进来,忙起了身,呆呆看着陆岩被人背进房中,便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 那下人把陆岩放在床上后,帮他盖了被子,便回去了。 怜儿走至床前,喊了几声四少爷,想为他倒些水醒醒酒气,见他没有要醒的意思,便又回院中坐着去了。 陆岩多日没回家,今日又醉着被秦钱两人送来,早就有好几个下人去报告了老太太和老爷夫人了。不久,怜儿便她看见老太太和陆老爷陆夫人俱都来了。看到三人前来,怜儿忙起了身,说道:“老太太,老爷,夫人。” 老太太问:“四少爷可是被人背回来了?” 怜儿答:“是的老太太,现正在房里睡着呢。” 那老太太便不多说,步子急急地往房里走去,老爷夫人在后面跟着。在他们进屋后,怜儿本也想跟着,但见陆夫人看她的神色似是非常厌烦她,便识趣地没有跟着,而是又坐了回去。 她本不想偷听里面说话的声音,耐何她坐在院子里,屋里说话的声音也能清楚地传至她的耳膜。 她先是听到老太太唉声叹气的声音:“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接着听到陆夫人淡然的声音:“他难过一阵子,便过去了。” 接着又听到老太太焦虑的声音:“就怕他一直这样子了。” 陆夫人回说:“怎么可能?什么伤心事都有个忘记的时候。” 老太太说:“我不与你说话,你这个人,是个铁石心肠。” 陆夫人说:“我怎么就是铁石心肠了?他这样难道我不心疼?我做的哪件事不是有利于他的事?他跟一个不在乎他的人在一起真能过好了?他不也去她家找了她么?她不是没答应回来吗?怎么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身上了?” 陆夫人的一连串问句,句句都是叫人无法反驳,那老太太便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里沉默了一阵后,陆老爷说:“就不说这事,就说其他,你看你做的什么事这是,非要说那孔兰是侍女,现在可好,她又被那太子殿下看中了,程明书说要查明了她的身份才能入宫,我要说实话时,你为什么非要阻止?” 陆夫人说:“亏你还是在官场混的人,这欺骗太子殿下的事,怎么能让他知道了?如果让他知道了我们当时是骗他,在他眼里,你这人便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何况如果他知道了她不是侍女却被我们称为侍女,以他对她的好感,只怕会觉得我们府上的人欺负于她,我们不当官的无所谓,你偏又是个当官的,以后有什么要面见太子的场合,要他怎么看你?” 章节目录 第33章 抱怨 陆老爷暴躁地说:“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你还有脸说?你当日若不说她是侍女,哪有这么多破事?” 陆夫人说:“那我该怎么说?在太子殿下和那么多人面前说她是陆岩的休妻吗?那样不只她面上会不好看,我们的脸面又能好看到哪去?谁知道她会不在屋里好好呆着,到处乱跑?” 陆老爷说:“好,好,都是你的理。你反正总是有理的,没理也能被你说的有理。” 陆夫人说:“老爷,你也休要埋怨于我,要怪就怪她自个儿。不过话说回来,她可能倒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我说她是侍女,她哪里有被太子殿下召进宫的机会?这大康朝的律例里,便有官员之妻,包括休了的妻,也不能入宫的。你说她是不是要感谢我?” 陆老爷说:“你当人人都想入宫?就算她想入宫,这身份之事又该怎么解决?且这事又该怎么向她父交待?” 陆夫人说:“偏你还是个太守,这身份之事,还能难倒了你?她父那儿,你就直说,当日不便说她是被休的妻,才出了这事。恐怕他自己也要感谢我们给了她一个入宫的机会,他那秋上贪污救灾粮的事,恐怕这批文也就要下来了,没有意外肯定还是原来的判决,如今他女儿被太子看中,这点事儿还不好说?恐怕日后他不止不会贬官,可能还会连升几级呢!” 陆老爷冷笑一声说道:“你的意思是人家父亲还要好好感谢你了!” 陆夫人说:“可不是怎么地?而且这人又是我们府上送去的,你也会沾些光也说不定。” 陆老爷说:“我就不沾这光了。只要日后太子殿下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的时候不怨我骗他,我就要谢天谢地了。” 老太太这时插话说:“你们升官不升官的,我管不着,我只问我孙子这事怎么办?孔兰若是入了宫,我孙子就一辈子见不着她了。” 陆夫人说:“见不着才能让他彻底断了念想。” 老太太说:“以他这对她的上心劲儿,恐怕要忘记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说眼下,他日日这样在外喝酒,还没忘记她,便先喝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陆老爷“唉”地叹了一声。 房内又是一阵沉默。 不久,陆夫人的声音又响起:“老太太,不如让你房里素玉那丫头过来住上几日?” 老太太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道:“她来作甚?” 陆夫人说:“他患的是情伤,便也只有情能医他。我看素玉那丫头对他也挺上心的,长得也标致得很,说不定他便因此忘记那孔兰了,也不一定。” 老太太说:“这怎么能行?岩儿对那素玉,又没什么想法。” 陆夫人说:“现在没想法,说不定以后就会有想法了呢。” 老太太说:“你睁想些歪门邪道。” 陆夫人说:“老太太你若是想让岩儿早点走出来,不喝酒喝坏了身子,也只有先这样试试。” 那老太太便不说话了。 不久,怜儿见三人从房中走了出来,便赶紧站了起来。 陆夫人见她正呆在院中,问:“你刚才一直在这儿?” 怜儿知她是担心她听了些什么,便说:“刚才我在外走了一圈,这才刚刚又坐下。” 陆夫人便没理她,也不知道她的话她信了没有。 老太太三人走后,怜儿心想,这陆夫人实是可恨,竟然想出让素玉来安慰四少爷这么个馊主意。她平时在府里最讨厌便是素玉,明明是个侍女,因生得标致,便自恃甚高,不把其它下人看在眼里。偏她又一直甚得老太太的宠爱,其它下人吃些哑巴亏也不敢多言,不得不对她忍让几分。 万一四少爷和她日日相对,生了些情谊,得了个妾室之位,少不得让她来服侍她,那可如何是好?到时,自己定然宁愿一走了之,也不服侍于她,看她小人得志的嘴脸。 正思想间,只听见身后那素玉的声音传了来:“怜儿,你在这院中发呆呢?” 怜儿转过身,见正是那素玉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包东西,想必是她的衣服什么的,脸上笑得似一朵花儿,想是因为今天实是开心,破天荒地先开口和她打招呼,平时她不怎么理会她,一是因为看不起她,二是因为她是服侍四少奶奶的,因此和她的隔阂比和一般侍女要隔了一层。 怜儿冷然说道:“你来作甚?”虽然知道她来此的目的,但就看不惯她那副满面春风的尊容,便有意贬损她一下。 素玉仍是笑着说:“是夫人让我来的。怎么,我来这儿,让你心里难受啦?” 怜儿仍是冷然说道:“我有什么难受的?” 素玉说:“不难受便好。”边说,边走进了屋里。 怜儿跟着走进了屋里,在厅中拦住了她对她说:“我劝你回去,你在这儿,定会惹得四少爷不开心的。” 素玉冷笑说:“我看是你不开心吧。” 怜儿说:“你也看到了四少爷对四少奶奶的情谊,你现在来这儿,恐怕四少爷会赶走你,也说不定的。” 素玉又冷笑说:“哟,谁是你四少奶奶啊,那个被休的孔家大小姐吗?人都走了,还有人惦记着叫她四少奶奶,她要是知道,定会好好感激你的。” 怜儿说:“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曾经当过四少奶奶的,不像有的人,还什么都不是,便开始张狂了。” 素玉说:“你休要在这儿讽刺我,就不怕我以后修理你?” 怜儿冷笑一声说:“你这还什么都不是呢,就开始在这吓唬人啦,还是等你真当上了什么,哪怕是妾室,再说这话不迟。” 素玉不再说话,一把把怜儿推开,便向陆岩房间进去。 怜儿正要跟在身后,那素玉把门一关,把怜儿关在了外面。怜儿气得浑身发抖,但又无可奈何,转过身回了自己屋子。她在内心祈祷着,四少爷可万莫真和这素玉发生些什么。她虽然知道四少爷对四少奶奶一片深情,但也怕四少爷抵不住美色的诱惑。何况那四少奶奶已经回去,这四少爷又是心灰意冷之时,和素玉真发生些什么也是不无可能。 想到这儿,她只觉浑身难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章节目录 第34章 侍女心机 那素玉进了陆岩屋子后,见陆岩正在床上睡着,那昏睡中的一张脸亦是英俊无比,她呆看片刻,便离开了床边,坐在孔兰的梳妆台旁,顷刻又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当她无意中看到孔兰的衣柜时,便向里看了一眼,那衣柜是开着的,孔兰当时走得匆忙,衣柜门也没关上。 那素玉便在衣柜里翻找起来。 她平时虽然忌恨孔兰,但对她穿衣服的品味却甚是羡慕,这孔兰不爱各色绣有图案的衣服,只喜欢那纯色的,素玉见了也觉得纯色的更显优雅高贵。偏自己是个下人,囊中羞涩,没什么钱买衣服,柜中的衣服多半是府上过年过节时发的,有时存了银子去街上买了,那便宜的衣服往往都绣着各种图案,俗不可耐。 孔兰走时在府中买的衣服俱都留下了,只带走了她遇到太子那日买的两身。这素玉便像发现了宝藏一般,在衣柜里东挑西挑地挑了几件颇满意的,在镜前一一试了。 试了几件后,把最满意的那件藕色的穿在身上,便坐在镜前端详自己,越看越觉得自己如今穿了这孔兰的衣服,似乎变得和那孔兰一样优雅高贵了,这张本就俊俏的脸蛋儿,在衣服的衬托下,也似又美了几分,便对镜痴痴欣赏起自己的美貌来。并且拿自己的美貌和孔兰的比较了一番,觉得自己半分不输于她。 欣赏了片刻又开始揣摩起四少爷的心意来,不知道他醒来看到自己时,是会惊艳于自己的美貌呢,还是惊讶于自己变得如此优雅高贵。她想像着他呆呆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不觉笑开了花。 她平时便觉得四少爷对她有些情意,只是不方便对她明说。虽然四少爷平时也不怎么看她,她觉得他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看她。在她看来,他若对她真是无意,应该像其它人那样大大方方地看着她,可他并不,他的目光仿佛常常躲闪着她。正是他不看她,她才认定四少爷是爱着自己的。 她很想让四少爷快点醒来,快点儿看到自己这美貌不可方物的样子。 偏这四少爷一直不醒,一直到了傍晚,她在梳妆台的镜前坐得累了,便趴在桌上,想要睡上一觉。正昏昏沉沉地欲要陷入睡眠时,突然听到背后陆岩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孔兰?” 那声音立刻使她惊醒过来,赶紧站起来转过身子,看到四少爷的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正看着她,然而只一瞬间,那希冀便消失了,换成了失望和疑惑。 意识到那希冀是因为自己穿了孔兰的衣服以为是她,那失望是因为发现自己不是她,她的心如被针刺了一下一般。 见到陆岩疑惑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她便开口道:“是夫人叫我来服侍四少爷的。”说着,她理了理头发,笑了一下,那笑容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不敢看着他,她便低下了头。 只听陆岩声音说道:“出去。” 声音听着冰冷而干脆。 她便又抬了头,鼓起勇气说道:“是夫人叫我来,叫我来当您的……您的……丫头的。”通房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她便把那两个字隐了。说完,便又低下了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声音刚落,听到一声更为冰冷的声音:“出去!” 声调比刚才高了一些,同样干脆地不容人有回旋的余地。 她想起自己来此之前陆夫人曾说陆岩很有可能会赶她出来,要她忍耐下,还说什么忍耐一时,换的便是长久的怜爱,她便再次鼓起勇气说:“四少爷,虽然陆夫人的意思是要我当你的丫头,但我只是来照顾你的,这段日子四少爷实是让人心疼,就是我,也是心疼得不得了。你就让我留下来,当个普普通通的侍女,和怜儿一样,替您倒些茶水……”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陆岩的声音:“出去!” 这一声,听着冰冷中夹杂着愤怒,干脆地似是不容许她再作任何抵抗。 她立刻脸涨得通红,只觉受了奇耻大辱,便不再多说,拿了自己来时带来的包裹,低着头走了出去。 刚走至门口,又听陆岩冰冷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把你的衣服带走,把孔兰的衣服去怜儿的房间脱了换下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孔兰的衣服,回头看衣柜边的椅子上,是刚才换下的自己的衣服。便又低头回了房,也不敢看陆岩,匆匆地拿了自己的衣服,重新走至门口,刚出门,眼泪便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又怕怜儿等下看到笑她,便赶紧拿手巾擦了。 怜儿正在厅堂中扫地,看到她从陆岩房中出来,眼睛又红红的,便嘲讽地说道:“我刚才劝你不要进去你不听,现在知道自讨没趣了吧。” 素玉说:“也不是我要来的,是夫人要我来的,我有什么好没趣的,要没趣,也是夫人出的这主意,太没趣了。” 怜儿说:“夫人为什么不要别人来,偏要你来?你自己还不知道原因吗?” 素玉说:“夫人是觉得,这府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安慰得了四少爷了吧。她怎么也不会派你做这事的,你这相貌,啧啧……” 怜儿说:“安慰四少爷?说的真好听。我且问你,你现在安慰得如何了?哦,原来你是安慰得被他哄了出来?” 素玉说:“你休要欺人太甚了。我还轮不到你来欺负。” 怜儿说:“不敢,谁敢欺负您呢大小姐?您可是老太太的宠儿,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只是我觉得,现在老太太好像也没那么宠你了。你可赶紧想想办法吧。” 素玉不再理她,只是径直走到怜儿的房间,怜儿见她向自己房间走去,也跟在身后,边走边问她:“你到我房间去做什么?” 素玉不回她,在怜儿房中把孔兰的衣服脱了,往地上一扔,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穿了起来。怜儿便把孔兰的衣服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说道:“真不知道害臊,就你这样儿,也好意思穿四少奶奶的衣服,东施效颦!” 素玉仍是一句话都不说,换了自己的衣服后,便昴首而去了。那神态仿佛在说,不管我在少爷面前怎样,在你怜儿面前,还是不容你敢丝毫小看的。 素玉回了老太太那儿后,对任何人都没有提及在陆岩房中的事,她只说自己想来想去,觉得如此甚为不妥,才自己想要回来的。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但也不便拆穿她,只是对她说:“看来啊,你还是觉得在我身边自在些,才回来的。” 那素玉便赶紧说:“那是自然。哪儿都没有老太太这儿舒服。“ 娟儿和江麽麽听了后,两人相视了一眼,都笑而不语。谁都能看出来她去时意气风发,回来郁郁寡欢。 强颜欢笑片刻后,她回了自己房间,呆坐在房中靠近窗户的桌前想道:“原来在四少爷心中,我竟没有半点分量。原来他的躲闪,竟只是视而不见。” 伤心了片刻后,这伤心便被恨意替代了。那是对孔兰的恨意,今天的事,她谁也不怪,只怪孔兰一个人,她走都走了,还使人如此难堪,这人实是可恨! 章节目录 第35章 秘议 暮春时节的中午,已有些许暖意。 孔兰穿着单薄的湖蓝色衣衫,在院里陪着母亲晒太阳。院中的桃树上,不知何时起,已结了小如绿豆的青色的桃子,给这孔府大院带来一片带着涩意的生机。 孔蓉时不时地来她们身边坐上一阵,觉得无聊了便又不知跑哪去了。 孔老爷在后院正在陪下人下棋。 下人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府里表面上一片安静详和的气氛。 人人心里都有一片乌云在笼罩着,这几日孔老爷秋上那事的批文就要下来了。谁也不知道这批文将带给他们什么样的命运。 不久。 府外大门口处传来了马匹嘶鸣的声音,孔母便命正在打扫卫生的男丁去府外看了。 片刻后那男丁便带了三人过来。孔兰抬头一看,那来人正是陆岩的父亲,陆太守。不由得怔了一下,心想,他来这儿又为何事? 他极少来孔府,虽然他和自己父亲算是同门师兄弟,都师从王嘉之,然而毕竟不是同一届学生,往来甚少,他们多是在官场上偶有来往。 她上次见到他,还是他和陆夫人一起来孔府提亲那次。 见他走过来,她站了起来,身子微微一弯,说道:“陆太守。来府上可有要事?”既然她已不是他家儿媳,她便不方便再叫他陆老爷,因此叫他的官称。 陆岩父亲陆太守说:“我是来找你父亲的,他今日可在府中?” 孔兰说:“在的,且随我来。” 等那陆太守和母亲周氏稍作寒喧后,她把陆太守带至父亲身边,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和一个男丁下棋,见陆太守前来,便收了棋子。站起身来说:“不想今日竟有贵客,未能早些迎接,失礼了。”话虽客气,然语气有着些许的冷漠。 陆太守似不曾觉察地说:“师弟,师兄此来是来向你陪礼了。” 孔父说:“既是陪礼,好像少了一个人来啊。” 陆太守说:“别提我那逆子了。这几日因令媛拒绝了他,正日日喝酒呢。” 孔父心说,明明是他家休了孔兰,反说孔兰拒绝了他,这人也太不害臊,因此语气更冷的说道:“既然这样,你便回去吧,等哪日他酒醒了,让他自己来就是。” 陆太守说:“前几日他来过了,耐何令媛不愿同他一起回去,所以这才日日饮酒的。” 孔父看了孔兰一眼说:“前几日他来过了?” 陆太守说:“正是。” 孔父问孔兰:“你怎么不和我说?”他对孔兰和陆岩之间的事情,了解甚少。此次孔兰回来,他只以为是陆岩对她不甚满意,哪里知道陆岩还有来过府上找她?只是既然来过府上,怎么自己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过? 孔兰吱唔道:“前几日他是来过一次,只是,只是没进来,便回去了。” 孔父觉得孔兰拒绝陆岩定然有她的道理,便不再多问,对陆太守说:“对他们的事,我们大人也不好多加干涉,既然他们没有婚姻的缘份,随他们去吧。” 陆太守说:“正是,正是。” 孔父说:“你既然大老远赶来,就在我府上呆个半日再走,要不,我们下盘棋?” 陆太守说:“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和师弟你商量。” 孔父说:“其它事?其它什么事?” 陆太守说:“我们还是进里面说吧。” 孔父见陆太守似是真有什么事要和他说,便对陆太守说:“走,我们进去说吧。”说着把陆太守带至了会客厅边上的一个茶室内。 孔兰虽然疑惑陆太守要和父亲说些什么,但两个长辈谈话,她也不方便跟进去,便从后院走至前面院子,和母亲周氏坐在一起继续晒太阳。 刚坐下,那孔蓉便急急地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问她:“姐姐,听说你公公来了?可是来接你回去的。” 孔兰说:“别胡说八道,他是有别的事要和父亲商量。” 孔蓉说:“别的事怎么会来咱们府上商议呢,不应该是在衙门吗,我看,多半是来接你回去的。” 孔兰不再回她,今日她没什么心情和她嬉闹。她的心思一直放在猜测这陆太守前来目的这儿,听他的语气不像是为她而来,更不像是接她回去,况且,这事陆岩肯定不会交与他去做。 她猜测着,莫非这陆太守有了什么关于父亲那事的风声?以他的人脉来说,早些知道案件的进展,也是不无可能。 孔蓉见她面色沉重,便识趣地又跑开了。她要去看陈安帮她扎的那只风筝扎好了没有,那风筝只扎到一半,她就听说了陆太守来府上的事,才来孔兰这儿打听打听。她之前也以为陈安和姐姐有什么,现在见姐姐回了府里后,陈安和平常无甚区别,姐姐也待他与其他下人无异,这才相信他们之间果然没有什么。 孔母周氏对于此次陆太守前来,甚为冷漠,平日里她肯定不会这样继续呆坐着晒太阳,可能早就和孔父一起和他相谈甚欢了。 眼下春日午间的太阳照在孔兰的面孔上,越发显得洁白俏丽,周氏觉得自己这女儿的这等姿色,却如此命苦,不禁在心里悲叹了几声。这几日她日日试探孔兰的心意,发现她竟已对婚姻心冷如灰。在她这般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想好了以后要一辈子孤单一人,再不嫁人,怎能让她不为她揪心。 两人在前院坐着,谁都没心思多说一句话。 过不多久,便听到陆太守和孔父的声音从厅堂门口处传了出来。 只听那陆太守在说:“此事紧急,还要早点决定才是。” 孔父说:“这个我还得好好问问她的心意才是。”孔兰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他”还是“她”,心里想着,这两人说的是谁? 那陆太守说:“家中还有事情,师兄今日就这样别过了,以后有什么可以为师弟效劳的,只管明说。” 孔父说:“既如此,我便不留你了。”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孔兰和周氏跟前。 陆太守和众人略作寒喧后,便别过了众人,回自己府上去了。 章节目录 第36章 询问 陆太守走后,孔父对孔兰说:“你且过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孔兰不知父亲找她何事,但看他神色凝重,便猜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她猜想定是秋上案件的事情了,因此刚到房中,便问父亲:“父亲,可有什么要事要和我说?” 说完心下又有点疑惑,如果是父亲秋上的案件的事情,怎么不和母亲说,反而要与她说? 孔父说道:“你可认识那太子殿下?” 孔兰说:“上次在陆府见过。” 孔父问:“你觉得那太子殿下如何?” 孔兰觉得父亲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答道:“那太子甚是亲切。” 孔父又问:“你可喜欢太子殿下?” 孔兰见父亲这样问,更加莫名其妙,一时语结,不知如何回他。 孔父又重复问了一遍:“说啊兰儿,你可喜欢太子殿下?” 孔兰回道:“父亲,我自是喜欢太子殿下。” 孔父说:“喜欢便好。”说完,面上凝重的神色略有缓和,“陆太守此来,便为的是太子殿下的事情。听陆太守说,前天宰相家的程公子去了陆府,说太子殿下自在陆府见过你之后,经常夜里梦见你,因此让那程公子专程来陆府问你,可愿意入宫,若你有意,便可择日入宫。我与那陆太守说,还要探下你的心意。如今你既然也喜欢太子,那是最好不过。只不过身份上面,可能暂时不能告诉太子实情,只能以陆府侍女的身份入宫。” 孔兰听了父亲这一番话,急切地说道:“父亲,我刚才说的喜欢并非是爱慕之情那种喜欢。是看那太子待人亲切,所以敬仰。” 孔父听她如此说,问她:“当真只是如此?” 孔兰说:“只是如此。” 孔父问:“那你今后有何打算?”自孔兰回府后,他从来没有问过她此类事情。他只想等时间过去得久一些后,等她忘记在陆府的事后,再问她,眼下看她似毫无进宫的打算,因此问她。 孔兰说:“我也无甚打算,现在只想着能陪在您和母亲身边,敬下孝心。” 孔父知道多问下去,她也不一定回答,便不再多说。近日他自己也心情不佳,不怎么有心思观察孔兰,今天因了陆太守前来,才有心思好好地看看她,他觉得她似是成熟懂事了不少,然眉间似有些愁结,只恐是在陆府留下的心结所致。 想到听陆太守说前几日陆岩曾来劝孔兰回去,他问孔兰:“你对陆公子,可还有旧情?” 孔兰听父亲如此问,一张脸涨得通红,说:“女儿对他,没有半分旧情。” 孔父听她如此说,又见她脸红红的,也不知她说的是否实情,但心想不管她说的是否属实,这事都过去了,便说:“既然没有旧情,也好。以后再嫁人时便没什么遗憾。现在你既然没什么打算,就先在家里住着。”孔父本来就疼惜女儿,如今想着她可以在府里多呆几年,心里也甚是欣慰。 从父亲那儿回去后,孔兰觉得今日之事实属意外,她不曾想太子殿下竟然会对自己有意。当日在陆府,太子殿下虽多次在众人面前提起她,然而看他样子对她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况宫中定然美女众多,他是对美女必早就习以为常,怎地他竟会常梦到自己? 但她自己却不怎么想入宫的,一是入了宫中,这身子便不自由,想见父母一面,定然极难了。二是就算自己在与太子的朝夕相对中倾心于他,然宫中美女众多,谁又能知道宠爱能持续几时。况容颜易逝,当美色不在,爱减之时,在宫中必然孤单至极。 她不求富贵荣华,只愿现世安稳。 然这安稳的日子只过了十余天,便又被打乱了。 十余天后,马嘶声又出现在了门口,转眼下人又从外带了陆太守和他的两个小厮前来。 陆太守又来的消息传到孔兰这儿的时候,她正在拿了水壶浇灌自己屋外窗下位置种着的数棵牡丹花,眼见盆中的牡丹已有了眼睛可见的细小花苞,她便日日盼着它盛开的样子,看盆土稍一干燥便拿水灌了。 听闻陆太守又来,她也不停下手上浇水的动作,只问那告诉她消息的依绿,陆太守可是只身一人前来,依绿告诉她还有两个小厮,她便“哦”了一声,继续浇花。 依绿看她好似不感兴趣的样子,便转身回去了。 她浇了花,放了水壸,便回屋去了。对于这陆太守再来,她也早有预感。她知道陆夫人极要面子,这太子殿下看中了她,如果她不答应入宫,那陆夫人肯定觉得在太子殿下陆府便面前失了礼数,怕以后太子殿下因此迁怒于陆太守,让他官职止步于此。因此她早就猜到那陆夫人肯定会三番四次地催促陆太守前来说服她。 可不,这才几天,便又来第二次了。 这一次,她便不欲去见那陆太守的面。因此只在自己房中坐着,想等那陆太守走了再出门,免得在院里碰到还得尴尬行礼寒喧。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猜测那陆太守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便想着不如让美媛先去问问,刚找到美媛,便看见依绿正急急地跑来,边跑边对她说:“大小姐,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孔兰倒也不觉得惊讶,既然陆太守来了,父亲必定是要告诉她一番的,现在她的消息也只是依绿转告自己的,父亲定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消息。她问依绿:“陆太守可回去了?” 依绿说:“还不曾回去,正和老爷在一起呢。” 孔兰说:“你去告诉老爷,说那我等下再去吧。”说出口后,又觉得那陆太守既然和父亲在一起,父亲叫依绿来叫她,他必然也知道,故意避而不见又怕失了礼数,便又改口说,“算了,我现在去吧。” 走至父亲房屋的厅中,她看到陆太守正在厅中坐着,父亲正在踱着步子,母亲也在旁边站着。她想父亲定然是不好拒绝陆太守,让自己亲自来拒绝,似乎更好些。她便拿定主意,不管陆太守说什么,自己都执意不去。 章节目录 第37章 回陆府 她刚进房中,正欲对陆太守行礼,那陆太守说:“兰儿快快免礼了,今日不得不又来府上添乱了。”他还是第一次叫她兰儿,声音听着甚是亲热,叫她一阵别扭。 孔父等陆太守说完后,对她说:“兰儿,看来你不得不去陆府一趟了。” 孔兰疑惑地看了看父亲,问道:“因何不得不去?” 孔父说:“那太子殿下亲自去陆府找你了。” 孔兰听了,又疑惑地看着陆太守,那陆太守说:“太子殿下觉得让程公子来打探你的意见,有点过意不去,显得不够重视,觉得自己亲自前来更好。因此昨日下午来了敝府,见你不在,便问你现在何方,我夫人现在也只能谎称你去探亲还未回府。太子殿下便想亲自去找你,被我夫人好生阻拦,才罢了这个念头。我夫人告诉他你即日便回,你若不去一趟敝府,只怕太子殿下会生疑,毕竟在他眼里你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侍女,我亲自来接你还接不到,在他眼里,岂不是有失常礼?” 孔兰听了,心下复杂得紧,那陆府自己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去,可是眼下,若是不去,叫陆太守又如何交差?虽然陆太守对自己平常不甚关心,但也从来没有作贱过。 孔父见她眉头紧皱,便对她说:“陆太守说的也是,你先去和太子殿下见上一面,你若是真不想入宫,也可以当面与他说了。只不过你拒绝他时,万不可说是对他无意,你只管说怕自己适应不了宫中生活,怕以后和家人聚少离多。既然那太子殿下为人亲切,定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陆父说:“正是,正是。你父说的有理,那太子殿下若是被人直接拒绝,面上也过意不去。你需委婉一些才是。” 孔母见孔父和陆父说的都是要她委婉拒绝太子的话,她心里着实不同意,便说:“兰儿,刚才你不在这时,我听了陆太守说起你和太子殿下的事,觉得你和太子殿下也算是有缘了,那太子殿下听着也是个不错的人,你去见他时,也可好好听听他的说法,再好好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再说,你也老大不心了,总不能真一直陪着我们,你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的,难道跟了太子殿下,还算委屈你了?” 一颗为人父母的心,总是这样,看见对子女有利的事情,恨不得能替子女决定了好。 孔兰说:“母亲,我不想去宫中,自有我的道理。你也不必勉强我了。” 孔母叹了一声,说:“你既决定,我也不勉强你,不过眼下,你还是要和陆太守去陆府走一趟,不然陆太守的面子……” 陆太守不等她说完,说:“我的面子事小,太子殿下的面子事大。现在毕竟是太子殿下在敝府等着。” 孔兰语气干脆地答道:“好,我去。” 她不去,陆太守的面子不保,太子殿下的面子不保,父亲和陆太守的关系不保。她去了,只她一个在婉拒太子殿下时难为情些。因此她思虑再三,决定去了。 陆太守见她如此答,松了一口气,说:“那我们现在便启程吧。总不能让太子殿下等得太久了。” 孔兰说:“好。” 孔母于是赶紧差了依绿帮孔兰去收拾换洗衣服梳妆用品等。 等依绿将包裹交给孔兰时,孔兰便随陆太守出了门,与父母作别后,孔兰便上了轿,门前轿子有两个,想那陆太守早就知道此次孔兰不去也得去,所以准备了两辆轿子。一辆他自己的,一辆孔兰的。 在路上,孔兰掀了轿窗的帘子,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景色,想起自己这是第二次去陆府,第一次是新婚那天,第二次便是这次了。一年之余的相隔,心境却有些类似,都是从心底里异常抗拒前往的心态。 只不过抗拒前往的缘由,却是不同了。 一路颠簸,不知不觉,车子已行至明城城门。 刚过了高高的城门,轿子便停了。 她掀了帘子察看轿子因何在此停下,只见陆夫人在城门处等候着,轿子停后便进了陆老爷的轿内。 想必是这陆夫人去外刚好路遇,便一起归家。 只是陆夫人进去陆老爷轿子后,轿子一直不走,孔兰也不好多问,只管等着。 不多久,那陆夫人下了陆老爷的轿子,往孔兰这边的轿子走来,孔兰只当她是来寒喧的,没想到她一句话也没说,一张脸寒着上了自己的轿子。 陆夫人刚在轿上坐定,便对马夫说:“起轿。” 孔兰不知她因何要与自己同归,但也不想问她,便默然看着轿窗外的景色。 城门出入处行人如织,或骑马,或走路,或坐轿。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然漫步。有出城的,亦有归城的。两旁是青绿色高耸的古柏,与后侧青色石筑的城门一起形成一幅威武森严的场景。 这场景,她是极陌生的。想到明城除了自己曾居住的陆府的那一处院落外,其余处处皆如这城门处一样陌生,况那院落和自己也无甚关系了,一种出门在外的不适感,涌上她的心头。 正凝神时,听得陆夫人说道:“你此来是为了拒绝太子殿下?” 孔兰听着她语气里甚为气愤,冷然说道:“是又如何?”她不至于想让她改变主意吧?难道她在城门处正是候着她,向陆老爷探了她的意思想要说服她?细一想,以陆夫人的性格,也是不能可能,那太子殿下正在陆府,等她到了陆府,她便没有说服她的机会了。 陆夫人提高了声音说:“瞧你说的,是又如何,我且问你,那太子殿下哪里配不上你了?” 孔兰说:“是我配不上太子殿下。” 陆夫人说:“你少和我说这种话,这宫中,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孔兰听陆夫人如此说,不想与她多说,冷然说:“陆夫人,你不是我的谁,你也作不得我的主。” 陆夫人说:“我是作不得你的主,只是你想过没有,你若拒绝了太子殿下,关系到多少人的事业前途?” 章节目录 第38章 轿内强劝 孔兰说:“我自个儿的事情,和你们所有人无关。” 陆夫人说:“怎么就和我们所有人无关了?在那太子殿下眼里,你人是陆府的,如今他若在陆府碰了壁,此处就成了他的尴尬之地,他以后还能对陆府的人好了?就不说老爷年纪已大,官职没什么上升可能了,就说我那大公子和三公子,就因为你这一拒绝,可能官职也就止步于现状。” 孔兰说:“这也和我无关,当日若不是你强行说我是侍女,也不会有这些事。” 陆夫人不理会她后面那半句,仅针对她前面那句说:“你果真是自私自利,可是你有想过吗,你和岩儿也算一年的夫妻,你这一决定,定会害得他无官可当。他京考成绩还没下来,就算真金榜有名,也可能因为你,一辈子做一草民。” 孔兰见她不管什么都和她的拒绝扯在一起,冷漠地说:“你把那太子殿下想成什么人了?他岂是你所想的这种人?” 陆夫人说:“你到底是太年轻,对人心不甚了解。太子确是亲切,人也极好,只是他位再高,也有一常人之心,我说的这些,绝不算做是恶意揣测。再说了,有几个如你似的,竟敢想要拒绝太子殿下,你可知道有多少哪怕达官贵人,都想着把女儿送去宫中,只是无门无路。” 孔兰说:“别人是别人,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只要荣华富贵的。我只求一安稳罢了。” 陆夫人说:“你倒是想着自己安稳了,你可想过他人的安稳没?你想过不止我陆府,就是你父亲,也安稳不了没?太子殿下确实不知道你是他女,是怪罪不到他身上,但是他现在秋上的案件也将下来了,十有八九是维持之前的判决,你父的为人你比谁都明了,你就不觉得他冤屈?就不想为他伸冤?眼下为他伸冤的唯一的路子,便只有你能入宫,让太子殿下替你查明。” 孔兰说:“我父的案件,有没有我的帮助,上面定然会仔细查了,还他一个清白。” 陆夫人冷笑一声,说:“你还是太年轻了。” 孔兰扭头看着窗外,不再理会陆夫人。 陆夫人见她就是不松口,大为恼火地说:“你若非要拒绝太子殿下,也别在我府上拒了。” 孔兰说:“是你们非要拉了我来,我不在你府上拒,又去哪里拒?” 陆夫人说:“你可随便去哪里拒,在去宫途中,或是在宫中,你到时爱逃哪逃哪。反正别在我府上把人拒了就行,我可不想太子殿下兴高彩烈地来我府上,反要败兴而归。” 孔兰听她的意思是先答应太子殿下,然后再逃。若听了这陆夫人的话,那她成了什么人了?便冷然说道:“我可做不来出尔反尔的事。我不能一边对太子说可以随他入宫,一边又逃跑。太子殿下会如何看我?” 陆夫人说:“那是你的事,反正你要是在我府上拒了他,我定不会放过你。” 孔兰说:“只怕你也没权利对我做什么,我又没犯什么法。” 陆夫人不理会她,对马夫说:“停轿。” 马夫便停了轿子。 陆夫人掀了轿帘,欲要走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了下轿的动作,以命令的声音对她说:“你现在给我仔细听清楚了,到时太子殿下问起你父母家人,你便说你是江麽麽捡来的孙女,就说自己是十五年前与父母躲避邑中战乱,与父母走失,刚好在杨梅村东的路边被江麽麽捡到,当了她长子的养女。至于你父母是何方人氏,就说自己当时年幼,已经记不清楚。” 孔兰冷笑一声,说:“我敢情竟不止是个侍女,现在是个连父母都离散不知所踪的孤女了。” 陆夫人也不理会她的冷笑,出了轿门,往陆老爷轿上去了。 此时轿子已行至德仁街,陆府已近在咫尺。 想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何等的棘手之事,轿车距离陆府越近,她的心便越加紧张。想到在这种时刻可能还会遇到陆岩,她更是十分地难为情。 不知为何,她竟想知道陆岩对她入宫的态度。 若她随太子入了宫,陆岩会不会面上有失望的表情,像当日在她府前门口一样? 若她不随太子入宫,如陆夫人所说,会不会影响了他的前程,也使他不快? 这些日子以来,他当真如他父所说的,整日饮酒强欢?还是早已经把她忘却,去了别的女子那里寻找温存? 不管她如何地抗拒,轿子距离陆府,越来越近了。 她掀了轿帘,往北望去,已经能远远地看到了陆府的大门了。门口处正站着两个侍卫,见到轿子,其中的一个立刻急急地向里面通报去了。 她放了帘子,觉得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它因何这样剧烈地跳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马夫停下了马车,她下轿之后,见到门旁除了两个侍女并无人来,稍松了一口气。 陆夫人和陆老爷几乎和她同时下了轿子,陆夫人问那两个侍女:“太子殿下何在?” 其中的一个侍女答道:“刚吃了午饭,在客房休息呢,要不要去告诉他,四少奶奶来了。” 陆夫人呵道:“今后任何人不得再叫四少奶奶。” 那刚才说话的侍女试探地说道:“那叫她,孔大小姐?” 陆夫人说:“你们是存心要让那太子殿下知道她真实的身份吗怪我们撒谎欺骗他?太子殿下在的这段时间,你们都只能叫她孔兰,别觉得太子殿下一时不在,就叫她孔大小姐,万一他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听着了,岂不麻烦。” 那侍女说:“知道了。夫人。” 虽然孔兰觉得受到了冒犯,然而她也觉得,陆夫人的顾虑不无道理。反正她现在来都来了,也就不得不配合着演一场戏,只是这场戏,她并不想完全顺着陆夫人的要求来演罢了。 她被其中一个侍女带到老太太院内,那侍女对她说:“夫人说了,这段时间就请住这儿了。” 章节目录 第39章 太子求爱 孔兰刚入院内,便看着老太太迎了出来,边走边说着:“兰儿,这段时间不得不委屈你了。” 孔兰觉得老太太比那陆夫人看着顺眼多了,心里想道,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自己此来想要拒绝太子,又可还会对她如此和气。 当下她也对老太太笑说:“不妨。也就一两日的麻烦罢了。” 老太太说:“夫人可和你说了,你现在的身份是江麽麽的孙女?” 孔兰说:“说了。”说完,看到江麽麽正在老太太后面站着,便说:“见过奶奶了。” 江麽麽说:“使不得,使不得,你在太子殿下面前时叫我奶奶便是。在其他时候,只管换我江麽麽。” 老太太说:“在太子殿下面前时做做样子就算了。” 孔兰答应道:“嗯。”不想和他们多做寒喧,她问:“我住何处?” 老太太说:“就住江麽麽边上那间吧。娟儿,快把孔兰带到那间屋子去休息。”言毕,对刚才带孔兰来的侍女说:“你且回吧。告诉夫人这边已经准备妥当。” 那侍女便应了声回去了。 孔兰被带到江麽麽边上的屋子。江麽麽住最西边,孔兰这间便是从西边数过来的第二间。 到了房中,孔兰见房屋虽不大,倒也收拾得整整齐齐。整个屋子陈设甚为简洁,只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桌前的一只椅子,一个柜子而已。 整个屋子还有些尘土味儿,想是平常是空着的,今日专为她打扫了一番。 她放了包裹行李,便坐在桌前。 刚坐了桌前,便听见后面怜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四少奶奶!” 她转身一看,那怜儿正站在门口,又惊又喜地看着她,想是听说了她刚到府上,便急着来了。 孔兰让怜儿进来,把门一关,低声说:“以后切莫叫我四少奶奶了。只怕府上有人听了不舒服。” 怜儿说:“我知道定是陆夫人作为,但我偏要叫,只是不当着她的面和太子殿下的面叫就是。” 孔兰说:“可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四少奶奶了。” 怜儿说:“你只不过不是四少爷的妻子了,但还是我的四少奶奶。”这不合逻辑的一句话,叫孔兰听得笑了。 孔兰说:“你在这府上可还好?” 怜儿说:“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只不过四少奶奶不在,有些孤单。四少奶奶,你不知道,你走以后,四少爷他就一直呆在外面了。” 孔兰不自觉顺着怜儿的话问:“为什么他要呆在外面?” 怜儿说:“怕是在生陆夫人的气。你走后的第二天一早,四少爷就到了,想必是天还黑着就辞了他老师那儿归来了。刚到府上,我就和他说了你已回你府上的事情,他便问我你是什么时候回的,我说是四少奶奶整整等了他两日,在和夫人说了几句话后便趁黑回的。他便饭也不吃,找你去了。回来后就整日呆在外面。多半是住在秦府二公子家里,陆夫人叫了多次他也不回,还说什么府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孔兰听了怜儿的话,心里复杂得紧,她想,陆岩许是真心爱她的,但是,那钱府二小姐,他又何尝不是一往情深?他在外多日,又焉知不是找那钱府二小姐疗情伤? 怜儿见她不答话,心想当日四少爷专门去她府上接她,也未曾把她接回,恐怕她对四少爷,也没有多少情份,便不再说四少爷的事情,把话题转到前些日子素玉去陆岩房中的事情上去了。 孔兰听了怜儿关于素玉那日的描述,半天没说话。她本就不怎么喜欢素玉,当她听说到素玉居然听了陆夫人的话,拿了行李去了她房中,还试穿她的衣服,那一刻,她有极强烈的不适感。虽然,那已不是她的房间了,衣服本也是不属于自己的了,她本也不该有此不适。 直到听到素玉被陆岩赶出,她才松了一颗心。 两人正说着,听得门外有敲门声,怜儿便赶紧住了嘴,前去开门,见是娟儿拿了午餐前来,怜儿便告了辞。 孔兰吃了午餐后,想着太子殿下肯定要午睡一会,一时半会的应不会过来,便躺在床上,想要休息一番。 由于坐轿颠簸劳累,沾了床不久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睁眼时,迷迷糊糊地仿佛看到自己床边有个人影,立即吓得坐了起来。 坐直了定盯一看,坐在床边的人竟然是太子,赶紧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头发,对太子说道:“奴婢害太子殿下久等,实为过意不去。”说着,便欲起床。 太子见她脸色苍白,神色疲惫,对她说:“听陆夫人说你已经过来了,我便赶了来,刚进来你就醒了,看来你还未曾休息好,是我打扰你休息了。你先莫起床,我在这儿说几句话你便继续睡便是。” 孔兰说:“那可怎么使得。这……”让太子殿下来这儿找她,已属罪过,要是再让太子殿下在床边和她说话,虽然她是和衣而卧,然而太子殿下坐于床边,她这般在床上坐着,岂非太不识大体。 太子似看出她的顾虑,说:“没那么规矩。”她想起陆岩刚来那天的时候说起太子殿下时,曾说太子殿下乃无拘无束,最烦循规蹈矩之人。眼下如果自己执意起床,怕是太子殿下反要笑自己被俗礼羁绊。因此便只好仍坐在床上,由着那太子殿下坐于床边。 床虽柔软,只因了太子殿下坐于床边,她如坐针毡。 坐低着头正襟危坐着,只听那太子殿下问道:“孔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情形?” 孔兰不敢看那太子,只说:“奴婢自然是记得的。” 太子殿下说:“当时你两次遇见我和程公子,定是被我们吓了一跳。”言毕,他自已先笑起来。 孔兰也笑说:“当时我以为,是遇到不怀好意的人了。”刚才的些许紧张此刻因了太子殿下的两句话,已经烟消云散。 片时的沉默。 之后,太子殿下幽然说道:“当时只道是寻常。” 章节目录 第40章 无法婉拒 孔兰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借这句话向她表白,还是一声平常的感叹而已。 此际,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往下接。便低了头,摆弄着那床上绣了芙蓉花的被子。 太子见她不答,便道:“今日我来,是否又吓着你了?” 孔兰赶紧摇头说:“不曾,奴婢只觉得……受宠若惊。” 那太子殿下感叹道:“若我是寻常百姓家的男子,喜欢哪个姑娘,还好按步就班地一步一步去追求了,不会一下子便直抒胸意吓着人家。偏我想要之人,离我甚远,又无甚机会见面,我平素又事务烦身,只好一见面就如此直截了当。”说完,他苦笑了一下。 太子的这段话,是孔兰原不曾想到过的,她只觉得他身份尊贵,想要哪个女子还不易如反掌?不想听他的意思他追求女子反比寻常男子为难多了。 只是眼下他这段话,还是叫她无法回他。这太子如此大费周章的前来寻她,又不以她身份低微来她床前述说心意,话语又是如此亲切,她怎忍向他心上浇以冷水? 原来想好的婉拒的话语,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若是这太子稍端了一点太子的架子,命令她跟随他前往宫中,只怕她早就出言婉拒了。 见她仍是沉默,太子问道:“孔姑娘现在可有心上人了?” 孔兰说:“没有的。太子殿下。”虽然她常常会想起陆岩,但若说陆岩是她的心上人,只怕她自己都要嘲讽自己。因此,她并不觉得自己对太子殿下撒了谎。 太子殿下又问:“那你入宫可有什么顾虑?” 若说顾虑,怎能没有?既然太子殿下如此问了,她便抓着话题赶紧说明自己的顾虑,“奴婢若是随了太子殿下入宫,只恐以后在宫中便是孤身一人,亲戚朋友,便不怎么见得着了。” 太子殿下沉默了一下,说:“你的这份顾虑,也是人之常情。” 孔兰“嗯”了一声。 谈话就此变得有些尴尬。太子殿下便起了身,对尚在低着头的她说:“你可以多想几日。想清楚了,再回我便是。” 她便抬了头,看了站着的太子一眼,那太子朝她温暖一笑,这笑容甚是亲切,她原本怕她的这份顾虑一说出口,会在太子殿下面上发现难堪的神色,没想到他竟完全不以为意,她便也回以一笑。 太子殿下说:“你看着仍有些疲惫,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孔兰忙说:“太子殿下并没有打扰到我,反是我这般坐着,失礼于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说了声“告辞”便出了门。 孔兰此时忙起了床,叠了被子。因无处可去,又怕出去见着府上的人还需尴尬寒喧,便坐在房中发呆。 程明书正坐在老太太房中和老太太聊着天。见到太子殿下出去,也忙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往客房走去。 “她怎么说?”程明书问。 “猜不透她心意如何。”太子殿下说。 “这么说来,她虽然没拒绝你,但也没接受你。”程明书说。 “可能她想拒绝的,但苦于找不到借口。看来,我又一次吓着她了。”太子殿下苦笑说。 “敢于拒绝太子殿下的女子,可能也就她一个了。”程明书打趣说。 “这也是她的难能可贵之处,以她的身份,她没有屈从荣华富贵,却遵从自己的本心来考量入宫之事,倒叫我刮目相看了。我来之前,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夜夜在梦到她,是因了梦境才对她有好感,今日见了她,我才明白,原来那好感和梦境全无关系。”太子若有所思地说。 “她若真拒绝你,怕在陆府,也呆不下去了。”程明书说。 太子殿下说:“这倒是我没想到的。万一因为我,使得她在这府上无立足之地,倒是我害了她了。不管如何,此行都欠妥当。”说完,叹息了一声。 “但你不来,又对不起自己这颗心。”程明书仍是打趣地说。 他们表兄弟之间感情甚好,太子在所有的皇亲里最喜欢程明书的母亲六郡主这个姑姑,只因唯有这个姑姑是自己祖母皇太后所生,他自小便常去宰相府玩耍,两人一起从小打闹到大,平时出行亦是不分地位高低,情同手足。也因此,程明书在他面前才敢无话不说。 两人正说着,见陆夫人和陆老爷身后跟着一侍女来了,便同时止住了交谈。 陆夫人刚一看到两人的身影,便笑逐颜开地问:“怎么样太子殿下?她怎么说?” 太子说:“她说,她要考虑一下。” 陆夫人仍是笑逐颜开地说:“这个是自然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何况还是宫中,任谁都要考虑一番的。我觉得吧,她可能是怕以后见不着她的祖母江麽麽了。这江麽麽是十五年前在路边捡了她的我府上的老人,现在也年纪大了,那日一说起孔兰要入宫,便先急红了眼睛,哭了一晚上。那孔兰便说,如果江麽麽舍不得她,她不入宫就是。” 言毕,她差了身边的侍女去差了江麽麽前来。 江麽麽顷刻便来了,眼睛肿肿的。 陆夫人指了江麽麽说道:“你看,这就是那捡了孔兰的江麽麽,知道了孔兰恐要入宫的消息后,已经哭了几天了。” 太子殿下说:“江麽麽也可一同入宫。” 陆夫人说:“太子殿下,那可使不得。这江麽麽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怎么能入宫去呢,那宫里哪里是她这等老朽呆的地方。”她是怕这江麽麽没有眼力,不知什么时候就在太子殿下面前说漏了嘴。 太子殿下说:“倒也无妨。” 江麽麽说:“太子殿下,我这身子骨老了,去了宫里服侍不了别人,还要别人服侍于我,万不能去的。孔兰那边,我去说服她就是。” 陆夫人也顺了江麽麽的话说:“太子殿下放心,你有事急的话且先回宫里,孔兰这儿,我会好好劝劝她的,江麽麽年纪也大了,总不能拖着孔兰一辈子。” 章节目录 第41章 被困陆府 程明书说:“太子殿下,我们也不能在这府里呆太久了,不如此事就交与陆夫人去说。两人都是她府上的,她来劝,比你来劝有用些。” 太子殿下便说:“如此也行。” 虽然他想过在府里再呆几日探下孔兰的心意,又怕她直接将自己拒绝了,这样回去,不管如何,都有些面子上挂不住,若他不在这儿,就算她真心拒绝,自己也不必当着众人直接面对此等尴尬之事。 太子殿下既然已决心回宫,当下便辞别了陆夫人和陆老爷,又因怕孔兰尚在休息,便不亲自与她告辞,对陆夫人说让她转告孔兰,她只管依着她自己的心去选择,不需顾虑他的感受。 交待完毕后,太子殿下便同程明书启程离开了陆府。 太子和程明书走后,陆老爷转身对陆夫人说:“你这人好生厉害,说谎一套一套的。真叫人不得不高看你!” 陆夫人满脸委屈地说:“我又为谁来?我这还不是为了陆府?” 陆老爷说:“我现在都分不清你平日里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了。”说完,拂袖而去。 陆夫人气急地对着陆老爷的背影说道:“平日里我有什么必要骗人?我还不是为了你和你的儿子们的前程不至于受阻才这样?如今反倒怪我说谎了,你说如果我不说谎,难道还能指望你一个太守老爷去说谎?” 陆老爷也不理她,挥了挥衣袖,扬长而去了。 陆老爷也走后,那江麽麽揍到陆夫人身前,唯唯诺诺地说道:“夫人,我今日下午这眼睛可被您弄的葱给辣得快睁不开了,您说的那二两银子,能不能快点给我?”眼见太子殿下已经离去,她怕夜长梦多,陆夫人把这事给忘记了。 陆夫人本来因陆老爷的话正恼怒着,不耐烦地对江麽麽说:“急什么。难道我还会少了你的银子?”说完,也拂袖而去了。 留下江麽麽一个人怔在当地,看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也怏怏地揉了又肿又痛的眼睛走开了。 陆夫人回房后,越想越生孔兰的气,不曾想她竟当真以考虑为由拒绝了太子,真是好生胆大,敢情她在轿中给她说的各种厉害关系她竟一句也没听进去。不过,既然已把她弄来府上,想回去却也没那么容易了。她一日不改口入宫,她便需呆在陆府一日,直到她同意为止。 她命令平儿去吩咐了几个男丁,让他们守着孔兰,待她醒来后便把她带至客房二楼的最东边那间去,并吩咐不能叫她随意跑了。 陆夫人之所以不愿意把孔兰囚禁在老太太院中,是因为她怕老太太心软,把孔兰放了。虽然她在孔兰刚来府时就千交待万交待过,让老太太无论如何得同意她对孔兰的任何安排。那老太太听了她的各种分析,也被她给说服了,答应她不过问此事。纵然如此,陆夫人还是不敢信任老太太,万一她一心软把她放了,再要弄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平儿作为下人,本不愿意得罪孔兰,毕竟她是孔府的大小姐,然而她又不敢抵抗陆夫人的命令,于是只好找了几个男丁,让他们务必按着陆夫人的意思去做。 孔兰在老太太侧屋的房里呆到天快黑了,也不见有人前来,只觉心下疑惑,便开了门,想探探情况,刚打开门,便见自己门前有好几个壮汉把守着,不觉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些人是太子殿下的派来保护她的,还是陆夫人派来囚禁她的。等到看清楚了那个面孔甚是熟悉的黑脸大汗,她才意识到,她是被陆夫人囚禁了。 看来,那太子殿下定然已经回去了,陆夫人才敢对她如此大胆。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自是不敌几个壮汗,因此当两个男丁要架了她走路时,被她冷声拒绝了,“你们也不必如此,我跟着你们走就是。”那两个男丁听了,便不再靠近她,只是看紧了她,生恐她跑了。 她被他们带着去了客房楼的二楼最东侧的一间,另外两个男丁跟在后面,拿了她的包裹行李。 好在一路上没遇着什么人,她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到了客房里面,她发现里面的装饰委实比刚才在老太太那儿住的下人房豪华气派多了。 房间里还有一个侧间,可供洗潄。 只不过,被囚禁的感受,委实让她恼火。她三番五次地叫男丁去叫陆夫人,她要和她面谈,那几个男丁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眼看天渐渐黑去,她知道,看来自己不得不在这陆府住上一夜了。 虽然心情极不顺畅,她此刻也无可耐何。便想着过了这一夜,她再想办法逃出去。 夜间,她站在二楼的窗台上,看着外面,发现此处前面就是那日太子殿下来时逛过的花园,就在这客房楼的正前面。想来陆老爷建客房楼时,便为尊贵的客人们想好了这观光极佳之地。 往东南方向倾斜看去,她看见了自己先前住的院子,此刻正有一束昏黄而柔和的灯光照着院里的一片地面和那棵杏树。一种极久远又极熟悉的感觉,自她心底升起。 此刻她对它竟有一种如同看见故乡的怅惘之感。虽然她在过去的一年中,因它对她的束缚,曾极痛恨那里。 她呆呆地凝神望去,将目光定格在那片院落里。 不久,她看见怜儿到了院中,也不知弯了腰在院里拿了什么,转身又返回了屋里。 此刻,她只希望自己也在那院落中,而不是在此处,这个陌生的房间。那她本极厌倦的在那个院落里所经历过的生活,不知因了何故,在这陌生的房间里回忆起来,却似乎成了她回忆里美好的一部分了。 看着那片院落,几乎是本能的,她想到了陆岩,她不知道陆岩此刻是否在那院中的房间里,若他在房间里,他可知道她今日所遇之事?他若知道她所遇之事,是否会不管不问? 这些疑问,只在她脑海里闪现了一下,便又消失了。因为,她想起了钱府二小姐。 章节目录 第42章 侍女助逃 第二日,孔兰醒得颇迟。 只因昨夜里睡得不甚踏实,一夜梦中惊醒了好几次。 在梦里,她亦是梦到逃跑,梦里的场景一团漆黑,她跑来跑去,却总也跑不出陆府。梦里陆夫人的那张脸,比平日更为可怕,她一直跟在她身后,任怎么也摆脱不掉。 她藏来藏去,找着了一个藏身之地,原是她之前住的院子,到了那里面,她长吁了一口气,说,“总算安全了。” 她正是于此时醒来的。 醒来后,她想起昨夜里的梦,心想道,或许,她可以求助于陆岩? 但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确定不了,陆岩是否会答应她助她。 她的拒绝,说到底很有可能像陆夫人所说的,会使他前程尽毁。 虽然她知道太子殿下人是极好,但也像陆夫人所说的,他不管如何总也有一颗常人之心。被一个侍女拒绝这等尴尬之事,又岂能真不迁怒于陆府? 就算不迁怒,只怕这陆府和这明城,他便再也不来了。陆府里的任何人等,他定是避而不见为好,如此对陆岩的官场,果真就没有一点影响?陆岩刚从京回来那日和府里众人的交谈中,曾表露出太子原是极赏识陆岩的,若是因了她,太子对陆岩也避而不见,她倒真是成了阻了他前程的人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断不能求助于他。 她猜想着,或许,就算她求助于他,他也未必帮她。以他对她的那点儿情谊,定也不至于深到宁愿自己前程尽毁的份上。 她又想到老太太,老太太平日里待她比陆夫人是温和多了,但眼下这种情况,只怕陆夫人也早已向老太太说明了厉害关系。因此老太太这儿,自己也是指望不上了。 接着她又想到陆老爷,陆老爷平日里虽然严肃无比,但也比陆夫人有人情味多了,或许他可以帮助自己,但她也很快地把他排除了,陆夫人把她关起来之事,他定然知晓,既然他知晓,却从不露面,说明他也任由陆夫人对她的安排。 她思来想去,在这陆府,无一个可以帮助她度过难关的人。 正思想间,听得门外有争吵的声音。她便走至门口,开了门,见到怜儿正端了饭前来。 看到孔兰开门,怜儿说:“他们不让我进来送饭!我平日里可是四少奶奶的侍女。我来送饭还用别人同意吗?” 其中一个男丁说了:“夫人说了,只能平儿来送。其他人来送,都不能进去的。” 怜儿说:“四少奶奶在这府上一日,我便需伺候一日,我只是来送个饭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丁说:“可是陆夫人说只能平儿来送。我们让你进去,只怕陆夫人会怪罪。” 怜儿说:“陆夫人做的这事,还好意思怪罪别人,你们就这么怕她?” 那个男丁说:“我们也只是下人,家里有老有小的,不怕又能怎么样,我劝你还是回去了。” 怜儿说:“四少奶奶在这府上也呆不了几日,我与她以后也无甚机会见面了,我只是来送个饭的时候才能见她一面,你们就行个好,让我进去,等她吃完了饭,我就端了盘子回去。” 刚才一直不曾说话的一个男丁说:“算了,你且进去吧。”他平时对孔兰就颇有好感,只因她看着就不是对仆人趾高气扬之人,如今见怜儿如此待她,便知孔兰平日对怜儿定也不差。因此动了恻隐之心。 怜儿进去后,便把门一关。 把饭菜端至孔兰面前,待她吃完了,待儿便起了身,脱起外衣来,孔兰呆看着她,疑惑地问:“怎地,你有这般热?” 虽眼下时节将至清明,然早晨还是有些许凉意。 怜儿说:“不热。”边说仍边脱着外衣。 待怜儿把外衣脱了,孔兰发现原来怜儿腰间藏了绳子,可能怕直接藏于衣服里会鼓起来被看出,因此一圈一圈地束于身上。怜儿连把绳子一圈一圈地松了,一边说:“这楼下面就有小门可以进入花园,花园最南边有个小门,终日不关,我刚才前去看过了,仍是开着的,极易逃走。你晚上等大家都睡了时,再用这绳子逃走。” 这唯一没想到的人,竟是唯一能帮助自己的,孔兰此时感激地不知说什么好。 又怕自己这样离开,会连累到怜儿,孔兰说:“门外的人都知道你进来过,怕是我这样逃了,会连累于你。” 怜儿说:“她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最多把我轰出陆府,我再找个人家,也是一样。” 孔兰说:“这怎么行,你还是把绳子拿回去吧。”她知道被陆府辞掉的下人,想在明城再找个人家,怕也不那么容易。自己府上偏又距离她家甚远,她家中还有多病的父亲,不能离开太远。思前想后,她断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了怜儿。 怜儿说:“四少奶奶你快别推辞了,你我主仆一场,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你的一次了。你再推辞,等下门前的人怕你吃饭时间太久,万一打开门看到,就麻烦了。你快些把绳子藏好,免得被人看见了。” 孔兰无法,只好依着怜儿的,把绳子藏在了床侧衣柜底部的抽屉里,又拿了一件衣服压在上面。 待孔兰藏好了绳子,怜儿便端了盘子,走了出去。 怜儿出去不久,孔兰就听到门外有平儿的声音在说:“我来给孔兰送饭的。” 只听有一个男丁的声音说道:“怜儿来送过了,你回去吧。” 接下来便没再听到平儿的声音,想必是回去了。 这一整天,孔兰都在焦灼地等待着天黑。 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曾以为陆夫人可能会来说服她,没想到一整天也没到见她的人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她是打算让她自己想清楚吗? 这个白天因了等待的缘故,似乎变得无比漫长,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天色渐黑。 吃了平儿送来的晚饭后,她的心情便愈发地焦灼了。 章节目录 第43章 出逃受阻 当天色越来越黑,她听到遥远的街道上传来更夫打二更的声音,便轻轻走近了房门处,仔细听外面的动静,那几个男丁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她再轻手轻脚返回,走到衣柜前,轻轻打开衣柜的门,把下面的抽屉拉开了,拿出怜儿早上交给她的绳索,把它的一端系在床脚处,然后打开了窗子,看了看窗下面,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到。她又仔细地听了听,下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因此她放心地将绳索从窗口扔了下去,将已经收拾好的包裹挎在胳膊上,轻轻爬上了窗户,抓紧了绳子,顺着绳子下至地面。 一切都很顺利。 她找到怜儿说的小门,今天白天她曾仔细看过它的位置,那小门是开着的,她便从小门进到了花园里。 漆黑的花园里,没有一个人。她轻手轻脚走着,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穿过了花园,便到了怜儿说的南面的小门了,她白天也看过它的位置。那个门果真是没有关着的。 出了那个小门,她心里便轻松多了。往右拐入花园边的那条小路,一直往南走去。 不曾想,刚走了不到几十丈远,便听到身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她忙转身看去,发现一大伙人正朝她的方向奔来。 有个男声在高声喊道:“就在那儿,咱们快追!” 她看了看周边,尽是空地,连个可以躲身的地方也没有,因此拼尽了力气跑着。 然而,人群还是离她越来越近了。 当人群距离她只有十余尺远的时候,她干脆站在那儿,等着他们前来。 人群中为首的一个说道:“孔大小姐,还请和我们回府吧。” 她也不答话,任由他们将她带回了府中陆老爷的院落里。 院子里站了许多人,她一眼便发现了陆夫人正沉着脸站在院中,陆老爷也在她身侧,周边是一群侍女和男丁。 等走近了,她发现怜儿也站在人群里面。 这怜儿是由于怕她出逃时发生意外,因此在自己屋里呆不住,便往花园的出口处去了几次,看她可顺利逃出来没有。没想到来来去去地,被夜间起来如厕的陆夫人的侍女平儿发现了。平儿便当即告诉了陆夫人怜儿的可疑之处,并说自己早晨去送饭时,听男丁说早上是怜儿送的饭,陆夫人立刻猜到怜儿送早餐定有诡计,便叫了男丁,去看孔兰可还在屋内,没想到果然不在屋内了,男丁们便分了批在府边上寻找,这才将孔兰抓了回来。 不等孔兰走近,陆夫人就在那儿以冰冷的声音说道:“想逃,可没那么容易。” 孔兰冷着脸,说:“你有何权利将我锁于屋内?” 陆夫人说:“没什么权利,然我想要锁你便锁你了,你又能如何?” 孔兰说:“无耻!” 陆夫人说:“随你怎么说,反正你不入宫,休想走出我府。”说完,面孔转向一旁的怜儿,“你也胆子太大,竟敢帮助她逃路,该当何罪?” 怜儿面上没有任何惧色:“我当时帮她时,便想过任你怎么罚。” 陆夫人说:“你竟还敢顶撞于我,如果刚才不是平儿刚好见到你不睡觉,跑到花园门口那儿徘徊,怕是今天就让孔兰逃了。她若逃掉,这府上可还有安稳日子,你想过没有?” 怜儿答:“我只知道不管如何不能强迫于人。” 陆夫说:“你还敢顶嘴,给我跪下!” 怜儿虽是不得已跪了,然而面上却仍是倔强不屈之色。 陆夫人说:“来人,将她打上五十大板!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有男丁便拿了板子过来,正欲往怜儿身上打去时,孔兰一个快步向前,说道:“谁敢打她,先打我便是。”那男丁来不及收手,孔兰便生生地挨了一计板子。 那男丁见板子打在孔兰身上,便停了手,看着陆夫人,陆夫人气恼地说:“便是你,当我不敢打么?” 孔兰说:“若你定要打怜儿,便当我是她好了。” 那男丁仍是不敢下手。陆夫人见状,气得浑身发抖,但又不敢命令男丁真打孔兰,一是她是孔太守之女,这孔太守虽身陷困境,也是不敢得罪的,二是若她万一真入了宫,从此为人上之人,自己这几十大板打她身上,怕是会一辈子记恨自己。思虑再三,她说:“好一个主仆情深。我也不打她了,只管将她辞了,怜儿,你现在便给我出去,再也不要踏入陆府半步!这个月的工钱,你也休想拿了。” 怜儿听了,说:“我走便是。” 正在此时,听闻老太太的声音在院门处传来:“哪个要走?” 她老人家本已经睡下了,这院里的吵声将她惊醒,便起身问娟儿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娟儿说自己也不知道,两主仆便一起前来看了。 陆夫人见老太太也起来了,说:“我正在罚怜儿呢,她竟敢给孔兰拿绳子,助她逃走,还留下她在府中作甚?” 老太太说:“我看不必。扣她一个月工钱就是。” 陆夫人说:“老太太,这处罚也太轻了,就不说她助孔兰逃了,只说顶撞我这一条,就该让她滚开。以后个个都效仿她,这府里可还有半分规矩。” 老太太说:“忠心比规矩可重要多了,我且问你,若你哪天遇了这等困境,你身边有几人能不顾自个安危来帮你?” 那陆夫人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 老太太又在那儿说:“今儿个,我不但不让她离开陆府,反要升她为一品丫头。从今往后,什么也不用做,只管陪着我说话聊天。其它任何人,也不得给她事做。” 这府里尚不曾设过什么不用做事的一品侍女,今儿个老太太自作主张,设了这么个侍女的职位来。她原是觉得陆夫人和自己府里各人这样做有些对不起孔兰,本就对孔兰有些心怀内疚,又看怜儿能如此不顾自己安危帮着自己主子,实是忠心,便对她从心底里大加赞赏,至于升她为一品侍女,实是有意要杀杀陆夫人的威风。 陆夫人说:“老太太,我看您是老糊涂了。” 章节目录 第44章 共骑 一直没说话的陆老爷此时发话道:“放肆!” 陆夫人经了陆老爷这一呵斥,更加气恼地说:“我莫不是为了陆府?你们个个都做好人,我也想做好人,但坏人总得有人做!” 陆老爷说:“怜儿这事就听老太太的。你不要多言了!”说完,转身回了屋。 陆夫人听陆老爷话里的意思,怜儿这事可由老太太做主,至于孔兰的事,他一句话也不说,定然也是由了自己安排,现在既然孔兰没逃走,抓着怜儿的过错不放怕要成为老太太的死对头,不但无用,反而让自己下不来台。便说:“老太太,既然你想要怜儿,怜儿人就归你了。”随后又对男丁说,“你们把孔兰送回客房,下次可别再让她逃了!” 原本看守孔兰的四个男丁便把孔兰又送至了二楼那间客房。 到了房中,孔兰想到,经过这次逃跑,要再逃跑,怕是更难了。便不再起逃跑的念头,反正陆夫人也不能押了她去宫中,若她真把她强押去宫中,她再想办法逃脱就是。 此时夜已过半,她精疲力尽,身子一沾了床便睡着了。 第二日。 经了昨夜的折腾,她醒得甚晚。 直到日上三竿,她才醒了。 尚有困意的她,躺在床上,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寒意自心底升起。 就连怜儿,也帮不了她了。 难道,她只能在陆府傻等?看来,也只能傻等了。等着陆夫人前来找她谈话,来说服她。等她把她强押宫中。这一切还没发生,她便想到,事情大抵只能是如此的历程。 半路逃脱,也不是没有机会。不管如何,在路上逃脱的机会,总比在陆府的机会大多了。 思来想去,睡意便全无了,她坐了起来。 刚坐起,便发现窗口站着一个人影。 藏青色衣衫,身影瘦削修长。 看着这身影,她的心突然一阵慌乱,没来由地“咚,咚”地跳着。 仿佛怕惊动了那窗前的人影,她停下了起床的动作。 此刻,房间里静极了。静得她能听到自己那不甚规则的心跳声。 她刚才起床的动作,不知道站在窗口的人听到了没有,若他听到,怎地并不转过身来? 寂静。让人无限心慌的寂静。 良久,窗口的人打破了沉默,“你醒了?” 却仍是不曾转过身来,难道,他就那么喜欢以背影示人? 她说:“嗯”。出口后,她意识到这声音又干又涩,并且低得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 然他还是听到了,她听到他在说,“醒了便穿衣服洗潄去吧。等会我便送你回去。” “可是,你家母亲……她,她不会怪罪于你吗?” “她此时并不在府中,等她回来,我自会向她解释。” 她“哦”了一声。 想起昨夜人群中并没有他的影子,想是像怜儿说的他一直秦府居住,他今日前来,又是听了谁的话?虽然甚是疑惑,但也不便问他。 见他仍站在窗口背对着她,她便立刻穿了衣服,去了侧室的洗浴室。不知道是谁已经帮她把一盆水放在洗浴室了。她便拿水洗了。 心仍是慌得让自己控制不住。 “他有钱府二小姐,有他老师家的师妹,还有其它不知道的七七八八的,我这是怎么了?”她在心底里怨着自己无端的慌乱。 洗浴完毕,她在洗浴房淡扫了一层粉底,拿了铜镜端详着自己。 镜中虽是自己的相貌,然她心里却想着钱府二小姐和陆岩师妹,又该是何等的花容月貌,能教他一往情深。从小到大对容貌还算自信的她,此时,竟没有半分底气。 想到他还在房间等候,她便放了铜镜,走至刚才睡觉的房间,见他还呆站在窗口,背影和刚才一样,似是动也没有动过。 “我已洗潄好了。”她说。 “包裹呢?” “哦,忘记了。”也许太过慌乱,她竟忘记了收拾包裹了。 她忙收拾了包裹,放在手上,说道:“好了。” 他回转过身,并没有看她,却从她手上拿过了包裹。 那一刻,他的手和她的有片时的碰触。 他的手有点冰凉。 提了包裹,他一句话也没说,便先行往门外走去。她便跟在后面。 在门边,她被那几个看守她的男丁拦了,昨天阻挠怜儿送饭的那个男丁看着陆岩说:“四少爷,夫人说过了,她哪都不能去。” 陆岩说:“你们怕夫人,就不怕我么?” 那男丁的手并不缩回去,只说:“这……这恐怕……” 陆岩说:“哪个再敢阻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那男丁的手便缩了回去。 陆岩将孔兰带至马厩处,对她说:“你先在这儿等下。” 然后走到马厩里,从里面牵出两匹马,把其中一匹交给孔兰,说:“上去吧。” 孔兰自幼没骑过马,面对高大的马匹,束手无策,不知自己该借马匹的哪个地方的力气,方能上去。更不用说骑了。 陆岩看出她的困扰,便把她拦腰一抱,轻轻放在了马背上。 然后把刚才同时牵出的另一匹马牵回了马厩。 接着,又从马厩走出,跃上马背,坐在了孔兰身后。他的身子挨着孔兰的刹那,孔兰不由得面上一红。 他伸手牵马绳时,双臂便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孔兰的身体。 两人正欲启程,便有男丁由院中跑来,边跑边说:“四少爷,你们这样走了,陆夫人等会回来会生气的!” 陆岩并不答话,反而牵了牵马绳,那马便像听了命令一般,开始向府门处走去。 那下人在后面一直高声喊着,“四少爷快回来,使不得,使不得。” 那喊声在身后越来越远。 眼见马匹带着两人离陆府越来越远,及至离明城越来越远,孔兰心想道,自己曾以为他会因了他的前程而对自己不管不问,现在想来,却是猜测错了。 有心想和他说句感谢的话,但话至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好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平日里尚算伶俐的嘴巴,在他面前,竟变得如此笨拙。 正想着,听到自己头顶上方传来他颇有磁性的声音:“你还没吃饭?前面镇上有饭店,你且先吃饭再说。” 章节目录 第45章 沉默以对 孔兰便“嗯”了一声。她本来起床就晚,现在又赶了一会的路,只觉腹中甚饿。 没想到他面孔甚是冷酷,竟也能如此心细,见她包裹略重便帮她提行李,以及竟能想起她未吃早饭。 他的面孔与他的行为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不由得想起“冷面柔情”这一词语。想到他的柔情怕是不止针对她一人,她心头不觉升起一丝遗憾。 不久,马匹将他们带至小镇上,原是她被休那晚曾在此暂居片时的荣江镇。 今日正逢荣江镇的赶集之日,镇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在一家酒楼前面,他勒马让马停下后,起身下马,随后便将她抱下马匹。 两人刚下马进了酒楼底层的大厅,就有小二前来询问陆岩:“两位客官,想要吃什么菜?” 陆岩说:“给她一人的饭菜便可。” 那店小二见是孔兰一人吃饭,便转向孔兰问:“姑娘吃什么?” 孔兰说:“随便好了。” 那店小二便说:“随便啊……那我便随便上菜了。” 店小二走后,两人便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 此刻离吃午饭时间还早,厅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谁也不曾看谁一眼。只有沉默。 店小二将饭菜上来时,孔兰便开始吃了起来。不知为何,当对面坐着陆岩时,她便连吃饭,也变得有点拘束了。 虽然她并不看他,她知道他也没有看她,但他的存在却是叫她不可忽视的压力。 她低着头吃着饭,饭菜虽可口,但她有点儿食不知味。 听到店门口有一阵“哈哈”的笑声传来,她便下意识地抬起头往门外看去,不想刚好碰到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见她抬头看他,便移开了目光,向酒楼的窗外望去。 她也便赶紧低了头继续吃着,经了刚才那一对视,愈加地心慌意乱,食不知味了。 匆匆又吃了几口,她便放了筷子,对他说:“我们走吧。” 他也站起身来,和她一同出了酒楼。 走至马前,他便把她再次抱上马背,之后自己也上了马。 一路沉默。 马匹在路上飞奔,载着他们穿越沿涂的各种事物。 穿过麦田。 穿过树林。 穿过村庄和河流。 马行迅速,一路疾风吹拂。 在他怀中,她僵硬地坐着,几乎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由于无法自如活动身体,没多久便觉累极。 行了约一个半时辰,孔府便越来越近了。 过了广陈城西侧的一个小镇,便有熟悉的景色映在眼前。那些偶尔去过的或是常去的地点,在她身旁闪过时,都勾起了她短暂的回忆。 及至过了广陈城,孔府便近在咫尺了。 一路上遇到一些乡人,看见她和一陌生男子共骑一马,都指指点点地,她听到有人在议论着:“孔府大小姐怎么和人同骑一匹马?她不是刚被休了吗?这就和另一个公子好上啦?” 有人在说:“这相貌倒也极登对。” 有人在说:“莫非这才是孔大小姐的心上人?难怪她要逃婚,原来有这般英俊的男子在爱慕她……” 这些流言蜚语,从她身旁一闪而过。 她猜陆岩定也听了不少。但他并没有任何反应。 “要不就送到这儿,你便回吧。我走过去不远就到了。”她说。却并不转身看他。 他没有回话。仿佛没有听到似的。 马匹终于到了孔府大门处,他在府前停了马,下马之后,把她抱下马来。 “告辞。”他说,转过身便上了马。 “今日多谢了。”她说。 他没有回话。 他坐在马匹上看着她,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便转身回了府。 关门之前,她对他抱以微笑,她知道自己的笑容,看起来定然有些勉强。 他并没有回笑,他的神态极是严肃。并且,有着她那日拒绝他时所看到过的失落。 他向她略一点头,便挥了马绳,打马而去。 她刚到府里,在院子里走了没几步,便有下人看到了她,说:“大小姐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那听了她的声音的孔蓉便跑了过来。“姐,你怎么今日才来,都过了两日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孔蓉尚不知太子之事,孔府里除了孔兰和她父亲母亲,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太子的事情。孔蓉只知道她有事回陆府一趟,至于为什么回去,孔父并没有告诉她。 所以这孔蓉这两天脑海里就一直在捉摸这事儿,她实在想不通,她姐都被人休了,还去陆府,定然是不得不去的事情。要不就是陆家又不休她了。 现在看到姐姐回来,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不问个清楚,她可做什么事都没心情。 孔兰刚和陆岩分开,心思还在恍惚中没有安定下来,眼下没心思和她妹多说话,因此对她说:“快一边玩去。父亲和我母亲在家吗?” 孔蓉说:“父亲出去了,你母亲在的。” 孔兰便向母亲房中走去,孔蓉对孔兰的母亲向来有些怕,便没有跟着。 周氏正在桌前绣着一只巾子,见她回来,便问她:“你和太子殿下说什么了?他可有为难你?” 孔兰说:“他不曾为难我,只是陆夫人把我关起来了。” 周氏说:“她竟敢关起来你,真当我们家人不存在?” 孔兰说:“好在我现在逃出来了。” 周氏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逃的呢?” 孔兰便红了脸,说:“陆岩把我救出来的。” 周氏见她红了脸,心道,她难道对陆岩还有什么旧情没忘?眼下她已被他休掉,孔兰越是对他念念不忘,便受的伤害越深,便愈加心疼孔兰,但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说,“他倒是个仁义的人。没有考虑他自己会受的牵连。” 孔兰不自觉地应道,“嗯,他这点倒还不错。”然后话题一转,问道:“父亲去哪了?” 周氏神色便有些忧伤,说,“你父亲啊,他去衙门了。” 孔兰问:“父亲不是已经被暂免了官职,不用去衙门了吗?” 周氏神色更黯然地说道:“他有时会去转转,毕竟在衙门呆了那么久,总归是有感情的。他的属下也对他甚是难忘。“ 听了周氏的话,孔兰更觉心里五味杂陈。心下便想起陆夫人说的话来,她若是随太子入了宫,说不定父亲的冤情真能真相大白也说不定。她在心里自问道:“莫非,我真的过于自私了?只因个人的自由,便置陆府和自己家人于不顾。陆府那边还好说,和自己本来就没多少恩情,自己家人这边,自己又该如何坦然自若?” 章节目录 第46章 一封批文 正思想间,听到母亲问自己:“那你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孔兰此刻更窘了,目光不敢直视母亲,“是……是我自己坐了轿子回来的。” 周氏疑惑地问:“怎地他府里还有人愿意抬你回来?就不怕陆夫人怪罪?” 孔兰吱唔道:“是……我在外面寻的轿子。” 周氏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心想看样子定是陆岩送她回来的,既然她有意隐瞒,便也不拆穿她,只说:“看你样子甚累,快回去歇息吧。” 孔兰听了命令,像得了救赎一般,从母亲房中出去了。 刚走出房门,便有下人匆匆忙忙地跑来,见了她便问,“夫人在房中吗?” 孔兰看那下人神色甚是慌张,便问:“何事这样慌张?” 下人说:“刚才衙门来人,说老爷在衙门昏倒了。” 孔兰听了,脑袋里“嗡”了一声,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当真?” 下人说:“这还有假。”说完,朝周氏房间走去。 孔兰也忙在下人身后回到母亲房中。那下人对周氏说了孔老爷昏倒的消息后,周氏脸色立马变得惨白,颤抖着声音问道:“老爷现在如何了?为何不将老爷抬回来。” 下人说:“夫人且莫如此慌张,老爷现在经了太夫的手法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身子还虚弱得很,要休息片刻才能由人抬了回来。” 周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即如此,我们也只好等了。” 孙姨娘此时也听了消息到了周氏房中,神色也是无比慌张地问道:“听说老爷昏倒了?” 周氏此刻本就在忧心如焚虑,见了孙姨娘更是心头烦闷,对她说:“你就别来这儿添乱了。” 孙姨娘委屈地说道:“我也是关心老爷,怎么就添乱了。” 周氏此时不想和她犯口角,便说:“你回自己房吧,我这儿不想看到你。” 正说话间,孔蓉和孔谦亦都来了。 虽两人因母亲是孙姨娘的原因,没有孔兰那般深受父亲疼惜,和父亲总归有些许隔阂,但自幼对此倒也心态尚平,对父亲的不甚关注虽然遗憾,却并不怨恨。此时听说父亲昏倒在衙门,孝心都被激发了出来,完全忘记了他对他们的有所疏离。 周氏见孔蓉和孔谦都来了,当着小辈的面,也不方便再将孙姨娘赶走,只是当她空气般,由着她在房中罢了。 气氛尴尬而别扭。 周氏来这儿本也只是打探消息,现在听到老爷昏倒的消息属实,便拉了她的一儿一女回去了。 孔兰和母亲在房间里等着,这种时刻,时间总是仿佛比平常要缓慢。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听到院子里有嘈杂声。孔兰和周氏忙跑出去,见孔老爷正由人扶着,身子看着疲软虚弱。 周氏一见便哭出了声音,问:“老爷,怎么会这样?可是那批文下来了?” 孔老爷嘴角一丝苦笑,点了点头。 周氏说:“老爷,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孔老爷仍是嘴角一丝苦笑,并不答话,那心灰意冷的神情,叫孔兰看了甚是难受。 她和母亲一左一右扶了父亲进屋。将他扶到床边躺下。孙姨娘和孔蓉孔谦也跟在后面。 周氏等孔老爷躺下后,以小心翼翼的口吻问道:“老爷,这批文是怎么说的?” 孔老爷说:“维持原判。也就是说,今后再不得踏入官场半步,家中所有,俱都允公。” 周氏说:“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孙姨娘这时在她身边说道:“要我说,老爷这事,只有一个人能挽回。” 周氏问:“谁?” 孙姨娘说:“自然是你的掌上明珠了。”她前日见陆太守又来孔府,便心生疑惑,在会客厅边的茶室窗外偷听了陆太守和孔老爷的谈话。 孔老爷将手一摆,说:“休要说胡话,我再潦倒,也不至于卖女儿。”在他看来,要牺牲女儿的自由才能得来的平反昭雪,和卖女儿何异? 孙姨娘说:“这怎么会是卖女儿,她自己不也是从此为人上之人了?” 孔老爷严肃地回她:“休得再胡言。”以他对孔兰的疼爱,只要她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绝不会强迫她去做,那天他已经明白她的想法,断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她为难。 孔谦这时也在反对他母亲:“母亲,你别再多说了。” 孔蓉也跟着说:“就是,你在这儿掺和什么呢。”她倒不是反对孔兰入宫,相反,她甚至期待孔兰入宫,自己也好能去宫中走走逛逛,她当宫中和自己府上类似,可以来去自如。她之所以跟着弟弟反对母亲,是因为她听出来孔兰是不愿入宫的。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孔兰一直在后面若有所思,她在考虑,假如自己入了宫,是否真能在父亲平反昭雪?但自己怀了这种目的答应那太子,又总觉对不起他,因此思来想去,决定不了。 那孙姨娘见说服不了老爷,连自己的儿女都跟着反对自己,懊恼地回自己屋去了。她本来指望着儿子可以继承孔家家业,现在看来,孔家的家业,只怕是守不住了。虽然孔家本来因为祖上经商,家境颇丰,但现在全都要允公,怕是一点也留不下来了。想到从此要过着自己幼时过的那种贫苦生活,她只觉难受与惶恐。 孙姨娘回了自己屋后,便在屋里哀声叹气的。程氏走进她屋里时,她竟浑然不觉。 “二娘叹什么气呢?”程氏问,她本是由陆老爷府上的厨娘王姨介绍到孔府的。这几日王姨日日差人来问她孔老爷的批文的事,要她在孔老爷批文一下来便差人去送消息,她便也颇为留心。今日见老爷昏倒,一大家子又都面色黯然,便猜到了几分实情。 “叹什么气?怎么不气?老爷的批文下来了,还是维持原来的判决。眼下刚好有个能扭转局面的人,偏不愿意做出一点牺牲,实是自私至极。” “你说的是谁?”程氏胡知故问。那王姨将孔兰的事都一五一十告诉她了,但她又不便在孙姨娘面前表现出知道这事,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们的大小姐了!” 章节目录 第47章 决意入宫 “大小姐?”程氏故作惊呼。 “她被太子看中了,你说这不是她拯救这个家的好机会吗?可她偏不愿意去。这难道不自私?”孙姨娘愤然道。 “是有些自私了。老爷夫人怎么不劝劝她?”那程氏说。 “他们多疼她,你不是不知道,哪里会强迫她去。老爷只强迫过一回她,就是嫁到陆家,那事让他肠子都悔青了,也因此更加不会再强迫她做任何事。” 孙姨娘说了此话后便不再说话,眼下她可没心情和程氏一个下人聊什么天儿。 程氏便告辞了孙姨娘,回了自己屋子,到了屋中,她立刻写了封信,交给同在孔府做男丁的自己的儿子江建,对他说:“此信要尽快交给陆府的王姨,让她转交陆夫人。” 那江建听了程氏的话,不知道信中是什么,但由于本性粗枝大叶,无甚好奇心,便也不问,只是一路快马加鞭到陆府去了。 因此孔老爷归家后只不到两个时辰,陆夫人便知道了孔老爷批文已下的消息。 “真是天助我也。”看了王姨给她的那封信后,她面上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本来还担心让太子等得太久,使太子生疑,现在看到孔兰刚回去,孔老爷的批文也刚好下来了,怎不叫她心花怒放。 她决定亲自去孔府一趟。 因为程氏的信中说,孔老爷固执地不愿将孔兰送入宫,但那孙姨娘却似是与他意愿相反。她要会会这孙姨娘,两人一起想出让孔兰回心转意的法子。 只不过她不能自己去,她需要一个用来掩护她的人,那便是老爷了。老爷可以旧友前去慰问的身份带了她去。 她刚与陆老爷说了此事,陆老爷便呵斥道:“又去她家?我已经登门两次,可还有脸?” 陆夫人说:“不要你说服她,你此去只是安慰你那失意的师弟的。” 她好说逮说,才说服陆老爷同意和她一起去。 两人启程去了孔府,到孔府时已是下午过半。 陆老爷前去安慰孔老爷时,陆夫人便伺机会了孙姨娘。 两人关于孔兰的事一拍即合,商量半天,想好了怎么说服孔兰,才一起往孔兰房中走去。 孔兰正在窗前呆坐,听了敲门声,便命美媛前去开门,见是陆夫人和孙姨娘前来,立刻知道了两人的用意。 “我同意去。”不等两人开口,她先行说道。 陆夫人和孙姨娘你看我我看你的,心道怎么竟如此顺利,商量好的话是一句没用上。 “你想通了那是最好,到了宫里,你便是人上人了,以后啊,少不得你还要感谢我把你送入宫呢。”陆夫人笑着说道。 “那可不是嘛,你看你入宫这事都像天意似的,也是你与太子殿下有缘。”孙姨娘也笑着说。 懒得看两人虚伪的嘴脸,孔兰说:“你们走吧,我去和我父亲说去。” 孔兰在前,陆夫人和孙姨娘在后,三人一起进了孔兰父亲的房间。孔父正和陆太守聊天。 孔兰走至父亲跟前,说:“父亲,我已决意入宫。” 孔父惊疑地问:“你如何改变心意了?可是有人为难你?”孔兰和陆夫人及孙姨娘前来,他不能不这样想。 “没有,是女儿自己想清楚的,女儿想过了,以女儿眼下之身份,想寻个好人家的好男儿怕是难了,那太子殿下待女儿又有诚意,女儿以后要寻个这般待女儿的,也不见得容易。” “你即这样认为,为父便不拦你了。”孔父想过,以眼下自己的境况,只怕以后孔兰要跟着受苦。他自己年事已高,苦也苦不了多少年了,但女儿如此年轻便要受苦的话,他便不能不心疼。 “即如此,那咱们今日就动身先回陆府吧,明日就启程去宫中。总不能让太子殿下在宫中等得太久。”陆夫人说。 孔兰说:“然我还想多陪父亲几日。”父亲今日病在床上,她如此就走,怎能心安? 孔父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太夫说过了,我这昏倒是急火攻心所致,休息几日便无大碍,你今日就随陆太守去陆府吧。毕竟你入宫的身份是他府上的侍女。” 孔兰听父亲如此说,便不好再留在家里。毕竟到时让人专程送自己去,多有不便,不如此时随陆老爷回去。 回自己屋去收拾了行李,正收拾着,孔蓉便跑了来,兴高采烈地问她:“姐姐,你要入宫了?” 孔兰“嗯”了一声,又说,“今后父亲这儿,便多有劳你照顾了。” 孔蓉说:“我倒是有心照顾他,只怕他嫌我烦,嘻嘻。” 孔兰说:“他哪里真烦你了,他怕离你和孔谦近,我母亲生气罢了。” 孔蓉转过话题说:“姐姐,我哪天也去宫里逛下,找你去。” 孔兰说:“那怎么行,我是以无父无女的侍女身份入宫的,你来找岂不麻烦了。” “什么?”孔蓉对此事还一点也不知道。 “说来话长,我也不和你解释了,反正你切莫来寻我,再说宫里又岂是谁想去便去的。” 她实是担心孔蓉到时白走一趟,让她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那孔蓉便说:“好,我不来找你便是。” 孔兰收拾好行礼,便走至父亲房中。孔蓉紧跟其后。 离别最是伤情。 周氏早已经哭红了眼睛,孔父亦眼泛泪光。自己遭受秋上之事的如此大冤都没能让他掉一滴泪。偏女儿入宫之事,触动了他的神经。 连孔谦也是红了双目。 孙姨娘也假惺惺地挤了几滴泪珠儿。 孔蓉倒是一滴也挤不出来,她一双眼睛闪着古怪的光,在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孔兰见父母如此伤感,一把拭去了眼角的泪水说:“这都干嘛呢!我又不是一辈子再见不着了,宫里隔几年就有一次会亲,也还是有见面机会的。” “你去吧去吧。”孔父说。 孔兰说:“那我便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等等,你这几日先带了依绿去路上照顾你,等你到京城她再返回。”周氏跟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 陆夫人此时献殷勤地说:“我府上也有丫头可一路上照顾她。” 周氏仿佛没听见陆夫人的话,命令依绿道:“依绿,快去收拾你的东西。” 依绿听了,立马去了。 章节目录 第48章 无奈表白 傍晚,春末的明城,暖风拂袖。 孔兰在明城的街上独自走着。这是她回来明城的第二天了。 明日,便是她入宫的日子了。 想着以后再没有自由的日子了,她便决定这最后一日,在明城逛上一番。 陆夫人现在早已经不限制她的自由,大概是因为,那日是她自己提出要入宫吧。 傍晚的明城,仍是人来人往。有人提了木桶沿街叫卖新酿的米酒,有二八年岁的女孩子手捧鲜花,见人便问:客官可要买花,有老妇在街旁清扫自家门前的落叶,有行色匆匆的归家路人,有孩童在街中追逐嬉闹。 好一幅让人心安的闹市图。 只是以后,这般场景,只怕再也见不着了。 在她的想象中,皇宫里只有冰冷的房屋和围墙,围住那些个宫中的女人。以后,她便也是那被围困住的女子之一了。想到这儿,她不觉心里一阵怅惘。 正走着,恍惚着,忽见前面一个人影甚是熟悉。 高高的,瘦瘦的,穿着藏青色长衫。 她的心,突地一紧。 不用猜测,她知道这定是陆岩了。这一两日在府上她不曾见过他,她整日呆在客房的二楼,不曾出过门,她不知道他是在府中,还是在外面。她在二楼的窗台上,曾有意无意地看过那边他的院落,没有见过他的影子。 他孤身一人在她前面走着,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她并不想跟在后面,像是在窥探他的行程。然而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看来是刚喝过酒。 有人匆忙地从他身边跑过,撞了他一下,他便差点跌倒在地。 心下没多想,她赶上前去扶他。 他转过身,看到是她,唇边掠过一丝嘲讽的笑,说:“看来前日是我多事了,原来你本来是想入宫的。” 她不知如何答他,毕竟,看起来的确如此。不想他虽没在府上,却也知道了此事了。 他甩开她扶着他的手,仍自向前走去。 许是喝得太醉,他的脚下再一次不稳,她又一次不由自主地扶住了他的胳膊。她在扶他的时候心想着,不管他在外面是否有女人,他毕竟是有恩于她的。现在见他喝得大醉,怕他走不到想去的地方,在路中便睡着了。 说到想去的地方,她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便问:“你要去哪?我扶了你去。” “你不要这般对我,我会误以为,你也对我有意。”他抓起她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又狠狠地放了。 “我……我并不知道你对我有意,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仁慈……不忍我受人耻笑。” “仁慈?”他唇边再一次掠过一丝嘲讽,“假如我对你说,我那日在江边看到你便已经爱你入骨,你信不信?假如我对你说,我回来后在房中看到你留下的那把扇子,知道救下的人是你,兴奋地难以自持,你信不信?假如我对你说,当初我怕你又要提出回家,而我不知怎么挽留,整日提心吊胆,你又信不信?假如我告诉你,你回家后,我数次去找你,又怕遭你拒绝,次次都半路而返,你信不信?我本想过段日子等你心里的恼怒消些,便去你府上找你,盼你能看上我,一年不行便两年,两年不行便三年,你信不信?你可知道,今日下午有府里的人来告诉我,你已同意入宫,我有多失望,你又信不信?这是仁慈?”他顿了顿,旋即说道,“罢了。反正你已经要入宫了,去和那太子殿下双宿双飞。我说这些,你也只管当我没说。” 这番话如同一枚枚巨石,落在孔兰的心底,每一句都在那里惊起一阵波浪。 在傍晚的昏黄光线中,她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痛苦的面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竟是真的爱我,她难过地想。 她旋即又想起了钱府二小姐,此刻,她想知道关于钱府二小姐,他又是怎么想的,便问:“就算我相信你,可那钱府……” 她的话刚说到这儿,便听到街角处有人在叫她:“大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她循了声音望去,见叫她的人穿着粉白色裙裾,一张小脸焦急地望着她,正向她奔来,正是依绿。 她想问的话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依绿小跑了来到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大小姐,你出来也不说一声,我找了半天没找到你,以为你又想不开了,可急坏我了。”问完也没等孔兰回她,看到孔兰身边站着一个男子,便问:“这人是谁啊大小姐?” 陆岩还从未踏进过陆府半步,因此依绿不认得他。 “我是谁?自此以后,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陆岩嘲讽说道。话音落下,他便一个人踉跄走开了。 依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心道这人好生奇怪,难道他和大小姐有什么瓜葛?反正大小姐也要入宫了,他是谁对大小姐都不重要了,便转身对孔兰说:“大小姐,我们回去吧。刚才陆夫人知道你半天没回来,也急着找你呢。” “走吧。”孔兰看了一眼陆岩的背影说。 她要回府的方向,和他走着的方向正相反,也不知道他今夜又将借宿何处。 回到府里,早早就看到陆夫人在府门前站着,看到她回来,笑逐颜开地问:“出去散步去了?”半个字不提对她出走的这段时间,她派了府里大大小小十余个男丁四处去搜寻她的下落,生怕她是假意同意,实则想法逃脱。 “嗯,有些闷,就出门去散了会步。”孔兰淡然答道。 “散步也可和我说声,这明城虽然治安尚好,但你这般容貌,万一遇到什么坏人,我可向太子殿下交不了差了。”陆夫人仍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两天,她都是这种态度对她。不管说什么,都是先向她笑上一声,让孔兰着实不舒服地紧。 “我家大小姐坏人是没遇上,只不过遇上一个怪人。”依绿答道。 “怪人,什么怪人?”陆夫人吃惊地道。 “哪里有什么怪人。”孔兰仍是淡然说道,“只不过是一个问路的人罢了。” 依绿不知道孔兰为什么要这样对陆夫人说,但又不便拆穿孔兰,便也对陆夫人说:“原是我想错了,我刚到他便走开了,原来是问路的。” 章节目录 第49章 启程 陆夫人说:“问路的管他作甚,走,咱们快回府吃晚饭。你明日便要离开了,今夜府上为你办了送行宴。怕你生份,只有府里的人参加。”原是因为孔兰这身份太过尴尬,不方便请别人,陆夫人却说是怕孔兰生份。要是真是她府里的哪个侍女入宫,她怕不是要让整个明城都知道她府里有人进宫了。 “我今日不饿,不想吃饭。”孔兰说。 她现在心情复杂,不想面对府里任何人。再说,这种送行宴本身就极尴尬,不吃也罢。 “好,那就不吃吧。”陆夫人依着她说道。 孔兰便不再理会陆夫人,和依绿回了客房。 陆夫人一直陪着她走着,直至看着她走进了客房的楼梯才吁了一口气,说道:“这小妮子,怕是真的记恨我了。”不过,让她记恨总比让太子殿下责怪好得多。 孔兰进了房间后,只觉身子疲软无力,刚才陆岩的一番话,到现在还压得她口生疼,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一边想着他的话,一边又猜测他去了哪里,是他兄弟那儿,还是钱府二小姐那儿,一颗心半下也不能停。偏明日就要入宫,想寻求真相的机会也没有了,不由又烦心得紧。 平儿送了晚饭过来,她一点味口也没有,便只劝了一下筷子,又放下了,让平儿端走。 平儿见饭菜没怎么动,便说:“孔大小姐,多少总要吃点儿。” 孔兰说:“实在吃不下,你且端去吧。”平儿便只好端走了。 依绿见孔兰不甚有味口,以为她只是因为明日要入宫心烦,便想着法子安慰她,岂知她越是安慰,孔兰越是心烦。 她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谈,只想一个人静静地,想自己的心事,便对依绿说:”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你回房睡觉去吧。“那依绿便回了自己房间睡觉了,她的房间就在孔兰隔壁。 屋里实在太闷热了,孔兰便打开窗子和窗帘,倚在窗边,想要透透气。 她不由自主地向东南方向自己曾经住过的院子望去,想着,这是最后一次看它了。 她的目光刚落在院落里,便发现那院落里的杏花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影,因了皎洁的月光,远远的一看,她便知道,那不是怜儿,正是陆岩。此刻他的面孔正在面向这间屋子,桌前放了一瓶酒,他的手正端着一只酒杯,许是因了她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窗边,那酒杯举在半空中,便停住了。 虽然看不清他的目光,她知道他是在望着她的,她便赶紧关了窗帘,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他怎么今日竟回府了?他不是一直在外面住着吗?他是因了她而回来?他为何也不参加为她准备的送行宴?她心里闪过一连窜的疑问。 在房中稍呆片刻后,她关了灯,重新走至窗前,开了一丁点儿窗帘的缝隙,心下想到这样应该不会让他看到了。 再次依在窗前,望向那院中,见他仍坐在那石桌旁,脸孔并不望向这边了,仍是拿了酒杯在喝酒,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影,看身形像个男子,应是府里的一个小厮。 看那小厮的动作,应是劝陆岩不要再喝酒了。然而看样子并没有劝动他。 喝了那瓶酒后,陆岩便跌跌撞撞地由院里进屋了。那小厮在后面陪着,也进了屋。 院里便空无一人。只剩月光,寂静照耀。 她在窗前又立了片刻,便也返回了房间里面。 这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她躺在床上,反复问自己,该不该相信陆岩对她的情谊,他果真在外面有女人的话,该不该介意他对其他女子的温情。 她不知道陆岩今晚又以什么心情入眠。 想到末了,心下苦笑道,他纵对自己一心一意又如何,自己明日便要入宫,这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到了半夜,她方才睡着了。 第二日,她早早便醒了,醒来便下意识地去窗前看了一眼,虽然没指望能看到陆岩,然而动作却是身不由已。 此时天刚蒙亮,院里昨日那小厮正在拿了扫把扫地,她这才看出那小厮是陆岩第一日回来跟在他身后的那个,想是怜儿跟了老太太以后,院里便由他来收拾了,并由他照顾陆岩。 她猜想,陆岩定然还睡着吧,醉酒的人本就不易醒得早。 呆站片刻,她便返回屋内,去了侧室梳洗,梳洗完毕,化了个淡淡的妆容。 依绿在她化完妆后也来到了屋里,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主仆呆坐片刻,便听到门口有“笃,笃”敲门的声音,依绿过去开门,孔兰往门外看去,见到怜儿正站在门口,仍是穿了绿色的衣衫儿,手里端着饭菜。 “我和老太太说了,这次只能由我送饭,她便同意了。” “你已是一等侍女,不必做这等杂活了。”孔兰想起那夜之事,笑着打趣说道。 “怎么可能当真便闲着。闲得久了,也不好意思领这份薪酬了。” “是老太太的意思,你就算真不干活,谁也不能把你怎样。” “就怕有人忌恨,不干活只怕会日日说我坏话,说得久了,只怕老太太也会当真……” 依绿见孔兰和怜儿关系实在要好,自己在孔府住了多年,也没和孔兰有此等关系,心下有点不舒服,便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小姐快些吃吧,等会饭菜要凉了。” 孔兰便吃了饭,昨夜没怎么吃饭,腹中也确是饿了。 刚吃完饭,便听到门口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孔姑娘吃完饭了吗?老爷夫人已经等在院里,轿子也准备好了。” “就来。”依绿说。 因怜儿的出现稍打断的伤感,此际便因那男子的催促声又冒了出来。 和怜儿依绿两人一起到了楼下,走至陆府大院里,便看到一群人都站在那儿了。 老太太,陆老爷,陆夫人,陆仁和他妻室,以及一众男男女女的下人。 不知其中有几人是真心和她送别,有几人是看笑话的。 她扫视人群,并没有陆岩的影子。 陆夫人看到她走来,笑着说道:“还真像嫁女儿似的,府里的人都一早起来送你了,还都是自己来的。” 孔兰“哦”了一声,只觉她这话其实让人尴尬得紧。 “哪里都来了,四少爷就没来。”一个情商略低的侍女小声说道。 “说他做甚。”陆夫人呵斥了那侍女一声。 那侍女经了陆夫人一呵,吓得不敢再作声。 陆夫人接着从人群中走至孔兰面前,手里交给她一张折叠了的纸张,“这便是你的出身证明,上面写着是江嬷嬷邑中战乱那年捡来的,你且收好了,万不得丢了。” 孔兰接过了纸张,也不打开它,便交给了依绿。那依绿便把它放于收拾好的包裹里。 章节目录 第50章 明了心意 孔兰也不想与众人多寒喧,对老太太和老爷夫人各自行了一礼后,便上了轿子。依绿也跟着上了轿子。 马夫正欲出发,只听陆老爷说道:“且慢。” 孔兰掀了轿帘,见陆老爷已走至轿前,面色带着歉疚的神色向她说道:“这一年多来,委屈你了,还望你将那些不快勿放心上。” 若是陆夫人说这番话,孔兰定会觉得此话假惺惺,是怕她入宫得势后报复陆府,然这话出自陆老爷之口,她便觉他实是真心觉得抱歉。 她也以诚相待:“原是命运使然,陆太守也莫在意了。” 陆夫人在人群中站着,并不往前,却也陪了笑脸说:“是,都是命该如此,兰儿命中注定和岩儿没缘份,和太子殿下有缘份,也是没法儿的事情。” 她这话戳中了孔兰的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经,孔兰便淡淡说道:“大家告辞。”说完,便放了轿帘。 马夫便“驾”了一声,起了轿子。 轿车行了距离陆府有几十丈远,孔兰才想起走前还未向怜儿说声再见,便将头伸出轿窗,向后看去,见府门前只有怜儿一人孤单站着,面孔面对着自己轿子的方向,当下红了眼眶,从轿窗处往外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使尽地向外挥舞着。 那怜儿见她自轿中探出身子,手挥舞着和自己告别,也忙用力地摆着手,眼泪刷地一下便下来了。 看到怜儿的身影越来越远,孔兰方缩回轿中。 出了明城,眼前便是一片茂盛的绿色了。轿子在两旁都是高大白杨树的路上颠簸行着。 依绿没怎么出过远门,此刻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还没未去过京城呢,没想到此番竟有机会到京城游上一番……大小姐到了京城,我能不能多住几日再回……大小姐,你看,那边的树木好生古老,枝干几个人才能抱得过来吧……大小姐,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我可不想以后都见不着你了……大小姐,那太子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孔兰无心与她交谈,只是“嗯”或“啊”地应和着。 依绿所向往的事情,原是她所抗拒的。 在轿子中,时间似是过得极慢。然而不知不觉,也过了好几日。 这好几日孔兰都是沉默居多,不管坐在轿中或是吃饭及夜宿时,她除了必要的话语,一句都不多说,依绿看出孔兰似有心事,所以这几日她并未轻易打扰她的清静。 这一日,马儿继续拉着她们在路上行着,一匹棕色的骏马载着一位公子从轿车的对面与轿子擦肩而过,那依绿本来已经因为孔兰的无心交谈而变了哑巴,此刻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这匹马儿,倒和咱们府上卖给一位公子的有些像。” 孔兰仍是“哦”了一声。 依绿仍自顾自说着:“大小姐,你回府前,有几位公子来找过你,问你回府了没有。最可笑的是有位公子,是走路来的,这人也奇怪,到了府边上了,却不像其他公子在府门前问下看门的,而是站在咱府后面几十米外的河边上,让一位村民来找陈安问你的消息,我看,他是真心怕了老爷了。陈安和我说,他之所以走路来,是因为他在镇上吃饭时丢了他的马,走的时候,让陈安帮着在咱府上买了一匹马回去的。听陈安说,这公子啊,可英俊了……” 孔兰虽没有注意听她的话,然而其中一句还是钻进了她的耳朵里:“……他之所以走路来,是因为他在镇上吃饭时丢了他的马,走的时候,让陈安帮着在咱府上买了一匹马回去的……” 她蓦然想起,当日陆岩向自己告白之后,走出门打算去他老师家中时,曾有个男丁问陆岩可知道马厩中丢了一匹马,又多了一匹新马这事,当时陆岩曾说,马是他丢的,新马是他买的。 她面孔转向依绿,焦急问道:“那人长什么样?” 依绿说:“大小姐,刚才我都说了,他只是找陈安来打听你的事,并未到府中来,他长什么样,我是不知道的。” 孔兰又问:“那天是什么时候?” 依绿转了转眼珠,回想了一番,半晌说道:“好像是惊蛩的前一天。” 惊蛩的前一天,她细一思索,那便是太子殿下来的那日了。 原来,原来,太子殿下来的那日,他之所以一整日未见,原是来自己府上了,想来他是想留住自己,又担心自己爱的是帮她逃走的陈安,才来府上打探消息。 当日她病刚痊愈,他定是怕自己病刚好便急着回家,所以才不顾太子殿下来府上,也要来自己府中探个明白,再决定是否把自己留在陆府。 而之所以一直从早上到晚上在陆府都未见到他的人,定然因为马匹丢了,走路耽误了时辰。 亏她竟相信陆夫人说的,他之所以一整日未见,是因为那钱府二小姐生病。 那陆夫人这件事上是假话,那天的关于他的其他话怕也真不了多少。 什么他女人众多,她这样说,只怕是为了想要自己对他彻底死心。 此时才知道事实真相,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如今因了这一件事的清晰,其它所有事便也一一清晰了起来。 她回忆起自认识他起以来的一幕幕,那日他在江中救起她,定然真心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见到她便对她爱已入骨。当天晚上他非要把自己找来,并非因为什么仁慈之心,而是想要挽留她。当自己第二日醒来,他带自己各个走了一遍,原是让府里各人不再欺负于她。当自己在病中不让他靠近时,他便不再靠近,原是极尊重她。太子殿下来时他不在府中,原是来她家探听她的过往,想要留下她。太子走后那日他之所以敢于表白,定然因为听了陈安的话语,才心生了希望。所以自己听了陆夫人的话后连夜归家时,他才急忙赶来,然而自己竟是伤了他的心了。后来,他能不置自己前程的放她回自己家,也真真是君子所为。 至于众口所说的他乃一浪荡子,以她自己所见,并不见得,因为那日他送自己归府时,两人共骑一马时,他并无任何非礼的举动。何况自己在他府上住了一年多,并未见到任何一个女子前来找他。自己在病中也和他共处一室呆了数日,他除了那日醉酒时吻了她之外,其它任何时候,他都没有非礼之事。想来,他是想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并不想强迫自己失身于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浪荡子? 只不过,如今才知道,已为时太晚。 章节目录 第51章 诀别 过了半晌,孔兰才有心情继续问道:“陈安可有说,那位公子问了他什么了。” 依绿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孔兰异常大的反应,她之前只是沉默中稍有悲伤,现在脸上却是显而易见的痛苦,心里想,那位公子于她而言,定是十分重要的人了,听见孔兰问她,她轻声地说道:“陈安说,那位公子问他,他可是帮助孔兰逃走的人,陈安说是,那位公子问他,在帮助她逃走失败后,怎么还呆在府上,不怕老爷生他的气么,陈安便说,自己和大小姐并无私情,老爷只是误解他了,他解释了好久,让老爷相信了他的清白才留下了他在府上。那公子笑了说,原来是这样。陈安不说那位公子一开始脸上严肃得很,走的时候面上才有了笑容,还开心地和他称兄道弟。” 孔兰听了,沉默半晌才说道:“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依绿听了,说道:“大小姐,这几日你可一直未有心情听我说话。”孔兰的意思原是在孔府时她没有告诉她,依绿以为孔兰是怨她这几日没有早点说。 孔兰便未回话。 此刻碍于依绿在场,她才没有情绪崩溃。只是一张脸变得更加地怅然若失,叫依绿看了甚是不忍心再和她多说半个字。 如今知道了事实真相,往下的路,每往前一步,便更是叫人心生抗拒。然而马车只管往前,一刻不停。 “不如不知。”孔兰心叹道。 不知不觉,又走了两日,去京城的路,已走了一大半。 这日上午,天色阴沉不定,轿子经过一个名唤离江的小镇。马儿许是走得有些困乏了,在镇上的车水马龙里慢腾腾地走着。 突然间,马夫将轿子停了下来。声音惊讶地说道:“四少爷,你怎么来这儿了?” 孔兰听了马夫的声音,在轿内心里一紧。不知陆岩因何而来。 “孔大小姐,可否掀了帘子说话。”她听到陆岩的声音说道。 依绿不知何人来找大小姐,忙帮着掀了帘子。 帘子打开,孔兰便看到陆岩站在马车前,手里拿着一个折叠起的纸张,目光不看着她,只盯着轿子的底板处,向自己说道:“此前忘记将休书交与你。没有休书,你便始终是我陆岩妻子,如此入宫,总是不妥,现我将休书带来,请你收下。” 孔兰自己早已将休书之事忘记,不想他还记得,想来,他说的原也是实情。她一日未拿到这休书,便一日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孔兰便缓慢伸手去接休书,由于激动,她的手有些微的颤抖。将那休书从他手中接了之后攥于手中,本来想要说声感谢他一路奔波而来送这休书,耐何喉咙因难过堵得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陆岩见自己站下面半天也没得到一句回应,心下疑惑,以为她实在是烦了自己,去宫路上还费功夫来打扰她的清静,便抬头向轿内看了一眼,正遇上孔兰一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正看着他。那目光中,竟有满满的凄然与不舍。 他呆怔住了。 一时之间只顾呆呆看着她,也是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在前面赶马的车夫只顾着看路,见陆岩说话后孔兰未出声作答,以为她因路程颠簸睡着了,便往身后看了一眼,见两人相视不语,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看到孔兰手中捏了一张折叠的纸张,心下猜测那定是陆岩送来的休书了,便问陆岩:“四少爷,您还有事吗,没有我们便继续赶路了。” 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那马夫便开起了轿子,往前开去。 轿子行了几十丈路程后,孔兰掀起后面轿窗上的帘子向后看去,见陆岩仍站在原处,呆望着她轿子的方向。 他的身影一动不动。 在热闹的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他一动不动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并且,那身影越来越小。等到马车转过一个拐角时,他的身影便看不到了。 孔兰放下了后面的轿窗的帘布,展开他刚才交给她的那封休书,见上面仍是当时那些字迹: 至吾妻孔兰 休书 卿既无心,我亦无意。 余下岁月,各不相扰。 下面是他的名字,名字上有个印章。 看到它,便又想起当日初见,她假意落水,他救她出来把她抱至香樟树下去的那一幕,时过境迁,然还清晰如昨,泪滴便不可控制地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依绿见她这样,以为她是因了这封休书才啼泪不止,便从孔兰手中拿去了休书,说道:“这劳什子以后也用不着了,扔了它便是。”说着,便伸了胳膊,欲往轿窗外扔去。 孔兰急说:“快些还我。”从依绿手里抢过了休书,小心翼翼地折了,放于掌中。 这是唯一她所拥有的和陆岩有关的东西,上面的字迹是他写的,他又带着它远远赶来,上面仿佛还留有他的温度。 说来好笑,原是一封代表情断意绝的休书,此际,她反觉得它是她和陆岩爱情的信物。 虽然知道此去皇宫,留着它总归有所不妥,万一被人发现这张休书,她的身份必得败露。然而,让她眼下把它扔掉,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有一刹那,她想让马夫掉转轿子回去,然而这想法也只有一瞬。陆夫人在她刚同意的那日夜间回到陆府就写了封给程明书的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宰相府第了。太子殿下必然也早就知道了她的选择。 她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太子殿下出尔返尔。 她把这休书一会儿摊开看上一眼,一会儿又折起攥于掌心。 依绿见她这样紧张这封休书,虽然并不理解,但也不能再从她手中强行夺回扔了。她现在才知道,昨天傍晚在明城遇到的那位怪怪的公子,就是陆岩,大小姐的曾经的夫君。她心里有无数疑问,却只能放在心底。 她看他们两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如何闹得如今这个地步,这其中的缘由,叫她无论如何明白不了。 昨日她在陆府膳房取饭时,因去的早些,在那稍站了一会,曾有多嘴多舌的陆府侍女和她说了些陆岩和孔兰之间的事情,她听了个大概,只知道陆岩回来便把孔兰休了,之后又出乎所人意料地去寻找她,把她找来,待她病好后数日又走了,他又去寻也没有寻回,她以为情况是陆岩是对孔兰情深意重,而孔兰对陆岩实则无心,眼下看来,她家这位大小姐,对陆岩的心思,只怕并不比陆岩对她少。 章节目录 第52章 同时降临的幸福与不幸 眼看孔兰的轿子已经不知所踪,一直呆在陆岩身后不曾开口说话的小厮田五说道: “四少爷,咱们回去吧……” “四少爷,孔大小姐已经人影都看不到了……” “四少爷……” 他的四少爷这才转过身子,往马匹站着的方向走去。 两人各自上了各自的马,田五发现,这四少爷虽上马了,却将他的马骑得极慢极慢。 他的眉头凝结在一起,面上的神情复杂得紧。 他虽然目光在看着前方,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连他的马差点撞到前方推车叫卖米酒的小商贩都是他连忙喊了一声才不至于真的撞上去。 “四少爷,孔大小姐已经走远了,您回回神……”田五说道。 陆岩叹了一声,并不答话。仿佛他亚根儿没听到田小弟的话。 “她竟是爱我的。” 他的心里说道。一时之间巨大的幸福感向他袭来,笼罩在他心间多日的乌云,此际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她离开了。” 他的心里又说。一时之间巨大的悲伤又向他袭来,另一种乌云,又盘旋在他的心间。 这两种感觉同样强烈,交错在他的心间徘徊着,他竟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了。 田五见他面孔上时阴时晴,时而傻笑,时而苦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这田五年纪尚幼,如今只十六岁左右的年纪,他只觉得四少爷今天太反常了。 他怎么只见了孔大小姐一面,那孔大小姐也没和他说话,他怎么便变成了这般。莫非,那孔大小姐对四少爷施了什么魔法儿,才让他如此。 他侧过脸观察着陆岩,发现他虽然有时还是有异常悲哀的神情,但他却还是比来的时候好多了,来的时候脸上才真是面如死灰,现在脸上至少有了点气色。怕也是那孔大小姐的魔法。 陆岩慢慢腾腾地骑着,田五有心催促,却又不敢造次,只好也慢吞吞地跟着。 过了镇子,便能看到一条宽广的河道曲折漫延在路的西侧几十丈处的地方,河的走向与小路平行。 陆岩下了马,向河道走去,田五也忙下了马,在后面跟着。 他异常担心,四少爷向河中走去的这个行为,是孔大小姐施的魔法,他跑到陆岩前头,抓住他的衣袖说:“四少爷,万万不可……” “我只是到河边坐坐。”眼下他无心赶路,只想找个地方理理自己的思绪。 “当真只是坐坐?” “嗯……” 他放了他的衣袖,见他果真在河边一个石头上坐了下来,这才放下提着的心,也在他身旁找个石头坐了。 四月初的河岸一片生机昂然,芳草萋萋,沿着河岸连绵不绝。 田五只觉这景色让人心中异常舒畅,便说:“这倒是个适合发呆的场地。” 说完看了陆岩一眼,见他眼睛盯着河面,正陷入沉思,便闭了嘴巴,无聊地用手敲击着眼前的石子。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陆岩才站了起来,往路上走去。 田五也忙站起来跟着。 正低头走路,听到他前面四少爷的有些悲凉的声音传来: “人生甚是无趣。”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四少爷,不过看来,他也不用回他,四少爷的这话听着根本不是对他说的,应该是对他自个儿说的。 两人到了刚才放马的地方骑了马,田五以为这下陆岩只怕又要慢腾腾的了,在心里担忧着以这种速度,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骑到家。 因此他上马上的也慢腾腾的,想着反正要等四少爷。没想到自己刚一上马,发现自己很快便被四少爷远远落在了身后,这才赶紧快马加鞭追了上去,但四少爷骑的太快,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挥舞马鞭,还是无法追上他。 刚才慢得像蜗牛爬,现在又快得追不上。 这四少爷,八成是疯了。 好在他这位四少爷发现了他被远远甩在身后以后停住了等他,不然,只怕他要一个人骑回府去了。那可就麻烦了,因为,他出来时身上就没带半文钱。 一日半后,两人回到府上。 回到府里的这天,田五发现,自己的四少爷不出去花天酒地了。他从秦府搬回了家里来住。 接下来的几天的变化更让他惊讶,他不再整日喝酒,居然从书房搬了一叠书来,整日废寝忘食的看书。 吃饭时看书,睡觉前看书,醒时便找书来看。 看的书也和往日爱看的不同,以前他只爱看些诗词歌赋类的书籍,现在却看起了枯燥乏味的四书五经。 以前,陆老爷千叮嘱万叮嘱让他看这类书,少看诗歌歌赋,考试时方能游刃有余,他就是不看,现在竟主动看了,实在叫他摸不着头脑。 难道,这也是孔大小姐施的魔法? 陆老爷对陆岩的改变自是颇感欣慰,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变,然而只要这改变是往好的方向去的,那便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陆夫人则逢人便说:“岩儿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我就说嘛,红颜祸水,先前那段日子变得那么颓废,都是孔兰那小妮子闹的,现在她走了,他才恢复了正常。“ 老太太则笑而不语地看着他的转变。有很多时候,她也在想,也许,陆夫人的话,竟是对的? 有一日,陆夫人突然想起陆岩房中还有孔兰的东西,便亲自到他房间看了,果然看到她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还有她陪嫁的几件家具,她回去便命令几个男丁去把陆岩房中的孔兰的衣物和她陪嫁的家具全都搬出去,她想,现在孔兰已经走了多日,陆岩也恢复了常态,对于孔兰,他定然也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陆岩把那几个男丁打发走了,说是任谁也不能动孔兰走前留下的东西。 看来,他竟还记得她。不过陆夫人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时间是个好东西,他总归会忘记她的,一年忘记不了,那么两年,三年……她就不信他会一直记得她。 反正他还年轻得很,即便过个几年也能找着好人家的女儿。这个,她是不愁的。 怜儿听说四少爷现在正常多了,整日就知道看书,酒也不喝,也不出去和别人厮混。有一日便趁老太太午睡的当儿悄悄来看了,她见他果真和其他人说的一样,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院中的石凳上看一本书,她来了他也没发觉,她走的时候他还是没发觉。 这么爱看书的四少爷,她还是第一次见。她现在还记得那个十五岁时的四少爷,那年她十二岁,在书房打扫卫生,四少爷被老爷逼着在书房中看资治通鉴,老爷亲自在旁边盯着,老爷一走,他便立刻把书一放,溜出陆府去和人玩耍去了。 她觉得四少爷的改变甚为蹊跷。任何改变皆有其因,她猜测,他的改变,定然和什么人有关。他如此通宵达旦地看书,必然有着某种他不愿示人的目的。 难道……,她不敢往下猜了,因为,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53章 至京城 自于路中与陆岩分别后,又过了两日,轿子方才到了京城咸泽城。 孔兰自小便听父亲说过,这咸泽城,原是安江河畔的一个小小城镇。 九十年前,大康王朝还未建立,康高宗带领三万兵马来到此地,欲要攻打远在百里来外的郭水城。由于郭水城防守甚坚,一直未攻打下来,便在小小城镇边上住了三年有余。三年后,攻打郭水城成功后,康高宗又率兵马去了别处攻打。 若干年后,当康高宗欲要为自己的国土寻一个理想中的都城时,他便想到了安江河畔的这个小小城镇。 这里,是他多年来梦中常到之地,它依河而立,河水永远清澈见底,能叫人心平如静。这里,芳草碧绿茂密,绵延至天边。这里,是他和明容皇后的爱情见证之地,明容皇后便诞生于这个小小的城镇,他们在此相识相恋相濡以沫。 因此,纵然遭到不少文武将士反对,他仍力排众议,决意将这个小小城镇设为京城,并大兴土木。 没几年时间,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康王朝的帝都便在这安江河畔威然耸立了起来。 因为明容皇后甚爱樱花树,他便命人在城内及皇宫里到处都种上了樱花树。虽然当年种下的樱花树多半已作古,然咸泽城自此便留下了种樱花树的传统。不管皇宫贵族,或是城内的普通百姓,都喜欢在自家院前屋后种上几棵樱花树。 因此,孔兰对咸泽城的第一印象,便是遍城可见的樱花树。 虽然此刻早已经过了樱花开放的季节,然而她能想像得到樱花开满城的绚丽盛景。 想到樱花,一株杏花树便同时钻进了她的脑海。那便是陆府自己院中那棵高大的杏花树。 余生,怕是只有梦里才能见到它了吧。 曾经最憎恨的拼了命都想逃避的院落,现在竟成了一生最思念处,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想过的。 她现在哪怕能在那院中站上片刻,也会感到异常幸福,然而,只是奢望罢了。 轿子不停息地在咸泽城行进着。每往前一步,她心中酸涩便又多了几分。 依绿却是兴奋得紧,她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哇,这京城果然是别的地方不能比的……” “这儿的街道,真真是干净整洁,建筑也真真是非同寻常的气派……” “这儿的树木都好高大的样子,都有不少年头了吧……” “大小姐,你快看,那儿有一群穿的一样的女孩子,难道是宫女,宫女可以随意出宫吗?” 孔兰心不在焉望着轿窗外,依绿的兴奋,她看中眼里,可就是无法像她那样兴奋。 轿子驶过一个长长的青石筑成的墙壁,接着是一个高高的楼门,她无意中看到了下楼门上面的名字:华玉宫。 华玉宫? 这儿不就是皇宫吗?怎么马夫还在继续向前赶路? 她疑惑地问了下马夫:“这是去哪儿啊?” 马夫回答她:“夫人说了,我们先去宰相府找程公子,由程公子来安排我们接下来的行程。” 孔兰“哦”了一声,心想也是,这皇宫,岂是谁想进就进的。 过了华玉宫只不到一刻钟,马夫便停了轿子,下马来对她说:“孔大小姐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先去府门那儿问问程公子今日在府上没。” 孔兰掀了轿子看了一眼,看见了一个辉宏气派的大门,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宰相府”。 马夫站在门口和宰相府看门的门卫说了几句话,那门卫便向里面传达去了。不久,程明书便风度翩翩地从门内走了出来。手上尚牵着一匹马。 “孔姑娘,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至于为什么带你去那儿,我们先边走边说吧。” “嗯,好。” 程明书上了马后,马夫便也起了轿子,跟随程明书往南走去。 孔兰发现,这不是前往刚才路过的皇宫的路,也不知道程明书要带自己去哪里,她在等他对自己说。 行了几分钟后,程明书在马上说:“孔姑娘,近两日皇太后突然发病,太子殿下在这种情况下将你纳入宫中,怕有不妥,太子殿下想要你先在郊外住上几日,待皇太后病情好些了,再带你入宫,你觉得如何?” “既然如此,我听太子殿下和程公子的。”想到不用立即入宫,她心里不由得轻松多了。 “那你们便随我来吧。” 说完,他骑马的速度便快了起来。马夫也快马加鞭赶了上去。 不久,便出了城门,来到了郊外。 一马一轿在郊区走了约个把时辰,便到了一处景色如画的林木环绕之处。 越往前走,林木便越是茂盛。程明书在树林深处的一处四处皆无建筑的院宅前停下,下了马,说:“便是这儿了。里面已布置妥当,且有侍女在里面守候,你便进去吧,太子殿下这两日因皇太后病重不方便过来,你且先等他几天。” 孔兰便下了轿,看了一眼这院子,见门牌上什么也没有刻,想必曾是寻常人家的院子,但这寻常人家的院子又建立在四周皆无建筑处,这人家必是喜欢幽静的人,只是不知太子殿下如何找着了这么一处院宅。 在孔兰打量这院宅的时候,程明书对马夫和依绿说:“你二人也别进去了,就此回去吧。” 依绿撅了嘴说:“敢情我只是在京城里绕了一小会便出来了,连京城的样子,我都还没看清呢,更别提玩了。” 马夫笑说:“你要想去,我现在带你去京城玩会?” 依绿兴高采烈地说:“真的?” 马夫说:“真的,还不快上来。” 两人经过数日的同行,现在对彼此都颇有些好感。 依绿便开开心心地上了轿子。由于过于兴奋,连再见也忘记和孔兰说了。还是走了大老远才想起来,掀了轿子和孔兰挥了几下手。 程明书看着两人的方向笑着摇了摇了头,便告辞了孔兰,回宰相府去了。 孔兰望了三人走远的方向,这才转过身来。她走至门前,用手轻轻地叩击着门板,问道:“里面有人吗?” 章节目录 第54章 秘密院落 不久,门吱嘎一声开了,里面出来一个穿粉色裙裾眼神灵活的少女,孔兰想,这必是程明书说的侍女无疑了。 没等孔兰开口说些什么,那侍女略一打量她,便轻声说道:“你便是孔兰姐姐吧?姐姐快进来,我已等你多时了。” 孔兰跟着那年幼侍女走进了院子。这院子一眼看去古色古香,幽深雅致,院中种有数株海棠和梅花,此际已过了花期,一树碧绿。 院子并不太大,东西两个侧屋。门正对着南面的屋子有六间,分两个门可进。 侍女将她带至东边的正屋内,她看了下房中格局,正厅宽敞,正对门处有一张桌子,桌子后面为画着牡丹图的屏风。厅的西侧靠墙处有一桌两椅。墙上挂着字画,想来原屋主是个风雅之人,正厅侧处东西两侧均有门可进入内室,想必是卧室了。 她刚在厅中站定,就看到一个老妇人走了过来,老妇人约摸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半白,穿着干净整洁的浅褐色粗布衣服,看这穿着,想必是附近村中临时招来的。 那老妇人一见到她就说:“姑娘,你长途跋涉地累了吧,快些歇息下,我赶紧先做饭去了。” “谢谢,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你叫我何婶吧,我姓何。” “谢谢何婶。” 何婶走后,孔兰在厅内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现眼下太子不在,她心里倒有点轻松了。 由于长途跋涉,她确实是累了。因此靠在椅背上,想要歇息一会。 “姐姐,你家相公是哪里人?怎么租了这房子后,就没见过人影儿?”那侍女问道。 孔兰看了看这位侍女,发现她一脸好奇的神情,心道,看来她并不知道租下这房子的是太子殿下。那么,她必不是太子从宫中派来的了。想来也是,太子殿下肯定不会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种金屋藏娇的事情,传出去,怕对太子名声有损。况且,如果从宫中派人来,宫中少了一宫女这事,肯定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他……也是刚来京城,这几日有事,等些日子他就会来了。”说完又想起,说不定这房子根本不是太子租下来的,很有可能是程明书或是他的手下帮着租的。这侍女当初看到的是哪个人,她就不知道了。“我有些困了,想要睡会。” “那您休息去吧,我先帮您铺好被子。” “不用了,我先在榻上休息下就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怡敏,姐姐就叫我敏儿好了。” “好的,敏儿,你先忙自己的去吧。” 那果儿便出了孔兰这边的屋子。去别的屋子收拾东西去了。 不久何婶便端了饭菜过来,孔兰趁热吃了。 吃完饭午睡了一会,便起床走走,见到院里有两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人正在院里站着,想道,这必是太子殿下新招的专门来保护她的人了。又或许,这一切都是程明书帮忙做的。 想到自己来到这儿,只管吃住,一切都张罗好了,她觉得心里有点儿别扭,仿佛欠了他人人情一般。至于为何会有一种欠人人情的感觉,莫非是因为,她对太子殿下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因此不管他或是他派的人做了什么,她都觉得好似欠了他一般?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自己来这皇城,似乎有点儿欠妥当,可是分明,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想着也许宫里不少女人可能和自己差不多的处境,她这才稍有些心安。 谁说个个入宫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的呢?她原来也看过不少野史,里面因家族利益而进宫的女人不在少数。她不过是机缘巧合也成了其中之一罢了。 ----------------------------------- 孔兰离开孔府后的第十天,孔蓉在趁父亲没那么苦闷的时候对他说:“父亲,我想进宫找姐姐玩去。” “胡闹!这皇宫怎么会是你想进就进的?” “姐姐在里面,我也进不去吗?” “当然不能。不然皇宫里不是被各个后宫的妃子的亲戚整得乱七糟?” “哼,这样说来,以后都见不着姐姐了?” “你要是变成鸟儿,你就可以见她了。” “总是会有法子的……“ “没有任何法子,休得胡闹!”孔父呵斥了她一声,便不欲再理她。出门遛弯去了。 眼下孔府还和以前一样,并没有人来封过府,不过看来,也为期不远了。 说来奇怪,自那日孔父病了一次后,对后自己被冤枉这事,他反而没那么在意了。想到以后可以有很多时间下下棋,与自己夫人谈谈心,过上另一种悠闲的生活,他倒觉得还蛮向往的。 之前,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官场上。如今想来,似有些得不偿失。 虽然以后的日子定然是无比清贫,他倒不怕。他虽然自小就在富贵人家长大,但对金钱一直都看得极淡。锦衣玉食和粗茶淡饭,对他来说,并无多少区别。 他之所以为官,并不是因为那点俸禄,他出身于经商之家,自小就没缺过金钱。他为官,从来都是想为百姓作些实事。眼下既然无法再为百姓做事,那他便过上自己闲云野鹤的生活去。 不过,想到自家祖上的基业都要被充公,他还是有一丝的遗憾,那遗憾便是,这些本来可以一直传下去的,由他传给孔谦,再由孔谦传给自己的子子孙孙。不想就断在了自己手上。 不过这点遗憾和孔兰去京城这事比起来,还是算不了什么。让他真正不能释怀的,便只有孔兰入京这一件事。 他那日之所以并未阻止孔兰,一是因为确实像她自己说的,以后想找个好人家怕是难了,最重要的,他知道如果孔兰不去,只怕陆府会一直纠缠不休。陆太守已三番几次光临,虽然这陆太守没有一句强迫的话,一直让孔兰自已作决定,但他能看出,他是十分期待孔兰入宫的。 如今,他只希望孔兰在宫中可以幸福度日,只有如此方能宽慰他这颗为人父亲的心。 孔父正在田间边走边想着心事,突然看见距自己几十丈远的路上有一个杏黄色的身影骑着马闪过自己的视野。 他便盯睛看去,发现正是自己的二女儿骑了马往北奔去。 “你去哪?快给我回来!”只因刚才方听她说起要去宫里的事,他眼下心里不由着急起来。 “父亲,我只是到北边镇子上逛逛。”孔蓉也不停下,反而更加快马加鞭地骑马飞奔远去。 章节目录 第55章 孔蓉入京 孔父便由了孔蓉去了,她现在经常孤身一人四处骑马漂泊着。在孔兰嫁人之前,她常缠着孔兰,孔兰嫁人之后,她便孤身一人四处骑马逛悠。 府里虽然有几个和她同龄的侍女,可没有一个她愿意和她们多说上几句话的,更别提一起玩了。 她性格疯疯癫癫,不喜欢做女工。 至于孔谦,除了上私塾以外的时间,从来都是找自己广陈城的那伙哥们去混日子。 想来,她也实是无聊。 因此虽然她总是孤身一人到处跑,他便也由了她去,此次,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总不能把她整日拴在家里。 一直到了晚间,孔蓉还没回来,孙姨娘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一样来找他,孔父才惊觉自己大意了。 他当即派了几个男丁去寻找。 然而黑灯瞎火的,男丁们寻到半夜没见着人,都陆续回府了。 第二天孔父又派人去寻,叫他们沿着去京城的方向找去。并告诉他们,不寻着人,先别回家。 男丁们便沿着广陈城至京城的那条康庄大道一路寻了过去。一连好几天一路寻到了京城,并没有见着孔蓉的影子,以为可能是她在吃饭或夜间住宿的时候错过了,以她的速度,恐怕比他们慢上许多,便又一路掉转头寻了回来。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孔蓉压根儿没从广陈城到京城的那条路上走,而是故意将马往西骑了数百公里,才又一路往北。她知道父亲必然地寻她,因此,想出了这么个让她得意不已的脱身之计。 到了京城,她便四处向人打听皇宫所处的位置,一路边骑边打听,总算让她找着了皇宫。 看着那高高的宫门,她不由自主地叹道:“想不到这皇宫连宫门都如此气派。”看到宫门开着,便欲往内走去。 守护宫门的两个侍从急忙拦住了她:“没有令牌不得入内!” 孔蓉说:“我有家人在里面。”说完,想到母亲孙姨娘曾经对她说过姐姐入宫的身份原是一个孤身侍女,心想,还真不能说出自己是孔兰的妹妹,便立即改口道:“是我一个情同手足的朋友在里面。我平时都当她是家人一般。” 侍从说:“任谁的亲戚也不行。” 这皇宫门口有时也有各路妃子或是宫女的亲戚前来,无一例外地,都被他们拦在了外面。 孔蓉说:“那能不能帮我去报个信,去里面找个叫孔兰的妃子,前几天刚来宫里的。” 侍从把手一摆,“去去去,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叫孔兰的妃子。你恐怕弄错了吧。” “不可能啊,她真的是前几日刚来的。求求你们了,就帮我问问吧,要不,你们就把她叫出来也行。”孔蓉甚是疑惑。怎么可能姐姐不在这宫里,如果不在,那她跑哪儿去了?难道,她是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到现在还没到宫里? “这宫里真没什么叫孔兰的妃子,你再在这儿胡搅蛮缠,当心我们不客气了。” 孔蓉便郁闷得跺了跺脚,牵了马从宫门处离开了。 但她可不会就这么回去,这入宫的事,她想,她只要努力去想,就总是能想出办法的,她打算暂时先在附近客店住下来再说。她便牵了马,在距离皇宫不甚远的一处客店住了下来。 她来时从家里偷了一些盘缠,够她住上几个月的了。 ------------------------------------------- 孔兰若是知道孔蓉也跟着进了京,她必然会不顾一切地把她赶回家去。但是眼下,她根本不知道,她住在距离京城有五十里路的这处院宅里,每日过着单调而重复的生活。 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太子殿下前来。想必他现在也真心是走不开的。 她有时在宅里呆得烦了,就四处走走。在这宅子的后面,有一片厚厚的树林,树林后面,便是一块被树林围起的空地。 空地上茂密生长着荒草和野花。 在这一块空地的中间,有一个小木屋。小木屋长有十余尺,宽有八九尺。 她觉得奇怪,这块空地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小木屋,便走了进去,进去后一看,这木屋里结满了蜘蛛网。木屋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不知道是什么人建了这么个小木屋,又将它荒弃在这儿。 它这么小,想必不是什么人建的住所。 大约,是哪个有闲情逸致的人在这儿建了它,以供观赏。这么想来,倒很有可能是她现在住的那间宅子的原主人建的了。因为它就在那宅子后面约二百尺处,且看那宅里的装饰及风格,原主人应是位风雅之士。 她一见到这小木屋便爱上了。此后日日来这儿。 觉得这屋里太过单调,她命那两个保护她的汉子,帮她做了几桌高低不同长短不一的桌子。并命他们抬到这小木屋里。 她又去附近镇上按自己的喜好买了些风格古朴粗犷的花瓶,将花瓶错落有致地放在那两个汉子帮她做的高低不一的桌子上。 做好这一切以后,她便日日去树林里采些野花,插入这些花瓶里。每过几日,便给花瓶换水,以及换上新的野花。 想到野花毕竟有限,且采了野花后,树林及这块空地,便失了些色彩,她去镇上买了些不同品种的花的种子,在这空地上辟了一小块花田,根据季节播种上不同的花。 敏儿初时跟着她来过几回,后来觉得陪她来这儿实在索然无味,便由了她自己来这儿。反正这儿距离住处不远,她需要她时,随时可回去叫她。 这小木屋此后便是她自己的秘密之地,属于她一个人的私密花园。 她常在此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 在她发呆的时候,儿时的记忆和关于陆岩的记忆似乎都极遥远了。 她不再那么难过了,因为她渐渐发现,她的幸福并不在于陆岩有没有和她在一起,而在于,陆岩爱不爱她。如今知道他爱着她,她便能忍受思念的折磨了。 只要,和他在同一个天空下,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章节目录 第56章 郊外 不知不觉,就到了五月下旬。 天气突然就热了起来。 孔兰换上了单薄的衣裙,简单梳洗后,化了淡妆,准备去那小木屋看看新撒的种子发芽了没有,刚打开宅门,便在门口正好遇着了太子殿下。他此刻刚刚下马。 “太子殿下……”孔兰忙躬身行礼。 “嘘……在这儿不必叫殿下,你可叫我秦公子,还有,以后见面不需行礼。”太子殿下看着她,一脸宠溺。 “哦,秦公子……”她低了头,回避着他的目光。 “孔姑娘……我现在才来,实是没办法。”他的声音充满歉意。 这称呼……,看来太子殿下还是将她当成独立自由的一个人。既然太子殿下愿意这样叫,那便随了他吧,反正现在她也确实还没到宫里。她自己也更希望他这样叫。 “秦公子,我理解。” “嗯……走,我们进去吧。” 他们进了屋,敏儿正在屋里打扫卫生,看到太子,站在那儿将手里的动作停了,不知道怎么叫他好。 “快叫秦少爷。”孔兰对敏儿说。 “秦少爷……怎么你不是那天来的那位公子?” “那是……我家表弟。”太子温和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敏儿说道。 “走吧,我们到里屋说话去。”太子拉了孔兰往里走,孔兰觉得被他拉着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便松手,便由他拉着进了内室。 到了内室,太子殿下便对孔兰说:“你可喜欢这儿?” “嗯,喜欢。” “喜欢便好,我还真怕你不喜欢。” “这儿环境优美,如能一直住在这儿,也是极好的。” “你既然这么喜欢这儿,也可住一段日子再说。”他思忖着一个如孔兰这般与世无争的女子,不喜欢过宫里那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也是极自然的,因此看她如此喜欢这儿,便顺着她的意思,让她住上一段日子再说。 “真的可以吗?”孔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真的可以,只要你喜欢。但若哪天住厌了,想去宫里了,也要和我说,我带你去。”说着,便把她纤纤玉手抓在手里,紧紧握着。 孔兰脸上一红,不自觉得抽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说:“唉呀,我忘记叫敏儿给你沏茶了,我现在去叫她……”说完,跑了出去。 太子见她神色有一丝躲闪,那躲闪似乎并不是因为娇羞,而是起自内心深处的抗拒,不由心里一阵失落,心道:“看来她并不是自己愿来的,定是陆府上的人逼迫她来的了,想来是陆府的人怕得罪我,才会强迫她来,说起来,竟是我害了她了……” 来时一路上揣着的一颗火热的心,此时如同被猛地浇了一盆冷水。 旋即又想到,她现在不喜欢自己原也是自然,她毕竟只见过自己不过几面,对自己不甚了解,再加上坊间总是对皇宫有诸多猜测,总以为皇宫里美女如云,不会有从一而终的爱情发生在皇宫这种地方。 想到这儿,他便决心让她以后看到自己对她的真心实意,现在她既然还没爱上自己,也不好强行作什么亲热的动作,以免引起她的反感。 她眼下没有爱上自己,带去皇宫只怕反会让她不自在。看来,让她呆这儿的时间怕得更久些了。 想到以前自己的爱情之路都极顺利,宫里的任何女子只要自己挑明了关系,都受宠若惊地接受了,不想今日自己也能体验一番苦涩的滋味。 因此这种感觉让他酸涩之余,竟也有些新鲜。 “看来我也要尝一番普通百姓才能尝到的追求爱情的酸甜苦辣了。这倒也是得之不易的……”他苦笑了想到。 正在苦笑,孔兰自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只茶杯。 “茶沏好了,快喝吧。”她将茶杯置于他面前的桌上。 “嗯……”他端起茶杯,像引酒那样一引而尽,说,“好喝。” “你都没品,就说好喝。” “好茶不管怎么喝,味道都是好的。”说完,话题一转,“我得回宫了,宫里事务繁多。不能多陪你了。” “那你去忙你的,正事要紧。”孔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去了。连忙站了起来。 她送他往门口走去,到了大门前,太子回转身面对着她对她说:“我可能没有时间每日过来陪你,若我不在这儿的时候,你有什么急事要找我,可让守护你的那两人去宫里找我,我给了他们一人一只令牌。” “知道了秦公子。” 他别过了她,骑了马远去了。 他离开了,她这才自在了起来,然而又觉得自己如此想法似乎对太子极不厚道。心下不觉一阵内疚。 若是人能控制自己所思所想,她恨不得眼下立刻爱上太子。 然而,她就是不能。 她正站在门口发愣,敏儿走了过来,问道:“姐姐,怎么秦公子就走了?” “嗯,他还要忙别的事情。” “你们好生奇怪,一个叫对方秦公子,一个叫对方孔姑娘,敢情你们不是夫妻啊?”她面带疑惑地问道。 “我们……才刚在一起,只是还不习惯……” “但是他怎么刚来就走,难道他平时不在这儿住的?” “他……住在,他平时住在衙门里,只空些的时候有时间回家来下。” “衙门,莫非秦公子是个当官的吗?” “嗯……” “什么官啊?” “一个不足挂耻的小官,我有些渴了,你快去帮我倒些水来。”为了避免她无休止的问下去,她不得已了个借口,把她打发走。 敏儿便去房间帮孔兰倒茶去了。 敏儿也不傻,知道孔兰这是故意打发走自己,心想,看她言语吞吞吐吐的,说的定然不是实话。 看这两人相处的情景,好像一点夫妻之间的亲密都没有,也就只比陌生人稍好一点。她猜测这两人要么是父母不同意而被棒打鸳鸯的苦命恋人,要么是秦公子的正室不准纳妾,两人只好偷偷摸摸的。 敏儿于是不觉对他们产生了一丝同情。 章节目录 第57章 灵机一动 自从孔蓉来京城后,她隔三差五地到皇宫门前走上一圈。 知道自己眼下进不去,但她觉得在宫门前想法子,比在客店里想法子要好得多。 为了避免被宫门前的守卫看出她整日在边上晃悠,把她当成对皇宫有风险的人物给抓起来,她每日都换个妆扮前去。时而浓妆艳抹,时而淡抹粉脂,穿着也是日日变换。有时候,她还会着女扮男装去。 功夫不怕有心人,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她认为可行的法子。 她发现有一个中年美妇人隔三差五地就要进宫一次,这位中年美妇约四十来岁年纪,一双眼睛仍然灵动明亮,一张脸没有一点平常中年女人的那种富态,仍然小如巴掌,每次看到她时的穿着也是不同于常人的雍容华贵。 这个中年美妇每次进宫时,守卫都毕恭毕敬地对她躬身行礼。想来她的身份必然是极尊贵的。 她不知道这位中年美妇是住在皇宫内部,还是住在外面的。不过看样子她应该是住在外面的,因为她来时往往是早晨,回时往往是傍晚。 而且,这位中年美妇也不坐轿子,也不骑马,多数时候,她只是带了一两个丫鬟走路前来,想来住得距离皇宫不远。 看到她常常带着丫鬟一起来,孔蓉便有了法子。 她决定,要当这个中年美妇的丫鬟。 然而她这种穿着是不可能被她看中当丫鬟的,她决定,从明天起,就守在她每日经过的路途,扮个乞丐去。 因此,她便偷偷跟踪在她的身后,见她沿皇宫向西走了十来分钟,便进到了一个府邸里,在她进去后,她偷偷去门前看了,看到那府邸门牌上写着三个大字:宰相府。 敢情这位中年美妇竟是宰相府里的人,只不过这宰相府的人,又天天去皇宫做什么? 这日回去后,她便找到京城一个偏街陋巷处,找到一个乞丐,问他借两件衣服穿穿。那乞丐见她穿得如此华丽,竟向他来借破烂的衣服穿,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带孔蓉走到他常在那儿睡觉的一个陋室里,随便给了她两件自己的衣服。 孔蓉想到,自己除了衣服,还需要一个碗,便又向他借了一只碗。 孔蓉拿了他的衣服和碗本来想走,看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她,便回过身来,给了他二两银子,那乞丐接了银子,喜不自胜地说:“你还要衣服吗,我这里还有好几件破衣服呢。”其实他希望能再多几两银子。 孔蓉说:“不要了。两件就够了。” 回到自己租往的客栈,她把这泛着一股刺鼻味儿的两件乞丐服洗了,晾在客店专门供常住客人晾晒衣服的楼顶。接着把那只乞丐碗洗了又洗。 她虽然生性疯疯癫癫,但也是极爱干净的,说起来,都是因为自小到大,从来没穿过脏衣服。 五月这样的季节,且是晴天,晾在外面的衣服,半天也就干了。 第二日开始,她便日日穿了乞丐服,把脸涂得脏兮兮,头发抓得乱糟糟,到那中年美妇去皇宫的必经之路上的离皇宫稍远稍偏僻的路段,专门等着她路过。 虽然这中年美妇每次都会经过她,但一连好几次,都好似没看到她似的。 怎么才能成功引起她的注意呢,可是叫她好生懊恼。 “夫人,夫人,我几天没吃饭了,给我点钱吧。”这一日中年美妇再次路过时,她下了决心这样乞求道。 中年美妇看了看她,见她年纪尚幼,便沿街乞讨,脸上虽然脏兮兮,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这种长相美貌却身世贫寒的女子,最能惹人怜悯,因此心下立刻对她产生了无限同情,便命令和她同行的两位侍女其中的一位:“小布儿,给她五两银子。” 那位叫小布儿的便从衣中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她说:“看你也挺年轻的,怎么就乞讨了。拿着这几两银子,去找个活儿干干。” “谢谢谢谢……“ 她还没说完,中年美妇和那两位侍女已经走远了。 她本来想趁此机会让中年美妇收她为她府上的侍女,看来这次又没机会了,而有了这五两银子,只怕机会更渺茫了。 “唉,可愁死我了……想去皇宫一趟,还真是难。”她无奈地叹着气说道。 不过,想让她打退堂鼓,可没那么容易。 接下来的几天不便出现在街道上,因为她刚得了五两银子,立刻去乞讨,只怕会引起那位中年美妇的怀疑。 她便穿了乞丐服在京城四处乱逛,在一个偏僻街巷,她认识了几个真正的乞丐。 那几个乞丐看到她,以为是同类,便要她和他们一起去人多的地方乞讨。 她同意了,因为,她一看到他们,就又有了一个妙计。但这个妙计,需要和他们先混熟才行。 由于她性格活泼,只混了半天,她便和他们混熟了。 和他们混了几天之后她发现,她之前对乞丐实是误解太深,之前她以为,乞丐与坏人无异,定是偷抢砸烧无恶不作,没成想他们都极单纯,有时还会将讨来的钱分给一个他们认识的孤寡老人,他们一起照顾那老人的日常起居。街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也只有他们,看到了这位孤寡老人的难处。 他们选择做乞丐,不过是因为生性懒些罢了。就算哪天没有讨到什么钱,他们也没有想过去偷。 她这才意识到,真正的坏人,是不屑作乞丐的。 这几个乞丐里,她和邹三关系比与其他人关系更好些,这一天,她问邹三:“三哥,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情,你只管说。” “想请你配合我演一场戏。” “什么?演戏?演什么戏?”邹三困惑地说。 “你调戏我的戏。” “什么……为什么要演这样的戏?演给谁看?” “三哥,你看我始终是个女孩子家,总不能一直这样当乞丐,我想去到一户人家当丫头去,但是我这样子,是没有人家愿意要的。你要是愿意配合我演一场戏的话……” 邹三听了她说的,打量她一下,这才看到她生的实是美丽,心想这样的女孩子一辈子乞讨也委实可怜,便道:“这个好说,你可看中哪户人家了吗?你说,要我去哪里演,怎么演,尽管说。” 她如此这般地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邹三边听边微微点头。 章节目录 第58章 成功入府 这一日,孔蓉和邹三一起守候在中年美妇去皇宫必经之路的一个转角。 远远地看到中年美妇带了两个丫鬟走了过来,孔蓉立刻把自己的衣服扯乱,向中年美妇的方向跑去,邹三在后面紧紧追赶。 “救命啊,救命啊……”孔蓉高声喊着,面上害怕的神情装得极像。 “小妮子,看你往哪逃。”邹三在后面边追边喊。 孔蓉跑至中年美妇面前,扯了她的衣袖哭着说:“夫人救我,夫人您是个好心人,快救救我吧。” 中年美妇见又是当日乞讨那年轻女子,问:“你怎么了?他为什么要追你?” “他把那日你给我的银子全抢了去,还要,还要……” “还要干嘛?” “还要我给他当老婆,不然他就绝不放过我,夫人,求你救救我,求你了。”她演得甚是逼真,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那脏兮兮的脸上。 中年美妇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对邹三说:“你竟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想强抢女子?” 邹三说:“夫人,您可管不着我的事,我又没把她怎么样,我只不过是喜欢她,想让她做我老婆,我做错了吗?” 中年美妇说:“你还敢顶嘴?这是哪儿,这可是京城!你就不怕官府抓你?” 邹三做出一副无赖的表情说:“京城里偷鸡摸狗的事多了去了,抓得过来吗,再说了,我这犯得是什么滔天大罪啊?我还说她做错了呢,平时吃我的穿我的,现在连给我做媳妇都不愿意。” 中年美妇说:“她既然不愿意,你也不能强迫她做你媳妇。” 邹三说:“我们的事,夫人您就别管了,你管得了这次,管得了下次吗?” 孔蓉用力扯着中年美妇的衣袖说:“夫人,你这次救了我,他还是不会放过我的,求您让我到你家里去吧,我在您家里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邹三把她从中年美妇面前提了起来,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躲开我?嗯?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中年美妇说:“放肆!你快些放开她!” 邹三说:“我就不放,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算老几啊你。” 这时旁边一个侍女喝道:“你放肆,竟敢对我们六……”她接下来的话被中年美妇打断了,想必是不让这侍女说出她的身份,“你别管我是老几,我要带走她,你也休拦着。” 邹三作出要拼命的动作说:“你竟想带走她?门都没有。” 中年美妇冷然说道:“今天我就要带走她了,你要是敢不服,可以去我住处找我。” 邹三问:“你住哪儿?” 刚才说话的侍女说道:“你别管我家夫人住哪,你要是敢跟着,你尽管跟着,看你等会会得到什么处置。”说得甚是盛气凌人。 邹三问:“哼,当你们这样说一句,我就怕了你们吗?” 侍女道:“那你跟来啊。” 中年美妇将孔蓉拉到自己身边,帮她擦了泪水说,“姑娘,别哭了,和我一起回家吧。”转身对两位侍女说,“今日我们就直接回家吧。” 侍女道:“那皇……那夫人您娘家不去了吗?” 中年美妇说:“不去了,咱们带她回府,帮她换件衣服吧。看这可怜见的,连个像样的衣服也没有。” 说完,她拉了孔蓉,往返回宰相府的路上走去。 邹三故意在后面跟着,看到她们进了宰相府,故作受到惊吓似的,拔腿逃走了。他找到孔蓉住的客店里,依着她之前对她说的,退了她的客房,卖了她的马,卖马的这钱他就帮她先存着了。并且拿了她的衣服首饰,想着到时哪天能遇到她时再把衣服首拿给她。 孔蓉被带到宰相府后,中年美妇对两个侍女中的其中一位叫小布儿的说:“小布儿,你去给她拿件你的干净衣服,带她去洗个澡,然后再带她过来。” 小布儿便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套衣服,将孔蓉带至府里的洗浴房,说:“快些进去洗洗,等洗好了去外面找六郡主。” “六郡主是谁?” “就是今天救你的那位啊,在外面要叫她夫人,在府里,便可叫她六郡主了。” “她……她居然是六郡主?那她肯定是宰相大人的妻子了。” “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吗,都不用我说,你就知道了。” 孔蓉得意地说:“小布儿姐姐,我虽然是个小乞丐,可智商,还是过得去的嘛。难不成你觉得我们乞丐就得笨嘛?啊,这位漂亮姐姐?” 小布儿没想到她刚才还可怜兮兮的,现在嘴巴却这么甜,打趣她道:“你看你,才刚到了这儿,就开始这么贫嘴,怎么刚才哭得那般可怜。” 孔蓉心想,唉,一不小心就暴露本性了,现在的她本来应该安静一些,可怜一些才行。于是闭了嘴巴。 小布儿见她那紧张的样子,笑道:“你也快别一本正经了,你再这样,就太像装出来的了。” 孔蓉说:“小布儿姐姐,我本来就很可怜的,只是见到你们,个个都这么人美心善,想着以后总算脱离那个坏蛋了,才真正开心起来,你都不知道,我在街上过得什么日子。” 小布儿说:“在这儿没有人会这样待你了,咱这府里的主人,个个都和气得很。” 孔蓉说:“当真?看来我真是好有福气啊。” 小布儿说:“等处下来你就明白了。我现在和你说了你也不能真正体会得到。好了,我不和你说了,你快些洗吧。” 孔蓉待小布儿走后,开始洗澡,自从和邹三说了这个主意后,她可有好几天没有洗头洗澡了,她知道如果要演得像些,就不能太干净了。太干净的乞丐也太不像乞丐了。 现在总算有机会好好地洗个澡,就在浴房里边哼边洗了起来。哼了半天才想起自己这副样子实在太不像一个刚被捡来的乞丐了,于是闭了嘴巴。 说起来她自己也好生为难,这爱闹的天性竟是时不时就忘记了掩饰。她提醒着自己,等会去见六郡主,可不能再这样了,得时时注意些,不然引起了六郡主的怀疑,那可就麻烦大了。 章节目录 第59章 巧妙搪塞 孔蓉洗好澡后,擦干了头发和身子,换上小布儿给她放在浴盆边的一件淡粉色衣服,穿着竟然刚好,仿佛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般。走出了浴房,见小布儿正站在门前等着她。 “你看你这样可清爽漂亮多了。”小布儿说。 “承蒙姐姐夸奖了。”她的语气是极平淡的,原是模仿了自己孔兰母亲的语调,心想,这样说话定然不会露马脚了吧。 小布儿将她带至一个厅里,孔蓉看到厅里正坐着六郡主,还有一个气态神闲满面贵气的老妇人,可想而知是府里宰相的母亲了。 六郡主见她经了一番洗浴,以及更换了衣服,眼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而且神态上也没有之前那种胆怯和寒酸,心里也是无比安慰,这宰相府里,最怕招到小家子气的胆怯侍女,在外来的宾客面前抹不开面子。之前看她那个样子,她还怕自己把她带到府上惹得府里的人不满。 “快过来,见过老太太。” 孔蓉忙走到老太太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淡定自若地说:“小女子见过老太太。” “说奴婢。”小布儿小声提醒道。 孔蓉忙改口道:“奴婢见过老太太。”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自称奴婢过,因此刚才心一慌就忘记了。 “快过来,让我看看你。”老太太说。 孔蓉“蹭”得一下站了起来,往老太太身边走去。 “慢点慢点,不用这么大动作……”老太太笑了说道。 她刚才扑通一声跪下,现在又蹭得站起来。孔蓉心想,哎呀,这动作不会也露出马脚了吧。 一个刚脱离苦海的女子该有的动作和表情,她是无论如何拿捏不了。表情和说话是上到位了,动作上却又疏忽了。说起来,只有扮可怜和寒酸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偷偷看了一眼六郡主,发现她并没有露出任何怀疑的神色,才放心的走至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将她细细打量一番,问六郡主:“这就是那个小乞丐?” “是的,就是她了。” “看着实在不像。”老太太的意思是她细皮嫩肉的,不像在街上整日经受风吹日晒的乞丐。 孔蓉听了,以为是自己看着不够可怜,引起老太太怀疑她了,连忙说:“老太太,我真的就是个可怜的小乞丐。我现在之所以看着不是那么可怜兮兮的,是因为从今日起我有吃的了,也有喝的了,还能天天住在这种仙景一样漂亮的地方,还能天天看到这么多漂亮的人儿,还能天天看到您和六郡主这么善良仁慈的人。您说,我能不开心吗,我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种福气啊……” 她还没说完,厅内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她短短几句话,把这府邸,老太太和六郡主,以及厅内的侍女都夸了个遍。再加上她语气急促又带些夸张,引得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好了我相信了,你就是个小乞丐,行了吧。”老太太收住了笑,说。 孔蓉看到大家都笑呵呵地看着她,这才放了心。 众人正笑呵呵的,听到外面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什么大喜事啊,都这么开心?” 孔蓉往门口看去,看到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衫的长相明媚的女子和一个穿青衫的一表人材的公子走了进来。 “明芳,我们府里来了个新丫头,你看看如何?” “新丫头?”程明芳发现府里确实有个没见过的面孔,她上下打量了孔蓉一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悦儿。喜悦的悦。”这是孔蓉早想好的名字。她知道孔兰是被陆府当了侍女送去皇宫的,名字有没有变过,她不知道,但她既然现在身为小乞丐,万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了。 “小悦儿?呵,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啊,刚来就逗得大家这么开心。” “小悦儿,还不快些和二少爷四小姐请安。”老太太提醒说。 孔蓉忙对程明书和程明远请了个安。 程明书在她行礼的时候看了一眼惹得大家合不拢嘴的小悦儿,一眼看上去觉得她有些和自己见过的一个人长得有一点儿像,但一时又想不起和哪个人长得像。心想这世上长得像的人本也极多,就没有继续想下去。 在这宰相府只过了两日,孔蓉就成了老太太宠爱的开心果。 一是因为她性格古灵精怪,总会有出奇不意的念头能惹老太太开心。二是因为她敢于在老太太面前胡说八道。 这第二点是一般的侍女所缺少的,一般的侍女因为身份的原因,在主人面前总有所顾忌,话不敢乱说,而且也怕自己太闹腾了不合自己侍女的身份,担心主人生气。这孔蓉就不同了,她本身就是太守之女,面对府里各位主人时面上没有俱色,因此,她能短短两日就成为老太太宠爱的开心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六郡主见自己从外面救来的小乞丐,竟成为了老太太的心腹丫头,心里也是十分地安慰。 只是这小悦儿才刚来府里没几天,就时时让她带到皇宫里去,叫她有些为难。 之所以为难,是因为以这小悦儿的性格,她怕她在宫里会给她惹出什么麻烦,而且她在宰相府里还没呆熟呢,就想着往皇宫跑,作为一个小乞丐出身,此事尚早,想上皇宫,她得先学些礼仪再说,因此,她一直没有答应她。 每次她拒绝小悦儿的请求时,这小悦儿就面上明显的一阵失落。叫她心生好奇,心想这小悦儿,如此痴迷皇宫做什么?她府上这么多丫头,没一个像她这般痴迷皇宫的。 不过,六郡主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是以为这小悦儿好奇心胜,才闹了去皇宫的。 孔蓉见六郡主一连多日无论如何不带自己去皇宫,一时有点心灰意冷,心想自己这步棋难道走错了?不过,如果现在离开宰相府,怕是更没有机会去皇宫找孔兰了,这才继续呆在宰相府。 老太太本来是要她端个盘子递些水的活儿,但她生性太活泼,有时候端个盘子都会开小差,将盘子打碎在地上,经了两次以后,老太太对她说,你以后就扫扫院里的那些落叶吧。 孔蓉自己也觉得扫落叶甚合她意。便日日拿了扫把,清扫一下院里落叶,扫好之后就陪着老太太在府里逛逛,到外处走走。这也是老太太要求的,她现在哪个侍女都可以不在她身边,就是不可以没有小悦儿。 章节目录 第60章 初进皇宫 这一日中午,孔兰刚午睡醒来,走至厅里,便在厅中看到了正坐在椅上的程明书。 “程公子您来了?”她奇怪他怎么来这儿了。 “嗯……我来告诉你一件事儿。” 孔兰好奇地问,“程公子来此何事?” 程明书见房中并无他人,说:“太子殿下托我来和你说件事情,皇上要他去锦州呆上一年,考察那边的民生情况,说是要锻炼他一下,他走的匆忙,没时间来和你说,就让我传信给你。” 孔兰知道锦州地处边疆,离京城甚远,且那边民风彪悍,时常发生民众和官府对抗的事情,是个最难管理之地,不由也为太子殿下难受了一下,“不去不行吗?” “皇上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改变。”说完站了起来,“好了,我回去了。” 孔兰也站了起来,“程公子慢走。” 程明书走到半路,才想起在自己府上看到的那小悦儿像的人正是孔兰。虽然也不是特别像,但就是不知哪儿有点相似之处。 不过他想,这世上本就有许多没有血缘关系的长相相似的人,这两人有点相似倒也不足为奇。 他回到府上,见到那小悦儿正在院里扫地,边扫边哼着歌儿,这性格和孔兰的低调从容自然有着天壤之别。 “二少爷您回来了?” “嗯。” “我问您个事啊,您能不能带我去皇宫啊?” “去皇宫,做什么?” “玩啊。”这几日她看求六郡主是没用了,便想着求下别人。 “去皇宫玩,亏你想得出。”程明书无奈得摇了摇头,心想这小丫头不知道脑袋瓜里面在想什么东西。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吗?” “不能。” “哼。”孔蓉撅了嘴巴,恼火的扫着落叶。 那程明书早就走远了。 她边扫落叶边无聊的摆弄着扫把,一边还在就:“一个个都不带我去……” 蓦然一个核桃大小的青杏落在自己脚下刚扫过的地方,把她吓了一跳。她向上抬头看了一眼,没看到有杏树,这青杏又是哪里来的呢? 她将青杏扫走,接着扫地。 突然间又一个青杏落在自己脚下,这下她知道,是有人在捣乱了,“谁在这儿捣乱?休怪我不客气了!” 一声年轻男子的轻笑声传来,她顺着笑声望去,看到那棵杏树的枝干上正摊躺着宰相府的三公子,程明武。 她捡起青杏向他砸去。此时的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侍女的身份。 看到那枚青杏向他砸来,他翻身跃下杏树,说,“你这个小丫头,实是没个女孩子家的样子。” “哼。难道我由着你欺负,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样子了?” 他不回答她这句话,却话题一转道:“你就这么想进皇宫?” 她没好气地说:“和你何干?” 他回:“怎么没干系了?你求我,我就带你去。” 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真的会带我去?” “会,但你得求我,我才能带你去。” “你说吧,要我怎么求你?” “你平时嘴巴那么甜,现在不知道求人怎么求了?” “亲爱的三少爷,英俊神武的三少爷,你带了我去皇宫吧,我可以为你做牛做马都愿意。” “做牛做马不行。” “那做什么啊?” “媳妇儿啊。” “什么,媳妇儿?哼,那我宁愿不去皇宫了。”这三公子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 “不做媳妇儿也行,那就依你刚才说的,做牛做马,以后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成交不?”他本来就只是想调戏她一下,没想到她竟当真了,所以让了一步的说道。 “成交是可以成交。”反正她去了皇宫见了孔兰再逛遍皇宫就回家了,也不会一直为他做牛做马,“就是,你有那个本事带我进去吗?” “你说呢?我妈是六郡主,我还进不了皇宫?这么对你说吧,我自小就是在宰相府和皇宫两边长大的。”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进去?” “现在啊。” “真的?”她开心地几乎跳了起来。 “走了……”他拖长了声音说道。 她把扫把往地上一放,跟着他走出了宰相府。 她一路上蹦蹦跳跳地,程明武故作嫌弃地说,“你看你,真不像个女孩子,等会到了皇宫,得好好走路了,听到没?” “遵命,亲爱的三少爷。”她甜声应道。 程明武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真是个小傻瓜。” 她把他的手从她脑袋上拿开,说:“就你最精明。” 两人一路打闹着到了皇宫门口,孔蓉这才收敛了一点。由蹦跳行进变成了走路。 今天她跟了程明武进皇宫,那两个守卫也没让她拿什么令牌,直接放她进去了。她本来还担心他们会拦住她要令牌呢,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通过。 他将她带至皇宫里,对她说,“你闹着要来,现在我带你来了,说吧,你要看什么,我陪你看。” “不不不,你逛你的,我逛我的,你在我身边,我逛不自在。”孔蓉想的是如果程明武呆在身边,怕想打听的孔兰的下落没办法打听。 “那也行,不过你给我记住了,不能在这儿闯祸,不能乱和人说话,还有,你要是真闯了祸,也别说我带你来的,听到没?” “哼,你还挺会明哲保身的。” “那是自然。” “等半个时辰后来皇宫门口会面,听到没有?” “遵命……” 各走各路后,孔蓉就一个人在宫里逛来逛去。 这皇宫气派威严,不过,她看到的却是它的具有人情味的地方,比如,青杏正挂在杏树上,杏树斜倚在宫墙上。她叫不出来名字的粉色花朵沿着墙边开了一片,花朵们在风中摇曳生姿。一丛碧绿的小草茂盛生长于一片墙角。一棵古树翌立于一个深院。 这皇宫,可比她想像中的美丽多了,进来之前,她把它想成一个只有冰冷建筑和围墙的地方。 虽然她一路上遇到好多个宫女模样的人,但她没找到机会去和哪个聊上一句。她们有的在匆匆忙忙的走路,一看就不便打扰。有的陪了一看就是主子的女人在散步,这个时候她就不敢问啦。有的两三个一起闲散着步子,叽叽喳喳聊着什么,那也是不方便去打扰的。 逛了半天,她遇到一个适宜问她的宫女。 那宫女正在一个院的门口发着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她凑上前去问道:“这位姐姐,你听说过这宫里来了一个叫孔兰的妃子吗?刚来的。” 那宫女看了她一眼,“没听过。” “就是前段时间刚来的。” “这宫里近来都没进什么新的妃子。” “啊?”孔蓉大吃一惊地长了嘴巴。 “你谁啊,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我啊……是六郡主府上的丫鬟。” “你不呆在六郡主身边,跑来跑去的干嘛呢……” “我就是想逛逛……” 这时一个女子柔美的声音传来:“晴儿,和谁说话呢,还不进来,你在外面半天了呢。” “和六郡主府上的一个丫头,问什么有没有进来一个叫什么孔兰的妃子,我可没听说啊,陈贵人您听说了吗?” “没听说,你别管她问什么了,把她打发走就是了,帮我去沏杯茶去。” “就来。” 那宫女就不再搭理孔蓉,转身进了院子。 孔蓉见打听不到孔兰的消息,心里郁闷得紧,她以为今天肯定能在宫里看到她,让她惊讶一番自己也来到了宫里,还要和她炫耀一下自己的足智多谋,没想到这宫女说的和皇宫门外的守卫一样,根本没听说过孔兰这个名字。 她惊疑满腹地离开了这个院门前,一路上尽琢磨着这事儿。 想了半天,她突然想到,不会是姐姐在宫里不叫孔兰,换了个名字吧,想来也是可能的,她母亲听陆夫人说她是以侍女身份入宫,既然身份都换了,那名字换了也是不无可能。 她决定,问问这宫里的太子殿下的住处,于是又逮了个孤身一人在外行走的宫女,“这位姐姐,我能不能问下,太子殿下住哪儿呢?” 那位宫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见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心想许是刚来的宫女,这才刚来呢,就打听太子殿下的住处,只怕野心不小,因此冷淡地回答她道:“太子殿下这些日子不在宫里,去别处了。” “什么,去别处了?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怎么知道,一年还是两年,或是三年,都是可能的。你要想让他看到你,还得耐心等待……” 宫女满是嘲弄的语气让孔蓉好不懊恼,心说,“哼,竟以为我是想去媚惑太子殿下的,只当人人都想富贵荣华呢。” 以她的脾气,平时早就以唇相讥了,但在这儿,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更何况程明武还特意交待过她不能闯祸。 她忍了她的奚落,说了声谢谢,便继续往前走。 “原来太子殿下不在宫里,难怪姐姐也没在,不知这太子殿下走的是什么时候,那时姐姐有没有来?她是被太子殿下一起带到外面去了吗?” 这一想便茅赛顿开,姐姐定然是直接被送到太子殿下现在所在的地方了,所以这宫里没有人知道她的事。 既然如此,她再在宫里也是打听不到什么了,便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到了皇宫门口,见程明武已经在等她了。 “你怎么这么晚,磨磨蹭蹭的。” “这皇宫我还是第一次来呢,不好好逛逛,岂不白来一趟?” “以后有的是时间逛。走吧,咱们回吧。“ 两人又一路打打闹闹得回宰相府了。 章节目录 第61章 林中邂逅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一年又四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这一年的时间,孔兰和孔蓉一个住在郊外,一个住在宰相府。 日子过得甚是平淡。 要说这孔蓉为什么一直在宰相府住着,不回自己家去,她也有她的理由,她想等太子殿下回来那天,再到皇宫里找孔兰去。她不想回家的原因无非是家里太无聊了,而在这宰相府住着,哪怕是当个下人,也比她在自己府里当个大小姐让她开心得多。 当惯了大小姐,如今当个下人,她竟丝毫没觉得委屈,反而乐此不疲,她常自叹,或许自己就是天生贱命。如今扫个地都觉得开心无比,在自己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反觉无聊。 至于孔兰,日日乐此不疲地去那树林环绕的空地中的小木屋里,时而采些野花或者自己在林中辟出的那一小块地中开出的花朵来妆点它。 初时她只放鲜花,后来发现有的花朵枯萎了之后成了干花放于瓶中也分外好看,便不知不觉地不少瓶中都放了干花。只留着几个瓶子放置鲜花,如此一来,所需的鲜花便少了不少,而且也不用时时为大规模得换水发愁了。她在院里提点水过来就可以把那几个花瓶的水换了。 有时,她闲下来站着在小木屋中发呆时,会想起陆岩,此刻,关于他的记忆,似乎已经变得十分遥远了。 如同她在这小木屋放置的曾经生气勃勃的鲜花如今成了干枯了的花束一般,关于他的记忆虽然并未消失,但已失去了让人心颤的感觉。 长此以往,也许,她终会忘记他吧。 然而,想到忘记这个词,她仍是心口泛起了一丝苦涩。 她有时也想起太子殿下,对他的愧疚也是随着日子的远逝而变得淡薄了。 她不知道他何时回来,自从他去了锦州,已经过去一年又四个月了。 这一日。 秋高气爽。 她又去了林中采野花,秋季她种的那片地的花朵们开得不多,且大多都即将凋零,菊花又尚未开放,她只好去远些的林中去寻找野花。 若有人问她为什么如此乐此不疲的去采花妆点那个小木屋,恐怕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如果她不找些事情做,整日在那个院宅里闲着,只怕她自己会闷得发疯。 秋日虽然是万物凋零的季节,然而还是有些品种的花朵,摇曵在树林深处,只不过这个季节,找起来格外吃力些,走得远些罢了。 她走至一片之前曾去过几次的树林,看到林中树下果然有些野花,便低了头,边采边往篮中放着。 突然听到一阵马匹的嘶鸣声,便抬起了头,往马匹的嘶鸣声处看去。 林中距离她几十丈远处,有几个骑马的人,看着都是年轻的公子,各手持一把弓箭,想必是来这树林中打猎的。 她只看了一眼,便弯下腰,继续采着自己的花儿。 马鸣声越来越近,她也懒得抬头看上一眼。说起来,她之前也遇到有公子前来这片树林打猎,想必这是个打猎的好地方。 有两匹马从她身边快速的飞奔了过去,险些撞到她。她不由皱了皱眉头,继续弯腰采着花。 她感觉到有一匹马在她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慢了下来,那匹马在经过她时,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慢慢地远离了她,她虽然没有看那人,但她目光的余光能感觉到,那人似乎在看她。 她只希望他快些走开,好让她能自在的采花。 感觉到他距离她远了一些,她才心里舒坦了些。 眼见花束已经采了小半个篮子,她决定返回。 起身往前走时,她发现了一个骑马的人正背对她在慢腾腾向前骑着,她猜应是刚才在她身边稍作停顿的那人,他此际正在树林的边缘处,他距离另外两人,已经有了些距离。不知为何,他竟不去追赶他们。 发现他头向后扭转过来,她猜到他肯定是要回头看她,不等他把头扭转过来,她立即把目光转向别的地方去了,她懒得和这种多情公子对视,哪怕一秒。 虽然没有向他那边看,她目光的余光发觉到他此刻停了下来。 她看到他骑马站在自己本来打算从那儿出去的地方,便特意绕了些路程,在距离他几十步的地方绕出了林子。 她只想快快回到小木屋,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点儿怕,万一这位公子是个好色的为非作逮之徒,对她非礼一番,她又如何是好。这林中又空无一人,想找个人来救自己,也是不怎么容易。 想到这儿,她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心因害怕而砰砰跳着。 怕他跟上前来,她走出林子几十步后,便回头往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那人还呆怔在林中的边缘。 她这一看,不由呆怔了一下。 ……这位公子……怎么竟如此像陆岩? 虽然距离有些远,她看不甚清他的相貌,只觉得他那藏青色的衣着,他的长相气质,那面孔的轮廓,远远看去,几乎和陆岩一模一样。 只是陆岩远在明城,又怎么会来此打猎。那么,这应该只是一个长得像他的人罢了。 她扭过脸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着,一直走至小木屋里。把旧的花束从花瓶里拿了出来,再把刚才从树林中采的放了进去。 把花束全部放好以后,心里又突地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像陆岩的公子,便由小木屋的带格栅的窗户向外看去,刚才那公子骑马站着的地方,此际已经不见了人和马的影子。 “莫不是我时常想着他,便看谁都成了他?”她心里想道。 她这也不是第一次把别人看成是陆岩了。她已经错把好几人看成他了。由于时间有些久远,陆岩的真实相貌在她心里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在外遇到的穿藏青色衣衫的人,或者头发像他那样束起的人,或者背影像他的人,她总免不了回头看上一看。 可是她仍然觉得这次的这人有点儿不同,她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她认错的其他人没有像这个人一样,呆立看她。 她又想起刚才遇到的这人的情景,他的马在快到她边上时慢了下来,还停顿了一下,然后也是慢慢地过去的。并且,这人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莫非?莫非?他真是陆岩? 这么一想,她的心突然泛起一丝波澜。 可是,如果果真是他,他为什么不停下来,和她说说话,是因为他也不确定她便是她吗? 她又想到,假如那是陆岩,在这荒郊野外遇着她,他有所疑惑,不敢与她相认,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章节目录 第62章 木屋寻人 第二日,不知为何,孔兰一早便有些心神不宁的。 她仍是挎了个篮子去木屋中去,昨日刚换上的鲜花,今日自是不必再换,可是,她总隐隐觉得,如果自己不去昨日的树林中,仿佛会错过什么一般。 因此仍是提了篮子,往木屋走去,在木屋里呆了片刻,又有些心神不宁,不由自主地走到昨日那片树林。 不曾想,只走到半路,便看见昨日看到的颇像陆岩的公子,在树林中骑着马在打猎,这次,这位公子并未与其他公子相伴而来,而是独身一人前来。 她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再往前走上一步,都觉无比艰难。她又不由自主地转了身,返回到了小木屋里。 到了小木屋里,她的手神经质地摆弄着昨日采来的野花的花瓣。又把干花从瓶中拿起又放下,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正心神不定时,只听见背后有个声音问道:“姑娘,请问这儿有可以喝水的地方吗?” 这声音,听着也是像极了陆岩。她心跳剧烈,一时之间竟不敢回头去看,只喃喃地说了句,“你可以往西走,那边有个农户家里,你可以借些水喝。” 背后无声,她以为那人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半晌后又是一个声音传来,“那,姑娘……多谢姑娘了。” 身后便没有声音再传过来,她许久之后才转过身,见到门口已经没有了人影,恨自己刚才过于慌张,不敢仔细看看那人到底是谁。 虽然那人身影和声音都极像陆岩,她还是不能确定是他。 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来到京城?而且就算他会来京城,又怎么地刚好出现在这一处的郊外?况且,以刚才自己那紧张的状况,如果认错了人,让别人看到自己这般慌张的表情,岂不丢人? 然而接下来的这个白日,她回到宅里后,一直心神不宁的,以至于让敏儿都察觉到了,“姐姐,你今天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有些疲惫。休息一下就会好了。” 那敏儿虽然觉得她的回答多半是搪塞,也没再多问什么。 第三日,她吃了早饭后,又不自觉地往小木屋走后。 远远地,她便看见,那木屋门是开着的,心想莫非昨日自己走前竟然忘记关门了? 走到距离小木屋还有几步的距离的时候,她发现小木屋里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正背对她站着,藏青色衣衫,身材瘦削欣长。她不由地慢下了步子,并在门前站住了。 “你是何人,怎么会来这儿?”虽然眼下她已经知道了答案,然而还是不自觉地问了句。 “这些花甚是好看。”他答非所问地说道。仍是背对着她。 “看够了吗?看够了你可以回去了。”她说。 “还没看够,我看,我是看不够了。”他说着转过身来。 见他转过身来,与自己正面相对,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她一时有些拘紧,便仍站在门口,又想到眼下自己已经属于太子殿下,与他这样相见,不太合适。因此不知道自己该走进去呢,还是往外走。 见她立在门口,并不进来,陆岩不由自主地苦笑了说,“看来我是个不受欢迎的不束之客?” 她说:“你这么远道而来寻我,不怕太子殿下怪罪吗?” 他说:“我原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我真的只是来打猎的。” 她见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说,“现在打好了猎没有?怎么还不去打猎?既然不是为我而来,如此,我也不奉陪了。”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还没走几步,自己的手便被他抓住了,人也被他拉到小木屋里。 “我打猎虽不是因你来,却也算是为了你来。” 这一年来,他废寝忘食地看书,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考上了头名状元。他放弃除了京城以外的所有官位,在京城如今只在枢密处当一个小小的助手,就为了能偶尔可能在宫里见她一面,虽然只一面,他都并没有把握。 然而就算一辈子见不着,住在她也住的城中,他也心甘情愿。只是这些,他并不想对她明说,以免她心里上有负担。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和几个枢密处同僚来此打猎,居然能在这儿遇到她。 他之前以为,她要么在皇宫里,要么和太子一起去了锦州。 他那不甚通的一句话叫孔兰听不明白,什么叫不是为她来,也算是为她来? “那你到底是不是为我而来?” “是,当然是。”他笑说。不是为了她,他来京城作什么? “你不在明城陪你的钱府二小姐,来这儿做什么。”虽然她已经知道他那天不是陪了钱府二小姐才一整日未见,然而陆夫人既然说起钱府二小姐,这钱府二小姐必然和他关系不浅。自己一别明城这么久,谁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变了没有。 “钱府二小姐?她和你何干?” “她和我是没关系,只不过和你有关系。” “和我?”陆岩笑道,“说没关系,也是有点关系……” “你既然和她有关系,还不快些回去找她,可别让人家等得久了……”她对他的这回答,不觉有些失望,果然陆夫人说出钱府二小姐,不是没有理由的。 “找她不急,她反正一直在明城,跑不到哪去。” “就因为她反正跑不到哪去,时时在明城等着你,你才来找我是吗?我也不稀罕你来。”说着就转身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她被他一把抱了回来,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你现在听好了,我和钱府二小姐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以前确实来我府上找过我,只不过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听他这语气甚是真诚,应该不是骗她,那刚才就是故意耍她玩了? 她佯装恼怒的说道,“你放开我,只怕你这样抱我,你那钱府二小姐会气得……” 她的声音还没落下,便被他扳过了身子面对着他,继而身子也被他抱紧了,“她怎么生气,和我何干?” 刚被他被在怀里的刹那,她一时之间想起了太子,觉得他们这样对太子终究是有点过份,便意欲推开他,不想被他抱得更紧了。他用力地抱着她,仿佛怕她下一秒便要消失了一般。 章节目录 第63章 久别叙旧 被陆岩抱了片刻后,孔兰挣扎着从他怀抱里抽出身子。 “我现在毕竟是太子的人,我们这般,毕竟是不妥的。你以后切莫再来寻我了。” 陆岩仿佛这才想起她是太子的人一般,刚才因为重逢的喜悦,把她现在的身份全然忘记了,现在经她一提醒,不觉怅然说道:“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人,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你难道不想要命了吗?” “不能见到你,命于我又有何用?” “净在这儿胡说。你且回去吧现在,以后再莫来了。”边说边把他小木屋外推。 将陆岩推至门外后,她将小木屋门一关。陆岩站在门外,怅然说道:“你当真以后都不愿意见我吗?” “嗯,不愿意。”她答非所问地说道。她不能置太子殿下于不顾,更不能置陆岩的性命于不顾。 “好,我知道了,今天打扰到你了,以后我不再来就是……”他以为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与太子朝夕相处,已经对太子产生了感情。 听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了,她才打开小木屋的门,看向那片树林,见他已经骑了马,在树林里走远了。 她叹了口气,往自己住的院宅走去。 接下来两天,她没去小木屋。 第三天她去了。 “花瓶的水该换了。”这是她对自己说的理由。 提着篮子和换水的水壶,她在小木屋里将旧的花拿出,将旧水倒出,换上新的水。提着篮子往树林走去。 当花采了半篮子时,她就回去了。 她又去了一连好几日,每次都没见着陆岩的影子。 “原来是个怕死鬼。” 这一日,她采了花不想就此回去,在林中逛悠的时候自言自语道。 “说什么为我可以丢弃性命,原来都是骗人的。” “大骗子。” “既然这么惜命,前几日来干嘛不知道。撩拨了一下就走了,没良心的。” 正边说边走着,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立刻站住了,往后看去,见陆岩正看着自己咧嘴笑着。 “你又来干什么?”她转过身说道,脚下的步子又迈动了起来。 陆岩紧随其后说道,“我再不来,怕要被某个人给骂死了。” “谁要你在后面偷听人说话的。”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都被他偷听了去,脸上一红,佯装生气的说道。 “我只是来打猎而已,谁知道就刚好听到有人在骂我。” “你既然是来打猎的,那跟我后面做什么,还不快打你的猎去。” “小生不敢去,怕等会又要被人骂。” 见自己的心思被他一览无余地全部知晓,还一再地打趣,她懊恼地说:“你……你不回去我自己回去,这林子,我是再也不来了。” 说完,往出林子的方向跑去。 “好,我认错,我认错。”他跟在后面说道。 “你有何错?” “你说我有什么错,我就有什么错。” “哼,没诚意。”脚下的步子没有半分要减速的意思。 她走了没几步,胳膊便被陆岩抓住了。由于两人都没注意脚下的路,一不小心一起跌进一个陷阱里。 这陷阱想来是不知哪个猎人为了猎物挖的,洞壁上稀落长着的荒草表明这洞应该有些年头了,洞高一人有余,底部面上被新落的枯黄树叶所覆盖,枯叶中夹杂着一些或粗或细或长或短的树枝。 “看,都是你害的。”孔兰低头拍着落洞时身上蹭的泥巴说。 陆岩笑说:“那我又是谁害的?” “你自己。” “好吧,我认了。”陆岩说道。 “听你这口气,你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你的错。” 话音落了许久没听到陆岩的回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俯视自己,一张俊脸似有无限遗憾。 “呆着干嘛呢?” “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来这树林遇着我,还掉进洞里了?” “后悔当初太过要面子,错过那么多时间,不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孔兰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她不觉也是面上一暗,是啊,她何尝又不后悔?本来可以一辈子耳鬓厮磨,如今见个面也要提心吊胆,偷偷摸摸。 一时之间,两个都沉默了下来。 沉默良久,孔兰说:“看来我们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这个树林平时极少来人,也就偶尔有几个打猎的会经过这儿。” 陆岩向上看了一眼,见洞口比他高出一只胳膊的长度,说:“这么说来,我可以和你多呆一会了。” “我在说正经的,你尽在这儿胡说,你快想想办法,我们怎么才能……”她说话的时候半是娇羞,半是急切,一张脸容光焕发,美丽的大眼睛里发出的光芒光彩夺目,叫陆岩心中一热。 她的话未说完,人已被他抱在怀里。 “你快放开我。”孔兰推着他的身体说道。 “不放。”他固执地说,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们这样见面已经是罪过了……” “既然已经是罪过,那多一分的罪过,又如何?” “你……你当真不怕死么?快放开。” “我当然怕死,因为死了就再也见不着你了。” “既然怕死,还敢这样?” “和怕死相比,我更怕只能一辈子想念你。” “没想到,原来你也会花言巧语......” “当时我就是太不会花言巧语了,所以才错过了你。” 他这般直白地吐露心意,叫孔兰好不意外,她想起当时他第一次向她表白时,还拿个背影对着她,突然想到这事,于是暂时停止了想要推开他的动作,在他怀里仰着头看着他问道:“我且问你,当日你在去老师家之前曾和我说过些话,为什么背对着我说?” “当时我是觉着你心里大概有别人,毕竟你老是不让我靠近你。表白时实是心不甘情不愿。” “心不甘情不愿那还表白作什么?” “还不是想你留下,没想到你竟不等我回来就走了。” “我为什么不等你回来就走了,你去问你母亲去。” “不管她说什么,你就不能多等一晚上?” “以我的性格,自然是不能的……”她此刻在想,如果她当日不那么意气用事,能等到陆岩第二日回来再说,两人现在该是何等美满,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嗯,不说这个了……”陆岩轻抚了她脸庞边上乌黑发亮的发丝说道。 “那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 他向她低下头,轻吻了她一下。 她受到惊吓似的说:“不行,我们不能……” “我们可以……”他吻得更霸道了。 ………… 章节目录 第64章 无奈 他们是在几个孩童来了之后从洞里出来的。 孔兰先听到了孩童打闹的声音,在孩童们到达洞边之前,挣脱了陆岩的怀抱, “看,下面有两个人。”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还真的有。”另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孔兰和陆岩望向洞口,发现洞口边围着六个孩童,年纪大约从六岁到十二岁的样子。看穿着打扮,应都是农户的孩子。 “喂,你们怎么进到洞里面的?”年纪看着最大的那个孩童说道。 “不小心掉进来的,小兄弟。”陆岩说道。 “需要我们找个大人来帮你们出来吗?”仍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孩童问道。 “需要。”孔兰说。虽然有大人来的话,多少都会有些难为情,但他们两人总不能一直呆在洞里面吧。 “不需要。”陆岩说。 孔兰惊讶地看了陆岩一眼,“什么意思啊你。” “你们回去吧小兄弟们。”陆岩并不回答孔兰的话,向上面的几个孩童说道。 “可是你们怎么出来呢?”年纪最大的那个孩童问。 “我们自己会有办法的。”陆岩说。 “好,那我们就不管你们啦。”年纪最大的那个孩童说。 几个孩童又玩闹着跑远了。 孔兰疑惑地看了陆岩一眼,“你刚才说你有办法。” “嗯……”陆岩说。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你只管看着……”陆岩说。 说完,他在洞内捡了几根粗壮些的枝条,一起斜着立在洞壁上,一个可以落脚的支撑点就这样完成了,他用脚试了一下这个支撑点的结实程度,脚踩在上面纹丝不动,于是说:“应该不会有问题。” “所以你早就知道这个办法,却故意一直不说是么……” “嗯……我也是刚想到的。” “他们不来你也想不到,他们一来你就想到了,还真是巧……” “嗯……就是这么巧。”其实他刚来洞中的时候就观察过洞内的一切可以借助用来出去的东西,也早知道这个办法,不过,他没有对她说,因为他知道,一出去自己就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了。 “好了,不要再狡辩了。你说是你先上去还是我先上去?” “我先出去才能拉你出去。”说着,他踩着那个树枝做成的支撑点,轻而易举地爬出了洞。 他把手递给她说:“拉紧我的手,脚踩着树枝。” 她抓紧了他的手,脚踩在树枝上,被他轻轻一拉,拉出了洞内。 刚出了洞口,在洞的边缘站定,她就看到那几个孩童还在这树林里玩耍着。 其中一个见他们从洞内爬了出来,向这边跑了过来,边跑边说:“看,刚才在洞里的哥哥姐姐出来了。” 另外的孩童也跑了过来,“走,我们看他们怎么做到的。” 孩童们的好奇心重,个个都跑了过来。 “姐姐,你们刚才怎么出来的?” “嗯,踩了树枝上来的……”孔兰说。 “姐姐,我认得你。”这时一个穿蓝布衫的孩童说道。 “什么?你认得我?”孔兰看了那个说认得她的孩童说道。她并不认得他。 “好些天前你去我们那边上的树林采过花,我在那片树林放牛,见到姐姐你了。我们这都是熟人,只有姐姐是个陌生的,所以一下就记住了。” “哦,是这样。”她和颜悦色的说道,心里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嗯……姐姐好漂亮,比我们这儿的人都漂亮。”男孩说道。 “谢谢小弟弟的夸奖。”孔兰说。 孩童们走后,孔兰的心沉甸甸的,刚才在洞中的片时的欢愉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常在附近徘徊采花,不知被多少人见到过,她自己是个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怎么上心的人,因此从来没意识到过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她和陆岩的见面,虽然看似隐蔽,谁知道有哪个人已经注意到了。到时太子殿下回来,万一哪天心血来潮要带她出来散心,被同样的人看到,万一有多嘴多舌的,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三道四,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她沉默着和陆岩一同走了一小段路后,对陆岩说:“以后你真的不要再来了。” 陆岩没有回答她,他知道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刚才那孩童的话语引起了她的忧虑。 让他怅然的是,他没变,她也没变,他们之间的感情却因为境遇的变迁不得不从光明磊落到偷偷摸摸,仿佛他们现今的感情是多么罪大恶极似的,他何错之有,她又何错之有? 细想来,似乎每个人都没有错,太子殿下没有错,他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上了孔兰。他母亲陆夫人亦没有错,她要的无非是一府人的平安。他和孔兰,更谈不上错。 所有的人都没有错,却一起完成了一个错误的结局。 对此,他唯有摇头苦笑。 孔兰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问:“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他苦笑了一声,说:“听到了,又如何?” “那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他斩钉截铁地说。 “实话对你说吧,我不愿见到你……”她狠了心说道。 她不想他有任何危险,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每次来和她见面都如同挺而走险,她于心不忍。 他将她揽进怀里说道:“我也实话对你说吧,我不能看不到你。” 她想要挣脱他,却被他固定在他的怀抱里脱不了身。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几个在树林中玩耍的孩童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树林中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秋风吹动树梢的声音。 然而她还是有些提心吊胆。 纵然他的怀抱异常地温暖,让她不舍从中脱离,她还是不得不把他往外推。 “你快放开我。”她央求他道。 “好吧。”他语气无可耐何地说。 “你快回去吧。”她催促着他。仿佛迟一秒,他们就会被人发现。 “嗯,好。”他无可耐何地照办了。 他缓缓走至马匹旁边,上了马,从马匹上深情俯视她。 然后,疾驰而去。 章节目录 第65章 惊艳初见 这一日,秋高气爽。 孔蓉在宰相府里六郡主院前的水塘边扫着地,只见有一个穿着黑袍的陌生年轻男子匆忙前来。 她向他打量了一眼,便呆住了,心道:天下竟有这般美丽的男子。 这个男子的相貌是有些阴沉的柔美,和她见过的大多具有男子气概的男子不同。 他的眼睛非常忧郁,给人的感觉他的天空中只有灰色,再无其它颜色。 他的眼睛也非常好看,那一丝忧郁更加重了这眼睛的好看程度,使他看着与众不同。 她停止了扫地,呆看着他进了六郡主的房间。 正呆站着,听见身后小布儿“噗”了一声之后说道:“呆站干嘛呢小悦儿,犯花痴了?” “哼,就算犯花痴又怎么了,看到长这么漂亮的人不多看两眼岂不可惜……” “可惜呀可惜,你这花痴犯错地方了……” “什么意思?我犯个花痴还有对错?” “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他是谁啊?”孔蓉心想,难道犯个花痴还要管他身份地位? “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就胡乱犯花痴,也是好笑得很……” “你快说啊,他到底是谁?” “他啊……”小布儿四处看了看,见只有他们两人在院中,靠近了孔蓉说,“他就是宫里的程公公。” “什么?”孔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大声叫起来。这么漂亮的男子,竟是个太监,这也太让人遗憾了,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遗憾都要溢出来了。 “嘘,小点儿声。”小布儿提醒她道。 不一会儿,这位年轻英俊的程公公从六郡主房间里走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66章 意外落水 小布儿看到程公公从六郡主房里走出,对孔蓉小声说:“你可别叫他程公公,他不喜欢别人这样叫他,要叫他的名字,程洵。” “嗯,知道了。”孔蓉也小声说。 小布儿见他向这边走来,对他说:“程洵,你来这儿可有事情?” 程洵停住了步子,说道:“明日太子殿下即将从锦州回来,皇太后要六郡主明日晚间去参加为太子殿下准备的接风宴,特派我来送个消息。”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点沙哑,甚是好听,叫孔蓉心里又一阵遗憾,拥有这般容貌,这般嗓音的人,竟是个太监,简直太叫人难过了。 她呆看着他,一时忘记了扫地。 “还愣着干嘛,不打声招呼?”小布儿提醒着孔蓉。宰相府的人可是从上到下都极有礼貌的,小布儿身为先来的丫鬟,自觉有义务提醒孔蓉也注意以礼待人,看她呆看着人家,也不说话,觉得有点儿失礼。 “程公公好……”她一时之间忘记了刚才小布儿说过的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程公公,因她满脑子都是“他竟是个太监”这句话,所以一不小心就说出了程公公这几个字。 话出口后她心想,坏了坏了,要惹他不高兴了,便观察他的神色,发现他并没有表露出不悦,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小布儿责备地斜了她一眼,她为了想弥补刚才犯下的错,指着刚扫过的水塘边的那一小片脱口而出道:“程洵,你从这边走,这边地是扫过的。” “从哪边走都无妨。”程洵答道,大约觉得这个丫鬟这句话有些疯癫,他看了她一眼。 孔蓉见他看着自己,他那带着一丝忧郁的眼睛无比真诚,叫她心里突地一动,她的一张脸刷地红了,她在心里骂着自己,这是个太监,自己在一个太监面前竟然会红脸,真真太莫名其妙了。 看他打算从这边过去,她的手无意识地扫起地来,一时之间不敢再拿眼睛看他,只知低头扫地。 “我孔蓉第一次的心跳加速,居然献给一个太监了。”她在心里骂着自己。 “不过,我居然也会有脸红心跳的时候,还真是让我自己都开眼了。”她又自嘲道。 由于她只知低头扫地,没看程洵,不知道他竟真听了她的那句提议,要从塘边扫过的地方过去。 而且由于她心里紧张,动作极大,她的扫把竟扫在了程洵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看到他的黑色鞋子后赶紧拿起了扫把,由于没敢看他,这扫把的上面便朝着程洵的身上捣去。 程洵为了躲避扫把捣在头上,便朝后退了一步,由于后面就是水塘,他一不小心竟跌入了河中。 “啊……”孔蓉尖声叫了起来。心道,完了完了,又惹祸了。 在孔蓉正六神无主之时,小布儿淡定地说道:“程洵,你等会去浴房洗下换个衣服,我现在就去拿件三少爷的衣服放到浴房去。” 程洵站在水中,露出上半个身子。他向小布儿说道:“谢谢姑娘了。” 小布儿说:“不必客气。”说完连忙跑去拿衣服了。 孔蓉像个傻子似的呆站在塘边。 程洵向塘岸走来,他的衣服被水湿透,紧贴在身上,穿了衣服看着瘦削的他,身躯竟也挺拔伟岸。 到了岸边,他的整个身子便露了出来。 她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他的某处,不似她想像的那般小。在她的常识里,太监的那儿,不应该有这般大。 程洵看到她呆看着他,目光扫过自己的某处,立刻下意识地用左手扯了自己的袍子,让它不紧贴在自己身上,右手伸出来以手掌面对她做出阻止的动作,面色尴尬地说:“这位姑娘,能不能回避一下。” 孔蓉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的身躯看了半天,她脸上一红,连忙说道:“好的好的好的。” 说完慌张跑走了。 她跑到府里后花园,一屁股坐在石榴树边的一个石头上,想起刚才的事情,好不懊恼。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傻子……”她捂住脸想着,“先是呆看着他从六郡主房里出来,又让他从扫过的地方走,从哪走不一样,我当时脑子肯定抽风了。” 她把手从脸上拿开,又想到:“最尴尬的是我盯着他在水塘里看了半天,他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哎,哪个年轻姑娘会盯着人家的身体看。还是被水打湿衣服的身体。我真是脑子抽风了。啊啊啊,我他么太丢人了。” “不过,他那地方怎么……不太像一个太监的地方。” 突然想到这儿,她的羞耻心被好奇心替代了。 “他现在应该正在洗澡,嗯。” 府里的浴房正在后花园的前面,浴房有扇窗户正对着后花园。那扇窗户有一处窗户纸破了一个极小的洞,从那儿应该可以看到里面。 “不如偷偷从窗户那儿看下……”她的心里冒出这么个想法。 “天哪,那不成偷……窥了。这样不行。”她又自己否定道。 然而她又极想解开自己的疑惑,她自幼是个好奇心重的,心里藏不住一点事情的人,眼下这么大的疑惑,若不解开,让她可难受了。 然而一想到此举极失德及失礼,她又犹豫不决。 她坐在后花园,左想右想都拿不定主意,快把她急坏了。 “再等下去,他澡都要洗好了,衣服也要穿好了。” 想到自己没有时间多加犹豫,她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管他什么道德不道德,失礼不失礼,姑奶奶我豁出去了……”她自幼是个为了解惑不顾一切的人,以前她为了了解找孔兰的公子也是使了各种招儿。只不过,以前的那些事不牵扯道德,所以她毫无顾虑。 让她这么顾虑的还是第一次。 她向浴房窗户那儿走去。 怕他发现,她没有正面走向窗户,而是绕着走的。她尽量绕过那个窗户的视力所见范围,走到浴房边上。 浴房外有片灌木丛,她轻轻用脚挑开灌木丛,从屋角那儿沿着墙壁向窗户走去。 章节目录 第67章 谜底 走到窗边后,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跳得历害。 她从那块比她眼睛大一圈的破洞处往里看了一眼,见他已经洗好了澡,正背对着她擦身上的水滴。 羞耻心让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但好奇心又驱使她睁大了眼睛呆在原处。 擦干了身子,他转过身来,他的面孔正对着她,人也向这边走来。孔兰猜测,他的衣服应该是放在这窗户边上了。因为窗边是浴房放衣服的地方。 她看清楚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 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她,赶紧弯下腰去,生怕他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毕竟他的方向是朝窗户这边走着的。 她不动还好,不动他并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因为窗户被纸糊着。现在她一动,虽然隔着窗户纸,仍能看到窗户边有个暗色的影子闪过。 然而孔蓉并不知道,她以为没有被他察觉,因为她看他的时候,他的目光是盯着衣服的,并没有盯着窗户。 她飞快地跑离了浴房的窗户,由于怕被他发现,也不敢继续呆在后花园,因为从窗户的破洞处那儿可以看到后花园。她绕过了浴房的墙壁,想快点走到扫地的地方。 她心想他穿衣服应该不会那么快,便从最近的路也就是浴房的正前门往北走。 不想她刚走到浴房的正门口,便听到一个声音低哑地说:“站住!” 她转头看了一眼,见是程洵,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穿好衣服了。 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只穿了外面的袍子,因为他的脚还光着。可以想见里面应该也没穿衣服。 他的声音像命令一般令她难以违抗,她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进来!”他命令她道。 她不由自主地随着他走进了浴房,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想,完了完了,她发现了他这么大的秘密,他还会不会放过她? 到了浴房门内,他把门关紧了,她此时心里一阵紧张,赶紧解释说:“我……,我刚才只是到后花园去玩,从那儿经过了一下,我什么也没看到。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程洵更相信她什么都看到了。 她看到他的表情非常严肃阴沉,知道自己麻烦了,他定然知道了偷看的正是她。 她索性不再解释,低了头,说:“好吧,就是我在偷看你洗澡,随便你怎么处置我吧。” 她心存侥幸的想到,自己怎么说也是宰相和六郡主府上的丫头,他怎么也不敢对她动手。 正思想间,听到他在说:“此事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她松了一口气,说:“不会不会,肯定不会的,你放心吧。” 他说:“你走吧。” 说完他往浴房里面走去。 她不由自主地说:“你就这样让我走了?” 他竟然这么轻易便放过了她,她实在没有意想到。 他转身看了她一眼,声音冷冷地说道:“怎么,你还想继续呆在这儿?” 他的这种语调,很明显将她当成偷*窥*狂了。 “不不不,我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她往门外走去,刚到了门外便跑了起来。 一口气跑到刚才扫地的地方,她拿起扫把就开始扫地,虽然人在扫地,心思却在别处。地面上的树叶被她扫的七零八落的。 小布儿走了过来,她已经洗好了程洵的衣服,把它拧得不漏水,折叠好了放在手中,现在正往浴房走去,想守候在门口等他洗好澡把衣服交给他让他带走。 经过孔蓉时,看到她这副样子,笑话她说:“哟,我的小悦儿啊小悦儿,你怎么了这是?今天你反常得很嘛!府里来了个大帅哥,你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啦!” “去你的。”孔蓉没好气的说。 眼下的她,烦心得紧呢,这小布儿还在这儿打趣她,要是平时,她可不能让别人给打趣了,非得反唇相击一下才能罢休,今天她无意和她斗嘴,只好任她嘲笑了。 看到小布儿走到浴房门口,守在那儿,孔蓉不由自主地看着小布儿发了一会呆。浴房门口那儿距离她扫地的地方有几十尺的距离,不知为何,虽然她眼下不好意思见到程洵,但她就是想再看他一面。 哪怕在他心里,她现在的形象恐怕是极不光彩的。 没多久,程洵便从浴房里走了出来,他穿着小布儿从三少爷那儿拿的衣服,也正合身。刚洗过的脸看着英俊非凡。 孔蓉只看了一眼,便赶紧低了头去。 她又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扫把,胡乱地扫着地。 她听到小布儿的声音在说:“程洵,衣服我已经帮你洗好了,你回去直接晾上就好了。” 她听到程洵的声音回答道:“谢谢姑娘。” “不客气,还望你不要计较于小悦儿,她不是故意将你弄下水的。”小布儿帮孔蓉解释道。 “不会。”程洵的声音非常干脆。 小布儿见孔蓉还在低头扫地,也不知道亲自过来道个歉,向她喊道:“小悦儿,快过来向人家赔个不是。” 孔蓉听了喊声,不得不放了扫把,低头走至了程洵的面前,头也不抬地说道:“今天,对不起了,实在实在对不起了。”她的道歉有双重意思,她想程洵应该明白。 “没事。”他低沉的声音说道。 听了他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向他看了一眼,见他并没有看她,他的眼睛漠然地看着别处,显然他是故意回避她的目光。 “他定是真把我当神经病了。哎。”孔蓉心里叹道。 他向她和小布儿略一躬身,说道:“程某告辞。” “慢走啊。”小布儿甜声应道,用胳膊捅了一下孔蓉,意思是要她也说句。 孔蓉低着头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请您慢走。” 程洵回了她们一句:“告辞。” 说完,他快步向府门走去。 孔蓉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她在想今天这么尴尬的事情,竟让她给遇到了。这恐怕是她这一辈子遇到的最让她颜面无存的尴尬事了。 小布儿又笑她道:“人家已经走了,舍不得就追上去啊。” “哼,你就知道笑话人,不理你了。”孔蓉心不在焉地说。 这天晚上,是孔蓉有生之年第一次失眠。 她反来复去地想着今天所遇到的事情。 一会儿因为自己尴尬的形象而恼火,恨不得把自己狠捶一顿。 一会儿又因为他的身份而好奇,他是如何躲过了每个太监必要经历的那次,而且一直都未被人发现的。 一会儿又因为程洵忧郁的形像而疑惑。她非常想知道,他的眼神因何忧郁得仿佛对世界毫无眷恋。他到底经过了什么样的遭遇,才能拥有这般忧郁的眼睛。 她这人最看不得别人不开心了,她真心希望自己能离他近些,让他的世界多上一缕除了灰色以外的色彩。 可是,想到眼下她自己在他眼中的形像异常不光彩,她又开始唉声叹气。 过了好久,她才想起他今天带来的她本该早就注意的一个消息,那就是,太子殿下明日将回来了。她姐姐孔兰恐怕也会跟着他一起回来。 这本来于她是最重要的事情,她竟然最后才想起。 章节目录 第68章 晚起 第二日,由于后半夜才睡着,孔蓉直到日上三竿时还未醒来。 小布儿见她一直未见人影,院中地面上落了一地的黄叶无人打扫,便到孔蓉房内找她。进来一看,她竟然还在睡梦中。 “小悦儿,快起床啦!太阳都晒红屁股了!”小布儿掀开孔蓉的被子,嚷嚷道。 孔蓉被小布儿吵醒,睁开了眼睛,看到窗外的阳光倾斜着照射入房内,看这阳光射入的角度,现在已经接近巳时了,她赶紧一屁股爬了起来。 “啊呀,我昨晚睡得晚了。”孔蓉揉着尚带着睡意的眼睛说。 小布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只怕是想某个人想得才睡不着吧。” 孔蓉懊恼地说:“又来笑话我,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对那个程洵没有任何感觉。我昨天呆看他也是因为他这人看着挺忧郁的,觉得奇怪而已。” 小布儿说:“没有感觉是最好,若有感觉,那还真是麻烦了……” 孔蓉说:“好了好了,别说我了,没影儿的事老说来说去,烦不烦。” 说完这句,她一骨碌从床上起了身,从衣柜里找出一件明黄色绣梅花图案的裙子,开始穿衣服。 小布儿:“这是善意的提醒,这是为你好,懂不懂?”说完,用手指点了一下孔蓉的头。 孔蓉边系着衣服的带子边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是好姐姐,亲姐姐,我对你感激不尽,行了吧。” 说到亲姐姐这几个字,她想起了今日太子殿下要回京的事,心想自己起那么晚,也不知道六郡主去了皇宫没有,于是停下了系衣服带子的动作,问道:“小布儿,六郡主现在去皇宫了吗?” 小布儿说:“哪里要去那么早,太子殿下傍晚才回来,宰相府走到皇宫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六郡主说了快傍晚时再去。” 孔蓉舒了一口气说:“那就好那就好。”说完继续系衣服上的带子。 小布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你也想要跟去?” 孔蓉理直气壮地说:“怎么我就不能去吗?每次六郡主都要带你和锦儿去,却从来不带我去。我今天也想去看看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不行吗?凭什么你们可以去我就不能去?”此际她已经系好了衣服上的带子,开始弯腰穿鞋子。 小布儿笑了说:“看你这急性子,我说一句你有十句在那等着。你去不去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六郡主说了算。” 孔蓉说:“我这就求她去。”鞋子已经穿好,她站起身,意欲往外走。 小布儿说:“得,你还是赶紧扫地去吧,院里一地的落叶还没人打扫呢。” 孔蓉看了看射进窗内明亮亮的阳光,对小布儿说:“小布儿姐姐,今天你能不能陪我扫下地,这么晚了还没扫,等会怕是要挨骂了。” 小布儿轻笑道:“你也怕挨骂啊,我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不过呢,要是府里其它人睡到这时候起来,怕是要挨骂了,你嘛,老太太可舍不得骂的,谁让她现在就宠你呢。” 孔蓉说:“哪有,我看老太太待哪个都一样。” 小布儿说:“你是受了宠爱的人,自然这样说了,可我们看来,她就最宠你了啊。” 孔蓉说:“才没有。”接着话题一转,“小布儿姐姐,好姐姐,你快说你帮不帮我扫地嘛?” 小布儿拉长了声音说:“帮……当然帮了。你都叫我好姐姐了,不帮岂不是成了坏姐姐了。” 孔蓉高兴地跳了起来,往小布儿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姐姐!” 小布儿扯了一把孔蓉的袖子说:“咱们快走吧。等会都马上要吃午饭了。” 两人并排走到老太太院中,先把老太太院里的地面扫了,接着去了六郡主院中,见到六郡主正在背对着她们赏着院中海棠树下围石上放着的几盆菊花,菊花的颜色有淡粉色,白色,淡紫色,均为淡淡的颜色。 六郡主站在那儿,背影看着也真真是人淡如菊。 六郡主虽已四十五岁,然身影还是纤细瘦削,动作轻快欢脱,眼睛仍是如同少女般烔烔有神,光阴虽在她眼角增添了几丝皱纹,然那皱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更让她显得风韵十足。 想来她之所以能保持得如此美貌,和她淡然的性格不无关系。 她从来没有行过尖酸刻薄之事,面上因此从来没有狡猾狞狰之相。她待府里任何人都宽厚仁慈,连府里最普通的丫头男丁,她通通以仁慈之心对待。因此她的目光才会年过四十仍纯洁的没有任何杂质。 和宰相相识相爱多年,她是极受宠的,不是因为她六郡主的身份而受宠,而是因为她是一个极富有魅力的女人而受宠。 她和宰相的爱情故事,府里的上上下下无人不知。要细说起来,也是一段过程曲曲折折但结局美好的故事。 六郡主原是被先皇许给安国公陈浩然的长子陈仁明,然而六郡主那时已经看上当时在翰林院任翰林学士的宰相,先皇大怒,毕竟安国公当时乃定国之臣,不能轻易得罪,意欲将宰相的翰林学士之职免除,令其回乡,是宰相的执着和真诚及六郡主的坚定和痴情最后才使得先皇同意了六郡主和宰相的婚事。此事还引起了安国公的一场政变。最后政变未成功的安国公从此一家都贬往锦州,世代不得进入京城半步,后人皆不许再入官场。 这个故事,孔蓉来府里不久就听说过了。 孔蓉看着六郡主纤细优雅的背影叹道:“咱们六郡主,真真是我们女人的楷模。” 小布儿点头赞同道:“谁说不是呢。” 只听六郡主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们在那儿叽叽喳喳说什么呢?”人却没有转过身,依旧在盯着菊花发呆。 孔蓉忙道:“六郡主,我们在夸你呢。” 六郡主笑说:“你们没事夸我作甚?” 孔蓉说:“想夸就夸了,还需要理由吗?” 六郡主又笑说:“今天突然这样夸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啊?” 孔蓉见自己的心思被六郡主猜到了,忙说:“没有,没有,就是想夸夸你。” 六郡主转过了身来,笑说:“当真没有吗?” 孔蓉说:“说没有嘛,其实也有一件事。” 六郡主笑说:“我就知道,说吧,什么事情?” 章节目录 第69章 宫中再遇 孔蓉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您今天去皇宫的时候也带上我。” 六郡主笑说:“你对皇宫还真是执着,从刚来那会就心心念念地想去,现在还是一样。你和我说说,你到底向往皇宫什么?” 孔蓉说:“六郡主,谁能不向往皇宫呢,那可是不一般的地方,您越是不带我去,我就越想去,您再不带我去,我都要抑郁成疾了……” 六郡主这下笑得前府后仰地说:“抑郁成疾啊。你这对皇宫可真够执着的。好吧,就带你去吧。” 她是经过这一年的观察,觉得这位小悦儿举止还算得体大方,虽然性子过于活泼了点,有时候会因此犯些无伤大雅的小错,但带她出去,也不至于会给她丢人,因此答应了她。 孔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六郡主这么快就答应了她?她问了一句:“六郡主,您真的同意了吗?” 六郡主说:“真的,难道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过吗?” 孔蓉这下才确信自己确实可以跟着去皇宫了,她开心地在原地跳了起来,“唔,太好了,我也可以跟去皇宫啦。” 虽然三少爷程明武带她去过一两次,但她猜测今天他可不一定会去,而且就算他会去,她也绕不过六郡主这关,毕竟今天六郡主要去。眼下六郡主同意她去,于她是非同寻常的一次胜利,这就意味着,她以后或许可以经常跟去皇宫了。 小布儿拉了一下正在蹦蹦跳跳的她说:“好了好了,别那么兴奋了,地还没扫呢。” 孔蓉这才停止了蹦跳,赶紧拿起了扫把扫地。 现在的她,只盼望着天快点变暗。 ------ 眼看太阳已经终于下降到了府里围墙的下方。六郡主开始吩咐小布儿和锦儿去把二少爷程明书,三少爷程明武以及女儿程明芳找来。宰相和六郡主的大公子程明宇在阡州城任节度使,孔蓉只闻过其名,未见过其人。由于此是家事,宰相身为驸马,自然也是要参加的,由于他白日里在皇宫里的政事堂办公,因此不必回家,到时直接去大和宫即可。 等人都到齐了,六郡主便吩咐大家出发。 一行人走在路上,主人在前,仆人在后,也颇有些壮观。 程明武见孔蓉也在行列中,靠近了她打趣道:“咦,今天你也被批准去了?” 孔蓉勾起了嘴角说:“怎么?我去让你这么惊讶?” 程明武说:“唉,可惜啊可惜……” 孔蓉歪了头问他:“可惜什么?” 程明武说:“可惜你以后没有为我做牛做马的机会了。”他在提以前带她进宫说过的让她做牛做马的事。 孔蓉说:“说的好像谁高兴为你做牛做马似的。” 程明武说:“不高兴做牛做马?那你高兴做什么,当个小妾行不行?” 孔蓉说:“我要做你的小妾,只怕你的许姑娘饶不了我。她那个性格,我好怕的。” 这程明武明明对静国公许明允的二女儿许美如一往情深,偏偏喜欢拿她打趣,也是让孔蓉无奈得紧。 不过,这种打趣倒增加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两人经过一年多的相处,已经形成了一种类似于铁哥们的关系。两人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必相互贬损,堪称损友。 不多时他们便到了皇宫门口。 孔蓉一进到皇宫里面,心便兴奋地难以自持,她想到等会就要见到姐姐孔兰了,姐姐肯定会大吃一惊她居然也在皇宫里。一想到这儿她就不由自主地嘴角翘了起来。 不过,见到她时,她得找个机会,让她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她可不能叫她真名,那她可麻烦大了。想到这儿,她在思索着,应该怎样向姐姐隔空传达让她先不要多说话,最好能把她当成陌生人的讯息。等到她们可以独处时,她便把自己的现在的名字告诉她。 “她肯定会极惊讶我会出现在宫里,她肯定会让我回去的。”她想了半天想到这一点。 想到可能要立马回去,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了程洵的影子。 “我想他干嘛,我和他非亲非故的。”孔蓉懊恼地想。 想到等会可能也会在宫里见到他,她竟觉得有些难为情了。 不过,一想到昨天在他面前这么尴尬,她还是想见到他,最好能有个可以和他独处的机会,向他解释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消除他心里对自己的不良印象。 她非常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就算她要回家,也得让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转好了再走,不然,她可一辈子都心里难安了。 她这么左思右想的走着,自进了皇宫就开始低着头默不作声,让程明武好不意外。他敲了一下她的头说:“喂,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们到大和宫了。” 大和宫,便是皇宫里用来设宴之处。 现在天色刚刚微暗,大和宫里已经灯火通明。 已经有不少人在宫内站立守候,这些人除了宰相,她一个也不认识。他们衣着都极华美,神态都极放松,个个自如自然,因此她猜测这些人看样子应都是皇亲国戚,因为若是文武官员,应该会穿着官服,面色也会稍拘谨些。 她跟着六郡主和程家两位公子和小姐,和小布儿以及锦儿并排走着,眼睛因为拘谨而不敢四处张望,以前的活泼劲儿,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知道,皇宫可不是她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在这儿,她每走一步,都得考虑会不会影响六郡主的形象,因此和小布儿一样,迈着装出来的细碎慢步,这种慢步让她可难受了。 她的神色也不得不装出异常庄重的样子,程明武往后看了她一眼,见她竟一返常态变得文静庄重,只是这文静庄重着实有些儿不太搭调,暗笑了一下,朝她挤了挤眼睛。 她立刻瞪了他一眼,接着又担心这一瞪让人看到,马上又变得庄重无比。 正走着时,她看到身旁前方闪过了一个穿黑袍子的影子,她往前看去,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正向前走着,从后背看,和昨天她看到的程洵的背影有些相似。 这人该不会就是程洵? 她的心里突然一阵小鹿乱撞。 章节目录 第70章 宫中宴会 直至走到厅内十几步后,她才开始好好地观察下自己所处的环境。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月白色布幔,一支支蜡烛将厅内气氛渲染得如梦境一般。 几十张宴桌被排列得整整齐齐,桌子高低不同,看样子应是按照严格的等级秩序排列的。 室内正前方的皇帝宝座前,设金龙大宴桌,左侧地平上,面西座东摆着的应是皇后的宴桌,左右两侧摆着的,应是其余嫔妃的宴桌。上面所摆放的餐具并不一样。 由于皇帝太后和皇后等人还未出现,六郡主停住了步子,在厅内与他人寒喧,孔蓉这才松了口气。 她偷偷问小布儿:“这些人里面哪个是太子啊?” 小布儿四处看了看,说:“太子还没来。” 她:“哦。” 她的话声刚落,便听到有个略苍老并尖细的声音高声叫道:“太子殿下驾到。” 她迅速地往门口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相貌英俊,仪表不凡的男人走了过来。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这般英俊。”她想到。 她又想起她有过一面之缘的陆岩。于是在心里将两人比较了一下。 两人同样英俊,从相貌上,实在分不出胜负来。 他们的气质完全不同。 太子殿下看着温润如玉。 陆岩看着冷峻刚毅。 太子殿下一看便极温暖,如和煦春风。可以想见,被他爱上,该是何等幸福。 陆岩的冷峻气质看着让人有点儿距离感。不过,那份距离感似乎并不会阻止爱情的发生,反使他拥有某种令人心跳加速的魔力。 不知姐姐会更倾心于哪一个呢? 她还没来皇宫的时候,曾经听依绿说起孔兰入京途中的事情,知道了陆岩曾经中途去送过休书,从依绿口中,她知道了原来姐姐和陆岩本是情投竟合。不过她当时也并不特别竟外,因为她亲自看到过姐姐发呆盯着陆岩背影远去的那种目光,也见过陆岩那天极失望的神情。 眼下姐姐和太子殿下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忘记陆岩,爱上了太子殿下? 不管姐姐现在爱的是哪一个,她都对另一个心怀惋惜。此时,她居然希望两人能同时得到姐姐的爱情。 不过她知道,以姐姐的性情,怕是不可能做到同时爱上两个人。 想到这儿她突然想起,太子殿下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没有看到姐姐在他旁边。她于是环视了一眼大厅,发现厅里没有姐姐的影子。 “奇了怪了,姐姐怎么不在?”她心里疑惑顿生。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感觉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看了一眼,见是小布儿在给她使眼色。 “皇上太后和皇后来了,看到没有?” 她向前看去,见宝座上坐着一眉目慈祥的老太太,一看即知是皇太后了,坐于旁边的应是皇帝和皇后,于同一张桌子上坐着。 皇帝面孔方正,目光有神,看着既威严又和霭,当真是帝王才能有的相貌。他旁边坐着的极美的中年美妇定是皇后了。两侧站着的应是其它嫔妃,个个美貌不可方物,美得又各不相同。 孔蓉拉了拉小布儿的衣袖低声问道:“等下要不要山呼万岁?” 小布儿小声说:“此是家宴,无需这类习俗。不过妃子们和皇子们要对太后皇上皇后行礼,咱们下人就只管站着就好。切记不要东张西望。” 接下来孔蓉便不敢再东张西望,站直了身子,看着妃子们和皇子们一个个地行礼问安。 礼毕后,主人们便上桌吃饭,小布儿拉了拉孔蓉的衣袖,说:“咱们现在可以退下了。” “咱们不用伺候六郡主吃饭吗?” “不用,有专门的宫女在旁伺候,我们可以去厅外面站站。” 孔蓉便随着小布儿和锦儿两人出了厅。 厅外有两棵古老的香樟树,有不少侍女围在树下低声聊天。应该都是别的王府或郡主府等处赔了主人一起来的。 此时月色如水般清冷,照耀着皇宫中的这片院落,和厅内一派灯火通明的温暖氛围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孔蓉的心思此时仍是放在了孔兰竟不在宫中这个念头上。原本设想的场景没有发生,她又想起她上次来宫里,也没有问着她的下落。想来想去,越想越担心。 “她不至于在路上走失了,或是有了什么不测?”这个念头一旦在她心里闪现,就无法消除了。 “不如问问太子。可是,这样是不是不合皇宫的规矩呢?”她听说过宫女们是不能随意和主子说话的。何况自己连宫女都不是。 她担心得太阳穴突突跳着。 “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布儿疑惑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儿头痛。”孔蓉指了指头,想要小布儿相信她所说的。 “你是不是第一次来皇宫,紧张过度了。”小布儿轻笑道。 “嗯,可能是吧。”孔蓉点头应和道。 小布儿见她今天不甚想说话,便不再理她,去和锦儿说话去了。 孔蓉一个人面对着前面有几人粗的香樟树呆站着,心里七上八下的像在打鼓。 “算了,明天再来这儿找个宫女问下,要是还是打听不到姐姐的消息,必得回家看看了,说不定她正在家里呢。” 谁说不可能呢,姐姐毕竟是爱着陆岩的,半路上想通了掉转头回去,也是不无可能。 想到这儿,她这才揉了揉因为担心而发痛的太阳穴,心情也突地放松了下来。 她把面孔转向小布儿,刚才小布儿和她说话,她无精打采的似乎有点不礼貌,因此想说上几句话,以表歉意。 “咦,锦儿哪里去了?”见到现在只有小布儿一个人在,她问道。 “她啊,如厕去了。”小布儿答道。 “哦……到了这皇宫里也能如厕。”孔蓉回道。 小布儿轻声笑道:“不然皇宫外的人来了这儿便只能憋着吗?” 孔蓉也笑了:“说的也是……” 她说着转过了身,不再面对着香樟树,而是对着厅门的方向。 这时,一个穿黑袍子的瘦长身影从厅里走出。 孔蓉一眼便看出,这是那位昨天才见过的程洵。 他正在向外走着,很快就要抵达大和宫的大门处。 想到自己可能马上要回家问孔兰的下落,要是孔兰在家的话,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来京城了,而自己在程洵那儿的形象还如此糟糕,她不加思索地对小布儿说:“我也要去如厕一下。” “你去吧。”小布儿说。 孔蓉立刻向着程洵的背影方向跑去。 “喂,不是那个方向。”背后小布儿的声音提醒道。 她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向前跑着。 章节目录 第71章 弄巧成拙 孔蓉一口气跑出了大和宫的门,向刚才程洵左转的方向看去,见他的背影正在一条窄巷里向前不紧不慢走着。 月光照耀着那条窄巷,也照耀着他的背影,清冷的月色使他的背影看着更为孤单了。 见他速度并不快,她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心里想着等会该如何向他解释。 免得慌张跑到跟前,连怎么说也没想好。 “就说昨日不是故意看他洗澡,是好奇心使然。” “可是,他要问我好奇什么,我又怎么答呢,难道我能说是因为他从水塘里出来时,他那儿看着不对劲嘛?” “这话可怎么出口啊……” “要不就说在后花园听到洗澡声音,不小心往里看了一眼?” “那不更显得我像个变*态……” “还不如不解释了……”她不由萌生了退意。 “但不解释他就真当我变*态了。” “啊啊啊,到底要怎么说才好……” 她轻手轻脚跟在他身后,和他相距二三十尺左右。由于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该怎么说合适,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正在这时,她发现他的背影向左转去,这条巷子里消失了他的影子。 她连忙紧跑了几步,跑到刚才他转弯的地方。还没转过去,便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说:“站住!” 和昨天说的“站住”声调完全一样。 一种冰冷中带着点气愤的语调。 她不由自主站住了,见他正站在墙角,显然他就是为了等她出现,看来他刚才已经知道自己被人跟踪。 他的面孔在月光下更显英俊及忧郁。 看到她的面孔,他面色一冷,说:“又是你?” 这句又是你,让孔蓉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昨日呆站水塘边看他,稍后又偷看他洗澡,现在又暗自跟踪他,这个女人,还真是一言难尽。 对,他一定是这样认为的。 意识到自己现在又被他当成跟踪狂了,她急切地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 “对不起,我没话和你说。”说完,他往刚才转过的巷子走去。 “不行,你一定要听我说。”她紧追不舍,看他走得飞快,她气喘吁吁地跑着,“你一定要听我说。” 可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现在她只想他能停下来,不然他到了他的住处她便无法解释了。 然而他越走越快,看来他真真是怕了她了。 向右拐过了又一个巷子,很快他就走到了一扇门前,开门往里走去。 此时容不得孔蓉细想合适不合适,她抓住他的衣衫,说:“不,你不能进去!” “我因何不能进去?” “你要站在这儿听我说话!!” “莫名其妙。” 他用力地将衣衫自她手中拽出,进了门内,迅速地将大门关上了。 孔蓉拍打着门说:“你开门,你给我开门!” 好在四下无人,宫里的人都去参加宴会了,不然她可不敢这么张狂。 她的声音在寂静夜晚的月光里传开去,仿佛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然而门内的人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似的。 门内的人在房间里洗着手,仿佛手上沾染了她的气息,使他非常不舒服似的。 他听到了门外的声音,这声音让他皱紧了眉头。 “女疯子。”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话语。 孔蓉见他不开门,仍不死心,拍得更响了。 她之所以如此执着,是因为她认为这可能是她唯一可以解释的机会了。 正拍着时,门“吱嘎”一声开了,她惊喜地看着他,以为他终于愿意听她说话了。 他的头从门内探出,俯视着她,声音冰冷地说:“你要拍门可以,但可不可以小点声。” 说完,门又被他重重地关上了。 看着重又被关上的门,孔蓉呆怔住了。 看来,这门是不会再开了。她气恼地跺了跺脚,从门边走开了。 想到自己今夜不但没有消除在他心中的不良印象,反而加深了不良印象,从本来的偷*窥狂,现如今又增加了跟踪狂这一罪名,因此,她一路上都无精打采的。 正低头走着,听到窄巷的尽头小布儿的声音传了过来:“喂,小悦儿,你刚才跑哪去了?怎么这么久?” 小布儿见小悦儿跑的方向不是如厕的方向,过了一大会儿又没见到她人影,担心她在皇宫人生地不熟迷了路,再加上担心等会六郡主宴罢要回家小悦儿还是没回来,再让六郡主久等,因此出来寻找她。 “我在那儿实在闷得慌,就想在皇宫里四处走走,你看,月色这么美,不出来逛逛岂不可惜?”她对着月色下小布儿朦胧的身影喊道。 虽然她故意装作快乐的语调,小布儿仍听出了她不同于平常的语气,问她:“你今天实在奇怪,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刚才说过了,就是有点儿头痛。” “当真?” “真的,真的真的。” “快走吧,等会让六郡主等我们,就不好意思了。” 孔蓉听了小布儿这句话,快跑了几步,走到小布儿跟前,两人快步向大和宫走去。 当她们赶到时,厅内还未散场,孔蓉舒了一口气。 小布儿看她仍是提不起劲说话,便像刚才一样,只找锦儿聊天了。 过了不多久,厅内陆续有人走出,孔蓉知道,此次皇宫家宴要结束了。及至等到六郡主和程家三兄妹出来,她站端正了,和小布儿及锦儿站在一起,等侯六郡主和皇宫内的亲人告辞。 刚才坐于宝座上的老太太此时和六郡主说着话,孔蓉知道这定是皇太后了,因此恭恭敬敬站直了,大气也不敢出。 “咦?你今天新带了个丫头过来?”皇太后问六郡主。 大约她是看孔蓉站在小布儿和锦儿中间,才如此发问。 “嗯,是呢,她非要跟着过来,我便让她过来了。这是个小皮猴儿,从她来了我那府上,我们家那位老太太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儿。”六郡主笑着说。 “当真?那什么时候让她到皇宫住上几日,也给我解解闷儿。”皇太后说。 “这还不容易,小悦儿快过来,谢过皇太后恩赐。” 孔蓉走至皇太后面前,躬身行了个礼:“谢谢皇太后恩赐,但是……” 六郡主见孔蓉居然敢在太后面前说“但是”两个字,立刻止住了孔蓉说下去:“没有但是,皇太后要你来,这是你的荣幸。” 孔蓉赶紧说道:“郡主殿下,我没有说不来,我,我就是想等个几天过来,这几天我得回我老家一趟,不得不回……” 六郡主惊奇地说:“你不是说你是个不知父母在何处的孤儿吗,你不是自小便流落街头吗?你还有老家?” 孔蓉信口胡诌道:“我老家便是我自小流浪的地方,我习惯把那儿叫成老家,那儿有一个老奶奶自小便经常喂我吃饭,近日我时时梦见那儿,我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好好好,你且回去,等回来的时候再来皇宫陪我解闷儿。”皇太后和颜悦色说道。 “皇太后您真是太好了,皇太后呈祥,谢谢皇太后恩准。”孔蓉一口气说道。 “看样子,还真是个小皮猴儿。”皇太后从她急促的语调里听出她的性格,笑容满面地说道。 “那还能有假。”六郡主笑了,“太后,我们回去了。” “好好好,快回吧。”皇太后向着她们摆了摆手。 一行人出了皇宫,在月色中向着宰相府走去。 程明武发现,去的路上还活蹦乱跳的小悦儿,回来的路上反成了哑巴,任他怎么逗,她都提不起兴致和他说话。 程明武暗道,她不至于去了趟皇宫,就向宫里的人执意学着端庄得体了吧,那可就太没意思了。 章节目录 第72章 久别重逢 在孔蓉提心吊胆为孔兰担心的时候,孔兰正在床上和衣而卧着。 这两日,她心里老有些隐隐的不安感。 起因是昨日上午她去镇上的花市买菊花时,听到镇上有人闲聊说起太子这两日即将从锦州回来之事。 小镇距离皇宫不到一个时辰的距离,镇上有不少人和京城有亲戚关系,因此,京城的消息,总能快速地传到镇上来。 她之所以亲自去镇上买花,而不是让敏儿去买,因为她以前让她帮忙去买时,她总是买些俗艳的颜色,她不得不让敏儿把那些俗艳的花朵送到她自己家中。敏儿家距离这座院宅,也就走路半个小时的路程。 从镇上听来的太子殿下将回京的消息,使她心情复杂得紧,一会儿觉得对不起太子殿下,一会儿又担心陆岩被太子殿下发现,而有性命之忧。 要是陆岩听她的话,自此不来倒还罢了,偏这陆岩又是个倔强的脾气,她几次让他再莫来寻她,他总还是时不时地出现在林中,叫她胆战心惊。 当然,胆战心惊之余,她更多的是深感幸福。 然而这却是一种带着悲凉情绪的幸福感,它一方面建立在对太子殿下的伤害上,另一方面又建立在于世不容,违背道德上。 “不如等到太子殿下归来时,婉言提出拒绝之意,相信以太子殿下的品性,不会强求自己留在这儿。自己在这儿提出拒绝,相信对陆府的影响,不会有之前还在陆府时那么大了。”想到这儿,她决定再次见到太子面时,便快刀斩乱麻,让这种对三人中的每个人都不利的处境快些结束。 一旦心里做了决定,她便睡意袭来,很快就入了梦乡。 第二日。 天色尚将亮未亮之时,孔兰便被敏儿叫醒了。 “姐姐,快醒醒,秦公子来了。” 孔兰睁开眼睛,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在哪儿?” “就在厅里等你醒呢,他让我不要叫醒你,让你多睡一会,我怕他等得急了,便自已决定来叫醒你。” 如此体贴的太子殿下,令她心里一热,接着又一阵内疚。 来不急多想,她匆匆起床洗漱了一番,略施薄粉,便匆匆走至厅中,向太子躬身道:“秦公子,让你久等了。” “早和你说过,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俗礼,你又忘记了。”太子宠溺地责怪她道。 “我现在想起来了,好吧,如此我便自在些了。”说着她直起了身子。 看到敏儿还在厅中不走,太子拉着孔兰进了她的房间,他手里提着一个褐色木制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到了房间,他们一起坐在房里的椅子上,他便打开那个箱子,孔兰一看,是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这些都是我在锦州无意中搜罗到的一些民间手工艺品,相比珠宝来说,相信你更爱这些东西。” 太子实是知她。 令孔兰疑惑的是,他其实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太久,他又是如何知道她热爱质朴自然的东西的天性的呢? 看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等着她发表对这些东西的看法,她心里一阵内疚及心疼,原本想好的诀别的话语,却是一句也出不了口。 “这些东西,都是我极喜欢的,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有心搜罗了这么多。太子殿下应该费了不少功夫吧?” “嗯,只要你喜欢便好,也不枉我走街窜巷了。”他温暖的声音说道。 “喜欢。然而一想到太子殿下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为太子殿下能做到的却了了无几,我便万分惭愧。”她狠了狠心,心想既然不得不说,不如早点说,便想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太子浑然不觉的说道:“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只要你开心,我便满足了。” “……” “怎么,你不开心?”太子脸上现出苦楚的神色,看着孔兰。 在外一年多,他时时刻刻想着她,只要一有空就想,然而每次一想到她对自己并无多少感情,心里便犹如万剑穿心。他搜罗这些东西的时候,也不过希望她能会心一笑,没想到她的反应让他又一次心灰意冷。 看到太子殿下面上失望的神色,她赶紧解释道:“不,我是太开心了,我就是觉得,从我认识太子殿下您,一直以来都是您在为我付出,我只管享受,心里实是难安。” 她的这些话看似在安慰他,实际却又一次伤害了他。她越是对他的付出心里难安,越证明她心里竟丝毫没有他。 假如她心里有一丝的爱恋,她都会露出些许娇嗔的语气。可是她却一本正经地在客客气气,那份客气,分明是在将他拒于千里之外。 他沉默了下来。 她便也沉默了下来。 意识到沉默下去对以后的相处更为不利,一旦沉默了一次,这沉默便恐会成为两人之间相处的常态,他起了身,说道:“今日我是趁一大早父皇尚未起床便来了,现在要赶紧赶回宫中请安,这几日刚回宫只怕事务繁多,过几日再来陪你。” “嗯,你忙宫里的事要紧,快些回吧。”她直起了身子,起来送他。 走到了房间的门口,他依在门边看着她,目光温暖而带着些许怅然,她赶紧低了头,那一刻,她的心里并非完全没有感动。然而,她分辨得清楚,这是感动,并非心动。 到了厅里,当着敏儿的面,她便只能称呼他为秦公子了,“秦公子,路上小心些。” “嗯。”他略一点头,向门外走去。到了外面牵了他的马,上马后回转身看了她一眼,消失在门的视野之内。 ………… 一整天便在胡思乱想之中度过。 到了傍晚,孔兰推开了房间后面的窗户,想透透气,却无意中看到陆岩在那片空地东侧的林中踱着步子,他的马正拴在一棵树上。 她心里一惊,心想他怎么现在来了?莫非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傍晚过来。 她急忙关了窗户,和敏儿说了一声要饭后去散会步,便出了院子,向林中走去。 “你又来干什么?”孔兰走到陆岩面前的时候问道。 “除了来看你,还能干什么?” 他今日刚上班就听枢密院同事说起太子殿下回京的消息,整天上班都心不在焉的,因此刚下班便往这边赶来。 虽然担心遇到太子,但他若不来,怕是今夜连觉也睡不着。 “来看我也得看下时机,你不会不知道,太子殿下已回京了吧。” “那他以后要是都在京城,我就再也不能来了?” “嗯,最好别来。”她心口不一的说道。 没理会她最后面这句话,他一把将她抱上马匹。 “你要干嘛?”她惊疑地看着他,想从马背上下来。 “不要乱动。”他按住了她,接着上了马,坐在她背后,“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回转身问他。 “到了那儿你就知道了……” “可是这么晚了……” 她刚才从院里出来时天色还有些微亮,现在已完全是夜色了。好在月色皎洁,并不显得太暗。 “现在还早。”他说。 她不再说话,由了他带着自己从林中到了大路上。 路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虽然树林上方有一轮明亮的月亮,然而在这晚上也显得有些阴森,让人心生惧意。 然而他在自己身后揽着自己坐着,她觉得无比安全。 他总能给她安全感,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帮她顶着。 之所以她有这种感觉,大约和她在陆府时他对她的态度不无关系。 她想起那时他不顾一切把她连夜接回府里。为了她,他不惜一次次得罪陆夫人。更不惜错过陪太子殿下游玩的机会,只为去自己府上摸清自己和陈安的关系,若是换了他人,未必会这样做。 因为陪太子殿下游玩,是多少有所抱负的年轻公子的梦想。他竟为了自己轻易放弃。 可惜那时自己并没有好好去体会这份保护,反而一再将他往外推。 想到这儿,她轻叹了地声。 “怎么了?” 他轻搂了她,面孔从后面贴近了她的面孔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好多事情……”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用一只手将她搂得紧了一些。仿佛他也在遗憾着什么。 眼看马匹载着他们距离她的住处越来越远,孔兰问道:“你到底要将我带到哪里去?” “很快就到了。”他说。 马匹很快就偏离了大路,拐到了一条宽约五六尺的小道,孔兰只见眼前现出一大片白色的海洋。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花是什么花?”因为是在夜晚,她看不真切。 “这些是小白菊,我在遇到你之前,和人去打猎时曾经经过过这儿,今日突然想起,想你一定喜欢这儿,所以带你来看看。” 她从马匹上俯视着下面,仔细分辨那些花朵,发现他说的没错,正是小白菊。 在所有品种的菊花中,她最爱的便是这看着最平淡无奇的白色小菊花。不过这么成片的小白菊,应是附近农户种来当菊花茶卖的。 京郊的小白菊,原是大康王国最着名的白菊茶品种之一,她自小便喝过,甚是喜欢那淡淡的味道。她听父亲说过,这茶可以清肝明目,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种植的地方。 她被这月色下成片成片的小白菊构成的美景所打动了,想下马在田间走走,因此对陆岩说:“我们下去吧。” “等会,前面有个高地,我们去那儿坐坐吧,那儿可以看得远些。” 她向前看去,果然前面几十丈远处有个高地,像一座小小的山包。远远望去,那片高地像这儿的其它地方一样,也种满了小白菊。 当马匹行至高地下面时,陆岩勒住了马,接着,将孔兰从马匹上抱了下来。 他拉起她的手,沿着一条茶农采茶的田梗,把她带到高地的顶处。 那儿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没有种植,他们在高地上并排坐了下来。 坐在高地上,夜晚的秋风寒意阵阵,她不觉打了个寒噤,陆岩见状,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了,披在她的肩上。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话语,只是呆看着远处白菊边缘黑漆漆的树林发呆。 良久,陆岩打破了沉默:“说起来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天。” 孔兰点了头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 每次见她,他又抱又吻的,哪里有说话的时间? “我现在在枢密院,是一个无名无职的无名小辈。”他如此开场道。 “嗯,那又如何?我又没打算嫌弃你。”她在陆府时,曾经听过怜儿说起陆岩读书不甚认真,只知道看些诗词歌赋,早就知道他并不是什么进取之人。不过,她爱的又不是他的官位,因此也绝不会因为他无名无职而看贬他。 后来陆岩拼命看书的时候,她又已经不在陆府,因此,对他因她的改变,她一无所知。更不可能知道他中了状元。 陆岩偏又不打算告诉她这事,因为他怕她如果知道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却打算在京城无所事事,只怕她会觉得自己耽误了他的前程,而更不愿意见他。 京城达官贵人和皇亲国戚众多,然而官职却有限,人人都拼了命地争抢京城的官位,就因为在天子脚下,当个小官也比别处当个大官有机会得多。因此纵然他状元出身,也无能为力。 因此,他来京城,本就打算一辈子无名无职的。 “承蒙你不嫌弃。”他笑着说。 “我只嫌弃你一点。”她说。 “哪一点?” “每次都太霸道,不管是……”后面的话她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她原想说的是,不管是抱还是吻,都不由她作主。 “不管是什么?”陆岩问道,转过脸来看着她。 “反正就是霸道,太霸道,从来不管人家怎么拒绝,就只由了你一个人的意愿说了算。”她不敢看他,只是拿眼睛看着脚下的地面上几棵荒草,娇羞地说道。 月光下的她一脸娇羞,眸子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他突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了。 他伸出胳膊拥住了她,将她拥在自己的臂弯里。 面孔靠近了她的面孔,嘴唇靠近了她的嘴唇,吻起她来。 “看,你又来了。”在他的吻下她含糊不清地吱唔道。 他松开了她一下,说:“你都说我霸道了,我要是不霸道一下,不是辜负了这项罪名?” 说完,又吻起她来。 这一次她不再躲闪,沉浸在他紧紧的拥抱以及令她几欲窒息的火热的吻里。 此时头顶上方的月亮,周围的小白菊,以及远处的树林,在她眼里全部消失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 章节目录 第73章 月夜下的拥吻 “地上露水太重,起来吧。” 他将她拉了起来。 在两人都站起来后,他把她拥在怀里。 “我们回去吧。”她抬头看着他说。 在月光下,她的面孔洁白如瓷器,美得令他眩晕。 “我想这样一直抱着你,抱到地老天荒。”他轻抚了她月光下黑亮的发丝说道。 “你的意思是饭也不用吃了,觉也用睡了,就抱着……” 她说完轻笑。 “嗯,就是这样,我同意,你呢?” “疯了你。” “这可是你的罪过。” 听他说到罪过两个字,她突然想到太子,不由一阵难过。 他看出了她面孔上的细微的变化,问:“怎么了?” “太子殿下今天来找我了……” “嗯,我想到了。”提起太子,让他有点不舒服。 “他买了好多小玩意给我……” “嗯……”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僵硬。 “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向他提出离开这儿的,却没忍心提出来。” “嗯……”这次的嗯声语调缓和了一些。 “你说,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向他坦白一切。由我来说。相信他知道实情后也不会多加怪罪。” 她急切地否定道:“那可不行,你来说会让他生气的。然而他会生你的气,但不一定会生我的气。我也无需全部告诉他,就只说不太喜欢宫中生活,而且在这外面住着也觉得孤单,想要回去。这样他就怪不到你府的人了。你若是一五一十把真相都说出来,岂不让你府的人难堪?就是我也难堪。”陆夫人欺骗他她是侍女一事,真是让人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你为什么没有到宫里去?”这是他一直疑惑的,如今刚好借着这个话题问起。 “当时我来那日皇太后病了,将我接入宫里不太妥当,便把我安排到这儿来了。我本也不想入宫,后来就对他说希望能在这外面住上一段时间。后来他刚好又去了锦州,这一年多我就一直住这儿了。” “他今天来可有让你入宫?”这是他最关心的。 假如她入了宫,他见她的机会就非常渺茫了。 “这个他倒没说,估计也是因为刚回宫,现在就把我接到宫里,怕皇上以为他这一年在锦州就知道谈情说爱了吧。” “既然他今日没提这事,估计要隔些日子再提了。” “有可能。” “若他再提,你怎么说?” “我……想在他提起之前找个机会和他说想回去,难道要入了宫再说吗?” “嗯,下次他来你就说吧,好不好?”她多和太子殿下多见一次,他便多一份担忧,毕竟那太子殿下也是个风华绝代,堪称完美的人物。 “那也要看有无机会。”如今天这般,便是不适宜提起的。 “好了,不说这个了。” “那说什么。” “什么都不说。” 他紧紧抱着她,他的拥抱令她全身灼热。 ……不知过了多久…… “我们回去吧,夜越来越深了。”她说。 他的外套还在她的身上,他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衫,秋天的夜晚,已有不少寒意。然他好像浑然不觉冷似的。 “好。”他没有反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目光里竟有一丝的悲凉,这让她有点惊讶。 她猜想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 他定也和她一样,在本该幸福的时刻,总有一种幸福的不那么踏实的感觉。 又想到太子殿下和他关系本来也颇为和睦,他对太子殿下的愧疚之心,只怕并不比她少。 他拉着她的手沿着刚才的田梗走下了高地。一阵夜风吹来,清新的菊花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儿的确是个好地方……”她说。 “嗯,既然你喜欢这儿,以后我们可以常来。” 她本来想要他少来找她,又一想说也无用,她每次要他别来,他哪次听了? 既然他执意要冒着危险前来找她,她只希望这危险能最大限度的降低一些。 思忖片刻后她说:“以后你少来些,在你来的时候,要是在我后窗户上看到一盆花你就回去吧。知道哪个房子是我住的吗?” “树林南面那幢?”他曾见她的背影往南走去,而这树林的南边,只有那一处院宅。他便猜测她应该住在那儿。 “是的,就是那幢。我的房间在最东边。记住了。” 此时他们已经下了高地,走到了马匹跟前。 “好。记住了。以后我休息日再来。”他回道,把她抱上马匹。 “你几天休息一次?”她在马匹上俯视他问道。 “十天。”说完他跃上了马背。 听了十天一次这个频率,她心里轻松多了,仿佛十天来一次,危险便比天天来降低了九成似的。 此时月亮已经比他们来时偏西了不少,来时远处村庄里还星星点点亮着灯的农户,现在偶尔还有几家亮着。 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当到达孔兰住的地方时,宅里黑灯瞎火的。 下马后,陆岩本想再抱她一下,孔兰逃也似的进去了,甚至没和他说句再见。 她担心晚上说话容易被人听到。 她走到厅里,找到放火石的地方,将灯点了。 “姐姐你回来了?” 这个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向后看去,见敏儿正坐在厅里靠墙的坐椅上,用手揉着眼睛,显然刚才是睡着了的。 “你怎么还没睡觉?” “我看你出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有点担心你。你去哪里了?” “今天走的远了些,走迷了路,就越走越远了。” “原来是这样。对了,今天你走后没多久秦公子来了。” “他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啊,他就问你去哪了,我说你饭后散步去了,他就在这儿等了一会,没等到你就走了。” “哦。”她应道。 “姐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你不爱秦公子吗?” 一年多未见,孔兰对秦公子的态度,实在让敏儿奇怪。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遗憾错过了秦公子,而东问西问吗。孔兰的反应在她看来,也太过平淡了。 以前她以为两人是被父母拆散的苦命鸳鸯,现在她有点摸不清情况了。 “我……只是走路有点久了,有点累了,我去歇息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孔兰说。 “知道了姐姐。”敏儿回着站起来回西厕间里睡觉去了。 孔兰在床上入睡前,才突然想到今天何其危险。太子殿下在她刚来不久就到了,那么他来时肯定是她和陆岩骑马去那片菊地的时候。 他到底从哪条路上来的,他们有没有遇着他,她回忆着自己去时路上遇见的人中是否有骑行的人,然而现在她一点也没有印象了。她当时根本没在意那些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人。 章节目录 第74章 打草惊蛇 在孔兰无比后怕的时候,孔蓉也正在她所夜宿的床上后怕不已着。 她后怕的事情和孔兰自然不同。 这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她今天一早就缠着程明武带她入宫,她想知道孔兰到底有没有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 之所以不让六郡主带她去,因为她想六郡主昨天刚去了宫里,今天不一定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如果六郡主带她去,她怕自己只能一直呆在六郡主身边,没有机会打听孔兰的下落。 程明武疑惑不解地问她:“你不是昨夜刚去了宫里吗,今天又去干嘛?” 孔蓉:“我昨夜看到皇宫处处是菊花,晚上天黑没看清,想白天再去参观一下。” 程明武:“咱府里就有菊花,何必非要去那参观?” 孔蓉:“咱府上品种没有皇宫里多。” 程明武:“后花园品种多着呢,只怕你平时没注意吧,走,我带你去后花园走走。” 孔蓉不依不挠地说:“除了皇宫的菊花,我哪儿的都不看。” 程明武歪了头认真看了她一眼,疑惑地说:“我说你这个小妮子,你怎么对皇宫就这么向往呢,那昨天太后让你在宫里呆几日你怎么不同意。” “我不说了过几日去住吗?你到底带不带我去,不带我去以后别和我说话了。” “好,带你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到皇宫干嘛去。” “就是看菊花啊……”听到程明武终于松了口,她的声音也变得甜甜的,“还是三少爷对我最好。” “那我刚才要是不同意你去,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对你最坏的了?” “嗯,那肯定是了。”她一本正经地点着头。 “是你个头啊是,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将我当你的工具。” “三少爷您是什么人,人家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是宰相的儿子,自然也一样大度,哪里会和我这个小小的丫头计较,是吧三少爷?” “我要非说不是呢?我这人其实蛮小气的,你上次说做牛做马还没兑现呢,说吧,什么时候兑现?” “就今天啊。” “今天,怎么兑现?” “今天我陪三少爷您赏菊花去,快走快走,咱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先走了一步。 程明武摇了摇头跟了上来。 两人到了皇宫,程明武寸步不离地跟着孔蓉,就看她来皇宫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金秋十月,宫中菊花处处盛开,有的地栽于宫墙下,有的栽于后宫的院落树下,亦有的栽于盆中。 菊花品种繁多,颜色各异,花形各样。 然宫中人似乎对此美景早就习以为常,视若无睹。 孔蓉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对一路遇到的菊花不时夸张的赞美上几句。 她几次想支走程明武,都没有成功,不由心里暗暗着急。 后来,她索性认真赏起菊花来,并对程明武扬言要赏遍宫里各处的菊花。 程明武说他决定奉陪到底。 孔蓉听了心里几乎要崩溃。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还不得不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 皇宫甚大,孔蓉不放过每一个小巷,每一处小院,不知不觉就时至该吃午饭的时刻了。两人都又累又饿。 “我走不动了,我在这等你,你逛好了就来找我……”程明武投降道。 主要是他并不觉得孔蓉在这宫里有何他想探究的秘密。一个小乞丐出身的丫鬟,能在宫中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 她疯疯癫癫,自己何必非要陪她也这般疯癫。累的还不是自己? 看他终于败下阵来,孔蓉心中窃喜,但仍装模作样说道:“你不陪我逛了?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你快点吧,等会还要回去吃饭呢。” 虽然皇太后是他姥姥,但他可不愿去麻烦她老人家,午饭能在自己家吃还得是在自己家吃。 这皇宫,要不是孔蓉非要来,他还真不太爱来,宫里规矩甚多,总让生性爱自由的他不太自在。 孔蓉离开程明武所在的巷子后,立刻飞也似的跑了起来。 她要去太子殿下的宫殿,在宰相府一年多,宫里的什么人住什么宫她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每次有丫头说起哪个人的住处,她都留意了一下,对太子殿下住的地方自然比别的更留意了。 她刚才便和程明武经过过那儿,广安宫。眼下她不得不又走回头路。 到了广安宫,大门处有两个侍卫,拦住了她说:“喂,你什么人,不能进去。” “我是六郡主府上的丫头。” “那也不能进。”区区一个六郡主府上的丫头,居然敢进广安宫,胆子也太大。 “那我便不进去了,我就想问下,昨天太子殿下回来,可带了个妃子回来?” “没有,太子殿下和随身侍卫一起来的,一个女人也没有。”其中一个侍卫粗暴地回应她。 “快走快走。”另一个侍卫粗暴地驱赶着她。 孔蓉没办法,只好回身走了。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喂,站住。” 她回转身,看到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和身旁一个宫女模样的人站在广安宫门口。 “是在叫我吗?”孔蓉问。 “我家陈妃就是在叫你,还不快回来?”旁边的宫女以盛气凌人的声音说道。 原来这位就是陈妃,陈安意。 孔蓉听宰相府的人说过眼下太子殿下共有三个妃子,陈妃,安妃,和钱妃。都是侧妃。至于正妃之位,那是留给魏国公的大女儿方清言的。如今方清言只不过十七八岁,因此还呆在魏国公府。 据说,除了这位陈妃算是太子殿下真正爱着的,其他妃子,都是皇上指派了太子殿下必须要纳入宫中的。 现在见陈妃在叫自己,她心想不知叫她何事,便走了过去。 “陈妃安好。”她躬身行了一礼,“陈妃叫住奴婢有何吩咐?” “咱们进来说话吧。”陈妃柔声说道。 声音听着虽是柔和,然听着仿佛暗藏了针芒,让孔蓉一阵不适。 她想拔腿就跑,但又不由自主地迈动了双脚,向着陈妃走去。 她的好奇心驱使她想要知道这位陈妃叫住她的目的,虽然她猜测,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那两个侍卫这次没有拦住她,让她跟着陈妃进了广安宫。 到了广安宫,陈妃将她带到一处院落里的一间屋子里。 “妹妹是何方人氏?”陈妃委婉柔和的声音问道。 章节目录 第75章 询问 孔蓉说:“回娘娘,奴婢原是明城的一个流浪儿。”因为她听说孔兰是以陆府侍女的身份入宫的,以后要是有人问起,怎么认识孔兰的,她也只能说是明城的流浪儿了。 陈妃走至一张楠木椅上坐下,从桌前端了杯茶放在嘴边,却是没喝下去,问:“那你是怎么来京城的呢?明城距离这儿,可有不少的路程呢。” 孔蓉说:“我是和另一个流浪儿一起偷坐了拉牛的车过来的。” “刚才你说你是六郡主府上的丫头,你一个流浪儿,是怎么入的宰相府呢?” 孔蓉被她问的额头发汗,“是六郡主在街上遇到我,见我可怜,就把我收留了做丫鬟。” 陈妃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问:“那你刚才问的那两个侍卫什么太子殿下带了什么女人来,是在哪儿听到的消息?宰相府吗?” 孔蓉忙道:“不是不是。” 陈妃问:“那是哪儿听来的?” 孔蓉道:“我在街上听来的。” 陈妃睁大了眼睛:“街上?” 孔蓉说:“是啊,街上的一个说书先生说的什么太子殿下去什么西域游玩,带了一个妃子入京城。说书先生说那妃子是天下第一美,我便想着前来瞧瞧怎么个美法。” “说书先生的话,你也信?” “说书先生的话,怎么不能信了?那这儿到底有没有新来的妃子嘛?我真想看看是怎么个美法儿。” 陈妃站了起来,说:“你也是够糊涂了,六郡主府上怎么有你这么糊涂的丫头,听了说书先生的话,就来胡闹?这皇宫可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她的声音从开始的柔和,变得尖细严厉。 孔蓉心里却在窃喜,心想总算给她糊弄过去了。她越严厉,越说明她信了她的话。 不过,这位陈妃的话外之音却又让她有点失望,因为她的意思显然也是太子殿下并没有带来什么妃子。 看来,她不得不回家一趟了。 她赶紧对陈妃躬身行了一礼说:“奴婢不知宫里的规矩,娘娘莫怪,奴婢不东问西问的了,奴婢管她什么天下第一美是什么样的美法,奴婢不看了,奴婢告辞!”说完,她拔腿就跑。 她走后。 刚才那位宫女对陈妃笑道:“娘娘,这人真是神经病。听了说书先生的话,就当真了。” 只听陈妃说:“也不知是真神经还是假神经。这个丫头,看样子狡猾得很。你不觉得最近太子殿下像变了个人似的吗?” 宫女说:“没有啊,太子殿下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陈妃叹道:“他从回来,还没来我这房里一次。今天只是在院里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宫女安慰陈妃道:“娘娘,您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太子殿下啊,您也知道,他对你是最上心的。可能他最近真忙吧。” “或许吧。”陈妃黯然说道。 ———— 孔蓉一口气跑到刚才和程明武分别的地方,一把拉了他的衣袖说:“走,咱们快走。” “怎么了这是?你不是要逛遍整个皇宫吗?这就不逛了?” “不逛了不逛了,累得走不动了。” “我怎么看着你不像累的呢,还能跑那么快。” “我是饿了。想快点吃饭。” “饿了不是会更没力气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自己在这儿问吧,我先走了。” 说完,她向前快步走去。 “我自己在这儿问谁去,空气啊?”程明武摇了摇头,跟在她后面。 直觉让他意识到,他刚才一定错过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这个小丫头的嘴可严实了,只要她不想回答的问题,他是绝对问不出来的。反正他好奇心也不大,就随她去了。 两人在皇宫并排走着,孔蓉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程明武则是百无聊赖的样子。 程洵面对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 他是吃了午餐后要去皇太后那儿听侯派遣。 孔蓉根本不知道他的出现,因为她是低着头走路的。 至于程明武,他对程洵点了点头以示打招呼,也没有说话。 两人经过后,程洵停住了脚步,回转过身,看了一眼两人的背影。 这一定是昨天晚上跟踪他的那个女疯子,就算她低着头,他也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她今天怎么又来皇宫了?还和宰相府的三少爷一起前来?她的面孔因何还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而因何宰相府的三少爷对她似乎并没有一点儿的厌恶之意?或许是他并不知道她的本性? 种种疑惑在他心里升起。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罢了,他很快就转过了身,继续走他的路,他的心思也很快就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他对让他厌烦的事物和人,向来不愿意多花时间去思考。 她便是他极厌烦的那类人之一。他这一辈子,还没见过像她这样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女孩子。看着如此纯洁的面孔,做的却是无比下作的事情。 如果可能,他希望以后再也见不到她这个人。 ------ 回去的这一路上,孔蓉仍是心事重重的,程明武见她这样,打趣她道:“怎么了这是,看菊花还看出伤感来了?” “别理我,烦着呢!” “你还真是过河拆桥啊?忘记是谁带你去皇宫的了?” “我谢谢你了行不行?” “你就这样谢谢别人的?我怎么听着这语气分明是埋怨嘛?” “我的三少爷,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就只想静静。” 程明武见她实在提不起兴趣说话,便也懒得再逗她。两人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宰相府。 到了宰相府,孔蓉便直接走到六郡主那儿,对六郡主说今天就回老家去。 六郡主看她神色沉重,她从来府里,脸色还从来没这么沉重过,疑惑地问:“今天你怎么了?为何一定要回去?” “我就是特别特别想念那个经常喂我吃饭的老奶奶。尤其是今天。” “今天都这个时辰了,你明天再回吧。”六郡主看了看外面已经有点儿西斜的太阳说道。 “我还是今天回吧,现在还早呢。”一想到孔兰现在不知道在哪,她的心就一刻也放不下来。她现在只想立刻往家里赶。 “既然你这么急,那你就今天回吧。要不要找个人送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对了,你老家哪儿的啊?” “明城的。” “那可有好远的路了,你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六郡主。” 她又去了老太太的房间,和老太太告别了一下,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就匆匆出了宰相府。 章节目录 第76章 同行 孔蓉出了宰相府,便想着去哪儿租辆马车。她来时的马想来早被邹三卖了,至于卖马的钱,她也懒得去向邹三讨要了。 她记得陪老太太出来逛街时,曾在方广街上看到过赶车的人,就在宰相府门前向右转了,信步向方广街走去。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等下。” 声音听着甚是急切,仿佛是程明芳的声音。 她站住了转身一看,果然是程明芳在府门处站着。 “你等一等我,小悦儿。” “等你干嘛?” “我要和你一起去明城。” “什么?你也要去?”孔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程明芳平日里和她关系好的话她还不至于这么惊讶。然而她和程明芳关系实在一般,也就是普通的主人和下人的关系。 在宰相和六郡主所生的她见过面的子女中,她对程明书程明武印象都不错,独对这程明芳,无甚感觉。在她看来,宰相府里那么多主人,就程明芳爱摆脸色,大约是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又年纪最小,自小就被宠坏了,平素爱对下人呼来呵去的。 “对啊,我也去,你等我收拾下行李。” 她是刚才见孔蓉提了个包裹经过她门前,以为她不在府里当丫鬟了,于是跑去问母亲六郡主,才知道她要回明城。 知道她要回去的地方是明城,她便想起陆岩也是明城的,她有一年多未见到他了,便想和小悦儿一起去。 她并不知道陆岩此时正在京城。 她早就想去明城一趟。耐何一直无法成行,一是因为她独身一人出行家里绝对不会同意,二是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家,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就跑到一个男子的家里,只恐有失衿持,叫人笑话。 如今刚好有个借口可以前去,她又怎会错过? 六郡主以为她不过是想出京城走走,看看别处的风物,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程明芳得到了六郡主的同意,立刻赶到了宰相府门外,怕先收拾衣物的话,孔蓉早就不见人影了。 见孔蓉还站在路边,并未走远,她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孔蓉跟前,就要把她往府里拉,想让她等着自己收拾了行李再走。 孔蓉甩开了她的手,没好气地回她道:“我不需要有人和我同行。” 跟着个程明芳,她还怎么回家?她处心积虑隐藏的身份,不是一下就曝光了?况且,她要去的也不是明城。 程明芳见她区区一个下人,竟敢拒绝自己,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因需要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因此也只好忍了怒火,笑着说:“你一个人多孤单啊,我和你同行,你至少有个说话的人吧。” 孔蓉不知道她为何非要跟着自己去,然而不管她因为什么,她都不能同意,当下继续拒绝道:“我的这点小事,就不劳大小姐费心了,这路途遥远的,别再累着您这大小姐的千金之躯了。” 程明芳说:“我就是想陪着你嘛。你别再推脱了,再推脱我可生气了。” 孔蓉心想,你爱气不气,关我什么事。当下仍以坚决的语气说道:“可我只想一个人啊,我本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现在还要照顾大小姐您,我何苦来。大小姐,您还是回吧。” “我不需要你照顾啊,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你一路上吃穿用度的盘缠,都归我了。”程明芳心想,这下这小悦儿总不能拒绝了吧,这一路上住宿吃饭,可要花不少银子。 “我说大小姐,你到底为什么非要跟了我去?”孔蓉斜了眼问她,对此,她有点疑惑不解。 “别提了,我在京城里呆着实在太闷了,我要出去解解闷儿。”程明芳说。 “可您去哪解闷儿不行,非要跟我去明城?这京城附近,就有不少好去处呢,京郊的齐山上现在正在红叶遍地,你可以去那儿啊。” “那儿我去得多了,每年都去个几次,几天前我就去过了,不想再去了。”程明芳这话倒不是骗孔蓉,几天前她就和她二哥程明书一起去了趟济山,欣赏了遍山林木尽染的盛景。 孔蓉见无论如何拒绝不了她,只好假意应道:“那行吧大小姐,你快去府里拿衣服,我就在这儿等你。” 程明芳见她同意了,笑着说:“那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就来。” 说完,快步向府里跑去。 刚跑到府里,突然觉得好像上了孔蓉的当,立刻又转身跑了出来,见孔蓉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气得一跺脚,飞快地沿着孔蓉刚才走的那条路跑去,她猜测她刚刚离开,肯定就在这儿不远。 果然,在方广街,她看到孔蓉正在躬身上一辆马车。她立刻向马车跑去。 孔蓉见程明芳这么快就跟来了,对马夫说:“快走。” 马夫正在挥鞭,程明芳高喊道:“喂,马夫哥哥,等下我。” 她那一声马夫哥哥,叫马夫奇怪地回了下头,心想这女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因此停住了马车,问:“这位小姐,我这轿子已经有人坐了,还请您另找辆轿子吧。”说着便又驱车前行。 程明芳说:“不用了,我就是要和她一辆马车的,她是我府上的丫头。” 马夫一听,便又停了马车,说:“这样啊,那你上来吧。” 孔蓉一听急了:“马夫哥哥,你休要听她说的,我不认识她,你快些走啊。” 马夫心想,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个个都叫他哥哥,他疑惑地转身回头看着孔蓉说:“可是她说你是她府上的丫头啊。” 孔蓉说:“她是骗你的。” 程明芳此时已经跑到了马车前,对马夫说:“马夫哥哥,她才是骗你的,她这人平时最爱骗人了。” 说着,也不管孔蓉同意不同意,躬身便往马车上抬步,一屁股坐在孔蓉身边。 孔蓉见她居然未经她同意上了马车,推着程明芳说:“喂,你下去。” 反正她也不知道还回不回这宰相府,她现在也不管会不会得罪她了。 程明芳说:“我就不下。” 两人在马车上推推桑桑的,马夫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行,因此呆看着两人。看了半天问了一句:“你们还去不去啊?”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去。” 马夫听了,便驱了马,往前行去。 孔蓉见马夫又开始前行,着急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去她不去。” 马夫对孔蓉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姑娘,我看她的确是你家小姐,你这样对你家小姐,不觉得有点儿失礼吗?” 他是从两人的打闹中看出两人的确是相识的,又从两人的穿着中分辨出了两人的确一个是大小姐,一个是丫头。孔蓉自去了宰相府,就穿起了府里侍女的服装,对于这类侍女的服装,马夫赶车时见得多了。 因此,他决定听程明芳的。 章节目录 第77章 一路同行 孔蓉本来想自己下车去,再另找轿子,但心想再找轿子只怕也是这种结果。心想不如让她跟着,快到明城时自己再伺机逃脱。 反正明城距离广陈城也不远。 因此便不再推辞,只不过也不太想理她,只是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景色。 深秋的京城,半空中飘着片片黄叶,扫路的妇人正在拿了扫把在路边清扫着,骑马经过街道的人,扬起了未来得及清扫的黄叶。她想起自己刚来时,京城正值暮春时节,一片绿意盎然。细想起来,自己竟在京城住了一年有余了。 又想到自己刚来时父亲刚刚经过一劫,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姐姐孔蓉既然不在京城,又是否当真平安无事地呆在家中。如此一想,此时便归心似箭,恨不得立刻赶到家中。 程明芳亦是无心交谈,眼睛怔怔地看了轿窗外发呆,她想到自己已经一年有余未见着陆岩的面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哪个片刻曾经想起过自己。他是否看出了自己对他的一番心意?虽然她不曾明说,但是眉间心上,那些藏也藏不住的心事,恐怕早已经被他洞悉。他自从考试回家后,她唯一见他面的那次还是她和她二哥太太子殿下一起去他家那次,那次,他一整日未见人,叫她非常失望。她本以为,他会早早等在家中,见了她的面会和她一般惊喜,结果,她那日只见到了他的淡然处之。 她看得出,那天,他心情不佳。 她不知道他心情不佳的原因。是因了他们三人的打扰?还是因了他自己的事情?或是因了她那太过明显的示好? 自己如今不请自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又一次打扰到他,惹得他对自己反感? 思来想去,她竟不知道自己此行是否妥当。因此一度竟想返身回去,但又实在不想错过这次好不容易才遇到的可以见到他的机会。 是啊,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自己去他府上时,可以对他说是陪了丫头前来探亲,而不是故意去他府上的,不管他欢迎自己也好,不欢迎自己也罢,反正在他眼里,自己不是专门为了他而去的。 ------ 就这样,两人一连几天都很少交谈的行了一路。 孔蓉在马车抵达和远镇时,趁天色未亮的时刻偷偷先行走了一步,在镇上租了个起早赶车的马车,往广陈城的方向赶去。 这和远镇是明城和广陈城的分叉口,她再不逃走,就不得不绕远路了。 程明芳一早起床去孔蓉房间时,发现她的床上空着,床被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心想这下又被这小丫头给耍了。 然而她都快到明城了,如果不去看下陆岩,白跑一趟,岂不可惜,当下仍然决定前去陆府,到时仍说是陪了丫头前来探亲就是,至于那丫头为何不陪着她一起去陆府,就说她珍惜和亲人在一起的日子,不想浪费仅仅几天的探亲时间。 两人都是半天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先说孔蓉,她到达孔府时眼见大门紧闭,便敲了敲门,许久未见有人来开门,不觉惊疑,恰有一采茶的少女提了篮子经过门前,便问那少女可知道自己家里人现在何处。 “听说你家这房子卖了,去了西郊陈家村上居住。” 她是知道西郊陈家村的,她曾一个人骑马经过过那儿。 她便又叫住了刚走了不远的她在和远镇上叫的马车,让马夫带自己去陈家村。 到了陈家村,她经过打听,找到了新家所在的院子。 院门开着,她进了门,没有看到有人。她站在院中环视了一眼院落的布局。院子不大,房屋亦不多,然收拾得整整齐齐。南向正屋五间,东西向侧屋两间,东边的侧屋里,烟囱里正冒着烟。 只听有妇女的声音在爱边侧屋里传来。她听着有些像她母亲和大娘的声音。 她走了过去。 只见她母亲孙姨娘正在和着面,而孔兰的母亲周氏正在炉前烧着柴火。 眼前的一幕虽然看着温馨,却叫她一阵惊讶。 她走之前,府里还好好的,还有很多下人。怎么只一年有余,房子变小了,下人亦不见了。 她知道父亲官职被贬的事情,然而祖上留下的家业也被收走充公之事,她是不知道的。 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周氏和孙姨娘向门口看了过来。 “蓉儿,是你?”孙姨娘惊喜地叫道。 “蓉儿你回来了?”周氏亦开心地说道。 “我们家怎么了?”孔蓉问。 “还不是前年秋上那事整的。”孙姨娘说。“你说说你这一年去哪了?你就不能写个信回来?” 孙姨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在京城,我好得很。”孔蓉说。 “你去京城了?见过你姐姐没?”周氏满脸期待的声音说道。 孔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敢情姐姐并不在家里。 她的腿突然没力地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门边放着的木椅上,开始抽泣起来。 周氏见自己一问她见了孔兰没有,她就开始抽泣,当下吓得忘记了往锅底放柴火,着急地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孔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抽泣。 这下周氏慌了,放下手里的柴火,走到孔蓉边上,摇着她的身子说:“你快说啊。” 孙姨娘也急切地说:“别哭了,快点说。” “姐姐她,她可能遇到危险了。” 周氏听了她的话里有可能两字,才不至于绝望,她急切地问道:“什么危险?” “姐姐根本没有入宫。” 周氏听了,一下怔住了。 定了定神后勉强有力气说道:“你怎么知道她没入宫的?” “我去过皇宫打探过好几次,都没见到她的影子。不管什么人都说皇宫里没有新进过妃子。” 孙姨娘问:“你怎么进去皇宫的?” 孔蓉见这个时候,自己母亲还关心这等小事,不想回答她,只是对周氏说:“大娘,姐姐应该没事的,你先别多想,我们想想办法,想想她可能去哪儿了。” 周氏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半天才回道:“对,她肯定是去了别的地方了,她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不会的。”孔蓉安抚周氏道。 章节目录 第78章 真相 这时孔谦走了过来,见到许久未见的孔蓉把手在周氏肩上安抚着周氏,周氏的目光看着又极担忧,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孙姨娘回答他道:“你姐说你大姐根本没入宫去。” 孔谦张大了嘴巴,一副不相信的神情。 “那快去陆府问问啊,既然她不在宫里,若是她真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送她去的人总能稍微知道些吧。” 孔谦到底是个男人,遇到问题时比较沉着冷静。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氏忙说:“你们现在就快去问问。” 要是依绿还在,还可以问问她,耐何依绿一回来就辞别了孔府,去找那陆府送孔兰的马夫去了,两人来回同行,又兼在京城游玩了几日,当时早已经难舍难分。 她回来时只对孔蓉说了陆岩去送休书的事,亚根没提孔兰去了郊外一个院宅的事情。 不过孔府的人并不知道她是去陆府找马夫去了,以为她只是嫌弃在孔府没有盼头了。因此当时也没有多留她。那时还未抄家,便给了她几两银子,算是她在孔府侍奉多年的一点回报。 从抄家后,现在府里下人俱都遣散了,大家另找别处的另找别处,回老家的回老家。还有的因为一直在孔府里做着,也积攒了些银两,去别处买了几亩薄地,日子尚能自给自足。 现如今孔家人住的地方,还是当年得了孔太守的恩惠的一位叫孟雨的手下赠与的,那时孟雨家境贫寒,只因无钱读书深造,便只充当衙门里的刀笔小役。孔太守见他天资聪颖,乃可造之才,在广陈城呆着实在可惜,便施了他几许银两,叫他去京城找陆寒府上当门生。现如今孟雨乃门下省录事,当朝正八品官员,听闻孔太守落难,便在广陈城西郊买了一处住宅及几亩田地,并谎称这是自己先前祖上留下的住宅及田地,一起赠于孔太守,以报知遇当年之恩。 孔太守并未多加拒绝,便接了他的恩惠,搬来了这处院宅。 院宅虽小,然却比高门大院更让人心生安稳。 孔太守向来不注重外在的财物,如今在这处院落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看着庄稼或破土而出节节拔高,或日渐枯萎残落入土,一年四季反复更替,对种庄稼萌生了前所未有的热爱之心。反觉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好似白活了一般,如今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他现如今才算真正明白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美好之处,他依着自己的处境,将这句略改了一下,变成“采艾西墙下,悠然见西溪”。他家的西墙外有一片艾草长得异常茂盛,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从西墙处向西望去,刚好可以看到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这句改编便因之而来。 当无需种庄稼时,他便拿了鱼竿去西边的溪边钓鱼,每次钓上来的鱼也不拿回家来,在回家之前便把它们放入了河中,叫孙姨娘好不懊恼,直呼他太迂腐。 周氏和孙姨娘见他乐此不疲的过起了田园生活,反比以前更悠然自得了,也都放下了一直担着的心,和他一起过起了贫穷的生活。 孙姨娘自己是过惯了贫穷生活的,如今又过起这种日子,心里总有些怅然,仍想着以后可能会有的荣华富贵之日。她没死心的原因,是因为孔兰在宫里,她认为,孔兰总归有朝一日是要飞黄腾达的,那时自己便也成了被仙及的鸡犬,将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而周氏虽然从来未过过贫穷生活,但因为深爱着自己的夫君,也就忍受了这种生活。至于孔兰那儿会不会飞黄腾达,她压根儿没想过,她只希望她在宫里可以快乐一些,这便是她当娘的唯一的心愿。 她一直以为她在宫里过得好好的,没想到孔蓉说她根本没有入宫,她心里受到了怎样的惊吓,可想而知。要不是孔谦的话让她突然有了点希冀,只怕她这一下午都要六神无主了。 因此她催促着孔蓉和孔谦快些去明城陆府探探消息。 好在家里还有两匹未卖的马,他们刚好可以一人骑一只。 孔蓉上了马后,突然想起这家里好像还少了个人,问:“我父亲呢?怎么没见到他的人影?” 周氏回道:“还在西边钓鱼呢,这事先不要告诉他了,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孔蓉和孔谦两姐弟便立刻动了身,往明城骑去。 虽明城离这边不算太远,也就百里来路,然而两人都没有去过明城,一路上少不了向路遇的人打听。直到太阳西斜,才骑到明城城门处。 两人都没吃中饭,只觉腹中饥肠辘辘,过了城门后,在一条小巷里的包子铺上买了几个包子吃了,才不那么饿了。 吃完后,两人一路打听着到了陆府。 到了陆府门前,两人告诉门前侍卫,说自己是孔孝明之儿女,求见陆太守。其中一个侍卫听了马上去了府里禀报,不多久,那侍卫便回到了府门前,对两人说,“我家老爷在衙门那儿,夫人在家,你们且随我来。” 侍卫带着两人往陆夫人的院子走去,刚进了院门,孔蓉便听到一个熟悉无比的笑声,那就是程明芳的声音,听到了笑声后又听到她在说:“我也时时想着姨妈您呢。”孔蓉在宰相府里呆了一年多,对她的声音再清楚不过了。心想怎么这么巧,她要来的居然是陆府。 她便停了脚步,对她弟孔谦说:“弟弟你一个人去问吧,我不舒服,在府门外等你了。”说完,也不等孔谦同意,立刻拔腿往外跑。 孔谦回头看了看她跑远的的身影,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但眼下侍卫在等着自己一起进去,便放下了心里的疑惑,跟着侍卫进了院子。 孔谦被侍卫带至正室厅中,发现厅里坐了一个面相刻薄的中年美妇和一个面孔明媚的妙龄女子,心想那中年美妇肯定便是陆夫人了,便躬身行礼道:“孔兰之弟孔谦有事来麻烦陆夫人。” 陆夫人停止了和程明芳的说笑,看了看门前的年轻男子,长得一表人才,穿着虽不华丽,但也干净整洁,侍卫之前来时只说有人求见,她也没注意听名字,只问了侍卫来人什么样子,侍卫说看样子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和小姐,就让侍卫带他来了。她刚才也没注意听他说话,因此问他:“你刚才说你是谁啊。” “孔兰之弟孔谦。” 程明芳听见孔兰这个名字,因此问:“孔兰是贵府那个侍女吗,她还在你府上吗?她怎么还有个弟弟?” 陆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当时说孔兰是侍女时,她也在府里。她刚才聊天聊得忘情,把这一茬给忘记了。她赶忙说:“孔公子请先去客房休息一下,我马上过来。阿明,带这位客人去客房。” 孔谦见自己只是来问个消息,反要被带至客房,百思不得其解,说道:“夫人,我只是来问个消息,打扰不了您多少时间的。” 陆夫人说:“这是我府上的规矩,不管什么客人,都要盛情款待,你这么远路赶过来,定然已经累了,快去客房先休息下再说。” 孔谦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疑惑得跟着那个叫阿明的侍卫进了客房。 章节目录 第79章 真相 见孔谦走出了院子的门,陆夫人这才笑逐颜开地向程明芳说道:“外甥女你有所不知,这个公子原是孔兰的认的干弟弟,她以前在别的府里当丫头,因她人善心美,甚是讨这位公子的倾慕,两人便认了兄妹。”因为听程明芳的意思,她还不知道孔兰入皇宫一事,陆夫人虽心下疑惑,也没有挑明,心想自己若是多嘴多舌,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就麻烦了。 程明芳心思本来也不在这上面,刚才也就随口一说,因此很快就转过了话题:“姨妈,那表哥在京城哪个地方任职呢?” 陆夫人说:“他啊,现在没什么职位,就是干些打打下手的杂活罢了。” 程明芳问:“刚才您不说他是状元吗,怎么会没有官职呢?” 陆夫人说:“本来他可以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当个一官半职的,就是他太挑剔,一定要到京城去,你也知道京城里官位紧缺得很,哪里轮得到他。” 程明芳听陆夫人说的陆岩一定要到京城去,立刻心花怒放地想:“他会不会因为我在京城,所以才只想去京城呢?他在京城又没什么认识的人,如果说他是为了谁而去,也只能是我了。”来时满心的忧虑,此时一扫而光,面孔一下子变得明媚了不少。 陆夫人见她听了她的话后没有答话,脸上显出女孩子的娇态来,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故作一无所知地说:“外甥女,你看我家岩儿,就是非要往京城去,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程明芳笑着说:“谁知道他啊。”接着话题一转,“那他在哪里打下手呢?” 陆夫人说:“枢密院。” 程明芳听了这个消息,心想这枢密院离宰相府也不算太远,不管骑马还是坐车,都是一个时辰以内的行程,他因何去了这么多天,也不去找下自己。接着又想到,他大约是怕自己无官无职地,配不上自己,毕竟自己不管怎么说也是相府千金,他有所自卑,也是很自然的。他大约想等着混出点名堂再找她?这么一想,她便茅塞顿开。 她回陆夫人说:“姨妈莫要担心了,以表哥的资质,他日必会有所成就。” 陆夫人见程明芳对陆岩一片痴情,哪里愿意错过这样的儿媳妇,她笑着说:“就怕他会一辈子无官无职呢,那可怎么娶妻。哪个女孩子愿意要他。”她这句话原是暗里告诉程明芳陆岩还未有妻室。 “那可不一定,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当官夫人的。”知道了陆岩还未有妻室,程明芳便更开心了。 两人一来一去地,又聊了一会儿。 陆夫人见聊得也差不多了,想着孔谦还在客房等着,也不知道他找到这儿有什么事情,便对程明芳说:“外甥女,你长途跋涉的,先去休息一会吧。” 程明芳本来也累了,因此辞了陆夫人,被侍女带着,去了府里客房的贵宾房里休息去了。 陆夫人见程明芳走出了院子,这才命令身边的平儿说道:“平儿,快去叫孔谦过来。”若是以前,孔太守还未出事时,她大约会在侍女面前叫他孔公子,现在便直呼其名了。 平儿立刻去了客房找孔谦。 不一会儿,孔谦便被带到了陆夫人面前。 陆夫人端起一杯茶,送至嘴边说道:“说吧,你来这儿,要问我什么消息?” 孔谦说:“我姐说在皇宫里没见到我大姐的影子,因此来问下当日送我姐去宫里的马夫,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情。他知不知道我姐的下落。” 陆夫人见他说的和刚才程明芳说的都是同样的消息,那便是,宫里没有孔兰的影子,她也觉得有些好奇,便命平儿道:“平儿,快去把马夫叫来,我有事问他。” 平儿又立刻去叫马夫了。 马夫正在自己房里和依绿卿卿我我,现在依绿也是陆府的侍女了。见平儿来叫他,便赶紧出了屋子,往陆夫人处走来。 “夫人有事问我?” “你可知道孔兰没有入宫?” “难道她现在还没入宫吗?”他话里的“现在”两个字,让陆夫人明白了她之前没入宫。但是并不确定,因此问:“那你去的时候,她入宫了没有?” “回夫人,她去的时候刚好值皇太后身体欠安的时候,所以太子殿下便把她安置在了郊外。” 孔谦听了,一直担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好了孔谦,你姐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你可以回去了。” 孔谦听了,便躬身说:“不好意思今日打扰了,小生告辞。” 走了几步,又听到陆夫人在背后提醒道:“你们家里也不要派人去郊外找她了,太子殿下肯定不会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事。” 她所提醒的,原是孔谦想过要做的事情,现在想来陆夫人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回转了身说:“谢夫人提醒。” 他走到了府门处,看到府门处没有站着孔蓉,觉得有些奇怪,便四处看了看,见孔蓉正依在距离府门有几丈远的围墙处,便喊了她一声:“姐,咱们走吧。” 孔蓉赶紧向他跑了过来,焦急地问道:“怎么样,打听着了咱姐的下落了没有?” 孔谦便把马夫的话和孔蓉说了。并说了陆夫人说的不要前去郊外寻找孔兰的事情。孔蓉听说孔兰没有什么意外,这才放下一连几天一直担着的心。走路又蹦蹦跳跳起来。 在孔谦面前,她反像个妹妹。 走了几步,孔蓉便停住了,对孔谦说道:“喂,弟弟,我就不陪你回家了。” “你要去哪?” “你管我呢。”孔蓉一副不讲理的样子说道。 “可是,我回去怎么对父亲说呢。他要是知道了你回来只一会就又走了,连他的一面也不见。” 孔蓉心想孔谦说的也是,这次回来自己连父亲的面都没见呢,但一想到自己此次回来,想再逃跑估计就没那么容易了,因此狠了心说道:“我只要知道父亲过得开不开心就好了。你对我说下,咱父现在过得开不开心?” “他现在比以前还要开心多了。” “好,那我就放心了。你回去就和他说,我去京城了。让他不要挂念。” “你又去京城做什么呢?” “你管我呢。”孔蓉拒绝回答道。 孔谦摇了摇头,说:“随便你吧。你好好保重自己。”他知道自己反正劝也劝不了。他知道他这个姐姐的脾气,现在勉强把她弄回家的话,只要她想出去,也是难把她拴在家里的。 “知道了知道了。”孔蓉说。 两人在距离陆府大门不远处分道扬镳。 孔蓉虽然知道了孔兰现在没有危险,但是她还是执意要回京城,一是因为她真心喜欢呆在宰相府,二是因为,她必须向程洵解释自己的行为和人品没关系。 一想到他对她的想法如此不堪,她就极度难受。 她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小可爱。 章节目录 第80章 灵机一动 孔蓉正在陆府围墙外的街道走着的时候,被正在客房二楼的窗口远眺的程明芳看到了。 她立刻下了楼,朝孔蓉所在的街道跑去。 找到她这个人,她对陆夫人说的她是陪一个丫头前来探亲的说法才更像是真的。不然,她担心陆夫人对自己心存轻视。 说到底,她是极爱面子的。 她跑到刚才孔蓉在的街道上后,见已经不见了孔蓉的影子,便沿着她刚才行进的方向跑至街道口,在那儿向另一条街道的左右看去,见孔蓉正在另一条街上走着,她快步向她的背影跑去。 “你真是过份,半路上丢下我就走了。” 走到她边上,她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孔蓉回转过身,看到程明芳正站在自己身后,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却笑道:“咦,这么巧,又遇到你了。” “走,你陪我到陆府一趟。” “为什么要陪你去?” “不为什么,让你陪你就陪。” 现在没有孔谦跟着,孔蓉倒是不怕进陆府的。反正陆府人也不认识她,她就当着程明芳的侍女,也不会引人怀疑。 刚才就不同了,刚才她是报上了孔孝明之女的名号的。在那种情况下,是万不能和程明芳在府里相见的。 因此她也没多加推辞,就和程明芳一起进陆府了。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此行目的已经达到,无需再背着程明芳了。况且想到自己身上盘缠已经不多,跟着程明芳,她便不需操心了。 她跟着程明芳进了陆府,到了陆夫人的院中,看到了正在喝茶的中年女人,她猜定是陆夫人了,心道:“这就是姐姐之前的婆婆了,看着好生厉害。也不知道姐姐在陆府的一年多,是如何与她相处的。” 正想着,听到走自己前面的程明芳说道:“这就是我陪她来的那个丫头了。” 陆夫人见还真有这么个人,便点了点头说:“想来你们肯定主仆情深,你才能陪了她过来。” 程明芳说:“那是自然。” 孔蓉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不过面上却堆满了笑,在旁边一声不吭。 程明芳见她不吭气,也不怪她。她倒怕她开口说话,谁知道她会说的话会不会出卖自己。 因此,孔蓉当个哑巴,才是程明芳所要的。 陆夫人和程明芳就又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又聊到了陆岩。 “四表哥在京城住哪里呢?” 孔蓉听了程明芳说起什么四表哥,又想起父亲在姐姐未嫁之前说过陆岩在家排行老四,心道:“她提起陆岩干嘛,而且听她的意思,陆岩在京城?” “他住哪我倒还不知道,不过你要是去枢密院的话,应该能找到他。” “嗯,我可不去找他,到时他在嫌我烦他。”程明芳红了脸说道。 “他嫌谁烦也不会嫌你烦的。你不找他,以他那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只怕不混出名堂来,是不愿见人的了。” 陆夫人此言是暗示程明芳要主动一些。 “他这人就是爱面子……真是的,面子值几个钱呢。” “就是说嘛,回头你帮我骂下他。” 孔蓉听了两人的话,心想难怪程明芳非要来明城,敢情是来找陆岩的。 她在心里为姐姐吃起了醋,心道这程明芳听口气对陆岩一往情深,谁知道姐姐姐夫的分开有没有她的一份功劳。虽然眼下孔兰已经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了,自己原也不该因此难受,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看着程明芳更不顺眼了。 程明芳知道了陆岩并不在陆府,此时也不欲在陆府久留,因此向陆夫人告辞道:“姨妈,我今日便回去了。” “不住上几日再走吗?”陆夫人挽留道。 “不用了,住上几日我怕父亲会担心,来时忘记向他禀报了。也不知道他同意不同意我此次出行呢。” 陆夫人本来也就客套一下,此时见她归意已决,便说:“那你路上小心些。” “嗯,谢姨妈关心了。” 程明芳便起了身,往门外走去,陆夫人也起身相送。孔蓉跟着也出了门。 陆夫人送她们到了府门处,见门外没有马车,问:“你们怎么来的呢?” 程明芳说:“租了马车来的。”当时孔蓉走得急,又不想让她来,她哪里有回府叫马车的机会。 陆夫人说:“这可怎么使得,外面租的马车,谁知道能不能信得过,我让府上的马夫送你们回去吧。” 程明芳也不加推辞,说:“如此谢谢姨妈了。” 陆夫人命平儿去叫马夫。 平儿到马夫屋里时,那马夫仍在和依绿说话,说起今天有名为孔谦的公子来府里问孔兰的下落,又知道她是孔府的人,因此把陆夫人和孔谦问的,他回答的,都一一说了。 依绿又说起孔兰似乎是爱着陆岩的事,两人便唏嘘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实在遗憾。正唏嘘着,便听到了平儿在门口叫道:“郑大哥,夫人叫你去送相府千金回京呢。你快些收拾些路上要带的东西去吧。” 姓郑的马夫便立刻开始收拾行李,收拾好了,便往门外走去,依绿也想看看相府千金到底什么样儿,因此跟了他前往。 到了府门处,依绿见孔蓉跟着个陌生妙龄女子,心下一惊,心想孔蓉怎么和她呆在一块,因此失声道:“小姐!” 孔蓉和程明芳听了声音,都转过脸来看着依绿,依绿瞪着孔蓉,眼睛睁得大大的。 孔蓉看到依绿在陆府出现,又是跟着马夫来的,立刻知道了她当日从京城回去就从孔府离开的缘由。 现在她的出现,这一声“小姐”使她身份已然暴露。正焦虑着怎么办才好,突然灵机一动,说:“这位姑娘,你眼睛长天上了,看不出旁边这位才是小姐,奴婢只是个丫头吗?”说完,向依绿使了个眼色。 依绿见她自称奴婢,又向她使眼色,更为惊讶,然而此时她帮着孔蓉圆场道:“对不起,奴婢眼拙,以为这个才是大小姐。”说完看着程明芳,“大小姐您真真是个美人儿,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您这样美的人儿。” 程明芳刚才本来惊讶她看着孔蓉叫小姐,现在听了两人的话,心想定是像两人说的没错,她是错认孔蓉为她了,又听了依绿的一番马屁,心里高兴,因此会心一笑,说:“这位姑娘也莫要自责了,认错人有时候也是难免的。” 说完上了轿子,孔蓉便也跟着上了轿子。 入轿后,程明芳又和陆夫人寒喧了几句,便开始了回程。 在回程途中,两人依旧无话可说。只因仍是各有各的心事。 程明芳是想着陆岩就在京城,不由心花怒放,想到了京城立刻去枢密院找他。 孔蓉是想着到了京城就要去皇宫陪皇太后了,对此,她有些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 然而一想到在宫里有可能会遇到程洵,她又为该怎么向他解释而发愁。 因为,她发现自己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比较好的话语去解释她的行为。一旦解释,就不得不提到一些敏感的词语。这些敏感的词语,对一个陌生男子提起,会让她要多难堪有多难堪。 章节目录 第81章 回京 六日后的傍晚,两人抵达了宰相府。 第二日凌晨孔蓉起床后洗漱完毕在老太太院里扫地时,遇着六郡主前来向老太太请安。 “这地你也别扫了,早点吃饭,我带你去皇宫。” “好的六郡主。” 她把扫把放好,去膳房吃饭,饭后就去六郡主房里等待。 小布儿正在帮六郡主梳发。六郡主虽年已四十五,头上却一丝白发都没有,孔蓉想起自己母亲孙姨娘,才刚到四十,头发便白了近两成,不觉羡慕道:“六郡主,您这头发怎么保养的,现在还全是黑发。” 六郡主笑了说。“什么叫现在还全是黑发,我很老了么,老到要满头白发的年纪了么?” “没有没有,您年轻的很呢,不管脸蛋还是头发,都和年轻人没两样。” 六郡主笑说:“就属你最会说话。”接着话题一转,“小悦儿,到了宫里见了皇太后,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你可晓得?” “晓得晓得,好听的话要多说,难听的话不能说,可是这样?” 六郡主笑说:“正是,皇太后和皇后说的,对的依着,错的也要依着。对别的妃子,也是如此。还有,当面不可揭人短,背后不可妄议人。能做到吗?”六郡主是见她活泼有余,沉稳不足,因此如此告诫她。 孔蓉响亮地回答道:“能!” 六郡主语气变得严肃地说:“在皇宫遇着什么不可理解的人和事,不要多打听,不要好奇心太胜,当作没见过,能做到吗?” 皇宫是何其复杂的地方,她担心好奇心胜的小悦儿到那儿再闯了祸,那可便成了她六郡主的过失了。 孔蓉听了这句话,想起程洵来,这程洵刚好也是她不可理解的人,那么如果听了六郡主的话的话,关于程洵她也不能再去探明事情真相了? 然而,她当真心里痒得很。不弄明白他是因何比常人忧郁,以及如何保持男儿身的,她怕自己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睡了。 六郡主没等她回话又说:“在皇宫,多言必失,尽量少说话。” 孔蓉不解道:“可是皇太后是想找我给她解闷儿的,我要是成了个闷葫芦,会不会惹得她老人家对我失望呢。” 六郡主说:“也是,要是你成了个思前想后再说话的人,也不是你了,也变得无趣了。这样吧,你到时见机行事吧。” 孔蓉说:“好的六郡主。” 说话间小布儿已经帮六郡主梳好了发髻,因六郡主不爱繁琐的头饰,小布儿在她头上简单插了一支玉梅花簪,便算是妆点完成了。 六郡主起身,对孔蓉说:“走吧,我们先到老太太房里和她说句,免得她一整天没见到你人影,不知你跑哪去了。” 孔蓉便跟了六郡主前去了老太太房中,到了老太太房间,老太太正在厅里和陈嬷嬷聊着天儿,看到六郡主带了两个丫头前来,笑着问道:“这又去哪儿啊。” 六郡主说:“皇宫啊,今天我要带她们去皇宫,因为皇太后说了,想要借咱府上的一个丫头给她解闷儿。” 老太太不解地说:“皇宫里宫女那么多,她还要向咱府上借人哇?她要借谁啊?” 六郡主拿手指了孔蓉说:“就是咱们这位小皮猴儿了。” 老太太说:“她怎么这么会借,一借就借咱府上我最舍不得的。” 孔蓉这时插话道:“老太太,我也舍不得您啊,可是皇太后发话了,我又不好拒绝,您放心吧,我不会在皇宫太久的。今天我就会回来的。” 六郡主说:“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几天回来一次,还是到时再说吧。”她的意思是,到时还是要听皇太后如何安排。 老太太会意地说:“那你们去吧,我再怎样不舍得,也不能和皇太后争人啊。小悦儿,到了皇宫,可不是咱府里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六郡主笑了说:“这些我都和她说过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说:“那你们快去吧,别磨蹭了。” 六郡主便带了孔蓉和小布儿往门外走去,出了院门,再出了府门,往皇宫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孔蓉有多兴奋,有多紧张,有多向往,自是不言而喻。 进了皇宫,三人便往皇太后住的长和宫走去。 到了长和宫,皇太后正在院里由一伙宫女和嬷嬷拥了晒太阳。 见到六郡主带了孔蓉和小布儿前来,皇太后一脸慈详地说道:“这是把人给我送来了?” 六郡主说:“是呢母后,她昨日夜间刚到,今天我便带她来了,实是怕您等得久了。” 说完对孔蓉和小布儿说:“还不快向皇太后问安。” 孔蓉和小布儿向皇太后躬身行礼道:“奴婢给皇太后请安了,皇太后金安。” 皇太后对两人说:“快快起身。”说完对小悦儿说,“老身不知道你意如何便叫你叫来,实属抱歉呐。” 孔蓉连忙说:“奴婢开心还来不及呢,在太后这儿,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见着这么多漂亮的宫女姐姐,还能陪您这么慈详的太后说话聊天。奴婢真真是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修来的这个机会。” 六郡主笑着说:“听你说的,我怎么觉得你在宰相府受了很多的委屈呢。” 孔蓉听了六郡主的,意识到拍马屁误伤了六郡主了,又连忙解释说:“六郡主待我更不用说了。我亲娘也没有六郡主待我这么好。” 她虽然说的都是马屁话,不知为何,从她口中吐出来,却不使人嫌弃,反使人觉得有趣。大概是因为她的面部表情非常生动,人又一看就是没有心机的直性子。 若是一个本来性情沉稳的人像她这般拍马屁,恐怕只会起相反的效果了。 皇太后只听了她几句话,便对她非常满意,倒也不是因为她说的这些奉承话,而是一看到她的人便喜欢上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就是这么奇怪,有些宫女处心积虑地想得到皇太后的欢心而得不到,孔蓉只来了短短几分钟,便得了皇太后的欢心。 正说话间,一个太监模样的人领了一群孩子从院门外进来。 这些孩子看样子是从三四岁到七八岁的样子。粗看过去,大约有十来二十个左右。 皇太后见到这群孩子,满面笑容说道:“我可爱的小皇孙们,快过来,见过这位新来的大姐姐。” 皇太后甚喜欢孩子,常叫太监把自己喜欢的妃子的尚未到学龄的孩子带来这院里玩闹。这些孩子一来,这院子便立刻嘈杂热闹起来。 章节目录 第82章 程洵的疑惑 听了皇太后的话,那些皇子和公主们看了看孔蓉,叫她姐姐。 这么多孩子,虽然热闹,但也颇为难以约束,个个仿佛都有十八般武艺,把三四个宫女们忙得手忙脚乱。 管了这个,管不了那个。 孔蓉见状,对皇子公主们说:“喂,大家站好,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 一个娇小漂亮的公主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她,问:“什么游戏?” “大风和树叶。” 听了游戏名,其它小朋友也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争相问道:“怎么玩的?” 孔蓉说:“你们扮演树叶,四散蹲在地面上,我来扮演大风。我说起风了,张开两臂绕着你们走,你们站起来轻轻的跑。我说大风刮起来了,发出呼呼呼的风声,你们要开始快跑。我说风小了,你们要开始慢跑。重复几次。我说风停了,你们蹲下。大家想不想玩?” 她得到了异口同声的回答:“想!” 孔蓉说:“好,我们开始。” 依着她说的游戏规则,她和这些皇子公主们玩了半天。之后她又想起另外的游戏,又陪他们继续玩下去。 和宫女们不同,宫女们只知管束,不和这些孩子一起玩,孔蓉由于自己性情像个大孩子似的,是带着他们一块玩,因此,她刚来了半天,就得到了所有这些年幼皇子公主们的喜欢。 皇太后见本来是让孔蓉来陪自己解闷的,现在她倒成了这些皇子公主的陪玩,乐得合不拢嘴说:“本来让她陪我解闷的,现在倒好,她倒成了给孩子们解闷的了。” 六郡主应和道:“她自己就是个孩子似的,所以能和他们一块玩吧。” 皇太后说:“能不能让她就此在宫里久呆下去呢?你去和你家老太太说一声。” 六郡主想了想,说:“咱这宫里招宫女不都是要身份证明吗?她是个孤女,对父母没有任何记忆,也不知道父母有没有存在于世,更没有什么身份证明,要是让她进来,会不会不符合宫女的规矩呢?” 皇太后说:“规矩这事也是难办,这样吧,她还算是你府上的人,我只是借用一下,以后一个月呆在我这儿,另一个月呆在你那儿,这样可好?” 六郡主说:“这个办法好,就这样办。回去我也和我家老太太说声,让她知道下。” 皇太后:“好好好。虽然有点对不住你家老太太了,但她总不至于和孩子争人吧。” 六郡主说:“我家老太太哪是那样人呢。” 孔蓉和孩子们玩着玩着,蓦地看见自己不远处站了一人,那便是程洵。他正在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她,那目光仿佛在说:“这个女疯子,怎么会跑这儿来了。” 她心道:“原来他是老太太身边的太监,以后少不得要多见面了。” 她一时之间对此竟有些拒意,让她偶尔看到他一眼还可以,以后朝夕见面,那她可要打退堂鼓了。说起来,无非是她觉得他过于优秀,而自己实在一般罢了。而且况且自己在他心里形象又如此不堪。 接下来的游戏她有点心不在焉了。 胡思乱想地想了半天,她心下狠狠对自己说道:“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难不成还能怕了他一个小小的太监?我就在这儿了,他又能拿我如何?” 在皇太后这宫里玩得久了,皇子公主们想换个场地去玩,对孔蓉说道:“姐姐,我们去花园玩吧?” 孔蓉看了看皇太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毕竟这宫里她甚不熟悉,而且她也担心自己一个人带着一群孩子,会出意外。 皇太后见状说:“你带着他们玩去吧。”接着把面孔对着程洵,“小洵子,你在后面跟着,这么多孩子,你跟着我放心些。” 皇太后之所以让程洵跟着,而不是其他宫女,乃是她根深蒂固地认为男人做事比女人靠谱些。再加上程洵做事素来较为稳重,她本就极其赏识他。 程洵忙道:“是,太后。” 就这样,孔蓉带着一群孩子在前面走着,程洵不得已在后面跟着,往御花园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程洵心里的震惊有多大就不提了,他先是在六郡主府上见到以前没怎么见过的她,接下来又接二连三的在宫里遇到她,这个疯女人到底使了什么招儿,使得她竟一步步靠近自己? 想到后来,他甚至对她有了些惧意。接下来,她还能做到什么他认为她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明明她是这样一个让人不耻的女疯子,偏偏除了自己以外,所有人都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更让他意外的是,其它人不只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似乎对她格外垂青。 他一眼便看出,皇太后是见了她立刻便从心底里喜欢她的,六郡主对她的喜爱也绝对是真心实意,那个和她一起同来的小布儿对她的友谊也绝非假装。 到底是因为她太会掩饰了?还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或是其它人的感觉出了差错? 而想到自己那日落水后洗澡曾经被她知晓的秘密,更是让他心里有些不安。他刻意隐瞒的这个秘密,谁知道会不会随着她的到来而曝露于世? 想到这儿,他心里不寒而栗。 见到她在前面走着,带领着这些皇子公主们说说笑笑,他心里却如履薄冰。他那张本来就苍白的面孔,此时更为苍白而冰冷了。 到了御花园,皇子公主们立刻朝着花园四散跑去,他不得不跟随着快步走去。 御花园有不少妃子和宫女在园中或坐或站或走着。由于她一个也不认识,因此不管遇着谁,她都不打招呼。 虽然知道这样看起来有点不太礼貌,然而她实在不知道该叫那些女人什么,万一叫错了,岂不难堪? 孔蓉正一手牵着一个公主的手在园中的铺石路面走着的时候,感觉到有两个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便抬眼看了看那在她面前停下来的人,见正是那天她在太子宫殿见到的被称为陈妃的,以及上次见到的那个宫女。 “你不是六郡主府上的吗,怎么来这儿了?”陈妃见她一手牵着一个公主的手,因此疑惑问道。 “回娘娘,是皇太后叫我来宫里玩的。”孔蓉躬身回道。 “皇太后叫你来宫里玩的?”陈妃吃了一惊道。 “嗯,她老人家叫我来给她解闷的。”孔蓉继续回道。 章节目录 第83章 隔墙而居 陈妃没再多说什么,只说:“那你继续玩吧。” 接着,和那位宫女继续往前走去,那是背离孔蓉行进的方向。 看到孔蓉的身影已经距离她们有些远了,跟着陈妃的宫女问道:“娘娘,你看这个人,好像也挺正常的啊。哪里疯疯癫癫了?那日怎么净说胡话呢。” 陈妃想了半晌,说:“她是六郡主府上的,太子殿下平时没事就喜欢去六郡主府上找宰相家的二公子,说不定她知道些什么消息也不一定。” 宫女说:“那依娘娘的意思,太子殿下真的在外面有个妃子不久就要入宫了?” 陈妃面带愁容地说:“也不是没有可能。你看太子殿下回来好多日子了,他好像竟忘记了我似的。” 从前的恩情不在,叫她极是怅惘。说起来,和太子殿下的爱情,原是她步步心机才得到的,如今轻易就成了昨日黄花,叫她好不懊恼。 宫女也以愁闷的声音说道:“那可怎么办才好?” 陈妃环顾了一下身旁,见自己周围没什么人影儿,附在宫女耳边低语了几句,宫女面孔郑重地频频点头。 ------ 这天傍晚六郡主要带孔蓉回去时,皇太后让六郡主明天再带小悦儿来时,将她的随身换洗衣物带上,她打算让这位小悦儿这第一个月先在皇宫里住着。至于住处,她已经安排好了,就住在程洵边上的一间空屋里。 因为前院耳房处宫女的住处都已经满了,实在安排不下了。 而宫内后院太监边上一间屋子却还空着。那间房子并不是太监房,而是平时放杂物的两间屋子中的一间。和太监房是并排的,不过中间有一堵墙隔着。那堵墙上有个镂空青铜门用一把锁锁住了,两边相互不能往来。但从那扇门可以彼此看到另一个院中的情况。 第二天,孔蓉就带了换洗衣物,随六郡主来了皇宫,那天晚上她就住进了程洵边上的那间屋子。 不过,她并不知道隔壁就是程洵的屋子。因为她以为太监都是住在宫外的,并不知道首领太监可以住在宫内。而程洵正是两个首领太监中的一个。 那晚她入屋睡觉时,曾经看到院里那隔开隔壁院子的门,从那个锁着的门她看到隔壁的屋子房门紧锁着。这儿她隐约觉得自己仿佛来过,但又并不确定。 那天在月光下,她曾经随着程洵七拐八拐地入了一个宫殿,其后到了一个院子,后来到了一处门外。但因为她对皇宫太陌生了,她并没有记住她经过的路途,到过的地方。而且,这皇宫里很多宫殿都是差不多的布局。因此,她并没有认出那是她来过并且拍过门的房门外,也是自然而然的。 在她入睡之后,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听到隔壁的房屋有人在开门的声音,她才知道隔壁原是住着人的,她没有多想,而是很快开始酝酿睡意了。她是侧身睡的,因为一个叫浅儿的宫女告诉她,宫女睡觉只能侧着睡。她便听从了她的告诫。 第二天她醒来时,来到院里的井边打水洗脸。这井的位置在那堵墙之间的门的附近。从她这边的井的位置,可以看到隔壁也有一口井。 她看了一眼隔壁的院里无人,便想着或许隔壁的那人还没有起床,便提了桶,开始向井中汲水。 正汲水时,她感觉到隔壁有个身影似乎站定了在看着她,她便也抬头看去。 当她发现那个身影竟是程洵时,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脸刷得红了。 她能看出,他的目光是惊疑且带着点愤怒的。 那一丝愤怒叫她好不难受,她想立刻和他解释一下,没容她来得及说话,他很快便向西走去,出了排屋的院子,向南走去。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范围。 “哼,就知道你讨厌我。”她撅着嘴嘟囔道。 程洵每日有晨跑的习惯,他出了院子后,再出了长和宫,向御花园走去,在御花园有一面小门可以外出到皇宫外的青林园,青林园是皇宫后面的皇家园林,那是他平时晨跑的场所。 他今日心情不佳,因此没有跑步,而是在步行。 他边走边想到,没想到他昨天真猜对了,她竟又一步靠近了自己。 他不能不相信,这是她的有意为之。毕竟她曾经特意跟踪过他,还拉扯过他的衣衫,在他门外拍过半天的门。 她到底对自己有何目的? 她又为何总能达成目的? 她又有何来头让她总能达成目的? 这一切,都是让他疑惑的。 这些疑惑,让他眉头紧皱着。 他不知道要不要把他所遇到的一切向“那个人”汇报。 毕竟,潜意识里,他觉得自己现在处境有点儿危险,毕竟他被她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而另一些秘密,会不会随着这个秘密也在她那儿水落石出,他并不确定。 可是一想到如果真向“那个人”汇报,也许她就会危险重重了。他知道“那个人”的作风,一点儿小小的危险,他都会毫不手软的处理掉,何况这次他真的有所危险。 思来想去,他并没有想好到底该不该向“那个人”汇报。因为如果他真汇报了,这个疯女人必定会惨遭毒手。虽然这女人疯疯癫癫,对自己又各种无理,但却也罪不至死。万一自己这一汇报反害了她,那他可就良心难安了。 因此,思虑再三,他决定暂时向“那个人”隐瞒这一切。 不过,想到以后可能要经常和她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自心里升起一阵厌恶感。 想到这一切恐怕都是她处心积虑的结果,他心里的厌恶感便又加深了一层。 在青林园逛了一圈后,他决定返回。 当他返回后,到太后寝殿等侯吩咐。见那个小悦儿正在皇太后面前陪皇太后聊天儿,那神情活灵活现的,让他别提有多反感了。纵然一万个不愿意,他仍是走到了皇太后面前,躬身说道:“太后早安。” 皇太后说:“免礼了。今天你的任务仍是陪着小悦儿看守我的小皇孙们。” 他躬身说道:“是,太后。” 孔蓉看到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心道:“哼,不愿意你也没办法。可不是我让你靠我这么近的。” 此后,一连数日,程洵都是小悦儿看护皇子公主时的跟班。这个新角色,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不得不接受了。 孔蓉一连数日都想找个机会和他解释,但看他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不知怎么开口,又一想一旦解释又不免尴尬,心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便没有解释,想以后寻着合适的机会再说。 章节目录 第84章 枢密院来人 十月金秋,枢密院中的东北角的兵籍房门外,落了一地的叶子。 秋风渐凉。树枝也日渐变得光秃。 在兵籍房内看书的陆岩,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怅然望了一眼院中的树木。 说起来,他来枢密院已经三个月有余了。 他的事务无非是帮着校检兵籍,收发文件。大康王朝已历经三百年,如今各个部门的官员及职员均冗陈不堪。因此,他平时空闲的时间极多。 在空闲的时间里,他便以翻阅书籍作为消遣。 枢密院后院有一藏书阁,人人都可前去借阅,阁里藏书以各种兵书为多,因此,他从进了枢密院,一有闲瑕,便前去借阅,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看了几百本兵书。 从出名的孙子兵法,到不出名的乡人野书,他俱都感兴趣地一一看了下去。 他听说这藏书阁乃六十年前的枢密使传尧在位期间建立的,傅尧乃武将出身,平常最爱搜集各类兵书,除了当时流传于世已久的兵书外,他还每年命人去民间搜罗,将民间的一些并不成熟的兵法也放在阁中。 有些不出名的兵书,大多数谋略都借鉴了出名的兵法,就算有自己的见解,但大多都无可取之处。然而有时也能出现意料之外的惊喜。那些意料之外的惊喜,使他像寻了宝贝一般,比起看出名的兵法反倒更有意义。 他从前并不喜欢看兵书,奈何这藏书阁以兵书为主,才不得已而看的。 初始时他觉得兵书过于枯燥,看到后来居然看出了兴趣来。因此每看完借过的一批,便立刻还了去借另一批。 藏书阁的管理者陶老先生已经对他非常熟悉了,本次他一去借书,便对他说:“这儿没有比你更喜欢看兵书的了。”他的意思一边是夸他勤奋好学,另一边也很明显,意思是他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小角色,居然也喜欢看这类书,不但用不着,还浪费时间,实在是没事干了。 他每次听了陶老先生的话,便会心一笑。并不辩解。要说他有什么雄心,倒也没有。因为他自知自己在这官员冗陈的大康王朝的京城这儿,机会是不多的。除非他愿意去京城以外的职位。自然,他是绝不愿意去的。 昨日,枢密使宋远鹏宣人叫去他房中一见,他便去了。 宋远鹏年逾五十,四方面孔,身材魁梧,性子爽直,笑起来时声如洪钟,看着是武官相貌,实则却是文官出身。 宋远鹏问他因何身为状元,却选择在这枢密院当一无官无职的小差事。 他被问住了,若以实相告,恐怕他要笑自己儿女情长,正想着怎么作答,那宋远鹏笑说自己只是随便一问,他无需作答,他便不答了。 宋远鹏和他谈了半天,对他有个大致的了解后对他说:“你在这儿,实是可惜,不过现在这枢密院也无官职可以给你。” 陆岩连忙说自己不介意无官无职。 宋远鹏当时便笑道:“不想当官的状元还真少见。”历来考上状元的,大多都吃了旁人不曾吃过的苦。 既然如此吃苦,却又不想当官,难道就为了考着玩的? 陆岩又被笑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宋远鹏见他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应对的样子,忙收起笑声,对他说:“你的考试题目我看了,能看出你才思敏捷,看问题亦有独到之处,你先在我这儿好好呆着吧。” 陆岩说:“好,属下自当努力完成份内之事。” 宋远鹏在他说完这话后便让他回来了。 今天想来,他感觉宋远鹏昨日的最后一句话似乎话里有话,然而他又不好随意揣测。 他的思绪从宋远鹏那儿,又回到了孔兰那儿。 之所以说是回到,是因为他每每从书里抬起头来时,总能想起她来。 想起她时,心头既有火热的情愫,更有冰凉的悲哀。 他不知道自己和她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他们的爱情,好似波涛汹涌中的一页扁舟。仿佛下一个浪花,便会将这扁舟彻底掀翻,两人都因此万动不复。 理智告诉他,该与她适时地保持距离,然而情感却一次次促使他前往她的住处。 胡思乱想了片刻后,他又低头开始看书。 这时一个和他一样无官职的叫钱行知的同事走了进来,对他说:“陆岩,外面有人找。” 他头也不抬地问:“谁啊。” 钱行知说:“一个漂亮女子。” 听到漂亮女子这四个字,他本能地想到了孔兰,心道,难道是她?当下立即站了起来,问:“她在哪儿?”说完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是她。以她的现在的身份,必定不会无缘无故跑到这儿来。 钱行知说:“就在前面的院子里,你快去吧。” 他匆匆走了出去,见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子正背对着他,看着院里的一棵树发着呆。 只看背影,他看不出是谁,然而他分辨得出,这背影不是孔兰的,当下便有些许的失望。 女子许是听到有人的脚步声正在走近,便回转了身来,他看清了她的面容后,礼貌一笑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西风啊。现在这个季节,刮得还能是什么风。”那女子正是程明芳,看到陆岩过来,她笑容可掬地说道。 她的面孔是极美的,笑起来自然更美,然而不知为何,这美就是无法打动他。 这么多年来,打动过他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孔兰。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心,在他看来,她的美是具有灵魂的生动的美。而其他女子的美,在他那儿,便是木然的美,仿佛瓷器之美。 他知道程明芳对他的心意,在他当时在宰相府住着准备考试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一直回避着她,为了不伤及她的自尊,这种回避极为隐蔽。 现在她出现在这儿,不管愿不愿意,他也须尽些地主之谊,因此说道:“你既然大老远跑来了,这样吧,我带你看看这枢密院?” 程明芳希望他能带自己出去一会,因为她有好多话,想要对他说,可在这儿总有不便,因此说:“你们这枢密院这么忙吗,据我所知,这儿人可不少,你走开一会,应该没有大碍?” 他担心自己和她一同外出不知要和她说些什么,便说:“虽然不算忙,然而就怕有人看见我未到工休时间便出去,影响不好。” 程明芳便说:“那好吧,不出去就不出去,我去你当差的地方看看吧。” 陆岩不好拒绝,便将她带到了兵籍房内。 章节目录 第85章 误会 到了兵籍房,陆岩和程明芳稍客套了几句后,便无话可说了,然而她大老远跑来,又不能下逐客令,只好拿了刚才看的书籍,假装看起书来。 程明芳以为他是嫌他自己配不上她,对她因此断了念想,才如此淡漠,因此不愿回去,而是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桌上的一支毛笔。 不一会说儿,她说道:“表哥你想不想当官,我可以和我父亲说一下。” 陆岩果断地回答道:“不必了。” 受了她父亲的恩惠的话,他和她的关系便纠缠不清了。 程明芳见他如此逞强,以为自己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才如此抗拒,便又说道:“我是觉得你本来就是状元,在这儿可惜,才想让我父帮忙,你不必多想了。” 陆岩将目光仍盯在书上,翻过了一页书,说:“真的不必了。” 程明芳发现谈话无法进行下去了,便百无聊赖地耍弄着毛笔。 见桌上有一叠空白的纸张,她便拿了最上面的一张,用毛笔沾了砚台里的墨水,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 无题 有个公子,名唤陆岩。 陆岩陆岩,木然木然。 ” 下面落款处写了一个“程”字。 写好后,见陆岩正在专心看书,也不打扰他,将刚才写有字的那张纸折了一下,由于陆岩的袖子就在桌的边缘上,宽大的袖口自然下垂在桌下面,她便趁他未注意的时候,把它放在他袖口的口袋里。 这纸条的言下之意便是他太木然了,一点儿也不解风情。她想陆岩要是看到了这个纸条,定然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便不会受世俗所谓男强女弱方能在一起的观点限制了。 陆岩虽然感觉到了她仿佛往自己袖中放了个东西,但又怕她写的刚好是表白的纸条,要是当着她的面看了,又不好直接拒绝她,岂不尴尬,因此当作没有发现她的举动,作出全心全意在看书的样子。 程明芳又呆了片刻,觉得如此呆下去也是无益,便起身说道:“表哥我回去了,你有空时可来宰相府找我。” 陆岩抬起头来,面带真诚的说道:“嗯,你回去路上小心一些。” 说完,仍坐在那儿,也不打算送她,程明芳只好自己走了出去。 陆岩见她出去,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看书,他早已经忘记程明芳在他袖口那儿作的小动作了。 ------ (看这部小说的小宝贝们,不管你们在哪看的,觉得好的话来起点投张推荐票哦,这样我才知道你们在跟着看,才更有信心写下去,谢谢小宝贝们了。) 这天傍晚,陆岩从枢密院出来后,向自己昨日新买的一处院宅走去。 这处院宅座落在京城西郊外,和孔兰现在住的地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辰。院宅并不大,正房六间,侧房三间。现在宅里只住着他和田五两个人。 他之所以买下这个院宅,是因为孔兰那日说过不久就会向太子殿下婉言相拒,想到到时自己又不可能带她回明城,毕竟他母亲那儿他可能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万一带她回去,必然会矛盾不断。因此在前几天,他就买下了这处院宅,作为之后他和孔兰的住处。 今天,见了程明芳后,他反倒比平日更想念孔兰了。 虽然他两天前旬休那天刚见过她一次,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她知道他专门为她买下的这处院宅,因此他到院里牵了马,也不进屋稍歇息下,便往门外走去。 田五见他这个时辰还要出去,问道:“四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啊?” 陆岩说:“出去逛逛,你今天早些休息吧。” 田五说:“是,四少爷。”他平素就睡得极早,一般天刚黑吃了饭就睡了。今日自然也不会例外。 陆岩出门后上了马,向孔兰住处骑去。 到了那片树林中,他看到孔兰的后窗户是开着的,那儿并没有放着什么花盆,知道太子不在,于是安心地在树林边缘等待着孔兰发现自己。 此时天色已略微黑暗,孔兰房中已亮起了灯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自己,但也不好走到前去,以免引起他人注意,当下只好希望她能向窗外看上一眼。 孔兰原本已经洗漱完毕,正打算把窗户关了,蓦然看到陆岩在树林的边缘徘徊着,心道他今天怎么又来了。但又不忍心让他空来一趟。于是对敏儿说自己要出去散散步,便出了院子,往树林走去。 走到陆岩跟前,她嗔怪地说道:“前两天才见了,怎么今天你又来了?” 陆岩故作神秘地说:“带你去个地方。” 孔兰见他今天又要带自己去个地方,问道:“什么地方,还是那片白菊地吗,我们已经去过两次了。”两天前,他又一次带了她去过那片白菊地,想来这次可能还要去那儿。 “不是。”他答道。 “那是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把她抱上马匹,自己也上了马。 约半个时辰后,他在新买的院宅前将马停了下来。把她抱下马匹。 “这是哪儿?”她好奇地问道。 站在关着的院门前,只见院宅地处颇为幽静,院外有若干大树依墙而立,院内亦有若干树木,看来这院宅白天看着应是颇为雅致。 “你以后住的地方。”他说。 “什么?这是你买的?”她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说。 “嗯,这便是你以后住的地方,当然,也是我住的地方。”因为怕惊醒田五,他轻声说。 “你不觉得自己买的有点早了吗?”她责怪他道。 “不早。难道到时你和太子殿下说后,我要让你居无定所?当然得提前买好。”他搂了她的腰说道。 “我到时肯定要回家去。难道我和你无名无份,便住在一块?” “这么说来,我们现在也无名无份的,可是你却任由我搂着。”他笑着看着她说道,然而在黑夜里,他只能看到她面孔的轮廓。 “拿开你的蹄子。”她故作懊恼说道,欲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 他的手却搂得更紧了。 他轻轻开了门,带着她往院内走去。 “你放不放开?你不说我们现在无名无份的吗?” “我说的是你的意思,我自己可不这样认为。” “但始终无名无份啊。” “名份只在心里。懂不?” “不懂。” “不懂也无妨,你到时只需在这住着,慢慢懂也可以。” 院里一片黑暗,他带着她从院里走过,走向自己的房间。 “这儿就你一个人?”她问。 “还有一个田五,他肯定早睡了。” 知道这院里还有其他人住着,她便轻了些步子。 到了房间里,他打开了门,找到放火石的地方,点了灯。 回转身来时,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昏黄灯光下的清丽面孔如添了一层柔美的光芒,无比动人。 他轻搂着她说:“这世上竟然有你这样的女子,竟然有我这样的男子。” 他夸她的时候,大言不惭地连自己一起夸了。 “不知害臊。”她说。 “我后面的话是替你说的……” “谁说我一定会说这话了?” “就知道你不好意思这样夸自己夫君,我才替你说了。” 章节目录 第86章 一张纸条 孔兰笑说:“你是哪个的夫君啊,我早被你休了。” 陆岩说:“谁要你当时非要逃婚,又和人一起逃。难道你就这么不愿意嫁我?” 孔兰说:“你是当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的名声吗?” 陆岩问:“什么名声?我在外名声很差吗?”关于自己流传在外的风流名声,他自己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没有哪个人当他面说过这事。 孔兰见他是当真不知道的样子,便说:“你还真不知道?” 陆岩说:“真的不知道,你说一下,别人是怎么说我的。” 孔兰说:“我当时听我父说要嫁的人是你时,问过一个家在明城有亲戚的姐妹,那姐妹说,你可是明城三大浪荡子之一。” 陆岩笑道:“另外两人可是春秦超钱书达钱两人?他们俩的确风流多情,可是怎么把我也算上了。” 孔兰说:“谁要你天天和他们一块玩。” 陆岩说:“我们自小便在一起,难道因为他们长大后的性情,便连朋友也不做了吗,况他二人只是风流,却不下流。” 孔兰想起当时听说过的陆岩的那首诗,便问:“你也别在我面前装单纯了,你自己写的诗你忘记了?”虽然觉得这诗和他品性并不太相符,因此怀疑可能是别人写的,传来传去成了陆岩写的了,当下便提起来,看他怎么说。 陆岩惊问:“什么诗?” 孔兰幽幽念道:“行看满园月色,坐拥一池佳人。你可别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 陆岩笑道:“你不说,我都忘记我写过这么一句诗了。” 孔兰听他说当真写过那句诗,便心想难道他之前果然是那种风流浪子? 现在的看似深情的他,又焉知不是因为此时还爱着她才专一,如果是这样,那以后时间一长,他对自己失却新鲜感时,谁知道他会不会回归本性。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便有了些许的不快。 陆岩见她面色有变,笑说:“虽然诗是我写的,然而意思却并不是别人揣测的那个意思。” 孔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当下心想,看你如何狡辩。 陆岩说:“写这句诗时,是在一个月色清冷的晚上,当时我在花园的池边逛着,看到池中荷花朵朵,这便是此诗的由来。所以,佳人指的是什么,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孔兰见他这样说,这才释然而笑说:“谁要你写这样的诗,惹人误会。也别怪别人对你误解,原是你自己的原因。“ 陆岩说:”从古至今,以花来比喻美人的多了,怎么到我这儿就被人误会了。” 孔兰说:“谁要你写这样的诗,又和那秦钱两人来往。原是你活该如此。” 陆岩说:“那你听了别人的只言片语,便将我定罪,也是糊涂。” 孔兰说:“你自己的错,反说是我错了,真是岂有此理。” 两人又嬉笑了片刻,孔兰见天色不早,便说:“夜深了,送我回去吧。” 陆岩说:“不,还早得很。” 说着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嘴唇。 一个灼热而绵长的吻后。 孔兰抬头问:“这房子是你多少银两买的?”她见室内陈设非常雅致,家具看着又颇讲究,因此问。 陆岩说:“多少银两我倒忘记了。” 孔兰笑道:“这个都能忘记?” 陆岩说:“因为我问了这屋的原主人说了几次不同的价格,我又还过价,所以记不清了。”他向来对金钱无甚概念,那人看他一口答应,就提了一次价,陆岩仍是满口答应,那人又觉得要得少了,再提价,陆岩便觉得他有些贪心,和他还了下价格,至于最后商定的价格是多少,他倒不记得了。 正左思右想这屋子的价格时,突然想起房契还在自己袖里。 于是往袖里去掏那个房契。 待到从袖里掏出了那个房契,程明芳上午放他袖中的那张纸条,便不经意地掉落了下来。他也没注意到,只是看着房契说道:“五十六两。” 在他看房契时,孔兰正在弯腰捡拾跌落于地上的纸张,心想这房契莫非不只一份?还是这是陆岩办公时的纸张? 当她从地上捡起来后,站直了,笑着看那张纸,待到看了纸上的内容,笑容便僵在那儿了。 陆岩看到她笑容僵硬地盯着那纸张发呆,此时才想起这纸张是程明芳上午偷偷放在他袖中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于是将纸张从孔兰手里拿了过来。 孔兰见他伸手来拿纸张,立刻松了手,冷笑了一声,说:“原来你是个木头啊。” 陆岩看到那上面程明芳写的字: “ 无题 有个公子,名唤陆岩。 陆岩陆岩,木然木然。 ” 下面写有一个“程”字。 看完后,他便把那张纸放于桌上,急切地对孔兰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孔兰笑说:“那你说,事情是什么样?”虽然她是笑着说的,然而声音却冷淡得很。 陆岩说:“她今日来枢密院找我,我没怎么理她,她就往我这袖里放了这张纸条。我也是才知道她写的这些字。” 孔兰心道,他还真是会狡辩,他若是不去宰相府找程明芳,这程明芳又如何知道他来了京城,又如何知道他呆在枢密院? 只怕他一边对自己柔情蜜意,另一边又对这程明芳情根深种。 她又想起那日程明芳和太子殿下及程明书三人一起去陆府时,她看他的那种眼神充满爱意。 这程明芳怎么说都是个相府千金,如果陆岩果真对她无意,她又怎么会主动示好? 因此,越想越觉得陆岩在对她说谎,看似对她一心一意,实则脚踏两只船。 亏自己一直以来以为他对自己极为痴情,也将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对太子殿下一直不冷不热。 现在想来,实是讽刺。 陆岩见她一声不吭,更心急了,对她说:“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 孔兰说:“我相信不相信的,都不重要。反正你以后有她便好,有了她,你便可青云直上,不用在枢密院无名无职了。” 陆岩说:“我什么时候想要过平步青云?” 孔兰说:“你想不想平步青云,和我也无什么关系。我回去了。” 说完,从他身边走过。目光直视着外面漆黑一团的夜色。 他拉住她的手,欲要把她牵向自己身边,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说:“别碰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跑去。 出了房屋的门,外面便是浓重的黑暗。虽然看不清脚下的路,她仍然没有放慢脚步。 章节目录 第87章 解释 陆岩在她后面走着,想要拉住她,让她暂停片刻。 “你能不能听我停下好好听我说。” “你不用说了,你留着力气和别人说话吧。” “我干嘛和她说。” “不说就纸张传情,也是一样的。” 陆岩见她句句嘲讽,只有无奈地跟着她,因为怕强行把她拉住,两人闹得动静太大,把田五给吵醒了。 到时田五看到了她,再把自己带她来的事和自己父母报告,那便不好办了。 虽然事情本来也瞒不住田五,但他希望田五能在孔兰从太子那儿出来以后再说。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宅门外,孔兰见夜色极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又不想他送自己回去,便往刚才陆岩带她来时的返回路上走去。 陆岩便牵了马,心想不如先让她上马,在回去路上再好好劝她。 现在,他只怪自己太过大意,竟把程明芳往自己袖里放纸张的事情忘记得一干二净。 这原是因为自己心里丝毫没有她,才会对她做的一切如此不放心上。 他未料到,这张纸张竟然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说起来,还是因为他太不了解女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领略到女人的小心眼。 他本以为孔兰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蛮不讲理,没想到,她此时竟也如此蛮横,完全不听自己说什么。 他牵马走到孔兰身边时,孔兰已经在刚才的路上走了十来丈了。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他语气无奈地说。 “你这马是给相府千金大小姐坐的,我哪配坐。” “她从来没坐过这匹马。” “那是以前,以后谁知道啊。” “以后也不会。”他斩钉截铁地说。 “以后她坐不坐和我没关系。” 见她句句蛮不讲理,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陆岩无法,只好强行把她抱了起来,往马上放去。 “放我下来。”她气呼呼地说。 他未回答她,而是在她坐上后立刻也上了马背。 当他的身体贴住她的背部时,她立刻向前倾着,使自己的后背和他隔开。 ”你有什么怨气,在路上再说吧。“陆岩说。 说完驱马而行。 “我哪敢有什么怨气。我只是你府上的一个小侍女罢了。”想起自己虽然曾是太守之女,然而父亲被贬官后,自己其实只是一普通百姓,而程明芳乃贵为宰相之女,自己和她一比,乃什么都不是,不由悲从中来。因此故意贬低自己的身份。 陆岩说:“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珍贵。” “这种话以后再莫说了。”孔兰冷淡地说。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这便是我的真心话。”他无奈地说。 “你要再说这种话,我便下马了。”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他说这种情话。 陆岩见她左右不听,只好沉默了下来,心想不如等她明日气消了再来劝她,现在她正在气头上,恐怕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他决定明日请假来找她。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孔兰住处。 下了马后,孔兰也不等陆岩说话,立刻向院门边跑去。 在这儿陆岩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因为黑夜里一点声音都容易被人听到,怕被人发现,便摇了摇头,上了马,往回骑去。 回去路上,陆岩只有苦笑,本来今天自己兴高采烈地想让她高兴一下,没想到反倒惹恼了她。 要是自己过几天再来,那时自己肯定会想起程明芳放的这张纸条,把它给丢掉,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过于心急。 这天晚上,两个人自然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一早,孔兰想起昨夜之事,懒懒得不想起床,便在床上躺着。 她此时比昨日稍微冷静了些,没有那么恼火了,现在,她感觉到的只有悲哀。 因为她发现就算在这个时刻,她还是爱着陆岩的,想到他,以前是一片深情,此时是悲恸万分。 “姐姐今日怎么了,还不起床?”敏儿来她房中送早饭,见厅里没有她的影子,便走到了她睡觉的这个屋里来。 “昨日睡得晚了,所以今日不想起床。”她强打起精神说道。 “饭我放在这边桌上了,姐姐还是趁热吃了吧。”敏儿边说边走到窗户那儿,将窗帘打开,让阳光透进来。 “嗯,我等会吃。”她说。 敏儿便出去了。 她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饭菜,半点味口都没有。 看了半晌,向窗外瞟了一眼,只见陆岩不知何时已经在树林边缘了。 他在林边徘徊着。马在他身边不远往一棵树上拴着。 “今日他又不旬休,怎么跑来了?“她算了算日子,这离他上次旬休,也就三日而已。 又想起他昨日说的甚是深情,仿佛将程明芳丝毫未放心上,一颗心全在自己身上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昨夜的话。 正在她觉得他说的的确是实情时,她又想到程明芳知道他在枢密院这事,若他不去宰相府告诉她,她又如何知道? 想到这儿,气便不打一处来。 她决定随他怎么在林中徘徊,她反正不会出去。 她于是关了窗帘,免得看到他再心生动摇。 然而关了窗帘,一颗心又忍不住,时不时地从窗帘的缝隙中向树林看去。 一直到了中午,他还在林中徘徊着。 敏儿见她一直不出屋子,又进来看她,问:“姐姐今日不去后面的木屋吗?” 孔兰说:“不去。” 敏儿说:“姐姐以前每日都去,最多也就隔一日就去,这已经是隔了一日呢。” 孔兰说:“花我前日换过了,暂时不用换了。” 敏儿说:“那姐姐不去木屋,今日便不起床了吗?” 她觉得孔兰的脸色不太好,仿佛生了病一般。 “嗯,今日不太想起床,你也不用管我了,去忙你的吧。”孔兰说。 敏儿见自己刚才打开的帘子不知何时被关上了,房间里看着暗漆漆的。 “这房里光线暗得很,姐姐我看还是把窗帘打开吧。”敏儿善意提醒道。 “不用了。外面光线太强。”孔兰连忙说。 敏儿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到了下午,孔兰见陆岩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便起了身,在厅里搬了一盆秋菊,放在窗帘后面。 她想以此告诉他,太子殿下在这儿呢,劝他早早回去。 没想到这盆秋菊丝毫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仍是固执地徘徊在林子里。 直到天黑了下来,他才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88章 第二日一早,孔兰刚醒来便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见陆岩又已经徘徊在那儿了。 她昨日放的秋菊,仍在窗户那儿,或许他已经猜出,这花只是无声的逐客令,并不是太子殿下真的来了。 但她仍是不想见他。 昨日一整天没有起床,躺久了身子也难受得很,她便起了床,想要活动一下。 吃了饭后,她坐在厅中,随手翻起前几日放在桌上的一本书来。 然而想要看下去,却是困难,便放了书,呆呆坐着。过了片刻,又想看看陆岩是否还站在那儿,当下便站起身,往自己屋里走去。 刚走至门口,便听到敏儿惊喜的声音:“秦公子来了?” 听了敏儿的这一声话语,她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看向院中,只见太子殿下正在往这边走来。 她连忙转身笑脸相迎道:“秦公子今日有空来了?” 太子殿下边走边说:“嗯,今日旬休。” 他自从锦州回来后,便听从皇上的吩咐,在宰相底下帮着处理政务。 今日轮到宰相旬休,他便也跟着旬休了。 太子殿下走到厅里后,见敏儿一直在边上看着他们,似乎在观察着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便对孔兰说:“今日太阳甚好,我们出门走走。” 孔兰立刻想起陆岩还在后面的树林中,万一被太子殿下撞见,就麻烦了。 她便以手扶了额说:“今日有些头痛,只想在屋里坐着。” 太子殿下关切地看着她说:“头痛更不宜在屋里坐着,出去晒晒太阳,对你更为有益。” 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便往外走去。 孔兰无法,只希望太子殿下能顺着自己想要带他去的路线走。 于是她说:“那好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这儿有好去处?”这一片地方乃一望无际的平原,除非京城里面因被历代工匠造出了一些园林假山等风景,尚有可游的地方外,其它地方多是天然而成。以庄稼地,树林和村庄为主,且处处都差不多。 走到一个村庄,便能想到其余村庄的样子。 “有一处地方还是可玩一下的。”孔兰说。 “什么地方?”太子殿下问。 “镇上。”孔兰说。 太子听孔兰说到镇上,有些迟疑。 只因这镇子距离京城不远,镇上又人来人往的,容易遇到认识他的人。虽然他来时特意带了一件朴素的外衣,在出京城后就脱了本来的衣服换上那件朴素的衣服,然而,他知道,自己的长相实在有些显眼。 而且,他和孔兰走在一起,便更为显眼。 然而他又不欲扫她的兴,因此由着她带领自己往镇上走去。 镇子在这个住宅的西边,走路只需约十来分钟的路程。 孔兰要带太子殿下去的地方是她先前去镇上买花时在镇上看到的一个手工艺品店。 虽然她猜测太子殿下未必感兴趣,但又想不出更好的地方。 到了镇上,她将太子带至自己见过的那家手工艺品店,看到一个白发苍苍身形枯瘦的老人家正在捏泥人儿。见到有人进来,也不停下手里的动作,头也不抬地问道:“客官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吗?” 孔兰说:“我们先看一下。” 店里的柜子里琳琅满目的陈设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泥人儿和各种动物。个个活灵活现的,异常逼真。 太子走到里面,饶有兴趣地一个个地看过去,仿佛颇感兴趣似的。 两人正在店里看着,店外进来了一个人,孔兰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魁梧,心道这类长相的男人莫非也对这种小玩意儿感兴趣,因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那人的目光。 那人目光直直地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这目光使她有些害怕,便赶紧避开了。 那人只进了店里看了片刻就离开了。 一会儿后,又进来一些男男女女来看这些泥人儿。 太子看了一圈后,对孔兰说:“我现在方明白了,原来真正的艺人在民间。” 孔兰说:“可不是吗。” 她挑了几个小动物,走至正在头也不抬地捏着泥人的老人家跟前,问:“这些东西要多少银两?” 老人家苍老的声音说道:“十个一文,总共六十文。” 孔兰见这些玩意儿这么便宜,便说:“怎么这么便宜?” 老人家说:“只有嫌贵的,还第一次遇到一个说便宜的。” 孔兰原是觉得这是手工艺品,怎么也得值些钱,没想到却这么便宜,当下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说:“不用找了。” 太子殿下在老人家说出价格后也从袖中掏出了银子,说:“我来付吧。” 孔兰说:“这个又没多少钱,你就收起来吧。” 太子说:“那可不行,你掏了钱,这东西便是你买的了,但这些东西是我想买给你的,意义不同。” 孔兰说:“买个东西而已,哪有那么多意义。” 老人家见他们争来抢去的争着付钱,便随意接了离他最近的孔兰手上的银子,说:“谢谢姑娘了。” 太子见状只好把银子又放于袖中。 买了这几个泥巴捏成的小动物后,太子殿下说:“走吧,我们去别处逛逛。” 两人便又在镇上逛着。 镇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孔兰担心太子殿下回去后万一拉开帘子,看到在后面树林中徘徊的陆岩,就继续拉了太子在镇上逛着。 每到一个店门处,她都进去看上几眼。 太子殿下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便不打扰她的兴致。陪着她四处逛着。 陪着一个姑娘在民间街头闲逛,这于他还是头一次。 他此刻感觉到了平常百姓的幸福及乐趣。从小到大,他大多数时间在宫中,不停地进行着各种学习和各种训练,时间总是匆匆忙忙,偶有闲暇,也是在御花园中走走。 诚然,皇宫威严无比,气派不凡,宫内亦总有美女来往穿梭,然而,总是少了些人间烟火气。 原来人间烟火气是如此让人心平气静,悠然自得,仿佛时光突然安静下来。 况且,他陪着的这个女人,在秋日的街头,又美得让他心动不已。 他不由希望自己从来便是个普通百姓,能和她如此相守一辈子。 然而他知道,这于他只是奢望罢了。 从生下来那刻开始,他的生命便注定了要背负重任而行。 章节目录 第89章 背影 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后,太子殿下问孔兰:“你现在头痛好些了吗?” 孔兰这才想起她向他谎称的头痛,因为刚才忘记了掩饰,现在便只好说:“走动走动确是有好处,现在好像不觉痛了。” 太子说:“看,听我的没错吧。不过现在在这儿也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好吧。”她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拖延了。 就算再拖一会,也不能拖上一整日吧。 回去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又不能让太子殿下看出,只好故作快乐地与太子说笑。 两人走至院中,敏儿便立刻围了上来,“秦公子和姐姐去哪了?这么大半天没见到人。” 孔兰回说:“我带他去镇上逛逛了,这儿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就镇上还热闹点。看,还买了这几个小玩意。” 敏儿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一个袋子,问:“什么小玩意?” “一些小动物,你喜欢的话就拿去。” 敏儿接过那个袋子,打开看了,说:“还真是像,放我那屋行吗?” 孔兰说:“刚才说了,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敏儿开心地接了过来,跑去放自己房间了。她很快就跑了回来,边跑边说:“现在还要等会才能吃饭,姐姐你和秦公子还出去吗?” 孔兰说:“不出去了,也没什么好玩的地方。” 敏儿说:“我看姐姐经常去的那个小木屋就不错,姐姐你要不要带太子殿下前去参观下?” 没等孔兰想好找什么理由回绝,太子殿下说:“怎么,这儿有个小木屋?” 敏儿说:“是呢,就在这屋子后面不远处,一下就到了,你们去那儿回来出不耽误吃中饭。那儿可是姐姐平日里最喜欢的去处。你不知道啊秦公子,她有时在那能一呆一整天都不烦的。” 太子殿下听敏儿这样说,立刻来了兴致,对孔兰说:“嗯,我倒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木屋,能让你如此喜欢。走吧,带我看看去。” 孔兰此时也不好拒绝,只好说:“要不我们饭后去看看。”她希望饭后陆岩能回去了。 敏儿说:“可是饭不是还没做好吗?” 太子殿下说:“我们就现在去吧。” 孔兰说:“也行啊,我先回房喝口水。秦公子先在这等等。” 她想趁此机会去窗户那看看陆岩走了没有。 说完,也不等太子回话,立刻向房中走去,她一颗心嘭嘭跳着,就担心陆岩还呆在树林中没有离开。 到了窗户那儿,她掀了掀窗帘,发现陆岩果然还在林中徘徊着。 她急得团团转,当下又不知该怎么通知陆岩,只好把窗帘全部打开,向他挥舞手臂,做出回去的动作。但他只是在徘徊着,压根没有往这边看。 她想要叫他回去,耐何他离这儿较远,小的声音听不到,大的声音又怕惊动在院里等她的太子殿下。 她看到桌上放了一个鸡毛毯子,那可能是上午敏儿来打扫房间时忘在这儿的,她立刻将它拿在手里,往窗前走去,挥舞着鸡毛毯子。 她终于成功引起了陆岩的注意,他在向这边看来,见她拿着个鸡毛毯子挥舞着,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便怔在那儿,呆呆看着。 她见他没明白他的意思,将窗前的秋菊端在手里,然后对他摇了摇手,意为让他快些回去。 陆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向马匹走去。 正在这时,在院里等了半天的太子殿下走到了房里,问:“怎么,没有水吗?” 见她在窗口站着,手上没拿杯子,因此问。 “不是,我已经喝过了,刚才喝水的时候在窗口这儿看到个老鼠,便过来看看它跑哪去了。” “这房间有老鼠?” “刚才看到了呢。” “我来找,你们女子都是怕老鼠的。” 她怕他走到窗口看到陆岩的影子,便说:“我找了半天了没找着,可能它刚才已经从门口出去了,我们走吧,去看小木屋。” 她希望他们到那的时候,陆岩已经骑马走远了。 太子殿下说:“嗯。走吧。” 两人到了院里,敏儿还在那儿站着。 敏儿说:“我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去?” 她实是倾慕太子殿下,因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的男子。虽然不敢对他有什么非份之想,然而能和他说上几句话,也是极开心的。 太子殿下本来就极好说话,当下便说:“你想去自然可以跟着。” 三人一起往小木屋处走去。 出了门,先向左拐,拐至一条小路,再往北走,便可看到小木屋的影子了。 它是在一片空地的中间偏北一些的地方。 孔兰一眼便看到陆岩在树林中骑马的背影。她想太子殿下凭背影应该认不出陆岩来。 他们正在偏离了小路,往小木屋走去时,太子殿下突然说道:“这儿还有打猎的人吗?” 他是见有人在林中骑马,才这样问。因为一般只有打猎的人,才会在树林骑马。 孔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见他正看着陆岩的背影。 “这儿有时有人来打猎。不过不多。” “这个背影好熟悉。”太子殿下说。 “哦。”孔兰说,接着指着小木屋对太子殿下说:“看,这就是那个小木屋了。” 太子殿下仍是看着陆岩的方向,自言自语地说:“这背影这么像谁,怎么突然想不起了。” 过了片刻后,他说:“我想起来了,这人的背影和陆岩很像,陆岩也喜欢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孔兰极力稳定住了自己几欲跳出来的心,尽量以自然的语气说道:“看着是有些像呢。” 太子殿下笑说:“要不是知道他远在明城,我几乎以为这个人是他了。” “我也这样觉得。”孔兰说。 敏儿这时插嘴道:“陆岩是谁?” 这时太子殿下和孔兰都不吭声了。 太子殿下之所以沉默是不想让敏儿知道孔兰原是丫鬟出身,以后再对她有所轻视。毕竟要说陆岩是谁,少不得要提起和陆岩有主仆关系的孔兰。他自小在宫里长大,知道宫里的女人出身非常重要,想来民间也差不多。 孔兰沉默是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她和陆岩的这种复杂的关系,是她不能向任何人提起的,因此只有沉默。 章节目录 第90章 遇险 敏儿见自己只问了一句陆岩是谁,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好奇地问:“这陆岩到底是何人啊,你们两人都认识他?” 太子殿下想了片刻后说:“是一个年轻才俊。” 他这模楞两可的回答并没有满足敏儿的好奇心:“他可是秦公子你的朋友?” “是。” “那也是孔姐姐的朋友喽?” 孔兰无耐地回答:“算是吧。” 她说完瞟了一眼陆岩刚才走过的方向,发现林中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敏儿锲而不舍地问道:“什么叫算是吧?就是不是特别好的朋友了?” 孔兰没回她这句话,仿佛没有听到似的,眼睛盯着小木屋看着。 太子殿下忙转移了话题:“这个地方竟然有个小木屋,也不知道什么人建的。定是个风雅之人。” 孔兰见太子殿下主动转移了话题,也跟着说道:“我刚来时它只个空屋子。” 太子殿下问道:“那现在呢?” 因为他们还走到里面,他听她话里的意思,这木屋现在定然放了些东西。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 “莫非你把它改成茶室了?” 孔兰笑说:“我可没那么风雅。” “那么,动物收容处?” 孔兰笑说:“你等下就看到了。” 当三人一起走到小木屋门前,孔兰轻轻推了小木屋的门,门便开了。 太子殿下走到里面,赞不绝口地说道:“还说自己没那么风雅,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风雅,比改成茶室风雅多了。” “我只是个花匠,自古以来,所谓风雅,总和琴棋书画,茶啊棋啊什么的有关。” “那是小雅,你这才是大雅。” 孔兰笑说:“我这怎么就成了大雅了?” 太子殿下说:“取自然之物而制造美,任这美从鲜活至枯萎,从中体验岁月的美好及无情。与呆板的琴棋书画之美相比,这是有生命的美。所以我说,这是大雅。” 敏儿听了太子殿下的话插嘴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雅小雅,我只知道,你说的就用“好看”和“不好看”两个词就能概括了。” 太子殿下笑着对敏儿说:“你也是个大雅之人。大俗即大雅。” 孔兰也笑着说:“正是呢。” 敏儿见他们两个笑着说她,以为他们在笑话自己,生气地说:“我知道,我是个粗人,惹你们笑话了。”说完,转身跑了。 太子殿下原只是和她开玩笑,没想到竟惹她生气了,转过头看着孔兰说:“你说,怎么办?” 孔兰笑着说:“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哄。” 太子殿下说:“这可使不得。” 孔兰问:“如何使不得?” 太子殿下说:“我要去哄了,就得罪你了,我知道你们女人最是爱使小性子。” 孔兰说:“我可没那么爱使小性子。”说完,想起前日晚上自己对陆岩使小性子一事,一瞬间有些许的黯然。 她想到,太子殿下不管对何人有什么亲昵的举动,自己都能坦然处之。而对陆岩,他不管对谁有一丝亲昵,自己都极其不适。现在想到程明芳的那首无题,仍觉心中郁闷。 太子见她刚才还笑容满面,现在神色却有一丝似有若无的黯然,问:“怎么了?” 孔兰说:“没什么,这木屋我们也看过了,回去吃饭吧。” 太子殿下说:“嗯。走吧。这木屋我甚是喜欢。以后要常来看它了。” 孔兰“哦”了一声,心说这下好了,陆岩以后若再来这儿,风险便更大了。 想到自己原本正在生他的气,此刻却又担心起他的安危来,也是有些讽刺。 两人出了木屋,便向院宅走去。 到了院宅后,太子殿下和孔兰一起吃了午饭,便回去了。他担心自己今日半日没有回宫,会引起宫内其它人的怀疑。 毕竟,他完全没有要出宫的理由。 孔兰在太子殿下回去后,午休了一会,在午休时,她因为睡不着,不时地掀开窗帘往树林张望着,树林中没有了陆岩的影子,想来他今日不会再来了。不多时便困意袭来,睡了一小会。 醒来时,正是太阳西斜之时。 她想陆岩今日反正不会来了,便起了床,装了些水,往小木屋走去。 花瓶里的水该换了。 换了水后,她坐在木屋中的椅子上呆坐了片刻,便起了身,往门外走去。 刚走至门外,便感觉有一个东西往自己这边飞速而来。 她往那东西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支飞速驶来的箭。 当下她来不及躲闪,肩头便中了一箭。 她立刻躲回了木屋里,高声叫道:“救命啊!” 她的叫声被正在院里洗衣服的敏儿听到了,她吃了一惊,对正在院里树下打瞌睡的那两个被派来保护孔兰的汉子喊道:“金二,武强,你们快些醒醒,我听到姐姐在喊救命。” 那两个汉子叫金二和武强的汉子被敏儿的声音惊醒,问:“发生什么事了?” 敏儿说:“快去救孔姐姐,她刚才在叫救命。” 金二问:“在哪儿?” 正在这时,他也听到了孔兰高声喊救命的声音。声音似乎是从后面发出的。 金二和武强立刻起身往后面跑去。敏儿也停住了洗衣服,跟在后面跑着。 三人待到跑到木屋门前,见木屋关着门,其中一个汉子上前敲门,问:“孔姑娘,你在里面吗?” 孔兰听了熟悉的声音,便开了门。敏儿,金二和武强看到有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肩膀,鲜血从她肩膀上直流下来。 一个汉子背了她,立刻往院宅跑去。 在金二和武强被人叫到这个地方之前,叫他们来当护卫的那个公子曾经对他们说,他们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危,若她有一丝的危险,他们必将有大麻烦。 虽然那人没有对他们说他们要保护的人是谁,但他们知道,他们要保护的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们只知道如果有事要去皇宫门口那儿凭令牌找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他们压根儿不知道。 只因为孔兰讨厌他们跟着自己,一开始便命令他们不许跟着她,而且她平时又只在附近走来走去,他们一直便疏忽大意地让她自己随便来去了。 现在他们见她竟真遇到了危险,他们的担忧可想而知,那不是为了她担忧,而是为他们自己担忧。 现在,他们只企求这箭上没有放什么毒。 如果没放毒的话,这支箭对她应是无碍的。 章节目录 第91章 把孔兰背至房中后,武强立刻去叫村里的大夫去了。 村里的大夫姓张,约五十来岁,正在自家院子里和他孙儿嬉戏。听武强说有人受了箭伤,立刻停止了和孙儿嬉戏,拿了医药箱,急急忙忙跟在武强后面来到了孔兰正呆着的厅中。 他看了看她肩头的箭,说:“好在这箭射得不深。姑娘,你忍住啊,我要帮你拔箭了。” 孔兰说:“不碍事的,你拔吧。”说完,看了看自己肩膀上那只箭。 张大夫说:“你别看着啊,越看越痛。你看别处吧,要么你闭上眼睛也可以。” 孔兰便闭了眼睛,片刻后,她感觉到肩膀上一阵剧痛。痛得她忍不住地“啊”了一声。 张大夫在拔了箭后,给她拿清水消了毒。从医药箱中拿出了黑漆漆的膏药。 “姑娘,你可是得罪什么人了?”他边帮她涂药膏边问。 “没有啊。”孔兰说。 她来这儿这么久,从来没和人有过什么不快。虽然她经常走来走去,久了也和村子里的人熟悉了些,但也只是低头致意一下,算不上多熟,但矛盾是绝对没有的。 “恐怕是姑娘得罪人而不自知吧。”张大夫善意提醒她道。 孔兰在脑海里回忆着从自己来这儿后的一点一滴,仍是想不起任何自己可能得罪人的地方。她自己也觉得蹊跷,会是什么人,居然如此憎恨自己,以至于要害自己性命这个份上? 她从来没有与任何人发生过嘴角,更不可能有什么仇恨。 张大夫见她一脸茫然地在回忆着,说:“不管如何,姑娘以后还是小心些才是啊。你一个姑娘家,不要一个人四处乱跑。尽量呆在这院里吧。” 张大夫对孔兰也颇觉神秘。一年多前开始,这村里就来了这么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和村子里其它人都不认识,这新来的女子,长相貌美,一双眼睛甚是灵动,就是不知为何,男主人常常不在。 村子里关于她的流言传来传去的,但大家都是猜测罢了。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据说,连她的侍女敏儿也不知道。这敏儿茶余饭后也常常去附近人家窜门儿,对自己伺候的人,竟是一问三不知。 也因此,孔兰在村人的眼里便更神秘了。 张大夫见她现在又遭受了性命之忧。不禁好奇问道:“姑娘,你孤身一人来到这儿,你的亲人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在一块?” 孔兰听了,不知道如何回他,只好撒谎道:“我家夫君来京城做官,我便和他一起来了,至于家人,都在老家。” 张大夫问:“姑娘老家又是哪儿的呢?” 孔兰回道:“广陈城的。” “广陈城啊。那儿是不是有个孔太守?” 孔兰听了他竟说出自己父亲的官名,心下一惊,不由自主地问道:“那儿确是有个孔太守,不过广陈城距离这儿如此遥远,大夫您是如何知道孔太守的呢?” 张大夫听了她的话后笑道:“谁会不知道孔太守啊。前年的秋上,广陈城一带受灾成那样,他还敢贪污救济款,惹得皇上怒火三丈,京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就是天下百姓,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孔兰见自己父亲竟被人曲解成这样,当下心里极度不适,她极力地忍住了自己心里突然而生的悲伤,以平淡的声音说道:“有时候事情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张大夫笑说:“听姑娘意思,他是被人冤枉的?若他真没做这事,谁会无缘无故冤枉他?为什么不冤枉别人?姑娘你到底是年轻啊,不知道人心可耻之处。” 孔兰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替父亲辩解什么。 想到父亲明明两袖清风,却被天下百姓戏谑嘲笑,自己偏偏无能为力,不禁心里升起一阵悲哀。 虽然太子殿下或可帮助父亲洗脱冤名,然而自己若是利用他一片痴心来为自己做事,自己又于心忍?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不方便向太子殿下提起自己父亲冤情的原因。一是不忍利用他。二来,自己在他心里只是陆府一个丫鬟,又如何说起这一城之守的人物而不引起他的怀疑? 在她思想间,张大夫已经帮她涂好了药膏,包扎好了伤处。 武强这时问张大夫:“大夫,我问下这箭上有没有可能涂着什么毒?” 张大夫反问:“怎么,你怀疑这箭上有什么毒?” 武强说:“这不是怕嘛。” 张大夫说:“刚才拔下来的箭呢?” 一直站在张大夫后面的金二这时赶紧递过来了那支箭,说:“这儿呢。” 张大夫接了箭,放在桌上,从医药箱里拿出来一只瓶子,拔开了瓶盖,从瓶口看去,瓶里装着半满的透明液体。张大夫从桌上拿起了箭,把箭头往瓶里浸了一下,又拿了出来,观察着箭的颜色,说:“这箭没有毒的。” 听他这样说,孔兰便舒了一口气,敏儿和金二,武强也都松了一口气。 张大夫把箭递经了在他背后站着的金二,对孔兰说:“这药要三天换一次,我过两日再来帮你换。还有,你这几日需要好好休息,别乱跑了。还有你们,可要看好她了,她一个大姑娘家,天天一个人走来走去的,总归是不安全的。” 孔兰连忙谢谢张大夫道:“多谢张大夫。” 武强笑着说:“以后她走哪我跟到哪,绝不让她一个人走来走去了。“ 金二说:“我也是我也是,以后,我们都是孔姑娘的跟屁虫。” 他的话引起了敏儿的嘲笑,“哟,你们现在知道自己没保护好孔姐姐了,早干嘛去了?” “以前不是她一直不让我们跟着嘛?” 张大夫在三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走出了院子。 三人还在那儿逗嘴玩儿。 孔兰却无心参与到他们的会话中去。 武强和金二的话,引起了她的焦虑。她想到陆岩定然会不时前来林中找她,如果她走一步,他们跟一步,她又如何前去会他?虽然她现在还在为了程明芳的事耿耿于怀,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陆岩从此再不相见。 说到底,她愿意看他以后的表现。如果果真如他自己所说,他对程明芳绝无心思,自己若仍然非要和他断绝关系,岂不糊涂? 章节目录 第92章 接下来的日子,孔兰便在房内养伤,窗台上的秋菊还放在窗台上。 她懒得将它搬下来。虽然此时,她气消得差不多了,现在她倒想好好听听陆岩向她解释解释那纸条是怎么在他袖口那儿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太子殿下来过了的原因,一连几日,窗外都没有陆岩的影子。 当她伤口不那么痛了,她起床活动活动的时候,把窗台上的秋菊搬离了窗台,放到了厅中。 然而,窗台上没有秋菊之后的好几日,陆岩都没见人影。 孔兰算着日子到了陆岩的旬休时间时,想着他这下总该出现了吧? 她在他旬休那日的一大早就醒了,将自己打扮了打扮,从清晨便开始倚窗盼望,一直盼望到夜色渐浓。 他没有出现。 她有些失望。发自内心的失望。 她不得不开始怀疑,他原来的那些话,都是骗她的,什么为了她哪怕连命都可以不要,什么宁愿一辈子无名无职,什么只喜欢她一个女子,对其他女子没有兴趣,通通都是骗人的。 他才险些被太子殿下发现一次,就怕得不敢再露面。说是宁愿无名无职,却去宰相府巴结宰相之女。对其他女子没兴趣?那程明芳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因何自己在他袖中看到一次他的纸条后,他便消声匿迹,再不出现?他是担心自己不知该知道向她解释?还是懒得解释? 接下来,她每日一睁开眼睛就掀开窗帘往外看,一次又一次地,只得到了失望。 她猜想着,他是打算放弃她了? 一定是的!那么明显的不闻不问。明明知道她在生他的气,却只来了两天装模作样一下,便不再继续,这是何其地敷衍。 她现在方明白了,他是怕死的,亦是在意官职的,更是滥情的。 想到之前那些深情演得如此维妙维肖,更是将自己说成一个不在意官职的洒脱之人,而自己曾对他深信不疑,她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愚蠢。 那些恩爱过的片断,现在想着要多嘲讽有多嘲讽,大多数时候,她便刻意地不愿去想。 然而一下子便忘记又谈何容易,那些片断总是时不时地跳到她的脑海里,让她在心里嘲笑着自己的无知。 当她受伤后的第十日,太子殿下旬休的时间到了的时候,她仍然将秋菊放在了窗台上。 不管如何,万一他今日来了,遇到太子殿下,也是要避一避的,虽然她内心深处知道,他应该不会来了。 她在等着太子殿下前来。 虽然对陆岩灰心失望,对太子殿下的前来,却仍然是没有什么期待的。 因为,不管如何,当她面对太子殿下时,那种感觉像是应付,一种让她有些为难的应付。就像有贵客登门,虽然心里不适,但仍要打起精神来应付一样。 此刻她便是打起精神来等待着太子殿下。 虽然她并不讨厌太子殿下,她对太子殿下甚至有了些许的仰慕,可说到底,那并不是爱情。 她只对一个人有过火热的爱情,可惜现在,这火已经熄灭了。 她的内心如同死了一般。 她想,她再也不会轻易地爱上哪个男人了。 太子殿下是在下午来的。 那时她刚从午觉中醒来,听见厅中敏儿的声音在说:“秦公子您来了?” 她连忙起了床,因为是和衣而睡的,所以倒也方便起床。稍微打理了一下睡得蓬松的头发,她便起身去见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见到她便说:“怎么几日不见,你如此憔悴?” 在她思索着该怎么说时,敏儿替她回道:“姐姐前些日子被人用箭射伤了。这几日才刚好点。” “什么?被箭射伤?”太子殿下惊疑地问。 “嗯,是啊,就在后面的小木屋那儿,好在那儿有个小木屋让她可以避下,不然的话,恐怕秦公子您这次来就见不到她了……” “竟有此事?为何没人和我说?” “没有人知道您在哪儿啊。”敏儿回道。 太子殿下问:“这不是有两个汉子吗?他们俩在哪儿?” 敏儿说:“秦公子可是说的金二和武强?他们现在正在房里下棋。” 太子殿下说:“快把他们给我叫来!” 敏儿见这秦公子语气甚是生气,不敢耽误,立刻前去武强和金二的房间叫两人了。 他们俩正在下围棋,压根儿不知道太子殿下来了。当然,他们和敏儿一样,只知道他是秦公子,并不知道他是太子殿下。 见敏儿匆匆忙忙跑来,武强头也不抬地问:“干嘛啊这是,急成这样。” 敏儿说:“你们还下棋呢,等下要挨训了,还不快把棋收起来。” 武强吃惊地问:“谁要训我们啊?” “秦公子来了,他现在正气得很呢。” “他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生气,因为你们没有保护好孔姐姐呗,还能为什么?” “她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别和我说那么多了,你们去和秦公子说吧。” “等等,谁向秦公子说的孔姑娘受伤了?” “我。” 一直没说话的金二这时站起身来,对敏儿说:“你这人真是多事,这事你要不说,他能知道孔姑娘受了伤?” 敏儿说:“你们自己没保护好孔姐姐,现在反倒怪我多事?真是的。快快过去吧。秦公子在等着呢。” 金二和武强这时便收了围棋,向孔兰所住的正屋厅中走去。由于心虚,他们的腰躬着,动作也轻手轻脚的。 太子殿下刚见了他们的人影,便生气地问道:“你们是如何保护孔姑娘的?” 金二小声地说:“我们也没办法啊,她平时不喜欢我们跟着。” 武强也应和着他的话说:“对啊,她总怪我们跟着她,从一开始住进来时就嫌我们跟着她让她不自在。” 太子殿下说:“难道她让你们不跟着你们就真不跟着了?这没出事还好,真出了事,你们承担得起吗?” 金二说:“这……我们也不知道会有人和她有仇啊。她一个姑娘家,待人又总是善良和气的,谁能想到她这样的也能有仇人啊……” 武强也应和道:“对啊对啊,谁能想到她也会有仇人。” 章节目录 第93章 太子殿下见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为自己开脱,更生气了,说:“你说,我让你们来是干嘛的?吃闲饭的?” 孔兰忙说:“秦公子别骂他们了,他们说的也是实情,确实我一直不让他们跟着。” 太子殿下见孔兰为他们求情,方才稍消了气,问道:“你们谁看到是谁人射的箭了吗?” 武强说:“没看到。” 太子殿下便沉默了下来,他觉得事有蹊跷,怎么刚好自己来的那天走后她就被人伤害,难道人是他引来的? 他来时只因想快些见到她,根本没有注意背后是否有人跟踪。 如果人是他引来的,那么,是谁走漏了风声,知道他在宫外的院里养着个女人? 又是谁,如此对待一个没有仇没有怨的姑娘? 他想了想自己的几个妃子,个个美貌如花,看着也个个温柔如水,难道其中有哪个美丽的面孔下,竟是蛇蝎心肠? 他又从她自己的身上想去,她是陆府侍女,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 那么,一定是他认识的人做的了?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个人会做出这种事。他眉头紧锁着。 这时,一个在树林中骑马而去的背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会不会是那个我们看到的在树林里打猎的人干的?” 孔兰见他竟然将怀疑放到陆岩身上,当下忘记他并不知道那背影是陆岩了,连忙说道:“肯定不会是他干的。”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怪,因为太子殿下的话叫她心里一惊,她自己也不由得往这方面想了一下,心道,难道那箭竟是他射的?莫非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成了他的拌脚石?所以想让她从世上消失?然而她内心是绝对不肯相信他是这种人的,所以声音才又有惊疑中带着果断的肯定。 她声音中的一丝颤抖使得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神情看着也有些怪怪的。便问:“你怎么那么肯定不是他,怎么,你认识他?” 孔兰这才想起自己一时忘记了太子殿下不知道那人是谁,忙说:“我就是觉得那人背影有些儒雅,看背影便不像是个坏人。” 太子殿下说道:“从后背看,还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儒雅?” 孔兰此时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话来掩饰自己刚才的失语了,便说:“不是太子殿下您说那人背影像我家陆四少爷吗,我想着既然背影像陆四少爷,性情定然也像,所以必不是坏人。” 她此话倒也说得通,解释了她从人家背影看便觉得人家不是坏人,只是太子殿下听了她的从一个人背影像陆岩,便肯定不是坏人的说法,心道:“她与陆岩在一个府里住过些日子,两人都是光芒四射的人物,她一直对自己不甚上心,和陆岩可有关系?” 想到这儿,他便停止了关于谁是射箭之人的猜测,而将心思放在了她和陆岩的关系上。 他想起自己去陆府的那日,见过孔兰曾在陆岩身后站着帮忙倒酒,从两人的举动来看,当时两人应该只是平常的关系,他还记得陆夫人说过的陆岩并不知道府上来了个新丫头的事情,说明那时他们还不太熟悉。 然而想到若是两人真心有情意,并不需要多么熟悉,有时候只一个眼神便能确定心意,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从一个人背影像陆岩,便能肯定他必不是坏人,那么,陆岩平日里肯定是极得姑娘欣赏了?” 孔兰在刚才自己那话开口后,已经想过他可能有此一问,也想好了怎么回答,当下便对太子殿下说道:“我和他不甚熟悉,谈不上什么欣赏,只是听别的丫头说过他人品还过得去。” 也好在她现在正对陆岩心灰意冷,现在说起陆岩才能做到面孔淡然。 太子殿下看她说起陆岩时面孔甚是平静,便相信了她的话。 他说:“不管那人是谁,你都不能在这儿再住着了,不如,你随我搬到……”想到旁边还站着敏儿,金二,武强三人,他接下来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孔兰自然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什么,虽然此刻对陆岩心灰意冷,然而让她就此入宫,她还是心有不甘,她要再见他一次,让他说个清楚明白,哪怕是他真正让自己伤心失望了,也得伤心失望得明明白白,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进了宫。 她于是对太子殿下说道:“再过些日子吧,过些日子我便过去。你刚从锦州回来不久,近日又没出过远门,现在带我去那儿,你父肯定觉得我是你在锦州认识的女子,万一因为我而使你受到责骂,我也过意不去。”若是陆岩没有让她失望,她是绝不会对太子殿下说出同意入宫的。 现在她又想起陆岩那日要她向太子殿下婉拒一事,心想,这人还真是好笑,明明自己在脚踏两只船,还要让她离开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见她答应自己过些日子陪自己入宫,开心一笑说:“好,就听你的。” 金二和武强见他们两人说起情话来,问道:“秦公子,我们可以退下了吗?” 太子殿下现在正在高兴中,说:“嗯,你们退下吧,不过你们以后要记好了,可要时刻保护好孔姑娘了。” 金二和武强一起回道:“遵命。” 只挨了一顿训,没有受什么处罚,他二人便心有余悸的回到自己房间了。 两人在刚才下棋的桌前坐下,重新把棋子摆上桌面开始下棋,刚走了几步,武强说:“对了,我们现在不是该在门口站着吗?” 他二人自来到这院宅,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在门口站着,其它时间都是呆在屋里下棋或喝酒或在院中呆坐。 金二说:“对啊,走,咱们快去站着,现在秦公子在这儿,怎么也要做下样子。” 两人便连忙又起了身,去门边站着去了。 敏儿此时刚从孔兰屋里出来,见到门边站着金二和武强,身子站得笔直笔直的,笑着说:“哟,这下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了?” 金二说:“去去去,一边呆着去,别耽误我们站岗。” 武强说:“小妮子你笑什么笑啊,难道我们看着不像站岗的吗?”说完,站得更笔直了一些。 敏儿笑得声音更大了,“像像像。”她笑着去自己屋了。 章节目录 第94章 住处寻人 这日太子殿下于傍晚回去后,孔兰突然想到一个令她立刻心理极度不安的可能。 那便是,太子殿下可能当日回去后,已经去查明了那背影正是陆岩。极有可能,陆岩已经凶多吉少。 所以陆岩才从太子殿下回去以后便消讯全无。 这一猜测吓得她一身冷汗。 对陆岩的灰心失望,立刻变成了担忧无比。 对啊,她怎么能怀疑陆岩对她的情谊,她重新想起和陆岩相处的那一幕幕来,每一幕都如此美好,叫人怎能怀疑他的痴情有假? 这么一想,她在这院宅里便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要立刻知道他现在是否平安。 虽然现在天色看着已经有些暗意了,她仍然向门外迈去步子。 走至门边时,金二拦住她说:“孔姑娘,请回去吧,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 孔兰说:“刚才秦公子走时,曾对我说他在镇上等我,让我去那儿找他,他在镇上先买个东西,等我到时,他也买好了,等下我便和他一起回来。” 武强问:“他真这样说了?” 孔兰说:“这还能有假,我骗你们干嘛?” 金二说:“我们送你去吧。” 孔兰说:“不必了,这儿距离镇上也就十来分钟,一路上又一直有民户,不会遇到什么坏人的。” 这儿往西去镇上的路上,沿途一直有农户,从门口看去,有人在路中聊着天,有孩子在玩闹,有妇人在门口呆呆站着发呆。 武强说:“那也行,你自己去吧。” 孔兰便立刻提着裙摆,跑着去了镇上。她只恨自己跑得不能再快一些。 到了镇上,还有拉轿的马夫没有回家,孔兰也不说话,立刻提着裙摆坐了上去,坐定了后气喘吁吁地说:“带我去个地方。” 马夫看了看面孔急切的孔兰,问道:“什么地方?” 孔兰说:“我说不出来地名,你顺着我指的路走就是了。” “那现在往哪走呢” “往北。” 她记得当时陆岩是从院宅东边那条路带她出树林的,但后来又向西转了一次,往前走一段路,应该就能看到当日他转过来的那段路了。 马车行了约五十丈后,果然和她想的没错,她看到了陆岩带她走过的那条路。 接下来她便凭着自己的记忆向马夫指路了。 不久天色便暗下来,月色在天暗之后显现。 她坐在马车中,因为害怕自己的猜测竟是事实,加上时节将近初冬,一路蜷缩着身子坐在轿子里。一路指挥马夫时的声音也听起来总有些颤动。 “姑娘,你可是遇上什么事了?”马夫疑惑地问。 孔兰不知如何回答,便当作没有听到,继续指路。 好在她当时留意过一路经过的地方,而且转弯处也不多,所以一路上路线都还正确。 大约半个时辰后,马夫将她带到了陆岩当初带她来的那个院宅门前。 “马夫大哥,你先在这儿等下。” 说着,她下了马车,快步走到院门前。 她伸手轻轻地敲了下门。 敲门的时候她记起那日来时陆岩说过院里有田五和他一起住着,她这次前来再遇着田五便不太好办了。 毕竟田五是陆府的人,他知道了,陆府上上下下,不多时恐怕也会知道。 可是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轻敲了几声后,一直不见有人开门,她便敲大了声音,高声向里面喊道:“有人吗?” 敲了几声仍然无人开门。 一种不详的预感,让她的心突然一沉。 她不死心,继续敲门,然而,院内一片死寂。 没有人走来的声音,没有人在里面说话的声音。 只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 “姑娘,这里面没有人,你要回去吗?” 她转身看了一眼马夫,见他还在等她回去,刚才,她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了。 “你自己回去吧。” 马夫听她声音不太对劲,担心地问:“姑娘,这院里的人可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危险”两个字滑进了她的耳朵,使她的心立刻缩成了一团。 她的眼睛突然被一片水雾笼罩了。 马夫见她不说话,又问:“姑娘,你打算一直在这等吗?” 孔兰说:“嗯。” “那我也不便一直在这陪姑娘了,我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呢。你能不能先把车费给我一下。” 虽然眼前这个姑娘看着实是叫人心疼,但是,他也不能白跑一趟啊。 孔兰这才记起刚才匆忙下车,没有付他车费。 她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马夫。 马夫说:“不用那么多。你给我那么多,我也不好找啊。” 她茫然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的心思,只在院里为何没有人上面。 马夫见她这样,便还了她银子,说:“姑娘你收起来吧,我免费拉你了。” 孔兰这才清醒过来,把银子又还给了他,就:“不用找了。” 说完,不等他回话,就又走到门边,继续敲门。 马夫只好把她给他的银子放进袋子口,驱马回去了。 “他莫不是去宰相府了?” 难道他像以前晚上找她那样,去找程明芳了?可是难道他会带着田五一起去吗? 她倒宁愿他是去找程明芳了,也不愿他是另一种原因才见不到人。 说到底,她要他活着,必须是活着。 他不管爱上了哪个其他人,他必须都得是好好活着的。 想到现在自己反正也回不去了,她打算在这门边等他回来。 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眼睛望着眼前的月色中的一片田地发呆。 月色下面,看不出那田地上种的什么。 她只是眼睛在看着,实际上却没有看到,她的眼神此刻是涣散的。 在她焦灼的等待中,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决定爬到里面去,兴许,他只是在房中睡着了呢。 如果他关着门睡觉,也可能他的确是听不到她的声音的。 她走到了院墙外的几棵大树旁,找了个方便上去的树,开始攀爬。 好在她年幼时喜欢翻墙头出去玩耍,翻墙头这事,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到了墙壁那另一侧后,她向他当时带她进去的那个房间走去。 院里没有灯光,那个房间也是暗着的。 但她仍然心存希望,仿佛她开了门,就能看到他正在屋里睡觉。 章节目录 第95章 原来如此 到了门边,她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叫道:“陆岩……” 无人应答。 她匆忙走到床边,在窗外的月色透进房间的些许光亮里,她发现床上没有人。 被子放在床的一角,被折叠得整整齐齐。 仿佛一切都在印证着自己不详的猜测。 她的心再一次受到重击。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在床边呆站片刻,由于极度的寒冷,她铺平了被子,钻了进去。 身体的寒冷得以缓解,灵魂的寒冷却无处可暖。 躺在被中,这被子仿佛还留有他的气息。那种只他独有的叫她极度迷恋,难以自拔的气息。 和他自认识的一幕幕场景,再次涌到她的脑海。 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决定继续在这等待。 她仍心存侥幸。 说不定他只是因公出差了呢。 虽然知道她不回去定会引起敏儿和金二,武强三人的焦急,然而,回去之后她要来便不容易了。 她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只想在这儿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连三天。 她不吃不喝,只偶尔睡一会觉。 这三天如同与世隔绝。 时间在消逝,时间每一分的消逝,都让她心里的失望多了一分。 若他安然无恙,又怎会一直不出现?这是他买的房子。想起那日他让她看这个院宅的兴高采烈的样子,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一种极孤单的感觉向她袭来。 原来失去一个人,是这样的孤单。 仿佛一下子便失去了整个世界。 她不由憎恨起这个世界来。 她和他的事情,若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让人无法抗拒的阻挠,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不知道该憎恨谁。 太子殿下她是无法憎恨的,他是那么温存,一无所知地被蒙在鼓里,他实是让她心疼。 然而若不是他如此高贵的身份,她和陆岩也不会被拆开。不是他,他们现在定然在陆府幸福地生活着。 皇权之下,一切渺小如草芥。 她痛恨这个世界。 …… 一连三天的不吃不喝,使她身体极度虚弱。这天早上,她从床上起身时,只觉眼前一阵黑暗。 她坐回了床上,过了片刻,眼前才又发亮起来。屋内的物件才重又清晰起来。 她将被子折叠了起来,坐在桌前发呆。 外面马匹“哒哒”的声音,才使她重又想起被她遗忘已久的真实世界。 不久,马声停了下来,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她一阵惊喜,所有的绝望,灰心,担忧,恐慌,此刻刹那间一扫而光。 她从桌边猛然站起了身子。 由于身体几日没吃饭,过于虚弱,她有些站不稳。 她稳了稳身子,便欲迈步向外走去。 刚走到房间门口,她看到有好几个人一起在院中走着。 这些人的身影立刻刺痛了她。 那是程明芳在搀扶着陆夫人正缓缓走着,身后跟着平儿和素玉,个个笑盈盈的。 最后面是陆岩,他在底头走着,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看了一眼,她立刻缩进了房中。 刚才那一幕场景过于刺痛人心,她脸上现出怪异的笑容。 她原该想到的。她竟然想来想去,没想到过这一层。 事情真相很明显了,他带了程明芳回家去看父母,这说明什么?说明程明芳才是他想要白头偕老的人。 对她,他也许不无爱意,但他定然也受了世俗的约束,认为和她再无可能,只想偷偷和她暗渡陈仓,这边对程明芳才是明媒正娶。 讽刺,太过讽刺。 不知为何,虽然想明白了这一层,也知道自己该及时抽身,眼睛里的泪珠却是不停地往下掉。 听到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她擦了下眼泪,赶紧快步走到宽大落地的窗帘后面,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门是她刚才开过的,那脚步声没有停顿地一直到屋里方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进来的是谁,那人停了片刻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脚步声在窗前停住了。 接着,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陆岩的声音。 她不知道他因何叹息。现在的他,宰相之女在侧,不正是前途和爱情都将无限光明的时刻? 她现在不想知道他为何叹息。她的脑海里只有刚才看到的那幅画面。 对他的恨因那幅画面的闪现而突得升起。 她恨他。 那声叹息响起后片刻,她听到了纸张被撕裂的声音,接着是另一声纸张被撕裂的声音,接着又是几次。 那张纸定是被他撕的粉碎。 接着,那脚步声再次响起,好像是向着她藏身的这个地方来的。 她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若不是陆夫人和程明芳在这个院宅里,她早就冲到他面前,将他痛骂一番了。 现在,她只希望他不要看到自己。 他来到这边的窗户那儿站了片刻,接着便听到了他的脚步离开房间的声音。 怕他返回,她在窗帘后又站立了片刻,才从窗帘后走了出来。 想起他刚才叹息了一声,又撕碎了不知写着什么的纸张,她来到他刚才站过的桌前,从废纸篓里找到了他刚才撕掉的纸张碎片。 看到其中一片上有个字是名唤,另一个碎片上是木,还有个碎片上是缺了上角的岩,她知道了他撕碎的就是程明芳写给他的那首诗。 她懒得猜测他撕碎它的动机,她现在只愁不知道该如何从这院宅里逃出去。 看来最好要等到他们吃中饭的时间,她想来想去只有那个时间她遇到他们中哪个人的可能性较小。 怕等会陆岩再来时她来不及躲藏,她便站在距离窗帘近的那处窗前。 接下来是不安的等待。 等待的过程中,她听到北侧隔着一个房间的另一个房间里传来陆夫人和程明芳聊天的声音,由于她们聊天的声音不大,她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想到陆夫人以前一万个对自己不满,现在却能和程明芳关系如此密切,她心里冷笑了一下。 等待中,时间过得总好似无比漫长。 终于等到院里传来了平儿的叫声,“四少爷,四少爷在哪?该吃饭了怎么不见人影了。” 陆夫人的声音自另一个房间里传了出来:“不管他了,咱们先吃,这几天一直赶路赶的人又困又乏,大家都早些吃饭,饭后休息一下。” 程明芳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姨妈说的是,我们先吃吧。四表哥可能去枢密院看看去了。连请这么久的假他肯定有些心里上过意不去的。” 章节目录 第96章 执意入宫 孔兰听到程明芳说的陆岩特意请了这么久的假和程明芳一起回去,心里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果真是专门带她去看父母的。 当下心里只有愤怒,再无一丝悲哀。 对陆岩仅存的一点爱意也消失了,只有仇恨在心里熊熊燃烧着。 程明芳的话声落了以后,便没有声音传来了。想必是主人在吃饭,丫鬟们在旁伺候着。 她出了屋子,从墙边绕着走至院门口那儿,轻轻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这个院宅地处郊外,门外一个人也没有。 到了门外她便跑了起来。虽然身子极弱,然而仿佛此刻被仇恨支撑着力量,她竟然一口气就跑到了院宅东边的一条村路上。 她问在村路上徘徊着的一个呆站着的少女:“姑娘,请问这儿哪里有赶马车的地方。” “再往西走个几十丈,往南转个弯,不用走几步路,你就能看到有几个马夫在那儿。” 她便听了那姑娘的,往西走了几十丈,往南转了个弯,果然看到几个马夫在那儿坐在马上聊天。 她随便走到了一个马夫面前,说:“去远东镇。” 那马夫看了一眼她,只觉得这姑娘神色疲惫地厉害,看着好像几天没吃饭的样子,面黄肌瘦的。仿佛再说一句话,她便会昏倒似的。再看她的眼睛,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火焰。 她也不等他回话,便迈上了马匹后面的轿子。 她这么干脆,他便也没有说话,听了她的吩咐驱马去了远东镇。 来时的路上一路提心吊胆,回去的路上却是满腔怒火,原是孔兰不曾想过的。 半个时辰的路,去时感觉无比漫长,来时却感觉很短。 到了远东镇,她付了马夫路费后,便沿着镇子往院宅的路,一步一步地往东走去。 走到院门前时,由于极度的疲惫虚弱,她昏倒在了门边。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床上。 睁开眼便看到太子殿下在极关切地看着她,带着她熟悉的那种无比温暖,无比关切的目光,她避开了。将目光定格在床前的墙壁上。 现在的她,不想与任何人对视,对视便意味着情感的交流。以她眼下的心境,她不想要与任何人有任何交流。 她只想安静。 见她终于醒来,在此等了两天两夜的太子殿下问:“这几天你去哪了?要不是武强来宫门外找我,我都不知道你失踪了。” 对啊,她去哪儿了?就算此刻心里万般难过,她还是不得不编了个故事:“我被人关起来了。关了三天。” “谁?” “我不认识。” 由于她本来就极难过,心在滴着血,因此声音听着似是万念俱灰,再加上她那张脸,看来实在没有一点气色。太子殿下见她如此,心想,这几天她定然受了极大的惊吓,才会如此。 他本来想多问几句,她是怎么被人关起来的,她是如何逃出来的,都一一忍住了没有问。 他本想问问她,她因何那日傍晚说自己会在镇上等她,见她如此,他也是问不出来。 他看得出,她的灵魂受到了伤害。 他不想再揭开她的伤疤。 想到短短几日,她已经受了两次这样的伤害和折磨,而这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他当下立即在心里作出了决定,不管她同不同意,他都要带她入宫去。只有在宫里,在自己身侧,他才能护她周全。 虽然他知道眼下她可能还未爱上自己,而自己也很享受这种远远追逐她的快乐。喜欢这种她在别处,他一有时间便想念她的感觉。他喜欢这个小镇,喜欢它的人间烟火气。而因为她,他更喜欢它了。 但是,一切和她的安全相比,都不得不让步了。 “和我入宫去吧。”他说。 “好。”她的语气果断地让他惊讶。 “那么,我们今日便动身?” “好。”她的语气仍然是无比果断。 他把她的反应归结于她受到过度的惊吓的缘故。 见她已经同意和他入宫,他便去了厅中,吩咐敏儿前来收拾她的衣物,首饰之类的东西。 敏儿听太子殿下说要收拾东西,惊讶地问道:“这是要搬家吗?” “嗯,搬家。”太子殿下回道。 “搬去哪儿啊?”敏儿问。 “宫里。”反正要入宫了,已经没有必要瞒着敏儿了。 “宫……宫里?”敏儿结巴问道。 “嗯。” “那秦公子……您……您是宫里的什么人啊?” “这个,你就无需知道了。” “您该不会……是太子殿下吧?”敏儿胡乱猜道。 “嗯……” “什么?您真是太子殿下?”敏儿不敢相信地又问道。 “嗯,快去收拾东西吧,今日我将带孔姑娘入宫。” 敏儿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了,连磕了三个响头说:“奴婢不知您原来是太子殿下,奴婢……” 太子殿下说:“快起来吧,这不是在宫里,没那么多规矩,收拾东西去吧。” 敏儿连忙站了起来,慌张地去收拾东西去了。 她边收拾东西边想,难怪这秦公子以前总是神神秘秘的,常常一连多天不见人影,也不见他多陪陪孔姐姐,原来他竟是当朝太子。 也难怪他长相竟如此英俊,气质如此不凡,原来他竟是当朝太子。 她心里一连串的惊叹。 自然,她很快将消息传达给了这院里的每一个下人,很快金二和武强了也知道秦公子的真实身份。 金二和武强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日孔兰失踪,他们去宫门外拿了那个以前的年轻公子给他们的令牌后,宫门侍卫一句话都没说就进宫汇报去了。秦公子从宫里出来时,那些侍卫全都躬身行礼。 现在知道他的身份,这才疑惑顿开。 厨娘何婶知道了消息后,就一直跟在敏儿的身后,问东问西。她不敢去打扰太子殿下,更不敢去打扰在床上躺着的孔兰。而惊讶和好奇又使她难以保持安静,因此只好围着敏儿转。 不多时,孔兰的衣物便收拾好了。 太子殿下扶了孔兰站起身来,见她极虚弱,他立刻命何婶给她熬碗米粥垫垫身子。久饿之人,只能吃温软易消化的粥类,他这个还是知道的。 在孔兰喝粥的过程中,他又命武强去镇上找辆轿子。 武强连忙去了。不多时,轿子便和武强一起出现在院宅门口。 孔兰喝完粥后,由太子殿下扶着上了轿子。 当太子殿下骑马和孔兰的轿子一起行进时,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地有一丝的不安,不是他怕父皇和母后怪罪。而是,他感觉,孔兰看着有些怪,她好像不只受了惊吓那么简单。 她的表情一直木讷讷的,与其说是受了惊吓,不如说是灵魂受了重创。 看她现在的表情,显然是不适宜向她问询的,他只好把这个疑惑埋在了心里。 到了宫中,已是傍晚。 一路上遇到若干宫女。 那些宫女见太子殿下扶着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子走着,那女子看样子却并没有欣喜之色,也没有因太子殿下如此待她而受宠若惊。她的表情是茫然的,仿佛周遭的一切,和她全无关系。 没有人敢向太子殿下问询这陌生美丽女子是谁。 她们只敢在路过的时候,偷偷看上几眼。她们看得出,这女子是极得太子殿下欢心的。这使一些对太子殿下有心思的宫女非常不快。 到了广安宫,太子殿下将孔兰扶至宫殿内,此时他的几个妃子都在自己屋里吃着饭。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孔兰的进入。 太监周公公迎了上来,问太子殿下:“殿下,这个女子该住何处?” “浣纱居。” “是。奴才这就安排宫女前去打扫。” “嗯,没有我的允许,这几日任何人不得向皇上皇后和太后禀报这宫里有女子前来。”这几日,他只想孔兰能好好休息一下。 “是。奴才这就去传达消息。” 章节目录 第97章 再一次失去 夜深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仍然在树林中站着。 他看到,窗台上没有放着花,那说明太子殿下是不在的,他相信孔兰一定能从窗口看到他的存在。 然而,她却没有前来。 自己不辞而别数日,又是在和她闹矛盾之时,他猜想她定然不会立刻原谅她。 说起不辞而别的理由,那便是,遇着太子殿下那日他回去后,收到了一封加急的书信,信中说他祖母受了风寒,躺在床上好几日没有起床。 收到书信,他立刻带田五回去了。 不知道为何,程明芳竟然也在几天后赶到了。他猜测,定然是他母亲陆夫人向程明芳写了书信,不然,她又如何能知? 虽然她的到来让他极为不快,因为她的那首无题诗已经引起了他和孔兰的矛盾,他不希望再因为她的到来加深这矛盾。 然而,他又不能不以礼相待,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使她难堪。 他祖母老太太在他回去十来日后的时候方才好了起来,快要启程时,不知道田五中了什么邪,把他在京郊买了一处院宅的事情给抖了出来。说来也怪他,他竟一直忘记让他帮他隐瞒了。 陆夫人听田五说起陆岩在京郊买了一片院宅,无论如何要来看看,她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几日她观察过自己儿子和程明芳相处时的情景,她一眼便知,她这儿子对宰相之女半点心思都没有。 那是因为,她见过他是如何对待孔兰的,这一比较,也未免过于明显了。 作为他的母亲,她要他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眼看机会就在眼前,她怎能轻易错过?她决定来到京城住上一阵,时不时地让程明芳来府里看她一下。 程明芳在听到陆夫人要来京城后,也是表现得格外开心,她知道自己接近陆岩的机会又变得多了一些,不然,她一个宰相之女老往枢密院跑,总是不太妥当的。 现在知道陆岩在京郊有房子,还有陆夫人前去住着。于她,是再好也没有了。 陆岩一听母亲要去住着,立刻明白了母亲的用意,他不好直接反驳她,只说:“那儿地处郊外,没什么看头,这路程又远,再累着您了。” 陆夫人白了他一眼,说:“你小子长大了,连我这母亲也开始嫌弃了。” 陆岩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着她带着两个侍女来了。自然,程明芳也和他们一起回京。 到了京城,她也不先回宰相府,而是先陪着他们一起来到他买下的这处院宅,她想看看,这院宅到底坐落何处,因为她以后还要常来的。 陆岩到院宅只呆了片刻就骑马到了这片树林。 他担心,她再也不愿见他了,因此直到夜幕降临,他仍不想回去。 不知为何,从傍晚开始等到夜深人静,她的房间都没有亮过灯。 其它房间也没有亮过灯。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惊疑。 趁着夜深人静,他骑着马去了这院宅的大门处。从大门处往里看去,看不到院里有一丝灯光。 他不知道到底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起他走的那日正是太子殿下来的那日,他猜想太子殿下或许看到了他的背影。 这么一想,他的心便立刻焦燥起来。 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住户灯光在亮着,他下了马,前去敲门。 不久,门吱嘎一声开了,露出个中年妇女的面孔,她打量了一下月色下他的面孔后,问:“这位公子敲我家门有事?” “我想问下,住旁边的那个姑娘可还住在这里?” “今天下午快到傍晚时离开这儿了。” “去哪了?”他焦急地问道。 “听说是去皇宫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家厨娘走前说的。说什么自己得了十两银子,要回自己家了,我就问她为什么不呆这了,她就她要照顾的人进宫去了。” 陆岩“哦”了一声。 那妇女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失望神色,心道这看来又是个爱上隔壁姑娘的公子。心里便好生可怜他。 “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了,不好意思打扰了。”陆岩说,说完返回了马匹前。 他缓缓踏上马匹,心道:“我又一次失去她了。” 痛楚再一次袭来。 他曾以为,不久他们便会在那院宅里一直幸福下去,没想到却又一次地生离死别。 想到如今那房子里住着一大家子,他便不想回去。本来为她买的房子,如今她去了皇宫,却多了他们,叫他只有无可耐何。 他骑马来到之前带她去过的高地,在高地上坐了下来。 一切和他带她来时景物没有两样。 月色和那两晚差不多,白菊还在开放,远处的农户宅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像那两日一样。 风吹着他的脸,也和她在时一样。 大约坐到了半夜,他起了身,走下高地。 牵了他的马,也不骑上去,只是牵马走着。仿佛只有行走,才能缓解他的痛楚。 他以为刻骨铭心的痛楚只有一次,没想到竟然又来了一次,不同的场合,不同的时间,对痛楚的感受却一模一样。 一直步行着走到院宅里,已经天色将明。 到了自己屋内,他也不点灯,和衣躺在床上。 他感觉到被子仿佛被人动了方位,他的被子一向是被他放在靠着床头的位置的,它现在却在床尾的位置。 他坐了起来,他不知何人在他房中呆过,或许,还睡过觉? 还是只是平儿或素玉两人来打扫过了? 他走至桌前,点了灯,然后返回床前,摊开被子,发现折叠的方式和他平时的折叠方式也不相同。 他将灯拿到床前,在枕头上发现了一个长长的发丝。 “她来过了。” 他想到。 只能是她。 若是平儿或素玉帮他收拾床铺,必不会把被子掀开再重新折叠。她们更不可能在这床上睡觉,可能在这床上睡过觉的,只有她。 想到她曾经来过这儿找他,她一连数日未见到他的人,该是何等的伤心失望。 也许,正是极度的伤心失望,使她同意了入宫。 躺在她躺过的床上,盖着她盖过的被子,他发着呆,直到天亮。 章节目录 第98章 掉入枯井 在孔兰随太子殿下入宫的这个黄昏,孔蓉正被困在皇宫后面的青林园中的一口枯井中出不来。 她是被谁弄到这口枯井中,又是如何落井的,还要从这天的早上说起。 今天早上,她醒得有些早,醒来就睡不着了,便决定起身往后面的御花园中走走,看看早上的御花园中带着露水的景色。 她走到御花园后,发现有个穿黑袍的背影正在跑步。她一看便知,这是程洵的背影。 来这皇宫二十余日了,她对他的背影早就熟悉了。 没想到,他还有晨跑的习惯。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个围着花园的墙壁处,她猜想,那儿一定有个小门,可以通向外面。 她平时带皇子公主们来玩,极少跑到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因此,她并不知道那儿有个小门。 现在知道了,她便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地方。 她快步走到刚才程洵从那儿消失的地方,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样,那儿有个单扇木门,是敞开着的。 她从木门那儿走了出去,让她惊喜的是,外面是一大片看不到尽头的茂密树林。 深秋的树林,满眼望去一派萧瑟的景象。树叶落满了林子,枝干上的树叶已经落了七八成,剩下的树叶也在枝干上摇摇欲坠。 枯草处处,零落地分布在树林下面的地面上。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从御花园的门口这儿往林内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欣赏了一番这林子的秋日景色后,突然想起,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向程洵解释一下自己那日在宰相府对他的所作所为。 平时她和他没有任何可以独处的时间,现在这个时机,她可不想错过。 现在,他正在她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跑着。 她也向着他的方向跑去。 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程洵向后看了一眼,见又是那位小悦儿,他皱了皱眉头。 她对他,可还真是锲而不舍。 想来,她肯定是早早起床以便对他再一次“图谋不轨”。 今天他要教训她一下。 他继续跑着,听到她在后面在叫着“等等”,他不加理会。 为了让她不至于落下他太远,他放慢了些脚步。 她一直在后面叫着:“等等”。 叫到后来她不叫了,加快了脚步。 听到后面加快了脚步,为了防止被她赶上,他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如此一前一后时快时慢地跑着。 突然,程洵跑步的方向偏离了小路,往林中跑去。 孔蓉只好也偏离了小路,跟在他身后顺着他的方向跑。 由于急切地想要追上他,她只顾奔跑,没有看脚下的路,跑至一个略空些的地段时,突然右脚悬空,由于来不及止步,身子一个不稳,掉落进一个枯井中。 这枯井一人多深,井壁光滑,看样子,没有人帮她,她是出不去了。 她生气地向外大声喊道:“喂,你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井里来?为什么?” 不久,井边出现了程洵英俊异常也冷漠异常的面孔,他的声音冷冷地自上方传来:“为什么?你自己想去吧。” 孔蓉恼火地说:“你快将我救出去!” 程洵冷淡地说:“你就呆在这儿吧。好好反思下自己的行为。” 说完,不等她回话,他便从井口处走开了。 孔蓉见他竟然直接走开了,大声喊道:“你回来!你快把我救出去!” 她没得到任何回应。 听到他的脚步声向着皇宫那边跑去,声音越来越小,她在井里恼火地跺了跺脚。 既然他不会救她出来了,她只好另想办法。 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出来。 然而看了一眼这井的高度和光滑的井壁,她知道自己不用徒劳了。 除非有别人来到这儿,发现她,将她救出去,否则,她别想出去。 意识到这个,她开始大喊“救命”。 连喊了十几分钟,没有人前来。 她想到,现在还是大清早的,皇宫里的人除了宫女和太监,没有人会起这么早,而一般情况下,宫女太监是不太可能到这个地方来的。 刚才跑来跑去,跑了不少时间,这儿距离皇宫的御花园已经很远了,就算有人在清早逛御花园,也不可能听到她的叫声。 因此,她决定先省省力气。 等到太阳升起,她又喊了数声,仍是无人前来。 以后她每隔段时间,便喊上几声,喊到后来,她心灰意冷,不想再喊了。 “这儿肯定是极少人来的了。” 她猜的没错。这儿一般只有皇子来兴致时过来打猎,一般的妃子和宫女喜欢逛御花园,毕竟,和御花园相比,这儿景色过于单调。 而皇子们也不会总有心情前来打猎。就算有心情,这儿对他们来说,也不如皇宫以外的其它地方对他们富有吸引力。那些不属于皇家的园林,才是他们喜欢去的,就好像家花再美却不如野花香一样。 他们只偶尔来这儿打次猎。 孔蓉无奈地坐在井底,想道:“我不会就这样饿死在这儿了吧。” 她这才想起她来皇宫之前,六郡主告诉过她的,遇到不理解的事和人,尽量当作不知道。 这程洵要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她知道,以这个方式来除掉她,也是不无可能。 她越想越觉得,事情确实就是她猜测的这样。 想到自己的好奇心竟使自己命丧于此,她别提多难过了多后悔了。 ………… 孔蓉不在皇宫,习惯了让她带着疯玩的小皇子小公主们在太后的宫殿里个个无精打采的。 他们需要孔蓉这种孩子王来陪他们一起疯,而不是只会限制他们意图使他们安静下来的宫女。 “我要小悦儿姐姐。” “我也要小悦儿姐姐。” “我也是。” 他们这样不停抗议着。 皇太后派人去皇宫各处和六郡主府上寻找小悦儿,人影儿也没寻到。 六郡主在郑公公来寻人后跟着也来了皇宫。 人是她府上的,也是因为她才能来这皇宫,若她真有不测,她良心难安。 当皇宫四处都寻不着小悦儿的人时,六郡主突然想起小悦儿原是乞丐来,她对皇太后说:“我想起了,她原来是在街上当乞丐的,会不会心血来潮突然跑去街上找她那些以前的小伙伴了呢。” 皇太后说:“那也有可能。京城这么大,寻她也不易,反闹得街上鸡犬不宁。我们就等着她自己回来吧。” 这场在皇宫里轰轰烈烈寻找小悦儿的活动才到此宣告结束。 程洵目睹这一切,却一声不吭。 ………… 井内。 孔蓉见阳光已经有些西斜了。还没有人从此经过,她不死心,仍是过上一会儿便叫上几声。 一直叫到月亮升起,她才彻底死心了。 由于一天没吃饭,她非常之饿。由于井里空间不大,她活动受限,因此又极累。 又饿又累的她,看到月亮升起,便不再抱什么希望,蹲在井底睡着了。 正睡得昏昏沉沉,朦胧中听到一个声音:“喂,你再不醒我可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99章 被一个女疯子给调戏了 孔蓉听了,立刻无比清醒,醒来的她往井口看去,只见月色中一袭黑衣的程洵正蹲在井口看着她。 “算你还有点良心。”孔蓉说。拍了拍掉落在她身上及头上的树叶,她站了起来。 “看在我来救你的份上,希望你以后能离我远点。”程洵说。仿佛他是来救她的大恩人,而不是他把她引下井似的。 “不是你把我引下井的?怎么,你把自己当成我救命恩人了?” 程洵没有回答,他懒得和她这个女疯子多说话。 他捡了一根树枝,对她说:“你就顺着这个爬上来吧。” 他不愿意用手拉她上来,反要用一根树枝代替,孔蓉心想,他是有多讨厌和自己有肢体接触。 不过眼下,从井里出来要紧,她抓住了树枝。说:“好了,你拉我上去吧。” 程洵便开始拉她。 她顺着井壁,借着树枝的力量向上爬。正爬着时,由于程洵蹲着的井口一个石块松动,那石块掉入了井中,程洵重心不稳,也一起掉入了井中。 井内站着她本来还有些空隙,现在他一进来,立刻拥挤无比。 “你真是个扫把星。”程洵说。 “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想害我的,现在没想到把自己也害了吧。”孔蓉以嘲弄的口吻说。 两人在井内拥挤地站着。现在是面对面的。 程洵嫌弃地对孔蓉说:“背过身去。” 孔蓉说道:“好像我想和你面对面似的。”说完,她背转了身去。 程洵也背转过身去。 两人背对背站着,就算是这样,背部仍不可避免地有所接触。 “都怪你,我一天没吃饭了,现在可能要饿死在这儿了。不过呢,想到有人能陪我饿死在这儿,也不枉一死了。”孔蓉嘲讽地说道。 “能不能闭上你的嘴。”程洵说。 “不能。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知道你把我当神经病,女疯子,变*态狂,跟踪狂。”她一口气说道,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我的确有些做法让你误会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你落水,看到……”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便想着该怎么继续下去。 程洵冷冷地说:“你能不能别说了?” 孔蓉不理他,继续说:“反正关于那事,我本来就不是故意的。还有,你洗澡的时候我也确实偷看了,只不过我是听了洗澡房有水声,又刚好从那路过,便往里看了一眼的。” 说到这儿,只听耳旁一声更为冰冷的声音:“你能不能别再说了?” 她才惊觉这一解释使自己更像个变*态,他肯定会想,明明知道是他落刚了水在洗澡,且他是个男人,她竟然还往里看,她得有多么不可理喻。她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没有回她,她也没有继续。 他为了被她看到自己的一无所穿的身体被她一览无余以及自己的秘密更是被她知晓而恼火。 她为了自己这一解释非但没有成功消除他心里对她的不良印象,反使自己更不光彩而恼火。 一时之间,气氛僵持住了。 她决定不再试图解释,让他误解好了,既然解释不通,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这时,她才感觉到井内寒气逼人。刚才只想着解释,完全没有感受到寒冷,现在静下来,方才感受到寒冷是如此难以忍受。 寒气自井壁直往她身体里侵袭。她打了个寒噤。 看来,她就算没饿死,也要先冻死了。 想到背后有他在,她喃喃地说了声,“能不能抱下我。”她需要他的体温来驱逐寒冷。 她得到的是异常果断而冰冷的答复:“不能!” 他怀疑她竟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想要企求他抱她?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她会不会太自我感觉良好? “我就是太冷了,我可不想冻死。”为刚才那句话她解释说。 他没有回她。在他心里,真正有气节的女子可以为了矜持不顾一切。而她在说什么怕冷,恐怕只是她的谎言罢了。她在一步步靠近他,一直都是,现在竟然靠近在如此狭小的范围。 不过,他又想到,今天这种靠近,是他自已找来的。 孔蓉见他不回,说明他执意不愿意抱她给她些许的温暖,便问:“那你是不是想要我们俩都冻死在这儿?” 他仍然没有回答她。他实在不想和这个女人再多说一句话了。 虽然她也知道女子矜持重要,可她孔蓉是个惜命的人。她可犯不着为了什么矜持把命都搭上了。 她将自己的身子返了过来,正面对着他的后背。 他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返过身去!” “就不。”孔蓉说。 她不只不要背对身去,还要抱住他。她便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 他的后背突然变得僵硬无比。 她正在感受着这突然间的温暖,头顶上方传来他愤怒的声音:“放开我!” “不放。”她可不想被冻死。 失节事小,冻死事大。 反正她孔蓉既然在他心里已经不能再无耻了,再多一份的无耻,又如何。 感觉到他的手放在自己手上,试图解开自己的手,她将手抱得紧了。他在某处解开,她便把手往上或往下移。 见自己无法脱离这个背后的疯女人,他怒气冲冲地说:“你到底是个什么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见他如此愤怒,她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反正她的形象变不成纯洁似水,她倒在他面前没有任何负担了。 她笑着答道:“不知道。羞耻是个什么东西?” 见她如此恬不知耻的这样回答,他知道自己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了。 他无奈地说:“那你总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吧。你这样是在干嘛?” 她以调戏的口吻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是男女不能亲吻吗?那我现在想亲亲你,能亲吗?” 她感觉到他的背在颤抖,显然是被她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不回答我,是不是说明你是默认我可以亲你了。”她娇笑道。 说完,不等他回话,她掂起脚,在他右侧的脸上亲了一口。 “你!”他将手放在刚才被她亲过的面孔处,呆怔住了。 他没有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受到了此等调戏! 调戏他的人,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子。 不,一个女疯子! 章节目录 第100章 神通广大的女疯子 看到程洵摸着面上刚才被自己亲过的地方,怔在那儿,孔蓉笑着说:“怎么,还在回味那个吻。要不要再来一次?” 见他不回答,她知道他那张脸上的表情肯定要多臭有多臭,她决定这个玩笑适而可知,真把他惹得太过,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毕竟无论如何,自己是个女孩子,论力气自己拼不过他,万一他再痛打自己一顿,自己可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因此她笑着说道:“算了,饶你一次,就你那张臭脸,我还怕亲多了会中毒。” 她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井内又安静下来,她的手仍然放在他的腰间。现在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是气极了,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种接触。 为了让自己舒服一些,她将面孔放在他背上。 他木然未觉似的。 正在她感受着他的体温给自己带来的温暖时,她听到头顶上方他的声音传来:“说,你是如何一步步靠近我的。你这样一步步靠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一步步靠近你?”她疑惑地问。 “你先是去了六郡主府上,后来又来到了皇宫,而且偏偏是在来了皇太后宫殿,还有,你的住处在我隔壁,你不要对我说,这一切都是巧合?” 孔蓉听了,心想,他竟然把这一切巧合都当成了自己的安排,也是好笑,自己哪里有这么神通广大。 不过眼下,她又想调戏他一番,因此说道:“实话对你说吧,我呢,算过一个命,算命的先生对我说,我以后的夫君,是在皇宫当太监,我就问他,在皇宫当太监的人,怎么可以当我夫君呢?” 说到这儿,听到他在打断她的话:“你休要胡说八道,当我听不出你在胡扯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怎么,你不信?你也不想想,以我一个弱女子,我能有什么能力进皇宫,又能有什么能力住你边上,这些都是那个算命的高人教我的方法。” 见他没有继续打断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她接着信口胡诌道:“所以呢,我就听了他的,来到这京城,以他的方法,进了宰相府,果然在宰相府遇着你了。我这才知道,原来那算命的,说的都是真的,原来我未来的夫君,你,真在皇宫当太监啊,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对我……” “别再胡说八道了!”他冰冷的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 不,他绝不相信,自己以后的妻子会是她,对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虽然,他其实有点儿将信将疑。之所以选择不信,原是他拒绝这种结果。 她见他已成功被她激怒,她竭力忍住了笑,一本正经说道:“怎么,你不信自己会是我的夫君?不信就算了啊,反正你信不信,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说到这儿想起他说的她在一步步靠近他,“我会继续靠近你,一直靠近到……没有距离。” 说这些话时,她的手从他背后伸出,边说边摸着他的面孔。 他浑身汗毛直立,她的手让他头皮发麻。 “拿开你的手!” 她笑着说:“别那么大声嘛,你现在把我吓坏了,你以后可有个笨老婆了。” 他发现自己越生气她越开心,他越骂她反倒越猖狂,当下决定闭起嘴巴,不再和这女疯子一般计较。 因为如此下去,必将没完没了。 他今天发现,她远比他想像的还要不知羞耻。 刚才她还说到什么要和他靠近到“没有距离”,这是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想到其中蕴涵的意义,这个词让他不寒而栗。 没有距离,和她这个疯女人? 不,这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想到她现在就在自己后背,紧抱着自己,自己也无力争脱,焉知哪日,会不会真的如她所愿,和她在某处“没有距离”,那时,自己是否会像今日在这井中一般无能为力,只能任她摆布? 现在,他甚至觉得,她说的关于那个算命先生的事,竟是真的。 因为一切,都在以自己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进行着。从那天在她面前落水那日开始。 想起落水也是因她的扫把差点打到他身上,他突然想到,那次落水定是她使得招数之一。 那么这次落井,谁知道会不会也是她的预谋。 会不会她听了算命先生的,早就知道这儿有口井,这才跟着来跑步,又借自己想要教训她一番的心思,助她达成了这个和他共同呆在井里的目标? 想到这儿,他问:“你是不是早知道这儿有口井?” 听他这样问,她一下便猜到他的所思所想了,她以正儿八经的语气说道:“知道啊。当然知道。” “那……算命先生可告诉你该如何出这口井?” 见他竟似完全相信了有这么个算命先生,她内心一阵大笑,嘴巴上却淡定说道:“他没说,可能是他忘记说了。” “好极了,你听了他的,过来千里对寻夫,反倒命丧于此,也是你的报应。” “不怕,能和你死一块,和得到你,也差不多啊。” “你……” “我什么啊……人家想听下去。” “……” “喂,说话啊。你是不是想要我再亲你一下。” 反正出不去了,看来真要死在这井里了,她现在想说什么说什么。 说什么能起到让他生气的效果,她便说什么。 见他又被她气得不说话了,她便闭了嘴巴。 她抬头看了看井口,月色清冷照在井口上。能听到风在林中呼啸,地上的树叶被风吹起的声音。 夜越来越深了,寒冷也越来越难以承受了。 见他宁愿受冻,他的背在打颤,也绝不愿意转过身来面对自己,让他自己稍温暖一点,她突然对他起了一丝怜悯之心。 她善意提醒道:“再不转过身来,你是最先冻死的那一个。” 他没有作声。 “喂,你逞什么强呢。我不会介意你把我当暖水袋的。我一个女孩子家都不要脸面的这么抱着你,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要面子干嘛?” 他仍然没有作声。 他这可不是要不要面子的事,而是,实在不想和她面对面相对的事。 她见他执意背对着她,便不再强劝他转过身来。 突然之间,她想到一个可以出去的办法。 “我有办法出去了。”她说。 章节目录 第101章 出来 听她说想出办法出来了,他这才以不太相信的口吻问道:“什么方法?” 她说:“一个人在井里出去不易,不过两个人嘛,就容易了。” 他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本来他也该想到的,都怪他被她气极了,没想到这个办法。 他们一个踩在另一个的肩膀上,是极容易出去的,出去的人只要把里面的人用手拉出去就行了。 虽然极讨厌她,但她毕竟是个女人,此刻先出去也是应该的,何况,他总不能踩在一个女人的肩膀上出去吧,那也太失男子气概了。 想到这儿,他说:“你踩在我肩上吧。” 她想要再调戏他一次,“不,我要你抱着我把我举高,这样也可以出去的。” 他没理会她这句话,而是蹲了下来,对她说:“快踩上来。” 她也不是真的要他抱起她,只是调戏他一下。此刻便乖乖地踩在他肩上。他轻轻起身。 他的身子完全起来后,她的腰刚好到井口的位置,她轻而易举地爬出去了井口。 蹲在井口边,她向他伸出手来:“你也上来吧。”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看着她手的眼神有一丝犹豫,她说:“怎么?嫌我手脏?那我走了啊,你一个人在井里呆着吧。”说完,故意起身走开了。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他急切的声音:“快回来。” 她转身返回,问:“现在不嫌我手脏了?” 他没有说话。 她不依不饶:“说话啊,是不是不嫌我手脏了?” 看来不回答她她不会再伸出手来,他无奈地说:“是。” “那你是承认刚才就是嫌我手脏了?” 他无奈地回答:“是。” 这哪里是手的问题,是嫌弃她整个人的问题。 “我这脏手怎么拉你呢,哎呀,会把你的手也弄脏的。” 她故意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向他伸出手去,说:“看,为了拉你,我特意擦了一下手呢。我对你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她,伸手接住她的手。 她用力地把他往外拉。拉至他的半个身子露出井口时,他便放开她的手,用胳膊支在井口,从里面爬了出来。 从井里出来后,他立刻向前大步走去。她在后面紧跟着,高声喊着:“等等我,夫君。” 他停住了,以命令的口吻对她说道:“以后任何时候不许叫我夫君。” 她说:“你可真会过河拆桥,别忘记了是我将你从井里拉出来的。” 他没理会她,继续往前大步流星走去。 她在他后面紧跟着小跑着。蹦蹦跳跳的。 今天,虽然她在井里呆了一天,又呆了半个晚上,但她非常开心,再开心也没有了。 因为,她想到了一个以后对付他的冷面孔的方法,那就是,调戏他,惹怒他,想到这以后将成为她在皇宫生活的最大乐趣,她就开心不已。 她对孔兰于今天傍晚的进宫一无所知。不过,就算她没有掉在井里,她也不会知道的,太子殿下命令周公公对广安宫的每个人传达了一个消息,那便是,这宫里来了个女子,这个女子以后就是这儿的妃子,这几日她要休养身体,任何人不得靠近浣纱居,任何人在得到他的允许之前不得向外透露宫内来了个女子的消息。 她和程洵两人一前一后地往皇宫走去,先是从木门进了御花园,又从御花园回到了长和宫。 到了长和宫,已是半夜,宫里的人俱都睡了。他们各自回了各自的屋里睡觉。 这天晚上,程洵睡觉前比往常更反感在他隔壁住着的这个疯女人了,想到她就在墙壁另一侧,他便无法安然入眠。 隔壁的孔蓉却开心地很,那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就这样,一墙之隔的两人,一个大为恼火,一个开心不已,以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各自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 孔蓉仍是早早便醒了,由于醒来便兴奋得睡不着,她便起了床开始向井边走去汲水,想要洗漱一下。 刚走到井边,她便从隔开这两个院子的门那儿看到,程洵也在另一侧汲水。 看到她走到井边,他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短暂的目光相视后,又各自移开。 孔蓉心里想的是,这个男人果然英俊,不管任何时候看,都是这么英俊。叫她心里又升起一股懊恼,这么英俊的男人偏偏是压烦她的。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程洵心里想的是,一看之下挺正常的一个姑娘,面孔看着单纯无比,要说相貌,甚至可以说是美丽动人,怎么做的是偏偏是不可理喻之事。这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仿佛怕她多看自己几眼似的,他快速地汲水洗了脸,便立刻往西走去。他要去青林园跑步了。 希望这次,身后不会再跟着这个女疯子,他只想无人打扰地跑步。 跑了一段路程后,他转身看了看,没看到她的影子,这才放心地继续跑了下去。 孔蓉在洗脸后在房屋里呆了片刻,便走到御花园去了。 现在时辰还早,孩子们至少吃了早饭才会去长和宫找她,皇太后平时也在七点以后才会起床。 到了御花园,她坐在园中的石凳上,发着呆。 她眼前有一丛秋菊,白色的花瓣洁白无比。叫她想起自己家府里的那丛菊花来,也是这般地洁白。不由地,她想家了。 在外面野了这么多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想家。睹物思人,她想起自己那可怜的父亲,自己回京前,竟然没有去看他一面,她觉得自己甚是不孝。 又想起姐姐,现在影踪全无,叫她甚是难过。她不知道姐姐是否真的得太子殿下喜欢,若太子殿下真心喜欢姐姐,怎么现在还不带她入宫? 她在宫里已经见过太子殿下好几面了,每次他的身边,都是其它妃子,独独没有她姐姐。 想到这儿,她不禁替自己姐姐发起愁来。 如果她知道姐姐已经来到了宫里,正躺在广安宫休养身体,她恐怕会立刻开心起来。可惜,她并不知道。 她的愁容满面的样子刚好被跑步回来的程洵看到了。 他见她坐在园中的石凳上,发着呆,脸上一脸愁容,吃了一惊,心道,难道像她这么疯疯癫癫的女人也会有什么心事? 不过,她愁容满面的样子实在比她疯疯癫癫的样子耐看多了。 他心里又升起了刚才在井边的那种遗憾。 她要是个正常的女子,该有多好。 章节目录 第102章 喂食 这一日孔蓉又带了皇子公主们前去御花园玩的时候,她想到了后面的青林园。 她对皇子公主们说:“你们要不要去个新地方?” 听她说是新地方,皇子公主们个个兴奋地不得了,催促她快些带他们去。 孔蓉便带着他们去了后面的青林园。 这儿,这些小皇子小公主们还真没怎么来过,那些宫女们以前最多带他们到了御花园,就不会再往前走了。 看到这么一片广阔的天地,一个个欢天喜地的,在林中乱窜。 程洵只好无奈地在后面跟着这个女疯子和这些乱窜的孩子们。 当皇子公主们玩得有些累了,他们围在一起,坐在地上。 地上四处是枯草,地面干燥,孔蓉便任由他们坐在地上。 这时一个六七岁的小皇子,钱妃生的第二个皇子,十六小皇子,走到孔蓉跟着说:“姐姐,我给你带了东西吃今天。” 孔蓉柔声说道:“什么东西啊?” 那十六小皇子便从身上的衣服里拿出了一个袋子,袋中包裹着一些青梅脯。他拿出了其中一个,放进她手中,对她说:“姐姐,就是这个,很好吃的,吃一个吧。” 孔蓉在他的盛情之下不好推却,便将他放她手中的青梅脯递至了嘴边,吃了进去。 尝了一个后,她觉得这青梅脯酸酸甜甜的,味道甚好,对十六小皇子说:“嗯,好吃,好吃。” 十六小皇子便又拿了一个给她,说:“还有呢,姐姐快吃吧。”说完,将青梅脯拿去分给他的其它小伙伴了。 孔蓉正想将这个青梅脯往嘴巴里放,这时看到正在一旁站着百无聊赖的程洵。 看他想要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引起了她想要调戏他的心,便走了过去,将这个青梅脯递到他嘴巴里,说:“吃吧。” 程洵刚才看向别处,根本没有看到她过来,现在冷不丁地被她往嘴里塞进一个东西,冷冰冰地问:“你往我嘴里放了什么东西?“ “有毒的果子。”孔蓉笑着说。“你怕不怕。” 这时十六小皇子连忙跑了过来,对程洵说:“没有毒的,很好吃的,不信你尝下试试。” 程洵不知道嘴里的这个东西该不该下咽。 咽吧,这东西是她放进自己嘴巴里的,不咽吧,这又是十六小皇子带来的。 看着十六小皇子期待地看着他的眼神,不想打击十六小皇子幼小的心灵,他便咽了下去。 孔蓉见他咽下去了,向他笑道:“哈,你不怕这真是有毒的啊。我放你嘴巴的东西你也敢吃啊?” 程洵懒得多理这个疯女人,转过身,不再看着她。 十六小皇子奇怪地看着程洵,问:“小洵子,你很讨厌小悦儿姐姐吗?”他听皇太后经常叫他小洵子,便也这样叫他。 程洵说:“嗯……不讨厌。” 当着一个孩子的面,他怎么能说自己讨厌一个女人呢。 “那你怎么好像对她很反感似的呢。你看着她的时候,老是皱着眉头。”十六小皇子继续追问。 “嗯……”他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你拉下她的手,我才相信你不讨厌她。”十六小皇子说,他相信大人之间的友情,和孩子们之间的一样,是通过拉手可以证明的。 看他为难的样子,孔蓉在边上笑弯了腰。 “过来拉我手啊,证明你确实不讨厌我。”笑了一通后,孔蓉说道。 “无耻。”看她笑得那么得意,他冷冰冰说了一句。 十六小皇子听到他这两个字,感觉受到伤害似地说:“小洵子,你真的讨厌她,小悦儿姐姐这么可爱,你怎么能讨厌她呢?” 程洵无奈地说:“我不讨厌她。” “可是,你刚才还说我无耻呢。”孔蓉反驳他说,说完又弯腰对十六小皇子说:“他口是心非,是不是啊?” 十六小皇子点了点头。 程洵对孔蓉怒道:“你能不能不要通过小孩子来达到你的无耻要求?” “我要求什么了?”孔蓉抬起面孔无辜地看着他。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啊,你说说看。” “你……”他正想训斥她,看到一旁站着的十六小皇子一脸受伤的表情,于是闭了嘴。 “他不拉我手,就是讨厌我,对不对啊,十六小皇子。” “嗯!”十六小皇子点头说。 程洵无奈,只好将她的手抓起,又迅速地放了。 “哼,你还是讨厌她,你这样是做样子!”十六小皇子不满意地说道。 孔蓉笑颜如花道:“他这人真讨厌,对不对?” “对!” 孔蓉伸出手给程洵说:“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你拉我在树林绕一圈,才算不讨厌我。” 程洵无奈拉住她的手,往树林走去。 在距离十六小皇子和其它皇子公主远些之后,程洵压低声音恼火地说:“我警告你,以后切莫再玩此类把戏。” “不是我让你拉我手的。” “休要狡辩。” “我早说过,我会一步步靠近你,这要知道,你是逃避不了我的。”她故作一本正经说道。 “你说的那些,我一个字也不信。” “不信?走着瞧。” 两人手拉手在林中走着,从背影看,实是亲密无间。 走到五十丈远处时,程洵便拉着孔蓉返回。 返回路上,他们一句话也没说。 孔蓉觉得他手掌极温暖,他牵着她时,她竟心跳不止。 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这样手拉手走路。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他明明那么讨厌自己,自己却对他生了此等情愫,实是荒谬。 但一颗心竟是跳得自己无论如何控制不住。 “早知道不让他拉自己手了。”她心里说道。 她可不想调戏来调戏去,把自己给搭进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没走到十六小皇子面前,距离他还有很远,她就甩开他的手,跑了过去,对十六小皇子说道:“看,我们拉手走了一会了。好了,现在,我们去前面御花园玩。” 程洵见她竟主动甩开自己的手,吃了一惊,心道:“这不是她求之不得的,怎么得逞了还会主动早早放弃?” 她的这个举动,实是让他难以理解。 不过,她的主动放弃,正是他求之不得的,拉着她的手走路,刚才牵她手的那一路上,他别提多扭了。 章节目录 第103章 居心叵测 广安宫,浣纱居正屋的西侧室内。 粉白色纱账被束起放在两旁的木柱上,纱账内,孔兰在床上躺着。 宫女晓儿和薇儿立在孔兰床前,脸上都是一筹莫展的神情。 太子殿下带来的这个娘娘,自从进了浣纱居,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她们和她说话时,她总好像很久才回过神来听到她在说什么似的,敷衍上她们两句。 每次饭端到她面前时,她总是粗略地吃了几口,便放那儿了。 周公公要她们好好伺候她,说是太子殿下吩咐过的,可是,也得她愿意让人伺候才行。 现在她脸上不只气色没有变好,反而变得比刚进来时更差了。 看到她脸上似升起了不太正常的潮红,薇儿弯腰探了下她的额头,说:“娘娘,您这额头有些发烫呢。要不要报告太子殿下叫韩御医来。” 孔兰说:“无妨。过几日就好了。” 她那日在陆岩买的院宅门口坐了半夜,接着又连着三日没吃没喝,想来是身子受了风寒及饥饿所致,熬上几日也就过去了。 宫女薇儿忙道:“那可怎么使得,万一娘娘有个三长两知,奴婢们怎么向太子殿下交待?”说完,对晓儿说:“你快去让周公公报告太子殿下,说娘娘现在越发没精神了,额头也烫很很。” 晓儿忙跑出了浣纱居,来到广安宫大院内,正遇着打算出广安宫的陈妃,陈妃见晓儿慌慌张张的样子,问道:“这么慌张做什么?” “回陈妃娘娘,孔娘娘一直不吃不喝的,额头又烫得很,我去政事堂告知太子殿下,看要不要把韩御医叫来。” 陈妃不动声色地说:“太子殿下何等忙碌,这等小事何必要叫他,你直接去叫韩御医来就是了。” 晓儿说:“可是,太子殿下说了不让将孔娘娘进宫的事传扬出去,若我直接去叫韩御医,岂不是……” 陈妃说:“你就说是我要找韩御医就是了。” 晓儿忙说:“如此,奴婢便将他叫至您那儿了先,等会您和韩御医说下太子殿下的意思。” 陈妃说:“好了,快去吧。” 晓儿忙跑去叫韩御医了,不多时,韩御医便跟着晓儿到了广安宫内陈妃所居的兰芳居。 陈妃正在室内饮茶,见韩御医前来,忙放了杯子,说:“韩御医这就来了?还真快。” 韩御医说:“陈妃您身子有恙,卑职岂敢怠慢。” 这韩御医原是陈妃进宫前为她多年医治敏感之症的大夫,她自幼便极易患敏感之症,受些凉风,吃些平常不常吃的食物,都有可能引起身上泛红发痒,这韩御医每次医她都能为她药到病除。 自陈妃来皇宫后,因她自己身上常犯敏感之症,希望能经常得到他的医治,便向太子殿下说他医术高明,韩御医这才来的皇宫当御医。因此,他对陈妃一直颇为感恩。 虽然他本身确实医术高明,但若无人推荐,他是不大有机会进宫当御医的。 因此,刚才听宫女晓儿说陈妃叫他前来,便以为她身体的敏感症又犯了。匆匆忙忙带了医箱和晓儿一起立刻来了。 “陈妃娘娘这次可又是身子哪儿犯了敏感之症?” “这次叫你来,不是因我。而是另有其人。” “谁?” “刚被太子殿下招进宫的一个妃子,太子殿下这几日想让她安心休养,不欲让外面知道她来了皇宫,所以,刚才就假意说是我这儿要你来。” “太子殿下又招了一个妃子?” “嗯,”陈妃脸上有一丝不悦之色,不过立刻掩盖住了,“他不希望任何人传出去,所以……” “陈妃娘娘放心,卑职不会传出去的。那她在哪儿,我现在就去看看她的病情。” “等等……” 见晓儿还在旁边等着韩御医,陈妃对晓儿说:“晓儿,你先去照顾你家主子吧。等会我带韩御医过去就是。” 晓儿连忙回浣纱居了。 晓儿走后,韩御医问:“陈妃娘娘可有话要和卑职说?” 陈妃附在韩御医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韩御医听了后说:“这个……卑职要是这样说了,算不算欺骗太子殿下呢?” 陈妃微怒道:“这如何算是欺骗?她那身子本来也不太好,我这也是为她着想。还有,你想想你是如何进这皇宫的。” 韩御医连忙面带惭愧之色说:“好,卑职就照您说的向太子殿下建议。” 陈妃这才转怒为笑,说:“我现在带你去找那妃子。” 说完,她带着韩御医去了浣纱居。 她之所以跟来,原是想看看这新来的妃子到底是何方人士,能使得近来太子殿下近来对自己不管不顾的。 到了浣纱居孔兰屋内,见孔兰正坐在床上,由晓儿伺候了喝着白开水。她人还未走至床前,就笑逐颜开说道:“妹妹,你怎么刚来这儿就病了?叫姐姐很是心疼啊。” 孔兰抬头看了一眼向她走来的人,也不知道她是谁,叫她叫自己妹妹,想来是太子殿下的其它妃子了。 见她款款走来,身材婀娜多姿,肤色白皙,容颜娇美,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待她如何,想必也是爱着的吧。 不知为何,她一点儿醋意也没有。 既然这妃子称她为妹妹,她看着也似乎确实比她大上个一两岁的样子,况她进来比自己早,便回道:“谢姐姐挂念了,我这只是疲劳所致,不几日便好了。” 陈妃道:“到底是如何,还得让韩御医好好看看才是。”说完转脸看着韩御医,“韩御医,我这妹妹就交给你了。” 韩御医走到孔兰床前,说:“娘娘,还请您伸出手来,让卑职帮您把把脉。” 孔兰便伸出手来,让韩御医把脉。 韩御医把了脉后,对孔兰说:“娘娘是否前两日受过风寒,饥饿,和忧思?” 孔兰答道:“前两日是出了点意外。致使受了些风寒,忍了些饥饿。” 韩御医说:“娘娘这病,需好好休养,再勿忧思。卑职为您开些药,等会您让晓儿去我那儿领了,按时吃药即可。” 孔兰答道:“谢谢韩御医。” 韩御医道:“卑职告退。” 韩御医走后,陈妃跟在他后面,到了院中,见四下无人,陈妃对韩御医说:“今日我对你说的,你还需早早告诉太子殿下,越早越好。” 韩御医躬身道:“是。” 陈妃转身,也不欲回自己的兰芳居,而是又转身到了孔兰的浣纱居。 她要好好套套刚来的这个妃子的底细。 章节目录 第104章 暗探消息 韩御医从广安宫出去后,立刻去了太子殿下协助宰相办公的政事堂。 走到政事堂,见空空荡荡的政事堂内仅坐着太子殿下和宰相两人。 见他们二人正在议论事务,韩御医忙退了出去。 他候在门口,想等太子殿下和宰相歇息时间再说。 陈妃叫他说给太子殿下的话,他半点不敢怠慢,这才专门来政事堂等着。 他本来想在浣纱居等着,但浣纱居个个都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在那等颇觉不自在。 这事又不能等到哪日在宫里遇到太子殿下再说,今日天黑前他不把这事搞定,只怕陈妃怪罪。 太子殿下见韩御医在门口站了刹时便出去了,门边还有他的阴影清晰可见,问宰相:“怎么,程宰相您身体欠安?需要韩御医前来医治?” 程宰相说:“怎么,这韩御医不是太子殿下您叫来的?” 太子殿下听程宰相这样说,笑道:“我叫他来?您看我像生病的样子吗?” 程宰相说:“我也没叫啊,那不如叫他进来,问问他所为何事?” 太子殿下便高声说道:“韩御医,你进来吧。” 韩御医在门外听了叫声,连忙向门口走去。 他本想等到太子殿下出来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说话,毕竟现在程宰相在里面多有不便,耐何太子殿下在叫他,这才不得已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问道:“韩御医你来这儿可有事情?” 韩御医向太子殿下躬身说道:“太子殿下您宫里有人生病了,卑职特来告知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问:“谁生病了?” 韩御医也不说是谁生病,只说:“是陈妃叫的卑职。” 太子殿下听他说是陈妃叫的他,以为陈妃敏感症又犯了,便说:“有人生病你去帮她们看病就好,不用前来向我禀报。” 韩御医说:“如此,卑职先告退了。” 说完,走了出去,到了门外,仍不走开,只在距离门远些不能让堂内的人看到他阴影的地方站着。 约摸过了半个里辰,太子殿和程宰相一起肩并肩从政事堂走出,打算前去御膳房用膳,不经意往大门东侧看了一眼,见韩御医还未走开,在廊边正低头徘徊着,便叫道:“韩御医,你怎么还未走开?” 程宰相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且刚才也来了并未走开,捉摸着他必是有事要和太子殿下一个人说,便识趣地走开了。 韩御医见程宰相走开了,便走至太子殿下面前,对他说:“太子殿下,今日我看的病人,并非陈妃,实际上是新来的娘娘。” 太子殿下听他说是新来的娘娘,立刻面露关切之色地问:“她怎么了?” 韩御医说:“她看样子不容乐观,可能是本身就体质稍差,再加上连日的饥饿,恐慌,又受了风寒,若稍不注意,只怕……” 太子殿下急问:“只怕如何?” 韩御医说:“太子殿下莫怕,要是好好休养,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若是这两年身子有喜的话,就不好说了。若往严重了说,很有可能会有生命之忧。” 虽然孔兰本身身体并无大碍,吃了他开的药休息上几日便可好转。但陈妃叫他这样和太子殿下说,他也只能从命。毕竟,她于他有恩。 他知道陈妃的担忧,那便是担心孔兰来到这宫里不久便为太子殿下添加子女,她自己来这儿多时,至今没为太子殿下生个一男半女。 宫里的妃子,个个争权夺势,争风吃醋。生育子女实是争宠的厉害法宝之一。若先于其他女人为太子殿下生个子女,这得宠的机会就大大争加了。 太子殿下听了韩御医的话,皱了眉头说:“知道了。还有,你先不要将她来宫里的事告诉其它人,我希望她能好好休养几天再说。”眼下她又染了风寒,更需好好休养了。 韩御医忙说:“卑职知道。卑职绝不会将此事传扬出去。” 太子殿下说:“这些日子还需韩御医多费心了。” 韩御医说:“是。卑职告退。” 说完,向太子殿下告退,往御医房走去。 太子殿下在韩御医走后忙赶到广安宫浣纱居,刚走到正厅,未进西卧室,就听到里面陈妃的声音传来:“妹妹,我们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 太子殿下当下脸色一寒,心道明明自己让周公公传与各居室的妃子让她们不要来打扰孔兰休息,偏这就有个不听命令的。 走到卧室,他寒着脸对陈妃说:“怎么,周公公没有向你传达我的命令不成。” 陈妃脸上堆满笑意说道:“太子殿下,臣妾实是担心妹妹在这孤单,没人说话。就来陪她聊会天。” 她刚才通过左听右探,已经对孔兰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她原本只是一个明城太守家里的侍女,心里便对她有所轻视。 她猜这侍女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得到太子殿下的欢心。 孔兰知道她每句话都在明里暗里地试探自己,当她说出自己乃明城太守府上之侍女后,在这陈妃脸上看出了明显的轻视。不过,她懒得在意,只是和她一样说着场面话。 这种谈话实在无聊得很,她早就乏味了。耐何这陈妃一直不走,想在她这儿听出太子殿下和她的认识过程,如今到了哪一地步等等信息。 孔兰在这方面没向她透露半个字,这陈妃便东扯西扯,不停地想把话题转到这方面来,每次都被孔兰搪塞过去了。 现在看到太子殿下前来,孔兰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这下她总该走了吧。 陈妃听了刚才太子殿下那一句责怪,为自己急忙辩解了刚才那句后,眼睛里的泪珠一下便涌了上来。 她从孔兰那没有打听出的信息,在太子殿下这儿已经水落石出:他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了。 那就是,新人换旧人,新欢代替旧爱。 意识到从前太子殿下对她的爱慕此刻早已经烟消云散,她悲从中来。 但她强忍了泪滴,对太子殿下凄然笑道:“我知道太子殿下是心疼妹妹得不到休息,我这就走。”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浣纱居。 太子殿下歉然地看着她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刚才无意中伤害了她,在孔兰床边稍呆片刻,询问安抚了孔兰一番后,出于歉意,他走到了陈妃所居的兰芳居,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低低哭泣的声音,还有宫女轻声安慰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105章 陈妃 太子殿下在门口叹息了一声。 他想起初遇陈妃时的情景。 那是三年前的秋天,那年九月天干物燥,他和父皇及朝臣一起去安江河畔的祈雨台祈雨,归来时路上遇到一顶横冲直撞的轿子,正撞上他的轿子。他下轿后,对方轿中出来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人儿,叫他一见之下甚是惊艳。 她看他的衣着,知他是太子,忙躬身行礼,说自己的轿子之所以如此急忙,是因为家中有急事耽误不得。 半年后,他又在和其他皇子们去郊外打猎时遇到她在同一片树林郊游。 他和她在那片林中同行了一段路,在和她的交谈中他知道了,她名叫陈安意,乃奉直郎陈栋之长女。 此后便是长达半年的恋爱,半年之后,他便接她入宫,封她为侧妃。 初始时,他甚是迷恋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知何时开始,对她那份迷恋竟日渐淡去。 许是因为她不停地在他面前向她家人讨要官职。她父亲从从六品奉直郎升到正四品承宣使仍不知满足,还整日在他面前故意说她父亲官低言微。 不止她父亲要升官,她兄长也要升官,明明不学无术,在她当了侧妃后,因知她是太子殿下唯一真心爱的,便有人巴结他们,让她兄长当了个小小县令,现在,据说又要去广陈城当太守了。 在她当了侧妃后,一家子飞黄腾达,整日闹得鸡犬不宁。 他对她的爱情,便因此日复一日地消失了。 有时候他甚是怀疑自己当初的眼光,怎么竟会看上如此庸俗的一个女子。她的灵魂没有任何内在底蕴,整日只知穿金戴银,描眉涂脸,实无半点风趣。 也许最初,原也只是看上了她那让人惊艳的容颜吧。 现在,她在屋里哭泣,他站在门口,不太想进去。但不进去吧,又觉得毕竟还是有些对不住她。 因此皱了皱了眉头,走了进去。 刚走到她的卧室,她看到了他的影子,便哭得更大声了。 两个宫女看到太子殿下前来,都退出了她的卧室。 他坐在椅子上,也不安慰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你还知道来我房里?你知道你多长时间没来了吗?”她质问道。 他继续不作声。 “曾经你是如何说的?一辈子只爱我一人。如今,我心未变,你呢?既然当初做不到,何必这样说呢?” “……” “你到是说话啊。” 她以为自己在他心里还有一点的份量,她以为,他爱上别人,也只是男子固有的花心罢了。 见他一直不言不语,她甚为恼火。 曾经,她只要一发火,他便哄她,如今,她发火,他只是沉默。 这种改变叫她实在心凉。 “你在这不言不语的作甚?你回去吧,去找你那新妃子。这儿,你就再别来了。”她恼火地说道。 他竟真起了身子。 见他起身,她怕他以后真的就不再来了,连忙换了语气说道:“你先坐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他变了,她便也只有跟着变。 曾经是他哄她,讨好她。如今她知道,一切都要反过来了。 然而她又不得不如此。 她怕沦为像另外的两个侧妃一样,让宫里的上上下下的人都看不起。 在这宫里,只有太子殿下在意的妃子,才能叫下人们看得起,才能得皇后太后的欢心。一直以来,皇后和太后对她比安侧妃和钱侧妃要重视得多,原是得了太子殿下对她格外的垂青。现在,哪怕他只是在外面对她做做样子,她也愿意。 但若他对她表现出明显的冷落,此后她原本得来的地位,便立刻烟消云散,她家人的地位,也因此会受到损害。这些,她比谁都清楚。 她是识时务的。一直都是。 她当时费尽心机认识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遇着她。现在,她又要费尽心机让他重新爱上她了。 见太子殿下又坐回了刚才的椅子上,她对太子殿下说:“刚才我在气头上,所以才说了那么气话,你也知道,我实在是难过。因为,我还那么爱着你,一直都是和最初一样,可你,可你却心里有别人了。” 太子殿下仍然沉默着。他实是不知道说什么安慰她。 他觉得,她是悲惨的。亦是不幸的。而这悲惨和不幸是自己引起的,他有一丝的内疚。 她从床边走到他坐着的椅子边,拉起他的手,说:“你真的,真的一点也不爱我了吗?” 此刻,她睁着凄然的大眼睛看向自己,太子殿下不由一阵心疼。 她浮浅也好,任性也罢,原不是她造成的这一切错误。要怪就怪,是他自己当时不会识别女人。是他自己的错。她,只是一个受害者罢了。 因了那些曾经的情谊,太子殿下不忍伤害她,他低声说道:“我不会因为新来的妃子就冷淡于你。” 她惊喜地问:“当真?” 他点了点头。 她问:“妹妹今夜身体欠安,你能在我这边住一晚吗?” 他答:“晚上我还要写这一年中在锦州的所见所得,过几日还要让父皇过目。” 她黯然回道:“嗯,我知道了,那你赶快去忙吧。” 太子殿下便起了身,刚站起身,便被陈妃从背后抱住了。 身后她凄然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管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都会在这儿等你。不管你心里有了何人,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在以前会让他欣喜若狂的一句话,此刻他听了只觉无比难受。 他对她说:“嗯……我知道了。我先过去那边看看她病得到底如何。” 她松开了放在他腰间的手,放他走了。 她要表现得无比大度,不然,只会让他距离自己更远。 太子殿下从兰芳居走到了浣纱居。 宫女晓儿听到了他进来的脚步声,忙将薇儿拉走了。 此时屋中便只剩下孔兰和太子殿下两人。 “你好些没有?”太子殿下走到她床前坐下,急切地问。 “喝了从韩御医那儿拿的药好些了。太子殿下不用担心。”孔兰回道。她刚才见他在陈妃出去之后也出去了半天,心想他必是去安抚陈妃了。 想到他心里不只自己一个人,她心里对太子殿下的愧疚感便稍稍减轻了些。 她倒不是因为还惦记着陆岩而对太子殿下愧疚,对陆岩,她已经死了心。 但是不知为何,她现在似乎对爱情失去了兴趣。 她现在谁也不爱。 仿佛她的心随着对陆岩的死心而凋亡了。 章节目录 第106章 魏国公府 魏国公府。 清晨的太阳从稀疏的枯枝间倾斜着照射进魏国公府最深处院落的西侧间。 室内窗前,坐有一个面孔专注的女子,正在飞针引钱,在一个巾子上绣着牡丹花图案。 她的面孔稍显稚嫩,看样子最多十八岁,一张脸圆圆的,白嫩嫩的,虽然不甚美丽,但长得却也乖巧可爱。 她绣好一个牡丹花后,问身旁的丫鬟:“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小姐绣的,当然好看了。”丫鬟的夸奖实是出自诚意。 再看她绣的那只牡丹,粉粉嫩嫩的色彩,轻柔的花瓣,宛若一朵真正的牡丹花正在悄悄盛开。 “小姐,这是不是绣给以后的太子殿下的呢?”丫鬟笑着说道。 那女孩子立刻沉了脸说道:“我绣给他干嘛啊。他有陈妃了,哪里还在乎我呢。” 丫鬟说:“听说最近陈妃大受冷落了呢。她那么一个俗人,哪里能和小姐您相提并论。” 那女孩子仍是面色冷淡地说:“他爱冷落谁,爱宠谁,也不关我事啊。” 丫鬟说:“小姐你最会口是心非了。每次国公在你面前说起太子殿下时,我看你都竖起耳朵听呢。这会儿装不在意了?” 那女孩子说:“我哪有竖起耳朵听了?” 丫鬟说:“就有。” 那女孩子说:“你还嘴硬胡说八道啊。”说完,把针线和巾子放起来,作出扬手要打人的动作,那丫鬟便笑着逃避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女孩子正是魏国公方政的大女儿,方清言,被皇上指定的以后的太子正妃。 魏国公方政乃大康王朝里唯一的跺跺脚都会使皇宫颤一颤的人物。早些年平定西边境上常来犯的西竹国,易国,覃国等小国有莫大功劳,因此被封魏国公。这魏国公生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最受宠的莫过于这个长女。只因这个长女是连生了四个儿子之后才得来的第一个女儿,刚出生便得到一大家子的宠爱。 方清言和她的丫鬟霜儿正在打闹着,见屋外丫头翠柳正在匆忙往这屋的方向走来。 到了屋里,她对方清言说:“小姐,有人在大门外找你呢。” 方清言停住步子问道:“谁找我?” 翠柳说:“一个女孩子,我问她她也不说,她只说有事要和你说。” 方清言听闻,便急急忙忙地来到府前大门外,只见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轿子。轿前站着一个年轻俏丽的女子,穿着淡粉色缎面薄袄。 她偶尔去参加皇宫宴会,因此知道这年轻女子穿的是宫女的服装。 那么,这女子必是宫女了。 猜出轿边的人是宫女,她倒不知轿中的人是谁。 因此站在门口问道:“谁来找我。” 轿中传出了一个娇柔的声音:“我。” 人虽在说话,但是帘子却不掀开。 方清言觉得这轿内的女子似是太不礼貌,因此冷淡问道:“你又是谁,找我来作甚?” “找你有事商量。” “你就这样和人商量事情的?” 那女子这才略掀了下帘子,帘中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正是陈妃。 陈妃看了方清言一眼,笑着说道:“妹妹还记得我吗?” 方清言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记得,你来干嘛?” 她自是记得她的,前年宫中举行年会,宴请文武官员一起庆祝新年,她在太子殿下身边看到她的身影。 她的美让她自惭形愧了好一阵子。后来听到越来越多她的消息,知道她原也是俗人一个,不停地让太子殿下为她从全国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山珍海味。又缠着太子殿下把她父亲和兄长一并升官发财。渐渐地,对她的妒嫉便转而变成了鄙视。 陈妃回答方清言的问话道:“我来找妹妹聊天儿。” 方清言冷冷说道:“我们没什么聊的吧。” 说完,转身便要往门内走去。 “等等,妹妹,我们现在可是一条战线上的。” “什么意思?” “妹妹可否和我去一僻静处走走。” 方清言不知她刚才话里的意思,但又有点好奇她因何那样说,因此说:“走走可以,但不能距离我这府上太远了。” “不会太远,我们就在边上的清香茶楼坐着喝杯茶。” 说完,下了轿子,拉着方清言的手往茶楼方向走。 方清言甩开了她的手,陈妃也不生气,笑着说:“妹妹到底还是个孩子,这性子直得真是可爱。” 方清言不理她。 两人走到茶楼,陈妃让店小二带她们到了一个偏僻的包厢。 到了包厢,两人坐下后,方清言开门见山地问:“你有什么话,快点说。” 见方清言如此干脆,陈妃也开门见山地说:“妹妹,你可知道宫里来了个新妃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个也是有,两个也是有,这都已经三个了,再多一个又何妨? “妹妹,那新妃子可是野心大得很呢。我和她聊过几句,也探过太子殿下的口风,她若不走,只怕你这正妃之位,就难说了。” “哼,我的事轮不着你操心。你还是操心下你自己吧。” “妹妹,你可知道,她本是一个侍女,要是太子殿下为了一个侍女,而放弃如此尊贵的妹妹,妹妹的脸面,往哪放呢。至于我嘛,反正也当不上正妃,可妹妹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早就被皇上内定了要当正妃的。万一再和我一样,只当个侧妃,岂不可惜?” “你今日怎么这么有空来和我说这些?只怕是你自己担心吧,想借我的手来帮你除掉情敌?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妹妹你可真是,我有心前来提醒你,你倒这样说话,好没意思。实话和你说吧,我就是看不过一个侍女当正妃,我宁愿你这种出身尊贵的来当正妃,我就算低你一头,也心甘情愿。对她,我实是不甘心。” 她的这个解释让方清言信服了。不过她面上仍是冷冷地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还是好好操心你自己吧。” 说完便欲起身离去。 陈妃也连忙站起身说道:“妹妹,你要知道情况紧急,你要是不早些把她这个障碍除掉,你以后入宫,就是个笑话。她现在正在养身体,到了皇宫两日了,被太子殿下还藏着不让人知道,还没去向太后皇上皇后请过安,刚好可以借此把柄将她哄出宫去。你也知道,在皇宫,这规矩是多么重要。” 章节目录 第107章 处心识虑 方清言冷笑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告诉太后和皇后,想拿我当箭使?” 陈妃说道:“我是好心提醒妹妹,妹妹不领情也就算了,反说我拿你当箭使,这就不对了。我反正就是个侧妃了,你要是因此当不成正妃,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清言说:“你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要立她为正妃,可有证据?我凭什么信你?” 她就不信太子殿下会不顾他父皇的意愿,将那侍女出身的女子立为正妃。何况她父亲方政在朝中还有着无人可撼动的位置。 他就算有心,只怕也没那个胆量。 陈妃说:“怎么,你不信?不如你随我去皇宫,我让你亲耳听到太子殿下是如何说的。” 方清言说:“我去皇宫,难道他会在我面前说这话?” 陈妃说:“那肯定是不会的,不过,你打扮成宫女入宫,在我屋内藏起来,自然能听到真话。” 方清言说:“好,那我便随你入宫。” 她不亲耳听到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陈妃见她同意了,立刻对自己的宫女说:“莲儿,去把宫女服带来。” 莲儿忙走出茶室的楼,向左转去,不久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在楼梯上发出的咚咚的声音。 方清言本以为要等很久才能等到莲儿回来,毕竟这儿距离皇宫少说也有半个时辰的步行时间,何况皇宫那么大,从皇宫宫门处走到广安殿,又有不少的路程。不曾想,莲儿只几分钟便返回了,手上拿着一个包裹,想必里面是宫女服了。 “你倒准备得挺齐全。”方清言嘲讽说道。 “只是不想妹妹久等罢了,不准备早些怎么行。” 方清言的反应正在她的意料之中,这是她昨夜想了几个时辰才想出的主意。因此,她来时便准备了宫女服。 “妹妹先在这里换衣服,我们就在楼下等妹妹。” 方清言也不回她,从莲儿手里接过了宫女服,在她们两主仆走后,将茶室门反锁了,之后,立刻将外衣脱了,干脆利索地换上了宫女服。 看来陈妃是特意选了个和她差不多身形的宫女的服装给她带来的,她穿着刚好合身。 穿上这套淡粉色的宫女服,她忙走了出去。 到了楼下,陈妃和宫女莲儿正在等她。 她和陈妃以及莲儿坐同一辆轿子,轿内便有些拥挤。 一路上闻着陈妃身上浓郁的西域古刺水的香味,听着她身上的首饰一路叮当作响,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些名贵珠宝和香水也不知劳了多少人之力才搜罗而来,太子殿下既然能看中这陈妃,也不知道这新来的妃子又是何等货色。 恐怕,和她一样,也是个穷奢极欲之人。 一个人看人的眼光,一般是不太会变的。 她不由暗叹那太子殿下看着是个低调内敛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糟糕的眼光。 再一想陈妃的容貌,她便顿悟了,男人不管怎么说,都是爱长相美丽的女子的。 这陈妃的相貌,实是具有欺骗性,乍一看,楚楚动人,单纯无比。若不是听说了那么多关于她的负面传闻,只看她的相貌,她也看不出她是别人说的那种女人。 到了皇宫,轿子便往皇宫东北角的广安宫行去。 到了广安宫院内,方清言在她主仆二人下轿后也下了轿子。 她环视这院子,见院中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几五六间屋子,都是正室三间,耳房两间。 最北面大约是太子殿下的寝殿了,由于被其他房子挡住了视线,看不出是几居间。 院里错落地种着些高低不同的树木。 “太子殿下在吗?”方清言环视着空荡无人的广安宫问。 “他现在不在,他在政事堂帮宰相处理政务。” “那你早早将我叫来作甚?” “不急,太子殿下很快就来。”陈妃说,“咱们先在那个新妃子那儿聊会天儿,你只需当个哑吧便好。” 方清言知道,在宫里,主人之间聊天的时候,宫女是不能说话的,现在她扮成宫女,自然不能随便说话。她回陈妃说:“不用你提醒。” 她也想知道新来的妃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听陈妃说她只是个侍女罢了,对于一个侍女,她是不放在眼里的。 她国公府里便有许多侍女,其中也不乏一些相貌漂亮的,然而出身的局限让她们大多空有美丽的外表,一举一动都缺少名门望族出身的女子才能具有的风度和气质。 虽然她们到了大户人家以后,多数会模仿主人的一举一动,但由于读书甚少,没有底蕴,大多都模仿得不伦不类。还不如做她们自己让人感觉舒服。 因此当她跟了陈妃往浣纱居走去,想像着这个新妃子的样子时,她脑海中显现出的是自己国公府的那几个长相漂亮心比天高却一举一动都在模仿她的浅薄侍女。 到了浣纱居,先有宫女看到了陈妃和她以及宫女莲儿,对床上躺着的孔兰说道:“孔妃娘娘,陈妃又来看你了。” 孔兰见陈妃又来,不知道她这次又来打听什么,不得已从床上坐起,说道:“你去帮姐姐搬个椅子。” 孔兰话音刚落,陈妃和方清言已经走到床边。陈妃笑着说道:“不必搬了,我今天看看妹妹怎么样了就走。” 她带方清言来这儿,是让她看清她以后的敌人的长相,好激起她的妒嫉心。 孔兰见陈妃带着个宫女模样的女子前来,只当是她居里的宫女,也就没有多加在意这个宫女。她回陈妃的话说:“谢姐姐挂念,喝了韩御医开的药,好多了。” 陈妃见她床侧放着一本掀开的诗集,心里冷笑着说,一个侍女还看什么诗集,只恐怕是附庸风雅,故意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做样子的,好让太子殿下觉得她虽出身侍女,却也有着高雅的灵魂。只怕她对诗里的句子,一句也背不出来,就算能背出来几句,怕也不解其中之意。 当下,她便想让她出出丑,因此笑着说道:“哟,妹妹还看诗呢,什么人的诗啊?” 孔兰知她因何发问,淡定说道:“大康王朝最具盛名的才子杜程的《林间语》。实是无聊,读着打发下时间罢了。” 只因她一闭眼,就想起在陆岩买下的院宅里看见的那一幕,所以想读读书打发下时间,便让宫女去太子殿下的读书房,位于广安宫他寝殿西侧的侧室里,帮她拿本书去。宫女便随便从书架上帮她拿了这本《林间语》。 章节目录 第108章 绝望而回 陈妃问:“这杜程是何方人氏,你知道吗?” 孔兰淡然说道:“北方通州人氏,如今年方二十二,现正在京城郑公府上当门客。” 知道这些实在算不了什么,现在只要是个人都知道杜程的出处和所在,因此她又问道:“你最喜欢他的哪句,妹妹能说说吗?” 孔兰说:“早几年喜欢,现如今想来,好像没有哪句特别喜欢。” 陈妃只当她一句都说不出来,当下笑着说道:“我当妹妹真心喜欢他呢,看了他的诗集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吗?既然如此,你何必费这时间呢,不如玩玩别的。太子殿下现在也不在这儿,他也不知道你在看书啊。” 她背后的方清言也暗自嘲笑着孔兰,只是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对于陈妃的话,孔兰没有表现出生气,她淡然说道:“我近来觉得,杜程的诗过于讨好女人的喜好了,一个大男人,只知写女子的美貌和闲愁,岂不无聊?” 她的这番话在陈妃看来,只是无力的掩饰罢了,她只不过是连一句都背不出,才这样说的,她又问:“那你既然觉得杜程的诗你不喜欢,那你喜欢谁的?能否说来听听?” 孔兰见她打定了主意认为自己一无所知,看来不说出几句她是不会罢休了,虽然她平素最讨厌在别人面前说起对哪个诗人的诗词的看法,只因她认为诗词是只可意会,不见言传的东西。 她淡然说道:“我近来更喜欢何言之将军的诗,一字一句都有着直抵人心的力量。比如《战地感怀》中那句‘回首壮士断肠处,空有残阳照荒漠’是何等的悲壮凄凉,再比如那首有名的《孤女赋》,哪句不使人沉思,不引人对孤女产生怜悯。他的诗因为皆有感而发,比起一些只知闭门造诗的人,自然是更能打动人心。这可能和他一直在南征北战的经历有关。而杜程之所以被不少人批评,也和他过于单调而又没有曲折的生活经历有关。所以我认为,大多数人只知道批评杜程,却不知道他本来也只能写写闲愁,实在是误解他了。” 她这一番话叫陈妃说不出话了,她讪笑了一声,说道:“妹妹倒还真看过些书,想来你家以前的主人待你不薄。” 她特意提到“主人”这个词,意思就是孔兰就算识几个字,看过几本书,归根结底还是当侍女的罢了。 孔兰说:“我就是在打扫书房的时候偶尔看看罢了。” “那你家主人不会觉得你在打扫书房的时候看书是失职吗?” “我家主人自是不像有些主子,喜欢揪别人小辫子,揪住就不打算放手。” 陈妃听出这话是在暗地里骂她,一时没想起该怎么回,便讪笑说道:“我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回我那屋了。” 孔兰说:“你慢些走,慢些走气才顺畅些。” 陈妃一听,这又在暗讽她生闷气了,当下也不说话,直接掀起门帘而去了。 方清言跟在她身后,也觉得无趣得很,她本以为可以看到孔兰的丑态的。没成想只看到陈妃被孔兰讽刺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有些幸灾乐祸,对陈妃的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失落,那就是,她现在知道了,孔兰不是她想像中的小家子气的那种漂亮女子,她一举一动都有着真正的贵族风范,她的风度气质,就是一般的名门望族之女,也不见得能把她比下去。 况且,她看出,陈妃一直在乍乍呼呼,而孔兰却一直坦然自若,这一比较,陈妃不知被孔兰比到哪里去了。 她希望看到的,当然不是这样的孔兰。 现在,她有些相信,陈妃说的太子殿下想立孔兰为正妃的说法了。 不过,她还是想亲耳听到才彻底死心。 “你刚才说太子殿下很快就回来,为何还没到?”方清言跟着陈妃到了她的兰芳居后问。 “着什么急啊,他就快到了。” 她回来后,莲儿就去找太子殿下了,这都是她提前安排好的情节。 她话音刚落,就从门口看到见太子殿下正急急赶来,她转身对方清言说:“快,躲到帘子后面去。” 方清言照做了,藏在床尾后面的布帘后面。 太子殿下刚进来,便问陈妃:“你将我叫来何事?” 陈妃说:“我今日头痛得很。想你陪陪我。” 太子殿下说:“头痛不能叫御医?非要叫我来?我正和宰相商量事情,就这么被你给打断了。” 陈妃说:“我记得以前我生病,你都整日整日地陪我,什么也不做,怎么现在我生病,让你陪上片刻都叫你这么为难?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心里只有她,没有我。” 太子殿下说:“我昨日不是说过了,我不会因为她的到来对你有所冷淡。” 陈妃说:“可你现在已经对我冷淡了,你当我感觉不到吗?” 太子殿下问:“那你说吧,你如何才肯相信我说的?” 陈妃道:“如果你立我为正妃,我才相信你。” 太子殿下脸色一下变得铁青,他冷然说道:“正妃之位,已经有人了。你不是不知。” 陈妃道:“有人又如何,你又不爱她,让她过来也是害了她。” 太子殿下说:“爱不爱都没办法,你应该知道。” 太子殿下的这句话叫此时躲在帘布后面的方清言好不难受,她咬了咬牙,继续屏息听着。 陈妃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你将心思都放她身上了,若是立她为正妃,你肯定不会反驳。对不对?” 太子殿下沉默了起来。她说的,他也是想过的,他希望若干年后,坐他身旁和一起接受四方来贺的,就是孔兰。 他想给她所有的爱情和荣誉,只因在他心里,只有她配得上这一切。 脑海里近来常想到这一幕。然而,这个想法只能想想而已。 陈妃说:“你说话啊?为何说到她你就不说话了,莫非被我说中了?你还真想立她为正妃,太子殿下,你忘记了,她只是个侍女罢了!” 太子殿下听她说孔兰只是个侍女,不由对孔兰升起了一丝保护欲望。而且,他也恼怒于孔兰只来两天,陈妃就连她的身世都摸清楚了,可以想见她是如何打扰孔兰,又是如何因她的身份对她产生了鄙夷的。 “我就算要立她为正妃,你也拦不住。”他这句话只是谴责她将她的侍女身份如此看贬,如此在口头上为孔兰出口气。 站在帘幕后的方清言听了他这番话,眼里的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现在她相信了,陈妃说的确实是事实。 章节目录 第109章 执意悔婚 太子殿下见陈妃没有一点头痛的样子,知她矫情病又犯了,换作以前,他还愿意安抚她几下,现在见她不听命令,时刻去骚扰孔兰,也懒得安抚她了,对她以极冷淡的口气说道:“看来你头不痛,我走了。” 陈妃在他背后叫道:“怎么,你要去你那位孔正妃那儿去了?半天不见,就受不了啦?” 太子殿下被她激怒了,说:“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 陈妃说:“你有这个心立她为正妃,你敢吗?她一个侍女,又敢当吗?哼,别痴人做梦了。” 太子殿下见她句句不离正妃两字,似是存心让他难堪,他愤怒地说道:“有何不敢,为了她,我可与天下人为敌!” 他平时不爱将自己的感情说出给其他人听,今天实在是厌恶陈妃,加上要给孔兰讨个公道,不能让陈妃以为出身比孔兰优越就真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了。这才如此说。 陈妃现在没有在演戏,她是真的愤怒了:“为了她,你可与天下人为敌?我倒要好好看看你是如何与天下人为敌的。你快去啊,去皇上那儿说你要立她为正妃,我等着那一天!” 太子殿下没有理她,甩门而去了。 太子殿下甩门而去之后,陈妃也不叫帘后的方清言出来,她浑身气得直哆嗦,此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清言自己从帘后走了出来。 陈妃看到方清言从帘后出来,对她说:“你都看到了吧,他对孔兰这样,你觉得他还会立你为正妃吗?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方清言没理她,她面孔呆滞的往外走去。 今天上午所看所听到的,使她的梦破碎了。 是的,她一直有一个梦。 那个梦关于太子殿下,关于她以后在皇宫的幸福生活。 她自小就见过太子殿下,那时他还没有妃子,每次见他,她都会紧张到几乎说不出话。她是初见太子殿下便爱上了的。 后来,听父亲说皇上将她许给太子殿下做正妃,那天她是何其地开心。 慢慢的,她知道太子有了三个妃子,两个无需在意,和她一样,是皇上指定的政治联姻,也知道陈妃,她初知道陈妃时多难过啊,一想起就睡不着觉。 终于,她熬到了陈妃原形毕露,让太子殿下厌烦。那时她的心里是窃喜的。 她本以为,她进来后,会以自己的学识和见解而让太子殿下倾心于她。 她一直知道自己不甚美。她的脸太圆了些,鼻子也不够翘,眼睛的形状也平平无齐。她一直在弥补着自己的不足。她看书,一有空就看书。她习女红,孜孜不倦。她努力学习高雅的风范,就为了站在他面前,不让他丢人。会让他觉得她虽然不美,但也赏心悦目。 见了孔兰她才知道,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她那种女子,仿佛什么都不用学,就自然拥有稀罕的气质,那是浑然天成的气质。她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一种魅力,那魅力也是浑然天成的。 何况,她还读了书,还颇有见解。 她拿什么和这种女子抗衡? 不,她拿什么都是徒劳。 意识到这一点,她决定退缩了。 不,她不会按陈妃说的去做,陈妃让她去皇上皇后那儿闹,让太子殿下将孔兰赶出宫,但她何必呢。 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过一辈子,她不愿意。 她是那种卿既无心,我便无意的女子。 她不能像陈妃一样不要脸面。 她虽然不美,虽然自幼自卑,但也偏偏是极高傲的。 ………… 回到国公府,她一直闷声不响。 看什么都呆呆的,仿佛生病了一般。 她身边的丫头霜儿觉察到了不对劲。 “大小姐,你怎么了?” “……” “说话啊,大小姐。” …… 这日直到晚上,她没说话。 霜儿向方清言祖母国公府商老太太和方清言母亲方夫人汇报了大小姐的不对劲。 方家男子都在外镇守边僵,全家四个少爷,都和魏国公方政一起在大康王朝和西竹国的边境城市漠州守城。 商老太太和方夫人听说了方清言的不对劲,把她叫来,问她因何不说话。 方清言第一句话便说:“我要悔婚。” “什么,悔婚?”商老太太和方夫人同时惊讶道。 “嗯!”方清言果断答道。 “为何悔婚?”方夫人着急问道。 她要悔婚的可是太子殿下,这婚岂是说悔就悔的,这可关系到整个魏国公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甚至关系到朝中各派势力的动荡,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这一退婚,必定有新的太子正妃人选,于魏国公府,自然是一个大的损失。 于皇宫,自然也不是完全没有损失,魏国公若不是看在女儿将来要当皇后的份上,必不会拼命保护边僵。 再说,这婚是皇上指定的,岂能说退就退。 “你是不是喜欢上哪个男子了?”方夫人试探问道。 “没有。”方清言果断地说。 “当真没有?” “当真。” 见她无比果断,商老太太发话了,“那你说说,你不满意太子殿下什么?” “不满意他什么?左一个妃子右一个妃子的,就算去了皇宫,哪里有我的位置。” “哪有那么多妃子了,不就是三个,现在哪个他都不上心,你去那不正好吗,早些去,还能早点在他心里留下位置。等你父亲哪日回来,让他和皇上说声,你已经到了十八岁了,可以入宫了。”商老太太慢条丝理地说。 “可我已经不想进宫了。” “你今天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方夫人问道。 今日早上她来向她们请安时还好好的,怎么过了一天就开始不言不语,一问她还说要悔婚? “别管我听说了什么,反正我要悔婚。” “可是悔婚也要先和你父亲商量,说个理由啊。” “太子殿下有了新妃子,还想立她为正妃,就算我不提悔婚,他也要提,我何不早提,还有面子些。” “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耳听来的!” 商老太太和方夫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相信。 方夫人问:“你是如何听来的?” 方清言于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今日所遇告诉了两位长辈。 两位长辈听后都沉默了。她们实是心疼方清言,她当时亲耳听到太子殿下说出那番话该是何等的伤心难过。 “我儿,我支持你悔婚,我现在就给你父亲写一信,明日一早就让阿离快马加鞭送过去。”方夫人果断地说道。 她可不愿她的宝贝女儿受半分委屈。 京城距离漠州骑马最快也要十日后了,再等到父亲回来,少说也得二十日,方清言每日都盼着父亲的归来。 她相信父亲必会和母亲一样的决定,只因她知道父亲是最疼爱自己的。 章节目录 第110章 躲避 陆岩自从陆夫人到了他买的院宅后,他便常在枢密院以前的宿舍住了。 倒不是他执意要做个不孝子,实是一回到那儿,便想起买它时的开心和兴奋,以及迫不及待地带孔兰去看它时的情景。 再加上程明芳不时借看望陆夫人之名前去打扰他的清静。 现在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希望安静。 但程明芳一去,她总是有意无意呆在他身边,和他扯这扯那。他不回她的话,又显得颇不礼貌,回她,自己又实在没心思和她说话。 由于这些原因,他只好借枢密院事务忙为由,住到枢密院去了。 住到枢密院里,晚上没事的时候,他便看书,仿佛只有书籍,能缓解他内心的思念。 假如说一开始他是无目的地看书的话,到后来,他便是有目的地看书了。 他意识到自己失去孔兰的根本原因,在于权力。 他曾经毫不在意的权力,现在反过来狠狠地嘲弄了他的无知。 他意识到,假如自己一辈子在这儿混天度日,那么,他以后再见到孔兰的可能性了了无几。 他必须奋发。 因此,像一年多前为了考试而努力一样,他又开始努力了。 他想起宋远鹏找他谈过一回,言谈中颇为赏识他。他决定不辜负他的期望。 由于之前他已经看了许多兵书,他本来又天资聪颖,早已经悟出用兵之道。 他决定写出自己的兵书,写好后,让宋远鹏过目一下。 他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宋远鹏的更深一些的赏识。以便他帮他谋一个职位,得到可以入宫的机会。 那是他唯一能想像的可以偶尔见到孔兰的机会。 他开始着手写它,利用每天晚上的空余时间写。 如果初始时是为了能得到晋升的机会期盼在宫里见上孔兰一面才写的话,后来,他完全是为了兴趣而写它。 在写兵书时,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将军,笔下的字便是他万千兵马。 为了结合实际,他去藏书阁又借了各国地图及通史。细细研究每个边境小国的地形,边塞之地的地形,各国国民特性,曾经的战争记录,等等。 他像着了魔一般地写着,体验着不同的战术,揣测着复杂的人性,有时甚至写到东方渐白而浑然不知。 有一天他嫌时间实在不够用,睡眠时间太少,便将草稿拿到枢密院兵籍房内,在不需忙碌的空余时间里写它。 兵籍房他在的那间房间里平时就他和钱行知两人。他常趁钱行知回宿舍午休的时间在兵籍房奋笔疾书。 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已经写了书稿的三分之一左右。 也不知道是否他平日里没有很好地将它藏起,他在写兵书的事,被钱行知知道了。很快,消息传到了宋远鹏那里。 宋远鹏又将他叫进他的办公处。和他闲聊了半天后,宋远鹏提起知道他在写兵书的事。 “听说你在写兵书,可有此事?” “写它原是打发时间罢了。”他回答道。 “可否拿来给本官过目一下。” 陆岩犹豫了一下,现在还只是草稿,还没有被他细细推敲,万一再遭宋远鹏嫌弃,岂不糟糕。 但他既然提出要看,自己又不好不去拿。 于是他去兵籍房将写了三分之一的草稿拿给宋远鹏过目了。 宋远鹏聚精会神地看了半天,陆岩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的这本兵书作何感想。 大约看了半个时辰后,宋远鹏才从兵书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笑道:“妙,妙,此书甚好,要不是知道你从没参过军,我都怀疑你是一名身经百战具有宏才大略的将军了。” 陆岩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他谦虚说道:“枢密使过奖了,小生不才。不敢在枢密使门前弄斧。” “你不必如此谦虚。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突然想起写兵书来?” “我……”陆岩再一次被宋远鹏问住了,他不能说写这本兵书的目的,是为了能偶尔见到一个女人,这样似乎显得太儿女情长了。想了半天,他挤出一句话:“我是觉得看了那么多兵书,不写一本自己的感悟,对不起看过的那么多书罢了。” 宋远鹏说:“好,你继续,写好的时候拿给我好好欣赏下。” 说完,将那写了三分之一的草稿交给了他。 “是,枢密使大人。”陆岩回道。 得到了枢密使的夸奖,接下来的书写因为有了自信,而更得心应手了。 有时,在书写的间隙中,孔兰那张苍白的小脸会突然闯进他的脑海里,使他的心一阵疼痛。这时,他便无法再书写下去。 在这样的时刻,他会放了笔,走到窗前呆立片刻。 自从她进宫后,他便没有听说过关于她的消息。 她在宫里是恨着他呢,还是已经放弃了对他的仇恨,转而爱上了太子殿下? 这两种情况,都是让他极难受的。 和太子殿下朝夕相对,她有朝一日忘记自己,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自己或许终将被遗忘,他的心泛起一阵苦涩。 …… 让他措手不及的是,就算他逃到了枢密院,程明芳仍然不肯放过他。 她还是时常会来看看他。 时间一久,被不少人知道了她是宰相之女。枢密院有不少达官贵人的后代在这儿当跳板,因此,有人认出了程明芳正是宰相之女。 到后来,连宋远鹏都知道了。 “你就要当宰相府的女婿了,看来我这儿,你是呆不久了。”有一次宋远鹏在去饭堂吃饭看到他打趣道。 “宋枢密使想错了,我和她只是远房表兄妹的关系。” “远房表兄妹?那你和宰相家是亲戚了?” “嗯。”陆岩回道。说起来他有点过意不去,自从来了京城后,他一次宰相府也没去过。只因怕面对程明芳。 宋远鹏疑惑他因何不去找宰相去谋个一官半职,反在这消磨时间,他若去找宰相,也不会让宰相过于为难,毕竟他是状元出身。不过,他并没有将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而只是针对刚才的话题说:“你也说了是远房表兄妹,远房表兄妹完全可以在一块的……” “宋枢密使,您真的误解了。”陆岩忙说。 “我看不是我误解,是你太木。”宋远鹏笑道。 这程明芳对陆岩的一番心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陆岩实是无奈得紧。 他想到,他躲程明芳非但没躲开,还弄得整个枢密院处处都以为他和程明芳是互生情愫。而且因为程明芳,自己连宰相府都没去过,若是被程明书知道他来京城却不去宰相府看看,必会怪他无礼。 他决定,有空的时候,去看看程明书。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在宰相府呆了一年。 章节目录 第111章 太子殿下想要孔兰多休息些日子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然而,事与愿违。 她只来了七八天的时候,也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被太后首先知道了太子殿下新招了个妃子的消息。而且,这新妃子还躲起来一直不见人。 太后寻思着太子殿下应该知道宫里的规矩,不管他招什么妃子,都需先让他父皇同意了才能带来,而且第一天来都需要先叩见她和皇上皇后,这不经同意就带进来,且刚一来就把她藏起来,是为何故? 她趁皇后清晨来向她请安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皇后,皇后说:“不可能吧?渝儿果真如此糊涂?” 太后说:“我也不信啊,可是如果他真没有藏着新妃子,也不可能空穴来风啊。不如将他叫来,我们问问。” 皇后说:“嗯,我们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将消息传给皇上。” 太后高声对门外侯着的程洵说道:”小洵子,你进来一下。” 程洵正在门外,看着院子里小皇子小公主们在你推我搡的,似有打架的意思,小悦儿和其他宫女在旁边劝阻着。说也奇怪,这对他疯疯癫癫的小悦儿,对待小皇子小公主似无比有耐心,她不曾因为哪个小皇子母亲地位低微而冷落谁,也不会因哪个小皇子母亲的地位高而巴结谁。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她一视同仁地对待。而其他宫女,不管有意无意,总是有些区别对待。 这也是他心里的迷团之一。她的表现非常平常,根本也不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现在听到太后在叫他,便走了进去,躬身问道:“太后叫奴才有事?” “你去政事堂把太子叫来,就说我和他母后找他有事。” 程洵连忙去了。 到了政事堂门口,见太子殿下正站在宰相身边,两人在低头看着书稿,口中在谈着什么锦州,他没有走进去,而是向门边站去,依在门外不易被人觉察处,并看了看门边是否有自己的影子,见阴影是朝着另一侧倾斜的,才放心站定,屏息静听里面的声音。 只听太子殿下说道:“关于锦州的一切,我都写在这里面了,宰相有空时可翻阅一下。” 只听宰相问道:“前安国公陈浩然那一家子,你可探过消息?” 太子殿下道:“我亲自化身平民打探过,他们在锦州安居乐业,家族中再无人踏入仕途。虽不入仕途,倒也过得安稳踏实。” 宰相叹道:“说来也是我害了他们一家。想当初,我和陈仁明也曾是好兄弟。唉。” 太子殿下道:“宰相不必自责,要怪也只怪他们竟因为姑姑与你结好便发动政变,实是可惜。” 宰相道:“以前的事情,随它去吧。” 太子殿下问道:“嗯,随它去吧。”说着话题一转,“青州地方官员集体贪污一案,近来可有着落了?” 宰相道:“暂时没还有,应该就快水落石出了。” 见两人话题转移了,程洵这才进来,走至太子殿下面前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太后和皇后命奴才前来通报,说她们要立刻见您。” 太子殿下说:“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不能等中午我休息时再去。” 程洵答:“奴才也不知。” 宰相说:“既然她们要见你,你就去吧。” 太子殿下说:“现如今人人觉得我在这儿就是来玩的,不是来学习打理事务的,这几天左一个叫我,右一个叫我,也是无奈得紧,我先告辞一会。” 宰相说:“去吧去吧。” 太子殿下忙向长和宫走去。程洵紧随其后。 到了长和宫太后寝殿处,太子向太后皇后各行了一礼后,问:“皇祖母和母后将孩儿叫来,有何紧要事?” 皇后说:“紧要事也没有,渝儿,我问你,近日你可纳了个新妃子?” 太子殿下见皇后这样问,知她已经听到消息,此时也不宜隐瞒,只好如实相告:“嗯,确实有新妃子前几日随我入宫了。” 皇后见竟真有此事,发怒道:“你要将她藏到什么时候才让我们看到?”她发怒不为别的,而是担心皇上会因此惩罚他。 皇上对太子和各位皇子管教甚严。任何时候不经他允许不得纳妃子入宫,不管纳的是何出身的妃子,都需先与他说明,他同意了,才准许入宫。 太子殿下那日只因来得匆忙,加上孔兰确实不宜在那处院宅久留,多留一日便多一份风险,才先带她入宫。 皇后担心这等不合规矩之事,会让皇上对太子失望,以为他一意孤行,且耽于女色,万一一怒之下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岂不因小失大? 如果是她第一个知道消息,她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帮他隐瞒这个消息,耐何这消息是太后告诉她的,她倒不担心太后,她知道太后也颇喜欢太子,她担心的是,其它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人也知道了。 皇后问太后:“这事是谁告诉母后的?” 太后说:“这你就别问了。” 告诉太后消息的是安妃,她前日来这请安的时候平时带的宫女中少了一个,于是太后问她怎么少了一个宫女陪同,原是无意一问,安妃回答她广安宫需要新宫女,太后疑惑,继续追问,安妃担心自己对太后保密会让太后怪罪于她,只好说出太子殿下新纳了个妃子之事。 太后担心将安妃的名字告诉皇后,只怕安妃在皇宫就呆不下去了。 皇后见太后不愿说出那人名字,知道问也问不出来,于是不再追问,只问太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向你父皇说呢?” 太子殿下此刻正在猜测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见皇后问他,便说:“母后觉得呢?” 皇后说:“你也知道宫里的规矩,你想纳的人需提前告知你父皇,他同意了妃子方能入宫,你这提交前将她带来了,让你父皇知道,必会动怒,现眼下只有先隐瞒,你今日就将她带出宫去,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对你父皇说你要纳妃子入宫,等你父皇同意后,你再带她进来吧。” 皇后以为自己帮太子殿下想的这个方法是可行之策,却见太子殿下听后面有难色,于是问他:“怎么,你不同意这个方法?” 太子殿下说:“母后不知,就是因为她在外面遇险两次,我才不得不先行将她带来的。现眼下将她再送出宫,我怕她又处于危险之中。” 皇后听了太子的话,一声不响。她看得出,自己儿子对这个新妃子是极重视的。若这个妃子在外面有个什么好歹,她这个儿子必定痛不欲生。她当母亲的,也会心疼。 然而不送出宫,皇上一怒之下要是废了她这个儿子的太子之位,又该怎么办?现在虎视耽耽地盯着太子之位的皇子最少有三个,个个在皇上面前表现得完美无缺,就等着太子犯个什么错。偏偏她这个儿子如此不争气,犯下这等错误,万一被那三个皇子知道,恐怕会不顾一切诋毁他。 她紧皱眉头,陷入了沉默中。 章节目录 第112章 解决办法 太后见皇后陷入沉默,知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对太子说道:“这样吧,你这个新妃子,眼下除了你宫里的,就我俩知道,你先将她藏好了,回去后再安排下口风,切莫让她们传到外面去。传到我这儿不打紧,传到外面就麻烦了。” 皇后听了太后的说法,知道她既然这样说,应是太子那儿的人直接传到太后这边的消息,心下稍稍放心了些,她对太子说:“你就按你皇祖母说的办吧。我今日会向你父皇说,你告诉我在宫外有了喜欢的女子,他定会问你,你到时可莫说她已进宫了,就说住在外面,等着他同意再入宫。” 太子说:“好的,谢过皇祖母和母后。” 太后说:“快去忙你的吧。” 太子殿下于是走出太后寝殿,出了长和宫后直往自己广安宫走去,到了广安宫,本想揪出是谁泄露了消息,但又怕大费周章去揪反倒可能会起反效果,万一激怒了泄露消息的人,再将消息传得举宫皆知,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他让周公公去各居又安排了一遍,说是知道消息已泄露到太后那儿,若是谁敢再往外传,以后被他知道定然不会轻易饶过。 这天晚上。 太子在他的藏书室读书的时候,周公公前来禀报,说是皇上让他去他母后的宫殿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皇后寝殿,皇上正坐在殿内,皇后在侧边坐着。 皇上问他是否在宫外喜欢上民间女子了,他供认不晦。 皇上问:“她是哪里人氏?” 太子:“明城人氏。她是明城陆太守府上侍女。” 皇上说:“侍女?那就封她为奉仪吧。” 太子:“因何其他三人都可以是侧妃,她偏要是奉仪?” 皇上说:“本朝侧妃名号本来只有两个,因你当时执意封陈安意为侧妃,导致现在你已经三个侧妃了,已经是开了先例了,你再纳任何妃子,都不能是侧妃了,正妃也有了。何况一个侍女,你再怎么爱她,也不能把正妃之位给她。怎么,你不甘心只封她为奉仪?” 太子:“可奉仪是最低等级。中间还有那么多级别,因何不能给她一个高一些的称号。” 皇上:“如果你觉得委屈她了,大可不将她带入宫中。我这样封她,是为了以后着想,以后你纳的妃子恐怕没有比她出身低微的了,要是称号反在她之下,她们可会同意?所以,只能封她最低一级。” 太子:“以后我不会再纳别的妃子了。” 皇上:“你现在这样说,未免言之过早。总之,你要将她带入宫中,只能最低一级,以免以后再来的其他妃子反在她之下。” 太子沉默了下来。 皇后见他心有不甘的神色,怕他敢违抗皇上,忙对他说:“就依你父皇说的,你要是想让她入宫,只能这样了。“ 太子不敢违抗皇上命令,只好回道:“谢父皇。” 接着,躬身行礼后出去了。 回到自己寝殿,他觉得异常烦闷,一想到孔兰地位最低,在其他妃子面前不得不低头,他就对她惭愧万分。 他想要给她的是最高的地位,偏偏只能给她地位最低的。 想到不管怎么说皇上毕竟同意了她入宫,这才心情稍好了些。 他开始估算可以把孔兰带到太后,皇上和皇后面前的时间。 因为现在皇上以为她在明城,这儿距离明城最快也得五六日,从皇上同意之日算起,假意差人去接这一路的来回时间,怎么说也必须要十日以上。 他决定,十二日后再带孔兰去拜见太后和皇上皇后。 想到以后她在宫里低人一头,而自己无能为力,他有些难受,此刻突然想看她一面,因此向孔兰所在的浣纱居走去。 此时广安宫里灯火辉煌,从各宫里传来妃子和宫女低声说话的声音。 他走到了浣纱居,见孔兰正斜倚在床上看书,她的面孔在灯光下无比柔美,不禁心中一动。 宫女晓儿本来在她床对面的矮榻上坐着,正在自己榻上铺被子,见太子殿下进来,忙停下铺被的动作,从榻上起身,走到另一个侧室去了。 “太子殿下深夜前来,可有事情?”孔兰问道,边说边从床上起了身子,站在床边。 “没有事情。就是想来看看你。”太子殿下说。 孔兰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她突然被太子殿下抱住了。 她一时之间僵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太子殿下对她的爱,她怎能不感动,那是如同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的爱情,和陆岩的狂风暴雨一般的爱全然不同。 虽然她现在还无法完全忘记陆岩,然而,她却决心要忘记了。 现在,她希望自己可以像太子殿下对她一样对他。因此,她没有拒绝。 太子殿下抱着她柔软的身子,突然想起韩御医前些日子对他说的那番话,怕自己抵抗不住体内突然而来的汹涌的心火,又突然放开了她。 孔兰不知他因何突然抱住她,又因何突然放开她。她呆呆看着他。 只见他面上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苦笑了一下,对她说:“夜已深了,你早些睡觉吧。” “嗯,太子殿下也早些睡吧。”孔兰回道。 见他往门口方向走去,孔兰也跟了出去,她觉得,今夜太子殿下有些反常。 她不知他因何看着有些苦闷,看着她的时候,那目光似有隐隐的心疼,她不知道他在心疼她什么。 他们在门口话别。 ------ 太子殿下走后,陈妃的宫女莲儿从暗处走了出来。她是听了陈妃的命令来的,见太子殿下只呆了片刻就走了,她赶紧去向陈妃汇报去了。 陈妃因为不知道韩御医到底有没有向太子殿下说她那天要他说的话。因此这几日孔兰身子好些后,便让莲儿在傍晚时刻侯在浣纱居墙外树中隐蔽处。接连几日太子殿下都没有在晚上来过浣纱居,今夜前来,也只呆了片刻就走了,莲儿便向陈妃报告了她所见到的。 陈妃听了莲儿的汇报这才放心下来,看来太子殿下听从了韩御医的建议,那么,他至少一年半载的不会碰孔兰了。 现在,她需要一个时机,让太子殿下宠幸于她。 她自己也要赶紧补补身子,她决定明日就去找韩御医给她开些补身子的药,好能早些为太子殿下生个孩子。 想到太子殿下现在正在生她的气,她不由皱了眉头。 想到方清言回去了好几日了,一直没来大闹皇宫,她更加烦心了。 章节目录 第113章 命悬一线 一股寒流,将京城立刻陷入了寒冷的冬季。 之前皇宫内的树叶上还有些许的枯叶在枝头飘摇,一夜的风吹雨打,落叶树的枝叶便尽数秃去。 宫内还枝叶繁茂的,只有那些少许的常绿树了。 这天中午,已经过了早朝时间。 一个五十余岁穿黑色蟒袍的中年男子在皇宫踏大步走着,引领他的太监一路带着他向御书房走去。 他个子中等偏上,四方面孔,相貌威风凛凛,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到了御书房,这中年男子在门外站定。 领路太监禀报皇上:“皇上,魏国公前来求见。” 皇上听了忙从龙案旁抬头道:“快请魏国公进来。” 顷刻,魏国公便走到了御书房内,向皇上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说:“魏国公快快免礼,怎么,魏国公从漠州回来有事?可是边境又有哪国入侵?” 这会距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他这时回来,必有要事。 魏国公冷笑一声道:“皇上,边境是没有人前来冒犯,只不过小女受到他人冒犯罢了。” 这魏国公正在气头上,本又是个急性子,加上功高盖主,此时对皇上说话的声音没有半分客气。 皇上和他共事多年,知他性子直,且平时保护边境尽心尽力,一直对他恩宠有加。因此,并没有生他的气,只是问道:“你哪个女儿受到冒犯了?说给朕听听。” “长女。”魏国公果断答道。 皇上说:“你家长女受到何等冒犯,惹得国公你竟气成这样,国公你只需告诉我是何人冒犯于她,朕定为她主持公道。” 皇上心想魏国公长女不正是以后的太子妃吗,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冒犯以后的太子妃,不但没看魏国公的面子,岂不是也没看他皇上的面子,毕竟,这太子妃是他亲自指定的。 魏国公冷笑说:“皇上,您不要告诉我,您对此一无所知。” 皇上更纳闷了,问魏国公:“国公这是何意?” 魏国公直奔主题说:“何意?皇上,请您去问您家太子去。” “太子做了什么事,让国公你竟如此动怒?”皇上仍和颜悦色地说,他想,定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太子做了什么事?看来皇上您是当真不知啊,我请求您转告太子,想要换正妃无需拐弯抹角,直接和我说就是,老夫第一个举手赞成!” “换正妃?国公,你肯定误会了,绝无此事!” “只怕皇上您是蒙在鼓里并不知情吧!太子要换那新来的妃子做正妃,此事是太子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皇上更疑惑了:“新妃子,国公你肯定误会了,这宫里几年没有新妃子了。” “没有新妃子?那广安宫浣纱居住着的又是何人啊?” 皇上听魏国公说的有板有眼的,似乎确有此事,心道莫非太子竟没经他同意就带了个妃子入宫,当下向外喊道:“来人!” 立刻有六名侍卫出现在御书房。 皇上吩咐道:“去浣纱居,如果看到那儿有新妃子,立刻将她带来!” 侍卫听了吩咐连忙赶往浣纱居去了。 侍卫到的时候,孔兰正在窗前站着发呆,想到自己从入宫后就一直呆在浣纱居,似是被关在牢里一般,对皇宫生活,正充满着无比的失落。 忽见几个侍卫来到院里,当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想问问宫女情况,那几个侍卫已经来到了她所在的卧室,其中一个看着像侍卫首领的问:“喂,你是不是新来的妃子?” 没等孔兰说话,晓儿替她说道:“她是新来的妃子,你们来这儿干嘛?” 首领侍卫说:“走,跟我们走一趟!” 另外几名侍卫立刻将孔兰架住了便要往外走去。 晓儿说:“你们不怕太子殿下怪罪?” 首领侍卫说:“是皇上让我们来的,谁敢阻拦!” 圣命难违,晓儿不得已退后了。 侍卫将孔兰带至御书房中,将她双膝着地,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见侍卫果真在浣纱居搜出了新妃子,龙颜大怒。 魏国公冷笑说:“皇上,我没骗你吧,太子殿下想立此女为正妃,我没意见!只不过他不管怎么说,应该和我说上一声,我们也不会非缠着他不放!” 皇上说:“国公息怒,就算真有新妃子,我那逆子也不敢将她立为正妃啊。此事还需调查清楚。” 魏国公说:“何需调查,我女亲耳听到的话,不会有假!” 魏国公清楚,所谓的调查,无非是找个解决之道,最后不了了之。 皇上听魏国公说是他女儿亲耳听到的,也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听到的,但想必应该不假。 他本来想向太子问个清楚明白,再和太子一起商量解决方案,见魏国公不好糊弄,看来不方便关起门来自家解决了,于是问孔兰:“说,你是何方人士,何时入宫的?” 孔兰听刚才两人的对话,且根据他的穿着,知道问她的人定是皇上了,她不紧不慢说道:“臣妾明城人氏,进来约二十余日了。” 皇上听她说自己明城人氏,心道她定是太子那日说的侍女无疑了,她说自己已经来了二十余日,看来太子在和他说之前,就带她进来了,当下皱眉说道:“为何一直藏在宫里,不出来见人?” 孔兰说:“太子体贴臣妾近日身体欠安,想让臣妾身子好些再叩见太后和皇上皇后。” 皇上以充满怒气的声音说道:“你可知皇宫自有皇宫的规矩?” 孔兰说:“臣妾知道,但太子殿下体贴臣妾,才一直没有……” 魏国公冷笑道:“好一个体贴入微的太子。” 孔兰只想向皇上说明藏在宫中的理由,不知道旁边站的人是谁,见他言语中似乎颇有嘲讽之意,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因此便闭了嘴巴。 皇上对魏国公说:“国公你放心,太子定然不会立她为正妃的。最多封个侧妃。” “太子要封她什么,与我无关了,我今日是来向皇上退婚的!” “魏国公,这是何必呢,有事好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此女与我女,不能共处一宫。既然太子殿下有意再立正妃,我们也不拦着!” 魏国公之所以如此气愤,因为女儿和他说的那番话,叫他太心疼女儿了。且他见孔兰风度气质都远在自己女儿之上,女儿要么不入宫,要入宫,必须趁此机会除掉此女。 章节目录 第114章 拯救 皇上想到她一个小小的侍女,竟能得到自己儿子的百般宠爱,还要立她为正妃,定然心机极重,且定然爱慕荣华富贵。且又见魏国公不依不饶,于是说:“来人呢,将此女拉到火门宫受酷刑,再将她赶出宫去。” 火门宫,是皇宫专门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后宫妃子的地方。多数在里面凶多吉少,因为那里只有极酷的刑罚。 立刻有侍卫来拉了孔兰出去了。 孔兰明白,此刻呼喊是无用的,因此不声不响地任侍卫拉去了。 太后所在的长和宫,很快就有人知道了孔兰要受酷刑的消息,因为有太监路上看到了,问侍卫这女子是谁,侍卫说是太子殿下的新妃子。 孔蓉当时正在陪小皇子小公主们玩耍,听了太监和宫女的议论,立刻想到那新妃子定是自己姐姐孔兰无疑了。 她明白,此刻能救孔兰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于是问程洵:“快告诉我政事堂怎么走。” 程洵见她莫名其妙地问政事堂怎么走,爱理不理地说:“这个无需告诉你。” 谁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莫名其妙的主意,因此打定主意不告诉她。 时间紧急,孔蓉没时间求他,因此低声威胁他道:“你不说在哪,我马上将你的秘密宣扬出去。” 程洵见她表情极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告诉她:“出了宫,经过清石门,往南直走,走两百尺往右转,就到了。” 孔蓉听了,立刻往外跑去。 程洵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去政事堂所为何事? 孔蓉按着程洵说的路线,跑到了政事堂,此时堂内太子殿下正和宰相商量事务,她也不停下,跑着到了太子殿下面前,也不行礼,气喘吁吁说道:“太子殿下,快去救人。” 太子殿下见冷不丁跑来一个宫女,要自己去救人,疑惑地问:“救谁?” 孔蓉说:“新妃子。” 她不知道孔兰当时有没有用自己的本名,因此说道。 “什么?”太子殿下急切地问,“她怎么了?” “她被拉到火门宫去了。” 太子殿下呆怔住了,手中的纸张跌落在了桌上,顷刻之后,他火速往火门宫方向走去。 孔蓉在他身后跟着。 到了火门宫,孔兰正被推着往里走去。 “站住!” 太子殿下命令侍卫们道。 侍卫们见太子殿下前来,不由得停住了步子,押着孔兰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这是皇上的意思。” 太子殿下说:“你们告诉皇上,如果她死了,我绝不独活于世。” 在火门宫受刑的,多是极酷的刑,一般人受不了,何况孔兰还大病初愈。 “这……”首领侍卫面有难色地说。 此刻被侍卫押着的孔兰看了看太子,见他竟为了自己如此违抗圣命,一颗心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又见孔蓉在他身后跟着,不明所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孔蓉在太子身后对她连连摆手,唇上做出嘘的动作,她便没有和她说话。 首领侍卫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了,于是命令身旁的侍卫道:“你去御书房禀报皇上。” 他身旁的侍卫忙赶去御书房了。 不一会儿,皇上和皇后都赶到了火门宫,两人身后跟着魏国公。 皇上以充满怒气的口吻对太子说道:“朕下的命令,你胆敢阻止?是不是你以为朕拿你没办法了?” 太子道:“孩儿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唯有这次,实难从命。若她有什么闪失,孩儿也不想活了。” 皇上怒气冲冠地说:“你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办吗?朕的皇子多的是,少你一个不少!” 皇后见两人硬碰硬,忙道:“渝儿休要胡说八道,快向你父皇认个错。” 太子道:“平素我完全没有自我,任何事都要听从父皇您的吩咐,这宫里可曾有我说话的份?父皇您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宫里安排我不喜欢的妃子,我可有半句怨言?安排的这些妃子,哪个不是大好年华在宫里虚度光阴?我自知自己无法爱上她们,那也不是我的错。可是因何我要保护一个小小的妃子都做不到?大不了,这太子我不做了!”说完,将太子服脱了,向地上一扔。 皇上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道:“好,你有本事,敢和朕对着干了,这太子你不愿做,自有人愿意做。” 皇后在边上急得手直抖,她厉声对太子说:“你怎么还如此孩子心性,太子岂是说不做就不做,快快将太子服穿起来。” 皇上说:“来人啊,将这太子服给我拿走。还有,既然你不愿她受罚,你自己进去受罚吧。” 太子说:“我宁可帮她受罚。” 说完,往火门宫走去。 孔兰忙哭着喊道:“使不得啊太子,臣妾甘愿自己受罚。” 太子站定了,温柔地看着她说:“不,都是我害了你,我替你受罚,是应该的。你莫要替我难过。” 孔兰说:“不,我不怪太子,都怪我自己没做好。” 说完,她也跟着向火门宫走去。 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个个的看着皇上和皇后。怎耐皇上和皇后一个正在气头上,一个正吓得六神无主,没有一个人说话。 半天后皇上说:“好,既然你们都想受罚,就一起进去受罚吧!” 魏国公此时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闹下去,皇上也不好下台,若自己逼的急了,以后方清言进来也是备受冷落,不得已出来圆场道:“算了算了,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怎能受罚,既然这位妃子如此护着您,说明她对您也是真心实意。依我看,哪个都不能罚。如此,只怪小女和太子殿下您无缘,老夫告辞。” 皇上见魏国公总算愿意松口,于是对他说道:“国公,我定会给您一个答复,这事还需时日,容我好好处理一下。退婚之事,还请三思啊。” 魏国公说:“这婚退不退,不是我说了算,是我女儿说了算。如果她还愿意跟着太子,我没话说,如果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等我回去,再好好劝劝她再说。”此刻他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死,以免无法挽回。 皇上说:“还请国公好好劝劝她,还有,这太子正妃之位,我向国公你保证,只能是她。” 魏国公说:“这太子正妃之位我女儿现在想不想当我还不知道呢,老夫先回去问她了!” 说完,神色凝重地从众人面前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115章 魏国公走后,侍卫问道:“皇上,太子殿下和新妃子这还受不受罚了?” 皇后连忙说:“你们没听魏国公帮他们求情了?” 皇上说:“魏国公求情也得罚,各罚二十大板。” 皇后说:“你们两个还不快些跪谢皇上开恩,免了你们的酷刑。”毕竟,罚二十大板和酷刑相比,要轻得多了。 太子和孔兰一起向皇上跪谢:“谢皇上开恩。” 皇上冷着面孔一言不发地走了。 皇后对太子说:“快些把太子服穿上,以后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这样孩子气地脱下来。” “知道了母后。” 刚才早有侍卫帮他捡起了太子服,现在听了皇后的话,帮他穿上了。 太子和孔兰各被打了二十大板,那些侍卫没下手太重,太子身强力壮无甚大碍,孔兰的后背疼了好些天方才减轻。 太子带孔兰回广安宫后,立即将陈妃招到他的寝殿处,当陈妃来后,他恼怒地问:“我再三让周公公安排要对此保密,偏有人泄漏了出去,可是你干的好事?” 陈妃说:“太子殿下何以觉得这事是我干的呢,我可不会做这等事。” 不管太子如何试探,她始终不承认,太子毕竟没证据,只好放她走了。 第二日,孔兰便陪同太子去拜见太后和皇上皇后。 跪拜皇上时,皇上问她:“听说你想当正妃,可有此事?” 孔兰忙道:“臣妾从未有当正妃的想法。” 她的神情坦然,看着光明磊落,皇上也不知该不该信她,说:“那怎么有人会听到说你想当正妃呢?” 孔兰说:“臣妾也不知,臣妾自入宫后,只和陈妃来往过,其他人均未有来往,陈妃也可为臣妾作证,臣妾绝未说过要当正妃。” 太子殿下像突然想起什么的说道:“我想必起了,前些日子陈妃突然说头痛,让我回去陪她,她故意借孔兰出身低微来激怒我,且句句不离正妃,我那时被她激怒,曾说过一些气话。况且也只在她那儿说过正妃之事。” 皇上想起魏国公说的方清言亲耳听到的太子说的换正妃的话,想必那天陈妃故意将方清言藏在她居里让她听到了,说:“就算你被她设计,也是你自找的,当初你一头爱上她,也没少做蠢事。既然此事因她而起,她的侧妃之位你自己看要不要留着。” 太子说:“孩儿已决定将她贬为奉仪。” 皇上说:“就算她贬了,你这新妃子也不能封比奉仪更高的封号,所以,也是奉仪。魏国公那儿正在气头上,你将她封为侧妃,只恐怕会引起麻烦,封她最低级,可能还能让他消消气。” 太子说:“父皇考虑周到,就按父皇说的做。” 他现在要求的,只要不把孔兰赶出宫就行,其他的他都不怕。 他相信孔兰也不会在意封号。 太子不知道,昨天晚上皇上还在想着怎么把孔兰赶出宫,是皇后怕太子以后沉沦于痛苦中,抱憾终身,才说服了皇上,让这孔兰以最低级别的妃子呆在宫里。 皇后是一看孔兰便喜欢上的了,她看孔兰一举一动都大气从容,比太子现在的那些妃子都看着顺眼,且昨天面临那么大的生死关头,她表现得临危不惧,没有哭天喊地,没有跪地求饶。实是让她刮目相看。 若不是怕对魏国公不好交待,她说不定会让太子给她更高一些的封号。 正是昨夜皇后的话对皇上产生了影响,他今天看孔兰也觉得顺眼多了。 从皇上那儿出来后,孔兰在太后和皇后那儿受到了欢迎,自是不必多说。 太后在她还没去时,就听了皇后对孔兰的赞美之词,因此她对孔兰的好感,和皇后的赞美不无关系。 且孔兰到了以后,她亲自看到她,也觉得确实如皇后所言,她实是值得喜欢的。 孔兰在拜见完太后以后,从太后寝殿出来的时候,遇着了孔蓉正在弯腰陪一群孩子玩耍,她猜测那群孩子是小皇子小公主,但孔蓉是如何来到皇宫的,她却捉摸不透。 想到昨天她跟在太子后面去救自己,她猜测肯定是她把消息告诉太子殿下的。 现在,她想借机会问问她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于是她向她走去。 还没走到孔蓉身边,孔蓉转过身发现了孔兰,说了一句让孔兰摸不着头脑的话:“娘娘好,我叫小悦儿,很高兴认识你。” 孔兰呆怔住了,随即说道:“小悦儿你好。” 太子殿下认出孔蓉正是昨天去政事堂找他的人,疑惑这个宫女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她不认识的新妃子的生死,看了她两眼,问道:“昨天是你去找的我?” 孔蓉躬身行礼说:“是的。太子殿下。” 仿佛看出太子殿下心中的疑惑,她信口胡诌道:“昨天我听说太子殿下您有个新妃子要受刑了,我就想这刚来的妃子就受刑,这妃子也太可怜了,毕竟刚来能犯什么大错,就赶紧跑去找您了,我这人就是看不得有情人失意。” 太子殿下笑说:“如此还要多谢你了。” 孔蓉说:“不用谢不用谢,我就是跑了个腿儿罢了。也没累着我。” 孔兰说:“小悦儿,我想好好感谢你一下,可否到我宫里去聊会天儿?” 孔蓉说:“等我和太后说声再去。” 说着,转身进了太后寝殿,对太后说新妃子要感谢她通风报信,要她去那儿坐坐,太后问她:“你昨天那么慌张跑去,是因为什么?” 孔蓉把刚才对太子说的那番说词向太后又说了一遍,太后并未起疑,因为这小悦儿向来有些古怪疯癫,她做出这事也符合她的性情,若是由别人做这事,只怕她要细细盘问了。 太后准许她去孔兰那儿坐坐,孔蓉这才跟着孔兰到了浣纱居。 到了浣纱居,待太子殿下去了政事堂后,孔兰让宫女晓儿和霜儿退下,房间里便只剩下两姐妹了。 孔兰疑惑地问孔蓉:“你是如何到了宫里的?” 这个问题自她在太子殿下身后看到她起,就一直困扰着她。 “妹妹我自有办法,这怎么来的么,说来话就长了。” 接着,她把自己从离家出走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太后让她以后就在宫里陪小皇子小公主们玩耍。 孔兰听后笑着说:“你呀,点子实多,不过,你以后打算一直呆在宫里吗?” 孔蓉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等我想回去时,我就拍拍屁股走人。” 现在她在宫里可以拿刺激程洵取乐,回去可没有这等乐趣。 不过这个理由,她是不能向孔兰说出口的。 而且,就算孔兰是她姐姐,她也没有把程洵的秘密告诉她,这个秘密,她打算谁也不说。 倒不是她不信任孔兰,而是她想到孔兰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万一她不小心说给了太子殿下,程洵便要遭殃了。 孔兰见她在宫里自得其乐,也就不打算说服她让她回去,只让她在宫里不要像以前在家里一样任性而为。 孔蓉满口答应了。 章节目录 第116章 边境告急 几日后,皇上在皇后的坤宁宫愁眉不展地踱着步子。 皇后见他一言不发眉头紧皱的样子,问皇上:“皇上可有心事?” 皇上说:“那魏国公实在难以满足,我让曹公公告诉他只封了那孔兰一个侧妃,想必他还是觉得不满足,这几日故意称病不来上朝,按理说官员从外回来,也要每天上朝,直到再出去为止。可他一连几日不见人影,真是岂有此理。不止如此,连他的几个儿子也从漠州回来了,故意说是探望父亲的病情,这不是故意逼我将孔兰赶出去吗?” 皇后说:“皇上,难道我大康王朝现在就没有能镇守西边僵的能人了吗?要是这事让他牵着鼻子走,那以后让他牵着鼻子走的时刻就更多了,他还有几个儿子,要是他想他儿子必须个个位居高位,不然就像现在这样称病,你又如何做?” 皇上说:“我的皇后啊,这些我也知道,可是大康王朝从建立起到现在都没经过大的战乱,就西边境几个小国偶尔入侵一下,每次都是魏国公前去镇压的,现在西边境上的那些国家,只怕他一个人啊。前几年我试着换成冯卫去,一下就被破了城门,那事你可还记得?” 皇后说:“那……难道就只能听他的,把孔兰赶出去?” 皇上说:“赶不赶她先不说,我是怕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岂能如此受至制于人,任人摆弄?” 皇后说:“那可怎么办才好,这个国家不缺有才华之士,只缺好的将士,哎,都是国家富裕国民安康导致的这种现状。” 战争年代民不聊生,但出将才。和平年代国富民安,但缺英雄。 世事竟是如此矛盾。 皇上说:“看来此事只有和朕的几个心腹之臣好好商议商议了。” 他立刻派人将程宰相,枢密使宋远鹏,参政知事安海洲,御史大夫钱谦知叫来。 四人不久便被请到了皇上的茶室。 太监安公公帮他们沏好茶后,五人坐在茶室长桌旁,皇上坐北面南,其余四人坐南面北。 “诸位爱卿,你们可知道朕将你们叫来所为何事?”皇上端起茶杯,放到嘴边的时候问道。 四人都摇了摇头。 皇上说:“朕现在心里难受啊,魏国公一病之下从漠州回来了,他的几个儿子也都前来床前服侍,你们说,这漠州这样下去,无人镇守,总不是个办法。”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宋远鹏面带疑惑地说:“前几日我听说他回来,去他府上见过他,那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皇上自然不会说出这其中的秘密,一是有损太子形象,显得他儿女情长还不守规矩。二来他念在魏国公也是爱女心切,没犯什么大错,他要是说出事实,只怕这几人要对魏国公有偏见。 皇上说:“可能是回来后病倒的吧,他四个儿子从漠州回来了,应该不会有假。我们就不管他真病假病了,现眼下重要的是找到个能在他病中顶替他一下的人。” “可是现在临时找个人,谈何容易。” 五人正交谈间,只见安公公匆匆走来:“皇上,漠州有书信来。” 皇上听了是漠州来的书信,当下猜测到了七八分,他拆开信封,匆匆浏览了一遍,面色凝重地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信上说漠州自魏国公回来后,西竹国王明何知道了魏国公不在,正在让他二弟明方率二万大军向漠州进宫,意欲趁虚而入。” “不如好好劝劝魏国公,看他能不能带病镇守。”知道内幕的宰相试探说道,六郡主从太后那儿听来的消息,自然早传给他了。 皇上站起身,高声说:“难道我大康王朝就这一个人可以退敌了吗?” 宰相见皇上面上有不快之色,当下便不再多言。 宋远鹏说:“不如派冯卫去试试?” 皇上说:“冯卫?他前几年不刚去过,一败涂地地回来了。” 安海洲说:“不如从南边边境将何言之将军调去镇守一下西边境?” 宰相说:“那南边的小国要是知道了何言之将军撤到别处,不一样会侵犯南边的边境?” 五人又商议了一会,最终没有定论,只好就此散场。 散场前,皇上命四人回去好好想出个最佳人选,可以代替魏国公前去漠州迎战敌军。 ………… 浣纱居。 孔兰房中今日颇为热闹。 因为从来没有来打扰过她的两个侧妃,安妃和钱妃,今日到她房中来坐了。 这是孔兰第一次见到两人,她们两人长得也不差,只是和陈妃比,自是差得有些远。 钱妃看着小巧灵珑,脸小小的,一双眼睛大大的,眼睫毛长长的,下巴尖尖的,叫她想起狐狸这种生物。她说一句就要笑一声,不管说的是否好笑。 安妃则是全然不同的长相,她脸孔长而方,看着比钱妃大了有三分之一,眼睛不像钱妃那样四处顾盼,而是定定地看着你,你说什么她都不笑,仿佛一切在她那儿都没什么值得笑的。 她两人是见她已经被太子殿下带着拜见了太后和皇上皇后,知道此时她不必被藏着掖着了,因此来看看,说到底,原是好奇心使然。 孔兰虽然喜欢独处,不喜热闹,但她们来了,也努力尽些地主之谊。 陈妃如果不是因为被太子降了等级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错过这等热闹的机会。 三人之间的交谈,与其说是聊天,不如说是问和答。 她们问的,孔兰一一答了,能说实话的她便说实话,比如她们问起的和太子殿下是如何认识的。不能说实话的孔兰便撒了谎,比如问她的身份,这时她只能撒谎了。 想到这个谎言许是要伴随自己一生,她有些无奈。 当然,她也问了她们。 她们也有问必答。 从她们的回答中,孔兰知道了,钱妃名钱慧芝,乃御史大夫钱谦知之长女,安妃名安敏如,乃参政知事安海洲之女。 当孔兰说出自己乃侍女出身时,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当孔兰回答自己被皇上封为太子的奉仪时,气氛也尴尬了一下,但很明显,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妃和钱妃都比刚来时快活多了。 两人走后,孔兰想起自己前几日被箭射伤之事,心想也不知是哪个人对自己竟如此怀恨在心。 是陈妃,还是安妃,或是钱妃? 细想三人的面容,没一个看起来是狠角色。 然而人心又岂是能轻易从面上看出来的,看来自己在宫中亦需步步小心。 章节目录 第117章 临危受命 枢密使宋远鹏从皇宫出来后,回到枢密院,就一直在想着漠州告急的事。 皇上要他和另外三人快快想出替代魏国公的人选,然而谈何容易? 他在去饭堂吃饭的时候,刚好遇到陆岩从对面走来。 他看了陆岩两眼,想起他写的那部未完成的兵书,突然心里一动。 不如将他推荐给皇上? 想到这儿,他问陆岩:“那部兵书写的怎么样了?” 陆岩答道:“一直在写,但要完成,至少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毕竟,现在只凭一腔热血在写,写时未细细推敲用词用句,且还未写到一半,写了之后还要改上几遍,方能交给他过目,不然,言词粗糙,细节马虎,岂不让他失望? 他以为宋远鹏之所以问他,是因为他希望他快些完成,好让他过目。 没想到宋远鹏说:“你去将书稿拿来。” “可是,枢密使前几日才刚看过。现在比那时就多了几张而已。” “无妨,我先看下这多写的几张。” 他要交给皇上过目,如果皇上觉得他可以任命前往,他才能对陆岩说明缘由。 陆岩虽疑惑不解,但立即返回了兵籍房,将兵书书稿交给在原地等他的宋远鹏。 宋远鹏拿了后,放于怀中,也不向刚才走向的饭堂方向走去,而是向枢密院大门方向走去。 陆岩不知他为何拿了他的兵书后连饭也不吃就往外走,当下站在那儿,惊呆错愕地看着宋远鹏的背影。 宋远鹏实是因为边境告急,想快快将这兵书交给皇上过目。如果能得到皇上的认可,那是最好不过。 匆匆来到皇宫,听皇上的贴身太监何公公说皇上正在御书房午休,宋远鹏便候在御书房门外,好在皇上每次午休都是稍睡片刻便开始处理事务,因此,宋远鹏只等了片刻,便听到何公公在叫自己进去。 进去后,皇上问他:“怎么,有人选了?” 他此时前来,只能是因了心中的理想人选而来。 “皇上,微臣请您先看下这个未完成的兵书再说。” 说着,从怀里掏出陆岩未完成的那部兵书,躬身递给皇上。 皇上见他也不说人选,先让自己看一部一看就是正在写着的兵书,问:“这可是你写的?兵书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回皇上,这不是微臣写的,是一个年轻人写的,我肯请皇上看下再说。” 皇上见他甚是郑重地向自己推荐这部兵书,便接过来看了。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他看完了,说:“写的不错,这兵书可是哪个将军写的,速速帮朕请来,朕要见他。” “回皇上,这不是什么将军写的,他只是微臣枢密院一闲杂人员。” “什么,闲杂人员?那他打过仗没有?” “没有。” “爱卿,你是不是糊涂啊,一个没打过仗的人,写这兵书,就是纸上谈兵啊,难道一个赵括的故事还不够引以为鉴?” “皇上,微臣是觉得,他确实是个人才。” “那赵括没打仗前,也是人人以为是个人才。” “赵括是只知照搬兵书,不知变通,我看了这个年轻人的兵书,觉得他脑袋灵活,应该颇会随机应变。况且,这个年轻人,皇上应该见过。” “朕见过这年轻人?” “他便是今年的状元陆岩,皇上您可还有印象?” “是他写的?”皇上惊讶说道。 他记得当时他在接见新科进士们时,对陆岩印象颇深,因为他是状元,且相貌又实在俊逸,在一众进士中显得格外显眼。 “对,就是他。”宋远鹏回道。 “他怎跑你那打杂去了?” “我也是看新来人员名单才看到的,那时他都在枢密院呆了几个月了,因为枢密院没有空闲职位,只好先委屈他了。” “既然爱卿这么认同他,朕也同意先让他去漠州试试再说。” 皇上觉得陆岩既然能高中状元,必然天资异于常人,现在他写的这部兵书又确实似是极懂用兵之道,因此也想一试。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也不想如此轻率地便让一个从未行军打过仗的人去冒险。 毕竟,这关系的可是边境百姓和数万兵将的性命。 宋远鹏见皇上同意了陆岩前去,不禁面带高兴之色地问:“那皇上想好让他以什么身份去了吗?若是以一名闲杂人员身份前去,如何指挥他人?” 他想到的,皇上自然也早想到了,“朕决定任命他为定远将军,他一个状元,这从四品官职他也当得起,你速去通知他,等下就让他前来皇宫,朕今夜亲自为他辞行!” 宋远鹏便急忙赶回枢密院,到了枢密院,他立刻命人前去兵籍房叫陆岩,另一边又命人让饭堂师傅帮自己做碗热面,刚才没吃饭就出去了,现在只觉腹饿难忍。 陆岩来时,宋远鹏正在等他,见他前来,将兵书交给了他,说:“这个先收起来吧,你现在有要事要做了。” “什么事?”陆岩奇怪地问。 “皇上已经决定任命你为定远将军,前去镇守漠州,现在漠州正面临西竹国入境之危。” “那儿不是魏国公一直在镇守吗?” “他暂时病中休息。” 陆岩沉默了下来,他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可是,这又不是他想像中的机会。 他想要的是在京城当个可以出入皇宫的官职,现眼下他得到的,是距离皇宫千里之外的差使。 如果他同意去了,万一再留在那儿,很有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孔兰的面了。 见他面上显而易见的失落神色,宋远鹏觉得蹊跷。 正常人不都应该兴奋得难以自持吗?他从一个闲杂人员,一跃而成从四品官员,因何他还会失落? 然而现在,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你快去收拾东西,皇上说了,今夜就为你亲自辞行。” “好……”陆岩答道。 他明白他别无选择,唯有接受命令。 他去宿舍收拾了几件衣物,又去当初买的院宅里向他母亲陆夫人辞行。 陆夫人听了他说他被任命为定远将军后,既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她这四儿子总算有个职位了,忧愁的是,去那儿可是要打仗的。 想到战场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她的担忧远远胜过了开心。 但她仍然没有忘记提醒他道:“程明芳那儿,你不去和她说一声吗?” “没时间去,我马上就要去皇宫了。”陆岩皱着眉头说道。 章节目录 第118章 未知的离别 “听说,有个叫陆岩的将军,要代替魏国公去漠州了。皇上今夜正在宫里接见他。” 这天晚上,当孔兰和钱侧妃陈妃一起被安侧妃叫到她的蒹葭居喝莲子粥时,她听到安侧妃如此说道。 她手中的瓷勺“当”的一声掉在桌上,声音颤抖问道:“姐姐刚才说的人是谁?” “一个叫陆岩的将军。”安侧妃重复道。 安侧妃今天下午回娘家探望正在生病的母亲,见到她父亲参政知事安海洲,从闲聊中她知道了他刚从皇宫回来,上午去了一次,下午又去了一次。下午去是向皇上推荐几个他认为合适的人选的,都被皇上以已经有人选拒绝了,他问了之后才知道,宋远鹏已经早他一步向他推荐了今年的状元陆岩,且将他任命为定远将军,今夜就为他饯行。 “叫陆岩的将军?哪个陆,哪个岩?” 孔兰抑制住几欲跳出来的心,尽量以淡然的语气问道。 “陆地的陆,岩石的岩。他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啊。京城人人都知道吧。怎么妹妹不知道么?现在他被封为定远将军了。” 陆岩,状元,定远将军。这三个词连在一起,让孔兰既震惊又疑惑。 不,肯定不是他。她想着。 他怎么会是状元,自己从未听他说过。况且,他前些日子还在枢密院无名无职,怎会莫名被任命为定远将军,她所认识的陆岩可没表现出半点儿军事才能。 一定是同名同姓的。 必然是。 她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忘记得差不多了,也以为自己对他从此只有恨没有爱,谁知道听别人说起他的名字竟仍然心狂跳不止。何况,还很有可能只是个和他同名的人罢了。 她连忙不停地喝水,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陈妃以为她之所以失态是因为她听说皇上派了另外的人去,魏国公那儿的压力不再存在,她因此不用怕被赶出皇宫了,冷眼看了她一眼。 要不是后来听说孔兰也只是被封个奉仪而已,今天安侧妃叫她来,她肯定不会来的。 见孔兰如此失态,她嘲讽说道:“你现在不用怕了,这个叫陆岩的人算是帮了你的忙了,不是他,你只能被赶出皇宫了。不过也奇怪啊,太子对你那么好,怎么就封你个奉仪?” 孔兰冷淡说道:“好在奉仪也不是我一个,还有人做伴。在低处的人还能往上走,从高处摔下来的人,再想登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妃听了,脸色一黑,突地站起身来。但片刻后又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妹妹还懂得这些,看来你家以前的主子给你讲了很多大道理嘛,你的媚人之术,可也是你以前的主子教你的?” “我不会什么媚人之术,想必有的人天天用,以为个个都像她。” 安侧妃见两人一言不和地相互暗讽了起来,忙从中调节道:“你们都少说几句,快喝粥吧。” 说完,命令她宫里的宫女帮她们碗里再加些粥。 安侧妃是最没心机的,性子也最直,有什么就说什么。也只有她,会做出这种让表面和睦暗里相互贬损的人相互坐在一起喝粥的事。 虽然被叫的三人各怀各的心事,然而她们都去了,毕竟,谁也不想被其他人孤立。 ………… 此际。 兴安宫内。 烛光通明。 皇上正在一张长桌上盘坐着和陆岩交谈着。宋远鹏陪同陆岩一起,坐在皇上对面。 他们已经聊了半个时辰了。 对陆岩了解越多,皇上对陆岩便愈加赞赏。 临别前,皇上对陆岩说道:“如果此次你能有所作为,这漠州,以后就交给你了。” 陆岩听了,忙说:“皇上,我只是暂时替代魏国公,等他病好,还是他来镇守漠州。卑职不才,岂能代替魏国公。” 皇上押了一口茶,说道:“魏国公么,等他病好,朕对他自有安排。” 陆岩说:“皇上,这……怕是不太好吧。” 他听皇上的意思,若他这次击败敌国进攻,是要他以后一直在那儿守着了,他脑海里浮现孔兰的面孔,不,要他一直呆在那儿,是万万不能的。 宋远鹏说:“陆将军,我知道你是仁慈之心,怕此举对魏国公不敬,但皇上自有安排,你就不要多虑了。”宋远鹏怕陆岩推三阻四惹怒了皇上,这才替陆岩解围道。 陆岩知会了宋远鹏的意思,便不再推脱。毕竟,圣命难违。 皇上见他不再推脱,对他说:“漠州现下紧急,你不如今夜就出发吧,现在就出发,赶到亥时还可走上一两个时辰。差不多刚好赶到卫州可以住宿。朕派二十名一等侍卫一路护送你去漠州。” 陆岩道:“谢皇上。” 皇上向外叫道:“钱公公,去叫二十名一等侍卫前来听令。” 不多时,钱公公立刻将二十名一等侍卫叫到兴安宫。并且安排了二十一匹精良快马。 陆岩别过了皇上和宋远鹏,和身后的一等侍卫牵马向宫门外走去。 今夜无月。 皇宫内的灯火通明,皇宫外漆黑一团。 即将出宫门时,他往灯火通明的皇宫内看了一眼。 这里面住着他爱的女子,可是,他没有机会去和她道别。没有机会向她解释他当时未能解释的。 明日,将和她相隔层层山川。 或许,从此以后,再会无期。 想起以前的种种,他心口一涩。想到自己不远千里地从明城赶来,原只是为了能偶尔在宫中见她一面。岂料世事难料,他还是没能躲过和她相距千里的局面。 他出了宫门后,跃上了马匹。 他没有再回头看。 身后的侍卫在他上马以后也上了马。 “哒哒”的马蹄声在京城的夜色里传开去。 他不知道即将等他的会是什么? 是身败名裂,是惨死沙场,还是满誉而归,或是在外孤老终生? 夜色里,满天的星星闪烁着,照着他们的路途。 他们在皇上说的卫州夜宿,第二日又马不停蹄地赶路。 十天后,他们抵达了漠州城。 他们抵达漠州城时,和他们离开皇宫的时间一样,都是在夜色中。 当城门被打开,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定远将军已到!” 一阵喧哗声向他涌来。 那是翘首以待多日了的士兵们的呼喊声。 那些热情的呼喊声使他的心猛然一阵。因孔兰而产生的愁绪此时一扫而光。 这些呼喊声使他初次意识到了自己此来的使命。 他必须不辱使命,才能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宋远鹏的推荐,士兵们的期盼。 那些呼喊声,也使他有如归家的感觉。 章节目录 第119章 爱好植物的三皇子 (本书又一个自带光芒的人物即将出场,他是皇宫尔虞我诈环境中的一股清流,那便是我们的三皇子秦池,撒花。) 在陆岩离开皇宫后的第三日。 魏国公府。 清风居内,魏国公方政面色沉重地踱着步子。 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漠州他去不了了,皇上差人来告诉他,要他好好养病,并且让他的几个儿子也好好为他尽些孝道。 意思是,他和他四个儿子,都无需回去了。 他又无法上朝,首先是毕竟自己假意称病在先。况且,皇上不请他去,他也抹不开面子自己前往。 为了报女儿被欺之仇,自己陷入这般境地,他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做的有点过了。 现在想来,容不下那孔兰当个奉仪,这确实有点过了。可是,女儿说只要孔兰在广安宫里,自己就绝不踏入广安宫中半步,他当时也是无奈之举。 他本以为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小小侍女出身的妃子置自己多年的功劳于不顾,不成想,自己竟猜测错了君心。 皇上此举,让他反思之余,也有些愤慨。 他倒要看看,那位二十刚出头从未上过战场的定远将军,能不能抵抗战风彪悍的西竹国二万勇士。 魏国公从窗边看到女儿在院中匆匆走去的身影,突然想起三皇子秦池。 前几日,就是他从皇宫回来那日的后一天,秦池母亲傅贵妃差了她宫里的敏公公前来,说她过两日来登门拜访,他知道傅贵妃的目的,那便是趁此时太子让皇上失望之时,来拉拢他。 那时他还在等皇上的处理方式,因此拒绝了她前来,担心皇上知道了自己会见她会对自己不利。 眼下他既然已经处境尴尬,便想着,既然赶不走孔兰,女儿也不愿当正妃,不如就让她认识认识三皇子。以后当个王妃也能让他在宫里的地位无忧。 毕竟,除了太子,皇上最钟爱的便是三皇子了。 想到这儿,他立即差府内仆人方观去傅贵妃的怡香宫,说他请傅贵妃和三皇子前来府上坐坐。 方观到了怡香宫说明来意后,傅贵妃对他说,让他回去禀报魏国公,她随后就和三皇子一起去魏国公府。 她前几日在陆岩还没被任命之前想去和魏国公聊聊,那时他不从,现在他成了失意之人,这才来找自己,让她心下好生矛盾。 但她又不便直接拒绝,毕竟谁知道陆岩那小子在漠州能不能成气候?万一他像那年冯卫一样落败而归,还得魏国公出马摆平,也是不无可能。想到这儿,她决定先不得罪魏国公,先去他府上坐坐再说。 她决定带上三皇子秦池和她同去。 主要也是让他看看那魏国公府的长女合不合他的口味,如果他实在不满意,那她也不会强迫他。不然,可能会像太子这样的尴尬下场。这几日经过魏国公来皇宫闹事一事,她才知道,那方清言是个好强的,她是那种你不爱我,那么我连正妃也绝不愿屈就的女子。 她带着宫女巧春,向长水宫走去。 长水宫是未成年皇子合居的宫殿,这儿住着从十五岁以上至二十岁左右的皇子们。 三皇子秦池住在长水宫的东北角,观林居。 这观林居,是他自己起的名字。 名为观林居,是因为他极爱植物。 因为爱植物,他几乎用他所有的闲暇时间来研究和观察植物,以及看各种和植物有关的书籍。 他不停地往他的观林居中种上各种他喜欢的树种。 因此,他的观林居里处处种着各类植物。 在这儿,南方热带雨林的植物和北方寒冷之地的植物共处同一个院子里。高低错落,井然有序。 因为地盘不够用,他还把和他关系颇好的七皇子的院落里也种上了他到处弄来的物种。那七皇子倒不介意他随意折腾他的院落。 傅贵妃到时,他正在弯腰研究一个刚被他种在盆中的兰花的花瓣。 他的长相遗传了他母妃傅贵妃的美貌,皮肤白晳,一双眼睛呈狭长型,鼻子高挺,身形高瘦,一举一动都有着诗人般的飘逸。 傅贵妃见他又在研究植物,气不打一处来。 “你整日就知道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 三皇子秦池眼睛盯着那盆兰花,不紧不慢地说:“那母妃觉得什么才是有用的呢?” 傅贵妃提高声音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你看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天天去你父皇那儿讨好,你在这儿研究这种不中用的东西,能研究出什么名堂来?” 秦池拍了拍了手上刚才种兰花时沾上的泥土,站起身来说道:“哎,母妃,你为何总要对我有这种错误的期望。一,我对治国不感兴趣。二,太子现在已经定了。” 傅贵妃说:“不到后面谁知道呢。” 秦池不理会她,走到一棵树面前,看那树的纹理。 傅贵妃说:“走,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 她担心自己说出地址,他会不同意和她前往。 秦池欣然前往。他是想趁此机会出去看看冬日京城萧瑟的景色。 当轿子到了魏国公府门前,他才知道此行上当了,他下轿便意欲离开。 傅贵妃说道:“你要是现在离开,你以后就莫要叫我母妃。” 秦池看她神色坚定,可怜她在宫里不得宠,自己又不合她意,便止住了离开的脚步。 反正,他只是来逛逛魏国公府的,她和这府里的人谈论的什么阴谋,和自己全无关系。 想到这儿,他跟在傅贵妃身后进了府。 早有下人向魏国公传报傅贵妃架到,魏国公亲自出门迎接。 魏国公将傅贵妃和秦池迎进国公府会客堂后,秦池便借口要看看府里的植物为由离开了会客堂。 他在魏国公府走走逛逛,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后花园。 魏国公府的后花园种着一些稀松平常的物种,眼下是初冬,园中一片萧瑟。 蓦然,他看到了一株在京城难得一见的花,那花在这寒冷的初冬,开得正艳。花朵是月白色的,花瓣犹如月色般轻薄。 “这个地方,竟有西竹国的国花。” 他惊叹道。 “怎么,这儿不该有西竹国的国花吗?” 一个娇俏中带着冲劲的女子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不甚美貌,脸孔圆圆的,眼神里似有无比的倔强。在民间的话,应该可以说是中等偏上的美人了,但若是在美女如云的皇宫,只能说勉强能入人眼。 “没说这儿不该有,姑娘误解了。” 章节目录 第120章 一见如故 “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这女子问。 “我只是觉得这中原一带竟有西域才有的薄雾花,而有些好奇罢了。” “这是我父亲两年前从西竹国带来的。” “你父亲?那你是?”秦池虽然猜到了七八分,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方清言。”她大大方方答道。 “哦,原来是你,久仰大名。” “你又是谁?”她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后花园,平时,这后花园几乎是无人光顾的,尤其是现在已经到了初冬。 “秦池。” 方清言听了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三皇子,心下便有些不快,她现在对皇宫内的人,都怀有一定程度的偏见。 不只因为她自己的事情,也因为她父亲的事情。 秦池见自己报上名字后,在她面上现出冷漠之色,知道她定是因为太子的事对自己也怀有偏见,因此故作没觉察她的冷漠似的说道:“这薄雾花能在这儿开得这么好,你一定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嗯,算是吧。” “能不能让我取片叶子去?” “拿片叶子?你要这叶子何用?” “繁殖。” “只用叶子也能繁殖吗?” “对,这薄雾花除了种子繁殖外,还可用叶子繁殖。” “当真?”她惊讶问道,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了。 “绝不骗你。”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喜欢研究植物。” “什么?”她更惊讶了,一个皇子,居然研究植物,这在一般人看来有些不务正业。 她以前听说过三皇子是除了太子外皇上最喜欢的皇子,今日听他说他最喜欢的竟是研究植物,她猜测他一定是个单纯的人。 只有单纯的人,才最喜欢远离人群,接触植物。她现在感觉,他的人像植物一般单纯。 她细细看了他一眼,他狭长的好看的眼睛甚是真诚地看着她,对他的最初的敌意,此时一下子烟消云散。 “你要想要的话,可以自己摘片就是。不过,你能告诉我,你因何喜欢植物吗?” 他满怀着对植物的热情说道:“你不觉得植物很值得人喜欢吗?不同的植物,有不同的美感,随着四季的变化,它们也在变着,在植物身上,能体验新生的喜悦,开花时的欣喜,花落后的惆怅。何况植物还多种多样,有阔叶的,有细叶的,有单叶的,有双叶的,我觉得,植物是值得用一辈子去好好研究和体验的事物。” 方清言说:“我对植物也很喜欢,但没有像你这样去研究。不过我倒看过《本草集》,对植物有一点粗浅的了解。” “你看过《本草集》?看这本书的女孩子,可不多。”他看着她说道。 “那你把我当个男子吧。”她开玩笑说。 “好……这位方兄,可否陪我在园中走走?”他也开玩笑说。 “好,随我来。”她夸张地躬身说道。 两人在花园里走了一圈。秦池一直在向方清言说着植物的神奇与奥秘,方清言听得甚是入迷。她感觉,她对植物的好奇心被秦池给激发出来了。 两人在花园中走了一遍后,正欲再走上一圈,只听傅贵妃在园门处笑道:“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秦池说:“我们在聊植物。” 傅贵妃听了他的回答,脸色一沉,心想这不是在方清言面前自露其短吗,方清言知道了秦池只知道研究植物,胸无大志,定然会看贬他,但当着方清言的面又不好说他什么,只淡淡地说:“植物有什么好聊的?走吧,我们回去吧。” 她和魏国公聊了半天,听了魏国公的分析,她觉得,如果她儿子能看上方清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魏国公说了,陆岩那小子在漠州肯定呆不下去,因为漠州都是自己二十年的属下,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们都会投奔自己。 当然,他没有向她说得特别明白,只让她隐约地有些希望,毕竟,有些话,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的。 回去路上,傅贵妃问秦池:“你觉得那方清言如何?” “她挺有意思的。”秦池说。 初始时他对她无甚感觉,相处了半天后,他觉得她甚是可爱,因此,越看她越顺眼,到后来,他觉得她非常美貌。她身上的那股倔强劲儿,让他对她也颇有好感。他慢慢地感觉到,她是那种不同于凡俗的女子。 “这么说,你挺喜欢她的喽?”傅贵妃问道。 “嗯……”秦池诚实答道。 傅贵妃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她本来还担心他不喜欢她。那样的话,她还不得不费功夫让他喜欢她,现在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只有他喜欢她,她往后的计谋才能有可能实现。 “那她喜欢你吗?你觉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秦池说。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摘那株薄雾花的叶子了。 魏国公在傅贵妃和秦池走后也问了方清言类似的问题。 他问的是:“你觉得秦池这人如何?” 方清言回答的是:“还行吧,和他聊天挺有意思的。” “好,只要你喜欢他,我一定让你还是当上正妃。” 方清言惊讶地看着她父亲,说:“正妃?” “嗯……怎么,你不相信为父的能力?” “父亲,你的意思是……想让他成为太子?” “嘘,小点声。” 见父亲默认了自己的猜测,方清言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不适合当太子。” “因何不适合?” “性情,喜好,都不适合。”方清言说。 魏国公听她这样说,心想她定是和他相处中发现了他的某些缺点。 “那,要么父亲再帮你选个其他皇子?” 方清言见父亲执迷不悟,说道:“父亲,我真的不想当什么正妃了。” “你是不是,见了三皇子喜欢上他了?” 方清言没有作声。 她刚刚从伤痛中走出来,她并不知道秦池对自己的心意。 皇宫里美女如云,以自己的姿色,能否入他的眼,她并不确定。虽然她知道,他今天和她在一起极开心,然而,那看起来更像是礼貌,而不是喜欢。 况且,她对皇宫已经有了阴影。皇宫里面个个女人都那么美,不管宫女还是嫔妃们。就算秦池对自己有些感觉,这种感觉只怕也会随着美女如云的环境而淡下去的。 想到他现在正在去往回皇宫的路上,他可能只用半天就忘记她的存在了,她刚起的一点火花便也暗淡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121章 知彼 漠州城。 初冬,阴沉沉的天色,加上大风不停地呼啸,尘土飞扬的边塞之城,显得颇为暗淡。 城墙上的旗帜,不停地在风里发出声响。 大战来临前,人心慌慌。 这是陆岩刚来的第一个白天。 他沿阶梯登上了城墙,伫立城墙上,看了看城门外的一片荒凉,不觉心中暗沉地又下了城墙。 站在城墙上守卫的士兵,在他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个个对他侧目而视,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生命安全,将由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决定。 半个时辰以前,刚才探子来报,明方和他的两万大军现在正被大雪封在距离这儿三百里外的沌河岸边。 对于战争,他并非完全有把握,因为,他此刻对敌方一无所知。 他下了城墙后,立即通知兵房内的一个士兵,召集所有将士来参加会议。 下令之后,他先在会议室等候,等了半个时辰,只来了三个将士。 这是明显的没把他放在眼里。见他从未领兵打仗,因此轻视于他。 好吧,只有三个将士,他照开不误。 那三个将士中的一个问道:“就我们几个人,就要开会?” 陆岩果断答道:“有何不可?他们来不来都无妨,最好他们敢一直别来!” 说完,对立在他身边等候命令的士兵说道:“你去对外宣称,会议已在进行。” 那士兵立刻走了出去,按照他的吩咐,去散布了会议已经在进行的消息。 那几个没来的将士正在他们的军房内一起侃侃而谈,他们就是要看陆岩的好戏,一个文弱书生,竟然也敢命令他们,真是太高估他自己了。 听士兵说会议已经正在召开,他们照样侃大山。 过了一会儿,刚才的士兵又来报,说陆将军说了,哪个今日没有参加会议的,一律以玩忽职守罪进行处置。 “他敢。” “反了他了,他凭什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文弱书生。” “就是,不管他,我们就是不去。” “除非皇上另外派人来,哼,这个人休想领导我们。”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义愤填膺地说着。 那士兵说道:“可是,他有皇上的手谕。上面写着谁敢不听从他的命令,就以军法处置。” 他的声音落后,房内一时雅雀无声。 “走,看他有什么能耐,能让皇上将他派来。” “走走走,参观参观去。” 其他人亦响应着。他们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去开会了。 到了会议室,他们散漫地坐下了,神情个个傲慢无礼。 不管他说什么,他们要么阴阳怪气,要么当没听见。 “不知大家对西竹国了解多少?”陆岩见人来的差不多了,问道。 “我们对西竹国一无所知啊。”一个将士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们怎么会了解西竹国呢,是吧兄弟们。”另一个将士附和道。 陆岩明白,从他们口中,看来是听不到任何消息了。 趁着明方和他的军队还在三百里外的雪地里,他打算抓紧时间去调查一下。 他说:“散会!” “就散会了?” “这啥都没吩咐,叫我们来干嘛?” “他能吩咐什么啊,啥都不懂。” 会议在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结束。 出了会议室,他对一直跟着他的士兵说:“你去帮我买件商人的衣服和一车新衣服。” 那士兵问:“派什么用场?” “扮布匹商人,到时你就扮个随行小厮和我一起去西竹国边境之城于兰城。” 那士兵说:“是。我马上去买。”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茂。这儿的人都叫我小帽子。” “小帽子……”陆岩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你先去账房那儿带上足够的银两,就说我让你领的,然后快去买吧。” 那小帽子去了账房领了银两,去城内买了商人的衣服和一车女子新衣。 他们两人以商人和随从的身份进入了西竹国于兰城。 在西竹国的于兰城,他呆了几天,总算结识了一个经常来西竹国卖布匹的赵明海,这赵明海对西竹国极熟悉,认识西竹国不少政要,他常向他们贿赂,以便于做他的布匹生意。 这赵明海从西竹国各地政要那儿,知道不少关于西竹国皇室的内幕。经过他,陆岩知道了西竹国明何国王和他弟明方亲王两兄弟表面上和睦,实际上暗自较劲。 国王明何为人阴险狡诈,其弟明方有勇无谋,但体格强壮,经常南征北战,此前魏国公守漠州时,他来漠州城他攻了数次了,除了冯卫守城那次被他拿下了漠州城,其他时候都被魏国公击退。由于他生而好战,攻大康王国攻不成,便常攻打周边各小国,在他的连年征战下,西竹国比十年前大了近一倍。 他在西竹国因功高盖主,使他兄长明何对他甚是提防。 他还听说了一个八卦消息,那便是,明何和明方爱着同一个人,玉瑶皇后。 这玉瑶皇后本来先认识明方的,后来被明何看上,见异思迁,爱上了明何。 这事也因此让与两兄弟裂隙更深。 两兄弟之间的裂隙,使他们的母亲,耶律太后甚是操心。 打探了这些消息后,陆岩带着小帽子从于兰城回漠州了。 几日后。 当漠州城上方的北风呼啸着吹得城门上的旗帜飘摇不定,尘土飞扬中,城墙了望台上的士兵看到黑压压的一片穿黑亮盔甲的兵士往这边急速行进。 那士兵飞速奔下了望台向陆岩禀报:“陆将军,明方和他的人马就快兵临城下了。” 陆岩起身,走出房门,骑身上马,对守城的士兵说:“开城门。” “什么,开城门?”士兵惊讶说道。 “对。”陆岩果断说道。 “可是将军。这城门开了,西竹国人不是一下就涌进城了?” “等我出去,你们再把城门关上。” “将军,使不得啊。你一个人出去怎么行?” “快开!”陆岩果断命令道。 守城的两名士兵只好听从他的吩咐开了城门。 在他出去后,将城门关上了。 明方带着他的两万士兵到了城门处时,见城门前一个骑马的将军模样的人独自立在马上,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因何站在这儿?” “我是这儿守城的将军,专门在这儿守候你前来的。” “哈哈,你个小娃娃,不怕我一箭将你刺穿?”明方带着轻蔑的口气大笑说道。 “听了我的话,你再刺我不迟。” “你想说什么?快说,但是休要多啰嗦。” “我想说什么,我想说你糊涂啊。” “我如何糊涂?” “你想想,你这些年东征西战的,一直在外奔波,风餐露宿,时不时地有性命之忧。可是你那位哥哥呢,你们一母所生,他可以高枕无忧,都是拜你所赐,但他享受着你东征西战的成果,享用着你也喜欢的女人,却时时提防你,处心积虑地想要削弱你的实力,以免你功高盖主,影响到他的位置。你自己说,你糊不糊涂?” “你休要在这儿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明方怒道。 陆岩不理他,继续说道:“这次你要是大胜而回,他对你也不会好到哪去,只怕会因为你功高盖主而对你更加提防,会更想方设法削弱你的兵权。若你大败而去,他就有了理由可以做他一直想做的,将你关入牢中,从此你再无任何可以和他竞争的机会。而他,可以扶起一个对他没有威胁的人,来帮他巩固国土。所以,此次,若你定要与我大康打这一仗,你胜也是败,败也是败。若你当真要在这儿大战一场,回去后,你的这些残兵败将,更加没法和他的护国军竞争了。” “哼,我可不吃你这套。”明方说。 “听不听随你的意。”陆岩说。“我问你,既然是你们西竹国的战争,为何却只调动了你的军队呢,你那哥哥一个兵马不出,你就不觉得,这其中有诈吗?” 章节目录 第122章 明方怒气冲冲问道:“你因何和我说这些?你敢说这不是你的退敌之计?” 陆岩说:“哈哈,这的确是我的退敌之计,可是你想想,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啊。我现在已经在城内布下巨石镇,你的人尽管来攻。这样你回去时,更加不是你哥的对手。”说完,他骑马往城门奔去。 守城的人帮他开了城门,立即又关上了城门。 陆岩到了城门这边后,立即走到城墙上,向下观察明方和他的军队的动静。 只见那明方在骑马在墙下徘徊了几趟后,转身对他的军队说道:“走,回去!” 刚才浩浩荡荡而来的军队,此时又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站在陆岩身边的士兵问道:“将军,你刚才和他说了什么,他就返回了?” “说了些他不爱听的大实话。”陆岩说道。 “那,这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不,还没开始。”陆岩说。 “还没开始?” “嗯!”陆岩说了下了城墙。 下了城墙,他吩咐小帽子将所有将士找来,他要开会。 “什么,又要开会?敌人都走了还开什么会?”一名将士说道。 “只听过战前会议,战后只有庆功宴,莫非,是打算为了摆庆功宴开个会?” “闻所未闻,摆庆功宴还要开会的。”一个将士大笑道。 不过,他们都乖乖去了。 当人员到齐,陆岩说了自己接下来的几点打算。 第一点,是让若干士兵去装扮成商人模样去西竹国境内宣传,说那明方被陆岩说服,未开战就往回赶,欲要向其兄交战。 第二点,一名将士需带四名士兵于一日后前往西竹国,与西竹国交战。 一名将士问道:“既然还要交战,为何不直接在这儿交战,非要劳师动众地跑那么远去交战,何况在这儿是防守,还有有城门作掩护。还有,明方两万大军,我们只去四千,不是以卵击石?” 陆岩解释说:“那明方回去路上,必会遇到明何的部队,且两兄弟必有一战,我们到时过去,两方已经交战完成,胜的那方亦是残兵败将,无心恋战,所以,我们只需四千士兵,就可以大获全胜。” “你如何能确定明何一定会率兵出皇宫与明方一战?”仍是刚才的那名将士问道。 陆岩说:“明何早想借机除掉明方,耐何怕他母亲生气,才不敢这样做,现在听说明方要造反,岂能在呼贝城坐得住。而且因为他母亲的原因,他要除明方,必然不可能在他母亲眼皮底下做这事,所以,他一定会派兵出来与明方一决高下。” 他顿了顿,接着说:“这样,经过内战和外战,西竹国兵力大损,至少十年内不敢来犯。如此一来不比我们在这儿被动守城好得多?在这儿守城,只能守得片时的安宁。” 本来对他爱理不理的那些将士,见他只几句话就劝退了明方,现在又分析得头头是道,不觉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争相要求带兵前去。 陆岩派了叫徐闻和迟山的两名大将前去。 两日后,徐闻和迟山带了四千士兵往西竹国进攻。 西竹国边境防护向来不当,只因大康为了边境和睦,一般不会主动进攻他们,所以西竹国边境他们轻而易举地攻破了,过了边境线,他们向西竹国内行进。 和陆岩预计的一样,明何自从听说明方去攻打漠州城却未攻城即返后,立即知道了明方的用意,他这是要叛乱了。明何是个急性子,立即率三万兵马从西竹国京城安沪城向东出发,在漠河之畔遇到了明方。 两方决战后,只余一万兵马。 且个个精疲力尽,都是残兵败将。 徐闻和迟山所率的四千兵马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明何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大胜之后,陆岩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敬。 所有曾经看轻他的将士,此时都对他刮目相看。 漠州城得以守住,且以少胜多,使西竹国兵力受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城,皇上听了这个消息,龙颜大悦。他决定立即给陆岩封镇国大将军的封号。 现在守城成功,敌人已退,皇上差人快马加鞭到漠州,让陆岩回来领功受赏。 皇宫里亦到处都在疯传着关于陆岩的事迹。 若是一般将军得到这种胜利,大约并不会引起轰动。 他状元的身份,加上从未经历过战争,又被皇上一眼看中封为定远将军,这些使得他能得到这种胜利才会引起这般轰动。 自然,这些消息让在宫里从不外出的孔兰也听到了。 不过孔兰仍然觉得,这些人说的陆岩,和她认识的陆岩不是同一个人。 当孔蓉在长和宫遇着她时,孔蓉趁四处无人之时问她:“姐姐,姐夫立功了,你可知道?”她习惯性地称他为姐夫。 “这个陆岩又不是那个陆岩,还有,就算是那个陆岩,也不是你姐夫了。”孔兰说。 孔蓉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这是两个人的?” 孔兰说:“因为我对那另一个人很熟悉。知道他可没这个能耐。” “哦。那可能真是两个人吧。”孔蓉说。 孔蓉倒不关心是哪个陆岩,反正哪个都和她没关系。 陆岩在收到回京受赏的圣旨后,便带着十余名士兵启程回京了。 到了京城的这天,皇宫几欲沸腾了。 “陆将军回京城了!” 连宫女们都在相互转告。 孔兰淡然地听着这些消息。 她走在从太后的长和宫去往广安宫的路上时,听到后面有两个宫女在闲聊着。 “听说他原先只是枢密院的一个闲杂人员?”走过她身边时,一个宫女对另一个宫女说道。 “是啊,我也听说了呢。你说他一个状元,当时在枢密院图什么呢?”另一个宫女说道。 “谁知道啊,可能他就是为了这一天吧。”刚才先说话的宫女说道。 那两个宫女从孔兰身边过去后,孔兰怔在了当地。 她又一次将陆岩,状元,定远将军这三个词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这次她确认,这个陆岩就是她认识的陆岩了。 “他竟然是状元,他此前竟然一直瞒着我,他竟然……去了漠州。”她想道。 漠州,那是何其远的地方。 他以后会一直呆在漠州,还是可以时常回来?大约,常回来的机会异常渺茫了。 与他那些让别人疯传的功绩相比,这是她唯一关心的。 纵然他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仍然不希望他距离她太远,这种感觉何其奇怪。 正在她怅然若失地走着时,听到几个走过来的宫女也在谈论着陆岩。 “听说陆将军已经进城了,宰相的女儿去城门口迎接他了呢。看来他以后会是宰相家的乘龙快婿了。”其中一个宫女说道。 “将军配美人,也是好事啊。”另一个宫女说道。 她再一次站在了当地,是的,他已经和她无关了。她仿佛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那在他买的院宅里看到那一幕时的铭心刻骨的失望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她似乎想像得到现在的他和程明芳在一起的画面。 两人并骑而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们举止亲密,无话不谈。 她不能继续在外面走着了,这儿到处是他的消息,到处是他和宰相之女的消息。她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了。 她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浣纱居。 到了浣纱居,她也没能逃过关于他们的消息。 晓儿看到她刚进来就说道:“听说陆将军也是明城的,娘娘您当时见过他吗?” “见过。”孔兰走到窗前,拿起一只水杯倒了杯白开水,她拿水杯的手有些神经质地微颤了一下。接着她一饮而尽。 “您真的见过?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长得英俊吗?”晓儿兴奋问道。 “他……挺英俊的。”孔兰木然回道。 “娘娘是在哪儿见到他的?” “在陆府。” “陆府?” “嗯。我就是他家的侍女。” “什么,你就是他家的侍女?”晓儿停住了手上擦桌子的动作,惊讶地问道。 “对,我就是他家的侍女。“孔兰机械地重复道。 “怎么以前没听娘娘您说起过?”晓儿问道,她觉得孔兰的表情有些怪。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孔兰机械答道,又喝了杯水。 章节目录 第123章 久别重逢 晓儿听了孔兰的关于陆岩的回答,又震惊又疑惑。 因何整个皇宫都在为陆岩疯狂的时候,她竟如此冷淡和镇定。 她说自己是陆府侍女,那么,陆岩就是她曾经的少爷了,因何她竟丝毫不为他而自豪? 正常情况下,她不应该欢欣雀跃吗。所以她又问了一次:“娘娘您真的是陆府侍女吗?” 孔兰仍是木然回答:“是的。” 得到这个肯定的回答,晓儿便不再问了,她猜孔兰或许在陆府当侍女时和陆岩有过什么过节,这方面她一个宫女不便多打听,因此闭了嘴巴。 房间里沉寂了下来。 此时太子殿下突然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刚进门就兴奋地对孔兰说:“孔兰,你可知道你家四少爷立了功了?” 孔兰只好装出兴奋的样子说道:“听说了。” “今天我要会会他,等他从父皇那儿受过赏后,我会请他来广安宫一聚,说起来,从那次在陆府见过他一面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嗯。”孔兰听了太子的话,随口应道。 “到时你也去我房中,你们主仆也多日没见了,趁此机会聚下。”太子殿下说道。 “好……”孔兰应道。 她每次的回答尽量简短,因为她知道,她若说一个长句的话,她的语气必然会泄露自己此时的慌乱情绪。 “他现在正在父皇那儿,等会我就带他过来,你先去我书房中等候。” 说完,太子殿下出去了。 孔兰又在窗前站了片刻,想到马上要见到陆岩,不由心生抗拒,而想到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又不得不见。何况,若真避而不见,反让太子殿下起疑。 她向太子殿下的书房走去。 太子殿下的书房位于广安宫的太子寝殿的西侧室,她穿过广安宫大院,向太子寝殿走去,这儿她还是第一次来,刚进门便觉得他的房间装饰和她的以及安侧妃的全然不同,少了些柔和,多了些硬朗之气,家具均由金丝楠木制作而成,处处彰显低调的华贵之气。 她到了西侧室的书房,书房四周依墙而立的书柜上摆满了书籍,房间东侧靠近东墙处,有一个金丝楠木桌案,想必是太子殿下平时读书的地方,房屋居中有一个长形的矮桌,矮桌两旁有和桌同长的比桌子矮些的坐椅,想必是太子殿下平日里会见私人关系较好的人的。现如今,整个房间里空空荡荡。 她走至书房窗前,想要平抚一下慌乱的心跳,然而,无论她如何平抚,那颗心犹自跳得不甚规则。 正在她呆站窗前看着外面院中冬日萧瑟的院景时,只听身后有一声尖细而苍老的声音问道:“娘娘,太子殿下让你来这儿的?”他奇怪她因何在这儿站着。 “嗯,他说等会陆将军会来,所以让我在这儿等。” “那,奴才也等在这儿沏茶吧。”照顾太子的事一直是由他来做的。 “我来沏茶就行了,你忙去吧。”她现在不希望有人打扰她的安静。而且,和陆岩一起面对太子殿下够她为难的了,现在若要身边多一双眼睛盯着,会更让她为难。毕竟,多一双眼睛,便多一份暴露破绽的可能性。 “是。既如此,就由娘娘代劳了。茶叶在书桌上,等会我将烧好的开水拿来。” 周公公说完便离开了。不多时,他便拿来了新烧的开水,放在房间中间的低桌上,又从书案处拿了茶叶,也放在那个低桌上,接着又离开了。 此时书房里又只整下她自己。 正在她呆立窗前时,听到院里有说话的声音,循声看去,只见太子殿下和陆岩一同向这边走来,看到陆岩的影子,她的呼吸突然有刹那间的静止。 她意识到,不管心里如何恨他,在亲眼看到他的时候,她是无法保持镇静的。 爱与恨在她心里交加着,此时她自己也分辨不清,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了。 转眼间,他们两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太子殿下先行向房中走来,陆岩跟在后面。 由于她站在窗口,太子殿下并未注意到她,径直往书房中央的矮桌边走去,在他走过去的途中,陆岩与孔兰四目相对,陆岩的嘴唇微张了张,目光中闪过一丝讶然,他似乎没有想到过她会出现在这儿。 两人之间的空气,一时有些凝结。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充盈在她的心间。 在他的注视下,她赶紧转过了面孔,走向太子殿下正坐着的矮桌前,当她跪坐在桌前沏茶时,陆岩也已经落座了。 “你们很久没见了吧。”太子殿下浑然不觉地说道。 “大约……一年半了。”陆岩说道。他的声音听着坦然自若。 孔兰知道,他说的一年半的时间是从她离开陆府那日算起的。 “嗯,差不多。”她应和道。边说边沏了茶,给两人各自端了一杯。然后就让他们在桌前聊天,自己则走到远些的书柜前。 太子殿下并不觉得她行为有什么反常,毕竟,一般情况下,男人在聊天的时候,女人多是回避的。况且孔兰还曾是陆岩府上的侍女,曾经低贱的地位,如今突然身价倍增,位在陆岩之上,想必她若和他聊天,两人必然都有些尴尬。稍微回避似是明智之举。因此太子殿下便也不要求她呆在桌边,而是任由她站在书柜前。 孔兰知道自己现在需尽些礼仪之事,因此,她时不时地看着两人杯中的茶还剩下多少。若发现其中一人杯中将空,她便走至桌前,帮忙斟满。 虽然站得远远的,他们的一言一语,她却是在细细听着。 “那明何居然真如你所料,调兵去和他弟交战,也是糊涂啊。”太子殿下笑道。 “或许他明知是计,也会有此一步吧,他只不过想找个借口将他弟给除了,却没想到会有黄雀在后。“陆岩说。 “你就是那只黄雀,哈哈。”太子殿下笑道。 “大概此前我们大康一直只守不攻,给他一种我们只会守城的错觉吧。”陆岩笑说。 “这下西竹国老实了,内战加外战,他们至少十年不敢来犯了,这都是陆弟你的功劳,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不不,功劳是全体士兵的。他们才是将西竹国兵力大损的人。”陆岩谦虚说道。 “陆弟你休要谦虚了。你要知道,这几天,皇宫处处都在谈论着你,都说你有勇有谋呢。”太子殿下说。 “勇从何来?太子殿下,我可没有参加战役。”陆岩问。 “你一个人敢出城门去和明方的两万士兵对峙,难道不是勇?你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你,到底处境危险不危险?那明方只需一声令下,你有几命也早没了。” “那时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危险。现在想来,当时也是胆大,但当时也只能这样做。”陆岩说道。 章节目录 第124章 爱恨难分 “是不是现在想来,才觉得有些危险?”太子殿下问道。 孔兰此时正在帮太子殿下杯中倒开水,只因刚才她见他杯中快见底了。 陆岩尽量把目光放在太子殿下身上,对太子殿下说道:“现在想来,最危险的还不是那次,而是扮成布匹商和一个小兵去于兰城探听西竹国消息那次,我们一路往于兰城赶时,因为行路紧急,夜间也要行路,一日天黑后,走到一个山崖边上时,差点摔下山崖。” 陆岩的这句话语刚落下,孔兰手上的茶杯“当”地一声掉在了桌上,杯子倒在桌上,茶水瞬间洒在了一片桌面上。她连忙将杯子放好了,起身去找桌布。在书案一个抽屉里找着了一个折叠好的桌布,走过来擦拭桌上的茶水。 正在这时,周公公走了过来,对太子殿下说道:“太子殿下,安侧妃钱侧妃和陈妃在外面的亭里坐着,非要你过去一趟。” 太子殿下不耐烦地说:“她们现在找我,有什么事情?你去和她们说,我在会见客人。” 周公公附在太子殿下耳边低语了几句,太子殿下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对陆岩说:“陆弟你先在这儿稍等片刻,我稍后便回来。”说完,向门外走去。 太子殿下出去后,孔兰匆匆擦拭了桌子上的茶水后,便逃也似的起身离开了桌边,向刚才站的书柜那儿走去。 陆岩见她如此匆忙地擦拭茶水,又离开得那么匆忙,心道她定是在心里还在埋怨着自己当日的不辞而别,见她站那么远,背对着他,面向书柜站着,他对她说道:“可否帮我杯中倒些茶水?” 她没有回答他,但人却转身走到了桌边,拿茶水壶帮他倒满了茶杯,便欲起身离去。 在她离去之前,他抓住她尚放在桌上的手,说:“你刚才是不是担心我?” 她知道他指的是刚才听了他在山崖边差点掉落时她失手将茶杯掉在桌上的事情,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倏然地抽走了他手中的她的手,以冷淡的口吻说道:“将军请自重。” 说完,站起身来,离开了桌子,向刚才站立的书柜边走去。 正走着时,背后陆岩的声音传来。 “你可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她听了他的话站住了,也不转身,背对着他说道:“我与将军缘份已尽,此后一别两宽,请将军勿要再挂念。” 陆岩听她语气如此冰冷,且是自己向她说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她的情况之下,以为她已经在和太子殿下朝夕相对的过程中爱上了太子殿下,当下心里一阵晦涩,将她刚才帮他沏的茶一饮而尽,说:“好。” 孔兰听他如此果断地说出“好”这个字,当下也说不出自己的感觉,只是继续走到了书柜前,背对陆岩站立着。 房间里此刻静极了。 一种让她无比压抑的感觉,让她心口喘不过气来。 她从书架上翻出一本书,又塞回去了,接着又翻出一本,又塞回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做着什么。 只觉得陆岩坐在那儿,她如芒刺在背。 不知为什么,她连回转身的勇气也没有。 陆岩看着她的背影发呆,看她翻出一本本书又塞回去。 一种极度失落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扭转头不再看她,端起刚才的茶杯,想像饮酒那样把它一饮而尽。 端起杯子以后才发现,杯中的茶早已经被他刚才那一口喝完了。 他无力地放下了茶杯。 现在,他只想饮酒,仿佛唯有酒才能在此刻抚慰他刚刚受到重创的灵魂。 正在两人沉默时,太子殿下此时从外面返回了。刚才他被几个妃子叫出去的原因,只因她们觉得他只把孔兰叫到书房陪这位陆将军有失公平。 她们认为她们也是他的妃子,而且除了陈妃外,其它人都比孔兰地位高,没道理只带孔兰会客。这事要是在宫里传出去,她们几个人颜面何在。 她们也想看看这位一夕之间名满天下的陆将军。 太子殿下只好说出孔兰是陆岩府上侍女,不然她也没机会进书房招待,这才堵住了几个妃子的嘴。 太子殿下落座后,陆岩说:“太子殿下,今日卑职就此告辞。” 太子殿下惊讶说道:“怎么就走?” 陆岩说:“当日去漠州行走匆忙,未能好好与我母亲话别,她这些日子定然一直在担忧我,所以想回去看看她。” “应该的应该的,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快去吧。” “那么,卑职就此别过。”陆岩躬身说道,然后走出了书房。 听到陆岩的脚步声往外走去,孔兰身子仍是面向书柜的,她身子僵硬地站着,此时,她想回过身看看他的背影,然而终究是忍住了。 “孔兰,你怎么不向你家四少爷告个别?”太子殿下问道。 “哦,他走了吗?我刚才一直在从书架上找书看,没听到他说要回去。” “他已经出去了。刚刚出去,可能现在还在院里,你要不要现在过去和他辞别?”太子殿下说。 她本不想去的,又担心太子殿下对此存疑,于是说:“好的,我现在过去。” 她匆匆走至院中,见陆岩正在前面走着,于是对他的背影说道:“将军慢走。” 听了她的声音,陆岩的背影蓦地站住了,他慢慢回转过身来,也不看她,说:“嗯……就此别过。” 说完,转过身,往广安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他那瘦长的背影,在广安宫的萧瑟院落里,看着异常孤单。她不由想起他刚才说过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这句话,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这句话才仿佛有了某种打动她的力量,叫她暂时忘记了对他的恨,爱在此时突然以压倒性的力量占据了她的心田。她失魂落魄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这背影消失在了广安宫门口处,才转身向太子殿下的书房走来。 孔兰进了书房以后,见太子殿下坐在桌前拿着一只杯子在缓慢地喝着茶。 “你……觉得陆将军如何?”太子殿下问道。说完转过脸看着孔兰。 “我……我觉得他……很勇敢。”孔兰语无伦次地说。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她不敢和太子殿下对视。 她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发问。 “他的确很勇敢。”太子殿下说。 章节目录 第125章 试探 孔兰没有再回话,她低头收拾着桌上的茶杯,将杯下的杯垫收放在一起。 只听太子殿下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对他相当的冷漠呢,若不是亲眼看到过你在他府上,就今日所见,我会以为你们是陌生人。” 他今日感觉到陆岩和孔兰的关系有些怪异,他能感觉到,孔兰在刻意回避着和陆岩的接触。 但她因为什么这样做,他却不知。 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两人有扯不清的暧昧关系,碍于他在场不得不回避。二是,两人确实有过什么不愉快的过节。 他想弄明白,她对陆岩的这种回避,到底属于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听了太子殿下试探性的话后,孔兰继续低头,以桌布擦拭着桌上的点点茶渍说:“或许因为当日陆夫人的缘故,对他也无甚好感。” 太子殿下回想起当日陆夫人和孔兰之间的交流。由于当时不甚留意,因此现在想来记忆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仿佛陆夫人当时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些冷漠,接下来他又想起当日在陆府花园闲逛时,一行人中,只有孔兰与欢声笑语的众人格格不入。莫非是因为陆夫人? “你和陆夫人,有什么过节吗?” “要说过节,也没有什么大的过节,就是不知为何自我一进陆府,她便不怎么喜欢我。” 太子殿下问道:“你和陆兄关系浅薄,莫非和陆夫人有关?” 孔兰说:“其实不只和他,我和陆家人都不甚和睦。” 太子殿下说:“人与人的关系,有时只是合不合眼缘而已,你说那陆夫人不怎么喜欢你,大约是你不合她眼缘吧。想必陆夫人早已经忘记当初和你的不快,至于陆岩,你大可不必因为和陆夫人的芥蒂而牵怒于他,他并非凉薄之人。” “是,太子殿下。”孔兰说道,见太子殿下似是相信了她所说的,心内松了一口气。 “你去吧,我在这儿看会书。” “好的,太子殿下。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 孔兰忙匆匆走出了书房,接着走出了太子寝殿,往自己的浣纱居走去。 当走过院中的直道,要往西转向浣纱居时,听得身后有一个声音说道:“孔奉仪……” 她转过身,只见是安侧妃钱侧妃和陈妃正站在兰芳居廊门前花木前,似是专门等着她回居室。 刚才的声音,应是安侧妃的。 “安侧妃叫我有事?” “没事没事,我只想知道,你那位陆将军少爷的一些消息。” 听太子殿下说她昔日是陆岩府上侍女,她们三人八卦之心顿起,想从她这儿知晓些眼下风光无限的陆将军的一些消息,以后也好作为在众人面前的一些谈资。 孔兰带着冷漠而歉意的神情说道:“不好意思,我和他也不甚熟悉,满足不了各位的好奇心。” 说完,便往自己的浣纱居走去。 只听身后陈妃的声音说道:“她这是飞黄腾达了,就怕遇见原来的主人,又揭开自己以前身份低贱的伤疤。” “可能是。真是没良心的。她也不想想要不是她是陆府侍女,哪里有认识太子殿下的机会。真是翻脸就不认人。”钱侧妃的声音随后响起。 孔兰没有停步,继续往浣纱居走去,她现在无心和她们斗嘴。 片刻后又听到安侧妃在说:“算了算了,你们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就别说那么多了。” 到了浣纱居,孔兰见孔蓉正在室内等候,见到她来,立刻站起身来问道:“姐姐,陆将军回去了?” 孔兰思忖这孔蓉又是如何听到了消息,赶到这儿来了?想必整个皇宫都知道陆将军在广安宫被太子殿下招待了吧。 “嗯,他回去了。” 孔蓉本来还想问什么,碍于晓儿和薇儿在场,不方便问,便只是说:“姐姐可与陆将军谈了些什么?” 晓儿和薇儿对这位小悦儿叫孔兰姐姐也不感到奇怪,毕竟当日是这小悦儿去叫太子殿下救孔兰的,算是孔兰的恩人,孔兰感激之下认了个妹妹,也是有可能的。因此她们丝毫没有怀疑她们之间的关系。 孔兰回答说:“也没与他说什么。” “你们什么也没说吗?”孔蓉观察着孔兰的神色,想从中观察出她面孔上有否表现出什么内心秘密的痕迹。 孔兰无奈地说:“真的。只是打了个招呼。”她这妹妹,自小便好奇心太重,这到了皇宫里,还是丝毫未改。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孔蓉方才回去。 --------- 陆岩从皇宫回去后,便回到了他买的院宅处,发现宅中只剩下田五一个人了。 “我母亲她们呢?” “她们都回明城了,你走的第二天她们就回去了,说是在这儿呆着太无聊。” “哦。那你怎么不回去?” “四少爷,我想着你肯定有一天要回京城来的,就一直在这儿等你,你带我也去漠州吧。我也想当兵。”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当兵?”陆岩看了看田五说道。 虽然田五这两年身高窜上去了不少,可是看着实是瘦弱,仿佛风一吹便能吹倒似的。 “四少爷,我可以锻炼啊,实在不行,我在那儿当个继续伺候你的小厮也行,我就是不想回陆府,你不在陆府,我在那就太无聊了。” “行行行,带你去。” 两人正说话间,只听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田五连忙过去开门,片刻后他便回来了,身后跟着程明芳。 程明芳看到他便撒娇说:“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漠州?我也要跟你去,看看那边塞之地的风光,见识见识那儿的风土人情。” 陆岩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儿干嘛?那儿天干物燥的,不适合你去。” “我就是想去看看,呆不了几天的,行不行嘛?” 她得到的是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行!” “哼,不行就不行。”她想着,既然陆岩不同意她去,她决定去求太子殿下。因为她昨日在陆岩还未来时就听她表哥太子殿下说,想和陆岩一起去漠州。既然陆岩不同意带她去,她便让太子殿下顺便捎上她。 三人正在房中相对无语时,只听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田五又过去开门,过了一会,只见身后跟着的是程明书。 程明书刚进门就看到他妹也在陆岩这儿,说:“我就猜到你跑这儿来了。” 程明芳以为程明书是来叫她回去的,撅起嘴巴说:“我来这儿,你跟着来干嘛啊二哥。”真是的,不知道她已经很久没见到陆岩的影子了吗? “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我是自个找来的,这儿还真让我一顿好找。”程明书笑着说道。 章节目录 第126章 献策 程明书边说边走了进来,“陆老弟,我可要说你了,此前来京城那么久不去宰相府找我,现在回京城了,也不去会会我,我就问问你,我可得罪你了?” 陆岩听他虽是笑着说的,也没有怪罪之意,但自己毕竟于心难安,便解释说:“实是因为事务繁忙。” 程明书说:“事务繁忙?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说的。” 程明书是个聪明人,他自是知道陆岩不去宰相府的真实缘由,实是怕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妹妹了,只是当下也不便拆穿他。 “你此前不去,有情可原,今日不去,就说不过去了。你现在又没事,走吧,今日和我一起去。” 程明芳见程明书是来邀请陆岩去宰相府的,兴奋地说:“哥哥,赶情你不是来赶我回去的?” 程明书敲了程明芳的头说:“我当然不赶你,你可以继续呆在这儿,我和陆弟回去。你呀,爱在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 程明芳道:“你们都走了,我在这儿干嘛?” 程明书见陆岩还没回话,问陆岩:“你现在可有事情?” “没有。” “那走啊。”程明书说。 陆岩自是无法推辞,况且,他早就想去一次宰相府,不过一推再推,没成想后来又去了漠州,现在回京,自然是无论如何要去一趟宰相府,就算程明书不来叫他,他自己也会亲自过去。不然,宰相府上上下下的那些人,大约都会觉得他不明事理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在那儿呆了一年有余。况且又是亲戚关系。 陆岩带着田五和程明书程明芳两兄妹一起到了宰相府,受到了府上上上下下的人的欢迎。 六郡主在陆岩来后特意吩咐膳房,准备丰盛的晚宴,来欢迎这位新晋的镇国大将军。 傍晚时,宰相从政事堂回来后听说了陆岩来了,叫陆岩去自己房中聊了半天。宰相对陆岩考取状元后却从不来找他早就觉得惊讶了,他那些远亲近友,总是找他来帮忙安排子孙的官职,常常叫他推脱又不是,不推又为难。 当时若是陆岩来找他,他并不会觉得太为难,毕竟他是状元,他给他安排个职位,皇上也不会怪罪,他也早想好帮他在翰林院谋个翰林学士的职位,没想到后来听说,他只是在枢密院当个闲杂人员,当时也不便去找他,只因他觉得也许陆岩志不在翰林院。 现在见他终于出人头地,不觉为他高兴。他问他在漠州的战事和他写兵书的事情,以及此前在枢密院的事务,陆岩对宰相本就甚是尊敬,因此有问必答。一问一答间,两人觉得甚是投缘。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天黑,直到六郡主差人来叫两人去参加晚宴,交谈才结束。 陆岩去宰相府家参加晚宴的事情,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 在京城人的眼里,所有的一切似是都在印证着一件事:陆岩不久便要成为宰相府的女婿。 第二日一早,晓儿在帮孔兰端茶的时候说道:“听说昨夜陆将军去了宰相府,受到了宰相和六郡主的热情招待。”她之所以对孔兰说起这些,是因为她觉得孔兰既然是陆岩府上曾经的侍女,她应该对此消息感兴趣。 “哦。”孔兰淡淡回道。 晓儿见她反应甚是冷淡,像昨日一样,心中不觉得又惊讶了一下,但面上却是没表现出来。 ---------- 陆岩回京,在整个京城都兴奋沸腾的时候,魏国公府一片寂然。 骑虎难下的魏国公,此时比任何人都烦燥和彷徨。 漠州,这个他呆了二十余年的地方,他到底还去不去,还能不能去? 他现在该怎么做?是假装没发生任何事情,去和皇上说他病情已好便回漠州,还是继续称病? 他自己倒好说,反正年事已高,他的四个儿子,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府里自从陆岩在漠州得胜的消息传进来后就开始一片寂然,如今陆岩回京,府里的气氛就更愁云惨淡了。尤其是听说了陆岩被皇上接见之后又被太子殿下叫去闲聊,接着在同一天下午便又去宰相府参加夜宴,这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所有最尊贵的人物,都对他如此垂青,看来以后守漠州之事,只怕都会交由他了。 魏国公正在眉头紧皱地踱步之时,只听下人来报:“国公,傅贵妃带着三皇子前来求见。” “快让他们进来。”魏国公说。 傅贵妃和三皇子进来后,三皇子秦池便又去花园里逛了。 房间里只剩下魏国公和傅贵妃两人。 “魏国公有何打算?”傅贵妃问。 “贵妃,为人臣子,只能听皇上吩咐,皇上如何吩咐,我便如何做。”魏国公说。 “国公,和我说话时,你无需如此戒备。有话直说。” “我说的便是实话。”魏国公怒道。 傅贵妃起身便欲回去:“既然魏国公如此拐弯抹角,我便回去了。” 魏国公在她脚步刚迈出房门时说:“不知傅贵妃有何高见?” 傅贵妃见他如此说,便返回了房中,说:“魏国公,您二十余年的辛苦打下的功劳,如此就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给轻易得抹去了,我就问,您气不气?” 魏国公说:“气又能如何?如今他守城成功,自此漠州便是他的天下,老夫已无能为力。” 傅贵妃说:“他只打了一仗,只让一个国家不敢来犯了。若是要他以一敌多,四面受敌,国公您觉得他还能有能力应付吗?” 魏国公说:“贵妃的意思是?” 傅贵妃说:“我帮你想过了,那些边境小国最是怕你,你此时派人去各个边境小国散布消息,说漠州被一个小伙子守着,此时不攻打漠州,以后只怕没有机会,最好能让他们联合一起进攻,不止攻打漠州一城,让沿边境各城,一起受攻击,他一个毛头小伙子,一下便要应付那么多小国,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施展得开。等到边境四处受敌,此时皇上才会想起你和你的儿子。毕竟他一个陆岩,纵然再有本事,对四处的攻击,只怕也鞭长莫及。所以魏国公,烽火再起日,才是你翻身之日。” “老夫岂能为了一已之欲,置边境百姓于不顾?傅贵妃休要在此胡言乱语!”魏国公怒呵一声。 傅贵妃站起身说:“魏国公,我是来帮您重振雄风的,您如此不识趣,我便走了。”说完拂袖出门而去。 出了门后,傅贵妃自言自语说:“哼,老狐狸。就是不露出半点尾巴。” 出了门,她去花园找秦池去了。 到了花园,见秦池正在和方清言有说有笑,立刻将他拉走了。 章节目录 第127章 另有安排 魏国公在傅贵妃走后,陷入了思考中。 正在这时,方夫人从门外进来。 “夫君,听说傅贵妃又来了?”刚才丫鬟雪梨对她说,傅贵妃带着三皇子又来了,因此刚才从窗户中看到傅贵妃走后,这才进来。 “你猜她来所为何事?”魏国公问。 “所为何事?” “她想要我派人去边境各国散布言论,制造事端,让西边境受各国围攻,我才能重有用武之地。” 方夫人听了后,沉默了片刻问:“夫君又是如何想的呢?” “夫人,这还用问吗?我岂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这二十年来,我守护的不止是国土,更是边境百姓的安全,岂能为一已之欲,置边境百姓安危于不顾?” 虽然,他的确有私心,想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以后的皇后,也希望自己的四个儿子今后也能位高权重,但若是要达到这种目的是以数万边境百姓的流离失所为前提时,他不得不有所顾虑了。 他原来希望陆岩被西竹国击败,像当初冯卫那样,他再重回漠州。现在看来,希望非常渺茫了。 “那夫君甘愿就这样退位让贤了?”虽然她听了魏国公的话,心下更尊敬魏国公了,但她又为他的前程担忧,因此发问。 魏国公叹了口气说道:“我倒无所谓,反正年事已高,就是他们四个,可如何是好。” “你在这儿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不如你去问问皇上对你如何安排。你二十多年守在边境无人敢犯,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皇上总不至于真的就这样将你置于不顾了吧。” “唉。”魏国公叹息了一声。仿佛此举让他甚是为难。 然而他又别无他法,只好听从夫人的建议。 他匆匆走到皇宫,在太监郑公公的引领下,在御书房找到了皇上。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见魏国公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 “爱卿,你病好了?朕可时常挂念着你呢。”皇上没等他躬身行礼就问。 魏国公躬身行礼道:“微臣谢皇上挂念,眼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皇上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现在,这魏国公是向自己问对他的安排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国公啊,你这次病,让朕甚是自责,你在漠州一呆就是二十余年,那漠州天干风大的,你这年纪又这么大了,且眼下又是寒冬,朕实是不忍心让你再去那受苦了,不如你就呆在京城,这守边疆的事,让他们年轻人去做好了,你就在京城好好安享晚年,如何?” 魏国公听了,不言不语地站在那儿,当下也不对皇上的话发表任何意见。 皇上知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你那几个儿子,朕也有安排。你那大儿子方齐,朕念他在外也守了十年的城,朕打算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去南疆为朕保护边境,你其他几个儿子,朕封他们为定远将军,和你大儿子一起去南疆镇守,国公意下如何?” 皇上之所以让魏国公的几个儿子去镇守南疆,乃是想让他们和陆岩分开,以免多生事端。上个月镇守南疆的何言之将军来书信说因年事已高,近来身体虚弱,想要告老还乡,他因没有人选而暂时搁置了此事,眼下刚好可以派魏国公的几个儿子前去。 皇上又担心魏国公因被迫退位让贤而心里不适,因此封他几个儿子官职,让他无后顾之忧。毕竟魏国公此前一直忠心耿耿,若因一次不快便让他和他儿子都回京在家无所事事,他亦与心难安。 魏国公听了皇上的安排,这才颜面有了笑意,他虽身退,但他大儿子却总算当上了从二品的镇国大将军,另外几个儿子也总算有个一官半职。不过,他也知道皇上的用意,南疆边境几个国家国土面积小,国力亦弱,个个归顺大康,去那儿并无多少用武之地,实是虚名而已,然而想到大儿子俸禄和陆岩一样,官位也一样,且几个儿子去那儿反倒比去漠州安定些,他也不用整日担心吊胆,于是躬身对皇上说:“微臣谢皇上恩典。” “你去吧,对你几个儿子说说朕的安排,想必他们在家呆得也无聊极了。现在你身体康复了,他们也可尽快去南疆守护了。在他们临走之前,朕要特意为他们饯行。”既然他曾经为陆岩亲自饯行,这魏国公的几个儿子,自是不能不如此。 无论如何,也要给足魏国公面子。 “微臣谢过皇上。” “至于你那女儿的正妃之位,朕仍不改初衷。”皇上说道。 魏国公说:“我那女儿性子极好强,我只怕真的说服不了她,以微臣来看,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魏国公是看女儿似乎对三皇子秦池颇感兴趣,想到以后要是嫁给太子,也不见得能得到太子喜欢,但若嫁给三皇子,说不定还能得到些宠爱,这才改了心意,不再执念于她当太子正妃。 皇上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朕也不强求了。上次太子说我处处向他宫里安排妃子,说的我也是深有感触啊。朕也不知,那安侧妃和钱侧妃是否也是和国公女儿一样的想法,在广安宫整日郁郁寡欢,若真如此,实是朕的失误啊。如今你女儿勇于反抗,很好,很好。朕对她甚是欣赏。“ 魏国公本来还担心皇上听了他的话会对方清言敢于拒绝皇上旨意而迁怒于她,现在见皇上这样说,心下如释重负。听了皇上后面那句对她甚是欣赏,更是心花怒放,毕竟,哪个当父亲的不希望别人夸奖自己女儿,尤其夸奖的人还是一国之君。 他谢过了皇上,便走出御书房,往出宫方向走去。 走到快到皇宫门口时,遇到了正在回宫的傅贵妃,傅贵妃见他来了皇宫,便将他请至常年无人居住的放杂物的景阳宫,问他:“皇上对你作了什么安排?” 魏国公将皇上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 傅贵妃听了后脸色一变,嘲讽地说道:“国公这么年轻就回京养老,真的甘心吗?您才六十岁不到。” 魏国公只因念在以后可能要将女儿嫁给她儿子的份上,不想和她多说,只淡淡说了句:“皇上的安排,甚得我心。” 傅贵妃嘲讽道:“我看你是有心无胆。我就不信,你真的满意这个安排。我对你说的方法,才是你权倾朝野的万全之策。” 魏国公怒道:“真是最毒妇人心,老夫告辞!” 魏国公走后,傅贵妃气的直发抖,看来,她又一次失去了一个可以改变现状的机会。 不过,她并不会就此罢休。现在,她要寻找一切机会,让她心愿达成。 章节目录 第128章 同去漠州 魏国公走后不久,太子也到了御书房。 皇上见太子来到御书房,头也不抬地看着奏折问:“你不在政事堂帮宰相做事,来这儿做什么?” 太子说:“父皇,我想同陆岩一起去漠州。” 皇上:“去漠州,去那儿干嘛?” 太子:“漠州虽大胜,然而因毗邻西竹,只怕边境上的西竹国民会因战败而对我国边境百姓产生威胁,西竹国民风向来彪悍,若我大康虽战胜却反使边境民众苦不堪言,会使他们对朝廷心生失望。所以我想去化身平民去考察下眼下的边境情况,顺便探探消息看明何是否还有野心重震西竹国兵力。我总觉得,他定不会就此罢休,极有可能会借他国之力,为他复仇。” 皇上见他想得甚是周到,欣慰地说:“反正你在朝中也帮不了太多忙,不如去那儿看看,不过,在西竹国需小心行事。” 太子知皇上是担忧自己安危,对皇上说:“父皇放心,我会极力掩饰自己身份的。” 皇上说:“我会派周前和陈尚保护你的,你到时就化身富家公子,他二人化身你的小厮。可行?” 太子说:“谢父皇为儿臣考虑周全。不过,儿臣还有一事请求父皇恩准。” 皇上:“说。” 太子:“儿臣担忧孔奉仪在宫中的安危,可否让她和我同去,到时她呆在漠州,我去西竹?” 皇上怒道:“难道在宫里还有人能怎么她不成?” 太子说:“父皇有所不知,当日她在外曾两次险些丧命,我担心,是宫里哪个妃子对她怀恨在心,才对她下此狠手。所以,我担心我去漠州之际,会有人趁我不在加害于她。还请父皇恩准。” 皇上:“你带她去,你的其他妃子,你又如何安抚她们的心灵?” 太子:“这个……回来再说吧。” 皇上说:“这个你自己安排吧,你自己的妃子,你想带就带,无需向我禀报。不过你走前,需和宰相说下,毕竟你现在帮他办事。” 太子见皇上同意了带孔兰前去,面上展现出笑容说:“是,父皇。” 说完,走出了御书房,到了政事堂,告诉宰相自己明日将和陆岩同去漠州,接着回到广安宫,走到了浣纱居,见孔兰正在窗前看书,对她说:“明天你要随我去漠州了,你可愿意去?“ “去漠州?” 孔兰听了漠州两个字,心下一紧,心想,漠州不是陆岩镇守之地吗,太子殿下去干嘛,而且竟然,还要带她同去。 “对,漠州,你可愿意去?” “为什么突然要去漠州?” 太子对她说了刚才和皇上说的那些话。 “听说那儿风大,天干物燥的,又路途遥远,太子殿下定要妾一起前去吗?”她实是不希望在太子面前和陆岩有任何接触,以免露出破绽。 太子说:“你若不去,你在宫里我实是放心不下。况且,你去那儿,也可修补下和陆将军的关系,我相信你与他相熟了,才能知道他的本性。至于你所顾虑的那儿的天气,我们也不会在那儿呆得太久。” 孔兰不知如何拒绝,便沉默了下来。 太子殿下以为她默认了,对她说:“明日早晨,你早些洗漱和吃饭,我们和陆将军一起出发。我已和陆将军说好,在辰时和他在京城城门处汇合。” 此时孔兰纵有千般不愿,也只好顺从了,她对太子说:“好的,妾一早便起来。” 这天晚上睡着之前,孔兰心里有多么纠结,自是不用多说。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便起了床,收拾了此行必要的一些衣物。接着开始梳洗,随后由晓儿帮她化了淡淡的妆容。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陆岩,且又是当着太子的面,她不禁眉头紧皱。 妆点完毕后,她吃了薇儿帮她做的早餐,刚吃完饭,太子殿下已经走了进来。今日他没穿太子服,而是穿了看着是普通富家公子的白色衣服。 “我们走吧。”太子说道。 孔兰便和太子出了广安宫,到了广安宫门前,见宫门前站着两个穿着藏蓝色的平常衣服的男子,心道这肯定是皇宫里的侍卫了,见他们也和太子一样穿着和平常不一样的服装,必是为了遮掩身份。 广安宫门前有一顶寻常百姓家的轿子,由一匹马拉着,马上坐着一个未见过的马夫,看身材是极魁梧的,轿子边上,站着另外三匹马。 太子殿下对她说:“这轿子是为你准备的,我们骑马。” 她上了轿子,放下轿帘,轿子便开始在马匹的带动下行进。只听轿子在皇宫的青石板上发着不甚规则的声音,不久轿子停了,她掀开轿帘一看,轿子正停在皇宫门前,只听左侧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太子表哥,我也要去漠州!” 她听声音便知道,那是程明芳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去,见程明芳正站在她轿子的左侧,眼睛看着太子殿下,似是想要征得他的同意。 这程明芳昨天晚上听了宰相说起太子殿下今早要和陆岩一起去漠州,便一大早跑来皇宫门口等候了。 太子殿下问:“你去漠州干嘛?” 程明芳说:“我想去看看边境之城的风貌,顺便去西竹国体会一番不同的异域风情,行不行嘛!” 太子殿下说:“如此也好,你们两个女子一路上也有个伴。你和孔兰就坐同一辆轿子吧。免得麻烦更多人了。“ 程明芳本来也带了轿子来,此时听了太子殿下的话,这才看向轿子,见孔兰正坐在轿子里,这轿子至少可坐四人,于是她掀了轿帘就坐了上去。 程明芳对孔兰的印象还是她在陆府看到她当侍女的时候,后来她听说她来了皇宫当奉仪,还叹过她命好,竟然一下就被太子殿下看中了。 她坐下后,扭过脸看了下孔兰,以倨傲的神色对孔兰说:“孔奉仪好。” 孔兰冷淡地回答道:“程表妹好。” 两人之后没有再说话。 因为程明芳觉得孔兰能被太子看上,必然是耍了心机。因此内心对她极为轻视。 而孔兰不想和程明芳多说几句,则是因为陆岩和她的关系,使她实是心存芥蒂。 孔兰一路掀开了轿子的窗帘,向外看着窗外的景色。 此时天刚蒙亮,冬天的京城的早晨,迷雾重重,两旁的树木,建筑和街道,都被迷雾包围着,仿佛她此刻的心境,亦是迷雾重重。 不久,太子殿下他们的马匹和两位女子坐的这顶轿子便到了京城城门处,孔兰从掀开帘子的轿窗处一眼便看到陆岩正在迷雾弥漫的城门前徘徊着,他的身旁有二十个左右的士兵,人人都骑在马上。 此际,他是背对着他们这边的。 她心里一阵颤悸,立刻放了轿窗的帘子。 当轿子停下,只见身旁的程明芳立刻掀开轿帘走了出去,在她出去后,轿帘也随即关上了。 她听到程明芳的声音在说:“陆表哥,你这么早就等在这儿了?” 章节目录 第129章 同行 程明芳的话音落下以后,只听陆岩对程明芳说道:“你怎么也来了?” 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他的情绪。 孔兰又听到太子殿下说:“她说要去漠州看看,我便让她跟着了。” 只听陆岩回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属下也不好说什么。” 太子殿下说:“她去那儿,还可以和孔兰做个伴。” 孔兰见太子殿下说到自己,不由心跳漏了半拍。 只听陆岩问道:“孔奉仪也去?因何没见到她的人?” 太子殿下说:“她在轿中。” 接下来没听到陆岩的回话。孔兰不知道他对自己此次前往怀着何种心情。 片刻后,太子殿下说道:“既然人都在这了,咱们出发吧。” 陆岩说:“好。” 很快轿帘被掀开,程明芳坐了上来。 坐定后,她扭头看了一眼孔兰,问道:“你为什么跟着?” 她觉得奇怪,太子因何只带她一个妃子前往,她猜测,这个和太子殿下同行的人机会,定是她费尽心机得来的。 孔兰知道她此问的背后的意思,冷淡地说道:“太子定我要同去,我不得已,只好跟着。” 程明芳冷笑了一声说:“我这太子表哥对你还真是不错。” 孔兰冷淡地别过了脸,没有继续回她。 两人说话间,轿子已经开始前行。 由于早饭吃得甚早,没等到午饭时间,所有人俱都腹饿难忍。 队伍行至距离京城百来里路的河源镇时,太子殿下对陆岩说:“不如我们在这吃饭吧。” 陆岩说:“好,听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吩咐周前和陈尚去镇上寻找好些的客栈,周前和陈尚立刻奉命前去镇上寻找客栈去了。 不多时,两人返回,告诉太子殿下在镇中心街上有一家叫香满楼的客栈尚可,太子殿下便命大家下马前往,留一个兵士在此看守马匹,等会其他士兵吃完饭再来和他替换。 程明芳在轿子停后立刻下了轿子,走至陆岩面前,和他并排站着。 孔兰在她身后也下了轿子。见陆岩此时正背对着她站着,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体贴地等她下了马,和她并肩而行。 陆岩和程明芳在太子殿下和孔兰走到前面后,方才开始跟在他们后面行走。 到了香满楼,只见这客栈古色古香,青石墙壁,一楼大厅处榆木质地的桌椅被排列的整整齐齐,周前和陈尚以及士兵们和马夫在一楼大厅处用餐,而太子殿下,孔兰,陆岩和程明芳四人被店小二请至楼上的包间。 孔兰坐在临窗的位置,太子殿下和她并排坐着,另一侧是陆岩和程明芳,程明芳坐在孔兰对面,也就是说,孔兰和陆岩是斜对面坐着的。 孔兰自落座后便一直望着窗外的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发呆,她以此来回避着和陆岩的目光接触。 她能感觉到,陆岩也在回避着她。当她偶尔将目光从窗口转向室内时,总能感觉到他会装作不经意地看向别处。 在菜上来之前,程明芳一直在问着陆岩有关漠州的事情,太子殿下也有时问上几句,陆岩对两人的提问都一一作答。 从表面上来看,她看不出陆岩和程明芳的关系到底如何。 他们表现得并不是非常亲密,但也许,是因为有太子殿下和她在场,才有所避嫌? 她想起晓儿说过的陆岩被宰相府招待之事,也不知道陆岩是以什么身份被宰相府招待的,是未来的女婿,还是亲戚,或是镇国大将军?或者,兼而有之? 她又想起他说过的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她不知道,他思念的人中,是否也包括程明芳?到底她和程明芳两人在他心中,哪个份量更重要?她想弄明白这一点,但又想起,如今弄不弄明白,似乎都无关紧要了——一切似乎已成定局。 她是太子殿下的人,而他,也会和她渐行渐远。 当饭菜上桌,他们便开始吃饭。 饭中,太子殿下见她一直少言寡语,对她说:“你今日看来气色不大好,是不是起床早了不太习惯?” 孔兰说:“可能是,就是觉得头有些昏沉,不过不碍事的。” 在她说话时,她能感觉到陆岩的目光在看着她,她的脸刷地红了,从桌上拿过了茶杯,喝了一口茶。 “头有些昏沉?不如在镇上找个医生看看。”太子殿下体贴地说道。 她答道:“真的不用了。” 只听程明芳在那边说:“太子殿下,这儿还有我们在哪,你们这一对儿在这甜甜蜜蜜地看着真是碍人眼睛。” 太子殿下笑着说:“你不也有陆将军吗?” 这几天皇宫处处是程明芳和陆岩的消息,太子殿下自然也以为两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程明芳说:“他啊,就是木头一个。是不是啊,亲爱的陆将军,你说你是不是木头。” 此时太子殿下和程明芳都在笑着看着陆岩,孔兰也看了他一眼。想看他如何回答。 陆岩说道:“你们休要拿我说笑。赶紧吃饭才是正经。” 太子殿下笑道:“陆将军哪里真的是个木头,他只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妹你大概爱的就是他这一点吧?” 程明芳撅起嘴说:“谁说爱他了。我讨厌他还来不及呢。” 太子殿下问:“既然这样,那你还跟着陆将军去漠州干嘛?” 程明芳说:“我要去哪里要经他同意吗,我爱去哪去哪,我喜欢去漠州,便去了。”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孔兰和陆岩沉默地吃着桌上的饭菜。 -------- 饭后,当他们四人一起下楼时,太子殿下拉着孔兰的手和她一起下楼。只因他觉得她今日有些郁郁寡欢,希望她能感觉到他的关怀。 孔兰此时也不便抽开自己的手,便由他拉着了。 陆岩在他们身后走着,脸色阴沉的像今日的天气。 当他们下楼后,回到马匹和轿子的所在地点时,陆岩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不如我一个人先行去漠州,你带着她们前往。” 太子殿下惊讶问道:“为何你要一人前往?” 陆岩说:“我想早些去漠州看看战后的边境情况。然而带着她们行路太慢,至于我带着的这些士兵,就和你们一起行路吧,如此我也放心些,至于我,一人先行赶往漠州就是。” 程明芳说:“陆表哥,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才想一个人前往?” 陆岩对她说:“没有的事。至于原因,我刚才和太子殿下说了。” 太子殿下见他语气坚决,说:“既然你关心边境民众安危,你就先去吧。至于她们,由我来一路上照顾她们就是。那些士兵还是你自己带去好了。” 陆岩说:“我无需士兵保护。微臣先告辞了。” 太子殿下点头应允道:“嗯,去吧。” 陆岩起身上马,和太子殿下告别后,又对程明芳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没有看过孔兰一眼。 孔兰不知道他的离开,和太子殿下拉着她的手走着有没有关系。 也许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是关心边境民众安危,才一个人前去。毕竟,马匹拉着轿子时,确实要慢得多了。 章节目录 第130章 程洵的又一个秘密 这天早上,天色刚亮,孔蓉起了床便往孔兰的浣纱居走去。 到了浣纱居,见孔兰不在房内,便问宫女晓儿孔兰去哪儿了,听了晓儿的回答,她才知道孔兰已经于一大早随太子殿下离开皇宫前去漠州了。晓儿并且说了他们是和陆岩同去的。 她喃喃地自言自语说:“为什么不叫上我一起去,我也想去漠州呢。” 她一向是想起什么便要去做什么,因此此刻便想立刻也跟去,她去的时候天色刚亮不久,想必他们还没有走远。 不过,想到她还要在皇宫里陪小皇子小公主们玩耍,没有特殊原因无法离开,不得不按住了想要去寻他们的心,往长和宫走去。 到了长和宫太后寝殿处,孔蓉心想这时太后应该已经起床洗漱梳妆完毕,便想去向太后请安,正遇着何惠妃来向太后请安,孔蓉便向何惠妃躬身行了一礼,说:“何惠妃早。” 何惠妃瞥了她一眼,淡漠地回道:“早。” 说完,何惠妃便往太后房间走去。正在这时,程洵从门外进来,孔蓉见到他进来,不由自主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仿佛没有看到她一般,他的目光正朝何惠妃走向太后房间的背影看去,眼神中全是欣赏和倾慕。 她只觉得心里像被人捶了一拳一般,呆在当地。 这个她又发现的他的一个秘密,叫她原本快活洒脱的灵魂,突然之间沉寂了下来。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当她陪小皇子小公主玩耍时,程洵跟在身后时,她对他不理不睬,时刻和他保持着某种距离。 程洵对她的改变疑惑不解,他不知道她因何突然之间对他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是他躲避她还来不及,现在,她似乎更在躲避着他。有时自己站在一处离她稍近的位置,她便立刻走得远远的。 想到她终于不再调戏自己了,他松了口气。 这个女疯子此前的调戏,让他苦不堪言。 一连好几天,孔蓉都对程洵避而远之。 孔蓉现在一看到何惠妃来太后这儿请安,便情绪低落,如果这时候程洵也在,她便会偷偷看他一眼,每次,在他的表情中,她都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在暗暗地爱着何惠妃。 她猜测着,他对何惠妃的无望的爱,莫非是他忧郁的原因? 这天中午,何惠妃端了一盆她自己亲做的香芋糕来讨好太后,还没走到太后寝殿,经过长和宫院子时,便立刻被小皇子和小公主们围住了,他们都想要尝尝何惠妃亲自做的香芋糕。他们争先恐后地围在她身边,目光呆呆盯着她那盘糕点。 孔蓉发现,这何惠妃端了满满一盘的糕点,却只拿了几个给地位高的妃子的孩子以及得皇上宠爱的妃子的孩子,对那些地位低的小皇子小公主,她连正眼也不瞧一下,更别提给他们分糕点了。 她心道,要是程洵知道她如此势利,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她环顾了四周,没见到程洵的影子,心里遗憾得紧。 这天晚上睡觉前,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想着该如何设计一场让程洵看到何惠妃势利的真面目的戏。 想来想去,总算被她给想出来了,于是她这才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入睡了。 第二天中午,当小皇子和小公主们来到长和宫,她问:“你们想不想吃香芋糕啊?” 小皇子和小公主们一起雀跃答道:“想吃。” “走,我们去何慧妃那儿去,她那儿有。” 小皇子小公主们一听何慧妃那儿有,个个开心不已,争着让孔蓉带他们去。 孔蓉便带着小皇子小公主们去何慧妃所在的玉清宫走去。 自然,程洵不得不跟在后面。自从孔蓉带着这群小皇子小公主们后,其他宫女便不再过问。而太后又担心这小悦儿一个人照看不周,再出什么意外,常常让程洵跟在后面以防万一。 虽然他知道要去的是何慧妃的玉清宫,便不太想去,但却又不得不跟着。 到了玉清宫门外,孔蓉便对小皇子小公主们说:“快跑去找何惠妃,她会做香芋糕,若是昨天做的已经吃完了的话,你们就求她再帮你们做。不过你们不能一下子便一起跑过去,她看到这么多人要来找吃的,会吓着的,你们一个一个进去。” 她弯腰对一个后宫嫔妃地位低的一个小皇子说:“要不你先去吧。” 那个小皇子便进去了。孔蓉和其它小皇子小公主们等在门外。 那个小皇子不久便沮丧着脸走了出来,对孔蓉说:“何惠妃说她昨天做的糕点已经吃完了。” 孔蓉对他说:“不着急,你先站在这儿,等会让小敏公主进去看看。” 小敏公主是皇上宠爱的郭贵妃的女儿。 小敏公主进去后,不久手上便拿一块糕点出来了,她兴高采烈地说:“何惠妃说了,她那儿还有很多糕点,让我随时可以去拿。” 孔蓉不怀好意地看了程洵一眼,见他此刻的脸上现出明显的失落的神情,仿佛不敢相信何惠妃竟然如此势利。 孔蓉又让另一个出身低微的妃子生的小公主前去,得到的结果和第一次进去的小皇子一样,是沮丧着脸出来的。 她哭着说:“她明明对小敏姐姐说还有很多糕点,为什么我一进去,她就说没有了呢。我也要吃。” 孔蓉弯下腰安慰她说:“不要哭不要哭,你们都会有的,我们现在一起进去。” 说着,她领着这群小皇子和小公主一起进了玉清宫。 何惠妃见太后宫里常常见到的小悦儿带了一群小皇子和小公主前来,问:“小悦儿,你今天怎么心血来潮带他们到我这儿来玩了?” 孔蓉装出无奈的神情说:“他们要吃你昨天做的香芋糕,我也没办法啊。只能带他们来了。” 何惠妃见状,不好说什么,便吩咐她身边的宫女晴儿道:“去把那些糕点拿来吧,分给他们。” 晴儿听了吩咐,便拿出了昨日何惠妃做的香芋糕,一个个地分给了他们。 孔蓉接着将这群小皇子小公主带到了御花园里。 因为时值冬日,在他们到来以前,花园里没有一个人。 孔蓉兴高采烈地走着,她一连好几天没有如此开心了。当她走在一处假山旁边时,特意回过头来,看到脸色阴沉的程洵,便停了下来,嘲讽地说:“怎么,发现某人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完美,让你不舒服了?” 章节目录 第131章 解释 程洵听她这样说,怔了一下,心想,自己暗暗爱着何惠妃的秘密,又是何时被她发现了? 这已经是她发现的他的第二个秘密了。 想到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秘密,若是被她发现,自己和她都将面临极大的危险。他不由地一阵心慌,心道,莫非她是上天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他又细细想起今日这小悦儿的所作所为,似是故意演戏给他看的,不由眉头一皱对她说道:“她的形象完美不完美,都比你在我心中的形象要好的多。” 孔蓉听了他的话,一时之间气得满脸通红。 她带着豁出去的倔强神色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讨厌我,将我当成偷*窥狂,跟踪狂,变*态狂。好,我承认,我偷窥你了,也跟踪你了,可那都是因为我的好奇心。那天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这么英俊,又这么忧郁,非常好奇。当你掉入河里时,我之所以呆那儿看,是因为当时吓傻了,毕竟你是因我掉河里面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也不关心他有没有在听:“至于你从水里上来时我不小心看到你那儿,也不是我故意的,实是因为,你身上衣服湿时,那儿就无比明显……” 意识到自己竟然说了如此敏感的事情,她心里闪过一丝羞涩,顿了顿,继续更加豁出去的说:“后来,我就在想,你一个太监,怎么会那儿却不像个太监,想到你在洗澡,我就去偷看了,对,我就是故意偷看的……我知道,我这种行为很可耻,很可恨,你原不原谅我,我都无所谓。” 她看了看程洵,见他面孔望向别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也不见他有所回应,继续说道:“后来那天晚上我在皇宫里看见你,想和你解释的,没想到反被你当成跟踪狂了。那天在青林园跟在你身后跑步也是一样,我可不会莫名其妙跟踪你,我就是想和你说下,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 见程洵仍是没回应,也不知道他信不信,她如此结束这段自言自语道:“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你爱信不信。” 她说完就从他身边走开,带着小皇子小公主们去花园的石凳边玩了。 程洵没有跟上来。 他在回想她刚才的那段话,说也奇怪,之前她苦心积虑的想向他解释,想要他相信她的话,他都当她是在维护自己的形象而已。今天她带着他爱信不信的倔强口气说出这些,他反倒信了。 他总算明白了,她是个好奇心极重的人,因为这而发生了和他的尴尬之事。她也是个要面子的,所以才会跟在他后面试图解释。 看到她现在带着小皇子小公主们在玩,离他远远的,他没有跟上前去,此际,他需要安静。 安静地理理自己的思绪。 一种异常遗憾的感觉,此际充满了他的心田。 他万没料到,在他心中一向完美无缺的何惠妃,竟然会如此势利。 她向来给他一种美丽善良,温柔可爱的感觉,只因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训斥什么人,他见到的她,总是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虽然他知道他对她的爱是无望的,也从不企求从她那儿得到回应,但是,就算是无望的爱,当这爱着的对像是个有缺点的人时,他就不得不放弃这份爱意了。 他是个灵魂有洁癖的人。他无法将她的缺点视而不见。 然而要立刻将一个人从心底抹去,又谈何容易。这一整天,他便是在这种遗憾的心境中度过的。 到了晚上,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时,在回忆了一会之前关于何惠妃的记忆后,他突然想到住在他隔壁的这个女疯子。 不,现在,只能说是女孩子了。 关于那个女疯子的形象,原是他自己判断失误而在头脑里创造出来的形象。 他想到隔壁的这位小悦儿今天上午那一番滔滔不绝的话语。 他又回忆起自见她开始,和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他想到,她虽然性情疯癫,却也极正义。 她从来没有冷落过哪个身份低贱的小皇子和小公主。 她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并且他们哭闹时,她总是软语安慰,极有爱心。 这些以前被他无视的她的优点,此刻才打动了他。 正想到这儿,突然听到一阵“咚咚”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忙从床上坐起来,仔细倾听。 只听和她相隔的这堵墙壁上又传来两声“咚咚”声。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她那边发出的声音。 此刻,隔壁的孔蓉正站在墙边,刚才墙上的声音,是她特意踢的。 她刚才本来已经躺下要睡了,然而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她一想起他说的何惠妃纵然不完美,也比她在他心里的形象要好得多,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如此有爱心,他竟一点看不到,还对那何惠妃痴心妄想,简直是非不分,睁眼瞎一个。 又想到自己的形象无论如何解释他就是一个不听,因此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下了床后就径直走到和他的房间间隔的这堵墙壁,连踢几脚。之后还不解气,又踢了两脚。 然后才觉得解了些气,又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刚躺下,就听到他那边的院子里响起了他的声音:“喂,谁踢的墙刚才,快给我出来。” 出去就出去,谁怕谁。 她起了床,走到院子里,见他正在那扇隔开这边院子的格栅门前站着。 她走到门前,透过门的格栅,她能看到他的身影。但由于是晚上,没有月光,她看不出他的表情。 只听他在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踢墙?你知不知道,这非常不礼貌?而且这不是一个正常女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她扬起面孔冷酷地说:“哼,就要踢,因为它没长眼影,是个瞎子。” 他知道她这是在借说墙骂自己,冷漠地说了一句:“它长不长眼睛,都和你无关。” 她听他这句话,看样子他还是执迷不悟,更气了,说道:“不长眼睛还有理了?她哪儿好,值得你这样?” 他说:“我对她如何,和你有关系吗?莫非,你对我有想法?” 孔蓉气恼地说:“谁对你有想法了,我对你半点想法都没有,少在这儿自作多情了!” 说完,转身离开了门前,跑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程洵见她如此不讲理,还意图干涉自己的感情,对她甚是无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转身回自己屋了。 章节目录 第132章 太后寿宴 第二天,天气晴好。 早晨尚有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皇宫,太阳出来不久雾便散了。 当孔蓉去向太后请安时,被告知今日是太后生日,她可以不必陪小皇子小公主们了,因为他们今日要和他们的母妃一起为太后准备生日礼物。 每年这天,都是各个妃子绞尽脑汁地准备礼物的时候,不只要准备她们自己的,还要准备孩子们的。 如果谁准备的礼物得了太后的欢心,那么就可以在宴会上风云一时,此前曾有妃子只因生日礼物准备的别致而让太后记住并刮目相看的。 孔蓉见今日不用陪小皇子小公主们玩耍了,心里轻松之余,也有些无聊,她已经习惯了照顾他们,现他们不在,她突然清闲下来,颇觉不自在。 在嫔妃们来向太后请过安后,个个都回去准备礼物了,长和宫此刻便安静下来。 太后由一群宫女簇拥着坐在院里的抄手游廊上,见孔蓉在院里无所事事的站着,对她说:“小悦儿,你过来一下。” 孔蓉听了太后的叫声便走了过去,站在太后旁边,问:“太后叫奴婢有事吩咐?” 太后说:“之前你一直在陪我的皇孙们,今日总可以陪我唠唠了,来,给我讲个笑话听听。” 孔蓉见太后要听笑话,于是想了想自己以前在孔府听下人讲的笑话,想了片刻,想出一个她认为能让太后发笑的,于是以夸张的口气摇头晃脑地说:“从前有个秀才,去京赶考,考试那天迟到了,于是问监考老师,考试的题目是什么,监考老师说:'何莫由之道也',这秀才听成了蛤蟆于是到也,于是他写的文章是这样的:'某年某州发大水,大水东一盆,西一盆,水大蛤蟆也多,东一只,西一只,蛤蟆于是到也……'” 她刚说完,太后便笑得前俯后仰,笑完了说道:“有趣,有趣。快再讲一个。” 正在她想要讲时,只听身后程洵的声音响起:“太后,御膳房的厨师问您,今年您的生日宴会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他们好早早去买来准备。” 他今日一早便去宴会地点大和宫安排宴会装饰,又不时去御膳房看看所需食物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御膳房的厨师们昨日便按照太后的喜好买来了各种肉类和蔬菜,又想起太后也许今年想换换口味,便让程洵前来问问。 太后说:“就按往年的来准备吧,免得他们还要再出宫准备。” 程洵说:“是,太后。” 说完便返身离开。 他走了没几步,听到太后说:“小悦儿,继续讲笑话,快。” 只听小悦儿说道:“好吧,我讲的不好笑的话,太后可别责备我。” “怎么会,快讲。” “从前有只癞蛤蟆,想吃白天鹅,可是呢,这天鹅肉是臭的,它拿不定主意,是吃还是不吃呢?太后您说,它要不要吃臭的天鹅肉?” 只听太后答道:“当然不吃了,臭的吃进去多反胃。” 孔蓉说:“可这只癞蛤蟆不明白这一点,太后您说它是不是很蠢。” 太后说:“是很蠢。可是这个不好笑,再讲一个。” 孔蓉说:“容我再想个好笑的。”说完,看了看程洵,见他此时正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心道他定然明白刚才那个笑话是专门用来笑话他的了,见他的目光里满是愤怒,挑衅地回瞪了他一眼。 程洵没有再理会她,回头走了。 孔蓉想了片刻,又想出一个关于双胞胎的笑话故事,于是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 接着又连讲了好几个笑话。 有的笑话逗得太后捧腹大笑,有的没那么好笑,但经她夸张的言语和动作,也变得有些好笑了。 太后以前也让宫女们讲过笑话给她听,但没有一个人能讲出孔蓉所讲的效果,太后因此对她甚是满意,对她说:“以后我的皇孙们不来这儿的时候,你就专门陪我吧。” 孔蓉答道:“是,太后。” 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皇上和皇后亲自来长和宫迎接太后。 孔蓉和别的宫女一起跟在太后和皇上皇后的后面,往设宴的大和宫走去。 到达那儿时,大和宫的宫外早有各位皇亲国戚,后宫嫔妃和文武官员站在那儿了。 太后和皇上皇后一到,礼乐顿起。 太后坐在殿中坐椅上,皇上和皇后率领众人跪拜。 跪拜的站位是按照严格的地位顺序来安排的。 孔蓉和宫女们以及皇亲国戚带来的仆人在最后面,她被礼仪太监安排在小布儿左边的位置。 跪拜礼后,是皇亲国戚,嫔妃及其子女,以及在京城的文武官员送礼的环节。 孔兰在后面看到了人群中的六郡主带了程明书和程明武前来,没见到程明芳,她有些疑惑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因何竟没有来。 接下来众人落座,寿宴开始,除了礼仪宫女和太监要守在里面,其他人退于厅外,等候各自的主人宴后同时回去。 孔蓉不知道太多的皇宫礼仪,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只好站于厅外,和小布儿以及锦儿站在一块。 约半个时辰后,宴会已毕,官员退场,只有皇宫内部的人和住在皇宫外的一些皇亲国戚前去大和宫内的乐音阁和太后一起听戏。 孔蓉被小布儿拉着前往的时候,才知道晚上还有戏可听。 这么热闹的场景,她自是不愿意错过。 小布儿拉着孔蓉走到戏台最后面的座位的后面,对她说:“咱们当奴婢的,只能站在后面。” 现在站在座位后面的已经有一排宫女和侍女了。 宫女和侍女后面,站着一排太监。 孔蓉站定以后,问小布儿:“大小姐为什么没来?” “她去漠州了,和太子殿下一起去的。” 孔蓉听到程明芳也去漠州了,知她定是奔着陆岩去的。 不久只听鼓声突然响起,花旦在一阵鼓声中进场,戏开始了。 孔蓉在看戏的过程中无意中向后侧扭头看了一眼,只见程洵正站在她身后的那排,和一群太监站在一起。他站着的位置是她身后的太监的右侧。他们是为了应付各自主子的不时之需而站在那儿的。 在孔蓉不经意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感觉到前侧左方有一双目光向自己投来,便下意识地也回看了一眼,见是那位小悦儿在看着自己,当下立刻别过了脸,往前看去。 孔蓉见他面无表情的看了自己一眼便转过头去,也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章节目录 第133章 初次心动 第一场戏是五女拜寿,当第一场戏结束,坐在前方听戏的程明武趁换戏班时,往后寻找小悦儿的影子。 这段时间她不在宰相府,他的乐趣至少减少了八成。 曾经他生活中的乐趣之一便是逗小悦儿。 因此,他想趁此来皇宫的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他的袖口中还特意给她藏着他在宴会上没吃的他那份大俪国官员进贡的贡品樱桃。 这樱桃是五月份进贡的,被御膳房放在皇宫的冷库中,平时只有太后皇上皇后和地位高的嫔妃皇子公主们能吃到。 另外就是这种重要的时刻,和其他名贵水果一起摆在皇宫宴会上,让参与宴会的人享享口福。 所以,程明武要找到小悦儿的影子,让她尝尝樱桃的美味。 他望向那排在后面站着的宫女和侍女,发现小悦儿站在最后一排座位从后门边数过来约第六个椅子后面。后面那排有些空座椅,她前面的椅子,刚好是空的。 趁第二场戏还没开始,他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到孔蓉前面的那个椅子,坐了下来。 坐下以后,他扭过脸对孔蓉说:“这段时间想我没有啊小悦儿?” 孔蓉见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对他说:“你说话能不能注意下场合?” 程明武笑着说道:“场合?我这么说话有人有意见吗?”说完,他看了看别的宫女和侍女。 在他后面距离他近的宫女和侍女就开始捂嘴笑,她们都知道这宰相家三公子是个平日里没正形的。 “我有意见。”孔蓉说。 “你有意见,那,这个东西你还吃不吃?”说完,他从袖口中掏出在宴会上拿的他那份樱桃,他可连自己都没舍得吃,给她留着的。 她看了一眼,虽然有些嘴馋,但却口是心非地说:“不吃。” “真的不吃?” “真的。” 他撇了撇嘴说:“你不吃可就对不起我了,我可是特意为你留着的。” 说完,不管她乐意不乐意,将其中一颗樱桃塞在她嘴里。 孔蓉不得已,只好把程明武放进自己嘴里的樱桃嚼了,樱桃清甜的味道使她不由自主地赞道:“嗯,好吃。” 程明武说:“吃了我喂你的樱桃,可要当我的小妾了。” 孔蓉说:“谁爱当你小妾。” 程明武说:“不当小妾也可以,你也喂我一颗,算扯平了。” 说完,往她手上塞了一颗樱桃,孔蓉直接把那颗樱桃递给了小布儿,说:“小布儿姐姐,这颗樱桃归你了。” 小布儿接过樱桃,笑嘻嘻地吃了,说:“谢谢三少爷的樱桃了。” 程明武对孔蓉说:“你这人怎么借花献佛也不说一声的。” 孔蓉说:“怎么,心疼你那颗樱桃了?” 程明武说:“我不心疼樱桃,我心疼的是你少了一个抵消和我的旧我的机会。” “我和你有什么旧账?” “你忘记了?你不是说过要为我做牛做马的?” 孔蓉想起来了以前让他带皇宫来时的玩笑话,说道:“那以后再说吧。” 程明武说:“现在你还有一次机会。”说完,又从袖口掏出一个樱桃,递给孔蓉。 孔蓉心想这三少爷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眼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拒绝他的话,又得多费口舌,于是把樱桃往他嘴里一放,说:“吃吧。” 程明武吃完以后说:“嗯,好吃。再给捶捶背。” 孔蓉见他没完没了,于是往他背上用力捶去,说:“这种力道舒服吗三少爷。” 程明武被她捶得后背生疼,说:“舒服,不过稍微小点力气就更好了。” 小布儿在旁边呵呵地笑了一声,孔蓉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看她的时候目光的余光感觉到程洵正朝这边看来。 她便往他看了一眼,只见他冷冷地和她对视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开了。 孔蓉心想,这程洵定然是见她和程明武打打闹闹,对自己更没有好感了。刚才还只想捶程明武一下就放开手的,现在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支配,于是认真地帮程明武捶起背来。 一直捶到所有的戏曲唱完,她才松手。 程明武见她今天这么听话,让她捶背她就捶了,有些诧异。 在戏曲结束,众人散场之时,靠近她耳朵对她说:“今天的你这么听话,说,你是不是又有什么要求我的?” 孔蓉说:“才没有。” 说完,她往程洵刚才站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程明武见她回答完自己的问题往后看去,问她:“刚才那儿站的是谁?你心上人啊?你们闹矛盾了,拿我来气他?” “你别胡说,你没看那儿站的都是太监吗?” 程明武敲了敲她的头说:“反正你今天太听话了,这可不是你。” 孔蓉懊恼地说:“看来你只有别人反驳你的时候你才开心是吧,顺着你你还不舒服了是吧。” 程明武正想和她再说几句,那边六郡主在叫他回去了,便从孔蓉身边走开了。 孔蓉见此时乐音阁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也忙赶快往长和宫走去。 走到长和宫自己住处的院落时,见程洵正在汲水洗脸。 听到她的脚步声,他站起来,走到那面门前,以冷冷的声音对她说:“我警告你,以后别再拿我开任何玩笑。” 她一听,敢情他还在生她中午说的癞蛤蟆吃臭天鹅的气,于是装出无辜的口气说道:“我什么时候拿你开玩笑了?哦,敢情你是觉得自己是癞蛤蟆,那何惠妃是臭天鹅了?你也太会对号入座了吧。”说完一阵娇笑。 她的笑声被他打断了。 只听他又愤怒说道:“你休要猖狂,那何惠妃再怎么势利,也好过一个总爱和男人纠缠不清的女人。” 孔蓉一头雾水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和谁纠缠不清了?” 说完想了起来,他是觉得她和程明武的行为纠缠不清了,他们清清白白的关系,被他说的那么不堪,她心头火起,说:“你说我和程明武少爷是吗?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不像你和何惠妃,那才是真的纠缠不清。” 程洵见她说她和程明武是清白的关系,冷淡说道:“你们是清白的?这么说来,你就是喜欢喂人吃东西,喂我吃东西也是因为喂他喂习惯了吧?刚好,他也喜欢你喂,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说完,他返身回屋去了。 孔蓉见他将她和程明武之间的关系说的那么不堪,气恼地拍着那扇门说道:“你少在这里冤枉我和程明武少爷了,我们是哥们,哥们懂吗?”说到这儿见院子的尽头处走过来一个黑色的影子,知道住程洵隔壁屋的另一个住长和宫的首领太监苏公公回来了,便往屋里走去。 站在屋里的程洵听到她说到哥们两个字,露出了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一丝笑容。 他自己也不明白,今日看到她和程明武如此亲热,因何会心里莫名失落。失落到无法等到戏剧散场,便先行退出。 章节目录 第134章 漠州城 经过十余天的跋涉,这天中午,去漠州的这队人马渐渐接近了漠州城。 那是一座远远望去无比荒凉的城市。 在一片荒芜的土黄色戈壁上,平空矗立的这座土灰色的城市,在漫天飞舞的黄沙的笼罩下,仿佛一座海市蜃楼一般虚无飘渺。 看到这荒凉的境象,孔兰不由自主地放下了轿窗。 并非她嫌弃这里,而是,看到漠州城远远矗立在眼前,使她意识到,她和陆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和她同坐轿中的程明芳索性掀起了轿帘,叹道:“这儿比我想像的还要荒凉,还要干燥。” 太子殿下听了她的感叹笑道:“是你自己非要来的,现在可后悔了?” 程明芳说:“哼,恰恰相反,我看到这儿,便喜欢上了。” 太子殿下挟揄道:“这算是爱乌及屋吗?” 程明芳说:“不告诉你。” 他们继续前行着,到了漠州城,穿过了城内横穿漠州城的德仁街,便到了漠州城的军事驻地,在城门内侧而建的军事建筑群。 在城楼处,骑马的下了马,坐轿子的下了轿子。 城楼上有一名将士看到一队人马前来,心道这定是陆岩说过的富家公子秦公子和其女眷了,连忙奔下城楼,向他们走来。 因为太子殿下吩咐过陆岩,不能泄漏他的真实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名将士只知道他是秦公子。 “秦公子,你们总算到了,一路颠簸,还请随我前去国公府处休息。” 国公府,是魏国公在漠州城建立的自己的府邸,距离这城门处仅二百丈的距离。如今魏国公回京城了,其四个儿子也已经不在这儿,只剩下一群仆人。由于来自京城魏国公府的告知他们消息的信件还在路上,因此他们还在等着魏国公和他四个儿子的回归。由于国公府是漠州城最雅致的住处,因此陆岩吩咐过将士如果太子殿下一队人马来了,将他们带至国公府。 太子殿下问:“陆将军人呢?” 将士说:“陆将军去查视城墙去了,最近西竹国国民四处毁坏城墙,漠州这么多年没有发生过战争,城墙也没好好修补过,一些本来就有点破损的地方,现在被西竹国的边境国民搞得更破了,很轻易就可越过,我们大康不少边境村民已经失踪不见人影了。” 太子殿下问:“失踪不见人影?” 那名将士说:“是的,就是失踪,找不着人,听说西竹国国土明何下旨说谁要能俘虏我大康边境国民,就可赏银一两。而且失踪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 太子殿下说:“我明白了。这西竹国是想借我方百姓,来为自己增强兵力。还真是为了他们国家的国力康复无所不用其极。” 太子殿下心道,果然被他给猜中了,看来战胜之后的麻烦事,短时间之内不会少了。 将士说:“陆将军也是这样说的。” 程明芳问那位将士:“那陆将军自己住哪的?” 那位将士说:“陆将军就住在这座城楼上。”说完,他指了指身边的城楼。 程明芳看了一眼这座城楼,它依墙建筑在城墙的内侧,共有四层高,整个城楼由青石筑成,看着威武雄壮。 “既然陆将军住这儿,我也住这儿。我可不想住那国公府。我又不是他国公府的人,住那儿不自在。” 太子殿下说:“我们可去城中找客栈住。” 程明芳说:“住客栈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体会一番边塞战士铁骨铮铮的那种感觉。只有住在这儿,才会体验那种感觉。” 太子殿下无奈地摇摇头说:“好吧,既然如此,我们都住这儿吧。” 他考虑到自己白天要出去视察边境,有时候还要去西竹国探探消息去,孔兰住在这儿,比住客栈让他放心些。 程明芳高兴地说:“谢谢秦公子表哥!” 太子殿下问那名将士:“这城楼上还有空房间吗?” 将士说:“有的。二楼还有十余间呢。你们随我上来。” 在那名将士的带领下,太子殿下和他的两个侍卫,以及孔兰和程明芳几到了二楼,周前和陈尚住同一间房间,太子殿下和孔兰及程明芳则一人住一间房。 太子殿下之所以和孔兰分开住,乃是因为他时刻记着韩御医的话,怕自己和孔兰住同一间房时自己因把持不住而让孔兰身子有喜,到时再有性命危险。 将士安排好他们的房间后,立刻骑了马,沿着城墙一路向南,找陆岩去了。他听陆岩早上走前说过,他今天要视察的是南边的城墙。 骑了半个时辰,遇到陆岩正和几名士兵站在城墙边看着被西竹国国民弄破的城墙。 “陆将军,陆将军,秦公子来了,除了带着您走时带着的那些士兵外,还带着两个男子和两个女人。”那名将士远远地看到陆岩便喊道。 “知道了。“陆岩头也不抬地说。 那将士说:”他们不愿意住在国公府,非要住城楼上,我便安排他们住在城楼第二层楼上了。“ ”知道了,你回去吧。”陆岩仍是头也不抬地说。 “将军不打算去看看他们吗?”将士问道。 “嗯,城墙之事急切,等下还要赶往下一处看看。”陆岩说,接着问记录的士兵,“这处破损位置和破损的方量记好了吗?” 那士兵快速地在纸上又写了几个字,接着将手里的笔和纸放在袖里,说:“记好了。” 陆岩说:“那咱们前往下一处吧。” “好,走。”一名士兵回应他道。 陆岩和这几名士兵便上了马,往南骑去。 前来找他的那位将士有些怔住了,这几日陆岩时时安排他,要他时刻盯着秦公子一行人的出现。仿佛他极在意他们的到来,因何他们到了,他竟无动于衷? 视察城墙之事,完全可以交给他去,他自己可以骑马回去和他们会面。 见陆岩和他带的几名士兵已经骑了几丈远,他挠了挠头,对陆岩的背影说道:“陆将军,要么我代替你去视察城墙,你回去会见你的那些朋友。” 他得到的是一声斩钉截铁的回答:“不必了。” 那将士怔在那儿,心想,今天来的这批人,到底是不是陆将军的朋友?怎么他的面上好像没有一点儿开心的样子,反而看着有一丝失意之色?如果是他的朋友,他面上不应该是欢快之色吗? 但是,如果不是他的朋友,他前几日每天早上都安排他时时注意着远方来人,就怕他没上心似的,这份细心又是何意? 他越想越想不明白,骑马呆在原地半天,便挠了挠头,又骑马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135章 避不过的相见 当暮野四合,陆岩和他带的几个士兵才从南面距离城楼几十公里的城墙处折返。 同行的士兵在心里叫苦不迭。以前在太阳刚落时他们便返回,今天这陆将军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等到记录兵连写字都看不清了,才下令返回。 要知道他们距离漠州城还有不少的距离,赶回去的时候看来连口热饭也吃不到了,因为伙房是在傍晚酉时准时开饭的。就算回去伙房师傅帮他们热,那口味总也不如刚做好便吃的味道好。 不过,埋怨归埋怨,却没有人敢说出来,只在心里暗暗叫苦。 他们快赶到城楼时,天空已经繁星点点,城楼上那些四方形的窗户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在这冷飕飕的夜晚,从窗口透出的柔和的光线让人心里顿时也温暖起来。 想到孔兰就在这城楼的某一间房间里住着,一股柔情在他心里升起。 这此前在他眼中冰冷而毫无生机的城楼,仿佛因了她的存在,而有了灵魂。 想到她此刻已经不再属于他,他那因她而产生的柔情万缕的心,又如同突然间被一盆凉水浇透。 是的,她已经属于太子殿下了。这使他无比排斥和她的近距离接触。 然而,不管他如何排斥,城楼终归是越来越近了。 到了楼下,他从高高的城楼门下走了进去,刚刚进去,便听到太子殿下的声音:“陆弟,你总算来了。”太子殿下刚才在窗口那儿看到几个马匹从南边赶来,心想肯定是陆岩和他带的小兵回来了,于是赶紧从二楼下来了。 陆岩听了太子殿下的声音后抬头一看,见太子殿下正在从尽头处的楼梯上下来,身后跟着程明芳。 发现孔兰没有和他们一起下来,他有些失望,但又有些庆幸。毕竟,如果她在场,他不见得能在太子殿下和程明芳面前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天衣无缝。 他带着歉意的神色对太子殿下说道:“实是不想边境百姓受扰过久,所以没能一直在这儿等候秦公子你们前来,有失远迎,望秦公子和表妹莫怪。” 太子殿下笑道:“本公子怎么会怪你,本公子只会觉得,你办事负责,让本公子甚是欣赏。” 程明芳在那儿嘟嘴说道:“哼,你就是故意躲着我们的,知道我们很快就要过来,这几天视察城墙的事,怎么就不能让别人去做呢?” 太子殿下回她的话说:“陆弟是刚刚上任,万事都想亲力亲为。” 陆岩转过了话题说:“秦公子和表妹你们可吃过饭了?” 太子殿下说道:“我们都吃过了,就在伙房吃的。能体验一下伙房的伙食,也是极难得的。” 陆岩笑道:“伙房这种地方的饭菜,定是委屈秦公子你了。” 程明芳这时插嘴道:“表哥,我也要陪你去。” 太子殿下笑道:“怎么,你还想再吃一次不成?” 程明芳说:“我就看着他吃饭,不行?” 陆岩忙说:“行行行。”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他不能让程明芳难堪。 程明芳见陆岩松口答应了,兴高采烈地和他一起去了伙房。 到了伙房,陆岩看到和他同行的几个士兵已经在那儿吃饭了,伙食于师傅见到陆岩带着个长相标致的女子过来,忙跑过来说:“陆将军,你的饭菜我刚才已经帮你热过了,这位姑娘……还要不要吃饭?”这于师傅记得这位姑娘已经吃过饭了,和一位年轻公子以及另一位美丽的女子一起,此刻她又出现在这儿,让他不解。 程明芳看到于师傅的惊讶的神色扑哧一笑说:“我还要再吃两碗,端上来!” “真……真的?” 陆岩说:“她和你开玩笑的,你把我的端来就是了,然后去忙你的吧。” 丁师傅说:“好的将军,属下这就去。” ------ 饭后。 陆岩和程明芳一起往城楼走去。 无月的夜晚,星光便格外璀璨。 程明芳看着满天的繁星说:“这大漠晚上的星光,果然比别处璀璨多了。” 陆岩无心应道:“嗯。” 程明芳问:“表哥,明天我陪你去视察城墙,好不好?” 陆岩说:“不好。” “为什么?” “你一个女孩子,跟过去干嘛?” 正在这时,他看到城楼二楼的一个房间的窗口边,站了一个人影。 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孔兰。 此刻她正往下看着他们,她没有意识到,陆岩会抬头往上看过来。 看到陆岩抬头看着她,她便离开了窗口,回室内去了。 ………… 第二天。太子殿下带着周前和陈尚去沿着边境农户考察,陆岩仍是去视察城墙去了。 由于孔兰和程明芳两人本来就不甚和睦,因此也没有相约去逛漠州城。 程明芳吃了早饭后本来想求陆岩带她去视察城墙,被陆岩拒绝后,便自己去逛漠州城了。 孔兰在大家都走后,也觉得无聊,便逛了一会城门附近的军事建筑群。 从城门处往东走,她一路经过兵营房,伙房和士兵训练场。 她走到士兵训练的广场处时,见有很多士兵在一个教练模样的人领着在里面操练,由于担心自己的出现会打扰士兵的注意力,便快快离开了。 士兵训练场地距离围墙不远,围墙外侧,便是百姓的居民楼了。 围墙有一扇门,平日士兵进城便是从这扇门出去。 昨日,他们一队人马也是从这个门进来的。 她看到已经到了出军事基地的门了,便停下了脚步,想回城楼去。 正想回城楼时,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公子正牵了马往这边走来,他在入口处被看门侍卫拦住了。 “你谁啊?”看门守卫问。 “我是杜程,来这儿有事找陆将军。” 孔兰本来已经转身往回走了,听到身后刚才见到的年轻公子说自己叫杜程,又是来找陆岩的,便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 只见这位年轻公子一身的风流气质,细皮嫩肉的,心道这莫非是那个前些日子刚被她称之为只知写女人的美貌与闲愁的杜程?看他这付风流倜傥的样子,想必也只能是他了。只是陆岩和这位杜程竟然是认识的,她倒没有想到。 想到以前陆岩在宰相府呆了一年,认识了这位名满天下的诗人,也是不无可能。 “陆将军不在。你以后再来吧。”看门守卫说。 “他什么时候回来?”杜程问。 “不知道不知道。”看门守卫不耐烦地说。 “我能不能去里面等?”杜程小心翼翼地问。 “不能!”看门守卫说。 纵然这杜程名满天下,耐何这看门守卫连杜程的名字都没听过,更不可能放他进来了。 杜程只好牵了马又走了。 章节目录 第136章 孔兰见这位叫杜程的离开了,也转身往城楼方向走去。 回到城楼二楼自己的房间,呆了片刻,想到不如趁此时城楼人少去洗个澡,因为不知道澡房在哪儿,但又不方便问这儿的将士,毕竟找的是澡房,问时肯定极其尴尬。因此自己在城楼各房间找来找去。 找了半天,总算在一楼一个过道北侧的房间里找到一个房间,上面写着澡房。 她四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便回二楼自己房间拿了衣物和洗澡要用的东西,下了楼往澡房走去。 到了澡房,发现里面异常温暖,这座冬日里冰冷的城楼,竟然有一处这么温暖的所在,想来是怕将士们洗澡冻伤,特意用了某种特殊的取暖措施。想必可能是地暖之类的。 她关了门,发现门无法从里面闩上,或许因为这里一直只有男人居住,当初设计时便没有考虑过门闩这个东西。 她想到自己刚才在各处走来走去寻找澡房时,没有碰到过一个人,因此当下便把房间里的浴帘拉上,开始放水洗澡。 她决定洗快些,以免过会也有人进来洗澡,就极其尴尬了。 快洗好时,突然听到了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吓得缩成一团,连忙用衣服将自己的身体遮住了,屏息静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隔着浴帘,她听到有人在放衣物的声音,连忙带着尴尬的声音说道:“喂,房间里有人。” 听了她这句话,外面有刹时的安静,接着,她听到来人的脚步声往门外走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于是她赶紧将刚才用来遮住身体的衣服放在一边,冲掉身上的泡沫,用干毛巾擦了身体,接着穿上刚才带来的干净衣服,将换洗衣物放在袋子里,出门而去。 走到门前,往右边转时,便看见陆岩正站在门口。 “你……为何在这儿站着?”她气恼地问,想到他竟然一声不响站在这儿,知道刚才进门来的人,定然是他。想到昨天他和程明芳关系如此亲密地回城楼,她就不想见到他。 而且他竟然不回自己屋,站在这儿守着她,想来就觉得此举有失风度,不是一个男人该做之事。 陆岩见她带着气恼的语气这样问她,愣了一下。他今天之所以中午便回来了,因为当他往南视察到陈家寨一带的城墙时,发现现在那儿的城墙被大片的水域浸着,他让士兵量了水深,足有三尺有余,想来在这样的冬季,西竹国边境刁民必不会冒着被水浸湿衣服的危险从这儿入境的。他沿城墙的方向从附近村庄出发,带着士兵又往南骑了数十里路,一直到锦州的边境,发现城墙一直都是被水包围的,因此这才返回。 由于一路颠簸,下马和士兵一起去视察水深时身上衣物沾满了杂草和泥土,回来便想洗个澡换下衣服。没想到正遇到孔兰正在澡房里洗澡。 他便守在门口,并非因为别的,他站在这儿,实是守着门,免得别的不知里面有人的将士进来,使她再遇尴尬之事。 现在他听她的语气,似是怪他站在门口,不是男子所为,便为自己辩解道:“我不站在这儿,难道让其他人进来?你一个女子,总该知道这儿处处都是男人。” 她冷淡地说:“就算遇到其他男人,也总好过遇到你。至少别人不会口是心非。”她说着往二楼走去。 “我如何口是心非了?”他被她说得气结,因此也跟了上来。 “嘴上一套,背里一套,不是口是心非是什么?” 他正要为自己辩解,只听楼下有人叫道:“陆将军,陆将军……” 陆岩只好下楼,看到看门守卫正站在楼下大厅里,见他下楼,对他说:“陆将军,我刚才看到你回来了,便赶紧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刚才有个叫杜程的公子来找你,说是你的朋友。我没想到你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让他先回去了。下次他再来时,是通知你一下才能让他进来,还是直接让他进来?” 陆岩说:“你直接让他进来好了。” 他疑惑这杜程为何来找他,他只见过他一面,在他住宰相府的那一年,六郡主曾经邀请杜程去宰相府参加她的生日宴,他知道杜程是宰相家三公子程明武的好友。那次他虽然和杜程聊了几句,但其实和他并不熟悉。 不过,既然他大老远跑来了,他也不便拒客,因此让看门守卫在他下次再来时直接放他进来。 看门守卫走后,他没有上楼去找孔兰为自己辩解,因为怕二楼万一有人听到他和孔兰的谈话,会有不必要的麻烦,便去一楼的澡房洗澡去了。 太子殿下在傍晚时分回来了,几乎与此同时,杜程也被请到了城楼底层大厅里。 太子殿下看到杜程正站在底层大厅里,有些惊讶,他问:“你是杜程吧?怎么今日跑这儿来了?” 杜程认出了太子殿下,他是在六郡主的生日宴上见到他的,他连忙说道:“太……” 他的“太”字刚出口,便看到太子殿下用食指作出了一个“嘘”的动作,接着听到他说道:“杜公子忘记了,我是秦公子。” 杜程一下便猜到了太子殿下的意思,于是说:“秦公子,怎么你也在这儿?” 太子殿下说:“来这儿体验一下边境之城。你来这儿又是为何?” 杜程说:“我……我来此的目的和秦公子一样,一样。” 杜程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他听陈妃的弟弟陈安之说,太子殿下的新妃子孔奉仪说他只知吟颂女人的美貌和闲愁,当下觉得她对他的缺点真可谓一针见血。又听说她喜欢何言之将军的粗犷与深刻,便想着来这边境之城体验一番将士们铁骨铮铮的风采和这儿荒凉悲壮的景象,也好为自己写诗找些与以前不一样的素材。 说到底,他自己也不想闭门造诗,奈何生平实在毫无波澜,近年又一直在京城流连于温柔之乡,所以对于写诗,是越来越兴趣索然了。 他来这儿还有一个缘由,就是他非常倾慕时下正名满京城的陆将军,想来这儿与他会上一会。 尤其是他听程明武说批评过他的孔奉仪也跟随着太子殿下来了,便更加义无反顾地跑来了。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是让她来刮目相看的。 章节目录 第137章 左右为难 在冰冷的冬天的漠州城的冰冷的城楼的二楼,有这么一处房间,房间的墙上挂着西域风格的挂毯,地面上铺着让人心生温暖的西域风格的黄色和橙色组成的图案的地毯,房间中央有一个大方桌,围着大方桌,有几把椅子,每把椅子上都铺着羊毛编织的毯子,房间的北墙上有一处壁炉,边上放着木炭。 这间房间是魏国公花了自己的银子专门打造来供他冬天取暖用的。他闲瑕的时候,常和他的客人在这儿畅谈。 如今,魏国公不在,这个房间便成了将士们闲暇时喝茶聊天的地方。 在杜程来到漠州的这个夜晚,五个前后不同时间来到漠州城的年轻人,围着房间中间的方桌坐在温暖的铺着羊毛椅垫的椅子中。 房间里点了几只蜡烛,更为这本就温暖的房间增加了温暖而梦幻的气氛。 “那么,太子殿下,这位就是孔奉仪了?”杜程看着太子殿下,又看了看孔兰问道。刚才在伙房吃饭时,他不敢确定和太子殿下坐一起的这个美貌的女子是谁,加上在伙房不方便说出她的嫔妃称号,因此到现在几人坐在同一个房间里才如此问道。 这儿没有别人,因此他不需要叫太子殿下为秦公子。 “嗯……是的。”太子殿下回应道。 孔兰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当时在陈妃和几个宫女面前说过他的坏话,虽然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无意中说出来的,但想到万一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也许会使他因自己的那段话而对自己心存芥蒂。 她带着尴尬的笑容对杜程说:“你就是那位出名的诗人杜程吧?” 杜程笑着说:“我就是那位只知写女人的美貌和闲愁的杜程。” 孔兰见消息竟果真传到他耳朵里了,带着更为尴尬的笑容说:“当时说那句话原是无意中说出来的,杜公子勿要怪罪。” 杜程说:“怎会怪罪,我还要谢谢孔奉仪这句话,使我一下知道了自己的不足,此前我曾一直为自己的才华沾沾自喜,现在才知道,我委实不自知。” 孔兰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面子上的话,因此说:“杜公子才高八斗,是小女子才疏学浅,妄自非议杜公子了。” 杜程将手一摆,说:“哪里的话。”接着话题一转,说:“虽然孔奉仪说我只会写女人的美貌和闲愁,但此刻,我却想吟诗一首来赞美孔奉仪的美貌……” 太子殿下笑着说:“你吟来听听。” 杜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多时说道:“眉如远山黛,肤似月光洁……” 正吟到这儿,只听程明芳扑哧一声笑道:“马屁精。” 杜程停止了吟颂,看着程明芳说:“怎么,程大小姐看不下去我赞赏其他女子的美貌了?” 程明芳说:“怎么我和你认识那么久,你就没为我呤过一句,今日第一次见她,便吟给她听了?你说说看,你如何不是马屁精了。” 杜程因为和程明武的交情不错,所以早在五六年前就认识了程明芳,之所以一直没为她吟过诗,一是没机会,因为他只是偶尔去宰相府,去了也只是找程明武的,二来,他觉得这程明芳有些傲娇,就没想起过为她吟诗。 今日既然她说起了,便为自己解释道:“我是觉得大小姐您心高气傲,我这些不入流的诗,还是勿要吟给大小姐您听了。” 程明芳说:“少来。你就是觉得我不够美貌,没达到您这位大诗人的要求。” 杜程见她这样说,连忙说:“怎么会呢,我觉得大小姐您的美貌,是京城数一数二的。” 程明芳说:“那是数一,还是数二呢?” 杜程被她问住了,说:“当然是数一了。” 程明芳又问:“那你觉得孔奉仪是数一还是数二?”她有心使他难堪。因为他从来没为她吟过诗,但第一次见孔兰就为她吟诗,使她非常不舒服。 杜程挠了挠头,说道:“也是数一。” 程明芳讥笑道:“敢情你眼里的数一是可以好多个的?” 杜程说:“她是宫里数一,你是宰相府数一,这个,不矛盾啊。” 程明芳说:“你们这种诗人最会偷换概念了,好没意思。” 说完,她转脸对着陆岩,问道:“表哥,你觉得我和孔奉仪,哪个是真正的数一呢?” 陆岩坐下后一直在翻阅着一本书,一直没有参与聊天,虽然眼睛在盯着书本,实则一个字也没看下去,孔兰的存在使他无法定下心来,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都似有着无穷的魔力,牵扯着他的心。 现在听到程明芳的话,于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是看着自己的,知道她说的表哥是指自己,他冷淡地说:“你们一样。” 说完,感觉到两双同样含着埋怨的目光同时向自己看了过来。于是继续装作没看见又开始看书,手里翻过了一张书页。 程明芳不依不饶:“一样?表哥,没想到你也好会说场面话。” 陆岩没理她,转脸向他左侧的太子殿下问道:“太子殿下今日有何发现?” 杜程和程明芳以及孔兰听了,此时都望着他们,他们也关心现在的边境局势。 太子殿下此时也想换过话题,以免气氛这样尴尬下去,于是对他说:“今日我沿边境线走访了十来个村落,发现很多村落都已经无人居住了,个个都怕被西竹国抓去当兵,边境百姓对我大康现在是失望得紧,在他们看来,打不打胜仗不重要,他们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今打了胜仗,却使他们比之前更危险,所以才心怀埋怨。” 陆岩说:“所以修城墙之事,现在迫在眉睫了。得赶紧将城墙修好,才能使逃离的百姓回归家园。” 太子殿下问:“城墙你视察得如何了?” 陆岩回道:“通过这几日的视察,被破损处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南部城墙有大片水淹着,眼下先放放,先将没被水淹的城墙修好再说。” 太子殿下说:“这儿可有修城墙的石材?我一路走来发现这方圆几百里都是荒漠,没看到有山。” 陆岩说:“这儿之前修城墙的石头是从黚州运送过来的,那黚州距离这儿有五百里,和平年代还可以慢慢运送石材,现在情况紧急,修城墙之事,必须就地取材。” 太子殿下说:“就地取材?这儿似乎只有砾石和黄沙,如何砌墙?” 陆岩说:“我曾经看过一本守城记,上面写着在蒸过的夯土中添加一定数量的沙与石灰,再加些粘米粥,它们所形成的土可达到刀锥不入的程度。我们不妨一试。” 太子殿下说:“好,此事就交由陆弟了。” 章节目录 第138章 同逛漠州 第二日。 天色一早便晴空万里。 难得的是,这平日里总是大风呼啸的地方,此际也只有微弱的风,拂面而来时,终于不是那般刺骨了。 杜程一早起来就到了城墙上的城垛那儿,看着西边无边无际的戈壁发呆,这么荒凉的景像,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心想要编首诗,奈何想了半天,想不出一句让他满意的诗句来,只因脑海中想的每一首诗都无法超越曾在此处吟过的何言之将军,站在城楼半天后,他无奈地下了城墙。 吃了早饭后。 陆岩决定去附近寻找砌墙材料,因此一早,他和太子殿下说了一声后,便和几名将士出去了。 太子殿下带了周前和陈尚去了漠州城内考察去了,因为漠州城位处西竹国和大康交界处,城内住着不少原属于西竹国的国民,后来与漠州人通婚后,因这边经济较西竹国富足,而在此定居。还有不少人仅仅是嫌那边缺衣少食而来此居住的。当然,还有一些是西竹国在此做生意的,因为做得时间久了,便也把自己当成了漠州城人。 他今日要考察的,便是这些漠州城的西竹外来户们。 他们走后,城楼里只剩下杜程一个男人和孔兰程明芳两个女人。 这杜程是个闲不住的,便分别去了程明芳和孔兰屋里寻找两人,想要和她们同行看看漠州城街景,虽然孔兰和程明芳两人关系不和,但因为有第三人在,便都答应和他一同前往了。 杜程在中间,两个女子在他身侧,三人出了军事基地的门,便往漠州城内走去。 漠州城内的街道不似京城那般干净整洁,这儿,处处都透露着边境之城的荒凉和贫脊。除了最繁华地段的几个街道和边上的建筑物还像些样子外,其它地段的房屋甚是寒酸,有些房子甚至是黄土筑成,里面脏乱的景象不用看便一想可知。 一路上两个女子彼此相互不说话,但都和杜程说话。 一男二女沿街走去,只因个个容貌不凡,让不少人频频回头。 杜程夹在两个如此貌美的女子中间,他又看出了两个女子关系不睦,个个都希望他只理自己,冷落另外一方,让他甚是为难。 和她们相处了半天后,他发现了这两人的截然不同之处,这截然不同之处便是,程明芳处处以自我为中心,而孔奉仪处处为别人考虑,这一点可从她们对待漠州城的百姓的态度上可以看得出来。 程明芳对漠州城的民众是鄙视而远之的态度,仿佛自己来到漠州城,是身为贵族身份而来,这儿的民众低贱到不配和她多说几句话。她一直在讥笑着这儿的民女穿衣服实在过于俗气,个个都像乡巴佬。 而孔奉仪对漠州城的民众却亲切和蔼,她虽贵为太子嫔妃,但却能不以自己身份之贵而倨傲,反而觉得这儿民风淳朴,让她甚是尊敬。她在街上的小店里看商品或者买东西时,她那种谦虚的态度让人觉得她似乎为自己的衣着华美及风度不凡而可能使店里的人难堪了而惭愧,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杜程感觉她在刻意让店里的人觉得她和他们完全平等。 这样的孔奉仪,是杜程完全没有想到的。 在来之前,他曾经想像过她的样子,因为她批评了他的缺点,他那时是有点恼火的,他觉得她一定是个长相尖酸刻薄之人,没想到昨日晚上吃饭时看到的她,却是那么一个面孔恬静的女子,而今日和她相处半天,从一言一行中观察到的她的品性,更让他无比佩服和欣赏。 和她一比,程明芳的尖酸刻薄便更让他反感了。 如果说从一开始时他还对两个女子同等待之的话,在过了半天后,他便对程明芳的话有些爱理不理了。 他实是厌烦她的倨傲的态度和不时的埋怨。 当程明芳又说了一句“这儿的街道真是脏,走在这儿简直让人难受。”时,他便回了一句,“既然你这么反感这儿却还要逛来逛去,还真是委屈你了。” 程明芳听了后,愤怒地回他:“怎么,我说的不是真的?” 杜程说:“是真的。程大小姐说的话,怎么会不是真的。” 程明芳说:“我知道你在心里嫌我不近人情,觉得孔奉仪心地高尚,告诉你,她也只是做做样子给你看罢了。看来你们两人同行便可了,我先走了。” 她实是反感他们后来越来越关系和睦,她一个人在旁边备受冷落,因此早就不想和他们一起逛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街道怒气冲冲地走了。 杜程见她一言不合便回去了,当下站在当地,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安慰她一下。安慰她吧,如果她还和他们一起逛,只会让他和孔奉仪心烦。可不安慰吧,她毕竟是宰相之女,也是他的好友程明武的妹妹,让她这样败兴而归,自己也过意不去。 思虑了半天,打算让她先回去,等他和孔奉仪逛得不想逛了,回去见着她的面时,再好好和她说说。 “我们继续逛。”杜程说道。 “好。”孔兰答道。 少了程明芳,两人反倒更自在了。 经了这半天的相处,孔兰对杜程的看法亦有了很大的改变,从她对他的观察中她发现了,他和她一样,心地善良,她原以为他定是恃才傲物的,没想到他如此谦虚,且待人友善。 因此,她对他颇有好感。但那并非是爱慕之情,而是如同对待弟弟一般的好感。 只相处了半天,她就对他有种亲人一般的感觉,而杜程也有类似的感觉。 仿佛前世失散的姐弟,在这漠州城相遇了,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到了中午该吃午饭的时间,想到是伙房开饭的时间了,他们便返身回去。正在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时,突然一辆马车从后面疾驰而来,两人听了声音后连忙避让。 一个避让不及,孔兰被马车的车轱辘压住了右脚。那马车在压了她的右脚后,没有停下,而是径直驶远了。 一阵剧痛使她蹲了下去。 杜程连忙弯腰问她:“怎么样?要不要紧?” 孔兰站起身来说:“眼下是挺痛,过会应该没事了。我们走吧。” 然而迈动脚步时,只觉脚趾疼得难受,她便站住了,说:“不如我们叫辆马车吧。” 杜程说:“你站这儿,我去叫马车。” 他连忙去叫马车了。 不多时,他和马车一起返回了。 孔兰上了马车后,对杜程说:“你要不要上来?” 杜程说:“我走路回吧,你坐马车先回。”说完又担心孔兰在路上遇到意外,决心一路和马车同行,于是对马夫说:“马夫你慢点开,和我步子一样的速度就行。” 马夫说:“可是,这就耽误时间了,我们赶车的,时间就是银子。” 杜程说:“给你双倍的钱,可行?” 马夫笑着说:“行行。”说完,开始启程往军事基地缓慢驶去。 当他们到了军事基地的门口时,被看门守卫给拦住了:“这儿是军事基地,马车不能入内,里面的人必须下来走路。” 孔兰不得已,只好下了马车,自己步行,然而刚走了两步,便蹲了下去。 杜程见她看样子是无法自己走路了,这儿距离城楼也不算多远,于是试探问道:“不如我背你进去吧。” 孔兰听了他的话,没有回话。 答应的话,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不答应的话,自己实在无法走路。 杜程见她不回答,知道她定是虽然同意,但又不便说出,因此便弯了腰,说:“来。我背你。” 她只好趴在他背上,让他背着自己。 刚背了十余丈,孔兰便听到背后的马匹声。 她回头看了一下,见陆岩刚和几个士兵过了门口,往这边驶来。 见她被杜程背着,他脸色冷峻地看了她一眼。 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下了马匹。 “你怎么了?”他脸色铁青地问道。 “她的脚被马车轮子压伤了。”杜程帮她回答道。 章节目录 第139章 强抱 陆岩对杜程说:“你把她放下,我来背吧。” 孔兰冷淡回道:“杜公子背就可以了。” 陆岩说:“杜公子身子板这么薄弱,还是我来吧。”说完,不由分说,将她从杜程背上抱下,将她横身抱着。 孔兰虽心里有些懊恼,但又不便和他多做纠缠,以免杜程起疑,当下只好让他抱着。 陆岩抱着她往城楼走去,杜程紧跟在后面,陆岩的马匹则被士兵牵着回马房了。 孔兰向陆岩抬头看了一眼,没敢看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他英俊的面孔上的坚毅的下巴轮廓。 似是感觉到孔兰的目光向自己看来,陆岩低下了头。 四目相对时,孔兰发现他看她的眼神和他之前两人在京郊外约会时看她的眼神一样,深情而专注。 心下想到,也许在他心里,自己确实还有些位置,但是到底这位置是什么样的比例,她却不敢冒然猜测了。 想到他心里还住着一个程明芳,无名的恨在她心里升起。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恨他,当被他抱在怀中时,她仍是心中不由自主地悸动不已。 她想起了当日被他从江中救起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她的。 说起来那时自己就爱上他了,虽然那时心里是无论如何不愿承认的。 陆岩抱着她经过了士兵操练场外围,经过了伙房,经过了兵营房,一直往城楼方向走去。 快到城楼时,杜程在身后问道:“陆将军抱这么久累不累?要不换我来?” 陆岩说:“不必了。” 杜程于是继续跟在后面。 到走楼梯时,杜程担心自己这样让陆将军一直累着,说不过去,又说了一句:“上楼梯还是换我来吧。” 陆岩回他:“不用了。” 杜程答:“那有劳陆将军了。” 他这时心里闪过一丝怀疑,那便是,陆岩如此体贴帮忙,这位孔奉仪却一句感谢的客套话都没说。 按道理来说,她不应该左一句感谢右一句感谢么? 想起自己在京城时听说过的她曾是陆将军府上侍女,还曾听闻她对陆将军似是极为冷淡,仿佛不欲让人知道自己的低贱过往,对孔兰的品性此时又产生了某种怀疑。 然而想到她今日在漠州城内的表现,又觉得她定然不是这样的人。心想也许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吧。 当陆岩将孔兰抱至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坐着,转过身对杜程说:“你去帮忙叫下医务处的赵大夫。” 杜程问:“医务处在哪?” 陆岩答:“兵营房东边,伙房后面,有个院子,院子门牌上有写。” 杜程连忙去了。 杜程走后,陆岩也坐在孔兰边上,带着关切之色看着她问道:“脚痛不痛?” 孔兰别过脸,答:“不需要你过问。” 陆岩无奈地说:“难道孔奉仪心里只想让太子殿下过问?” 孔兰听他也叫自己孔奉仪,听着实在刺耳,便说:“对,所以你莫要自作多情了。你别坐我边上。” 陆岩站了起来,说:“好。” 说完,离开了床边,站到了窗口去了。 她看了一眼他站在窗口的背影,说:“你能不能离开我房间?” “不能。” “你呆这儿让人讨厌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还不走?非要在这儿讨人厌?” “孔奉仪就当本人不存在好了。” 无论如何,他要等到赵大夫来后看了她脚上的伤势再说。他要确定她脚无大碍才能离开。 孔兰见他左一个孔奉仪,右一个孔奉仪,当下心里恼火得很,说:“你一个大活人,我如何能当作不存在?” “你就当我是这房里的一个物品就好。” 孔兰见赶他不走,当下心里便懒得理他,由着他站在窗口了。 她偷偷望着他的伟岸的背影。 想起他以前也这样背对过她,第一次是表白那次,第二次是救她回去那次。 每一次,他的背影总会让她莫名心动。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正在她偷偷望着他的背影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听到杜程和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的说话声音,知道定然是陆岩说的赵医生了,连忙回过头来,不再看陆岩的背影,向门口看去。 陆岩也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从窗口回过身来,走到门口。 赵医生进来后,看到一个长相异常清丽的姑娘坐在床上,问:“你就是孔姑娘吧?” 杜程找他时只说她是孔姑娘,因此医生这样问。 孔兰回道:“是的。” 赵医生说:“听这位杜公子说,你的脚是被车轮压着了?孔姑娘能不能脱下鞋子,让我摸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孔兰连忙脱了鞋子,赵医生摸了一下她的脚说:“这样摸着应是没伤到骨头,但肌肉肯定压伤了,我给姑娘带了膏药贴来,姑娘贴上,再好好休息个几日,应该就会好转。” 孔兰说:“谢谢大夫了。” 赵大夫打开医药箱,取出十来片膏药贴说:“一天换一次,把这些贴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孔兰接过膏药贴,对赵大夫又说了一句感谢的话。 那赵大夫便提了医药箱走了。 在赵大夫走后,陆岩说:“需要我帮忙贴吗?” 孔兰冷淡地说:“不用,我自己来,现在我脚没事,你们两人也不用在这儿陪我了。” 杜程这时只觉得腹中饥饿,才想起到了吃饭时间了,于是对孔兰说:“孔奉仪,你这脚没法下去吃饭,我去帮你去伙房带份饭菜上来吧。” 孔兰说:“感谢杜公子如此体贴。” 陆岩本来想说自己帮她带,担心她又加以拒绝,引起杜程对两人关系的猜疑,因此便在杜程身后去了伙房。 他发现她现在对谁都好过自己,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走在去伙房路上时,他问杜程:“你们今日去哪逛了,怎么没叫上程明芳?”想到两人孤男寡女逛了一上午,他心里有些不适。 杜程以为他是在为程明芳鸣不平,他也听说过程明芳和陆岩关系不浅,便对陆岩解释道:“程大小姐本来也和我们一起去的,逛了不多久累了便回来了。” 杜程话音刚落,便听到程明芳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表哥,你休听他说的,他们两个就知道排挤我。” 刚才她下楼去仦房吃饭,刚下楼就看到陆岩和杜程在前面走着。听到陆岩主动问自己的行踪,心道看来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平时隐藏得那么好,在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却露出了马脚来了。本来因为杜程和孔兰而产生的不愉快,此时一扫而光。 章节目录 第140章 试块 陆岩见程明芳就在身后,看样子自己刚才的话又使她误解了,因此沉默下来。 杜程刚好赶紧趁时机对程明芳解释说:“今天不好意思了,如你所言,这漠州城的确是太多尘土,可能因为这边风沙太多。其实我们在你走后没多久也回来了。” 程明芳现在心情好,因此眼下原谅了他,说道:“也怪我,说这说那的,打扰你们逛街了。” 杜程说:“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两人说话间三人到了伙房。 饭后,杜程帮孔兰带了一份上去。 陆岩呆在伙房里,命令两个吃完饭的士兵将今天上午从戈壁上装来的砾石和黄沙及一个湖边岸上挖来的粘土拿到伙房,又命另两个士兵去将今天在城中买的石灰土拿来,吩咐伙房师傅找个不用的旧铁锅,将粘土拿和粘土体积三分之一的水煮开,用做饭的锅再煮些稀粘米粥。 因为可能要试验多次,才能找到更完美的各材料的比例,他决定暂时每次做的试块的大小约和一个城墙石块差不多。 “这些东西能筑墙?”一名刚吃过饭的将士见士兵们往伙房灶台这儿运这运那的,因此走了过来,问了以后才知道这些是用来筑墙的,因此他看了看这些材料,不信任地说道。 “嗯。”陆岩答道。 那名将士不太信任地看着他。自他有记忆起,他所见到的筑城墙的材料都是石材或砖,第一次看到用沙子和砾石以及粘土的。 伙房师傅见自己还要烧粘米粥,也很惊讶,他还没听说过粘米粥可以用来筑城墙的。况且,这本是用来吃的东西拿来筑墙,光听起来就觉得浪费。 “这可是用来吃的粮食啊将军。” “边境百姓的生命安全比粮食要宝贵得多,况且,用到的粘米的份量,不会很多的。”陆岩回道。 伙房师傅于是不说话了。 虽然陆岩对这些东西可以筑墙胸有成竹,然而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个个在心里都觉得他这是在瞎折腾,到时还是免不了要去别处拉石材。 他们认为,这般折腾,也只能是浪费时间。 但是又没有人敢于说出来自己的疑惑,因此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看待他要做的这件事。 杜程在帮孔兰将饭带到她的房间后,也连忙来伙房看墙体试块制作了。 他来的时候,陆岩正在命令两名士兵将黄沙和砾石以及石灰这三种材料各自放在旁边,正等着粘土在旧锅里煮沸,以及粘米粥烧好。 旁边还有个士兵专门记录每个材料的用量,以及制作过程。 杜程对陆岩的试验很是好奇,问道:“这粘土为什么还要煮呢?” 陆岩回答说:“煮的原因有二,一是让粘土更容易搅拌均匀,二是可以去除里面一些看不见的可能会侵蚀墙体的东西。” 正在烧粘土的师傅说:“这粘土里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不成?陆将军见多识广,属下想问下,这看不见的东西会是什么东西?” 在旁边看热闹的一名将士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陆岩镇定自若回道:“盐溶于水里,盐便看不到了,糖化于水中,糖亦看不到了,我说的看不到的东西,便是类似于盐和糖的东西。” 这时伙房师傅和刚才笑他的将士于是闭了嘴。 当粘土煮沸时,粘米粥也差不多快煮熟了。 陆岩命令一名士兵称趁热搅拌粘土,等到搅拌得差不多时,命令那名士兵从锅中舀出一大勺,装入一准备好的皿中称了,称重有十五两,便命令减至六两,再命令那士兵从粘米粥中取出二两,将粘土和粘米粥称好混合了后,称出四两黄沙,四两砾石,四两石灰土,所有材料混合在一起,放在一铁锅中,用铁棍搅拌至完全均匀。 搅拌均匀后,装入早上在城中买来的方形的容器里,一个试块就完成了。 接着很快开始做另两个试块,这另两个试块和第一个试块所取材料比例完全一样。这两个试块是为了以防一个试块不具备说服力。 同样比例的试样做好后,陆岩又命令将粥的用量减少到原来的八成,其它材料不变,做了另外三个试块。 接着三个一组又做了其他材料比例的试块,全部装于容器中。等待其自然风干。 “这些试块多长时间才能风干?”其中一名士兵问。 “这些试块不是特别大,表面干燥的话大约二到三天吧。”陆岩说。他之所以认为表面干燥即可,因为坚硬度等表面干了就可以知道。试块里面要干的话,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了,眼下是没时间等试块全部干燥的。 “所以还得等个两到三天,才能知道这些试块哪个有用?” “是的。”陆岩说,“还有一种可能,也许哪个都没用。” “什么?哪个都没用?那不是白做了?” “嗯,极有可能。”陆岩说。 让他心里没底的是,他只记得除了粘米粥以外的其他材料的比例,但对于粘米粥的比例,他并不确定,好像记得当时那本守城记里写的是适量,可适量到底是多少,他也不知道,因此这些试块,有可能都不成功。 加上粘米粥的粘稠度不同可能也会使试块产生不一样的坚硬度,所以,对于能不能找出合适的比例和合适的粘米粥的粘稠度,他也没有多少把握。 如果不是修墙之事迫在眉睫,没有时间去外地运石材,他定然不会在此试来试去。 见试块已经全部做好,此刻其他人都离开了。 只剩下陆岩和杜程还留在伙房里。 陆岩看了看这些试块,想着把它们放在哪里比较好,放外面可以干燥得快些,因为外面风大,但晚上容易结冰。放室内的话,恐怕干燥的时间要慢上不少,当下决定白天拿到外面去,晚上再放到伙房里面来,于是对杜程说:“来,我们把这些试块先拿到外面去。” 杜程于是和他一起把试块搬至了外面。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组试块没搬的时间,陆岩问道:“杜公子可知道魏国公什么时候回来吗?” 杜程听他这样问,以为他在担心魏国公回来,自己便无法呆在漠州了,于是回道:“魏国公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什么?不会回来?”陆岩问。 杜程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他问的意思并不是怕自己在漠州呆不下去,而是怕自己呆得太久? 章节目录 第141章 命运的玩笑 杜程见陆岩脸上闪过的失望之色,于是问道:“怎么,陆将军不想在漠州呆下去吗?” 陆岩说:“那倒不是,我是觉得魏国公于大康劳苦功高,若是因病就这样不来了,极为可惜。” 杜程说:“陆兄,看来你有所不知,这魏国公并非因病不来。” 陆岩听了他的话,惊讶问道:“不是因病?那又是为何?” 杜程说:“这事说起来,就要说起孔奉仪了。” 陆岩更惊讶了,问:“这和孔奉仪何干?” 杜程见他当真一无所知的模样,又想到孔兰对陆岩极为冷淡,心里替他鸣不平,于是说:“说起来,这孔奉仪还要谢谢你。” 陆岩更加疑惑了,急切问道:“谢我什么?” 杜程说:“谢你让她能在皇宫继续呆下去,若不是因为你,她早被赶出皇宫了。” 此时陆岩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呆在伙房靠近门口处,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音说:“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杜程说:“陆将军,看来你对此事一无所知啊。你知道魏国公为什么要称病吗?因为她女儿方清言说孔奉仪不出宫,她便不入宫。这魏国公爱女心切,便去施压皇上,让皇上将孔奉仪赶出宫去。皇上本来也打算将孔奉仪在火门宫受重刑再将她赶出宫了,奈何太子殿下甚爱孔奉仪,将孔奉仪给救了。皇上决定不被魏国公所制,这才和几个心腹大臣商量找个可以代魏国公来这漠州镇守的人,宋远鹏便推荐了你。” 杜程一口气说了这些知,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想到你一来就展示了自己的军事才能。将那西竹国明何给说退了,还趁他们内战之后贫乏之时将他们国家兵力大损。没有你,魏国公说不定还会回来。” 他看了看陆岩,见他不吭声,皱着眉头,脸色沉闷,继续说道:“只要他还在漠州,太子殿下再怎么不愿意,皇上也得看在国家安全的份上,给魏国公一个面子,将孔兰赶出宫去。” 见陆岩还是不吭声,他又说了句:“难道孔奉仪不该感谢你吗?没有你,哪有她现在的荣华富贵……” 说到这儿,他发现陆岩脸色愈发差了,不知道他因何这样,于是问他:“陆将军,你哪儿不舒服吗?” 陆将军回了他一句:“我要去外面走走,你先回城楼吧。” 杜程听他这样说,便没再跟着,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向城楼走去。 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岩的背影,只觉得刚才做试块时看着还正常的他,此刻的背影似乎变得有些无力。 他本想跟上去,又想着也许他只想一个人走走,便继续往城楼方向走去。 陆岩出了军事基地的门后,没有往城内方向走去,而是往南出了城。 他在荒凉的戈壁滩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才杜程的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击在他的灵魂上,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承受。 他难以相信,竟然是他自己,让孔兰在皇宫中安定了下来。 他心心念念的她可以出宫和他长相厮守的幸福,原来曾经近在咫尺。只是因了他,才使这本来近在咫尺的幸福,变得更加遥远,更加渺茫了。 他努力出人头地的原因,本是为了能在宫里见到她,所以他勤奋写兵写,就为了能得到宋远鹏的赏识,能在京城当个官职,能偶尔见她一面。 原来,他什么都不用做,便可拥有他想要的幸福。 原来,他做了,反而错了。 命运又同他开了一次玩笑,这次开的玩笑,过于荒谬,他实在难以接受。 他非常生气,生自己的气。 想到正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使她反在宫中落了根,幸福离他更加渺茫,而自己却也在此地生了根,无法回京城,他失魂落魄地在戈壁滩上走着,任冬日的寒风吹着他的面孔。 此刻的他,感受不到风的寒冷,感受不到戈壁滩的荒凉。 因为,他的灵魂此刻更加寒冷,更加荒凉。 那是让他陷入绝望的寒冷和荒凉。 ------ 杜程见陆岩走后,一直到太阳西沉时还没有回来,心里开始担忧不已。 因为不知道他因何突然之间变得似乎丧失了力气,他不禁反思,是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让他如此。 他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他有利的。 魏国公不来漠州,他可以在漠州长久地呆下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会有哪个人不希望成功立业?尤其还是一个曾经的状元?尤其这个状元还曾在枢密院无名无职过? 因此,在仔细回想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后,他认为,他的反常必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或许他有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心事,也是有可能的。 也许他只是担心试块不成功吧。 他决定不再无根据地推想下去,而是看到太阳西沉,去伙房吃饭去了。 在伙房吃饭时,他见到了太子殿下和他的两个跟随以及程明芳。 “陆将军去哪了?”太子殿下问。 太子殿下太阳西斜时便回来了,知道了孔兰脚受伤后,问了下她的情况,知道她脚伤没有大碍时,曾经敲过陆岩的门,想和他说下今日在漠州城所遇到的一些情况。敲了半天没有人回应,知道他肯定不在房中,也许和杜程出去了,因此便去了孔兰房中陪着孔兰。 没想到了晚饭时候,只看见杜程一个人来伙房吃饭,这才惊讶地问杜程陆岩的下落。 “他在下午做好试块后,就出去逛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没回来。” 太子殿下说:“算了,我们不管他了,也许他有什么事情要出去。” 杜程开玩笑说:“也许他在漠州城里有美人在等他。” 这个玩笑出口后,他自己也觉得可能实情就是如此,毕竟,一个人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多半是和女人有关。 之所以之前是正常的神情,也许是他在忙着的时候,便忘记了感情上的伤,忙完了想起来了,便又表现出来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设想非常合理。 当然,他没有对太子殿下说他今天下午观察到的陆岩的反常神色,他一个大男人对别的男人的一举一动说来说去的话,未免太八卦了。 太子殿下只当杜程说的是个玩笑话,没有在意。 倒是程明芳在意了,她不满地说道:“杜公子你休要胡说八道,他才来多久,就能在漠州城有喜欢的女人?” 杜程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甚是恼怒,知道自己的无意中开的玩笑引起她的反感了,于是说:“好好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几人吃了饭后,太子殿下帮孔兰带了份饭菜上去,便去魏国公亲自打造的那间房间里等候陆岩的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142章 借酒浇愁 房间里的四人等到酉时,还没见到陆岩的影子,此时都有些急了。 太子殿下问杜程:“下午他走前,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杜程回答他说:“没有啊,他只说出去逛逛。” “现在这漠州城这么乱,他一个人去外面,也不知道早些回来。” “现在漠州城乱吗?”杜程问。 他今日和两位女子在漠州城内一起逛街时,并没有觉察到漠州城有什么动荡不安的地方。街上人来人往,看着一派风平浪静。 太子殿下回道:“对。表面上看着一派平和,暗地里动荡不安。” “怎么个动荡不安?”程明芳担心不已地问道。 孔兰也看着他,想要他快些说出下面的话。刚才她时不时地往外看着,当夜色越来越深,窗外越来越寂静时,她不由心里越来越六神无主了。 虽然陆岩在时她生他的气,现在看到他一直不来,她心里却又惶恐不安。 太子殿下见个个都看着自己,想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于是说道:“漠州城内西竹国人众多,眼下不少西竹国人在自己店里或是家里藏有翻墙而过的西竹国人,他们在城内到底有多少人,就难说了,城里现在虽然在陆将军的命令下在加紧巡逻,却有不少漏网之鱼。今日我在一家西竹国店主开的饭店吃饭时便遇到了私藏的西竹国翻墙过来的十来个人,他们带了五个大康百姓,被周前和陈尚给救了。” 杜程问:“那太子殿下有没有将他们抓获送往州官处?” 太子殿下说:“被他们给逃走了。” 想到眼下漠州城竟如此凶险,杜程和孔兰以及程明芳都看着太子殿下,难以掩饰心里的担忧之色。 程明芳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太子表哥,你快去派人找陆表哥。” 太子殿下说:“我现在以什么身份派人去呢?” 程明芳听了便又坐了下来,太子殿下现在身份是秦公子,确实无法下达命令。 杜程说:“要么向这楼里的将士说说?他们可能还不知道陆将军失踪的事情。” 太子殿下说:“嗯,走,我们过去。” 他们刚站起身,便看到陆岩从这间房间的门口经过。 他仿佛没看到他们似的,径直走了过去。 程明芳连忙跑了出去,跟在陆岩身后,扯着他的衣服问道:“陆表哥,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陆岩将自己的衣服从她手中扯开,带着醉意对她说:“你走开,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程明芳见他喝酒了,于是关切地问:“陆表哥你为何喝酒了?还喝得这么醉熏熏的。” 此时另外三人也跟了上来,听她说陆岩喝了酒,都站在那儿,不知他因何会突然想到要去喝酒。这两天从来没有见过他喝酒。 陆岩对她说:“你……别问那么多,我爱喝就喝了。”他傍晚时分从郊外的戈壁滩返回时,由于不想回城楼,便去了一家酒楼喝酒,一直喝到现在方才回来。 太子殿下和杜程看着他们,以为两人现在在闹矛盾,因此陆岩才去喝酒的,便没有上前去打扰他们。 孔兰站在那儿,看着醉酒中的陆岩,她心里的想法和太子殿下以及杜程一样,也以为是两人之间在闹矛盾。 想起他曾经也为自己酩酊大醉过,现在亲眼看到他为了另一个女人酩酊大醉,才惊觉他竟然爱她也这么深,心里一阵失落,便回了刚才坐着的那个房间。 脚上的痛现在比中午减轻了,心里的痛却突然加剧。 杜程回到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孔兰的表情,问道:“孔奉仪怎么了?” 孔兰站起身来说道:“脚上突然变得又像之前那么痛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太子殿下正和杜程一起往椅子边走来,听她这样说,便说:“我扶你回去吧。” 孔兰说:“好的。” 杜程在两人走后,见这个房间里转眼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虽然他还不想睡觉,但一个人在这儿呆着也实在无聊,便也出了这间房间,想要回自己房间休息。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一声“咚”的关门的声音,他走到过道上时,看到程明芳正站在陆岩门外,知道刚才那声关门的声音是陆岩的门发出的,看样子程明芳是被他关在门外了,他暗自心想这次两人是闹大了,难怪今天看到的陆岩神情如此落寞,这下他才像明白过了似的,原来这陆岩并非在城中有美人,而是在城楼中有美人,这美人居然是程明芳啊。 杜程走向自己房间时,在过道上看到程明芳带着烦恼的神色往她自己房间走去,又看到太子殿下此刻正扶着孔兰回孔兰卧室。 此刻过道上的四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程明芳当着太子殿下和杜程以及的面被陆岩如此无礼,心下火冒三丈,她回了房间后,便决意第二天一早便离开漠州。 她自忖自己今日没有得罪于他,因此对他今日晚上的无礼甚是莫名其妙。 第二日一早,她便在太子殿下起床后到了太子殿下房间里对太子殿下说:“太子表哥,我今天要回去了,你们什么时候回?” 太子殿下见她经了昨日之事今日便要回去,想必是还在气头上,如此回去对两人关系的和解也没有好处,因此对她说:“怎么,你不打算听陆岩为自己辩解几句?” “没有必要。”程明芳说。 “等吃了早饭再说吧。”太子殿下说。 程明芳想到吃饭时还会遇到陆岩,不由心里抵触,说:“我懒得等饭吃了,我现在就走。” 太子殿下觉得她这样回去自己也有责任,人是他带来的,到时自己姑姑六郡主和姑父宰相再怨自己没照顾好程明芳,因此说:“你还是等下和他说说话再走不迟。” 程明芳说:“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和他说。我来这儿,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回去了,不是来听你劝解的。” 太子殿下听她这样说,也不知道如何劝她留下了,只是对她说了句:“你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说完便去了陆岩房间,当他把陆岩拉到他的房间时,程明芳早就不见影子了。 太子殿下对陆岩说:“你快去追她啊。” 陆岩说:“不用了吧,我想太子殿下你们都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太子殿下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岩说:“我和她从来不是情侣关系。” 太子殿下说:“其实我也一直有点疑惑,为何你对她并不太热情,既然这样,她回去就回去吧,在这儿只会让她更难过。” 陆岩说:“所以太子殿下,我很抱歉。” 太子殿下说:“这种事情毕竟强求不来,你也不用内疚了。” 章节目录 第143章 打油诗 陆岩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属下有一件事,想要问下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说:“有什么事,陆弟你尽管说。” 陆岩问:“我听说魏国公病情已好,可否请他再来漠州,我毕竟年轻,经验不足,怕担不起守护漠州城的重任。” 太子殿下岂能让他回去,那样孔兰只怕在皇宫便又呆不安稳了,于是说:“陆弟,我信任你,我相信你在此定能担任此任,何况,你不试下,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担任。” 陆岩说:“此次战胜之后,没有想到西竹国百姓会进犯漠州,实是属下的经验不足所致,如今漠州动荡不安,还望太子殿下将魏国公叫来,对于这种动荡,他定然比我有经验。” 太子殿下说:“遇事逃脱,可不是陆弟你应该有的作风啊。我会在此久呆一段时间,和你一起将漠州之事搞定,陆弟你莫要再自责了。” 陆岩见太子殿下左右不松口,自己再说下去,只怕会让太子殿下对自己心生轻视,认为自己没有担当。又想到漠州城如今局势不妙,自己就此回去,也实是对不起漠州百姓,于是只好沉默了下来。 太子殿下以为陆岩沉默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守好边境城墙,于是说:“陆弟也无需过于自责了,你也没想到这城墙会有破损之处,更没想到明何竟然会想出此阴招。我们眼下要做的,就是加派人手在城墙巡逻,对于已破损处,则派士兵专门驻守,日夜轮流值班,然后搜出在漠州境内流窜作乱的西竹国人。” 陆岩说:“破损处已有士兵在日夜轮流值班,没破损处也已有士兵定时巡逻,就是要搜出已进来的西竹国人,实是不易。毕竟漠州城本来就有近五分之一的西竹国人,以及一些他们和大康国民通婚后的后人,这些人多数把自己当成了大康人,不能看长相像是西竹国人的,便把他抓起来。何况有不少西竹人流窜于村巷中,如今四散各处,要全抓起来,谈何容易?” 太子殿下说:“陆弟你认为,对这些跑来作乱的西竹国人,有没有招安的可能?” 陆岩沉思了一下,说:“属下认为,招安的可能性很小,如今他们正处在对大康的抵触情绪中,不像和平年代那么容易被招安。” 太子殿下说:“相信我们齐心协力,定能将问题解决。” 陆岩说:“嗯,既然太子殿下有此信心,属下也有此信心。” 此际,他暂时忘记了他昨日感受到的刻骨铭心的绝望,而是对眼下必须要解决的困难充满了斗志。 他问道:“太子殿下,属下今日将和几名将士去村寨处视察。太子殿下今日打算作何打算?” 太子殿下说:“我今日将继续去漠州城内逛逛。” 两人正说话间,杜程走了进来。他刚进门就说:“我刚才在城楼下面看到程大小姐气呼呼地出了军事基地的门,问她她说自己要回京城,陆将军可知此事?” 这杜程一大早就出去寻找诗材去了,奈何四处瞎逛也没想出半句诗,回来路上便看到了程明芳一个人骑着一匹马向军事基地门口走去,因此问了她几句话。她回答后他惊讶不已,连忙跑到城楼上来,想要问问陆岩知不知道这个消息。 陆岩回答他说:“知道。” 杜程说:“那你还不赶快去追?” 太子殿下帮陆岩说:“随她去吧。” 杜程睁大了眼睛看着两人,随后说:“这……会不会不太好?” 太子殿下说:“回去我自己向我姑姑和姑父请罪,是我带她来的,她回去这件事情由我承担。”他要早知道陆岩对程明芳没有任何心思,他是绝不会同意她跟过来的。 所以他认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杜程听了太子殿下这样说,当下便笑了一下,说道:“怎能让太子殿下承担全部责任,我觉得,我也是有责任的,昨日逛街,我还不小心说了她一句。我相信陆将军也是有责任的,对不对陆将军?” 陆岩说:“嗯,可能,我的责任最大……” 太子殿下说:“好了好了,也别说这事是谁的责任了,现在不是讨论是谁的责任的时候,走,我们吃饭去。” 三人一起向伙房走去。 饭后。 当太子殿下带了饭菜给孔兰送上城楼时,杜程跟在陆岩后面说:“陆将军,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村寨视察?” 陆岩问他:“你去干嘛?” 杜程说:“我……我也关心边境百姓的安全,想和你们一起看看。” 陆岩想起昨日他背着孔兰的情形,想到如果不让他去,他一个人在城楼上,想必又会和孔兰呆在一处,于是说:“好。” 杜程听到他说好,高兴地说:“谢谢陆将军!” 他此去是为了体验一把边境百姓的流离失所,为自己写诗歌找素材的。 高兴了片刻后,又觉得有些惭愧,仿佛自己将诗歌置于边境百姓的痛苦之上了。 他去牵了一匹马来,跟在陆岩和士兵们的马匹后面。 陆岩带的士兵共十人,加上陆岩和杜程,共有十二人。 这支十二人组成的队伍向漠州城南的村庄驰去。 一路上疾风拂面,风从衣袖和领口钻进衣服里,此刻杜程才知道原来这些士兵是多么不容易。 当他们出了城,便到了乡下。 在乡下,他们不时遇到正在村中巡视的士兵,在遇到陆岩时,这些士兵都上前来汇报情况,个个汇报的情况都有些类似,那便是村中人越来越少,偶有几个没走开的,要么是孤家寡人,要么是逃跑逃不动的老头和老妪。 陆岩吩咐他们就算某个村里只有一个人,也不能放弃对这个村庄的巡逻。 当这支队伍从一个叫方家庄的村庄前往一个叫鲁家庄的村庄时,遇到了一个宽约六尺的沟壑。沟壑中有湿湿的黄泥。 陆岩和十名士兵的马全都过去了,只有杜程的马一个不小心,掉入了沟壑中。 杜程摔下马来,站起身来时,一身一脸都是黄泥,本来风流倜傥的他,此刻看着甚是滑稽。 士兵们哄然大笑。 陆岩看了看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杜程自来这儿还没见过陆岩笑过,他仿佛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他看到陆岩的笑容,说:“陆将军,你这一笑,漠州的天空都让人感觉亮堂了许多。” 陆岩听他这样说,问:“难道我平日看着很严肃吗?” “将军自己不自知吗?就我来的这段时间所看到的,你的脸看着比漠州的天色还要阴沉。” 说完,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说:“此刻我想作首打油诗。” 一个士兵起哄道:“快点作好念出来,大诗人。” 杜程想了片刻后说:“马儿跳不高,杜程随身倒,引得将军笑,也算有功劳。”念完后说,“这首打油诗如何?” 众士兵七嘴八舌说道: “有趣。” “没想到你还挺好玩的……” “你这诗可没有一点大诗人的味道了,哈哈……” 经杜程的这一摔和他的打油诗的这一念,原本气氛沉闷的队伍突然活跃起来。 章节目录 第144章 陌生女子 一伙人正说笑间,突然从南面来了几个士兵,带了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身材娉婷,眼睛大大的,脸孔小巧而且轮廓分明,一看之下似是西竹国女子常有的相貌。 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美貌的女子。 带着她的几个士兵中的一个看到陆岩便说道:“陆将军,我们从南边的村子里的一条路上遇到了这个民女,她说她和她家人逃奔时走散了,现在走投无路了,想要随我们回兵营。” 陆岩看了一眼那个女子,说道:“她要随我们回兵营?” 那士兵说:“是的,将军。” 陆岩等他们走近了,问那个女子:“姑娘,你家是哪里的?” 那个姑娘说:“将军,我家是峸庄的。” 陆岩说:“你家族是否有西竹国血统,姑娘的长相和这儿的人不太一样。” 那姑娘说:“将军好眼力,我身上是有西竹国血统,我母亲是西竹人,父亲是这儿人,我的长相随我母亲。” 陆岩说:“可是姑娘,兵营恐怕不是一个女孩子呆的地方……” 那姑娘普通一声跪下了,说:“求将军了,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这时带着她过来的士兵中的一个说:“将军,带她去兵营吧,她真的很可怜,我们遇到她的时候,她都几天没吃饭了。” 陆岩沉思了下,说:“好吧。暂时让她在兵营住段时间,等动荡的局势过去了,再送她回来。” 那姑娘高兴地说:“谢谢将军。” 杜程见那姑娘甚是美貌,此刻在心里又想吟诗一首,但是又担心别人笑话自己只知道吟颂女人的美貌,当下只在心里默想了几句,没有当众吟出来。 当这姑娘和他们的队伍同行的时候,两个士兵挤了同一匹马,让那姑娘做了一匹他们让出来的马,跟在队伍后面。 杜程因为也跟在队伍后面,和那姑娘刚好并排。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萧玉。” “萧玉,这名字真好听。” “谢谢公子夸奖。” 这天接下来的时间,杜程便专门和这女子闲聊,两人聊得颇为投机。 杜程感觉到,这女子虽然穿着是民女的服装,但言谈之间甚是自信,面上的表情也颇具风韵,如果她换件华美的衣服,定然和贵族女子没什么区别。 这女子的口音听着是纯正的汉语中带有一点西竹国人的口音。杜程猜测,那一点西竹国人的口音,想必是她母亲传给她的。 傍晚时分,这队人马方才返回城楼。 到了城楼,这位叫萧玉的姑娘被陆岩安排在孔兰边上的一间空房间。 孔兰是在晚饭后在那间温暖的房间和杜程以及太子殿下闲聊时,知道今天这城楼里住进了一位陌生的女子的。 听说了她的不幸遭遇后,她问:“她住哪儿?” “就住在你边上。”杜程说。 “那快快请她过来。” 杜程说:“还是你去请她过来吧,我一个大男人,在这夜间敲陌生女子的门,怕是不太妥当吧。” 孔兰说:“也是,那我去吧。”说完,她便向自己隔壁的那间空房间走去。 她敲了门后不久,那女子开了门,孔兰见到她的长相果然和杜岩形容的差不多,西竹国人长相,面孔上带着一丝异族风情,眼神带着异族女子的直率热情,一看之下,颇能魅惑人。 想到如她这般美丽的女子,和陆岩同行了近乎一天,她心里有一点不适。 “你叫萧玉是吧?”她收起了心里那点涩意,带着笑容对这姑娘说。 “是的,这位姐姐找我有事?”萧玉问。 “嗯,你一个人在这房里挺孤单的,过来这边坐坐吧。”孔兰说。 “好。”萧玉说。 这天晚上,陆岩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 孔兰不想猜测他没有出现的原因,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这个叫萧玉的身上。 本来,她听杜程的话后,同情这个女子的身世,才将她叫来。没想到两人聊了一会后,发现彼此没有多少话题好聊。 但既然人是她叫来的,她不得不装出热情的样子和她闲聊,她能感觉到,这位萧玉像她一样,也尽量装作热情的样子。 没过多久,那女子便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孔兰在她回去后也回去了,剩下的太子殿下和杜程两人因为不想回房睡觉,在房里看书,因为此处温暖一些。 第二天。 孔兰在自己起床后,便打开了房间的门和窗,透透空气。 没过多久,她便看到陆岩从自己打开的房间门前走了过去,听他的脚步声,他是向那女子的房间走过去的。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那女子的门口说:“萧玉姑娘,等会吃完饭后,你要和我们一起出去。” “为什么我要和你们一起出去?”她听到萧玉在问。 “因为,我会尽量帮你找你的父母,让你们尽早团聚。但除了你,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长相。” “好吧,谢谢陆将军了。” “如果你现在已经收拾好了,那我们现在先下去吃饭吧。” “好的。”她听到萧玉回道。 没过多久,她听到萧玉的脚步声从她的房间里走到了门前。 接着,她看到两人的身影并排着走过她的门前。 她没想到只过了一天,两人便同入同出。他还要体贴地帮她寻找父母,只怕这话是说辞而已,恐怕实际上是为了让这女子能陪他一路同行吧。 她感觉到自己正在握着窗帘的手在颤抖着。 正在她呆在窗口,试图稳定自己的情绪时,她见到太子殿下进门而入。 看到太子殿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从来了漠州,在心里上是如何地冷落了他。 此际一阵愧疚漫延至她的心田,她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太子殿下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回去了。” “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怎么,你在这里呆得闷了?” “嗯,在这儿呆着确实有些闷。”她说。 “可是我现在回去,只怕对陆弟不好交待,回去后父皇知道漠州城这种情况下我还这么早回去,怕父皇也会怪罪于我……”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孔兰回道。 “都怪我,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太子殿下说道。 孔兰说:“好了好了,我没有怪你。你快去吃饭吧。” 章节目录 第145章 帮寻家人 陆岩带着萧玉到了伙房后,杜程已经在伙房了,见陆岩带着萧玉一起来,当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坐下去,连忙走到萧玉坐着的旁边,问:“今日怎么你也跟着?” 萧玉说:“陆将军让我跟着,说是要帮我找下我父母的下落。” 杜程说:“这样啊,那你是得跟着。”接着将面孔对着陆岩,“陆将军,今日我能不能再跟着?” 陆岩说:“你想去就去。” 杜程听了高兴地说:“谢谢陆将军!” 饭后,和昨天相同的一队人马,就开始从城楼楼下出发了。 一名士兵问:“将军,今天我们行进的路线和昨天一样吗?” 陆岩说:“今日我们去峸庄一带,帮着萧玉寻找她的父母。” 众士兵听了陆岩的话,都有些惊讶,这个时候,还专门为了这个萧玉去寻找她的父母?这将军是不是没事干了。 他们猜测,也许陆岩对萧玉已经产生了某种情愫,这才如此重视她。 再看两人的情形,似乎确实有点儿那么回事,这萧玉时不时地往陆岩看上一眼,将军虽然没有过多回应她,但可能也是怕当着下面士兵的面,不好多表露自己的感情。 既然将军这样说了,他们便也只能这样照做。于是人马一路往峸庄一带走去。 距离峸庄还有两里路时,陆岩问萧玉:“萧姑娘,这儿距离你家算比较近了,可不可以帮我们带下路。” 萧玉面带难色地说:“这儿我不曾来过,因为家父一直管教甚严,所以平日很少出门。” 一名士兵说:“将军,我们可以带路。这儿我们昨日来过的。” 陆岩说:“好,就由你们带路。” 到了村口,一名士兵说:“这儿就是昨天我们遇到她的地点了。” 陆岩转过脸对萧玉说:“萧姑娘,到你们村口了,可不可以帮我们指下你家的位置。” 萧玉也转过脸来看着陆岩说:“对不起将军,我父母不可能在这儿的,他们之前离开了,不会这么快回来。” 陆岩问:“他们走的时候,为何不带着你一起走?” 萧玉说:“我们本来一起走的,只不过是路上走失的。” “在哪儿走失的?” 萧玉说:“这个……我平日里很少出门,对这一带都不熟悉,所以在哪个村子里走失的,我也不清楚。” 杜程说:“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 陆岩说:“不如姑娘带我们去村里看看,也许你父母正在家里等你呢,毕竟你走失了,他们最大的可能是回村里找你吧,你不也先回村找他们吗?” 萧玉说:“好,将军随我来。” 说完,她骑马在前面先走一步,陆岩和其它人紧随其后。 在村道里拐来拐去后,她指着一扇紧闭的门说:“将军,我家就是这儿了。”说完,也不下马,在马上坐着。 陆岩看了看关着的破落的门,又看了看残破的院墙,说:“要不要进去看看?” 萧玉这才下了马,说:“我没带钥匙。家里没人的话,可能进不去。” 陆岩说:“好办,我们翻墙头进去吧。” 萧玉见他执意要进去看看,于是说:“嗯,我不会翻墙头。不如将军自己去看看有没有人。” 一名士兵说:“将军,我来翻墙头吧。” 陆岩说:“不用,我自己进去。” 说完,他下了马,借助了院外一的棵树,轻而易举地翻越了墙头,到了院内,他看了看院里的内景,这院子和外面看着一样,一看便不是富贵人家的院子,处处露着一种寒酸,屋子的门和外面一样,也是破破烂烂的。 他环视了一眼后,便翻墙头到了院外。 “将军,我父母在里面吗?” “不在。”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不在。”她面带悲伤地说。 “萧姑娘不要着急,我们会帮你好好寻找的。” “谢谢将军和大家了,只不过因为小女的事,要这么麻烦大家,小女过意不去。将军可先忙别的事情,等城墙之事解决了,再帮我寻找我的父母也可。” “多谢姑娘善解人意。那么我们便过段时间再帮姑娘寻找吧。”陆岩说,接着对士兵们说:“我们从这儿继续往南,看看别处的村庄情况。” 接下来的事情和昨日一样,无非是陆岩到了每个村庄,听取汇报的情况,然后再前往下一个村落。 与昨天有些不同的是,杜程和士兵们发现,这陆岩竟然一反常态,不再那么严肃,而是不时地和萧玉说上几句话,这萧玉每次和陆岩说话都会满脸通红,眼睛里似有光芒在闪烁着。 再看他们的将军,似乎也醉在这样的美人的目光里,有时他会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半天才转过脸来。 ……作者在这提示一下,陆岩没变心,至于他为什么这样,答案两章后揭晓…… 对陆岩的转变最惊讶的莫过于杜程,他到现在还认为,陆岩那日的伤心失望是和程明芳有关,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这速度,让他不由暗叹陆将军竟然也是一个薄情之人。 不过,眼下的他们看着也确实登对,将军和美人,似乎烈酒和鲜花一般引人注目。 和昨天差不多一样的时间,他们开始返城。 回到城楼,各自稍事休息了片刻后,陆岩仍是去了萧玉的房中,带她下去吃饭。 看着他们并排的身影从自己门前闪过,孔兰咬了咬嘴唇。今日她的脚伤好多了,她决定也下去吃饭。她倒要看看,两人现在到了何种地步。 她需要一个死心的理由。 由于太子殿下今日还没有回来,她便一个人下去了。 她到了食堂,看到陆岩和萧玉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两人正聊着什么,她看到了萧玉说了一句什么话后,陆岩向她笑着。 她只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脸,走到了伙房厨房那儿,去取了自己的饭菜。 她坐在他们后面的那张桌子上,因为此刻只有那儿空着。 她能感觉到,当她坐下后,陆岩似乎挺直了背部,人也变得沉默了起来。 曾经她有多喜欢他的背影,此刻就有多憎恨他的背影。 正在她低头吃饭时,看到杜程正端着饭菜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孔姑娘,今天脚伤好了吗?” “好了。”她说。 “好了就好,我便放心了。”杜程笑着说道。他看了看陆岩和萧玉那边的位置,觉得自己此刻不便过去,于是坐在了孔兰对面的椅子上。 作者的话:看了这章认为陆岩见异思迁的请重新看一遍细节,还认为陆岩见异思迁的请面壁思过去。因为读者君您还是没看明白。 章节目录 第146章 无声拥抱 “不过太子殿下今日怎么还没来?”杜程环视了一眼伙房之后问。 “我也不太清楚。他在这儿忙得很,我在这儿又太无聊,我打算明日便回去了。”她说。 “明日回去?”杜程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地说道。 他感觉,今天的孔兰神色看着有点儿不太对劲,她似乎在和什么人较劲似的。可是这儿,应该没有她想要较劲的人。 他转过身对陆岩说:“陆将军,孔姑娘明日便要回去了,那太子殿下会不会也一起回去?” 陆岩听了杜程的声音,不得已转过了身来,他没有看孔兰,也没有看杜程,他在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杜程见他这样回答,便转过身子,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吃饭。 女人就是这般奇怪的生物,虽然此刻孔兰对陆岩深恶痛绝,现在却仍想观察他对自己将要回去了有何反应,因此,她在杜程低头吃饭的当儿,目光向陆岩看了过去,此刻,他还没有转过身去。 她看到的,是他怅然若失的目光,和那日她在孔府门口拒绝他时的一模一样。看到她向自己看来,他便又转过了脸去。 此刻他的目光会是这个样子,她是没有想到的。 她的心里又升起了那个一年前的疑问,他到底心里能同时爱着几个女子,且全都如此深情? 她只觉得他的目光再一次打扰到了她的心境,让她对他的恨意开始摇晃不定起来。 她食不知味地匆匆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对杜程说:“杜公子,我先回去了。” “就吃这么点,你不饿?”杜程看了看她碗里没吃完的米饭说道。 “嗯,吃饱了。”她说。 说完,她便往伙房外走去。 走到了伙房外面,从伙房的窗户里,她向内看了一眼,想要再看一眼陆岩和萧玉之间的互动。她只看到陆岩的目光在向外看着,他的目光透过窗口的格栅投影在自己身上,让她的心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跳动了一下。 总是这样,在她要对他彻底死心的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又让她摇摆不定起来。 从伙房走了几十丈路以后,由于心情复杂,她决定不回城楼,而是去城墙上面走走。 她沿着阶梯上了城墙。刚到了城墙上方的路面,便感觉到风突然之间大了起来。 冷冽的寒风吹着她的面孔,吹进她的衣袖中。她的手扶着城墙,仿佛一块冰一般没有温度,然而此刻,她没有感觉到这种寒冷。 她只觉得心乱如麻。 刚才在伙房的那句对杜程说的话,是她的真心话,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呆在这儿了,一想到陆岩和萧玉,她就感觉到自己的心被堵得厉害,可是,他刚才的那个怅然的目光又是什么意思? 她意识到了,自己对他的目光没有一点抵抗力。 不管他身边是什么人,不管她认为他有多爱别人,当他一用那种目光看着她,她便一头栽进一种狂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此刻,她甚至希望,他能就在她身边。 “我八成是疯了,我竟然会认为,当他的几分之一,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悲哀地想。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听到了身后的台阶上有人走路的声音,她便向那台阶处看了一眼。 就算是在黑夜,她仍然趁着星光看清了,那是陆岩的身影正在沿阶而上。 他是如何发现自己在城墙上的?这城墙从下面看,应该看不到人影。何况她站的地方是城墙向着城外的那一侧。 看到他的身影,她便突然转过身,想要下去。 当她走过他身边时,她的身子被他的胳膊揽住了。 她不敢说话,因为怕惊醒城楼上的人。她用力地将他的手扯开,身子也从他胳膊中逃开。 她想到太子殿下可能就在城楼上,万一他站在窗口向下面看的话,他定然会看见他们。虽然夜色黑暗,但人影还是可以看见的。也许他还能看出,这便是他们两人的身影。 她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便感觉到她的身子被他抱住了。 如果她能开口说话,她定然会把他骂上上千句,可是现在,她苦于不能说话,只好用力地将他往外推。 不管她如何推,他始终紧紧地抱着她,她无论如何也难以推脱,只好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 一种悲凉的情绪弥漫在她的心田。 她感觉到自己的无可救药。现在,她认为自己只是他的几分之一的时刻,竟然也会如此对他的拥抱迷乱不已。 虽然她看不到他的脸,然而她能感觉到,他现在似乎情绪非常低沉。 因为在她一动不动以后,他也一动不动地抱着她。 她能感觉到,此刻的他,仿佛一个无所适从的人。 若是往常,他抱她的时候,会很快激情地吻着她,今日,他抱着她时,仿佛只想要她存在在他的身边。 那么,这是不是说明,他是真心爱着她的,且这种爱超越了身体之爱?是一种灵魂的向往? 可是,若他真那么爱自己,那他对萧玉那么关切又是为何? 正在他们紧紧相拥之时,她听到了城楼上方窗口被打开的声音,她便突然从他怀里抽身出来。 她飞也似地跑下了城墙。 她以为他在她这后也会从城墙上下去。因此,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点了蜡烛以后,不由自主地往窗口走去。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当她看向刚才她和陆岩站着的地方的时候,她看到陆岩还站在城墙上。 纵然夜色很黑,她仍能看到,他此刻是背对着她这边站着的,他望着的,是外面大漠的方向,他的背影看着异常孤单,异常低沉。仿佛他刚才的拥抱给她的那种感觉一样。 这时,她才想起,这儿以后或许是他长此以往的居住之处,有生之年,她再看到他的机会怕是非常渺茫了。虽然明明还在恨他,但此刻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漫上了心田,漫上了眼眸。 她拉上了窗帘,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一任眼泪在脸上滑落,浸入枕头。 正在此时,她听到了门外敲门的声音,她赶紧擦了下眼泪,问:“谁?” 章节目录 第147章 开心相视 只听太子殿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我。”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她说道:“太子殿下,我已经睡了。” 只听太子殿下说:“好吧,那你睡吧。” 等到门外没有了声音,她连忙从床上起了身,拉开窗帘,向陆岩刚才站的地方看去。 只见他还站在那儿。 她不想盲目猜测他站在那儿的理由。 刚才的拥抱却又涌上她的脑海,她不明白,他明明看起来已经移情别恋,因何又要对自己这样。此刻,她说不清自己对他是爱多些还是恨多些。 站了半晌,她便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 在她和太子殿下一起去伙房吃早饭的时候,刚进伙房门,她就看到了陆岩和那萧玉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想到他昨晚刚刚在城墙上强行抱过自己,现在又对另一个女人如此,心头立刻火冒三丈。 太子殿下偏偏要带她坐在陆岩和萧玉坐着的同一张桌子上,让她颇为不自在。 太子殿下坐定后说:“陆弟,你最近美人在侧,幸福得很嘛!” 陆岩说:“秦公子不也美人在侧?” 太子殿下笑道:“是是。” 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杜程此时转过看着这边说:“孔姑娘说是今日要回去?” 杜程话音刚落,孔兰便感觉到此刻太子殿下和陆岩以及他身边的萧玉都看向自己,想到自己毕竟昨日刚说过这话,于是说:“嗯,我脚伤已好,想回宫了。” 太子殿下说:“你不可以回去。” 孔兰问道:“为何不能回?” 太子殿下说:“和你必须来这儿的理由一样。” 孔兰见太子殿下不同意自己回去,于是说道:“这个理由不是那么重要。” 杜程这时见两人说的暗话他不太明白,于是问道:“什么理由这么秘密的,不能说出来?” 太子殿下说:“她回去会有危险。她曾经两次差点遇害。” 孔兰感觉到此时陆岩的目光此时正看着自己,她偏执地说:“也不见得一定会有危险。” 只听陆岩在说:“既然你一个人回去有危险,那就听太子殿下的,呆在这儿吧。” 孔兰不想回他的话,但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得不回道:“这事和陆公子没有关系吧。” 她的话使太子殿下和杜程都看了看她,觉得她这话有些失礼。 陆岩说:“虽是无关,但总归安全重要。” 孔兰偏执地说:“与快乐比起来,安全就不那么重要了。” 太子殿下问:“怎么,你在这儿不快乐吗?” 孔兰说:“每日都是一个人呆在城楼里,实是烦闷。” 太子殿下说:“那今日我带你出去吧。我今日也不去城里了,不如我们就和陆将军一起去视察村落去。” 孔兰说:“好。” 她之所以同意了要去,就是想知道,陆岩和萧玉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互动。 没想到陆岩说道:“今日我们不出去了。” 太子殿下问:“那你们今日有何打算?” 陆岩说:“我早上起来看了下试块,表面已经干燥,等下让士兵用长矛试试,有没有哪个能达到要求。如果有一个能达到要求,那么今日就要开始着手修整城墙。” 太子殿下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出去了,一起看看试块有没有用。” 孔兰听他们说到试块,眼下她也想知道这试块有没有用,因此饭后,她也没回城楼,而是站在伙房,等着去拿长矛的两个士兵回来。 在士兵去拿长矛的过程中,有另外两名士兵将试块放在了伙房中间。 不多久,那两个去拿长矛的士兵返回了,一人手上一支锋利的长矛。 他们用长矛先向第一组刺去。 第一组的三个试块在他们的长矛下产生了长长的细纹。 接着他们刺向第二组,第二组试块在他们的长矛下很快四分五裂。 见两组试块都如此不堪一击,此时在场的人,包括陆岩自己都对试块这些材料能否用来砌城墙产生了怀疑。 当第三组试块又在长矛下出现了裂痕的时候,围观的人群中开始有人在滴咕: “就知道没用。” “用这些东西砌城墙,闻所未闻。” “瞎折腾。” 虽然他们声音很低,但却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陆岩命令道:“继续刺。每个都试过。” 那两名士兵听了命令后继续向下一组刺去。 不知为何,看到陆岩面上的焦急之色,孔兰也希望他的方法可以行得通。 虽然恨他,但她的内心深处仍不想他受人耻笑。 当士兵刺向第九组试块中的一个时,那个试块纹丝不动。士兵又刺向那组的第二个,试块仍是坚不可催,第三个亦如是。 陆岩面上带着释然的神色让他们在试块上反复用力刺,试块上连痕迹都没有。 此刻,所有人都笑逐颜开。 孔兰亦是如此,她开心地看着陆岩,只见他从试块上抬起面孔,向自己看来,他的脸上带着笑容。 两人只对视了一下,便赶紧各自移过了目光。 这一匆匆的对视,被杜程看在眼里。 此刻他对两人之间的关系,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人在快乐的时候,最先想得到的是最在乎的人的反应,陆岩最先看向的人孔兰,且他看向孔兰的目光里有火花在闪烁,那说明了什么? 认识陆岩这么久,他这种目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虽然昨日陆岩看似对萧玉含情脉脉,不知为何,和今日看孔兰出自真心的目光不同,他总觉得陆岩是在假意对萧玉如此。 他因何假意对萧玉如此,他就不明白了。 按道理说,他没有必要这样做。 杜程观察着陆岩,孔兰,太子殿下和萧玉四个人。 每个人都看着兴高采烈。 现在他有些不明白事情的状况了。 想到后来他想,也许刚才陆岩看向孔兰的眼神并无深意,只是因为此刻心里高兴,所以看她时才兴高采烈。也许他刚才看的是其他人的话,也会是这种目光。 他希望是这样。 因为,他不希望太子殿下受到伤害。 更不希望处在爱情中的两人因为客观原因被强行分开。 他想,要是两人不相爱,对三个人都是好事。 若他们两人是相爱的,那么这三个人,便都成了悲剧的主角。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 现在见试块已经成功,孔兰便上楼了。 偶尔,她在城楼上的窗户往外看到下面忙碌的景象。 她发现,城楼北侧本来是空地的地方,半天后便成了堆载材料的场所,黄沙、砾石、石灰土等成堆地堆放在那儿。 太子殿下和杜程以及陆岩三人在下面,指挥着士兵们运载材料,伙房师傅不时地将煮沸并在锅里搅拌好的粘土和粘米一盆盆地送来。然后士兵们开始称各种材料的重量,接着按比例搅拌材料,再被士兵装上马匹载动的板车上拉至要修补城墙的地点去了。 在这种繁忙的景象中,天不知不觉便黑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148章 将计就计美男计 作者先在这一章前面大喊一声:请相信陆将军对孔姑娘的深情。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的,请先别弃书,看下去再说。 ------ 繁忙的一天过去后,便到了沉寂的夜晚。 饭后。 孔兰在自己房间里拿出一本书在看着。 大约戌时左右,困意袭来。她便放了书,想要睡觉。 当她刚刚合上眼睛时,听到了她隔壁房间的敲门声。 听起来,声音是从那是她南侧萧玉的房间门上传出的。 这个时候出现敲门声,她只能想到一个人,她马上睡意全无,屏息倾听隔壁的动静。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听到萧玉的声音在说:“陆将军,这么晚了,您还不睡?” 果然和她猜测的一样,敲门的声音是陆岩。 没想到他竟和萧玉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她心里被人刺了一剑似的难受。昨夜她还以为,在他的心里,她是独一无二的,萧玉不过是他用来气她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真是想要气她的话,必不会和她真有什么亲密接触。 她呆呆坐在床上,一种被玩弄的感觉,让她满脸发烫。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回萧玉:“嗯,来你这儿坐坐,怎么,不欢迎我来?” 萧玉说:“将军要过来,小女怎会不欢迎,快进来吧。” 接着,孔兰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一片静寂。 隔壁接下来一段时间没有传来什么声音。不过她能猜到,那儿正在发生着什么。 那是她曾经和他发生过的。 强烈的亲吻,拥抱。 或许,还会有她没有和他发生过的。 她的心头在冷笑着。 她嘲笑自己竟然在刚才还在回想着陆岩昨夜的拥抱。 这是何其的讽刺。 不多时,她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声音。那声音似是有人碰到桌椅以及不知什么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隔壁的声音。可是就算她捂住了耳朵,隔壁的声音仍然传了过来。 她甚至听到萧玉传来的尖叫声。 尖叫声过后,又静寂了下来。她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这场于她而言苦不堪言的折磨,总算是结束了。 正在她在气愤的情绪里难以自控时,她听到了隔壁门口传来的杜程的声音:“陆将军,这……这个女人真的是奸细?” 她没想到杜程竟会如此快的就出现在萧玉的门口,而且他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陆岩说:“对。果然和我猜得一样。来人,将她绑起来送至牢房。” 孔兰听到这儿,疑惑不解地下了床,走到了门口。她看到几个士兵正在用绳子绑着萧玉。 那萧玉被绳子绑着,她看向陆岩的目光倔强而怨恨。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杜程。 杜程说:“这个女人是奸细。还是陆将军英明,在她随同我们回来那天陆将军就发现她不对劲了。她是想对陆将军使美人计来谋害将军,现在被陆将军将计就计,用美男计抓获。” “……”她看着陆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听到陆岩对萧玉说道:“明瑶公主,你定是没想到,我是如何看出你的破绽的。” 明瑶公主? 孔兰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萧玉。 萧玉惊疑地看了陆岩一眼,说:“既然被你识破,随你怎么处置。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我到底哪儿让你知道我是公主的。” 陆岩说:“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是明瑶公主,我只知道,你肯定不是大康人。” 孔兰呆看着陆岩,想听他说出下面的话。没想到陆岩还没开口说下去,杜程此刻便帮着说了出来:“你想知道你是怎么被识破的,我来告诉你吧。你刚到这儿那天,陆将军就发现你不正常了,因为一个贫穷村落的女孩子,竟然会骑马,这是他第一次对你起疑。” 他顿了顿,“所以第二天将军以寻找你父母为由,将你带到你被发现的村落里去,发现到了边上,你连路都指不出。还有,在你说的你自己村上,你竟然从同一个门口往返了两次,这说明,你对这村庄不熟,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你经过同一个门两次了。还有就是你对寻找你父母这事,非常不上心。到了你指的那个门前,你竟然不想进去看看,这不像是一个当女儿的应该做的。可能当时,你只想着怎么让将军信得过你,而赶快离开那儿吧。而且将军在进去看了一眼你指的那个你说是你家的院子里去以后,发现那个家庭极其贫穷,这么贫穷的家庭,如何养得出会骑马的女儿?更何况你的气质,完全不像村姑,虽然你买了村姑穿的衣服。” 杜程见没有人回他的话,继续说道:“至于为什么会知道你是明瑶公主,也是将军刚知道的,今晚陆将军和我两人在一个房间里聊了很久,他告诉我说,他能确定你来者不善,但却不能确定你的身份,因为他看不到你的耳朵上的耳环孔洞。你们西竹国女人耳洞的个数,和身份是成正比的。平民女人一边耳朵只有一个耳洞,贵族女子有两个耳洞,公主三个。由于你的耳朵被你的头发盖住了。所以,为了弄明白你的身份,在这几天,在你对他使用美人计时,他才也对你使美男计,想要看到你头发撩上去的时候的耳朵。今晚他进你的房间,就是为了这事。既然刚才陆将军称你为明瑶公主,那么,如果我没猜错,你耳朵两侧,各有三个耳洞,对不对?明瑶公主?” 明瑶公主看着陆岩愤怒地说道:“你真卑鄙无耻!是你害得我大哥二哥自相残杀,是你害得我母后卧床不起,我恨你!” 陆岩面色冷峻地说:“你要怪只能怪你两个哥哥,从来只想着侵略别国,如今之事,是他们自找的。”接着他吩咐士兵道:“把她带下去!” 杜程此刻笑着对陆岩说道:“将军,其实要不是你今天晚上和我说了这些情况,我还真以为,你爱上她了。” 孔兰听到杜程的话,不禁也在心里惭愧了一下。这几天,她何尝不这样认为? 她看着陆岩,只见他淡然一笑,说:“爱上她?我心里能容下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虽然他没有看孔兰,孔兰却知道,他这话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他定然也感觉到了,她这几天因为萧玉而对他产生的无限恨意。 “将军的意思,可是您心里只容得下程大小姐?”杜程问,他能想到的,也只有程明芳了。 陆岩说:“杜公子,不要轻易揣测他人之心。”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呢?”杜程不死心地问道。 陆岩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今日已晚,大家快快回去睡觉。至于这个女人,你们把她关在牢里好好看紧了,她可是我们用来驱逐西竹国的作乱刁民的最有用的工具。” “是,将军!我们会好好看住她的。绝对不让她逃了。”将明瑶公主缚住的两名士兵中的一个说道。 章节目录 第149章 良辰美景 几个士兵带着明瑶公主下去后,杜程也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陆岩站在明瑶公主住过的房间门口,和孔兰四目相对。 两人都不想就此回去。 可是想到太子殿下就在附近的房间里睡着,说不定已经在众人的吵闹声中醒了过来。孔兰连忙迈动脚步向自己房间走去。 然而她刚迈动脚步,她的手就被陆岩的手拉住了。 他将她拉至明瑶公主住过的房间,并顺手关上了门。 他们在刚入门的墙壁边站着。 “你想干嘛?太子殿下就在离这几个房间远的地方睡觉。你疯了?”她着急地说道。 “没疯,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虽然我的确使用了美男计,但我刚才没有和她亲热。”他顿了一顿,“我们只在打斗时有一点点的接触。” 刚才,她在听杜程那段长长的话语时,她脑海里的确一直在盘旋着这个问题,他刚才有没有假戏真做,和人家亲热过。不管是真戏假戏,一想到他和别人可能发生的不可描述之事,她便心头万般不适。 现在听他这样说,心里那份不适感便瞬间消失了。 然而,她才不会向他承认自己的所思所想。 “这和我有关系吗?”她口是心非地说。 “有关系。因为我不能让你觉得,我被其它女人亲过了。” “你爱亲谁亲谁。”她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 “好,那我便听你吩咐了。”陆岩说,说着便抱紧了她,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同时向她面孔靠近了过来。 她推了他一把,“你要干什么?” “不是你说我爱亲谁亲谁吗?我只是听你吩咐而已……”他低声说道。 “我可没要你亲我,快放开我,我要回去了。你要知道,太子殿下就在附近,万一……“ “那我便任由他处置。”他抱着她不放说。 说完,他将她按在墙上,嘴唇靠近了她的,试图吻她。 她受到惊吓似的一把推开了他,说:“你疯了!” “对,因为你在这儿,不疯对不起这良辰美景。” “这儿有良辰美景吗?” 这荒芜大漠中的简陋的住处,哪来的良辰美景? “有你的时刻,便是良辰。有你在的地方,便是美景……”他再一次把她抱在怀里。 “我哪里有这个魅力,这儿是明瑶公主住过的地方,她才有这个魅力吧。你别和我说,你真的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试探地说道。 虽然他确实是将她关起来了,可是,男人的心思,有时候谁能说清。并不会因为她是敌国的,她便相信他对她只有恨意。 “可是,我真的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那种异域风情,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喜欢,你会不喜欢?” “谁说我喜欢异域风情的女子了?”他反问道。 “我说的,你承不承认?” “没影的事让我承认什么?” 说着,他再一次靠近了她的面孔,试图吻她。 在这儿是万万不可的。她连忙将他推开,打开了门,看到外面无人后,慌忙跑回了自己房中。 关上门后,她听到了外面走路的声音,想必是陆岩也回他自己房间了。 他的房间在自己东面,中间隔开了好几间,太子殿下就在他的房间的斜对面。 她正在往床边走时,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那是太子殿下的声音:“陆弟,刚才外面那么吵,发生什么事了?”他刚才出来过一次,见过道上没有人,又进去了,现在听到陆岩的脚步声,便又走了出来。 听到这儿,她心里暗自庆幸刚才自己逃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听到陆岩的声音说道:“那个叫萧玉的,被我送进牢里了。” “送进牢里,为什么?” “她是西竹国明瑶公主假扮的,意图对我使美人计,被我识破……”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作交换工具,她要想回去,必须让明何下令让西竹国刁民全部撤离。” “好一个将计就计。” “具体事宜,今日已晚,明日再说吧。” “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自这以后便没有再传过来。 孔兰这才安心地走到床边,脱下外衣躺了上去。 这个夜晚,她睡得非常安稳。 ------ 第二日。 天色阴沉。 陆岩一早便派了一使者去西竹国都城特兰城。 西竹国特兰城距离漠州城约四百里路,使者去那至少要两天功夫,来回便要四天。 在使者回来之前的这几日里,陆岩便忙于城墙修理之事。 他带着几名士兵去看各处的城墙修复情况,杜程仍然跟着他到处跑。 倒不是专门为了寻找诗意,而是他呆在城楼里实在无聊。 白天的城楼里空空荡荡,只有孔兰一个人呆在城楼里。 孔兰也觉得甚是无聊,在他们都走后,她时常也出去漠州城逛逛。虽然太子殿下一再对她说让她不要一个人轻易走动,但她仍然是独自一个人前去了。 这一天,她在漠州城独自流浪着,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一匹马向她驶来。 那是陆岩在陆府的小厮,田五。 在她看到田五的时候,田五也看到她了。 他连忙下了马,对她说道:“四少奶奶,你怎么也在这漠州?”他在陆府时叫习惯了,因此一见到她,下意识地脑海里只想到四少奶奶这个称呼,因此这样叫她。 四少奶奶这个称呼让孔兰顿感一阵亲切,她见到田五也很高兴,仿佛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她微笑着对他说:“我是跟着太子殿下一起来的。怎么田五你也来了?” 田五这才想起不能再叫她四少奶奶了,他在京城陆岩买的那个院宅里听陆夫人和程明芳闲聊时说过孔兰现在是孔奉仪了,因此忙改口说:“孔奉仪,我是前来找我们家四少爷的,您应该知道他现在在漠州当镇国大将军吧。他这次来的时候我没跟着来,是因为想到一入军营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家一趟了,就回了一趟明城去看望我父母。” 明城这个这个词如今听来,仿佛极遥远了。也让她心里突然伤感了片刻。 她对田五说:“你家四少爷去视察城墙修复情况了,你先去城楼那儿等着他吧。” 田五疑惑地说道:“怎么孔奉仪会知道我家四少爷在哪?你现在和他住一块吗?” 她尴尬地说:“我和太子殿下一起住在你家四少爷也住着的城楼上。” 田五这才明白了过来,刚才他听到孔兰说的话,差点以为她和陆岩又走到一起去了。 他听了孔兰的话后说道:“那我就去城楼等我家四少爷吧。” 说完,他别过了孔兰,上了马,往前骑去。 他不太知道去往城楼的路,因此边行边问路。 章节目录 第150章 田五走后,孔兰又往前走了一会,走着走着突然想起田五很有可能被看门守卫拦在外面,于是转过身,走在返回的路上。 当她走到军事基地门口时,发现田五果真被看门守卫拦在外面。她到的时候,他正牵着马在门外的路上徘徊着。 由于看门守卫已经认识她了,因此,在她说了来人是陆将军家里的小厮后,看门守卫便让田五跟着她进去了。 她将田五带至城楼二楼的陆岩的房间里,让他在那儿等他回来。 然后她便向自己房间走去。 由于在城内走路时她的披风不小心被一个沿街推车叫卖包子的推车弄脏了,她便脱了那件披风,拿着去了伙房,想在那儿将它清洗一番。 伙房旁边的院子里有一口井,她之前也在那儿洗了几次衣服。 由于太子殿下是微服出访,没有带上佣人,此刻,她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虽然事事都要自己亲自做,但她反倒更在自些。 她到了伙房旁边的那口井处后,见那儿有一只木盆,便开始汲水洗衣。 正在她低头洗衣服时,听到伙房里传来一阵笑声。 她没有往那边看,而是继续洗着自己的披风。 那阵笑声过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这么说,陈老弟,你以后就不用在这漠州受罪了?真真的羡慕你啊。” 接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钱兄,我到了广陈城,是不会忘记兄弟你的,到时候那儿有什么差事,我便叫你过去。” 广陈城? 听到他们的谈话里有广陈城这三个字,她从开始漫不经心的听变成了边洗衣边仔细倾听。 刚才先说话的男人声音传了过来:“那我便先谢谢未来的广陈城太守了。” 未来的广陈城太守? 听到这几个字,她立刻停止了洗衣服,屏息静气地听着。 会是什么人,代替了自己父亲的位置,去广陈城任太守去呢? 她不由自主地往声音传出的方向望去,从开着的伙房门看去,只见有两个看起来二十来岁模样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伙房聊天,想来是在等饭吃的。现在已经快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那两个人一个坐的方向是面对着她这边的,另一个是背对着她的,都穿着将士的服装,她不知道他们中的哪个是将要去广陈城任太守的。 二十来岁便能任上太守一职,想来此人要么有才,要么有人。 那正在聊天的两个人没有发觉有人正在院里从门的间隙中观察着他们,他们继续聊着天。 “就是那广陈城不知道民风如何,好不好管理。”面对着她的那人说道。 “你到了那儿不就知道了,现在担心毫无意义。”背对着她的那人说道。 她现在知道了,那即将去广陈城任太守的,是此刻正面对着她的。 她观察着那人的脸,发现他面孔略方,眉眼开阔,一张脸泛着红润的光泽。这人的面相,一看就是那种耽于享乐的人。 只从这人的长相上来看,她是看不出他有什么才气的。 想到是这样的人将去广陈城任太守,她不觉有些失望。毕竟广陈城是自己父亲倾注了多年心血的地方,虽然此刻父亲不再任广陈太守,她还是希望能由一个看着刚正不阿如她父亲那种类型的人来管理它。 毕竟,那是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她对它有深厚的感情。那份感情并不会因为父亲的被冤枉而消散。 看到那个即将去广陈城任太守的人向她这边看了过来,她连忙转过了脸,不再看着他们。 她想等到太子殿下回来时,问问他知不知道即将去广陈城任太守的这人的下落。 想到太子殿下一般中午不会回来吃饭,可能要等到晚上才回来,她只好耐心等待。 好不容易等到了晚上,吃过了晚饭以后,她便等在魏国公打造的那个暖房中,在壁炉里生了炭火,等着太子殿下前来,一般他会在睡觉之前来这儿取会暖。 不久,杜程先进来了,看到她一个人在,便坐在了椅子上说:“终于能暖和一下了,今天一天跟着陆将军,快把我冻死了。” “那你还去?”孔兰笑着对她说道。 “与挨冻相比,无聊更可怕。”他笑道。 “既然你甘愿挨冻,那便不要再埋怨了。”她说。 “埋怨一下,乃是表示对寒冷的尊敬。”杜程说。 两人正说笑间,太子殿下开了门走了进来。 孔兰见太子殿下走了过来,在心里酝酿了一天的话此刻才终于有了说出口的机会,她看到太子殿下坐在椅子中后,说:“太子殿下,我今日听到伙房一人说起,他要去广陈城任太守了?太子殿下可知道此事?” “你说的是陈安之吧,嗯,这事我知道。” “陈安之?” “嗯,就是陈安意的哥哥。”太子殿下皱着眉头说道。他在这儿遇到陈安之的第一天,便私下对他说了要将他当作不相识一事,对外只能称呼他为秦公子。他对陈妃的这个哥哥没有什么好感。他甚至不知道是谁把他弄这儿来的。自从陈安意进了宫,在她得宠的那段时间,暗暗巴结笼络他们陈家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孔兰听他说陈安之是陈妃的哥哥,不由吃了一惊,她细细回想他的容貌,似乎确实有些和陈妃相似之处。如果他瘦点的话,也许相似之处便会更明显了。 这陈妃的哥哥和陈妃最大的相似之处倒不是在外貌上,而是性情上,两人看着都是物欲不易满足的那种人。 “这广陈城之前的太守的事情,太子殿下可知道?”孔兰小心翼翼问道。 “知道,他不是因为前年秋天的事情被免了吗?怎么,你也听说过这件事?” “回太子殿下,这孔太守的事,怕是天下无人不晓。” “说起来他也是太过胆大,这种救灾的物资也敢贪,定然是穷奢极欲之人。” “太子殿下,因为明城距离广陈城不太远,我倒听说过,这孔太守可能并非是太子殿下认为的那种人,我听说,他极是爱民,在哪年收成不好或青黄不接的时候,都会用自己的积蓄,熬煮白粥,让吃不上饭的穷人来他家门口吃口饭,而不至于饿死。”她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父亲不知道用自己家的积蓄救济过多少次附近的穷苦人家。每当那样的时刻,自己家门口总是人来人往,乱作一团。每每要等到天黑了才能让仆人将门前打扫干净。 “那点白粥,只怕是用来收买人心的。这官场上的事情,你太不清楚了。” 这时杜程也在边上附和太子殿下的话道:“一点白粥就能收买到人心,还是很划算的。” 孔兰见太子殿下和杜程这样说,不由为父亲而感到心酸,她说:“那又如何分辨一个人是真心为民还是收买人心呢,如果一个人真心为民着想,却被别人误以为收买人心,如此被人冤枉,岂不可惜?” “是不是收买人心,要看他的其他事迹,比如你说的孔太守,就是收买人心无疑了。若不是后来贪污救灾粮被揭露,只怕到现在还人人都当他是个好官吧。” 孔兰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毫无用处,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太子殿下的怀疑,此刻只好沉默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151章 暗寻线索 自从知道了陈安之是陈安意的兄长后,尤其是知道他即将去广陈城任太守后,孔兰在吃饭时遇到陈安之时,便会不由自主地留意着他。 这一留意,她发现,他也在留意着自己。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点敌意的。 她猜测,他定然是知道了陈妃被贬为奉仪的事情,且肯定认为是自己使她如此的。且来漠州太子殿下只带了自己,大概也是他仇视自己的原因之一。 想来,他肯定在她刚来的那日就注意到自己并对自己怀有敌意了,虽然他不认识自己,但她既然是太子殿下带来的,大家又都称呼自己为孔姑娘,他自然也早就猜出自己就是孔兰。 以前她不知道他的存在,所以从来不知道原来在伙房里会有人怀着敌意的目光看着自己。如今在伙房吃饭时,她便会偶尔看到他的目光向她射来,他的目光如一支支冷箭,使她非常不自在。 有一天睡觉前,她又想起他的目光,这时一个猜疑在自己心里出现,自己父亲的被冤之事,会不会和他有关?毕竟,他是父亲事件中的最得益者。 可是,他因何不在京城里谋个官职,非要去那广陈城?按理来说,以之前陈妃的受宠程度,让他在京城谋个官职,应该不难。 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她想。 她父亲出事以后,他有了空位,才前去替代,也是不无可能。 虽然她认为巧合的可能性更大,但是猜疑的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出现,想要打消它就没那么容易了。 既然这儿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便是父亲的女儿,他肯定也不知道。她决定找机会和他聊上一聊。听听他对广陈城和她父亲的看法。也许,能从他言语的蛛丝马迹里,找到一丝线索也说不定。 她发现他总是会提前去伙房等饭吃,经常她刚去那儿,他饭都已经快见底了。想来他是觉得自己快要去广陈城了,因此对这儿的事情,便不那么上心了。 这一天,她趁还有半个时辰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拿了两件衣服去伙房外面的院里洗衣。 在快洗好衣服时,她看见他走进了伙房,于是低头洗好衣服,将衣服放在院里,便走到了他前面的座位上。 见伙房里空无一人,伙房师傅都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她开口对他说:“你好,陈将军。” 他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说:“是他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她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殿下。 “嗯,他和我说了。今天,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你有何罪要向我请?”他冷冷地看着她,说。 “你妹妹的事情,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想来,定然也是和我有些关系的。” “那也怪她自己,不懂得揣测人心,失意了便是失意了,非要和你争个高低,也是她自己糊涂……”他的话虽然说得都在理,但声音听着却是阴阳怪气。 “我此来便是想要兄长知道,对于你妹妹的事情,我心里也是非常抱歉的。只是当时我自己也难以保身,所以,我也没能力帮她。”她的这句话向他表达的意思很明了,她自己也是那场事件的受害者。事情无论如何,怪不到她头上。 “事情都过去了,多说无益。”他冷淡地说,说完,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想猜测她来找他聊天的真正动机。 看到他揣测的眼神,她不由对心里早就想好的话打了退堂鼓,但是想到她没有机会多加考虑,毕竟等会伙房人便会多起来,加上,她也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会带她离开漠州城,她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听闻你将要去广陈城任太守了,恭喜你了。” “谢谢。”他挑了下眉毛说。他的神情中已经有逐客之意。 “我之前住广陈城的隔壁明城,从小到大,我一直听说的孔太守都是个仁慈爱民的人,如今发生这种事,好生奇怪。” 听了她的话,他面上闪过了一丝警惕之色,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了,他淡然自若地说:“所以说嘛,一个人没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人人都以为他是良马。” 他面上初始时闪过的警惕之色,没能逃过她的视线。 她接过他的话说道:“是啊,世事难料。有的人过着过着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有时也有另外的情况,有的良马当了一辈子良马,莫名就被人屈打成了狐狸。” 听了她后面的话,他瞪大了眼睛,眼里的警惕之色更明显了,他沉思片刻,问她:“你刚才说你是哪儿的?” “广陈城附近的明城。”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陆将军府上的侍女是吧?”想必是他家里来的书信告诉过他这一点。 “是的。”她回答道。 “你一个侍女,平素关心这些作甚?这官场上的事情,什么事没有?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那陈将军觉得我该关心什么事情?” “你们女孩子就关心关心女工,插花什么的。这天下大事,是男人们关心的事情。” “将军有所不知,现在明城和广陈城上上下下的人,都觉得孔太守是被冤枉的,想要替他找出幕后的指使人。”虽然实情并非如此,她之所以这样说,无非是想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没有吭声,她继续说:“我此次之所以来和将军聊这个,是知道将军此去广陈城任太守,希望您到了那儿先笼络笼络民心,把那孔太守的残余民心给清除了,才更有利于你以后的仕途。” “多谢你提醒了。”他仍是带着警惕之色地说。 这时,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有人正朝伙房走来,她便起了身,说:“不必客气,我也是因为自己的事情祸及了你妹妹身上,觉得非常对不住,才对你善意提醒一下。” 他没有再吭声,挑着眉毛看着桌面,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她便转身去院里拿了洗好的衣服,晾晒在院里的晾衣绳上。 她回到伙房吃饭的时候,感觉到他之前的冷冰冰的带着敌意的神色,现在换成了警惕的神色。 他神色的转变让她疑惑。 莫非,他真和父亲的案件有关? 她设想着,如果他和父亲的案件无关的话,他在听到她的那些话的时候,又该是什么神情。 也许是淡然自若,对她继续冷冰冰的,甚至不理不睬。 可是他却理睬了她,还劝她不要关心官场上的事情。 对,这句话至关重要。他为什么要她不要关心官场上的事情?他口中的官场上的事情,在他那儿定然只是指的她父亲的这一件事情而已。 然而只凭这一句话,是不能推测出他就是和她父亲的案件有关的。她必须继续寻找线索。 然而想要寻找线索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了,此刻的她,毫无头绪该怎么继续下去。 自己和他的谈话应该不会给她带来什么线索了,她若再找他,再提这事,必然只能是打草惊蛇。 她想到了陈妃。也许,其他的线索,她可以回宫后在陈妃那儿找找看。 章节目录 第152章 交换 这一天,陆岩派的使者周康成回到了漠州城,这是自他去的那天算起的第五天。 他带来的消息是,明何根本不知道他妹妹明瑶公主独自来了漠州找陆岩报仇,如今知道他妹妹来报仇非但没报成,反被陆岩识破了身份而抓了起来,因此大怒,他怒于她不向他说明便独自前往,如今更因为她的被抓而破坏了自己的好事。他本来可以借漠州大乱让陆岩失去民心,进而被大康皇上调走的。耐何他妹妹被抓,这事他又不能坐视不管。毕竟这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自小便对她疼爱有加。因此,虽然大怒,他还是同意了写告示诏告西竹国国民,全部从漠州城退回,并将之前抓获的漠州百姓全部放归。 周康成按照临行前陆岩吩咐过的,让西竹国刀笔吏将明何告示抄写了厚厚的一叠,并且全数带来了。这些告示上盖着明何的印章,用来贴在漠州城的大街小巷。 周康成回来后,陆岩又命令军中刀笔吏何默元写了一份告示,上面写着对于能主动离开漠州城的西竹国民,自此便既往不咎,守城门的士兵绝对不会在城门处为难他们。如果有人执意继续作乱,那么一经抓获,全部当场处死。告示上还特意说明了,只要漠州城还有一个西竹国作乱国民在,那么他们的公主便一日不能归去。 陆岩命令士兵们将周康成带来的告示和何默元书写的告示挂在一起,贴在漠州城的大街小巷和一些重要的村寨的路边的房屋外墙上。 没过几天,这些告示便产生了非常显着的效果,城门处陆续有西竹国人离开,漠州城内再没有什么流窜的西竹国人闹事,城内及村庄里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少,几天内,失踪人口的数量从一天几十人到一天几个人直到减少到了零人。 与此同时,知道了消息的漠州百姓从附近州县陆续返回到了家中。 当告示贴了十天后,明何派来接明瑶公主的一支五十人组成的西竹国护卫队到了漠州城外。 和他们同行的,是前些日子被抓到西竹国的百姓,他们这段时间一直被关在西竹国都城特兰城郊外的暗无天日的低矮残破的弃用的兵房里,因整日里挨饿受冻,如今个个面黄肌瘦。 西竹国护卫队到了城下后,差人到城内告诉陆岩,他们已经将漠州百姓带回,西竹国来作乱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现在请求陆岩将明瑶公主送至城门外。 他们的使者到达时,陆岩和太子殿下以及杜程三人刚吃过饭,正站在城楼北边的材料堆放处看着修补城墙的材料用度情况。陆夫见两名士后带着一个西竹国相貌的人前来,知道他们是来接明瑶公主的,于是问道:“是不是西竹国的人来了?” 使者说:“是的,我就是西竹国人,前来带我们公主回去的。” 陆岩命令那两名士兵说:“你们去牢中将明瑶公主带来。” 那两名士兵连忙去了牢里,将明瑶公主从牢里带了出来。 明瑶公主走至陆岩面前时,仇恨地看了他一眼,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当她到达城门下方时,陆岩迈着阶梯上到了城墙,站在城墙的城垛处,命令双方同时放人。 当漠州百姓进了城,明瑶公主也出了城后,城门便紧紧地关闭上了。 看着西竹国人马越走越远,太子殿下笑道:“还真得亏这明瑶公主来这一趟,不然,漠州这事怕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可以想到,这明何定然是要被他这亲妹妹给气死了。” 陆岩笑道:“正是。还真该感谢她一番才是。” 杜程说:“这也就是她遇着了陆将军,一眼就发现了她的破绽,要是我的话,可能什么也解决不了,还得各种添乱。估计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陆岩笑说:“杜公子过奖了,杜公子现在可有心思吟诗一首?” 太子殿下打趣道:“对对,这种时刻,怎么能少了你这个大诗人的助兴呢。快快吟诗一首来让我们开心一下。” 杜程无奈地说:“怎么我听起来我好像成了你们的笑料了?真是岂有此理。”说着,自己先哈哈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说:“怎么,不是你自己要来此处找诗材的吗?我们可没说你是笑料啊杜公子……” 杜程说:“容我想上片刻。” 陆岩说:“快想快想。我和秦公子等着洗耳恭听。” 杜程想了片刻后,摇头晃脑吟道:“西竹公主美无双,陆大将军帅无敌,美男计破美人计,明何复国再无戏。” 太子殿下哈哈一笑说:“好,你总算没有只吟颂女人的美貌和闲愁了。咦,不对,你这首诗里,还是吟颂了女人的美貌的。” 杜程瘪了嘴角说:“你们成天将这话挂在嘴边,是何居心。怎么,这女人的美貌和闲愁,成了我身上去不掉的符号了吗?” 陆岩笑道:“是的,杜公子,以后你身上就挂着这个符号了。” 杜程指着两人说道:“你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们简直太过分了。” 太子殿下说:“走,陆弟,我们下去,让这位大诗人在这儿再找找诗材。” 陆岩回应说:“嗯,走走走,我们不能在这儿打扰这位大诗人了。” 两人说着笑着离开了杜程。 杜程忙在他们身后跟了上来,说:“喂,等等我,你们不能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他们一起下了城墙,又回到了刚才站过的修补城墙所堆砌的材料那儿。 现在城墙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就差靠近城门处的地段了。这些地方没有西竹国人敢于前来,所以可以慢慢来。 “陆弟,这城墙是修好了,但是因为材料和之前的不一样,看着像补丁,实在是有些不太美观。”太子殿下对陆岩说道。 “这事我之前也想过了,我们可以去拉些一样的石材来贴在表面,这样看起来,就不会有差异了。如今漠州局势已经稳定,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拉石材了。”陆岩回道。 “好,就按你说的做吧。”太子殿下说。 章节目录 第153章 城墙之上 三人回到城楼后面的那片堆放材料的地方后,太子殿下见漠州形势已经好转,且城墙也修的差不多了,便想着该把考察西竹国之事放上日程了。于是他对陆岩说道:“陆弟,你上次说你去西竹国考察时遇到了一个姓赵的商人,你可还记得当时遇到他的客栈名字叫什么?” 陆岩将目光从一堆黄沙上转向太子殿下,说:“当时我是在于兰城的和月客栈遇到他的,秦公子是想找他探问西竹国政事消息?” “对,记得你说他在西竹国从商已久,认识不少西竹政要,没有比向他打探更合适的了。” “他这人在西竹各地奔波,想要在于兰城遇到他,可能需要费上不少时日了。” “无妨,未遇到他之前,我便当游玩了。也可以顺便了解一下西竹国的民风。” “那秦公子几时出发?” “今日下午我便带上周前和陈尚出发吧。” 陆岩沉思片刻后说:“秦公子此去,不带上孔姑娘吗?” “带着她多有不便。我返回时经过此地,再将她带走吧。” 陆岩说:“如此也可。”接着转过话题说,“秦公子要去西竹国,最好是扮成服装商,因为现在西竹国对大康人敌对情绪正盛,此时只有服装商相对安全一些,因为眼下正值冬季,西竹国最离不开的是过冬衣物。” 太子殿下说:“好,那我便扮成服装商,你让你士兵现在赶紧帮我买些冬季的衣物去。” 陆岩连忙吩咐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暂时没有事情的两名士兵去帮秦公子买一车冬季衣服。 考虑到太子殿下气质不凡,为了使他扮得更像一些,他吩咐那两名士兵买的衣物尽量华丽一些。 那两名士兵听令前去了。 杜程看着两名士兵走远的背影说道:“秦公子,能不能也带上我?” 太子殿下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你要去吟颂西竹国美女的美貌和闲愁了?” 杜程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不然我还能干嘛,是吧。”说完这句玩笑话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这西竹国,我还未曾去过,如今到了边上了,不去感觉有些可惜。” 太子殿下见他实是想去,便对他说:“行吧,你爱跟着就跟着吧,我们等会饭后就动身了。” 饭后,太子殿下在城楼上惜别了孔兰,便带着他的两名护卫和杜程出了城门。 陆岩站在城墙的城垛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的面部表情显得非常复杂。 正站立时,他感觉到自己身边站了一个人,不用转头看,他知道,是她。 她身上有他熟悉的香味,他说不出来那是哪一种香料散发的味道。这种味道自他第一次将她从江中救起时抱着她时就闻到了。 “他们走了,城楼突然好冷清。”她说。 “是啊,等你们都走了,这儿就更冷清了。”他回道,声音里有一丝是易被觉察的荒凉。 她没有回答。 在他们沉默时,田五也上了城墙,看着太子和杜程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孔兰,田五惊诧地说道:“孔姑娘,你怎么没有跟去?” “或许秦公子觉得带着我有些行动不便吧。”孔兰回道。 对于太子殿下的离开,她担心之余,还有一丝愧然,这一丝愧然让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她看了看陆岩,从他的表情中,她猜测他肯定也如此。 她亲眼看到这些天太子殿下和陆岩的相处,她能感觉到两人的友谊似乎比之前更进了一步。太子殿下总是称陆岩为陆弟,想来也是真心将他视为兄弟一般。而她也看得出,陆岩对太子殿下惺惺相惜。 田五站在陆岩的右边,他看了看他的四少爷,又看了看陆岩左边的孔兰。 虽然两人都沉默着,然而从两人的表情中,他能感觉到两人正怀着的秘密心事。那大约就是明明想靠近彼此,却因为某些原因,而不能靠近。 一种无声胜似有声的交流,在隐秘地进行着。 如果他能劝得动他的四少爷,他定然要劝他赶紧找个其他女人结婚生子。然而他知道,他这位四少爷脾气最是倔强,只要他认定了的事情,怕是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 他知道,他的四少爷自从孔兰离开陆府后,一直远离女人,就是因为这位现在成了孔奉仪的女人。 她注定是他得不到的高空之花,她唯一给他带来的,只能是无尽的惆怅。 让他纳闷加郁闷的是,他这位四少爷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一点呢。 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他想让他的四少爷离这个女人远一些,于是他拉了他的衣袖说:“四少爷,这儿风大,咱们下去吧。”下去了,他的这位四少爷便看不到这个女人了,便受不到她那无声的诱惑了。 “嗯,怕冷的话,你先下去吧。”陆岩回他道。 他刚回完田五的话,便听到孔兰在他左侧说:“田五,这儿风太大了,我们下去吧,你的这位四少爷既然喜欢呆在这儿受冷,咱们就别管他了。” 说完,她离开了城墙的垛口那儿,向台阶处的方向走去。 在她走后,陆岩转过脸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此际,正有一阵黄沙的尘埃拂过她背影所在之处,向城楼飘去。 这瞬间的画面打动了他,也许,此后经年,他的印象里还会有这样的一幅绝美画面—— 冰冷的城墙,她行走的曼妙的背影,以及她身后飞舞的黄沙。它们一起构成一种扑朔迷离的美。 田五此际转过脸来,看着他的陆四少爷呆看着孔兰的背影。 他就知道,只要一遇到这个孔奉仪,他的四少爷便变得像被她施了魔法一般。 “四少爷,你打算给我在这儿安排个什么差事?”田五不识时机地问道。 陆岩这才转过脸来,看了田五一眼说:“你想干什么呢?” “我就只想在这儿照顾你,我毕竟照顾你照顾习惯了。四少爷,你看行不行?” 陆岩说:“我一个大男人,不需要照顾,这样吧,你现在暂时的差事,便是照顾孔奉仪。” “什么,照顾孔奉仪?那怎么行,她可是个女人。” “只是在她独自上街时你跟着她保护她一下。” “就这样?”田五挠了挠头说道。其实他并不想跟着她,他只想跟着他的四少爷。 “怎么,不行?” “行行行。四少爷您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田五说道。 章节目录 第154章 太子遇刺 不知不觉便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 在太子殿下走了的第六天,孔兰起了个大早。 她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不用出去,她都能想像得到外面那种干冷干冷的空气,那是一种刺骨的寒冷。这种冷是一种可以透过墙壁,钻进城楼内的寒冷。 她现在整天都呆在魏国公的那间暖房里,不敢轻易出去。 自从太子殿下和杜程走后,这房间里就鲜少有人来了。这二楼如今只住了她和陆岩以及田五三个人,陆岩和田五极少过来。他们不来更好,她反倒更自在些。 她坐在暖房的壁炉处,往里添着木炭,突然想起这儿自她来这儿以后,就没有下过雨,或者雪。 这漠州城还果然是个天干物燥的地方。 她不知道陆岩干嘛去了,每到白天,他便离开城楼,去了她不知道的地方。 她只在吃早饭和晚饭时能见到他。 听田五说过,城墙修补之事已经结尾了,如今正在做的是往墙面上加贴和原来的城墙颜色一样的面石,他还说,他的陆四少爷并没有盯着这件事,毕竟,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加贴面石之事,他放心地交给其他人盯着。 现在她只要一出去,田五便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她三番四次叫他不要跟着,他偏偏就是不听。 她无耐地很,但只好由着他了。 她边往壁炉中放木炭,边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到陆岩,一会儿想太子殿下,有时还会想起好玩的杜程,有时,她在为父亲的事情不知如何继续探听消息而发愁,有时,那些在陆府的日子,又闪现在她的脑海。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只听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是听起来颇为急促的脚步声。 顷刻后,那脚步声在这个暖房门口停了下来。她听到了门“吱嘎”一声开了,她立刻回转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杜程站在门口,神情似乎非常焦急。 她突然看到他出现,以为他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了,于是说道:“杜公子,你们回来了?太子殿下呢?”她认为,他肯定就在后面不远处,要么就是正在上楼梯。 杜程看到她,神色痛苦地说:“孔奉仪,太子殿下受伤了!” 孔兰心里突然地惊了一下,她停住了往壁炉里放木炭,焦急问他:“太子殿下如何受伤的?” “被人行刺。” “他在哪里现在,人有事没有?” 杜程说:“太子殿下已经从西竹国直接返回京城了。人暂时看着没事,已经在西竹国找了个大康去那行医的大夫帮他看过了,也吃了药,但毕竟是伤着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紧要。回京城让御医看看才知道。” “什么,返回京城了?”想到自己被丢在这儿,她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杜程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在怪罪太子殿下,于是赶紧帮太子殿下解释说:“太子殿下并不想回京城,耐何周前和陈尚怕皇上怪罪他们没有保护好太子殿下,所以强制了他回去了,让宫里的御医再好好看看他有没有伤到内脏。” 他顿了顿说:“太子殿下本来是绝对不愿意回去的,他无论如何要过来接你一起回去,但周前和陈尚怕你在路上会导致回京时间推迟,万一导致太子殿下的伤再因时间久而落下病根,所以强抱了太子殿下上了马。” 孔兰急切地说:“不用解释了,我相信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只想知道,他到底伤的严不严重。” “暂时可能没有生命危险,但还要回去让御医看看有没有伤到内脏才知道到底伤势如何。”杜程说。 “那我今日便回去,看能不能在路上遇到他。” 杜程说:“太子殿下特意让我和你说,你先在此等候,他回宫养好伤还要再来的。” “什么,还来?”这次已经被伤了,下次来不是也危险重重? 杜程说:“太子殿下是这样说的,你不如就在这等等吧。” 孔兰因为太子殿下的伤心里难过,她问道:“杜公子可知道行刺的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个个都用黑衣包得紧紧的。头上戴着面具,甚至看不出是大康人还是西竹国人。” “唉,怎么会这样。”孔兰叹道。 杜程见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问道:“陆将军在哪?” 孔兰回道:“我也不知道,要么你问下他的小厮吧。” 杜程于是出了暖房门,找田五去了。 杜程走后,孔兰由于担心太子殿下的伤势,此刻也没心思往壁炉里加木炭了,她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颗心无论如何安定不下。 总算等到了杜程将陆岩叫了来,看到陆岩过来,她想到,都是因为他,她才如此愧对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受伤的此际,她的愧疚便更深了。 陆岩对孔兰说:“这几天你先一个人呆在这儿。”转而对杜程说:“杜公子,我们走……” 杜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去哪?” “去看看太子殿下的遇刺地点,能不能找到些行刺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杜程说:“我在现场视察过了,没看到什么。” 陆岩固执地说:“我们再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些什么呢。” 孔兰此时插话说:“我也去。”要她一个人呆在这儿,是万万不能的。 陆岩转过脸来看她,果断拒绝她说:“你还是呆在这儿比较好。” 孔兰说:“多一个人看便多双眼睛,也许我也能帮着找到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也说不定。” 杜程说:“陆将军,让她跟着吧。” 陆岩没再说话。他知道此行凶险,不想让她跟着冒险。但他知道,他是阻止不了她的前往念头的。 他看了一眼三人的衣着,他自己是一大早就穿着便服的,一般在没有战事或不去危险的地点时,他都是穿着便服的。杜程和孔兰他们两人也是一般的百姓衣服,于是对他们说:“那行,我们走吧。” 三个人下了城楼,去马房牵马。 马房看护马匹的侍卫迎了上来,问道:“陆将军今日又要去哪?” “西竹。” “西竹?为什么去那儿?” “我朋友秦公子在那儿遇刺,我去找找线索。” “那要不要带些士兵去?” “不带,西竹国百姓不认识我们,不见得会留意我们,带了士兵,就惹人关注了。” “他们可以穿便服去啊。” “是可以穿便服,但人数一多就会引人关注。” “哦,那你们可千万小心了……” 到了马厩前,陆岩和孔兰都同时想起,孔兰是不会骑马的。 陆岩转过头对她说:“你不会骑马,还是别去了,坐轿子的话,遇到紧急情况逃奔时太慢。” 杜程听他这样说,于是说:“这个时候就将就些吧,不要顾虑那么多了,孔奉仪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和我骑同一匹马……”这时他已经牵了匹马走了出来。 孔兰不好意思拒绝他的话,毕竟,陆岩是拒绝她去的。 她看了一眼陆岩,接着对杜程说:“那就谢谢杜公子了。”说着向杜程和他的马匹走去。 陆岩这时正在马厩里将他平时爱骑的马牵了出来,他对杜程说:“你的那匹马平时跑不快,你去换一匹吧。” 章节目录 第155章 蛛丝马迹 (前一章后面情节有些改动,大家重新看下。) 杜程听陆岩说自己牵的这匹马跑不快,看了看说:“当真跑不快吗?” 陆岩说:“对,平时除了其他马都有人骑了才会骑它,不然没有人骑它。” 杜程听陆岩这样说,也担心这马在关键时刻给他带来麻烦,于是牵着马又回到了马厩,想要挑个其他的马,他边走边问:“那哪匹马可以?” “除了那个都可以。”陆岩回应道。 他边回应杜程的话边向孔兰走了过来。 他没问她同不同意,便将她抱到了他牵出来的那匹马上。 “你不是不同意我去吗?”孔兰看了他一眼说。 “拦不住你,只好同意了。”他说。 这时杜程已经牵了另外一匹马走了过来,看到此时孔兰已经坐到了陆岩马上,张了张嘴巴,说:“咦,你怎么就坐到陆将军马上去了?” 孔兰不知怎么回他,总不能说是陆岩强行把她抱上来的,那样说岂不是会引起杜程对两人关系的猜疑。 她喃喃地说:“我……” 陆岩接过她的话说:“我的这匹马是这马房里最强健的,因为要坐两个人,所以我便让她坐我这匹了。” 杜程听了也觉得陆岩想得周到,毕竟他们去西竹要赶不少路,坐两个人的马自然要用最强健的。既然是陆岩平时爱骑的,那应该不会是差的马,于是说:“那孔奉仪就坐陆将军的马吧。” 当他们出了城门,往西竹国和大康边线驶去,孔兰回头见杜程落在他们马后几十丈远的时候,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陆岩:“刚才他的那匹马真的是马房里跑得最慢的一匹吗?” 只听陆岩附在她耳边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孔兰听了他的话,知道果然和她猜的一样,她早就怀疑,陆岩是怎么可能知道马房里跑得最慢的马匹是哪一个的。 之所以问他,只不过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想到自己不会骑马毕竟有些难堪,说不定会成为他们的负累,她解释说:“我以前也练过骑马,只不过我练的时候是偷偷从家里牵了匹马出来自己练的,第一次练就摔下了马匹,被马踩伤了腿,几个月才好,对马此后有了阴影,所以自那以后就没学骑过马。” 年少轻狂时代的叛逆之举,让自己一辈子不敢再碰马匹,她每一想来就有些遗憾。 陆岩知道她说这段话的意思,对她说:“你放心,我不会嫌你碍事的。” 由于说这话时两人的话音没有放低,只听杜程在他们后面说道:“谁碍事了?陆将军可是觉得我碍事绊脚了?” 由于他听得断断续续,但碍事两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以为陆岩是嫌他在漠州城太久碍事了。 他想了一下自己的行为,整天跟在他后面,什么实事也没干,此刻便有些心虚,因此刚才才那样问。 陆岩说:“你听错了,没谁碍事。” 孔兰担心杜程多想,于是也跟着解释了一句说:“杜公子多想了,要说碍事,我才是最碍事的那个。” 杜程一想也是,虽然自己没干什么实事,这孔奉仪比他也好不了多少。况且此行如果没有他,陆岩和孔兰也找不到太子殿下遇刺的地点。 也就是说,此行没他不行。 因此这才将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 三人一路向西,于两天后的下午到达了于兰城郊外。 “应该就这附近了。”杜程目测了一下这儿和于兰城的距离说。 陆岩听了,将马匹放慢了脚步。说:“就这附近?” 杜程说:“是的,当时太子殿下被剑刺伤后,流了好多血。现在地面上应该还有痕迹。” 孔兰听了杜程的形容,想像了一下太子殿下流血的场景,不由有些难受。 他们慢慢行进,边行边看着地面上是否有血液的痕迹。 “找到了,就在这儿。”骑在前面的杜程说完下了马,指着他面前的一块地面说。 陆岩也忙下了马,并随后将孔兰也抱下了马匹。两人同时向杜程所指的地面方向匆忙走去。 孔兰和陆岩走到杜程身边,向他指的地方看去,看到遍布着沙和砾石的地面上,有一滩干了的暗红色血迹,边上还有一些点点星星干了的血滴。 “我当时在他们走后就看过了,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下作为物证。”杜程四处看了看说。 陆岩开始低头在附近的地面上寻找着什么。 他边寻找边问杜程:“他们身高多少?” 杜程说:“身高和我们差不多。” 他和陆岩都是高约八尺,算是大康人偏高的个子,然而西竹国大部分人也差不多是这个身高。只从身高来看,辨不出行刺的人是西竹国人还是大康人。 陆岩回想着太子殿下呆在漠州城内的一举一动,想回忆起他是否曾让萧玉怀疑过他太子殿下的身份等行为和语言。 想了半天,没有想出什么可能让萧玉起疑的地方。 如果萧玉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派人行刺,此举似乎有些说不通。谁会针对一个普通百姓呢,且和他同行的杜程也好好的没受半点伤。 他在地面上找了半天,想找到争斗中可能跌落的东西,比如纽扣,兵器什么的,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孔兰也在地面上搜寻着,同样一无所获。 “行刺的人有几个人?”陆岩突然问道。 杜程说:“十来个,具体几个我没数。” “可是,除了我和孔兰刚才踩过的鞋底的脚印外,其他脚印只有三种。也就是说,这三种脚印里除了你的,只有两种。”陆岩说。 他刚才仔细看过自己踩过的脚印的图案,至于孔兰踩过的,则极好辩认,因为她的脚印比其他人的脚印小。 杜程听了他说的,连忙在地上找着鞋底的脚印。 他找出了自己的,他又看了看陆岩和孔兰的脚印的图案形状。至于其他的脚印,还真像陆岩说的,只有两种。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太子殿下的脚印是一种,其他人,即周前,陈尚,和那些行刺的人,脚印是一样的。 杜程恍然大悟地说:“难道,行刺的人是和周前陈尚一样,是宫里的侍卫?” 陆岩说:“从脚印来看,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杜程说:“果然还是陆将军观察问题细致。” 孔兰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这句话放在了心里,没有说出来。 杜程说:“那我要赶紧回去报告太子殿下了,他正在回宫,而那些人也在回宫路上,万一再遇到,就凶多吉少了。况且就算他到了宫里,也得长个心眼。” 陆岩说:“在宫里那些人应该不会那么猖狂,他们可能刚好借太子殿下出来的机会行刺,为的就是嫁祸于人。既然太子殿下在漠州那么久,在街上逛了那么多天也安然无恙,而是来了西竹国的时候被他们行刺,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想嫁祸于明何吧。” 杜程说:“他们的还真是诡计多端。要不是陆将军你从脚印里发现了问题,我也以为是西竹国人行刺的。” 章节目录 第156章 打探消息 陆岩说:“不过,虽然说是在宫里应该没危险,但谁能知道会不会有万一呢,杜公子还是回去给太子殿下提个醒比较好。况且他们也有在路上遇到的可能,毕竟都是回京城去的。” 杜程说:“我先回漠州将我的衣物收拾下就出发。” 陆岩说:“好,你先回漠州吧。我既然已经到了于兰城边上了,想去会会赵明海,看看他知不知道一些西竹国的内幕消息。” 孔兰此时不知道自己该跟谁走了,他们一个回漠州,一个去于兰城。 她站在当地。 杜程这时才想起孔兰可能还要回漠州,于是说:“孔奉仪要么和我一起回吧。” 孔兰忙说:“好……” 虽然想到等会坐杜程的马可能会有些别扭,可是,她总不能走路回去吧。 她在心里怪着陆岩,莫名其妙要去什么于兰城。 陆岩刚才根本没想到她要回去的问题,他认为她既然是坐他的马来的,自然也是和自己同去于兰城,现在看到孔兰向杜程走去,连忙对杜程说:“杜公子行程紧张,孔奉仪就不要跟着耽误行程了。” 说完,立刻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走到孔兰边上,将她抱上了马匹。 如果说杜程第一次见陆岩让孔奉仪坐自己的马还认为他确实有道理的话,这一次,他有些明白了。因为很明显,眼下对孔奉仪最合适的是回漠州,但陆岩却还是将她抱上了他自己的马。 杜程想到两人曾经的主仆关系,又想起那天他背着孔奉仪时他从他背上抢过去,还有试块成功的那天,他看着孔奉仪的不同寻常的目光…… 他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向他们微微一笑,便上了马,告辞了他们。 陆岩在杜程走后,也上了马匹,带着孔兰向于兰城驶去。 孔兰见杜程的背影走远以后,责怪陆岩说:“你这样子,不是分明将我们的关系暴露于他面前?他现在一定会猜疑了。” 陆岩说:“随他猜去吧,不然难道你就坐他的马回去吗?” 孔兰说:“那又有何不可?” 陆岩靠近她耳边说:“你明明更想坐我的马,何必欺骗自己。” “谁要坐你的马了,哪次不是你强行抱我上来的。”她懊恼地说道。 “嘘,小点声,等会杜公子听见了,你又要怕他怀疑了。” “难道你就可以坦荡地让他发现吗?” “其实,我巴不得他们都发现……” “你不要命了?” “我早和你说过,命于我毫不重要……” “别再胡说了……” “我哪一句是胡说的?” “哪句都是。”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哪一句都是认真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她故意绊嘴道。 两人说话间,于兰城已经近在眼前。 到了于兰城内,孔兰发现于兰城和大康的建筑风格非常不一样,这儿的建筑到处都是圆顶的,不像大康,屋顶以方顶为主。 这儿的街道上的人们,不管男女,个个看着性情粗犷,热情奔放,仿佛他们的生活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 他们的衣着则和大康人类似,一看就是大康人做出的布料做成的棉服。 女人们的头上,不管看着尊贵还是寒酸的,都戴着各种珠子串成的头饰,无非是材料不同罢了,衣着华丽些的头上戴的是用玉石做成的珠子,衣着寒酸些的头上戴的是用木料做成的珠子。 凭着记忆,陆岩找到了和月客栈。 陆岩让孔兰在客栈门口等待,他则和客栈的小二一起将马匹牵至客栈后面的马房。 从马房回来后,陆岩开了两个房间,然后他让孔兰到她房间里休息,他自己则去客栈一楼看看赵明海有没有在喝茶。 他平时喜欢在一楼的茶室喝茶。 他本以为他肯定不会遇到赵明海,毕竟他在西竹国四处都有店铺。没想到,他刚进到茶室,就看到赵明海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腿喝茶。赵明海看到他进来,立刻开心一笑说:“陆老弟,你又来于兰城卖衣物了?” 陆岩说:“嗯,冬天衣物好卖。” 赵明海忙说:“快坐陆弟。”说着,帮陆岩倒了杯茶。 陆岩坐在赵明海对面的椅子上。两人寒暄了片刻后,陆岩问:“我这次来西竹,发现大康人好像少了好多,是怎么回事?” 赵明海说:“陆老弟你不知道?这段时间西竹国对咱们大康不太友善,要不是我是卖布匹生意的,也早就回去了。不管如何,他们还是需要买布做冬衣的。” 陆岩装作一无所知地说:“他们因何对我们不太友善?” 赵明海说:“咱们这大康,出了个陆将军,惹恼了这西竹国的明何王上,这不,现在西竹国从上到下,都对咱大康人仇恨在心。对大康人的店铺打砸抢烧,所以很多大康人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只好回大康去了。” 陆岩说:“那,赵兄,这明何对那陆将军这么仇恨,他对咱大康有什么下一步的步骤没有?” 赵明海说:“怎么会没有?你想,以明何那气量,岂能善罢甘休,我听说,他已经打算割让之前明方打下来的三个国家的三个城池,来换取钱物,这些钱物,他打算全部用于军用,来扩充军队。” 陆岩大吃一惊说:“什么,割让城池?他是不是疯了?” 赵明海说:“他这样做,定然是意图快快东山再起。但他这种行为却使他和他弟明方的关系更差了,城池毕竟是明方打下来的。但明何是国王,他要割让就割让,明方心疼也没办法。” 陆岩问:“那明方现在怎么样?” 赵明海说:“从内战之后,他就被明何软禁起来了。所以现在他说的话,就更不算数了。对于明何割让城池之事,也只能背地里发发牢骚。” 陆岩说:“赵兄觉得,明方就这么被打压得没有出头之日了吗?” 赵明海说:“这事谁知道,不过,除非他死了,否则,一切都还难说。” 陆岩见消息探听得差不多了,便起了身,对赵明海说:“赵兄,我还要出去一趟,暂且告辞。” 赵明海说:“行,你去忙你的。”说完,将杯上的茶又端了起来。 陆岩便上楼到了孔兰的房间,见她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街景,对她说:“走,我们现在回漠州。” 孔兰见刚来就要走,转过身来问:“怎么就走?” 陆岩说:“说来也巧,这赵明海就在这家客栈,我刚才和他聊了一会,从他嘴里大概也只能知道这些了。” 章节目录 第157章 再进客栈 孔兰连忙跟着陆岩出了房门,现在回去,可能天黑前能走个路程的三分之一左右。 他们下了楼,陆岩在柜台处退房时,孔兰便环顾厅内的情景。 这儿的布景和大康差不多,看样子这店的店主也是个大康人,因为用的伙计都是大康人长相,说的话也是大康人口音。 为什么他们这个大康人开的店,却能在这儿高枕无忧,让她有些惊讶。 她一路从于兰城的其他街道走来,感觉这个客栈应该是这儿最豪华的一个客栈了。 正在她环视时,突然发现门外来了若干西竹士兵模样的人,她连忙转过脸,低声对陆岩说:“门外来了一些西竹士兵。” 陆岩说:“别回头看。” 孔兰便面对柜台前的店小二站着。 店小二正在将陆岩交的一两银子找零。虽然他们只住了片刻,但却是按着一天来收费的。 “清房清房,快快清房。”士兵中的一个说。 店小二惊讶地说:“为什么清房?” “别问那么多,让你们清房是给你们面子。” “什么?让我们清房还是给我们面子?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少费话。快清房,马上有贵人驾到,她们今晚要住这儿。” “什么客人这么大面子?我只听我们老板的。我们老板不在,我不能清房,你们出得起那么多客人的银子吗?”店小二口硬地说。 一名西竹士兵将手里的长矛抵在店小二额头上说:“你到底清不清?” 店小二见状,毕竟性命要紧,于是忙改口说:“清,清。您稍等,我得一个个去吩咐客人啊。” 士兵将长矛从他额上拿开,说:“快去。” 听他的口音和态度,想必是这一队士兵的首领。 店小二将零钱找给陆岩后,对陆岩说:“客官您可以走了。” 陆岩说:“我还有朋友在这儿,我要等他一起走。” 他是见士兵吩咐清房,怕来住的人定然来头不小,说不定就是西竹国王宫里的人,明方和明瑶公主都见过他,这样出去,风险太大,不如等会客人众多时一起趁乱出去更安全些。 店小二说:“随您的便。” 说完,便急忙到了二楼去各个房间里通知客人去了。 陆岩拿了店小二找的零钱,将它们放在衣袖中,对孔兰说:“我们等会赵兄。”他这话既是对孔兰说的,也是对边上的士兵说的。 士兵们压根没注意他们,见他们只是等朋友一起走,便站住了环视这家客栈。 不多时,客人们提着大包小包乱糟糟闹哄哄地出来了。有看着像大康人的,也有看着像西竹人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从他们的衣着和神态看来,看得出各个非富即贵,毕竟这家客栈是于兰城最奢华的客栈,住宿一晚的价格不菲。 人群中走出赵明海时,陆岩忙迎上前去,说:“赵兄,我们一直在等你。” 赵明海看着陆岩和他身边的美丽女子,说:“哦,你在等我?”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他们因何要等自己一起走,毕竟两人也就是泛泛之交。 不过他是个老于世故的商人,他深信多个朋友就多份财路,因此笑着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在人群中往门口走去的时候,陆岩靠近孔兰以极低的声音说:“等会不要左顾右盼,出门直接往右走。” 之所以是往右走而不是往左,他是根据看到的门外的士兵们站的位置来判定的。他发现士兵们主要集中在左侧,想必那位尊贵的人物也在门的左侧轿里坐着。 孔兰点了点头。 在他们出客栈门后,孔兰谨记陆岩的提醒,出了门后和他一起往右走去。 他们不紧不慢走在往右的和他们一样从客栈出来的人群中,正以为自己已经脱离危险时,突然听到明瑶公主的声音在背后不远处响起:“来人,给我将前面那两个男女抓起来。” 明瑶公主刚才坐在轿中向外看着,发现人群中一女子的首饰甚是熟悉,她瞬间后便想起,她只在一个人头上见过这种首饰,那就是在漠州住她隔壁的孔姑娘。 再看了一眼她身边的男子,虽然他换了便装,她还是发现了他就是陆岩。 因为他的背影,她已经非常熟悉了。 她此次来于兰城,是陪她母后耶律太后前来散心的,那次气病后,她这几日刚刚好转,在特兰城的宫殿内她除了生气还是生气,因为现在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没有一个和睦的。大儿子将二儿子软禁起来,又嫌弃明瑶公主坏了他的事,动辙骂上几句,她作为他母亲说他几句,还遭他无情地反驳。 明瑶公主怕母后在这种情况下刚好的病又发作了,因此带她出来散心,她自己也能避避他哥哥此时的怒气。毕竟,现在正是他最烦闷的时候。也许过段日子他便情绪好转起来,到时她和耶律太后再回去。 没想到,竟让她在这儿遇到了陆岩和孔兰。她立刻指着两人的背影命人捉拿他们。 陆岩听到明瑶公主的话后,拉起孔兰的手便往前跑去。 他们身后,若干士兵的跑步声传了过来。 人群在士兵们的声音中受到了惊吓,因为他们不知道他们要抓的人是不是自己,因此都极力跑着,场面混乱不堪。 孔兰此刻才发觉作为一个女子的无奈之处,不管她如何拼命地跑,背后士兵说“站住”的声音听起来是越来越近了。 她扯开陆岩的手说:“你快自己跑,他们主要针对的人是你。” 陆岩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说:“你说什么呢。快跑。” 孔兰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但看样子,她只能成为他的负累了。 她刚在陆岩的拉着下跑了几步后就听到了背后士兵的说话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很快,那些士兵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并将他们两人围了起来。 “走,随我们去见明瑶公主。”刚才那个在客栈吩咐清场的那个士兵首领说。 当他们被带到明瑶公主面前时,明瑶公主娇笑道:“陆将军,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陆岩冷然答道:“是啊,好巧。” 明瑶公主说:“我和将军这么有缘分,真是没想到。” 陆岩没有回答她。他在后悔,此行将孔兰带到了危险之中。 也许,他今天该带她和杜程一起回漠州的。 “将他们两人押到客栈里去,好吃好喝地看好了。”她吩咐道。 “是。”士兵们听令道。 陆岩和孔兰两人又回到了和月客栈,只不过上次他们是自己走进来的,这次是被押进来的。 章节目录 第158章 意料之外 两个被关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士兵们退出房间后,留了四个士兵站在门外,以防他们跑了。 陆岩在士兵们走后,对孔兰说:“都怪我,早知道让你坐杜程的马回去,我一个人来就好了。” 孔兰知道他在自责,安慰他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多说无益。” 她的话音刚落,听到门外明瑶公主的声音:“你们先给我退下,我有话要和这两个人说。” “是。” 一阵散乱的脚步声从门边远去。 明瑶公主在士们退散后,开门走了进来。 只见她径直走向陆岩,仿佛这房间里除了陆岩,根本不存在其他人似的。 “陆将军,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陆岩冷淡地说:“你爱怎样就怎样,无需多费口舌。” 明瑶公主娇笑一声,说道:“现在你乖多了。” 陆岩别过脸,不想与她多说。 明瑶公主干咳了一声后,说:“既然你说我爱怎样就怎样,那如果我说,我要嫁你呢。” 孔兰听了她的话后震惊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着看着陆岩,眼里既有嘲讽,竟还有一丝柔情。 她又看了一眼陆岩,见陆岩正呆看着明瑶公主,眼神中全是惊讶之色,显然,他也没想到,明瑶公主会说出这句话。 “明瑶公主,这种玩笑开不得。”陆岩说。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是真的爱上陆将军了。”她收起刚才说话时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她这句话落下之后,房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孔兰看着陆岩的表情,想观察出他对这句从这个如此美丽的公主嘴里说出的颇具诱惑力的话有何反应。 陆岩感觉到孔兰在观察着他,在心里叹息着她竟对自己对她的专情如此一无所知,看来等会少不得向她要多费口舌解释了,而且,还不见得解释得通。 明瑶公主看出陆岩的不情愿,没有等他回话,便接着说:“你如果不同意我嫁你,那你和这位姑娘,我就交给我兄长处置了,你应该知道,你落到他手里,会是什么后果。” 这明瑶公主虽然是怀着刺杀陆岩的目的去的漠州,从漠州离开时也对他恨之入骨,可回到了特兰城后,她发觉,自己看身边的哪个男子都觉不入眼。 她回忆起陆岩的声容笑貌,言谈举止。他刚毅中带有儒雅的英俊相貌使她后知后觉地心动不已。他敏锐的洞察力,他的博学多才,也是她在西竹国哪个男子身上都未曾见识过的。 而想到他之所以对西竹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也是被动反击而已,若不是她兄长明何想趁魏国公回大康的京城之际攻打漠州,西竹国也不至于成了现在这样。 因此,回西竹后,她整日就回忆着和陆岩的点点滴滴,那些本来是作假的情谊,她也当作真的在回忆。那些两人欢笑的片刻,他目光深情凝视她的片刻,都成了回忆中的闪光点,让她一想起来就惆怅不已。 有时回过神来时她才意识到,她没有真正与他恋爱过,此时,遗憾便充满了她的整个心房。 虽然她知道自己该恨他,可爱情就是这么奇怪,你越认为对的做法,你心头的想法却越和它背道而驰。 她多么想知道,他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日日思念着自己。 没想到,在她以为自己绝不会再遇到他时,便看到了他的背影。 见他很快就会消失在人群中,她便当即下令,把他和他同行的人捉住。 而西竹女子敢爱敢恨直来直去的性格,又使她不顾女性的矜持,来这个房间向他直言自己的感情。 见他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她心头又恼火不已。她毕竟没有谈过恋爱,对于自己喜欢的男子,不知道该怎么去让他喜欢上自己,因此,一旦发觉陆岩似乎对自己没有什么想法,便直接开始威胁他,想使他快些作出选择。 很明显,他要么娶她,要么死。 这两种,自然是陆岩都不希望发生的。 然而眼下这个选择是必须要立刻作出的,他当然不能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为妻,他回答她道:“我宁愿你将我交给你兄长。” 明瑶公主听了他的选择,发现自己竟然只是对他单相思而已,他竟然宁愿死也不愿娶自己,眼泪在她眼眶中打转,她恼怒地说:“好,我成全你想死的决心。我们明日就启程去特兰城!” 说完,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门随后被她“当”地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她走后,陆岩和孔兰沉默以对。 片刻后,陆岩刚才想像中的场景发生了。 孔兰以嘲讽地口吻说道:“人家那么喜欢你,干嘛不答应人家。” 陆岩说:“她喜欢我,我便要答应她吗?这是什么逻辑!” 孔兰说:“谁要你当时戏演得太像……” “不演得像些怎么骗得过她?” “就怕某些人是假戏真做,动了真心了,才能演得那么像,这刚走去的这个人不就是个例子吗?” “怎么,你是怀疑你自己的魅力,还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你可别再对我有感情了,快快把感情放到正确的人身上吧。你确实也该有个妻子了,她挺适合你的。” “这个世界上适合我的只有你……” “谁适合你了?我可不适合。我看她最适合。这也就是我在这儿,我要不在,只怕她一开口你就答应她了。” “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陆岩无奈地说。 “我动你一根手指头了吗。”她扬起脸说。 “灵魂的鞭策才最致命。” 孔兰见他无论如何都不承认自己对明瑶公主怀有感情,看来再说下去也是一样,她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看着天色快黑了,她对陆岩说:“你快快想想我们怎么逃走。” “只怕我们插翅难飞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不信看看窗户外面,是不是有士兵在楼下巡逻。” 孔兰向下看去,果然看见十来个士兵在这楼下走来走去。 她放下了窗帘。 想到很快就要命丧西竹国,然而父亲的冤案还没有解决,她不由心头升起一丝遗憾。 正遗憾时,只听楼上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她连忙又掀起窗帘。 只见有几十个穿着与明瑶公主带来的士兵不同的士兵在下面。 陆岩也靠近了窗子,看着下面的新来的士兵,他说:“这些士兵应是于兰城内的士兵。”他之前在于兰城呆在一段时间,遇到过于兰城的士兵巡城。 这些士兵因何出现在这个饭店,他就猜不出来了,也许,是于兰城的哪个地方官知道了明瑶公主住在此处,专门前来讨好她的? 这样解释似乎也合乎情理。 不过一个地方官来拜见太后和公主,却带如此多的士兵前来,有些不通世故。 再想到西竹国人性格直率,做出这种不通世故之事,似乎也并不奇怪。 两人正向下看着那些士兵,只听门前有争吵声传来。 “你们不能进去!这是明瑶公主的犯人!” “我们不听令于明瑶公主,胡大人让我们抓人,我们就抓人。” 房内的陆岩和孔兰听着外面的争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样子,这地方官要将他们从明瑶公主手下抓走?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章节目录 第159章 解救行动 正在两人惊讶不已时,只见门外有个声音在说:“你们都让让,我进去送饭。” 这样说话的想必是店小二了。 门随即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穿着这个店里店服的店小二走了进来,手里端了一个放了饭和菜的盘子,他进来后,随手将门关上了。 “两位客官,吃饭了。”他大声说。 等到将饭菜端至两人面前后,他低声对两人说:“两位客官等会吃完饭和我一起出去,门口的士兵会一路护送你们出去。” 他这句话向他们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是他是来帮助他们的,二是,门外那些地方上的士兵,也是来帮助他们的。 陆岩和孔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懂为何一个店小二会和外面的地方官士兵一起帮助自己。 这实在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店小二见两人疑惑地看着他,对他们说:“这个,一言两语说不清,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就对了。” 陆岩看他说的不像是假话,于是对他说:“嗯,谢谢这位小哥帮忙。” 店小二说:“你们快吃吧。” 陆岩和孔兰连忙匆匆吃了饭。 吃完后,他们跟着店小二向门口走去。可以听见,门外的两方士兵此刻还在争吵。 店小二开了门,陆岩和孔兰随即和他一起出了门。 明瑶公主带的人说:“你们站住,不能走!” 这时地方上的士兵将他们围住了,说:“让他们走!他是西竹国的犯人,你们明瑶公主已经爱上他,不会将他交给王上的。既然这样,只能由我们来代劳了!” 由于门口处地方上的士兵人数有二十几个,远远高于看守在门前的明瑶公主的四个士兵。地方官士兵将明瑶公主的士兵按制住了。 地方上的士兵余下的十来个护送着陆岩和孔兰到了楼下,到了楼下,他们遇到了在厅内以及楼外巡逻的明瑶公主带来的士兵,双方撕打起来。 有几名地方士兵一直护送着陆岩和孔兰,让他们避免接触到明瑶公主的士兵。 趁着双方混乱地对打之际,他们被送至了客栈门外。 明瑶公主的一名士兵一看拦不住陆岩和孔兰了,于是对其他士兵说:“快去报告公主!” 立即有士兵赶往二楼明瑶公主的房间去汇报去了。 陆岩和孔兰被地方士兵带至一辆宽大的可坐几人的马车前,说:“你们快上去吧。” 陆岩连忙拉了孔兰坐了上去。轿车立即由赶车人拉着往前行去。 轿车里漆黑一团,陆岩挨着孔兰坐着,以不可思议的口气对她说:“没想到我们竟然被西竹国人给救了。” 这时,车内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陆兄弟,救你的人在这儿哪。” 陆岩和孔兰吃惊地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漆黑中,只见一个人模糊地坐在那儿,只能看清一点儿轮廓。 陆岩听声音有些像赵明海,于是试探地问道:“你可是赵兄?” 赵明海说:“不是我还能是谁?” 陆岩连忙感激地说:“真是感谢赵兄了。” 赵明海说:“你不用感谢我,要感谢,你也应该感谢你自己啊,陆将军。” 陆岩见他称呼自己为陆将军,知道他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他知道,于是带着歉意说:“一直以来向赵兄隐藏身份,实是不得已。” 赵明海说:“我可没有责怪陆将军的意思,哈哈。” 陆岩说:“赵兄还是称在下为兄弟吧,我有些事情想问下赵兄,赵兄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又是怎么让西竹国的地方兵来救我们的?” 赵明海说:“你不问我也打算告诉你的,今天下午,我在你们后面走着的时候……”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他这一个下午的所作所为。 原来,他今天下午在陆岩和孔兰背后走着的时候,也听到了明瑶公主的那句要抓人的话,一开始他不知道她要抓的人是谁,于是向后看了一眼明瑶公主,见她指的人正是陆岩和他身边女子的背影,而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见陆岩和孔兰已经向前跑去。 他这时还并不知道他是陆将军。他看样子就知道,他们必将会被明瑶公主的人抓住,于是站在了人群外面,仔细观察眼下的情况。并在心里疑惑着他认识的这位陆弟是如何得罪了明瑶公主的。 等到两人被带到明瑶公主面前时,他听到明瑶公主说:“陆将军,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陆弟就是当下名满大康也名遍西竹国的陆岩。 之前,他在西竹国于兰城也听说了他的事情,更加听说了明瑶公主去行刺不成又被当作交换筹码的事情。只不过一直并不知道陆岩就是和他有过一面之交的一位姓陆的服装商人。 他在下午知道了他是陆将军后,才明白了他因何每次见他都会和他闲聊说起西竹国的政事。 看到他被明瑶公主抓了起来,他非常惋惜。 因此他看到他被士兵送到和月客栈后,也没有继续去找个客栈居住,而是徘徊在街头想救陆岩的方法。 由于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过于单薄,虽然他确实认识一些西竹地方官员,但如果要他们帮着救出陆岩的话,怕是困难了,他和他们也只是泛泛之交,仅限于偶尔向他们施些小惠。但是,他又在这儿没有什么人手供他使用。 在街头思来想去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那便是和月客栈的老板,韩志成,他才是在西竹国富可敌国的人物,这韩志成是西竹国的纳税大户,连王室都对他不可小觑。他在西竹国经商多年,早已经笼络了不少的政要。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韩志成会不会和他一起救陆岩。 他自己是个小商人,大不了回大康去做生意,可这韩志成已经扎根在这儿,他现在可以说是半个西竹人了,他会不会为了陆岩而得罪整个西竹国,还真难说。 然而,不管如何,他决定先去打探一下他的态度。 他知道韩志成常年居住在于兰城郊外的一个府邸里。于是他叫了辆马车,将他拉至了韩志成的豪华府邸。 在门前守卫那儿,他说了自己是大康的商人,让守卫前去禀报。 片刻后,他被请至了一间温暖的茶室,韩志成正盘腿坐在茶室里,专门等着他前来。 赵明海被请坐后,和韩志成稍微客套后,就直截了当地说道:“韩大老板,我是常住你和月客栈的一个客人,今天,我是来求您办件事情的。” “哦?你有什么事有求于我?”韩志成和颜悦色说道,他对在西竹国遇到的大康人,一般都是这种态度。 “你听说过一个叫陆岩的年轻人没有?”赵明海问。 章节目录 第160章 解救行动2 韩志成饮了一口茶说:“谁能没听过陆岩陆将军呢,难道赵兄觉得,我是山顶洞人吗?” 赵明海说:“那韩老板可知道,他现在正被明瑶公主关在你的和月客栈,估计很快就要被押往特兰城了。” 韩志成停止了饮茶的动作,说:“你刚才说什么?” 赵明海重复了一遍。 韩志成沉默片刻,问:“你来就是为了让我救他的?” 赵明海点了点头。此刻他观察着韩志成的面孔,只见他眉头紧皱地坐着,慢慢地饮着茶。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此行会不会徒劳而返。 韩志成沉思了半晌后,将茶杯往面前的桌上一放,说:“好,这个人我救了!” 如果陆岩是一个普通大康人,他不见得会救,但对于陆岩这种年轻有为并且对大康有莫大功劳的将军,他不能见死不救。 这次不救,只怕自己往后想起来,都会抱憾终身。 既然要救,就得想出一个对自己的事业伤害最小的方法。 他毕竟在西竹呆了那么多年,如果因为救陆岩,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上,他当然要好好考虑一下。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和赵明海商量着如何救的问题。 赵明海提议的让他的府邸护卫参与打斗的方法被他拒绝了,虽然他府邸护卫有三十来个,对付明瑶公主带来的二十多个士兵不是没把握,可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是他的府邸护卫救的陆岩,他以后在西竹国没法呆了。 赵明海提的另一个建议也被他否决了,因为和月客栈是他的,赵明海让店小二在士兵的饭菜里加些蒙汗药,这同另一个建议一样,于他是极不利的。 这两种方法,都是可以救出陆岩,但自己会严重受损的方法。 正束手无策时,韩志成突然想起一个听来的内幕消息,那是他在前几天在特兰城自己的府邸里和大康的商人聚会时听说的一个消息。 那个消息据说最初是由宫里照顾明瑶公主的宫女传出的。 消息说是明瑶公主自从从漠州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宫里一有人骂陆岩,她比谁都骂得凶。回来后,别人骂陆岩时,她一反常态地不作声了,并且,偶尔竟还会替他反驳几句,说他人并不坏,他也不过是为他自己的国家效力罢了。 她以前活泼开朗,回来后却突然安静起来,总是出神地望着某处发呆,有时宫女们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 她周围的宫女们一起闲聊时将她的一言一行仔细分析了后,认为她定然是爱上大康国的陆将军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西竹国的宫内传开了,接着便传遍了整个特兰城,自然,也传到了明何的耳朵里。明何听说这个消息后,在暗暗责怪她之余,立刻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想让她断了念想,与巴陈国太子耶律奇联姻。 之所以让她嫁给离西竹最远的巴陈国太子,而不是近处的雎国和田国,乃是因为巴陈国是这几个国家里最富裕的,并且他知道耶律奇一直暗暗爱慕着明瑶公主,也是最容易联姻成功的。一旦联姻成功,他的尽快复兴西竹的计划,便又多了一份把握。 没想到他刚把想法对明瑶公主说出口,就遭到了她的严词拒绝。 这件事又使两兄妹间隙更深了一步。 同样的,明瑶公主拒绝巴陈国太子的事情也迅速传遍了特兰城,而她的拒绝也让特兰城的人更加深信,她确实是爱上了大康陆将军了。 韩志成想起了这个听来的消息后,立刻有了计策。 他问赵明海:“赵兄在于兰城可有认识的官员?”而之所以想让赵明海去,不是他自己去,乃是想到赵明海去的话,他自己的风险更小一些。倒不是他自私自利,他是看出赵明海和他的身份差距以后,做出的选择。当然,他决定对赵明海作出一定的经济上的补偿。 赵明海说:“我是认识一些地方官,还包括于兰城的城守胡大人,可是,他们怎么可能会帮我们救陆将军?” 韩志成说:“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去说,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赵明海说:“愿闻其详。” 韩志成于是说了自己的计策。 他让赵明海去胡大人家里告诉胡大人,明瑶公主今天将陆岩关在了和月客栈,但她的意图并不是将陆岩交给明何,而是想要和他私奔,毕竟,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抓到陆岩后就直接回特兰城的,她却在和月客栈住了下来,这不太符合常理。 赵明海还要对胡大人说出特兰城现在风传的明瑶公主爱上陆岩一事,以使胡大人深信不疑。那胡大人必然想利用这次机会向明何表忠心,达到他升官发财的目的,他必会派兵去将陆岩从和月客栈带出,想要亲自关押到特兰城送给明何。 只要胡大人的地方兵将陆岩和他的同伴带出和月客栈,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只需要早早先将胡大人派出的轿车的马夫趁黑捆起来扔到别处,换上韩志成府邸里的一个会骑马的护卫充当马夫,在门外等待着陆岩和他的同伴即可。那些胡大人的士兵必然以为轿车的马夫还是自己人,而将陆岩和孔兰护送至轿车上。 韩志成说完自己的建议后,对赵明海说:“这个建议,可能对赵兄你有些不利。那胡大人见自己的兵没有带来陆岩和他的同伴,就会发现被你耍了。” 赵明海说:“这个无妨,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我本来也想回大康了。我在西竹,也没有多少基业,店铺也是租的罢了,也无非是店铺里的一些不值钱的衣服还没卖出去,值不了几个钱。且我每年回一次大康,之前赚的银两,也多已经带回去了。所以韩老板不需考虑我的损失。” 韩志成说:“这次事情只你一个人有损失,让为兄非常过意不去,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赵明海带着些不悦的口气说:“韩老板可是觉得赵某是在乎蝇头小利之人?为了救陆将军,损失这点小钱,我毫不在意,也请韩老板不要再多费口舌了。” 韩志成见再说下去有侮辱赵明海人格之嫌,于是说:“赵兄勿要生气,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今天我会交待我店里的一个店小二,让他在送饭菜的时候对陆将军和他的同伴说下,让他们先有个思想准备,知道地方官是来带他们出去的。” 赵明海辞别了韩志成郊外的府邸后,立刻去了胡大人家里,那胡大人果真中计,立刻答应前去亲自关押陆岩到特兰城。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一切都是按着计划进行的。 章节目录 第161章 回到漠州 陆岩听后,感谢地说:“赵兄和韩老板的大恩大德,陆某今生如果有机会,定然……” 赵明海接过他的话说:“陆弟休要觉得愧疚,你守好边疆,于我们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我们在外面的,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大康平和安定。” 赵明海话音刚落,只见一人骑马在轿车后面跟来,由于天黑,看不清来人身份。 三人正疑惑来人是谁时,杜程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将军,车上的是你们吗?” 陆岩一听是杜程,连忙说:“你不是回漠州了吗?” 杜程说:“我当时想着既然到了于兰城边上了,不如买些小玩意再回去,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没想到就在街头看到了你们被抓的情形。我就在和月客栈对面的客栈租了下来,从窗口里看你们那边的动静,没想到刚才往外一看,你们被救出来了,这才赶紧退了房,去马房骑了马跟过来了。” 杜程的话音刚落,孔兰看到又有一人骑马跟在了后面,天黑也看不出来人是谁,于是对陆岩说:“后面怎么还跟了一个人?” 陆岩往后看去,果然见后面似乎还跟了一个人。 那人不声不响跟在后面,想必是刚好同路赶夜路的,于是对她说:“可能是和我们同路的赶路人吧。” 孔兰说:“嗯,可能是。” 就算那人是跟来的士兵,只有他一个,他们加上马夫却有五人,想必也无甚危险。 因为他们是在西竹国赶路,怕宿住客栈再遇麻烦,因此便趁黑赶路,整夜不曾休息。 孔兰在半夜时睡了一会,醒来时,天已经有一点儿蒙亮了。她看了看身边的陆岩,发现他还在沉睡中,坐在对面的赵明海,亦是在沉睡中。 她看了看轿外,只见一望无际的荒漠,也不知道到了哪儿了。 轿车后面的不远处,杜程还在骑着马,想必一整夜没睡,必然累乏极了。 这时,她突然发现杜程身后的不远处,似乎还跟着另外一匹马。 由于此刻天已经有些亮,她发现骑马的是个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夜跟在马车后面的同一个人。 她有些疑惑,会有哪个女子这么大一清早就赶路的,因此定睛看了看,这一看,她发现了,骑在马上的不是别人,就是明瑶公主。 她立刻将陆岩叫醒了,“陆将军,快醒醒。” 陆岩睁了睁睡意惺松的眼睛,问:“你醒了?” 她说:“看,有人追你来了。”说完,往轿车外看了一眼。 陆岩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明瑶公主。 他眉头一皱,说:“这人怎么也跟来了。” 孔兰说:“这大约就是爱情的魔力。” 昨天她从赵明海的话里了解到了,这明瑶公主的心意已经特兰城皆知,还知道了她被明何许给耶律奇而她不从之事,看来,她此次来,定然是要逃避她兄长的安排,而前来寻找自己真正的爱情的。 陆岩担心孔兰多想,看了她一眼,又碍于赵明海在场,且杜程就跟在后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沉默了下来。 孔兰不知道陆岩心里在想着什么。这么一个美貌而又痴情的公主的热烈追求,想必是个男人都难以抗拒的吧。 因此,她也沉默着。 正沉默时,突然听到陆岩在对马夫说:“马夫大哥,停下轿子。” 马夫连忙停了轿子。 杜程停了马,看着陆岩,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突然停轿。 这时明瑶公主也停了下来,在马车后面几十丈远处。 陆岩对她说道:“这位公主,还请你回去吧,你就算跟到了漠州城,也是过不了城门的。” 明瑶公主说:“我在我自己国家的领土上骑马,关你什么事儿。” 陆岩说:“你可以随便骑,但还请不要跟着我们的马车。” 明瑶公主说:“我爱向哪骑向哪骑,和你无关。” 赵明海说:“随便她吧,陆弟你眼下也耐何不了她,你总不能把她捆起来放这吧,这儿荒无人烟的,她反正过不了城门,也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让她跟着好了,和她在这儿多费口舌,只能是耽误我们的时间。” 陆岩于是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赵明海开玩笑说:“陆弟你到底嫌她哪儿不好?她虽是西竹公主,可是她要是嫁你的话,那以后应该也不会做出对你不利之事。你何必如此抗拒?” 陆岩没有回他。 前面的马夫问:“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赵明海说:“可以可以。” 马夫于是打了下马匹,马车继续往前行去。 途中赵明海替换过马夫,陆岩则骑杜程的马,让他们两人休息休息,轮流起马和赶车。 因此,整个路程中最累的,大概要数明瑶公主了,但她就是不愿离去,他们一行人也奈何不了她,只好让她跟着。 他们以前只听说过西竹国女子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如今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因为除了吃饭的时间其他时间路上都在赶车。马车在一夜一天又半个晚上后到达了漠州城。 他们抵达的时候,是在亥时。 城门在他们身后很快就关上了。 明瑶公主被关在了城门外,她停了下来,在城门下徘徊着,夜色深沉。她徘徊了片刻后,下了马,蹲在城墙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孔兰到了房间后,她越想心里越觉心里不安。 她想到,明瑶公主还在外面挨饿受冷。 同是女人,她突然同情起明瑶公主来,她在漠州举目无亲,又一个人骑了一天一夜又半个晚上,她知道,除了她开口,陆岩是绝对不会开口让她进来的。 想到这儿,她走到了陆岩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陆岩很快就开了门,看到是她,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柔情,问她:“怎么,睡不着?” “你把她放进来吧。”她说。 陆岩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放进来后患无穷,所以,我不能放。” “我不会因为她而不理你的。”她说。 “你现在这样说,谁知道她进来以后呢。” “进来以后也不会,你放心吧。” “不行,我可不能冒险。” “你明明也觉得她挺可怜的,不是吗?” “是。” “那还不放。你忍心看她在外面冻死?” “这可是你求我放她的,你要是因为她而和我闹别扭……” “不会的,快去。” “不,你要和我一块去。” 孔兰说:“好,我和你一块儿去。” 两人一起下了城楼,走到了城门处,让守城的士兵开了门。 孔兰两边望了望,夜色里隐隐看到一影子正蹲在城墙下蜷缩成一团,想必是明瑶公主了。 现在,她的心里复杂得紧,她一边同情她,一边又因为陆岩而对她充满敌意。在向她走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她想返身回去。 但是同情最终还是战胜了敌对情绪,她轻轻拍了拍明瑶公主的肩膀。 见她抬头,她轻声对她说:“到里面去睡吧。” 明瑶公主立刻站了起来,说了声:“谢谢孔姑娘。”便跟着她走了。 陆岩正站在城门处等她们,看着她们走过来,并从自己身边经过后,便转过身,跟在她们背后。 陆岩将明瑶公主安排在了一楼,而不是二楼之前她住的孔兰隔壁,不管怎么说,她是敌国公主,不能不对她有所提防。 他命令四个士兵们日夜轮流照看她,以防她再耍阴谋诡计。 章节目录 第162章 杜程赋诗 第二日。 杜程起了个大早,他再次来到城墙上,看了一眼大漠,想到自己今日就要回去了,想再体会一番边境的荒凉,至于作诗,他已经放弃,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超不过在此作过诗的何言之将军。 既然超不过,不如不作。 他下了城墙,回到城楼时,遇到了住在一楼的田五,此刻正向二楼走去,他是听说了他的陆四少爷昨天半夜回来了,想去看看他。 杜程看到田五,突然想从他嘴里听听陆岩和孔兰的情况,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猜测罢了。 要想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没有比从陆岩的仆人这儿打听更合适的了。 “田五,走,陪我出去逛逛去。”杜程说。 “什么?杜公子,我陪你逛?”田五莫名其妙地说。 “怎么,你只陪你家陆四少爷逛,换个人就这么抵触吗?” 田五挠了挠头说:“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杜程说:“这有什么奇怪的,现在他们都没起床,我想出去逛,但是没伴。你就陪我作个伴,行不?” “行行。走吧杜公子。”田五说。 两人出了城楼,出了军事基地的门,往外走去。 到了一处戈壁滩上,杜程找了个大些的石头坐下,说:“田五,你什么时候到的陆府?” 田五也找了个大的石头坐下了,说:“我十岁就去了,我妈是陆府的厨娘。所以我去的早。” 杜程说:“那你算和你陆四少爷一起长大的。” 田五说:“是。” 杜程问:“你们陆四少爷,为什么一直不成亲啊?他也到了成亲年龄了,怎么就一直一个人。莫非他谁也看不上吗?” 田五说:“他,他……”他不能说他成过亲,毕竟杜程认识太子殿下,万一将孔奉仪的秘密说出去陆府就麻烦了,他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杜程见他吞吞吐吐,问:“对了,我听说孔奉仪也曾经是陆府的侍女是吧。这孔奉仪是什么时候去陆府当侍女的。也是像你一样年幼便去了吗?” 田五测算了一下太子殿下当时去陆府的时间,于是说:“她是后来才去的,大约在两年之前吧。” 杜程说:“你们陆四少爷,是不是和孔奉仪有什么情况,我看他二人,好像彼此有点……” 田五说:“没有的事,杜公子您肯定误解了。” 杜程见他这么快就否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两人的关系敏感了,但他不死心,接着问道:“当真?可是你们四少爷亲口对我说过一些话,和你说的不太一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不惜撒谎道。 田五见他这样说,以为陆岩真告诉了他一些情况,于是问:“我们四少爷,真的和你说了什么?” 杜程点了点头。 田五说:“他怎么会……” 杜程说:“他醉酒时说的,他醒来后自己也不知道和我说了什么。所以,你不要告诉他,我知道这件事了。” 田五说:“他都告诉你什么了?” 杜程说:“也就是说他对孔奉仪的爱慕之情。所以我想问问你,你们陆四少爷,是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娶妻了吗?我看现在明瑶公主就挺适合他的,你也可以劝劝他。” 田五叹道:“我的四少爷要是听人劝就好了,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了。” 杜程一听有戏,看来实情和自己猜得差不多,于是接着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田五于是将孔兰去宫途中两人相看无语的情景以及其后陆岩的反常表现向杜程和盘脱出。 他还把陆岩为了孔兰而奋起读书之事,以及为了她甘愿在京城当个闲杂人员一事说了出来。只有孔兰的真实身份他没有说给他听。 杜程听后在心里说,难怪两人之间的相处看着那么奇怪,原来真有此事。没想到陆岩看着刚毅无比的面孔下,居然还有这等痴情的一面。 不过,他没有去从世俗道德方面去分析他们的对错。他是个诗人,一切从诗意方面出发考虑问题,眼下两人的爱情故事,在他看来,是可歌可泣的。 听了田五的话后,他叹息道:“悲剧,悲剧呀!” 田五问:“什么悲剧?” 杜程说:“三个人演出的一场悲剧。” 田五说:“也就是我们四少爷一个人的悲剧,那孔奉仪和太子殿下现在和和美美的。哪里悲了?” 杜程说:“小田五啊小田五,你只看到你们四少爷的悲剧,却没看到孔奉仪的悲剧,没看到太子殿下的悲剧,只能说,你还太小了。” 田五说:“我已经长大了杜公子。” 杜程笑着说:“那就是你太单纯。走吧小田五,我们回去了……” 路上,一首关于两人爱情的诗歌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不过,他没有吟给田五听。 回去正好是吃早饭的时间,吃了早饭,陆岩和孔兰两人出了城门,给他送行。田五也跟在后面。 出城后,便是荒凉的戈壁了,陆岩拍了拍杜程的肩膀说:“路上保重。” 经过连日来的相处,两人之间的情谊,已经非常深厚了。 杜程点了点头,“嗯。” 和陆岩这边说完话后,杜程对孔兰摇了摇手,孔兰也对他摇了摇手,说了声“保重”。 陆岩和孔兰站在一起,看着他的背影向远方走去。田五远远地站着,他觉得自己今天对杜公子说多了,他一直怕杜程会对陆岩提及此事,因此站得离陆岩远远的,一直到杜程离开以后,他才松了口气,站到了陆岩边上。 当杜程距离三人几十丈远以后,三人刚要转身,突然听到杜程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是一首诗: “ 一轮明月光 两处离人愁 情比磐石坚 缘似芜水浅 大漠风犹寒 京城春已深 何时同携手 共把杏花寻 ” 杜程吟完,也不回头,哈哈笑了一声,然后快马加鞭而去。 陆岩和孔兰听后面面相觑,他这首诗,敢情是在说他们? 两人沉默半晌后。 陆岩说道:“我觉得他吟得挺好。” 从他的诗里,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贴切。 孔兰说:“我只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他知道了,太子殿下就知道了。” 杜程此番急匆匆回去本来就是要去告诉太子殿下行刺是宫里护卫做的这件事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向太子殿下说出两人的事情。 陆岩说:“我觉得他不会说,他要是想说,必不会在我们面前吟这首诗。再说,他就算说出又何妨?大不了我这将军不干了……” 孔兰没有回他,此刻田五在场,和他多说无益。 回到城楼下时,只见赵明海和拉着他们的韩志成的护卫扮成的马夫两人正匆匆走出了城楼,见他们回来,两人连忙走了过来。 赵明海说:”陆弟,我今日便回樊州老家去了。他也要回于兰城了。“说完,指了指那马夫。 陆岩感谢了马夫,并将他送至城门处后,和赵明海返回时问:“赵兄不多在漠州呆几日吗?” 赵明海说:“不了不了。家里一家老小一年多未见,我想快些赶回去看看他们。” 陆岩对田五说:“田五,去把我昨日放于床下的银票拿来。” 他觉得赵明海因为救他,损失重大,因此想对他作出补偿。那些银票是他进京前他父亲给他的,除了买房以外,他还没怎么动过。虽然可能弥补不了多少赵明海的损失,但毕竟人家于自己有恩,不作出补偿总是说不过去。 赵明海立刻说:“陆弟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你这是没把我当朋友。我不和你多说,我现在就赶紧回了。”说完,仿佛怕陆岩拉着他似的,匆匆往大门方向走去。 陆岩在他身后追了上来,说:“赵兄慢走,小弟我送你一程。” 孔兰站着看两人的背影走远,上了楼梯。 她想起,明瑶公主正在城楼里,想到这儿,一阵不适感在她心里漫延开来。 她现在后悔昨夜将她放进来了。 因为看她这种死缠烂打的态度,想送回去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章节目录 第163章 雨中 这一天,是距离太子殿下从于兰城回去以后的第二十天,杜程从漠州城回去以后的第十六天。 漠州城内的百姓一大早起床后发现,今日的漠州,气候非常反常,一改往日的干冷,反而闷热而潮湿。 虽是寒冷时节,气温却仿佛十月初的温度。 有些人干脆脱了棉衣,穿起了秋装。 有乌云徘徊在漠州城的上空,迟迟不散,亦不化成雨而落。 每一遇到这种反常的气温,城内就总会有人开始散布谣言,有人说,是因为陆岩将明瑶公主藏在了城楼里,才导致了这种异象,不少城内的人在散布陆岩将和明瑶公主通婚的消息。 当消息传到了城楼里时,陆岩对这种传言竟然不屑一顾,他的态度更让漠州城的人包括他身边的士兵们认为,他是做贼心虚,不敢为自己辩解。 孔兰站在窗口,呆望着窗外的景色。 这些日子以来,她度过的是极其难捱的一段日子。 这些日子,除了吃饭的时间,她不怎么见得到陆岩的面,当田五跟随她上街时,她听他说起,他的四少爷近日天天在士兵训练场和他们一起训练,除了和他们一起训练外,他还专门让冯教练教他射击和剑术。 “四少爷想要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这可是好事。”田五总是这样对孔兰说。 田五还对她说了,他的四少爷晚上回来便开始写兵书,在他写兵书的时候,明瑶公主便会闯进去,帮他掌灯添墨递茶,看守她的士兵们赶也赶不走。只好随她在那儿。 孔兰仿佛明白了,为什么除了在伙房吃饭的时间以外,她总是见不着陆岩的面了。 在伙房吃饭的时候,他虽然从来不会和明瑶公主坐在一起,但他也不曾和她坐在一起。 或许,他是碍于她的身份吧。也或许,他已经在心底里忘记了自己了。 是的,他必将会忘记自己的。 而明日,她将要回去了。 昨天傍晚,周前和陈尚两人来了漠州,对她说太子殿下因为在于兰城受了伤,被皇太后和皇后极力阻止再来漠州,因此,太子殿下不会再来漠州了,而他们,是来接她回去的。 若不是今日天空上方的大片乌云笼罩在漠州城上方,看着像要下雨的样子,她今日便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回去。 她希望尽快从这莫名的煎熬中逃脱。 正呆立时,只见天空中下起了雨来。雨水淋淋沥沥地落在城墙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让本来就荒凉的戈壁滩,添了一丝混沌洪荒的氛围。 她拿了伞,步履飘零地走在城楼的过道上。 当心火熄灭,周身的一切便都有着凋零的意味。 她的背影,远远望去,像是失去了色彩的凋零之花。 她走出城楼,向城内走去。 她在城内漠无目的的走着。 雨水落在漠州城的街道上,房屋的屋顶上,落在她经过的每一处。 她的心里,也下着一场大雨。 她走啊走,不知疲倦地走着。雨水从伞的边缘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 那些撑伞路过她的人,以惊讶地目光看着她,经过她后回头看着失魂落魄的她的背影,她也浑然不觉。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明天,是要回去的时刻了。 所有爱,所有恨,所有眷恋,所有猜疑。 都将,结束了。 她从一个街道走到另一个街道,从一个小巷走到另一个小巷。 有些街道有撑伞匆匆行走的路人,有些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雨。 走着走着,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拐入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 在那个小巷里,所有的门扉都紧紧闭着,所有的窗户都紧紧关着。 那些因为年月而变得灰黑的门扉,那些因为年月而变得灰黑的木头墙壁,还有那些因为年月而变得灰黑的屋顶,使整个小巷呈现出一种灰黑的氛围。 这儿,也许是曾经的古城区,曾经居住在此处的人,或许已经搬离了此处。 这个小巷,无比冷清,无比荒芜。 再往前走时,她发现小巷已经到了尽头。 她于是转身,返回。 她转过身的瞬间,发现了一个人影,正站在距离她只有几尺远的地方。他没有撑伞,衣服已经被雨水打湿。 他那么英俊,面孔那么棱角分明,身材那么挺拔伟岸,让她的心突然间又该死的心跳不止。 她不知道他是何时跟在后面的。也不知道他跟在后面跟了多久。 他的面孔像她一样失落,惆怅。 看到他,她手中的伞蓦然落下。 她呆看着他,想从他的面孔里探测出明瑶公主在他心里的地位,探测出她自己在他心中还留有几分位置。 他们在雨水里遥遥相望。 看着他怅望向自己的目光,突然间,她不想再猜测她和明瑶公主在他心里的份量到底谁轻谁重。她突然愿意相信,他是深爱着自己的。 在她呆立时,他走上前来,紧紧抱住了她。 像那天在城墙上一样,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她是很快就要从他怀里消失了的,他再也得不到的珍贵之物。 她任由他抱着。 从他的怀抱里,她感觉到了他怅然的情绪,也感觉到了他狂热跳着的心。 紧紧拥抱了片刻后,他抬起她的面孔,深情凝望着她。 仿佛他要将她的面孔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一般。 是的,他知道记忆是多么容易模糊的一种东西。在她去京城的那一年,不管他如何回忆,她的面孔终究是越来越模糊了,他渐渐地不再记得她面孔的形状,渐渐不再记得她眼睛的形状,也不再记得她秀发是如何飘扬在风中的,他忘记了她的声音,曾如何地让他心中一动。到最后,他所能记起的,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她在他身边时,他心乱的感觉。 现在,她还在他的面前,他要将她的面孔记在心里,刻在灵魂里,再也不会轻易忘记。 他看到,在这一片灰黑的小巷里,只有她的面孔是明亮的。在这一片死寂的小巷里,只有她的眼神是生动的。在这一片无味的小巷里,只有她的身体是芳香的。 她雨水里的洁白面孔,她怅然看着他的明亮而迷离的目光,她的湿漉漉贴在面孔上的凌乱秀发,她的一切一切,是如此地惹他动心,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起她来。 章节目录 第164章 仆人心思 他们忘记了世间所有一切,在雨中紧紧拥吻着时。 小巷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只出现了数秒,张了张嘴巴,就从小巷出去了。 那是田五。 他是来给他的四少爷送伞的。 从昨天晚上周前和陈尚两人来接孔奉仪开始,他就感觉到他的四少爷突然之间变得比此前更不爱说话了。 以前他和他说话,他还会回他,从昨天傍晚开始,他总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今天早上,他一早起来,就望着窗外发呆。 他非常担心,他的四少爷会终于按纳不住自己的心,去孔奉仪房中找她,那可使不得,万一叫人瞧见了,可麻烦大了。 他守在四少爷身边,就是为了让他没有机会前去。 前些日子他也一有机会就要么在陆岩身边,要么陪孔奉仪逛街,尽量减少两人独处的机会。 除此以外,他还对孔奉仪添油加醋地诉说他四少爷和明瑶公主的关系。 明瑶公主每次来找陆岩都被他关在门外了,他偏要说成她进了房内,为他掌灯添墨递茶。 既然他无法让他四少爷对孔奉仪死心,那他只好让孔奉仪对他四少爷死心了。 这样,他便能远远的隔开两人,不让他们有独处的机会。 没想到刚才雨水刚刚落下不久,就看到孔奉仪撑伞外出。他的四少爷站在窗前刚好看到了。 他也不和他说声,就转身往门外走去。 但他知道他是看到孔奉仪的背影才打算出去的,于是对他说:“四少爷,外面下雨了,你可别出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他的四少爷已经走出房门了。 他连忙也跟着走出房门。 下了城楼,他看到四少爷在雨水里的身影,才想起四少爷忘记带伞了,这样出去可怎么使得,他自己也忘记了带伞,于是赶紧回自己屋拿伞去,找来找去才在一个房角处找到一把从京城带到明城他自己家,又从自己家带来的那把伞伞,在这儿遇到需要撑伞的时候还是首次。他再出去时,他四少爷的身影早就看不到了。 他在漠州街头东找西找,就是找不到两人跑哪去了。 他在心里埋怨着这孔奉仪,下雨天非要出什么门,搞得他四少爷要淋雨了。 也就是今天气温高点,要是往常的天气,他四少爷非得在雨水里冻死不可。 他在街头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主街都找遍了,也看不到两人的人影。 他决定到小巷里看看,没想到就在这个灰不溜秋的破落而荒芜的小巷里,看到了两人紧紧相拥亲吻的画面。 他有心前去打扰他们,但又没那个胆,怕他四少爷再对他有意见,只好闪过了一边,在小巷外的一个民宅门前坐了下来。 那个民宅和小巷里面的民宅一样,房门紧闭,窗户紧关,也不见人声传来,看来是多年无人居住了。 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心里也是复杂得紧。 一方面,他确实感动于两人的爱情。 可另一方面,他又为他四少爷担心不已。 他们心里有对方倒也罢了,现在居然,居然,亲上了。 他这四少爷真是不要命了。 太子殿下的女人,他也敢碰。 他叹息了一声,知道自己反正无能为力,呆坐了半晌,站起身来,撑着伞往回去的方向走。 刚走了几步,看到有几个巡逻的士兵往这边走来,他连忙拦住了他们,“你们这是去哪啊。” “去那边巷子里巡逻。”一个士兵说。 “这下雨天还巡逻啊。”他想引开他们,于是没话找话说。 “下雨天小偷比平时还要猖狂。况且下雨天我们又不休息,不巡逻就是失职。” “你们要去的那边我刚看过了,连个人影都没有。”田五说。 “你是谁?”一个士兵疑惑地问道。他将他当成做贼心虚的小偷了。 “我是陆将军的小厮。”田五回道。 一个没怎么说话的土兵说:“哦,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我和钱太守一起去感谢陆将军整治好了漠州之乱时,是在陆将军边上看到过他。” 钱太守带去的这个士兵之所以记得田五,因为只有他穿着便装,让他当时有些奇怪。 “既然你是陆将军的小厮,站这儿作什么。” 田五说:“我出来买个包子,因为伙房的饭菜实在难吃,实在是吃不下。没想到路不熟迷路了,就走到这儿来了。” “那个街上有包子铺,你去吧。”一个巡逻兵指着东边的一条街说道,说完对其他巡逻兵说:“走,我们继续巡逻。” 田五见他们正起步往空巷方向走去,想着就算他们不拐到那个空巷里,只往里看一眼,也能看到他的四少爷和孔奉仪。他急中生智说道:“对了,我刚才在一条路上看到个大汉在追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还大喊救命,我怕自己的小身板儿打不过他,没敢救她,你们来了就可以救她了。” “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如此猖狂?”巡逻兵中的一个说道。 田五说:“我亲眼看到的。我们现在赶紧过去,可能还能把那姑娘救了。” “那你快带路!”刚才说话的巡逻兵说。 田五便走在前面,将这几个巡逻兵带到了远离他的四少爷和孔奉仪呆着的小巷。他在小巷东张西望后说道:“看来他们已经走了,你们在这边上四处找找看,我得回去了。” 那几个巡逻兵就在附近的街巷处找寻起田五说的大汉和弱女子来。 田五连忙赶回到刚才他的四少爷和孔奉仪站着的小巷,发现他们已经不在那儿了,也不知道两人是回去了还是去了哪里,连忙转身往城楼方向走去。 当他回到城楼时,雨还在下,他没回一楼自己的房间,而是跑到二楼看他四少爷回来了没有。 到了他四少爷的房间,见他的四少爷正在衣柜里找衣服,看样子是要去洗澡,他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是需要快快洗个澡换身干燥衣服。 “四少爷,你是不是要去洗澡?” “嗯。” “我去帮你放水。” “不用。” 虽然他四少爷让他不用去,但他还是跟着他四少爷下了楼。 到了楼下,只见孔奉仪正在前面走着,手里端着一个放衣物的盆子。看着也是去洗澡的。 陆岩对田五说:“你回你房间吧。” “那你呢。” “你别管那么多。” 田五只好回自己房间了,他进自己门之前往后看了一眼,见他四少爷守在洗浴房门外侧边,想必是怕别的男人进去洗澡,因此才守在门外。 章节目录 第165章 下雪的下午 中午还闷热的天气,到了下午,气温突然直转而下。 气温的改变是因为刮向漠州的风向突然从上午的东南风转成了西北风。 上午洗完澡后换上了秋装的孔兰,到了下午发现气温渐低,也懒得再换冬装,她在肩上裹了件月白色披风,走出房间,到了魏国公打造的那个暖房,在壁炉边的矮凳上坐下,生了木炭,面对着来自壁炉的暖气,顿时感觉身体没那么寒冷了。 坐了片刻,觉得身体反而有些热,于是将肩上的披风脱了,放在边上的椅子上。 她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不知何时起,雨水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窗外纷纷扬扬地飘落。 她连忙走到窗前,见城墙外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此时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城墙上的路面上,也铺了一层雪。 洁白的雪野,纷飞的雪片,立刻将城楼带入了一片梦幻一般的世界。 站在窗前呆立了片刻,她又回到了壁炉前的矮凳上坐了下来。 端坐壁炉前,不觉又想起了明日即将离开一事,离愁别恨再一次涌上脑海。而想到明瑶公主还在城楼内不曾离开,离愁别恨里又增添了一丝隐隐的刺痛。 正胡思乱想时,只听门被人推开了。 她转身往门口看去,只见陆岩正在推门而入。 或许,他也是来这房间里取暖的。也或许,他知道她可能在这儿。 看到他进来,她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毕竟,和他单独共处一室,无论如何都有些不太妥当。 当她经过他身边时,被他用胳膊阻止了她的去路。 她想要推开他的胳膊时,被他强有力地拥住了。 她几乎是被他的胳膊强有力地拥到壁炉前的。 那个矮凳的长度足可以坐下三人,他拥着她坐在那儿。 两个人都不知道此时要说些什么,唯有沉默。 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不知道是因为他在用胳膊环着她,还是因为壁炉的温度比之前更旺些了。 他们无声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叹息了一声。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出神地看着壁炉里的通红的木炭。英俊的侧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迷惘神色。 叹息之后,他将她拥在自己的臂弯里,吻起她来。 “不……”她向外推着他说道。万一有人此刻推门而入,那么,她和他都将陷入麻烦。 他没理会她的那个“不”字,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吻着她,热烈地令她无法不回应着他。 他强有力的拥抱,使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理智告诉她此时应该反抗,然而身体却服从了灵魂的召唤。 壁炉里的木炭越来越旺,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同被烤焦了一般灼热。她不知道她的灼热是因为木炭,还是他粗暴中带着温柔的吻。 整个世界如同陷入了昏睡。她不再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室内的炉火,边上的木炭,身侧的椅子,墙角的细小的灰尘,窗外的雪。一切都从她的意识中消失了。 她只感知到他。他悲伤的情绪。他身体的温度。 她忽而感觉极至的幸福,忽而又感到极至的悲伤。 幸福和悲伤交替,融合…… 恍惚中,她听到过道上有人的脚步声走了过去,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的脚步声。 她也并不想知道。 她的心里此刻被他填满了,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事情和其他的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停了下来。 在他停止下来的时刻,仿佛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俯视着她,她带着一丝伤感的美丽的双目是如此让他心动,他目光温柔地凝视她的眼睛,用手拨开了她脸上的凌乱的发丝。 她也仰望着他,她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最后的深情对视。明日隔着众人,或许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她的眼睛一定会说出她的秘密。 他们谁也说不出话来,只痴然望着对方。想将对方的面孔刻在灵魂深处。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门外有人走路的声音。不知道是刚才走过去的人又走了回来。还是其他人在经过这儿。 她这时才开始担心会有人推门而入,从他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理了理因他的拥抱而凌乱的衣服,逃也似的出了门。 在她走后,他一个人在壁炉边坐了下来,看着炉火发呆。 他的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木炭。 正在沉思中时,门被人推开了。 有个将士往里看了看,见到陆岩坐在壁炉边,于是回房提了酒瓶和几只酒杯走了过来。 “陆将军,这下雪天最适宜的事情是喝酒,要一起喝酒吗?”来的这名将士名叫于康,之前是最看不惯他的人之一,自从陆岩显示了自己的军事天才后,他才对他刮目相看的。 他之所以来这儿,因为看到外面下着雪,所以突然想要饮酒来乐呵乐呵。 “好……”陆岩答道,此际,他需要酒来冲淡自己心内的怅然情绪。 于康将杯子放在桌上,斟满了两杯后说:“陆将军美人在侧,为何看着愁眉不展?”他指的美人是明瑶公主。 他说完看到陆岩正在将酒杯内的酒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见没有,看他此刻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于是不再和他说话,只管往他杯中倒酒。 不多时,又来了几个将士,围在桌前有说有笑,喝酒聊天。 若在平时,陆岩可能会加入他们的喝酒和闲聊。 在这个孔兰明天就要离开的时刻,他无心与他们闲聊,便走了出来。 此刻雪已经停了,天色也已经有些灰暗,他一个人上了城墙。 站在城墙上,他失神看着外面的泛着雪色的大漠。 正呆站时,只听背后田五的声音传来:“四少爷,你在这儿?我找你一下午了,没想到你跑这儿来赏雪了,这雪还真是美。是吧四少爷?” 他的四少爷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吩咐他道:“你去我房中拿些酒来。” 田五说:“怎么四少爷你也觉得下雪天要喝酒才爽快?”刚才他经过那间暖房时,听到里面有谈笑声,于是开门看了看,见好多将士围在那儿喝酒,他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冷还要喝酒,他们回答他下雪天就要喝酒才爽快。 见他四少爷没理会他这句话,他连忙按他的吩咐去他房中找出了一瓶酒和一只杯子,然后给他带到了城墙上。 夜色渐深时,田五想起自己四少爷还没吃晚饭,于是说:“四少爷你晚饭还没吃,我早吃过了,你快去吃饭吧。” 不管他怎么说,他的四少爷就是不往城墙下走,没有去吃饭的意思,反而拿着酒狂饮,将他急得焦头烂额。 他隐隐地感觉到了,他不是在这儿赏雪,而是来释放他无法排解的苦闷情绪的。 章节目录 第166章 离别之后 田五见拉不去他四少爷去吃饭,只好陪他在城墙上站着。 屋内的孔兰拉开了窗帘,想看看雪停了没有,往外看时,便看到布满雪的城墙上站着的陆岩的背影,和他身边田五的背影。 她看懂了他寂寥背影里的语言。 她想起她去京城前的那一夜,他也曾经坐在院里的杏花树下,苦闷地饮酒。 上一次,她将他一个人遗弃在陆府。这一次,她又将把他一个人遗弃在这里。 她能想像得到,在她离开后,他该是以何等的孤寂面对着这片空无一人的荒凉的戈壁滩。也许,他的后半生,都将被困在此处,无法离开。 她的眼睛噙满泪水,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怕他们转过身时发现她站在窗口,她拉上了窗帘。 这注定是一个难捱的夜晚。 连睡梦中,她也是梦见了和他分别的场景。 第二日,当她下楼吃早餐时,没见到陆岩的影子。当她吃完饭后回来收拾衣物时,没见到陆岩的影子。当她被周前和陈尚带到马车上时,仍是没见到陆岩的影子。 是田五在门口那儿送别了她,他告诉她,他的四少爷昨夜睡得晚了,现在还在沉睡中。 她竭力平抚了自己的心绪,向田五微笑着挥手告别。 不过她的笑在田五看来,是异常的凄然的。 她离开这儿,他放心多了,毕竟他的四少爷可以离她远些了,可是看她离别时的笑容这么凄然,她美丽的大眼睛里仿佛有着深深的伤痕,他又开始同情她了。 送别了这位孔奉仪后,他上了城楼,去叫醒他的四少爷吃早饭。 在他的推搡下他的四少爷醒了,他对他说:“四少爷,孔奉仪已经离开了。” 他的四少爷匆匆忙忙穿好衣服,便去马房走去。田五跟在后面说道:“四少爷现在也过了吃饭时间了,她人已经走远了,就不要跟去了吧。” 他的四少爷没有理他,他在马房里牵了马,便往去京城的路上赶去。他也连忙在马房里牵了一匹马,跟在他后面。 漠州城处处银装素裹,将整个漠州装点的如梦似幻。 不过看样子他的四少爷根本没发现这个如梦似幻的世界,他的心里是一个灰暗的世界。 当他们赶到郊外时,便看到了那辆载着孔奉仪的马车。周前在赶着马车,边上的陈尚在单独骑着一匹马。 也许是雪地路滑,他们的速度并不快。 田五对他的四少爷说:“她就在那辆马车上面,我们很快就可以追到他们了。” “不用了。”他的四少爷声音低哑地说道,并且停下了他的马匹。 这么急匆匆赶来,却不上前看看她,只为了看一眼她的背影?甚至,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只看得到一辆马车。 他疑惑地看着他的四少爷,见他正怅然地看着那辆马车。 当拉着孔奉仪的马车拐过了一条村道,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的四少爷便转过了身,慢慢往回骑去。 他只好也慢慢地跟在他后面。 看他陷在沉默里,他不敢轻易打扰他的沉默。 他以为他会像上次送别孔奉仪一样,慢上一程后会变快速度,没想到他就是以那种极慢的速度一直骑到了城楼下。 到了城楼上,他将自己关在那间魏国公打造的暖房里,半天没有出来。他偷偷从门缝里看过一眼,见他正呆坐在壁炉前,手里拨弄着壁炉里的木炭。 看着他坐着的背影那么寂寥而怅然,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湿了一下。然后,他关上了那扇门,留下他的四少爷一个人呆在那儿,他知道,他现在肯定不希望他前去打扰。 ------ 不多时,昨天来的几个在这儿喝酒的将士今天又来了。 也许是下过雪的地面不方便进行训练,所以他们都挤到这间暖房来,一边取暖,一边谈天说地。 他们看到陆岩正坐在那间矮凳上,不过,没有人打扰他。 他们早就看出这两天他情绪不太好。 他们带来了十几瓶酒,边打闹边喝。 “陈将军,你什么时候去广陈城任太守啊?”一名将士问道。 “过几天吧。” 陆岩转了身,看了一眼被人叫作陈将军的人,他只知道他叫陈安之,也听人说起他似乎是太子的一个姓陈的妃子的哥哥,他要去广陈城任太守,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他想起,孔兰的父亲就是广陈城曾经的太守。因此广陈城三个字出现在他耳边的时候,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陈将军,以后有什么升官发财的机会,可别忘记我们啊。”一名将士嬉笑说道。 “那还用说?”陈安之豪气地说道,“你们可是我的兄弟。” “来来来,喝酒喝酒,为了咱们的兄弟情,今日不醉不休。” 他们一杯接一杯地喝起酒来,边行酒令边喝酒,喝得甚是开心。 昨天来这房间的于康看了看陆岩的背影说道:“陆将军,你今日不喝酒吗?” 陆岩没有转身,而是摇了摇头。 一名将士说:“别管他了,他这几天看着挺失意的,想必是觉得明瑶公主是仇国之女,想爱又没办法爱,想娶又没办法娶,才这么难受吧。”说完干笑了两声。 陆岩没有为自己辩解。他沉默着。 他们见他并不参与进这场酒会,也不强行拉他进来。 不知不觉,已经有好几个人喝醉了。 有人回自己房间里睡觉去了,也有人就趴在这个房间中间的桌子上睡着了。 还醒着的,就只有那个陈妃的哥哥陈安之和于康两人。 两人听语气也和醉倒不远了。 他们在说着醉话,东拉西扯着。 “那广陈城……孔太……守,真是……不自量力,居然……想……上诉,哈哈…,他也不……他也不想想,这上诉的……事情,哪里……有……有……那么容易。”陈安之醉熏熏地说。 于康也醉熏熏地说:“陈兄……何出……此言?” 陈安之大笑了几声,醉意朦胧地说:“我早就……看上了他那个……位置了,天高皇帝远,无人看管,多自在……,谁要他和广陈城的其它官……都……不和,清高之人,众人嫌呐,我只有去……那儿,才能……呆得久,坐得牢,哈哈哈。也是……天助我也,刚好就碰上了……秋旱,哈哈哈。在那儿,不用看我那……妹夫的……臭脸……,对,他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了不起啊……,他要不是太子殿下……,我早就……打得他早不着北了……” 听了他这些醉熏熏的话语,陆岩转身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说完话,便趴在桌子上睡觉了。 那于康没听他说完,早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安之言语中透露出的秘密,让陆岩惊诧不已,之前他并不知道孔兰父亲的为人,因为她从来没有和他就此事讨论过,他曾经一直以为,他是罪有应得,没想到,他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看着房间里醉得横七竖八的将士,他从壁炉前的矮凳上站起身来,回到自己房中,思虑再三,他决定写一封信,将自己从陈安之口中听来的这些话在告知太子殿下,希望他能关注一下广陈城之前孔太守的案件。 提笔之后,他很快就写好了它。当然,在信中,他没忘记写得仿佛孔太守只是自己不相识的陌生人,他之所以写这封信,也只是不希望一个忠心耿耿的官员受到冤枉。 他把信装在信封里后,便命田五帮他将信投递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167章 孔兰回京 孔兰在周前和陈尚的护送下,在第五日的时候,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 在第五日中午,轿子来到一处叫秋家镇的小镇时,她下了轿子,和他们同去饭店吃饭。 饭后,她经过隔壁饭店时,无意中往里看了一眼,那个饭店的一楼厅内,有一张桌子上坐着五个身材魁梧的大汗,有一个人正在朝外望着,与她的目光刚好相遇。 那人的眼神让吓了一跳,她连忙别过了目光。 她感觉,他的目光有些熟悉,仿佛之前在哪儿见过。 她想,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这儿自己从未来过,怎么可能会遇到熟悉的人。 这时,她蓦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与太子殿下一起在京城郊外的小镇上逛街时,曾经在一个手工艺品店看到过与这个人长相类似的人,当时她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将目光转向别处去了。 她于是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越看越觉得这人和她在手工艺品店遇到的人非常相似。 她接着又想起,那天就是看到那人后,她受了箭伤的。 这一回忆使她便又回看了那人一眼。只见他也向自己看来,眼神甚是凶狠。这一次他很快就转过头,没有与她对看。 这一次她几乎能确定,那人就是之前在手工艺品店遇到的人了。 在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看到同一个人,不得不让她加以提防。 她悄悄对身边的周前说:“等会我们先找个酒楼休息。今日便不走了。” 周前吃惊地问:“什么,就休息?” 她回答说:“对。” 她需要观察这人和他同伴的动静。 “那,去哪休息?”周前和陈尚虽然对她的决定颇感无奈,但既然她这样说了,便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来。 “就那儿。”她指着街尽头处一家客栈说道。那儿距离这人现在坐着的酒店很近。且方位不容易被他们发觉。 到了客栈里,她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那伙人吃了饭后,就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她站在窗前,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看清那个刚才和她对视的人的面孔。 她想起来了,当时手工艺品店那人长相确实和这人一模一样。因为都是四方脸,眉毛浓密,脸色幽黑。 她看到,他们去客栈的马房牵了马,便上了路。 如果他们是跟踪她的,那么,等会他们发现她不在那条路上,他们必然会返回这个小镇寻找她。 她猜得没错,过了半个时辰后,五人又返回到了这条街上。 他们在各个店铺里找来找去,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 实际上应该只是在探寻她的下落。 她决定把自己所发现的告诉周前和陈尚。于是趁他们还在四处搜寻的当儿,她去了周前和陈尚两人的那间房间,告诉了他们她的发现。 两人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此前太子殿下刚被行刺过,这孔奉仪今天又被人盯上了。 行刺的人是谁,是不是同一批人,是他们所不敢乱下结论的。 不过,想到此前的失职让皇上对他们甚是责备,他们决定这次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由于对方有五个人,且不知对方的武力底细,于是两人当下决定,呆在这小镇上不走了。他们书信一封,寄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再派人过来。 至于这几日,他们决定寸步不离地守着孔奉仪,让她一直呆在客栈里,哪里也不能去。 晚上的话,他们轮流在她门外值班。 那五个人找来找去,想必是因为没找到他们,也在这镇上住了下来。 孔兰有时在窗外能看到他们的形踪,他们一直没放弃找寻她。 就这样一直等了七八日,太子殿下派来的二十多名护卫才来到这个小镇。 那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汗本来也一直呆在这小镇上不曾离开,见镇上来了二十余名护卫模样的人,知道已经暴露,于是不再呆在这镇上,而是离开这个小镇。 孔兰在五日后被接进宫中。 太子殿下亲自到皇宫门口迎接她,由于是上午,他呆了片刻后,便去政事堂了。 孔兰刚到了广安宫自己的浣纱居没多久,孔蓉便听了消息走了过来。 “姐,漠州怎么样?好不好玩?” “好玩。”孔兰心不在焉地回道。 “那太可惜了,我没能一起去。”孔蓉撅起嘴角说道。 “你想去现在也可以去。”孔兰说。 “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真是的。”孔蓉说道。 见孔兰没有回自己,孔蓉接着说道:“你看到我姐夫没有?”她将陆岩叫成姐夫的习惯总是改不过来。 在她的话问出口后,孔兰连忙环顾了一眼房内和门外,好在她问的时候晓儿和薇儿都在院里忙活着打扫,不在这个房间里。 “看到了。”孔兰心不在焉地说。她不想和她讨论关于陆岩的话题,于是转过话题说:“你真打算一直在宫里呆下去了吗?” “嗯!”孔蓉响亮地回答道。“我还没玩够。” 说到这句话她想起程洵来。 她觉得,这些日子,这个程洵有些古怪,以前他老是反感地看着自己,动不动皱下眉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反常态地在看着自己时不皱眉头了。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有一丝爱慕的色彩。 不过,她可不敢真往这方面想。 他不讨厌自己,她都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听孔蓉说自己还没玩够,孔兰无奈笑道:“这宫里成你玩的场所了?”。 “岂敢岂敢。我只是陪玩的。” “好吧,这个随你自己的便,我就不管你了。”孔兰知道,她这个妹妹,在她自己不想从宫里出去之前,别人休想让她出去。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孔蓉从孔兰的浣纱居离开了。 太子殿下在孔蓉走后不久来到了浣纱居,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太子殿下来找孔兰也没什么事情,他就是觉得这么多日子没见到她,觉得甚是想念她。因此找了个借口又从政事堂回来了。 刚才他来时在门外听到小悦儿的声音,于是在院里站了片刻,看到小悦儿离开以后,他才走到孔兰房中。 章节目录 第168章 打闹 太子殿下对孔兰说:“前些日子杜程来找过我。” 孔兰心里突然紧张地跳动了一下。她想起杜程临别前吟给陆岩和她听的那首诗,那首诗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了她和陆岩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谁知道他有没有明的暗的和太子殿下说过什么。 她装作坦然地问:“那杜公子来这儿可有事情?” 太子殿下说:“他告诉我陆岩发现了脚印里的秘密,叫我提防着点宫里的人。” 孔兰问:“哦,这个我也知道的,太子殿下您是要提防一下宫里的人。” 太子殿下说:“是啊,这宫里想害我的人不在少数。” 孔兰问:“那太子殿下您知道是什么人指使这些人去的了吗?” 太子殿下说:“没有。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孔兰说:“那总有几个嫌疑的人?” “嫌疑的人太多,所以才更难办。”接着太子殿下换过话题说,“没想到陆兄观察这么仔细,不然我都以为是西竹国的人干的了。” 孔兰看他夸奖陆岩的时候表情上流露出的是欣赏之色,这才相信杜程没有和他说过她和陆岩的事,当下便放下心来。 听太子殿下这样说,她附和道:“我初时也以为是西竹国人干的。” 太子殿下说:“陆岩还给我来了封信,说是广陈城之前的太守孔太守极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他之所以向孔兰提起这个,是因为此前她曾在魏国公打造的暖房里对他说过孔太守之事,他现在想了起来,才对她说她当时的说法可能才是正确的。 孔兰听到这儿,连忙问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太子殿下说:“他是听人喝醉了说起的。”他没有说出说的人是陈妃的哥哥,因为在事情水落石出以前,他不准备对他多加猜疑。 孔兰说:“我之前也听过孔太守名声不坏,如果他确实是被冤枉的,也是可惜。太子殿下可知道现在有谁在审查此案吗?” 太子殿下说:“本来想让御史大夫范齐来重新查明此案,后与我父皇商量了一下,毕竟当时孔太守上诉时就是他办理的,所以父皇让我和宰相两人来查明此案。” 孔兰问道:“怎么皇上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太子殿下说:“对,我收到信后,就告诉了父皇。父皇非常生气,因为当时他曾经以孔太守为典型反面人物来告诫百官引以为戒。在早朝时还说过以后谁要敢贪救济粮,下场只会比他更惨。若此事有反转,只怕还会牵扯到一些重要官员的乌纱帽。” 孔兰听了太子殿下的话,又惊又喜。 既然连皇上都过问此事了,她父亲的冤案定然会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太子殿下临走前告诉孔兰,对于他今天告诉她的关于孔太守的案件的事,先不要宣扬出去,此事皇上让他和宰相两人悄悄审理此案,就是怕打草惊蛇,有人再从中作梗。 孔兰连忙答应了。 太子殿下走后,孔兰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她想到父亲的案件终于将得以沉冤召雪。出于喜悦,她想立刻告诉孔蓉这个消息,本来她想去长和宫找她,又觉得向太后请安之事略有麻烦,于是打算等她下次来找自己时,告诉她这个消息。 第二天,孔蓉就来找她了,她便趁晓儿和薇儿不在房间里时,告诉了她太子殿下告诉她的事。 孔蓉欢心雀跃地说:“这事是真的?” 孔兰笑着说:“当然是真的。” 孔蓉说:“真是难以相信,看来你来宫里,还真是来对了嘛。” 孔兰说:“我可没派上一点用场。这事情是陆岩写信告诉太子殿下的。”于是把太子殿下对她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孔蓉。 孔蓉说:“看来要感谢的人还包括姐夫。” 孔兰低声说:“他可不是你姐夫了呢。” 孔蓉说:“你看我老是忘记,对对对,他老早不是我姐夫了。” 从孔兰房间里出来后,孔蓉开心地哼着小曲儿。这大约是她自进宫后最开心的一天了。 正哼着小曲儿往前走着,突然感觉到自己头上被人敲了一下。 她往后转身一看,是程明武正在她身后走着。看她转过脸来,向她咧开嘴一笑,说:“小悦儿,今天你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吃了糖果啦?” 她故作恼怒地说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动不动就敲人头的,知不知道很痛。” “有这么痛吗?我就轻轻一敲而已。” “有这么痛吗?我敲你试试看。”说完,抬手往他手上敲去。 程明武身子一弯,躲过了她的敲击,往前大踏步走去,她不依不饶,跟在他后面,想要报这一敲之仇。 程明武躲来躲去,她便在他身后跟来跟去。两人一路打闹着进了长和宫。 到了长和宫,她还是不依不饶跟在他身后,程明武大喊:“不得了了,有人要非礼我了。大家快来看呐。”有几个宫女见两人打打闹闹,抿着嘴偷笑。 孔蓉气恼道:“谁要非礼你了?你说清楚。” 程明武说:“就你啊,一路跟我后面,想要抱着我,不是想非礼我是什么?” 孔蓉更气恼了,说:“谁要抱你了?” 程明武说:“你们看她的姿势,是不是想要抱着我?” 宫女们笑得前俯后仰。 孔蓉气得追着他想要打他一顿,他便东躲西藏。 两人跑来闹去,孔蓉不知不觉撞到一个人身上,她抬头看了一眼,见她撞的人正是程洵。 由于他高出她一大截,此刻,他那张俊美面孔上的双目正冰冷地俯视着自己。 这段时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冰冷的表情,于是怔了怔。 不知为何,突然之间,她不想去找那程明武理论了,她返身回屋去了。 程明武见她突然之间偃旗息鼓,也不知道她怎么了,这才想起自己来这儿还有正事,于是也跟着她进了屋子。到了屋里,见小悦儿正在帮太后捶背。边上自己母亲六郡主正在和太后聊天。 他走到太后面前行了礼后,转过身对他母亲说:“母亲,我姑姑刚刚从玉阳城过来了,父亲在政事堂办事怕是不便回去,看来您要回去一趟了。” 六郡主连忙起了身,对太后说:“母后我隔日再来,我这个姑子从玉阳城过来了,我不回去,怕也不太礼貌。” 太后对她摆了摆手说:“你快回去吧。” 六郡主于是和程明武一起往门外走去。 程明武出门前,转过身看了孔蓉一眼,朝她眨了眨眼睛,孔蓉瞪了他一眼。今天他可让她丢人丢大了。不知道他爱开玩笑的习性的,怕是以为她真是跑着要抱他呢。 章节目录 第169章 确定关系 这天的一整天,孔蓉感觉到了,程洵都对她颇为冷淡,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虽然他们一直不曾说过什么话,她对他的一切感知都是从他的目光和神情中感觉出来的。但是今天他的目光和神情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印象似乎又倒退回去了。 孔蓉的心里藏不住心事的,因此这天晚上回自己屋后,她没有进屋,而是专门等在门前。当她看到程洵的身影向他房间走来的时候,她连忙站到了那个隔开她和他的院子的门前,他还没走近,她便对他走过来的身影说道:“你这人喜怒无常,真是让人讨厌。” 因为天黑,程洵刚才没有注意到她,听了她的声音后,往门边看了一眼,见黑暗中有个人影站在门前,知道肯定就是她了,于是对她冷冷地说道:“既然我这么讨厌,你无视就好。” 说完,便进了自己的屋内。 见他只言片语就进去,她气得跺了跺脚,说道:“你又怀疑我和程三少爷什么了?你心里有话就说出来。你这样不声不响,气死你自己可和我没关系。我老早对你说过,我和他只是哥们关系。信不信由你。” 听她这样说,他又走了出来,站在门前对她说道:“你和我解释这么多,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听了他的话,她怔了一怔,然后提高声音说:“谁喜欢你了?莫名其妙!” 他笑了一下,说:“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你这么在意我的想法做什么?” 她恼火地说:“谁在意你的想法了?” 他声音低沉地说:“某人。” 她质问道:“你说的某人是谁?” 他说:“如果你觉得那不是你,那便不是你吧。” 她恼火地说:“你可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了,我爱谁也不会爱上你的。”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听到背后他的声音响起:“你当真不爱我么?” 她头也不回地说:“不爱!我刚说过了!” “可我……爱上你了。”背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他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沙哑,但她还是听到了。 她蓦然停住了脚步。 然后,她缓缓地回过身来,又走到门前,对他说:“这种玩笑不要乱开好吗?”真是的,她可是会当真的。 他认真的声音在那边响起:“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目光,但她能看出他在向她看来,她突然间心跳得不可抑制。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她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是。”他的回答听着无比认真。 “……”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句,这句虽然是问话,但他的口气,却仿佛在说:你明明喜欢我,为何不承认。 “我……我要想想。”虽然心里幸福地快要跳起来了,但她刚刚说过爱谁也不会爱上他的,现在这么快就说出喜欢他,也太过难堪了。 “嗯……你要想多久?”他问。 “十天半个月吧。”她答道。 “要这么久吗?”他又问。 “我总要……好好想一想的。”她喃喃地看着他说。 “好,你想多久都可以。”他回她说。 他们在门前沉默对视了片刻,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到了床上,她先是心怀不可思议的感觉在房里走了半天,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对,这也太像是在做梦了。她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脸上有点痛,这才知道这事确实发生了,他刚刚确实是在向她表白了。 知道这不是做梦而是实际上发生的事,她开心地在床上跳了起来。跳了半天想起他就在隔壁,自己搞出这么大动静,怕他听到又觉得自己不够文静,于是悄悄地躺进了被子,捂起嘴角笑着。 开心了半天她又觉得疑惑,这宫里这么多美丽的女人,他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虽然自己长相也不差,但是性格却是过于活泼。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嫌弃的。 孔府里的人看着她都会叹气,说她这么活泼,以后嫁人怕是麻烦了。 她自己也一直以为,他喜欢的,应该是静若处子的那种女孩子。 一直以来,她觉得她只能在心里偷偷喜欢他。所以她从来不曾敢对他痴心妄想。 这个夜晚,她连做梦都在甜甜地笑着。 这天晚上以后,他们相处的模式突然之间变了。 她能感觉到,虽然她还没对他说她的选择,但是好像,他不需要她对他说什么。他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他仿佛对她的答案胸有成竹似的。 虽然他们还是很少说话,但是他看她的眼神,却是热烈的,闪着光芒的。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十五天晚上,在那个隔开他们院子的门前,他问她:“现在告诉我,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我觉得可以……试试。”她说。 “好。那就明天开始试吧。”他说。 “好……”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任何人面前总是放得开的她,在他面前,总是放不开,仿佛有东西在束住自己手脚似的。 第二天她算是和他真正在恋爱了。 真正的恋爱到底是怎么样的,该怎么和他相处,她一无所知。 她本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因此从早上开始就兴奋地期待着某种变化。 结果一天过去了,她发现他们之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也就是相互看上一眼,然后移开目光。 到了晚上,她在那个门前问他:“为什么你和以前一样?”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只知道,你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那,你要是想要有些不一样的,那我们走吧。” “去哪?” “御花园后面。” 说完,他从门前转身离开,先走了出去。 她怕和他一起外出会引人注意,过了片刻,她才走了出去。 到了御花园后面的青林园,她看到他正在林中站着。 见到她走过来,他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她走近他。 “说吧,你想要什么不一样的?”他带着笑意说。 “我……我没有想要什么不一样的。”她说。 “你刚才说的好像和现在说的不一样。”他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树林深处走去。 在某一棵树前他们停了下来,背靠着树,他拥住了她,亲吻她。 亲了片刻之后暂停了下来,对她说道:“这样算不算你想要的不一样的?” 她推开他,说:“谁说这是我要的了?” 他没有理会她这句话,继续亲吻起她来。 章节目录 第170章 地下迷宫 自从第一天晚上程洵和孔蓉在青林园约会以后,此后几乎天天晚上在那儿约会。 由于是寒冬,御花园晚上都没有人,更别说青林园了。 虽然每次出去都要忍受刺骨的寒冷,但在刚刚陷入爱情的人眼里,这点寒冷算不了什么。心头的火焰,便是抵抗寒冷的最佳工具。 这一天。 孔蓉大清早便醒来了,想着如今天冷,小皇子小公主们都要早饭后很久才来,这么早也无事可做,便出了长和宫,四处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突然想起程洵此前有晨跑的习惯,她不知道今天程洵是否也在那儿跑步,于是便从御花园尽头处的小门那儿进了青林园。 到了青林园,没看到程洵的影子,她想着或许他已经跑到树林深处了,于是沿着林中小径,往树林深处走去。 林中以及小径上已经很久没有人打扫了,落了一地的叶子,人踩过的地方,树叶被踩的面目无非。 她沿着小径走啊走,一直没见着程洵的影子。 心道,莫非他今天没出来跑步,而是还没有醒来? 不过既然自己已经出来了,眼下也不想回去,便继续在小径上往前走去。 冬季的青林园,无比萧条。 林中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到几只鸟叫。 当她走着走着时,突然发觉脚下的路有些不对劲儿,她脚踩的地方,仍是小径,但脚下的树叶看样子很久没有人踩过了,应该是程洵没怎么跑到这儿来过。于是她转身,往回去的方向走。 走到落叶被踩与未被踩交界处时,她发现了另一个奇怪的事情,那便是,那个交界处往东的树林里,落叶有着显而易见的被踩的痕迹。而且看样子,应该是常常被人踩过的。 被踩的地段大约距离她站着的小径有十来丈远,再往前看,落叶又是未被人踩过的样子了。 好奇心驱使从小径拐向了那个被人踩过多次的地段,她沿着被踩的落叶,一直走到了无人踩踏的地段与踩踏地段的交界处。 她脚下是厚厚的落叶,看样子没有什么异常,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老拐向这儿。 莫非这儿有什么树上结着什么果子,让常来这儿的人垂涎? 她往树上望去,见她身侧的树与别处的树没有任何不同,一看就不是什么果树。 上面没有什么不同,她便又再一次看向脚下。看样子脚下更没有什么了。 她踢了踢脚下的落叶,想要离开。 由于疑惑没有解开,走了几步后,她又看了看身后。这一看,让她惊讶的是,刚才她踢过落叶的地方,露出了一块青色的地面。 与别处都是灰黄色的土的地面不同,那儿居然是青色的。 她于是返回,将刚才踢过的地方的落叶用脚一层层踢开。 落叶被她踢开后,原来覆盖着落叶的地方,有个直径三尺左右的圆圆的青石圆盘。 她的心砰砰跳着,这个发现让她惊讶,兴奋,并且好奇。 她猜测这个青石圆盘绝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放在这儿,这青石之下,一定有着什么名堂。 或许是一口枯井? 或许是哪个宫女或太监偷藏的宝物? 只有把青石圆盘搬开,才能知道这青石圆盘下面的秘密。她于是弯下腰,想把青石圆盘搬开,耐何她力气太小,搬了半天没有搬动。 正束手无策时,只见青石圆盘附近有个十字形的用青铜制成的物件。 她将青铜制成的物件按顺时针转了下,青石圆盘纹丝不动。于是又将它按逆时针转了下,青石圆盘仍然纹丝不动。 莫非,这个青铜物件并非机关? 她不死心,将它转来转去。 也不知道她转到哪个方位时,青石圆盘突然缓缓降落了下去。她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洞口有个梯子。 莫非,这是哪个人的藏宝室? 虽然她想到下去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然而,她的好奇心太强烈了,若是不下去看看,只怕她夜夜都睡不好了。 看到洞室里有可以顺着而下的梯子,她便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她本以为她在里面会看到一个小小的藏宝洞,没想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她下去之后站着的地方,是一个角落。从站着的角落看去,只见里面是个空空荡荡的大厅。四周的墙是青石筑成,大厅内点着若干支蜡烛。 大厅往前走是个通道,她沿着通道往前走去,只见通道两侧,分布着若干个房间。 不知为何,似乎每个房间里都没有人,静悄悄的。 她继续往前走,只见里面有若干通道拐来拐去,仿佛迷宫一般。她不敢乱拐入那些个通道,怕到时候不记得回去的路,因此只敢沿着自己正在走的路一直直行。 她一直没有遇到什么人。 莫非,这是个空无一人的地室? 正在她以为这儿没有什么人时,听到了前方有声音传来,她连忙拐到一个通道中。将身子依靠在墙上,动也不敢动。 声音越来越近,她听出了是男人的声音。 她的心砰砰跳着,这时才开始后悔来这儿了。 她现在只企求,那两个人在路过她所在的通道时,不要向她在的地方转过脸来。 来人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她的心几乎跳到了喉咙眼儿。 两个穿着兵服的男人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她屏住了呼吸,等着他们快快走远。他们穿的兵服,和她在皇宫里见过的任何一个士兵或护卫都不一样。 正在他们快要消失在她的视野中时,并排的两个人中右侧的那人在和左侧的那人说话时,目光的余光发现了她,他立刻站住了,转过脸来看着她。 完了完了完了。 她心里连声说着。 另一个人也停了下来。他们两人走近了她,以惊觉的声音严厉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听了他们严厉的声音,她的心抖成一团,她喃喃地说:“我……我是宫女。” 听了她的话,他们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新来的宫女是吧,快去换身衣服,参加训练?” 新来的宫女? 换身衣服? 参加训练? 虽然她的脑子此时转不过弯了,到底他们因何听了她是宫女便转变了态度,但此时保命要紧,她马上对他们说:“好的,我马上去换衣服,可是,换衣服的地方在哪儿?又是在哪儿参加训练?” “你的同伴呢?怎么这次就你一个人来吗?”首先发现她的那个士兵问。 “对对对,这次就我一个人来的。所以我不太清楚在哪儿换衣服和训练,你们能带我过去吗?” “以前都是一批几十个人,怎么这次就只有一个人,奇怪……”那个士兵喃喃自语地说道,接着对她说道:“你过来吧。我带你去。” 她跟在他们后面,往前走去。 章节目录 第171章 宫中寻人 这天上午,孔兰去向太后请安时,被太后告知小悦儿从一大早就没见到影儿,想必是哪儿玩去了。 孔兰没有在意,心想以她妹的性格,跑到哪里去玩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在孔府时,她就常常背着父亲一个人到外面乱跑。 虽然如此,她还是有些担忧,在中午的时候,又特意去问了一下,被太后告知仍然没有见着她。 这时孔兰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详的感觉。在浣纱居提心吊胆地等到晚上,她又去了太后的长和宫打听,太后仍然说未曾见着她。 不过,太后告诉她,她已经派人在宫里四处寻找了,也到六郡主府上问过了,没有看到她的人。 鉴于她上次也不声不响地离开一整天后来又不声不响地出现了,太后让孔兰等到明天再说。 在孔兰走后,太后还对宫女们感叹了一下这孔兰对自己认的干妹妹,竟好像对亲妹妹一般上心。 第二天一早,孔兰便起了床,来到太后寝殿,被一个宫女告知太后还没有起床,她便在院落的长廊上坐着等待。 当宫女们前来告诉她太后已经起了床洗漱好了时,她匆匆走到太后寝殿,行过礼后,她问太后:“昨日晚上小悦儿可曾回来?” 太后说:“她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起来了,今天还没过来请安,应该是还没回来。” 听了太后的话,孔兰脑袋里“嗡”了一声。 她颤声说道:“还没回来?” 太后看了看她,见她脸色变得惨白,于是安慰她道:“上次有一天她也是失踪了一天,到晚上才回来,这次说不定不止一天也有可能的,你就先等着吧。” 孔兰说:“是,太后。” 回到了浣纱居,她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妙,她知道自己妹妹平时好奇心胜,又爱口无遮拦,说不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她很有可能被什么人关在了什么地方。 想到这儿,她决定立刻去皇宫各处找找看。但由于自己毕竟只是个奉仪而已,怕到别处搜寻多有不便,她便去了政事堂找到了太子殿下,告诉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小悦儿失踪了一整天,怕已经遇到了危险,她希望在皇宫各宫里搜寻她的下落。请他帮她派个人手,方便搜寻。 虽然为了一个六郡主府上的侍女去各宫搜寻似乎不太妥当,但太子殿下见她言语中颇是急切,于是让周公公带两个太监陪她一起去。周公公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力的公公,各宫都会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对他网开一面。 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同意,孔兰便带着周公公和两个太监去皇宫各宫去寻人去了。 除了太后的长和宫和皇上的乾安宫和皇后的坤宁宫不便搜寻,其他各宫,她决定挨个搜寻。 毫无疑问,她的寻人招至了各个宫殿主人的不满。 各宫都记得,太后昨天刚派人寻了一遍,今日这小小的孔奉仪又派人前来搜寻,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连宫女都不是的六郡主府上的侍女,因何有那么大的能耐,让大家为她着急。 各宫自然也还记得,几个月前,太后也曾为了这小悦儿搜寻过各宫。 虽然心有不满,但看在周公公的面子上,他们也不敢得罪,只好让他们进屋寻人。 孔兰似乎对周公公另外两个太监有诸多不放心,她自己亲自到各屋内搜寻。 因为,她有不便向周公公和另外两个太监解释之处,她疑心孔蓉被藏在哪个角落里,因此,她不放过甚至马房,藏酒房以及储物房等处。 在各宫搜寻人未有结果后,她到了皇宫最东北角的皇子们居住的长水宫走去。 按道理来说,这儿她不太方便前来,因为这儿居住着的都是刚成年的尚未回家立业的皇子,她作为一个太子的妃子,到这年轻男子群居的地方来,确实有些欠妥当。 但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搜寻到孔蓉的机会。因此,虽然不便,她仍然坚持前去。 在去往长水宫的路上的时候,周公公告诉她这儿现今住了六位十八岁到二十岁左右的皇子,分别为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 按照大康宫内习俗,皇子结婚的顺序必须严格按照长幼顺序来,因此,虽然四皇子和五皇子已经有了结婚人选,碍于三皇子秦池还没有定好结婚对象,只能干等着。 到了长水宫,她到的第一个居室,便是四皇子秦浩的青竹居,有好几个皇子在他居里打牌消遣。她不太知道他们都是几皇子,因此只说了句皇子们好。便让周公公对皇子们说明来意。 等周公公说明了来意后,一个皇子说:“找人啊,我们这儿连个偷藏的苍蝇都没有,哪来的人啊,是吧兄弟们?”说完,这个皇子哈哈大笑起来。 周公公躬身说道:“皇子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那小悦儿是孔奉仪的救命恩人,所以……” 四皇子将手一摆说:“你们快去搜,随便搜。” 说完,他和其他皇子继续打牌。 孔兰说:“谢谢四皇子了。” 说完她走到四皇子室内,开始搜寻起来。 四皇子这个居室正屋六间,边上东西两侧耳房共四间,看样子正屋主要是四皇子的会客室,起居室,书房间,牌室,以及太监住处。 耳房看样子其中三间是供护卫住的,一间是杂物间。 护卫们的房间空空荡荡,并不见护卫的踪影,想必是训练去了。孔兰之前听说过,整个皇宫后宫只有这长水宫的皇子们住处有随身护卫的居室,大约是其他宫殿住的多为女子,怕住着年轻力壮的护卫多有不便。连太子殿下的广安宫都没有随身护卫,太子殿下平日外出,还要专门请求皇上派随身护卫。也大概是因为太子殿下宫内也有不少女子。 孔兰在各个房间的角角落落里都看了后,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出了四皇子的居室,往三皇子秦池的观林居走去。 走到观林居,见一个玉树临风的颇具诗人气质的有着美丽的狭长眼睛的年轻男子正在搬着一盆植物从东往西走,心道这定是听说过的爱植物成迷的三皇子了,于是寒喧道:“三皇子果然是爱好植物啊,你这院里还真是雅致,看着让人心情大好。” 三皇子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孔兰,没有认出她是谁,只知道这女子明眸皓齿,目光灵动,一看就是有着与众不同的灵魂的那种女子,于是站定了,说:“不知姑娘是何人?来这有何事?” 孔兰说:“我是孔奉仪,来这儿是来找个人的。” “谁?” “小悦儿。” “那你搜吧。”秦池说。 章节目录 第172章 阴谋密布 孔兰于是在三皇子的居室内搜了起来,同样地,她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包括床底下,衣柜里等隐蔽的地方。 当她在正室没有搜到的时候,就到了两侧的耳房去搜。 在西耳房的一个护卫住的房间的角落里,她看到了一个箱子,那个箱子有些大,于是她便打开了箱子,让她惊讶的是,箱子里有一些黑色的衣服。表面上还零落的扔着几个黑色面具。 她疑惑这些用来乔装打扮用的衣装,到底是做什么用的。正在这时她突然记起,当时杜程从于兰城郊外返回漠州城告诉她太子殿下遇刺的消息时,曾告诉她那些行刺的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并且戴着面具。 这不得不让她怀疑那些刺客是三皇子派去的,看到他正站在院子里,她一声不响地继续搜寻着,并且在心里决定回去后立刻告诉太子殿下她今天所看见的。 虽然在三皇子那儿,她没有寻到孔蓉的影子。但却搜到了这意外的物证,也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从三皇子那儿出来后,她又去了五皇子的闻香居和七皇子的雅安居那儿,五皇子和七皇子人不在,想来在四皇子那儿玩牌的皇子中应该有他们。 她搜来搜去,在五皇子和七皇子那儿也没有寻到孔蓉,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她到了六皇子的揽芳居那儿。 她去的时候,六皇子正在书房里看书,见周公公带着这个孔奉仪来找一个叫小悦儿的,他让让他们随便找就是。 这六皇子虽然长相也不差,白皙的皮肤,瘦高的个子,完美的五官,但他的眼神叫她不敢细看,因为他的眼神里似有一股阴狠劲儿。虽然他只和她匆匆对视了一眼,但这一眼已经叫她心里有些发怵,她连忙从他脸上移开了目光。 像在其他地方一样,孔兰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当她到了西边的其中一间护卫住房时,在床底发现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想到这个大袋子完全可以装得下一整个人,她将袋子从床下拖了出来。 由于那个袋子一下就拉出来了,她知道孔蓉肯定不可能藏在里面,于是打算放回去,正在她往里放时,发现从那个袋子的开口那儿可以看到一些黑色的衣物,出于好奇,她把袋子又拖了出来,将袋口打开,从袋子里掏出了那些黑色衣物,她发现这些黑色衣物同样是用来乔装打扮的,而且这袋子里同样有着黑色面具。 刚刚她已经认定了行刺太子殿下的刺客定然是三皇子派去的,现在则又疑惑了。 她连忙将衣物又装进了袋子里,扎上袋口。并继续在六皇子其他房间里搜寻孔蓉的影子。自然,她仍然没有找到孔蓉。 现在只剩下八皇子那儿还未搜寻了,虽然她已经预感到必将一无所获,但仍然不愿放过这最后的机会,于是进了八皇子的和风居。 八皇子的兴趣和三皇子一样奇怪,他喜欢捣鼓各种试验,当周公公带她在他的试验间里找到他时,整个房间里充塞着一股草药味儿。见到他们进来,他和他的助手立刻停止了试验,向他们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孔兰觉得这八皇子看到他们进来时,他的眼神中有一丝躲闪,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这个特殊的兴趣爱好。 听到周公公说他们是来找小悦儿的,他也是和其他皇子一样的态度,叫他们随便搜就是。 这八皇子的各个房间都充塞着草药味儿,中间还夹杂着说不出什么味道的香草味儿。 他的杂物间里不像其他皇子的杂物间空空荡荡,而是放着各类试验用的物品,桌子上堆满一些大大小小的空瓶子。房间靠墙有一个大大的储物柜,柜子由许多小格组成,每一个格中都放着不同类别的物品。那些物品有各种草药,各种干花花瓣,各种香草,还有格子里一些放着不知名液体的瓶子。 在八皇子的和风居她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搜到,这才失望而归。 想到自己搜了整个皇宫,也没发现孔蓉的影子,她开始寄希望于她能自己回来,毕竟,听太后说,她曾经莫名其妙失踪过一天,后来又自己回来了。 她宁愿心存这微薄的希望,也不愿意相信,孔蓉已经凶多吉少。 搜寻完毕,她又去了太后的长和宫,看看她是否已经回来了,得到的消息是让她失望的。 她只好回了自己的浣纱居,强烈克制了想到在宫里再搜一遍的欲望。 因为她知道,第一遍她已经引起不少人的不满了,再搜一遍,只怕会触犯众怒,也让太子殿下因此难堪。 她突然想到,她该不会是一个人回广陈城了吧,但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她记起,前些日子她刚问过她何时回去,她还说自己在宫里没有玩够。再者,她绝不会回去而不和自己说一声的。 眼下,她只能干等着,希望能突然听到她回来的消息。 除了孔兰,这宫里还有一个人像她一样着急。 那便是程洵。 他无法相信,她突然之间就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就像她的出现一样突然。 曾经在他无比反感她时,他最希望的是她的突然消失。 如今,她的消失却成了他的悲痛。 长和宫里的人发现,这程洵好不容易前些日子由忧郁变得爽朗的脸色,如今似乎又变回去了。 不,应该说他比之前更沉郁了。 他现在更不爱说话了。 自然,没有人会把他的改变和小悦儿的失踪联系起来的。 他们只会认为,他前些日子的爽朗是偶尔的不正常,现在只不过又返回了他之前的正常。 这两日,程洵没有去青林园跑步去,在她再次出现以前,他不愿意去那儿,因为,那会使他记起,他曾经是如何的幸福。 曾经夜复一夜,他们在树林中牵手闲逛,依在一棵树上亲吻着彼此。 她欢快的声音,总是让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她欢快起来。 那段日子,是他自出生起最快乐的日子。 和她在一起,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天生就是个悲剧人物。 章节目录 第173章 再寻线索 孔兰本来打算这天傍晚在太子殿下从政事堂回来时告诉他在三皇子和六皇子两人的居室里发现的可疑的黑色衣服和黑色面具的,但是又担心是自己多疑了,也许这是每个皇子的护卫们都有的一套必备服装呢? 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这两个人居室里都有这乔装打扮的衣服,也或许别的皇子那儿也有,只不过她没有发觉呢。 但她转瞬又想起陆岩的关于脚印的判断,对太子殿下行刺的,只能是宫里的护卫。 她知道宫里的护卫们的鞋子都是宫里的衣物房里的衣物工特制的,以利于护卫们跑跳以及训练,不可能有任何民间会有这种鞋子。 思来想去,她认为,三皇子和六皇子不能摆脱嫌疑。但到底行刺太子殿下是两个人合谋,还是其中一人单独行动,她就不能确定了。 在入睡之前她突然又想起,漠州和西竹国那一带的戈壁滩上,有着大康国别处不曾有的砂粒,那便是,黄沙中夹杂着暗绿色的细小石子。从小到大,父亲带着她到大康国各处观景,她的脚步也走了大康的不少土地,但她在别处的沙滩或戈壁上,只看到过黄色或白色或黄白色的砂砾石,只有大康西边境的漠州以及再往西的西竹一带,会夹杂着绿色的细小石子。 她记得那些黑色衣服看样子是直接脱在那儿未曾清洗过的,因此她决定第二日再重新去探探情况,如果那些衣物中或裤脚处夹杂着这种绿色的细小石子,行刺太子殿下的人便多半可以确定了。 既然她已经入了宫,成了他的妃子,她便有义务为他清扫通往皇权之路上的障碍。况且,她对太子殿下已经有了有如亲人一般的亲情以及深厚的友情。而且她也认为太子殿下以后登上皇位乃是百姓之福。 她从不怀疑,他以后会是一个好皇帝。 她又想到,这事她去做再合适不过。首先,太子殿下亲自派人出面的话,会打草惊蛇。再次,她今日刚刚去寻过孔蓉,明日刚好可以谎称自己耳环丢了,借寻耳环之名前去察看,而不会引人起疑。 除了这两个可疑的人以外,她决定去其他皇子那儿看看,能否找到一些不利于太子殿下的蛛丝马迹。既然有个机会可以对各个皇子查探一番,她必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因为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因此这个晚上,她将对孔蓉的担忧之情暂时放在了一边,想着明天即将对皇子们进行的一次秘密视探。 她决定不告诉太子殿下她的行动,因为她能猜得到,太子殿下必然不愿意让她前去冒险。 第二日。 在早上起床后,当晓儿帮她梳洗后戴上两个耳环后,她悄悄将其中一个耳环摘了下来,放在了抽屉里。 吃了早饭,她去太后和皇上皇后那儿请了安后,便径直一个人去了皇子们居住的长水宫。 这一次,她孤身一个行动,没有带任何人。 和昨日一样,她先去了四皇子那儿,在那儿,四皇子和五皇子七皇子三人像昨日一样,在厅里围着一张桌子打牌。 她对四皇子说自己昨日寻找小悦儿时耳环丢了,她说完指了指自己那只没有戴耳环的耳朵,四皇子对她说让她自己去找。他们可不会帮她找。 于是她连忙说她自己找即可,在四皇子的各个房间里寻找可能会有的装着黑色衣物的地方,她到处都翻遍了,没有看到什么黑色衣物。她再细细察看四皇子以及和四皇子打牌的五皇子和七皇子的相貌,见他们看着都颇为和气,看着像是听天由命的那类人,都不像是心中有秘密的人。于是她又直接去了五皇子和七皇子的居室,在他们那儿果然没有发现任何可能装有黑色衣物的地方。 接下来,她要察看的是昨日让她怀疑的三皇子和六皇子,以及在她去时颇为警觉的八皇子三人那儿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三人是最有可能对太子殿下使阴谋手段的。 她先去了昨日最后去的八皇子那儿。因为她要把最危险的地段放在最后,以免没有察看到任何情况,就先遇到不测。 在去八皇子那儿的路上,想到她昨日去的时候八皇子立刻停下来的举动以及警觉的脸色,再想到那些神秘的形形色色的草药和那些各种颜色的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她总有种不详的感觉。仿佛那些瓶瓶罐罐装着的是可以决定皇宫里的所有人生死命运的不良之物。 因此,她决定去的时候步子轻些。最好能不让八皇子发觉。 由于是白天,八皇子的和风居里没有护卫守护,整个和风居静悄悄的。她轻脚走到昨日八皇子在那儿试验的试验间外,没有开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屏息静听里面的动静。 她决定如果他们开门看到她,她便立刻说她是来找耳环的。 她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八皇子,这些东西组成在一起,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我前天查过古籍,说这几样东西一起熬煮确实能起到这样的效果。虽然各个都没有毒性,但结合在一起,就能产生剧毒,而且,这种剧毒无色无味,不容易被人感知。” “但是为什么我们一直试验没有成功呢?那些老鼠现在都活蹦乱跳的。” “可能是火侯的问题,所以我们要多试几种火侯。” 听了他们的谈话,孔兰只觉心里发毛。她静静站定了,继续听下去。 “可是我们要是立春那天之前熬制不出来呢?” “不可能的。我们每种火侯都试,应该很快就会熬制出来。” 孔兰算了算日子,立春也就是三天后了。她不由大吃一惊,心想好在今天在这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然,谁知道宫里会发现什么事情? 她猜测,这八皇子的主要针对对象,怕也是太子殿下…… 正在这时,她听到里面有脚步声,连忙闪过了一边,听了半响,发现脚步声又停了,想来只是在房间里从一处到另一处。 她决定看看他这儿能不能也找到黑色衣物,于是她轻轻走到和风居院门外,然后又用正常的步子重新进了院子,到了院中间的时候她向里面喊道:“有人吗?我来找下耳环,昨天耳环丢了,也不知道丢到你们哪个皇子的居里了。” 八皇子开了试验间的门,站在门前对她说:“你自己找找吧。”说完,便关上了试验间的门。 她在他的其它房间里寻找可能会有的黑色衣物,但是没有找到,又想到自己昨天在他试验间里看到的东西只有试验用的东西,看样子应该也不会有可能装黑色衣物的地方。于是她便对着试验间高声喊了一声说:“八皇子,我没有找到耳环,我去其他皇子那儿找找看了!” 八皇子的声音从试验间里传来:“知道了。” 章节目录 第174章 被绑出宫 孔兰从八皇子那儿离开后,到了三皇子的观林居。 三皇子这次倒没有摆弄植物了,他正在院子里的假山旁看书。 看到孔兰走过来,他便合上了书本,对孔兰说:“孔奉仪,怎么今天又来了?是不是又来找那小悦儿的?” 孔兰回说:“今天我是来找耳环的。昨日匆忙中耳环不知到丢哪去了。” 三皇子说:“那你去吧。” 说完,他继续看起书来。 虽然眼睛在看书,但目光的余光却在意着孔兰的一举一动。 不知为何,他对孔兰甚有好感,这种好感和爱慕无关,就是看到她这个人,就觉得倾慕无比,仿佛她是世间非常美好的一种东西,像他种的这些植物中会开花的那种一样,芬芳并且带着甜美的气味。 从昨天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因何他的二皇兄,太子殿下,会为了她而不惜得罪魏国公。 她在他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弯腰看着地上,在各处搜来搜去。 他看着她进了护卫住的房间,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范围,他又将目光定格在书本上。 孔兰进了昨天角落里放着箱子的那个衣物间后,往外看了一眼,见三皇子不在她的视野范围,立刻打开了箱子,在那些黑色衣物里寻找着可能会有的绿色细小石子。 她找来找去,包括裤脚都翻找过了,没有找到那种石子。于是她从护卫房走了出来。对三皇子嫣然一笑说:“三皇子打扰了,还是没有找到,我要去六皇子那儿了。” 三皇子淡淡一笑,说:“不必客气。” 看到她的身影从他眼前离开,他注视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的背影亦是非常美好,她的秀发在风中飘着。在这冬季的院落里,她的背影给他的眼睛带来一种绝美的视觉冲击。 看到她离开了他的院落,往他前面的六皇子的揽芳居走去,他便又将目光放在书本上了。 那是方清言送他的一本《植物密语》,他非常喜欢看这本书。 不知为何,此刻方清言在他的脑海里突然有些模糊了。他叹了口气,决定将孔兰的身影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 他现在才意识到,在面对方清言时,他没有过失神的片刻,没有过心跳的时刻,没有过痴然的时刻。 他和她的感情,仿佛一杯白开水,似乎没有爱情该有的甜美。 他还没有向她表白过。他也并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是否是爱情。他就是觉得喜欢和她说话,和她聊天。她总是非常善解人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不用说她就知道。 如果没有孔兰的出现,他一定会觉得,她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女人。 现在,他觉得这个最字,放在方清言身上似乎不那么妥当了。 他眼睛盯着书本,心里却陷入了关于爱情和友情的思考中。 ------ 孔兰到了六皇子的揽芳居时,六皇子还是像昨天一样,正在书房里看书。 看到她进来,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今天你又来了?” 他的目光仍然是非常阴沉的,让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气。 她回答道:“昨天找小悦儿时我的耳环丢了,我来这儿找找,在其他几个皇子的室内都没找到。便想着再来你这儿找下。” 三皇子将目光又放在书本上,声音阴沉地她:“那你去找吧。” 她于是假装先在其他各室里找来找去,接着便去了昨天在床下看到一个大袋子的那个护卫房。 她弯了腰,看到那个大袋子还在那儿放着,于是弯了腰,将它从床底下拉了出来。 她打开袋子,将黑色衣物翻了出来,找寻着可能会有的绿色小石子。 她没有找到绿色小石子,正打算把衣服装进去时,她突然想起把袋子口朝下倒一下看看。于是她将袋子口朝下倒了一下,里面出来了若干粒细小的黄沙,黄沙中夹杂着绿色小石子。 看到这些绿色小石子,她的心砰砰跳着。 居然是他。她想道。 正在她将黑色衣物和黑色面具装进去时,她看到门口那儿有个阴影正在走近。她急切地往里装着衣服,想要立刻将它们装进去。 然而来不及了。 当六皇子站在门口时,她正在蹲着荒乱地装着黑色衣物。 看到他站在了门口,她的手立刻停了下来。她笑了一声说道:“我昨天打开过这个袋子,想知道我的耳环是不是掉到这个袋子里了。” “是吗?”他语气阴冷地说道。 “嗯,这些衣服是护卫们的夜行衣吧,出去是要装扮装扮,不然被人知道您的皇子身份,就有些危险了。外面世道太乱了。” “是吗?”他还是这句话,显然此时说这句话和她刚才说的话毫无关系。 她说:“唉,找来找去都没找到,算了不找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站起了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经过他时,她被他拦住了。 “孔奉仪,在我看来,你应该继续找找看。”他说。 “真的不用了。” “今天你就在一直在这儿找着吧,没找着,别踏出这个房门半步。”说着,他从背后拿出一条绳子,将她绑在了一个护卫睡的床边的柱子上。 并且将她的嘴里塞了一团布,以防她喊叫。 看到他早就准备好的绳子和布,她明白了,在她刚进来时,他就怀疑她了。 也许因为她是太子殿下的人,而他本来又是行刺事件的主谋,所以才不像其他皇子那样对她的搜寻大大咧咧,而是加倍小心,处处提防。 将她绑在床边的柱子上后,他出了门。 她猜测,他定然是想办法将她弄出宫去的。 在他背后,她向他的背影喊道:“你休想对我动什么坏心思,太子殿下知道了的话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去了那么多皇子的居里,你以为太子殿下会知道你是在哪儿失踪的?”他冷笑着说道。 她一想也是,她找来找去找了那么多地方,确实没有人知道她是在哪儿失踪的。 看来,此行终归是欠深思熟虑。尤其是对六皇子这种阴险狡诈的人,她过于草率了。 六皇子出去后,不久便返回了。 他返回时带了一辆轿车和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看样子是宫里赶马车的马夫。 那两个马夫看样子是他的亲信,他们帮着他将她从床边的柱子上解开,又用那绳子将她身体捆绑了,将她装进了一个箱子,并将这装着她的箱子弄上了车。 可惜她嘴里被塞着布匹,无法叫喊,只能出来“呜呜”的声音。这声音听着过于微弱,应该不会惊动其他皇子居室里的人。 将她弄上轿车后,六皇子附在其中一个马夫耳边说了几句,那马夫点了点头,上了轿子。那另一个马夫则上了轿子前面的马。很快马车就启动了,并出了揽芳居。 长水宫由于位于皇宫的东北角,从皇宫大门出入的话需不少时辰,因此,建皇宫时便考虑到皇子们出入方便而在长水宫的东侧设了个供皇子们出入皇宫的后侧门。 马夫带着她从那个后侧门出了皇宫。 到了郊外,在前面骑马的马夫停了轿子,另一个马夫在轿停后立刻下了轿子。 孔兰感觉到自己头顶上的箱子被人打开了。 她看了一眼,见自己现在正位于一条宽广的河流的岸边。 那两个马夫将她从箱子里抬出来后,将被绳子捆绑的她往河里扔去。她本来水性不错,但是由于被绳子捆绑着,只怕再好的水性也没有用。 知道自己此刻凶多吉少,她想立刻大喊救命,然而嘴里塞着布,无法喊叫。 正在她陷入绝望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你们休要伤她性命!” 她抬眼一看,只见三皇子秦池正骑了一匹马往这边赶来。 章节目录 第175章 解救 原来这秦池在孔兰到了他前面的揽芳居后,仍然在自己院里未曾离开。 让他疑惑的是,孔兰自进了揽芳居后,一直不曾出来,因为她要返回的话,必然要从他观林居的门外经过。 他想到她刚才在他这边找耳环时,不多时便出去了。 当他看到六皇子自他门前经过,但孔兰却没有跟着出来时,他更疑惑了。 他以为也许她已经出去了,而自己没有看到而已,因此也没有太放心上。 后来他看到六皇子叫了一辆马车从他门外经过进了揽芳居,他以为他这皇弟要出门去。由于他自己也想一同外出,便打算问问六皇子这是要去哪儿,于是回屋放了书本,向前面六皇子揽芳居走去。 没想到他刚到揽芳居院门前,便从细小的门缝中发现院里的景象,那时两个马夫正在将捆绑好的孔兰往轿中抬去。 他连忙躲在了一旁。 想到他二皇兄前些日子在西竹国于兰城差点丧命,他不敢冒然前去解救孔兰,万一是六皇子干的,到时自己解救孔兰不成,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因此他连忙返回了自己的院子,看到他们从自己门前经过后,从屋里拿了把剑,并匆忙到了马房,牵了一匹马也出了长水宫。 单个马匹无论如何也比拉了轿子的马速度快多了。因此,他不多时便跟上了他们。 他一路尾随着他们来到郊外,看到那两个马夫要把孔兰扔下河时,这才现身。 秦池剑术不错,这得益于他每日晨时便起床习武。 那两个马夫就是普通的马夫而已,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两三下就击败得落荒而逃。 那两个马夫跑远后,秦池帮孔兰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孔兰连忙道谢说:“谢过三皇子的救命之恩。” 秦池说:“举手之劳罢了。你没有受到惊吓吧?” 孔兰说:“没有,我去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秦池听了她这话有些惊讶,说:“莫非,你不是去寻耳环的?” 孔兰不便对他以实相告,毕竟这三皇子秦池的房里也有黑色衣服,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六皇子合伙的。虽然他救了她,但她对他也不能不提防一下,因此说:“我是去寻耳环的,只不过看到了他的一些秘密,被他给起疑了。” 秦池见她的话矛盾重重,刚才说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又这样说,知道她有意向自己隐瞒着什么,当下也不问她,只是对她说:“我们回去吧。你上轿子,我来赶车。” 孔兰连忙上了刚才那两个马夫将她运来的轿子。那两个马夫刚才慌张逃窜时,连马车也来不及上,就跑远了。 秦池将自己的马和轿子本来的马拴在一起,赶着马车往皇宫行去。 当他们到达皇宫时,已经是夜灯初上的时刻。 到了浣纱居,孔兰见太子殿下正在她的浣纱居等着她,看到她回来,他焦急的神情才恢复了正常。他以为,她是去皇宫外面寻找小悦儿了。孔兰将今日所作所为以及所见所遇告诉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知道了她今日的遭遇,心疼并感激地说:“我宁愿永远不知道行刺的人是谁,也不希望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 孔兰说:“臣妾只知道为了太子殿下,臣妾可以连性命都不要,这些危险算不了什么。” 太子殿下见她语气真诚,想来她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因此自然是心怀感激,但感激之余,又觉得她对自己的态度中似乎少了些一个女人对自己夫君该有的柔情蜜意,过于刻板而正经。因此感激中,又不免带了些怅然的情绪。 说起来她到皇宫也有不少的日子了,偏偏两人的关系似乎与之前没有任何改变。也是叫他无奈得紧。 见他情绪中有一丝怅然,孔兰对他说:“太子殿下还是快去向皇上报告此事,免得六皇子等下知道臣妾回来了,再逃出宫去。” 太子殿下听了她的话,便走出了浣纱居,去了皇上那儿。不知为何,他宁愿不知道是谁行刺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对自己作这种事情,让他一时感情上接受不了。 孔兰见太子殿下出去了,便忙赶往长和宫,去太后那儿打听孔蓉回来了没有,她得到的消息是她仍然杳无音讯。 她难受地回到浣纱居,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徘徊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太子殿下又来到了浣纱居。 孔兰见他回来,知道他定是来告诉自己皇上的处置结果的,于是问他:“皇上是怎么处置那六皇子的?” 太子殿下答道:“父皇让他去苍山孤老孤生。一辈子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说完,叹了口气。 孔兰知他是念在兄弟之情份上,才如此感叹,以太子殿下的重情重义,怕是他一时半会都会觉得良心不安。她于是安慰他道:“太子殿下不要觉得内疚,他派人行刺你时,可有半分顾及兄弟之情?” 见太子殿下没有回答,她又问起三皇子的事情:“那皇上知道了三皇子观林居里也有乔装的服装时,是如何打算的?他有没有将三皇子也作了什么处置?”想到三皇子今日还救过自己,她有一丝的内疚。 太子殿下答道:“父皇将我三弟也叫去问话了,他母亲也跟着去了,在父皇的逼问下,他母亲说出了实情,原来她也派了人前去行刺我,只不过到了半路就听说了我已经被刺伤,又返回了。她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派的人,和我三弟无关。父皇打算将他母亲关入冷宫,我三弟让父皇看上他救了你的份上,能对他母亲网开一面。” “那皇上怎么决定的?” “父皇念及我三弟确实救了你,再说她派的人也未行刺,所以,只是告诫她以后再莫起这心思。” “那八皇子的事情……”她想起八皇子的那些瓶瓶罐罐,和他今日和他助手说的话,不由心里发怵。 “我没说,因为这时是没有证据证明他有动机的,你听说的他和他的助手说的话,他完全可以不承认,说你诬陷他。对于他,只能小心为妙了。” “那三天后的立春的宴席上,太子殿下要处处小心了。” “放心,今天他也在场,经过六皇弟的这次事件,短时间内,他应该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是这始终是个隐患。” “是啊。“他叹息道。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真是让本太子甚是难过,我当他们个个是兄弟,他们个个当我是仇敌。” 接着他转过身,对孔兰说:“今天,我也向父皇提起了你。” “提起我?” “对,我对父皇说看在你冒着生命危险帮我找出了行刺主谋的份上,能不能让你当我的太子妃。” “太子妃?”其实,她的本意,并不是想当什么太子妃的。 “对。” “那皇上怎么说?” “父皇说,以后你可以当我的皇后,但现在不能当我的太子妃。说起来他也是为你考虑,想到你出身只是个侍女,在我还没有能力保护你的时候,你越没有存在感,对你越有利。” “皇上考虑得确实周详。”想到不用立刻当太子妃,她心里一阵轻松。 至于以后会不会当皇后,那还是非常久远的事情,她现在不想去考虑这个问题。 她的内心深处,对于当皇后是排斥的。因为那只能意味着,她距离陆岩又远了一步。虽然不当皇后,她看样子也没什么机会再见他一面了。 章节目录 第176章 举荐 “报告皇上,御史大夫不见了!“ 这一天无事,早朝早早结束后,侍御史宋明浩匆匆走到皇上的御书房,躬身行礼后,向皇上宣告这个消息。 此时太子也正在皇上御书房内,和皇上商讨他和程宰相遇到的一些重大案件的处理方法。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皇上不相信自己耳朵的说道。 “报告皇上,御史大夫不见了!其家属也一同不见了,这可如何是好?”侍御史宋明浩焦急说道。 “刚才早朝时不还好好地站在那儿吗?”皇上疑惑地问,刚才早朝时,他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与平时不同的迹象。 “可是微臣回御史台后,半天没发现御史大夫的人影,只看到他的这封信。”宋明浩说完,将那封包封完好的信交给皇上。 皇上拆开信封,匆匆看了一眼,将信扔在桌上,说:“这个范齐,居然称病回老家了。”接着对宋明浩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宋明浩退出御书房后,太子对皇上说:“看来他是听到了要重新审理广陈太守孔孝明的案件,畏罪潜逃了?” 皇上说:“十有八九是这个原因,看来,那孔孝明当真是被冤枉的。朕对不起他啊,朕还曾经命人在各州县张贴告示,让朕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以他为戒,害得他受全大康的百姓唾骂……” 太子殿下说道:“父皇不用自责,父皇也是被蒙在鼓里,才会如此。” 皇上说:“朕此次一定要还他一个公道。你和宰相两人将他的案件审理的怎么样了?“ 太子殿下说:“目前只是看了他当时签署的一些文件,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所有的文书都是他亲自签的,如果没有他被冤枉的证据,也不好轻易翻案。” 皇上说:“你和宰相要快些找到证据才行,他的案件一日不解决,朕的心里就一刻不得安宁。” 太子殿下说:“是,父皇。” 皇上想起范齐逃走一事,皱着眉头说道:“看来,朕又要选一名新的御史大夫了,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唉。渝儿,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太子殿下沉思片刻,说:“这御史大夫,得是刚正不阿,经得起诱惑之人,还需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还得有一定的威望,能镇得住百官,一时之间,要选出这么个人来,确实困难。” 皇上说:“此事急不得,你先去忙广陈太守孔孝明的案件去吧。” “是,父皇。”太子殿下向门前刚走了几步,未到门口时,突然又返过身来,对皇上说:“父皇,孩儿的心中已经有了御史大夫的最佳人选。” 皇上问道:“谁?” “陆岩陆大将军。” “渝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正在漠州守边疆,怎么能到这儿来当御史大夫。再说了,他行军打仗可以,对于监察百官,未必能胜任。况且,对于御史大夫这个职位来说,他太年轻。” 太子殿下说:“父皇不要急着否决,你听下孩儿的分析再作判断。” 皇上说:“好,你说。” 太子殿下说:“首先,父皇说他在漠州守边疆,不适合回来,对于这个原因,无需顾虑,边境四个小国平素就西竹最爱侵犯我大康,以如今西竹国的薄弱兵力来说,想要再犯我国,至少十余年之后,除非明何自不量力,想来以卵击石,但孩儿认为,他必不会蠢到这个地步。其它各国见西竹国犯我边境的下场,必也不敢轻易来犯。”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停,接着说:“至于父皇说的第二个顾虑,孩儿认为陆岩头脑敏捷,观察细致,是当御史大夫的料。孩儿在漠州遇刺之事,不是他从脚印中发现了隐情,将行刺的主谋缩小在皇宫内的范围,这件事怕是永远查不出来了。还有一件事可以说明他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当时西竹国明瑶公主装扮成民间女子欲对他行刺,被他立刻觉察出了破绽,并最终以美男计抓获了她。所以孩儿认为,父皇担心的他只会行兵打仗,不能监察百官,这个担忧可以化解了。” “至于父皇认为他太年轻,怕威望不够,不能镇得住百官,孩儿认为,他虽然年轻,但已经名满天下,人人传颂,再加上他状元的身份,孩儿认为,他现在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威望。” 见皇上没有说话,太子殿下继续说:“孩儿就是觉得,让他守在漠州无所事事,实属浪费。不如让他人尽其材,边境无战事时就让他回来当御史大夫,等边境有敌国来犯时,再回去领兵打仗。毕竟敌国进攻前,肯定会先有风吹草动,有了风吹草动他再过去,也不会太迟。” 皇上听了太子的分析,觉得太子说的不无道理,但毕竟御史大夫不是普通的官位,不能草草决定,于是对太子说:“这个,朕要仔细考虑考虑。” 太子说:“父皇您考虑清楚了,再行决定,我只是建议而已,如果父皇有了更合适的人选,那就更好。” 皇上问:“对了,你和他接触那么久,他品性如何?” 太子说:“以孩儿所见,他必不是容易被金钱和美色诱惑之人,所以孩儿才向父皇推荐他。” 皇上问:“你从哪方面看出来的?” 太子说:“容易受金钱和美色诱惑的人,必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以孩儿所见,他并不是那种人。他平素只带着一个仆人,且衣着并不追求华丽。他父亲是明城太守,按道理来说应该可以提供给他比较优渥的条件,更多的仆从。孩儿和他认识那么久,也没见过他和哪个女子牵扯不清过,应该也不是好色之人。所以,如果他当御史大夫,收受贿赂的可能性较小,被使美人计时成功的机率也不大。明瑶公主之事就个例子。” 皇上点头称赞道:“这小子确实不错。”他对明明有优厚的条件却不奢华的人,颇有好感。 太子听皇上这样说,觉得自己的推荐大约成功了七八成了,试探性地问道:“那父皇什么时候可以定夺此事?” 皇上说:“就现在。” 太子惊喜问道:“父皇已经决定了?” 皇上说:“眼下刚好有个可以判断他合不合适的机会,先让他当个侍御史,去审理孔孝明的案子,如果他此次可以把孔孝明的案子审查清楚,再让他当御史大夫,如何?当然,如果他审查不当,那这御史大夫,只能另选他人了。” 太子说:“好,就按父皇说的办。” 皇上说:“此事易早不易迟,现在你就派人去将他叫回来。” 太子说:“是。” 章节目录 第177章 皇上有旨 漠州。 明何派来的人马到了漠州城墙下。 这些人是来接明瑶公主回去的。 前些日子陆岩派的使者去了一趟特兰城,告诉明何他妹妹明瑶公主跟随陆岩到了漠州,在漠州的城墙内不愿离开,非要嫁给他。 明何听了气得够呛,前些日子他母后一个人回到了特兰城,而随后于兰城胡城守过来告诉过他明瑶公主将陆岩私自关押起来后,两人都不知动向,那时,他就怀疑过她可能跟随他去漠州了。 他本以为是陆岩贪恋上她的美色拐跑了她,听这陆岩的使者的话,他才意识到是自己妹妹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反遭人家嫌弃。 他当即下令,让几个宫内侍卫随同陆岩的使者一起去漠州,将他妹妹强制带回。 他们到达城墙下后,其中一个西竹国侍卫随使者进了城楼,来到了明瑶公主的房间。 明瑶公主正在自己房里梳妆,在镜中看到了走向前来的穿着西竹国宫内侍卫服装的男子走了进来,知道他是来带她回西竹的,她停止了梳妆,头也不回地冷淡说道:“我是不会回去的。” “明瑶公主,这是明何王上的意思。再说了,陆将军对您好像没什么想法,您在这儿呆着,算怎么回事?” “要你管?”明瑶公主怒道。 在这儿,她自信总有一日会打动陆岩,毕竟,她有美貌,还有风情。她就不信陆岩会一直无动于衷。而回去,她肯定会立刻被明何强行嫁给巴陈国太子,因此,她无论如何也不愿回去。 侍卫被她一声怒呵,不敢吭声了。 “你回去吧。”明瑶公主说。 “这……属下接不到您,不敢回去。” “不敢回去你就呆在外面,不要回去好了。”明瑶公主冷冷地说。 “这……”侍卫为难地说。 田五此刻和几个士兵站在门口往里看着,他们纯粹是好奇,因此站在那儿不走。见明瑶公主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田五连忙跑到了陆岩的房间,告诉他明瑶公主和西竹侍卫的对话。 陆岩怔了怔,心道,她还真打算一直呆在这儿了? 他立刻出了房间,下到了一楼,到了明瑶公主门外,吩咐几个在明瑶公主门前看热闹的士兵去找个绳子,将她捆起来,再交给在城墙外的侍卫。 士兵们听了陆岩的话,这才相信他们的陆将军对明瑶公主没有半分情谊。 他们本来以为,她不想走的话,他会听之任之,也许会假意装一下想让她离开的意思,那无非是做给他们看的,让他们知道他是迫不得已才留下她这个敌国公主,但绝不会强行弄走她。 但现在,他竟然真的要强行弄走她。他们在心里大呼自己之前一直误解他们的陆将军的心思了。 听了他的吩咐,他们中的一个连忙跑去当时关押过明瑶公主的那间牢里找到了当时捆过她的那根绳子,找来后,几个士兵进了明瑶公主的房间,两个人将她身体固定住了,另一个将绳子往她身上套去。 明瑶公主虽然想反抗,但她哪里是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的对手。 她很快就被绑了起来。 当她被士兵们抬着往城楼的大门处走的时候,她看到陆岩正在上楼。 想到自己今日被人如此捆绑着离开,自已生平还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一时之间,对他所有的爱意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有强烈的恨意在她心里升起。 她对着陆岩的背影一字一句说道:“陆将军,你-会-后-悔-的。” 陆岩听了她的话,向楼下看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道:“今日之事,实属不得已,还请明瑶公主见谅。” 她执意不走,他除了强行把她绑走,还能有什么办法? 明瑶公主没理会他的这句话,扭过了头,不再看他。 明瑶公主被士兵们抬到城墙外,走向西竹侍卫站立的轿车时,遭到了在城墙上看热闹的士兵们的起哄。 “明瑶公主,我们陆将军不要你,我要你,跟我不?”一名士兵大笑着说道。 “看你那样,人家能看中你?”另一名士兵嘲讽说道。 “我长的也不差啊,哈哈。” “你觉得你能和陆将军比吗?” “和他比是比不了,但和你们比绰绰有余了,明瑶公主不如将就一下也行啊!” 在城墙下来接明瑶公主的西竹侍卫怒目往城墙上看过来。他们尊敬无比的明瑶公主今日受此大辱,让他们愤怒不已。 从大康士兵手中接过明瑶公主后,他们立刻将她身上的绳索解了,其中一个侍卫以长矛指着城墙上的士兵说:“你们再敢侮辱我们明瑶公主,可别怪我这长矛不认人!” “哈哈,我们好怕哦。”一个声音在说。 他的声音落下后,城墙上哄笑起来。 明瑶公主身边的另一个侍卫说:“算了算了,我们快走吧。” 刚才以长矛指向城墙上方的侍卫怒气冲冲地收起了长矛,上了马,其余的侍卫也纷纷上了马。 田五也在看热闹的士兵们中间站着,看到拉着明瑶公主的轿车向西越来越远,他下了城墙,走到了城楼上,见他的四少爷正在写兵书。 “四少爷,明瑶公主走了。” “嗯。”陆岩头也不抬地说。 田五见他不感兴趣的样子,心想他这四少爷不会为了孔奉仪打算单身一辈子吧,于是试探问道:“这漠州城里也有不少漂亮姑娘,四少爷发现了没有?” 陆岩边写着字边说:“你是不是看中哪个了,我去帮你提亲。” 田五说:“人家哪里能看中我啊,我估计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成。” 陆岩停笔看了他一眼,说:“田五,你是不是没事干了?没事干去边上歇着去。” “四少爷,我这不是担心你一辈子单身嘛?” 陆岩笑了下,说:“我看你是怕自己单身一辈子,所以想提醒我帮你找个女人吧?行,哪天我帮你留意留意。” 田五说:“四少爷你可别扯到我身上来啊,我就想一辈子陪着你。”田五说的倒是真心话,他刚刚成年,还没有喜欢过女人,一站在女人身边,他就不自在,只想逃开。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一位士兵匆忙走进来说道:“陆将军,朝中宣旨太监颜公公正在城楼的一楼等你,你快些下去吧。” 陆岩疑惑这朝中的宣旨太监此时来这儿不知干嘛来了,于是连忙下去到了一楼。田五跟在他身后也下了楼。 颜公公见陆岩到了楼下,对陆岩说:“陆将军听令。” 陆岩不知他要宣读的是什么内容,但既然是颜公公到来,知道他要传达的必然是皇上的意思,连忙恭敬站好,等候颜公公宣读圣旨。 颜公公开始宣读圣旨:“皇上有旨,即日起任命陆岩为侍御史,并兼任镇国大将军。请陆岩数日内前往御史台。钦此。” 陆岩听了,惊讶之余,连忙叩首谢恩。 颜公公宣读圣旨后,与陆岩在城楼稍寒暄了片刻,便返程回京了。 颜公公走后,城楼里一片沸腾,有不理解朝廷做法的,有舍不得陆岩的,还有担心漠州无人看管会乱套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开来。 只有田五没有参与到讨论中去,他看着他的四少爷,他感觉到,有一段日子没有什么气色的他的四少爷的脸上,突然有了些气色。 他看着他在一片议论声中沉默地上了楼梯,从他的背影中,他看出了他无言的激动和兴奋,或者还有一丝的对漠州的不舍。 然而他却担心,他这四少爷看样子又要离孔奉仪近些了。距离孔奉仪近一步,便也意味着他的四少爷距离危险也近了一步。可他作为一个下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章节目录 第178章 不知原委 立春之后,京城的天气偶尔会有几日突然变得无比暖和。 这一日早晨,从晨时起便能感觉到无所不在的暖意。 孔兰从太后处回来后,愁眉不展地站在窗前。她想到,孔蓉已经消失了大半个月了。 她已经不再敢奢望,她会突然回来。 太子殿下去政事堂前,来到她的浣纱居站了片刻。每日早晨不见她一面就去政事堂的话,他便一整日心里空落落的。 她想起自己父亲的事情还没听太子殿下提起过,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了,于是试探地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那广陈城孔太守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太子殿下说:“暂时还没有。因为发现不了文件的可疑之处,从现在的证据来看,这孔太守翻不了案。” 他看了看她,疑惑她因何对这个和她不相干的孔太守的案件如此关注,因此问道:“怎么,你也关心他的案件?” 孔兰面不改色地说:“臣妾最不想看到的是正直的人被冤枉,所以才问太子殿下他这个案件的进展。” 太子殿下说:“他的这个案件,今日起我已经交由一个新的侍御史来审理,希望他能找出其中的破绽。”想到陆岩毕竟还未被他父皇认同,万一他没有审理好这个案件,不要说御史大夫,只怕连这个侍御史也当不成,因此没有对孔兰说出新的侍御史就是陆岩。 孔兰听到审理父亲案件的事从太子殿下和宰相那儿落到了一个新的侍御史身上,不由得心里着急起来,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对这个案件没那么关注了呢?谁知道这个新的侍御史会不会重视这个案子?再说一个刚上任的新官,又有何经验,连宰相都看不出的破绽,难道他就能看得出来? 万一自己父亲的案子再在他那儿不声不响地悄无声息了,又该如何是好。 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没有办法对太子殿下说出来,因为她如果说出来,太子殿下定会觉得她过于关注这个案件了。 太子殿下走后,她便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恨不得自己能亲自帮父亲查明真相。 她想去看看那些太子殿下口中所说的看不出破绽的文书,说不定自己就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了呢。 但是她一个太子的妃子,去看文书毕竟不妥当,因此,也只有想想的份了。 正在她眉头紧锁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曾经在父亲手下当主簿的许青书,在父亲事发之前,曾经称病回家之事。这事在她知道后当时还让她遗憾了好一阵,因为她觉得他年纪轻轻,不过五十岁,竟然就辞职不干。由于当时父亲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所以当时他的称病回家,没有任何人起过疑心。 她也是现在想起,才突然觉得他的突然辞职有可疑之处。 想到这儿,她决定将这个事情告诉那新来的侍御史。然而御史台在宫外,虽然离皇宫只用十来分钟的距离,可是她是不能前去的。 因为,按照宫内的规矩,作为皇宫内的妃子,在京城内没有亲戚的话,就没有探亲令牌,因此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然而她又急切地想要告诉那个新的侍御史,她的这个线索。这或许是父亲案件中唯一的线索。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有没有一个可以出宫的办法。 思来想去,她想出了一个她认为可行的办法。 她知道各个宫里的太监,除了首领太监晚上居住在宫中以外,其余太监在黄昏时分都是要出宫前去皇宫边上的德兴园居住的,那是太监们的群居处。 她可以假扮成一个太监,在黄昏时分趁着太监们出宫的人潮一起外出。 现在,她需要一套太监服。 广安宫东北角有洗衣房,有专门的洗衣宫女在那儿每日清洗衣服和床被等衣物。 她出了浣纱居,往广安宫东北角的洗衣房走去。 她手上带着个绒布包,可以放下几件服装。她也带了两件不用清洗的干净衣服,因为她今天的脏衣服,已经被晓儿拿到洗衣房了。 洗衣房有一个小院子包围着。 她进了那个小院子,看到两个宫女正在洗衣房的边上汲水洗衣,边上的晾衣绳上晒着广安宫内居住的人的衣服,有主人的,也有宫女和太监的。有的已经晒干的了。她看了一眼,有几件太监的干衣服正挂在晾衣绳上。 看到她进来,那两名宫女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其中一个宫女问:“孔奉仪来这儿有事吗?” “我拿了两件衣服过来,还请你们帮我洗下。”说着,她将那两件干净的衣服直接扔进了她们面前的洗衣盆里。 扔进了洗衣盆里,她们便不知道她拿的是干净的衣服了。 “孔奉仪的衣服让晓儿带过了就是了。”一名宫女讨好地说道。 “我是刚好想在宫里走走,就顺便带了过来。”她答道。 说完,她便转了身,从洗衣房附近走到了晾晒衣服的晾衣绳边。 若干衣服挂在晾衣绳上,在风里荡来荡去。 她站在自己的晒干了的衣服前,假装在看自己的衣服干了没有,在那个衣服上领子和袖口及下摆等处摸了几下。 那两个宫女目光的余光见她没有离开,于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站在自己的衣服前,摸来摸去,想必是想知道自己的衣服干了没有,于是继续低头洗她们的衣服。 她看了看她们,见她们正低头全神贯注地洗着衣服,于是趁她们不注意,将挂在她身边的另一个晾衣绳上的一件太监上衣和一条裤子服装进了自己拿来的布包里。 然后,她匆匆走开了。 当她走到半路,看到安侧妃正在向她走来,看见她含笑问道:“妹妹拿了个布包干嘛去了?” “去洗衣房那儿拿了件自己已经干了的衣服。” “这么着急,想必是很想穿的衣服了?” “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就想挑这件衣服穿。”说着她提了提手里的布包。 “谁都有个最喜欢穿的衣服,姐姐理解你。”安侧妃笑道。 “是呢。”她也笑着说道。 从安侧妃身边走开后,她径直回到了浣纱居。 避着晓儿和薇儿,她将那套太监服先藏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为了不让她们整理衣物时发现,她特意将那套太监服放在了衣柜的几件衣服下面。 藏好衣服后,她就开始等着黄昏的到来。 章节目录 第179章 新侍御史 当黄昏即将来临时,她先将自己脸上的妆洗了。由于她天生丽质,没有丝豪妆容的脸反倒更显清丽了。 接着,她站在窗前,静静等候。 到了太监们该离开的时刻,她支开了晓儿和薇儿,让她们一个去洗衣房看自己衣服干了没有,一个去广安宫的太子殿下的书房帮自己去拿本书。 这两个地方距离她的浣纱居都有些路程。她们从去到返回,怎么也得一会儿。 在她们离开后,她立刻从衣柜里拿出太监服,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太监服套在自己身上有些宽大,尤其是裤腿那儿,她将裤子往上提了提,长长的裤腿刚好可以盖住她的鞋子,让人看不出她穿的是女鞋。 然后她迅速的将头发上的饰品全部拔了下来,将头发束起,缠在头顶。 接着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青色眉粉,在嘴唇上方涂了涂,青色的眉粉使她看起来像是男人了。宫里的太监一般胡须并不茂盛,多数都只有一点青色而已,她眉粉的颜色刚好和太监胡须的颜色差不多。 好在大康的太监头上是不用戴太监帽的,因此她无需为没有帽子发愁。 装扮完后,她站在镜中看了一眼,蓦然看到自己手指甲上红彤彤的指甲油,此刻来不及想办法了,她决定时刻将手藏在袖里,好在袖口又宽又长,只要她不伸出手来,是没有人会发现她的指甲的。 她看了看窗外,见有两三个太监开始出门,于是她也出了自己的房门,往广安宫门口走去。 在她前方,有另外三四个太监正在出广安宫的门。 她没有受到广安宫守门侍卫的怀疑。 她走在皇宫内的路上时,更加没有人怀疑她了,因为此刻正有成群的太监往皇宫的大门口走去。 混迹于这群太监中,她轻而易举地出了皇宫的门。 出了皇宫的门后,她便立刻往西侧的御史台方向走去。 御史台距离皇宫只有百来丈的距离,她很快就到了御史台的大门处。 “这位公公,您找谁?”御史台大门处的门前守卫问道。 “找新来的侍御史。”她刻意模仿公公们的声音说道,这声音是挤出来的。 她声音并没有引起门前侍卫的怀疑,因为有些公公的声音也是这么尖细的。 由于她的衣着是宫里的太监服,门前守卫知道宫里的人来找新的侍御史,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于是对她说:“新来的侍御史正在东厢房中。” 他们以为,她对于此地一定是轻车熟路,所以不打算为她引路。 因为皇宫的传话太监一般对御史台并不陌生。 虽然他们觉得她有些面生,但宫里太监那么多,他们也不可能每个都记住。 东厢房在哪儿,她并不知道。 既然叫东厢房,定然是东边的房间。 到了御史台的院里后,她便径直往东走去。 御史台与皇宫的朱门玉柱的建筑风格不同。这儿所有的建筑都是青色的石材,看着便庄严肃穆,然院中种了不少的高低错落的树,又为这庄严肃穆添了一份雅致。 院中有假山,流水,长廊。 她这时定了定心神,想着等下见了新的侍御史该怎么说出自己要提供的线索,毕竟自己假扮的身份是个宫内太监。 她决定了,她将对新的侍御史说,她的老家在广陈城,她听在京的同乡说起过那孔太守平日里刚正不阿,也听在京的同乡说起过一个曾经在孔太守手下当主簿的许青书,莫名其妙地辞职之事。 如果这新的侍御史对她的话起疑,她就立刻离开。 边走边想着等会的说词时,她已经经过了一片假山,过了假山,她便看到了东边的几间连房。每个房间侧上面的牌上都写有官职,想必是这里的人按照官位的不同在不同的房间办公。 她走在房间外的走廊上,一间挨着一间地看了过去。 看到房外牌子上写有侍御史几个字时,她便走了进去。 只见有几个穿着同样的服装的人在里面收拾文件,想必都是侍御史了,看样子他们正在打算回家。 她问道:“请问一下,谁是新来的侍御史?” 那几个侍御史看了看她,说道:“新来的侍御史在御史大夫的房间里,对了,你怎么现在来了?” 她说:“我有急事要找新来的侍御史。” 说完,便关上了这侍御史房间的门,继续往前走着。 她有些疑惑,因何这新来的侍御史会在御史大夫的房间里办公。她也早就听说了,之前的御史大夫范齐已经称病辞官回乡。 又经过了两个房间的门外,她看到了一个门的侧上方的牌子上写上“御史大夫”,门是关着的,于是她敲了敲了门。 一个无比耳熟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过来:“进来。” 于是她推开了门,站在门外看向里面。 只一眼,她便呆怔住了。 这新来的侍御史,正在房里侧面对着她从南到北地徘徊着,手里拿着一张有些泛黄了的纸张,边看边皱着眉头,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让她惊讶的是,他的长相和陆岩一模一样。 莫非,这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的眼睛和陆岩一模一样,他的脸形和陆岩一模一样,他的身形和陆岩一模一样,刚才她听到的声音,也和陆岩一模一样。 她不能肯定这是不是陆岩,毕竟,他在漠州,没有特殊原因,大概不会来到这个御史台当个侍御史吧,因为很明显,侍御史的官职比镇国大将军要低一些。皇上肯定也不会将一个人往官职越来越低的方向安排,除非他犯了什么错。 但是显然,陆岩在漠州只有功劳。 所以,她认定,这个人只是长相和陆岩一模一样罢了。 虽然她这样认定了,可心里又疑惑不已,因此只定定地盯着他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岩心里在想着事情,自刚才门被打开后,他目光瞥了一眼门前的人,由于黄昏的太阳光线刚好从这人的背面射过来,他没有看清楚这人的脸,只知道他穿着一件黑衣服,他以为这人是御史台的小厮。 见这人推开门后半天没有动静,他又疑惑地再次看了看这个他认为是小厮的人,他没有细看这人的脸,只匆匆看了一眼这人的衣服,他发觉这人穿了太监服,由于这张纸他还没看完,只剩下一段文字了,于是对她说:“你先到旁边房间去等我吧。” 说完,他又匆匆地低下了头看着文件,虽然宫里的太监他不该怠慢,可是,眼下他正在思绪中,脑海里都是文件的内容,不希望被人打扰他的思绪。所以,他才让这人到隔壁的房间等他片刻。 孔兰听他这样说,只好到了隔壁的房间去等他。 她打开了隔壁房间的门后,见里面没有一个人,只有几张桌子和椅子,以及近门处靠墙放着的一条长椅,她坐在了这条长椅上,等着这新来的侍御史过来接见她。 “竟然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章节目录 第180章 互不相识 她在等待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刚才束起来的头发似乎有些松动了,也许是刚才匆匆忙忙没有束好。 于是她伸手将它重新束了束。 正在这时,门开了,那位新侍御史走了进来。 此刻她早就忘记了自己手上涂有指甲油一事,而是想将他与陆岩从长相上区分开来。 她发现,暂时,她还没有看出两人长相不一样的地方。 陆岩进门后,便看到这位宫里的公公正在摆弄自己的头发,由于他的脸被他正在摆弄头发的手挡住了,他没看到他的侧面,他看到了这位公公双手洁白纤细,而且双手的手指上竟然涂着指甲油,似乎还隐约地闻到了他身上散发的香水味,接着再想到这位公公刚才呆看着自己老半天。 因此,他在心里对这位公公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 虽然他见过的公公不多,但至少他所见过的公公,都还挺正常的,这偏有个不太正常的。 虽然身子不是完全的男人了,但完全女性化,未免也太离谱了。 因此,在他看到了这位公公手上的指甲油,并且发现这位公公又像刚才那样一句话不说地在盯着他看,他就没有去看他的脸。 他并不想与“他”对视。 孔兰此刻脑子一片茫然,也忘记了站起来了,就这么坐着看他。越是要区分开眼前的人和陆岩,越是区分不开。 但又想到他若是陆岩,就算自己身着太监服,画了抹胡子,也不至于完全认不出。 所以,她不敢冒然问他是不是陆岩,而是打算再观察下再说。 陆岩眼睛盯着对面的桌子问这位公公:“这位公公,现在过来,可是皇宫里有人找我?” 孔兰模仿公公说话的腔调说:“不是,我是来和侍御史聊聊天的。”她不便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以免这个在她心里无比像陆岩的人起疑,只好这样说。 听这位公公说是来和自己聊聊天的,陆岩心想,这位公公到底是皇宫里派来的人监视他的举动的,还是在皇宫里见过他而对自己怀有不良想法的?莫非他听说了自己来这儿任侍御史,就专程过来和他聊天? 想到这位公公手上涂的指甲油,对于他专门来找他聊天,他倒也并不那么奇怪了。 既然这位公公只是来找自己聊天的,他便坐在这位公公坐着的那条长椅上,中间隔开了一些距离,说道:“你想和我聊什么?” 发现这位公公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他只好将目光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尽量不与他有目光接触。 “我想和你聊……聊聊你来这儿上任的事情。” “这个……没什么好聊的吧。” “请问侍御史叫什么名字?”这才是孔兰最想知道的。 见这位公公问自己的名字,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陆岩,他打定主意不告诉他,如果他是个正常的公公,或许他早告诉他了,于是他说:“莫非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来找我聊天?” “知道,只是想确认下。” “既然你知道,那便不需要我再告诉你了。” “嗯……”孔兰不好再问,只好沉默了下来。 管他是不是陆岩,她现在只想知道告诉他关于父亲的案件的那个关健性的线索。 “听说侍御史大人在审理广陈城孔太守的案子?”她问道,一直挤着声音说话,让她的声调听着有些不伦不类。 “是的。”陆岩答道。 “我和那孔太守是同乡。”孔兰装作无意的说道。 “这么巧?”陆岩说。 “嗯,听说这孔太守人品不错,这个案子侍御史应该重视些,不要让好人被冤枉了。” “这是我份内之事,公公不提醒,我也不会掉以轻心。” “我就是随口一说,希望侍御史大人莫怪。” 陆岩见这位公公来找他看样子并不是出于对他的“好感”,而是关心他的同乡孔太守的案件,此刻便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对他说:“这位公公还有事吗,没有事我先忙去了。”说完,从长椅上站了起来。 “等等……”见他要离开,孔兰匆忙中拉住了他的袖子。她还没有对这位新侍御史说出她来这儿要告诉他的最关键的话,怎能让他就此离开。 陆岩将她的手从他袖子上拿开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皱了皱眉。对这个公公,他越来越无语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请快点说。”陆岩声音冰冷地说道。 “我听闻孔太守手下此前有个主薄,叫许青书的,在孔太守案发前数月内,突然辞职了,他辞职的时间,刚好是那年秋旱后不久。那时孔太守还未被人揭发。”她匆忙说道。 陆岩听了这位公公的话,连忙又坐了下来,说:“当真?” 孔兰说:“千真万确。” 陆岩问:“可是你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孔兰说:“我是听在京城的我同乡说的。” 陆岩心道,这倒是个线索,既然从文件中暂时发现不了破绽,也许从这个叫许青书的人那儿,可以发现什么破绽也说不定。 他于是继续问道:“你那儿还有什么关于孔太守的消息吗?” 孔兰说:“暂时没有,如果哪天有了,我再来告诉侍御史大人。” “对了,你姓什么?”陆岩问。 孔兰说:“我姓周。”她说的是她母亲的姓氏。 “谢谢周公公前来告诉我这么重要的消息。” “不用客气,我也是敬仰那孔太守,希望他能平冤昭雪。” 既然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孔兰便站了起来,说道:“天色已晚,我便回去了。侍御史大人,告辞。” 陆岩说:“告辞。”仍然没有看她。 孔兰出门后,经过窗户时,往里看了一眼,她心里还在疑惑着,为何会有和陆岩长得那么像的人。 在她走到窗口时,陆岩也已经从长椅边走到了桌前,他见这位周公公从窗户外向他看来,便也不自觉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他发现她的眼睛非常像孔兰,不止眼睛的形状像,那灵动而深邃的眼神更像。 他匆匆走到窗前,看着她在院中走着的背影,这才发现这背影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也未免过于娇小了。 再看她穿的衣服,非常不合身,宽宽大大的,裤子几乎拖在地上,袖口长得将她的手完全遮住了。 很显然,她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又想起她在推门后看了自己半天,想必是疑惑自己是谁,及至又想起她拐弯抹脚地谈起孔太守,他突然明白这位公公的身份了。 “居然没认出我是谁。”他在心里苦笑道。 “不过,我也没认出她是谁。”他在心里又苦笑了一句。 想到她现在就要进宫去,别后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看到她的背影已经过了假山,他连忙夺门而去。 章节目录 第181章 在御史大夫的房间 当孔兰经过御史台院中假山后,发现边上有个侧门,因此她没有向大门走去,而是从侧门离开了。她想着走侧门或许可以少绕一些弯路。 侧门此刻无人看守,从侧门出了御史台后,她就进入了一个细窄的小巷。 此刻天色还没有完全黑暗,已有一轮皎洁的弯月挂在天上。 正在她拐入小巷有几十步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周公公,请稍等片刻。” 她转过了身,发现是那位新的侍御史在叫她。 于是她站住了,问他:“侍御史还有事情?” 陆岩走近了她以后,发现她就是孔兰无疑了,但见她没有化妆的脸光洁无比,穿着宽大的衣服显得她更为娇俏可爱,再看她鼻子下的那抹青色,心想也不知她是用了什么东西使得她真像长了胡子一般。想到她居然想出假扮太监出宫来告诉自己关于她父亲案件的这个线索,暗笑还真亏她想得出。 他回答她的问话说:“既然周公公是孔太守同乡,能否和我一起看看那些文件,帮我找找破绽。” 孔兰听了这新侍御史的话,正求之不得,连忙答应了。 她随着他从侧门又走到了御史台,此时御史台的官差都走得差不多了,院里以及所有的房间里都空空荡荡的。 两人到了刚才陆岩所在的御史大夫的那个房间里,由于天色已暗,陆岩点燃了放在桌子的抽屉里的蜡烛。 桌子上散乱地放着他刚才看过的文件,他对孔兰说:“周公公,这些就是孔太守当时签过的文件了,你帮我仔细看看。” 孔兰于是站在桌前,仔细翻阅那些文件。 那是记着前年秋旱时的各乡所分发的物品种类,数量以及各乡的人数等的文件,每一张上都有着她父亲的亲笔签名,她认识父亲的笔迹,看样子,每一张都是父亲亲自签的。 她没有坐下来翻阅,因为这新侍御史大人还站在她身旁,她若自顾自地坐了,显得不太礼貌。 陆岩要她来看文件的原因自然不是真的让她帮着寻找破绽,他只是想要她呆在他身边。 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修长而光洁的脖颈,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儿。 虽然她穿着如此宽大的衣服,背影看着也无比优美。 孔兰边看文件边试探地问道:“侍御史大人能告诉我一下您的名字吗?我觉得您的长相,非常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陆岩见她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想要捉弄一下她,谁让她自己妆扮成一个小太监,害得他差点没认出来,于是他从她背后走到桌前,站在她身侧,回她道:“我长的像你认识的一个人?谁?” “一个叫陆岩的人。” “哦?你说的可是那个镇国大将军陆岩?怎么,我长得很像他吗?”他故作惊讶问道。 孔兰听了他惊讶的语气,便认定自己当真认错人了,当下心里有些遗憾,她说道:“确实像,简直一模一样。” “为什么没有人和我说过,我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我今天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长得像他。”他故意以无比认真的口气说。 “那侍御史大人的名字是什么?” “我姓鲁,名牧。”他刚才便猜出她有可能问他的名字,因此早在心里想好了这个名字。 “哦……”她失望地回道。 “怎么周公公觉得我不是陆岩,便觉得遗憾了吗?”他问道。 “没有。你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她说。 见他不是陆岩,她便专心致志地看起文件来。 他站她身侧,和她一起看着。 由于两个人挨得很近,不觉中他的胳膊在翻动文件时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胳膊,她连忙将自己的胳膊离他的身体远了一些。 见她对自己的躲闪,陆岩便更加有意要捉弄她一番。他故意抓住她的手说:“周公公,我发现自己才见你这第一面,就爱上你了。” 孔兰连忙从他身边走得远远的,对他说:“侍御史大人,我可是男人。你怎么能……” “我怎么就不能喜欢男人了?你不也喜欢男人吗?要不然你因何一看见我,就含情脉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孔兰心道难怪这新侍御史刚见自己一面就开始动手动脚,肯定是因为刚才自己的举动让他误解了。她连忙说道:“侍御史大人,我……不是那样的,你真的误解我了。” 她话未说完,人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不,我没有误解你。你对我的心意我第一眼就知道了。” 她挣脱着他的怀抱说道:“侍御史大人,你真的……真的误解我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嘴唇已经靠近了她的嘴唇,“你何必还要假装,你自己看下你手上的指甲油,还有身上的香水味,你来这儿这么费尽心机的打扮,明明你就是为取悦我而来,不是吗?” “不是……我真的是为了孔太守的案件而来。” “你和他非亲非故,你当我会相信你有这么热心?你明明就是看中我了,才来找我聊天。”看着她着急的花容失色的样子,他心里暗笑着。 他将她按在墙壁上,紧拥着她,嘴唇亲上了她的嘴唇。 被他强有力的抱着,她动弹不得,嘴唇亦逃不开他的嘴唇。 他近在咫尺的脸如此像陆岩,他吻着她的感觉,亦那么像陆岩在深情吻着她,她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抵抗,任由他拥吻着。 虽然她心里在骂着他,可却不由自主地因他的吻而心跳不已。 也许是因为,他真的太像陆岩了。 房间里刚才点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窗前的地面上,使得房间没有那么黑暗。 他没有一丝要放她走的意思。 当他的手环在她身后,解开了她的衣带,在黑暗中摸索着要解开她的衣物时,她突然想到他毕竟不是陆岩,况且自己也不能暴露女性的身份,她连忙用尽了全力,将他推脱了,对他说:“今天天色已晚,我回宫去了。” 推开他后,便往门外走去。 “那你明天晚上还来吗?”陆岩在她背后问道。 “我……不来了,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她回道。感觉到自己嘴唇被他刚才的吻弄得火辣辣的,她咬了咬嘴唇。 她有些懊恼,今日竟然被这个像陆岩的人给强吻了。 问题是,在他眼里,她还是个太监。 所以,这个人,她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你真的不来了吗?明天还有一批孔太守签过的文书,放在资料房里,明天我会将那些文件搬到此处,若你不来,我便一个人看了。” “你一个人看就是了,你才是侍御史,我没有义务帮你看文件。”她恼火地说。 陆岩此际想向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又想到,恐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更加让她逃之夭夭,知道自己是陆岩的话,她定会担忧两人的来往被太子殿下知道,从此再也不踏入御史台半步。 思来想去,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她以后还来,于是只好对她说道:“也许是你今日的行为让我误解你对我有意了,我当真以为你是喜欢我才那么看着我的。还请周公公不要将今日鲁某的无礼不要放在心上。实际上,我对你其实并没有多大兴趣。今日之日,让我们都快快将它忘却。” 说完,他做出非常冷淡的一个举动,那就是,将她往门外推去。 刚才还火热地拥吻她的这个新侍御史,现在又这么冷淡,叫她惊讶不已,心道莫非是因为刚才两人离得太近,而自己之前的举动又确实导致了他的误会,所以才引起了他的欲望?她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人的欲望总是容易被轻易地激起。 至于明日来或不来,她还要看情况,毕竟她很急切的想要帮父亲查明真相,因此回转身对他说道:“孔太守的案件,作为同乡,我会继续关注的。” 说完,她离开了门口那儿。 看到他没有跟来,她松了口气。若他跟来,像刚才那样热情无比的话,她定会吓得再也不敢来了。 从他房间走出数十步后,她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他已经点起了蜡烛,坐在桌前,继续翻阅着那些文件,他此刻的表情是严肃而认真的。 想到这人在为自己父亲的案件而挑灯夜读,刚才对他的戒备便突然减轻了许多。心里甚至升起一丝莫名的感激。 她往御史台大门方向走去时,只觉得自己刚刚像经历了一场梦,她说不出这梦是恶梦,还是美梦。 就像她弄不清楚,被他亲吻着时,心里因何抗拒中还有一丝心悸。 章节目录 第182章 一个令牌 当孔兰穿过寂静的月光下的御史台的院中长廊走到那扇侧门处时,发现侧门已经被关上了,她走到门前,将门的门闩往左拉开,便开了门。走到门外,她顺手关上了这扇侧门。 当她走到皇宫门口,正要往里进时,被两位守门侍卫中的一位拦住了:“你是哪个宫里的,难道不知道在外面住的太监晚上不可入宫,除非有出入令牌?” 这个她确实不知道,她回答他们第一句话说:“我是广安宫的。令牌忘记带了,今日先放我进去吧。” “不行。”拦住她的侍卫没有商量余地的说。 正在她站在皇宫门口不知该不该离开时,发现周公公正在带了几名太监往皇宫门口这边走来。 他是听太子殿下的命令出宫去寻找孔兰的。 太子殿下傍晚回广安宫后发现孔兰一直未见人影,问晓儿和薇儿结果一问三不知,只说黄昏时分就没见到人影了。 太子殿下以为她又像前些日子一样遭到了危险,因此命令周公公在皇宫内各宫殿搜寻,重点搜寻皇子们居住的长水宫。 结果搜来搜去,没见到她的人影,太子殿下因此吩咐周公公去皇宫外寻找她。周公公带着几个太监走到皇宫大门口,就看到守门侍卫拦住一个小太监,正在问话。 守门侍卫看到周公公和几个太监,问道:“周公公,刚才这个小太监说是你们宫里的,你看看认不认识他?” 周公公走近了,看了看他们口中的小太监,发现这就是孔奉仪,只是不知她因何穿着太监服,当下也不便在守门侍卫面前拆穿她,只是对守门侍卫说:“是我们宫里的。放她进来。” 那两个守门侍卫于是放她进了宫里。 周公公和几名太监跟随在孔兰身后,返回了广安宫。 虽然他们个个觉得这孔奉仪穿着太监服非常蹊跷,但作为下人,他们不敢问她原因,因此将疑惑放在了心里。 到了浣纱居,太子殿下正在她房内徘徊着,还有晓儿和薇儿,在房中不知所措地站着,仿佛怕受到责骂一般。 当她进来时,晓儿和薇儿立刻看出了她就是孔奉仪,连忙出了房间,让她和太子殿下单独相处。 太子殿下见她穿着太监服回来,嘴唇上方还涂了一抹青色,惊讶地问她:“你今天干嘛去了?” 孔兰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我去宫外寻找小悦儿了,既然宫内找不到她,我就想着去宫外找找看,因为没有令牌出不了宫,只好在黄昏时和公公们一起外出。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找不到她,我心里难安。” 太子殿下说:“你要是想要在宫外寻她,我可以派人去寻,你不必出宫的。”他实是担心她再遇不测。 孔兰说:“太子殿下不知,臣妾考虑过了,若是让你派人去寻,只怕宫里会有人议论为了一个连宫女都不算的六郡主府上的侍女,浪费宫里的人力物力,到时必会导致太后和皇上皇后对臣妾不满。因此臣妾决定亲自去寻她。” 太子殿下说:“可是京城这么大,要寻她又谈何容易?” 孔兰说:“她与我聊天时曾说起她以前在京城浪迹过的地方,所以我便去她曾浪迹过的地方找她。” 太子殿下说:“你寻她是可以,可是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你以后要是再想去寻,要带上几个随从。” 孔兰说:“我知道太子殿下是担心我,可是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穿着太监服,没有人会认出我的身份的,我现在只想要一个可以出入皇宫的令牌,这样我以后出入就方便多了。” 太子殿下知道自己难以说服她,他看得出,她对这小悦儿的失踪极其难过,不让她出去,只怕她会一直郁郁寡欢。看样子她也不愿意有人跟着她前去寻找,想到她以后假扮太监或许可以减少些风险,他只好答应她道:“行,我会让周公公明日给你一个令牌,不过你可要千万小心了。” “太子殿下放心。臣妾会加倍小心的。”她回答道。 对于自己即将有个令牌一事,她非常开心。 因为有了令牌,她以后就可以穿着太监服随意出入皇宫了,不止可以去看看那姓鲁的新侍御史将自己父亲的案件审理得如何了,还可以去宫外寻找孔蓉。 这些日子,她早就想出宫去寻找她了。 若不是由于父亲案件的启发,她还真想不到假扮太监这么个办法。 …… 太子殿下第二日一早告诉周公公帮孔奉仪去向宫里管理令牌的颜公公那儿领个令牌。周公公立刻照办了,当孔兰吃了早饭后,周公公便来到她的房间,将一个太监专用的出入令牌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看着这个令牌,决定即刻出宫寻找孔蓉。 而御史台那儿,她决定傍晚时分再去。 之所以白天不去御史台,因为白天御史台人多嘴杂,她一个假扮的太监,不方便在那儿久留,她只能在御史台官差们下班的傍晚时分去。 反正那个新来的侍御史看样子是住在御史台的,因为昨晚那么晚了他还不曾离开。她寻思着他刚到御史台上任,必然还没有在京城买有房宅。 这个白天,她去了孔蓉和她聊天时曾提过的地方,她知道她为了进宰相府曾经和几个乞丐一起在德济街一带扮过乞丐,虽然她并不相信她会呆在那儿,因为此前她呆在那儿是为了进宰相府,现在这个目的不再存在,她不可能还和他们来往。 虽然心里这样推测,她还是去那儿寻寻看了,她在德济街一带找来找去,四处打听孔蓉提过的一个叫邹三的人。 由于邹三总在那一带徘徊着,她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他了。 当她向邹三打听最近可有重遇一个叫小悦儿的女孩子时,邹三说:“没有,怎么,她没在宰相府呆着吗?”他记得想当初,还是他帮她进的宰相府去享福的。 孔兰听了他的话,知道看样子在京城找不到孔蓉的下落了,只好失望地返回了皇宫。 不知不觉,天色又快到黄昏时分了。 到底要不要去御史台,她有些矛盾。 假如那个新侍御史不那么像陆岩,假如他昨天没有强吻她,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就过去的。 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 眼看太阳即将落山,她已经没有时间去犹豫了。 想到昨天她临走前他提过的那批她还未看过的新文件,以及他说过的他其实对她没有兴趣,她决定暂时放下对这新侍御史的成见,去看看那些文件。 毕竟昨天她临走前他那么冷淡,想来是对她真没什么兴趣。 章节目录 第183章 判若两人 这一次,她仍是混迹在太监们的人群中出宫的。 她径直地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到了御史台大门处,那两个御史台的门前守卫看到她,记得她昨天刚刚来过,没有问她话,直接放她进门了。 在进御史大夫的那个房间之前,她吸了一口气,然后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敲了敲门。 她得到的还是昨天一样的回答:“进来。” 她于是推开了门,站在门前。 陆岩本担心她会因为昨天的事不再前来,看到她进来,心里虽然欣喜若狂,但却故意用礼貌中带着冷淡的语气说:“你来了?” “嗯,我想来看下你昨天提到的别的文件。” “那你别站门口了,进来吧。”他目光盯着文件,头也不抬地说。 她于是往里走来。 “可不可以顺便关下门。”他说。 她想起刚才门是关着的,于是转过身,返回了门口那儿,将门关上了。 她站在房里,离他远远的,问:“昨天你提到的那些文件在哪?” “我正在看。”他冷淡地答道。 “那,我能不能也看看?”她小心翼翼地说。她感觉到他今天对她太过冷淡了,她担心他对她的存在感到厌烦。 “这些文件是按时间顺序放好的,你我各拿一部分看的话,会把它们的顺序弄乱的。这样吧,我看完你再看,你看行不行。” 她无奈地回答,“行。”她不知道他还有多久才能看完。 “那你先去坐在那边等着去吧。”他指了指身后的茶几边上的椅子。 她于是走了过去,坐在了他刚才指着的茶几边的椅子上。 这时,她听到外面的院子里有说笑声,想起这个时间应该是御史台的官差们下班回家的时刻。 她想起昨夜她走时他还未离开,因此问道:“侍御史大人晚上住哪儿?” “就住在此前御史大人的午休间,这片房间的北面。周公公问起鲁某的住处,是想去看一看吗?” “我就是随便问问。”她说。 “你这样问来问去,很容易打扰我的思路。”想到只有对她冷淡才能使她安心呆在这儿,陆岩打定主意对她冷淡到底了。 “对不起了。”孔兰回道。 她只好沉默下来。 她坐在那个椅子上足有半个时辰后,眼看外面天色越来越黑了,他也已经在房间里点上了蜡烛,就着蜡烛的光线看着那些文件,她焦急地问了一句:“侍御史大人还没看完吗?” “没有。” “那你今天能看完吗?” “不知道。” 他的每一句话都如此冰冷,让她心底里不由地升起一丝凉意。 她站了起来,往窗前走去。 窗户是紧紧关着的,她打开了窗户,想要透透气,这房间里的气氛太过沉闷了。 窗户打开后,立刻有一阵凉风侵袭进了房内。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虽然这几日白天已经有些暖意了,夜晚却还是如此寒冷。 看到外面有一轮弯月正挂在天上,她扬起了脸,看向那轮明月。 这轮明月,不由让她想起杜程临别漠州前写过的那首诗的前两句: 一处明月光,两处离人愁。 她不知道陆岩是否在漠州,也在望着这弯明月,也像她一样想念着他。 她不由地叹息了一声。 虽然她叹息的声音很小,但陆岩仍然听见了。 他背转过身,向她看了过来,他看到她的俏影正立在窗口,面孔微微上扬,知她在望着明月发呆,他了解她叹息的缘由。 此刻,他多么想走上前去,告诉她,他就是陆岩,她不必叹息,亦不必难过。 然而,他什么也不能说。 他不想她继续陷入悲伤的情绪中,于是以冷淡的语气对她说道:“周公公,能不能帮忙关下窗户。” 听了他的话,她只好把窗户关上了。 她感觉,今天的这个新侍御史鲁牧,有些不近人情。 她不由又想起昨天他曾热情地拥吻过她。 今天想起昨天的他,让她疑惑他的真面目了,他这人到底是热情似火的,还是不近人情的? 一个人怎么能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性情大变,拥有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她不由自地看着他的背影,想从他的背影中发现他的性格多变的奥秘。 正在她呆看着他的背影时,只听他的声音说道:“周公公,这些文件我大约今天看不完了,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什么?”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愤怒说道。 “除非你等到后半夜,那也行。”他说。 “既然看不完,你为何不早说?”她提高了声音说道。说这话时她突然想起,自己由于气愤,忘记了模仿太监的声调了。 他似是没觉出她语气里的变化的说道:“我无法测算自己阅读的速度,毕竟阅读时还要思考。” 她气呼呼地从窗前经过了他坐着的桌边,往门外走去。 出门后,她用力地甩上房门,往院里走去。 只听背后门“吱嘎”一声开了。他的声音传了过来:“要不你先看吧,我先回去休息了。” “侍御史大人觉得我一个人在这房间看文件合适吗?万一等会有御史台的人看到这房间里的灯光,想要过来看看你,看到我一个宫里的太监在这儿偷看御史台文件,算怎么回事?”她气愤地说道。 “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求于人的时候,要小点声音吗?”他问。 “那你说你同不同意留下来!”她声音没有变小,反而更大了。 “只要你现在小点声音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我就同意了。”他冷淡地说。 无奈之下,她小声说道:“那你说你同不同意留下来?” “既然周公公离不开我,我只好留下来陪你了。”这本来无比暧昧的话,在他冷淡的语气下,她倒没有多想,于是从院里返了身,回到了房间里。 见他已经走到窗前去了,背对着她站着,她便坐在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开始翻阅那些文件。 由于她刚才等了那么久,现在夜已有些深了,看着那些差不多同样的文件,她没有找出其中的任何一点可疑之处,这些文件枯燥乏味,困意袭来,她不知不觉趴在桌前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睡在一个房间里。她立刻坐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自己睡着的这个房间。这个房间应该就是新侍御史说过的之前御史大夫的午休间了。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靠床的桌子,一个衣柜,一套靠窗的桌椅。 靠床的桌子上点着蜡烛。 见房中没有他的影子,她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想到昨天他曾强吻过她,她赶紧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自己还穿着太监服,心里放下心来。 她躺在床上,应该是他抱进来的。 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必须要赶快离开这儿。 她不可能和一个陌生男人共居一室。而且,太子殿下很有可能还在等待着她。 当她起了床,离开了这个房间,来到御史台的院中的时候,发现东厢房里还有一间房间在亮着灯光。 她知道定然是那间御史大夫房间了。 她轻轻走到那间房间的窗口处,往里看了看,见那位新侍御史还坐在那儿聚精会神地翻阅着文件。他的神情看着似是陷入了思绪中。 想到这新来的侍御史居然对父亲的案件如此上心,她不由得心里涌起一阵比昨日更深的感激之情。 他性格热情也好,冷淡也罢,只要他对父亲的案件一心一意,便足以让她心怀感激。 章节目录 第184章 爱来不来 也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她听到他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别在外面偷看了,进来吧。” 她只好推开门,走了进来。 “你为什么把我抱到你房间里去了?”她质问道。 “不然呢?我是该让你在这儿占着位置使得我看不成文件,还是该将你抱到皇宫里面去呢?”他头也不抬地说。 “可是,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这样做?”想到自己是被他抱着进那个房间的,她红了脸说道。 “我们中间谁是女人?”他反问道。 她这才想起自己在他眼里只是宫里的太监,心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于是说道:“我只是口误而已,你要知道,男男也该授受不亲。总之,你不该……抱我。” “可我已经抱了,你说该怎么办呢现在?要不,我也让你抱一下,就算扯平了?” “你不要老说抱这个字好不好?”和一个陌生男人总是提到这个敏感的字眼,让她无比郁闷。 “不是你先说这个字的吗?” “我不和你说了,你昨天强行吻我,今天又趁我睡着了抱我。以后我怎么还敢来?”她见说不过他,懊恼地说道。 “嗯……随便你,明天你爱来不来。”陆岩冷淡地回道,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才能让她明日还来。 只要她来,哪怕只呆上片刻,他便满足了。 今天他之所以不让她看文件,无非是想留她在房中多陪他片刻罢了。 后来她居然沾了文件不久就睡着了,他只好先把她抱到他睡觉的那个房间的床上去,让她先小憩一会,他打算等他过会不再审理文件时再将她叫醒回去,没想到她没多久就自己醒过来了。 之所以没有在她趴在桌上时便叫醒她让她回去,无非是想让她在御史台多留片刻,只要她在这御史台里,哪怕她在沉睡,不和他有任何交流,他也心满意足。 只不过,她的存在老是会干扰自己的思路。他审着审着文件,就会想到她此刻正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必须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她,才能将思路回到她父亲的这个案子上来。 孔兰听他说自己爱来不来,以为他嫌自己呆在这儿打扰他做事了,带着歉意说道:“如果有打扰之处,还请侍御史大人见谅。” 她之所以道歉,无非是希望他对以后自己再来这儿不觉得烦。 她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了一下,要是自己在做事情时,边上一直有个人存在,打扰自己的思路,她肯定也会无比郁闷。 她得到的回答是:“周公公没话说了的话,可以离开了。” 听到他下的逐客令,她不得不迈动脚步往门外走去。 “等等。”他突然叫住了她。 她于是又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凝视他,想知道他因何叫住自己。 他看着桌上的文件说道:“你说的许青书这个人,我刚才看的文件里有他的存在。” 她于是急忙问道:“文件里怎么说?” “今日夜已深,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再告诉你。” “难道说起这个人需要费很多口舌吗?你现在和我先说说可以吗?”她非常好奇,关于许青书,文件里面到底是怎么说的。 “今日太晚,我也要回去睡觉了。关于这个人,只能明天告诉你。”陆岩说着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房间瞬间陷入了黑暗,他起了身,往门口走去。 孔兰还在房中站着,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见他在黑暗中经过了自己,她连忙跟在他身后说:“侍御史大人,就几句话的功夫,都不能先说一下吗?” 她可不想从今天回去之后心就一直被这个迷团困扰着。 她得到的是无比干脆的答复:“不能!” 他已经走到了门外,她也跟着出了门。 在她出门后,他关上了房门。 孔兰见他如此不近人情,近乎气结。 明明三言两语可以告诉自己的事情,非要明日自己再来跑一趟来问清楚。 这么无礼的人,她都怀疑他是怎么当上侍御史的,能在这京城中做官的,哪个不是精于世故八面玲珑的人。 哪个当官的会轻易得罪别人,尤其是在他眼里,自己还是皇宫里的公公。 可是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毫无办法。 她只能干瞪着眼,看他的背影进入了那间曾经的御史大夫午休的房间,他现今的睡房。 见他进屋后就关上了那个房间的门,她只好往侧门处走去。 陆岩在关了这间睡房的门以后,没有向里走去,也没有开灯,他站在了窗前,看着孔兰在院里往侧门的方向走去,当她的背影消失在假山后面时,他才走了出来。向着她的背影悄然走去。 夜这么深,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总归是有不合适的。 虽然她穿着太监服,然而他毕竟放心不下。 为了不被她发现,他和她之间隔着一段很长的距离,以和她同样的步速走着。 他一直跟着她,一直跟到她快到皇宫外的围墙时,才停止了脚步,看着她的背影继续往前走着。 月色下,她沿着围墙外的路面向皇宫门口走去的背影使他伤神了片刻。 她离皇宫越近,便离他越远。 她要进去的地方,是他无法抵达的地方。 他难过于,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无形的枷锁困在里面,而他,无法将她解救出来。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将她解救出来。 他的心头升起一种无力的感觉。 看到她已经安全抵达了皇宫门口,并被守门侍卫放了进去,他才转过身,缓缓向御史台走去。 一轮明月,正挂在天上。 他抬头望了一眼明月,这才想到,无论如何,现在他和她拥有同一片月光了。 想到她明日必会因为好奇心而到访,他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许青书的事,其实只是只言片语便可说完的事。 想到她现在必然在心里责怪着自己不近人情,他苦笑了一下。 …… 浣纱居。 孔兰刚到浣纱居的院里,便听到周公公在说:“孔奉仪你总算回来了。” 周公公从太子殿下那儿知道她近些日子可能要天天出宫找人,但这孔奉仪找人找到大晚上,可就有些过了。 太子殿下在她房中等来等去没见到她的人,让周公公守在院里,她回来后他去向太子殿下报告一声。 孔兰说:“今日走迷路了,所以晚了。” 周公公说:“孔奉仪快快休息吧,我得去向太子殿下报告您回来了,他还在书房里专门等你回来的消息呢。” 孔兰说:“还请周公公转告下太子殿下,以后我回来晚时,你们不必久等。” 周公公于是说:“好的,奴才告辞。” 周公公走后,晓儿和薇儿连忙帮孔兰准备洗漱的东西。 孔兰边洗漱边告诉她们,以后自己要是再回来得晚,她们可以先睡。 毕竟让这么多人等着自己,她于心不安。 章节目录 第185章 酒后 第三天,孔兰又在傍晚时分去了。 但是这一次她去的时候,房间里空无一人。 她想着也许他暂时去了别处,等会就会回来,于是坐在房中等他。 她翻着他桌上的那些文件,想找到他昨夜所说的关于许青书的那部分文件。 然而找了半天,她没有找到。她所看到的,仍然是那些她父亲签过字的文件。 她看到这些文件的日期是那年秋旱之前的寻常办公文件,这些文件里的内容是广陈城的之前的大大小小的案件,想必是这新侍御史为了核对父亲的笔迹而查找的文件。 她从另一堆文件中找出秋旱的那批文件,自己核对了一下父亲的笔迹,她看不出秋旱发救济物资的文件中父亲的签字与寻常的案件文件下面的签名有任何不同之处。 她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疑问,莫非父亲并不是被冤枉的? 但这个疑问只在她心里闪现了一下,很快就被她否定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父亲。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所以他是绝不会做出贪污救灾粮这种事的。 正翻看文件时,门突然之间被撞开的声音将她惊了一下。 她于是从桌上抬起头来,看见新侍御史正在摇摇晃晃地进了门来。他进来后,房间里弥漫延着浓重的酒味。 显然,他是喝过酒的。 “侍御史大人,你喝酒去了?”她连忙从桌边站了起来。 “……你……来了多久了,你这个周公公……,每天跑来,你是不是喜欢我?说……”他醉意朦胧地说道。 今天,御史台的其它侍御史为他这个新来的侍御史办了个欢迎宴,因此,他喝到现在才来。 酒席散场后,那些同僚们各回各家,他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御史台走来。 他本以为,她今天看他不在,早就回去了,没想到却在东厢房看见亮着灯光,于是踉跄地走了过来。 孔兰见他喝得醉熏熏地,净说胡话,于是回他道:“你今天喝醉了,我要回去了。” 看样子今天他如此神志不清,此时问他关于许青书的事情,并非好的时机。 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他从背后搂住了。 “不,你……不能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我从一开始见你……就喜欢上你了,可是你……,你怎么能成为别人的……女人……” 他虽然醉着,脸上的失落却是千真万确的,让孔兰不由疑惑不已,没想到这个不近人情的侍御史,也有深情的一面。 孔兰不知道他口中的女人是谁,看样子他非常伤心,想必是他所深爱的女子,此时他大约因为醉酒把自己当成他喜欢的那个女人了。 她从将他的手从腰间解开,站在离他远远的墙边,说:“侍御史大人,你认错人了,我是男人,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回去了。” “你是男人……?好,你是男人我便……喜欢男人。哦……,对……,你现在是……周公公……是吧,我喜欢你,周公公……” “侍御史大人,你真的喝醉了。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好,你回去吧……” 想到他喝得酩酊大醉,万一再在这房间里睡着了,在这样的季节里,少不得要冻着,她于是对他说:“你快些回房睡觉去吧。” “你走吧……”他摇了摇头。 她走近他,将他从椅上拉了起来,对他说:“走,你不去睡也要去。” 他说:“你陪我去……,我就去……” 她心道,他定是将她当成了他心里的那个人了。她感觉此际的他,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眼下,她有义务将他搀扶着到他睡觉的那个房间里去,毕竟,他对自己父亲的案件,确实挺上心的。 在她的搀扶下,他一摇一晃地进了他睡觉的那个房间。 将他扶进房间后,她将他安置在房上,帮他盖好被子,吹熄了蜡烛,打算从床前离开。 “陪我一会。”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嘶哑地说道。不过听着酒倒是醒了不少。 “不行,我必须回去了。”她离开了他的床边。 “就一会。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他说。 她问:“你想和我聊什么?” “不聊什么,你就在这儿陪我坐着就行。” “男女单独呆在一室,不太妥当,我回去了。”她说。 “我们中间谁是女人?”他又问起这句话。 她一阵咳嗽,没有回答他。 “周公公你不必总将自己当成女人的。”他笑着说道。 “要你管?”她恼火地说道。 “好,我不管。”陆岩说。 她越想越觉得蹊跷,这个鲁牧真的就是鲁牧?他因何对自己这个假扮的太监这么依恋? 对了,他昨日还不近人情一般,今日又如此依恋,她又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她问。 “谈一个女人。”他说。 “一个女人?” “对。” 见他语气里似有无限的惆怅,她不由想听听他的故事,于是对他说道:“好吧,你快些讲,我马上要回皇宫了。” 陆岩说:“我喜欢着一个女人,从见她第一面就喜欢她了。” 孔兰没有接话,听他说着。 “可是莫名其妙地她就突然成了别人的女人。突然之间我对她的心意就成了错误了。我现在一见到她就想带她一起远走高飞……远离所有人。” 孔兰突然觉得这位鲁牧的遭遇和自己有些像,于是同情地问道:“那你因何不带她远走高飞?” “可能,她不会想和我一起走,这中间牵扯太多人。我甚至不能向她表明我是谁,因为……我一说出自己的名字,也许她就会为了避嫌而离开,再不与我见面。”带着些许的酒意,他说出了这些话。 听了他这句话,孔兰心跳突然停止了一般,她失声问道:“鲁大人,你到底是不是陆岩?” “莫非你觉得陆岩将军也和我有同样的烦忧吗?周公公。”陆岩说道。 听了他这句话,她还是有些不确定这鲁牧是谁,于是继续问道:“那你到底是不是他?” 从他的话里她只知道,他不愿意向他的那个她表明身份。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说:“现在天色晚了,你回去吧。” 她于是站起身,出门往外走去。 在她走后,陆岩带着酒意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了床,他必须要看着她离开,才能放心,因此就算步履不稳,他仍是遥遥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见了皇宫,才又步履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章节目录 第186章 算账 (前一章改了,本章也在修改中,如果刚好有读到这一章的朋友,可直接进入下一章) 第二天一整天,她都在皇宫里呆呆地坐着。只有晓儿和薇儿问她话时,她才回一句,不过有时她们问好几遍她才听到,才回她们话。 太子殿下早晨和傍晚来时她勉强打起精神和他说了几句,太子殿下见她状况不太好,以为她只是寻小悦儿没寻着,才这副样子。见她情绪不佳,他没有打扰她,而是让她一个人呆着。 这个傍晚,她没有去御史台。 接下来的好几天,她都没有去。 她一想起那晚之事,就深觉受了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见他。 虽然偶尔她想起关于许青书的事,她还没有问个明白,不过,她现在实在不想面对他,只能将许青书的谜团放在心里。 从那件事情过去了六天以后。 傍晚,她决定去了,并非她想通了,不在意这件事了,而是她决定去骂他一顿,骂他一顿之后,她就再也不去了。 父亲的事,他既然还算上心,让他自己去寻找真相吧。 因此,在六天后的傍晚,她走到了他办公的那个房门前,敲了敲门。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腔调:“进来。” 她推开门后,见他正在看文件,头也不抬,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心里便恼火不已。 “我本来不想来了,但是我觉得,如果我真不来,这样未免太便宜侍御史大人了。” 陆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孔兰说:“什么意思,你装傻是吗?” 陆岩放下手里的文件,目光直视着她说:“周公公,你有话直说,我真不明白你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侍御史大人忘记你喝醉酒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陆岩疑惑问道:“我喝醉酒那天?你那天来过吗?” “侍御史大人休要装糊涂。” “你能不能直接说那天发生什么事了?” 孔兰见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真酒后失忆了还是装的,恼火地说道:“你不用装失忆,那天看你喝醉我扶你进房间,你……” 说到这儿,后面的话她羞于启齿,因此气呼呼地瞪着他。 让她疑惑地是,这新侍御史居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他居然说:“那天在我床上的是你?” 孔兰见他居然面无愧疚之色,居然还敢露出笑容,用无比仇恨的声音说:“不然你以为是谁呢?” 陆岩笑了,说:“是你便好。”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如释重负。 那天他一早醒来,脑袋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印象,似乎前一夜和一个女子有过缠绵,之前好像还聊过天。由于能记起的事断断续续,他不记得那个女子是哪儿冒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趁醉酒从街上随便拉了一个女子蹂躏了,心下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这几日孔兰未露面,他并没有怀疑是她。因为他根本不记得她前一晚来过。 所以听到孔兰说出那晚的人是她时,他才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 孔兰见他面上没有一丝愧疚之色,反而笑着,怒道:“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陆岩说:“周公公,你本来也喜欢我,你这是何必呢。” 孔兰怒道:“谁喜欢你了?” 陆岩说:“你啊。” 孔兰见他这样,以为他无非是不想向她承认错误罢了,心下恼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干瞪着眼看他。 她听到他在说:“周公公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孔兰质问道:“负责?你怎么负责?” 陆岩说:“你不用在宫里当太监了,嫁我便是,虽然你是男人,无法为我传宗结代,但我不会因此嫌弃你的。我保证,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 孔兰见他一口一个周公公,也不知道他那天到底分清楚自己的女子身份没有,想来他是真的不记得了,看来自己只能吃哑巴亏了,因此更生气了。 陆岩见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笑着说:“要不然你也睡一次我?那咱俩就算是扯平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谁稀罕睡你!” “你眼光这么高的?我怎么也算是玉树临风吧?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说起过陆岩将军,我看你说他时眼睛里都是爱慕之情,既然你说我和他长得像,我不会介意你偶尔把我当他的。” 孔兰更怒了,“你不要和我提起陆岩,你这种人不配和他相提并论。” 陆岩笑着说:“我听你的意思,如果那晚睡你的人是陆岩将军,你就不生气了,是吧?既然我和他长得完全一样,你怎么就不能把我当他呢?你一辈子把我当他,我也不介意的。” 孔兰简直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的怒火了,“让你不要提他!” 陆岩说:“可惜陆将军远在漠州,不然他定会知道你对他的这番心意,只不过我想,他应该不会像我这样,不介意你男人的身份的,所以,你还是从了我吧。” 说完,将她抱在怀里,目光温暖地直视着她。 孔兰怒道:“你还敢抱我?” 陆岩说:“睡都睡过了,抱一下都不行吗?” “不行!” 陆岩没有理会她的话,仍然将她抱着。这几日他一直未见她,以为她再也不来了,没想到又能在这儿看到她,心里的开心可想而知。 看到她抗拒以及恼怒的模样,想到她的纠结以及愤怒都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便是陆岩,他想告诉她实情,但又怕告诉了她,她以后更加不来了。 不知如何是好时,他低头吻起她来。 总是这样,她永远无力摆脱他。 她的抗议永远无效。 在他狂热的吻里,她又有一丝疑惑了,因何他吻着她时,她总能感觉到是陆岩在吻着她。 她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她仍然身不由已地将这片时的他当成陆岩了。 一旦将他当成陆岩,她便不自觉地放弃了抵抗,而回应起他来。 当他吻她的时刻,她突然想起自己原是来找他算账的,没想到此行却又一次将自己送入他的怀中。 这让她懊恼不已。 她发现自己竟然在贪恋着他的吻,不由更懊恼了。 …… 章节目录 第187章 反捉弄 正在孔兰陷入矛盾的心情中无法自拔时,突然听到外面似有人说话的声音,她连忙从陆岩怀中挣脱了出来,慌张地跑离了他的身边,出门而去。 当她来到院中时,见有两个之前在侍御史办公房间见过的侍御史正在她前面走着,他们正在往出门的方向走着。 “这陆岩凭什么一来就在御史大夫之前办公的地方办公?真是岂有此理。”一名侍御史说。 另一名侍御史说:“听说这是皇上的意思,因为他办的案子比较隐蔽,不想更多人知道,所以需要一个专门的房间来办公,其他房间人员太多,所以就让他呆在御史大夫之前的房间了。” “他办的什么案子,这么隐蔽?” “不知道啊,可能会牵扯到一些朝中的官员,所以不想走漏风声?当然,我也是猜的。” “这陆岩也真是,你说他好好的一个镇国大将军,来这儿再当个侍御史,你说他图什么?” “既然他来了,肯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猜啊,他以后估计是要在这儿当御史大夫的。” “你为什么这样猜?” “不信是吧,不信你走着瞧。” 孔兰本来和他们一起往门外走的,听他们说的这段话,嗔目结舌地站在当地。她没有想到,这新来的侍御史大人,这个所谓的鲁牧,竟然就是陆岩。 他居然捉弄了自己这么久,都不告诉她真相。 她立刻转身,向御史大夫的办公房走去。 她也要捉弄捉弄他。 她返回了御史大夫的办公房门口后,也不敲门,推开门径直走到他身边。 陆岩还在书案前翻阅文件,见她进来,疑惑地盯着她看,心想她怎么这么快便又返回了。 见她不声不响地着着他,他暂停了翻阅文件,笑着问她:“周公公这么快就返回,想必是不舍得离开鲁某。” 她嫣然一笑说:“我想过了,只要你带我离开宫里,去哪里都可以。在宫里呆着实属厌烦,也实属无奈。” 陆岩听她这样说,心暗自一沉,心道她竟然会让自己扮演的一个陌生人带她离开皇宫,莫非,她对自己扮演的这个鲁牧竟产生了感情,一时之间,他心里有些酸涩,于是问她道:“周公公,你真愿意我一个陌生人带你离开吗?” 孔兰说:“对,侍御史大人为什么看着不太情愿?莫非你刚才说过的话,现在就后悔了?。” 陆岩声音低沉地说道:“可是,你的心属于别人,跟了我,你觉得你会开心吗?” 孔兰说:“我心里是属于别人过,不过以后我的心将只属于你。” 陆岩沉默地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孔兰见他不说话,嫣然一笑说:“莫非你是看中这侍御史大人的官位?舍不得离开京城?曾经有一个人也告诉我,他为了我可以不要一切官位,甚至可以去死,现在,他为了官位置我于不顾,而我,也渐渐地忘记他了。” 听她说到这里,陆岩的心猛地一凉,说:“想必你对他有什么误会。” 孔兰说:“误会?我不会误会他的。我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听她说起对自己失望透顶,陆岩心里更失落了,他急切说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失望于他哪些地方?” 孔兰说:“沾沾自喜于一点小小的成就,见到别的美人就见议思迁,还欺骗我只爱我一个人,也许,他希望自己妻妾成群的同时,还希望我心里只有他吧。你说,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对他失望?” 陆岩手里文件蓦然跌在了书案上,他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说:“你……真是这样看他的吗?” 孔兰说:“对,我已经决定,从今天开始,将他从脑海里完全忘掉,从此,我的心里只有你,只要你愿意带我离开这儿,只要你愿意舍弃这侍御史大人的官位,我就是你的了。”说着,她靠近了他,将头埋在他胸前,对他说:“侍御史大人,我在等你回复,你到底愿不愿意带我离开?” 她能感觉到陆岩的身子站得直挺挺的,他的呼吸里有一丝不稳,他低头看着她,目光又惊又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看到他对她的话信以为真的样子,她心里暗自发笑,她抬头对他说道:“侍御史大人,你怎么不说话啊,莫非,你也像他一样,不舍得放弃自己的职位?那我可对你也要失望了。还是,你之前说的可以娶我的话都是假的,是想糊弄我的?” 陆岩突然推开她说:“对不起周公公,你今天先回去吧,我要好好考虑考虑。” 孔兰故意装作生气地说:“侍御史大人,你说的考虑,是不是就是拒绝我的意思?那你何必在初始时表现得那么痴情呢,在我已经对你情意渐生以后,你却说你要考虑考虑?如果你真要考虑,我也不勉强你。” 她说完以后感觉到陆岩的身躯更直挺了,他沉默着,任她抱着,一句话也不说。 见他似乎已经被自己的言语击垮,她说道:“怎么不说话啊周公公,我刚才说了,我早将之前所爱之人忘记了,现在我心里只有你。” 她这句话说完以后,只听陆岩以愤怒的语气说道:“我无法想像,你竟是这么三心二意的一个女人。” “我怎么三心二意了,我是先忘记他,再喜欢你的。”她说。 “对不起周公公,我需要一个人呆一会,请你离开。”说完,他背转身去,不再理她。 她心里暗笑着离开了。 就让他这几天对他自己扮演的那个鲁牧吃醋吧,这都是他自找的。 她要他也见识见识六天六夜睡不好觉食不知味的滋味。 所以,她打算至少要等到六天以后才告诉他真相。 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走后,这陆岩仅仅在柜前呆了片刻,便突然笑了起来。 “好吧,她知道我是谁了。”他在心里说道。 章节目录 第188章 地下宫殿 孔兰回宫后,本来打算这六天都不去御史台,但第三天的时候,她心意便松动了。 每天晚上她一闭上眼睛就想起自己临走前陆岩面对书柜的落寞背影,心想他定是真心被自己那天的言语所击垮了。 因此这三天,她并不那六天好过多少。 想到陆岩此刻肯定对她误解颇深,伤心不已,她的心也不由也无精打采。 想到他从漠州来这儿当个小小的侍御史,定也只是为了能偶尔见自己一面。 因此,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她再也按纳不住了,她必须要立刻告诉他事实真相,告诉他她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再没有别人。 当她走到他办公的那个房间后,发现房门紧闭着,她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传出他那熟悉的让她进去的声音。 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于是她只好离开了那个门前,转身往外走去。 在经过御史台大门处时,她问那两个门前侍卫:“你们那个新来的侍御史大人今天怎么不在?” “他去广陈城了,公公找他有事?”这段日子总看到这位公公前来,他们以为都是皇宫有事派他来找他。他们猜测他可能也是因为陆岩正在审理的那个秘密的案子而来的。 “他去广陈城了?”她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说。 “嗯,公公有事的话,可以等他回来再说。” “谢谢告知。”说着,她离开了。 回到浣纱居,她在房内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她决定也回广陈城去。 促使她去的原因有三个。 一是她希望亲自帮忙办理父亲的案子,她幼时和许青书的女儿许巧莲交情不错,她打算从这个许巧莲身上找到些蛛丝马迹。 二是她刚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孔蓉到底回家了没有,既然她不在宫里,看样子也不在京城,她只能回家看看。 三是她不知道父亲这个案子什么时候才能水落石出,也许陆岩要在广陈城住个一年半载的,而让他一年半载的时间内都对自己怀有误解,是她极不愿意看到的。 由于她有太监令牌,现在可以随意出宫,因此,将晓儿和薇儿支开后,她立刻写了一封给太子殿下的信,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去小悦儿老家去寻找她了,让他不必担忧自己。信写好后,她将那封信放在窗前的桌子上,便在自己外面的衣服外套了太监服,将头发上的饰物拿了,将头发束起,带了一些银两,出了门。 出了皇宫后,她便找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将太监服脱了,拿在手里。接着又找到一个卖衣服的小巷,买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其他的路上所需的必备物品,装在在买衣服时向店家讨要的一个布包里。 接着,她便站在路口,等侯着一辆无人的马车路过。 一个马夫拉了一个马车经过她时,问道:“姑娘可是要远行吗?”他看了她手里提的布包,似乎有几好件衣服,因此问道。 “嗯,我要去的地方是有些远,马夫大哥,广陈城你可愿去?” “广陈城啊?那儿好远啊。如果带你去的话,至少二两银子。你愿意的话,就上来吧。”马夫说。 孔兰于是上了马车。她坐在轿中,掀起轿窗的帘子,看着冬日里萧瑟的街景,突然想到,这是自来皇宫后,自己第一次归家,此时对家的思念之情突然泛滥起来。 那是让她一想起来便心生温暖的地方。 …… 青林园下方的地下洞室。 孔蓉正在和一众身着男兵服装的女人在一起训练着。 从来到这儿后,她就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严酷的训练。训练她们的,同样是个身着男装的女人。 训练她们的那个女人比普通女人高出一截,身材壮实,面孔威严,和男人没有两样。除了从声音里能听出她是男人外,看五官还真不太区别得出来。 由于她没有和她们说话的机会,她只有猜测她曾经也是个宫女。 这个地下洞室,在宫女们的口中,是地下宫殿。 这青林园的下方的这个地下宫殿,到底和地上的那个宫殿有没有联系,她就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这是皇上专门预备的暗中保护皇宫的女队,还是其他人为了阴谋而造的宫殿? 她刚进来时,以为这儿只是个普通的地下洞室,等她熟悉这儿之后,她发现这儿竟别有洞天,这儿有女兵训练所,有地下花园,种着些耐阴的植物,有被宫女们称为皇宫的豪华宫殿,那个宫殿时刻都有士兵把门,那儿她从没有进去过。 她只见过那个被她们称为皇宫的大门,和真正的皇宫大门没有两样。 在门两侧墙壁上挂着的长年不灭的烛火的照射下,她看到庄严而高大的青铜门紧紧关闭着,门的上面雕刻着飞鸟和天空,下方雕刻着花朵和草地。 一切都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那天她刚走到那个宫殿门口,想从门缝里看看里面的世界,就被几个士兵呵斥着离开了。 因此,虽然对那个地下皇宫颇为好奇,她也没有机会进到宫殿之内过,更不曾亲眼见过有什么人出入过那儿。 每天的训练让她苦不堪言。每天吃了早饭便开始训练,中午只有午饭时间能休息片刻,接着又是严苛的训练,一直训练到晚上。 当然,对于晚上,她也只是听那个训练她们的女人说的。在这儿,是看不出白天和夜晚的,只有睡觉的时间和不睡觉的时间。 她有时会和别的宫女一起被带到地面上去,去晒晒日光。想必是为了她们不至于因久处地下洞室而致使身体受损,才偶尔让她们出去透透气,晒晒日光。 她们晒日光的地方是一个围墙高高的大院子,那个大院子只有一个小门能够进出,至于它位于京城的哪个方位,她根本无从可知。她更加不知道这个院子是不是也是属于地上的皇宫的。 她有时和她同居的三个宫女聊天,想从她们那儿知道关于地下宫殿的秘密,结果她们也和她一样,一问三不知。 从她们那儿她只知道了一点,那就是,参加宫女选秀之事后,她们没有被放回家,也没有被安排到地上的那个宫殿里去,而是直接被带来了这儿,其它事情,她们一无所知。 她们不知道地下宫殿的主人是谁,更加不知道她们算不算是宫女。 章节目录 第189章 想方设法 孔蓉可不想一直呆在这地下宫殿里,每天长时间的严苛训练让她难以承受。 她自出生便娇生惯养,虽然来了京城后假扮成宰相府下人,又在皇宫当非正式宫女,但在宰相府也只是每天早上扫扫老太太和六郡主院里的地,在皇宫也是陪玩的,从未干过重活,她哪里吃得了这种苦。 看着其他宫女似乎都已经对这种命运听天由命了,她不由可怜以及同情她们。 但她可不会这么轻易地听天由命,因此,她时时刻刻在想着出逃之法。一有机会她就跑到她从那儿下来的那个梯子上去,由于洞口在她下来后就自动堵上了,她猜那儿必然有出去的机关,但她找来找去,也没找着机关在哪儿。 由于她在梯子旁被巡逻士兵发现好几次,因此她每次都被严重警告,并被关在地牢里好几天不得出来。 时间久了,她发现一个让她疑惑的事情,那就是虽然说宫女们轻易进不了那个地下皇宫,但是还是有些宫女会被那个训练她们的高大女人带到那个秘密的地下皇宫里去。 她每隔十天左右会带两个宫女前往,在半天后将她们再带回来。 她问和她同房间的宫女,如何才能被带到那个皇宫里去,她得到的回答是,她要想进去,需要先成为那个高大女人信任的女人,成为这种女人必须表现得随遇而安,温柔,温驯,没有好奇心,还有另外一点,需要具备非凡的美貌。 和她同房间的一个宫女就进去过一次,她问那个宫女关于那个地下皇宫的所见所闻,那个宫女打死也不说,她并且让她不要再问了,因为如果说出来,她将有生命危险,她去那儿就被告知过,关于那儿的一切,必须严格保密。 孔蓉觉得那个去过那儿的宫女说起那儿时,面上有着明显的害怕神色,仿佛再也不想回想起那个地方。 这一切都激起了孔蓉非同寻常的好奇心。 她暗想自己不是那种容易取信于高大训练女官的人,毕竟她逃跑过多次,自然在她眼里不可能随遇而安,温柔温驯,另外,她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虽然美貌她倒不缺,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美貌可以用非凡来形容。 所以,要想让高大的女训练官带她进去,看来,她必须另寻他法。 她想知道因何那个宫女说起那儿会有害怕的神色,虽然她的神情让她也对那儿产生了一丝惧意,但她向来是个被好奇心驱使的人,害怕不但不会阻止她想去的决心,反倒使她更想去了。 这一天又在开始训练时,她便故意站在了前排的位置。 之前,她都尽量往后排的。因为她不想在女训练官的眼皮底下进行训练。 这一天开始训练后,她老是出错,女训练官让她迈左腿,她便迈右腿,让她往东走时,她便往西走。 她出了两三次错以后,被女训练官叫到前面去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今天?”女训练官严历地问,她认出她就是那个三番几次要逃跑的宫女。 “我今天脑子有点糊。”孔蓉说。 “脑子糊是吧,那看来你需要更长时间的训练,来练练脑子了。”女训练官面无表情地说。 这天所有宫女在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去后,她被女训练官留在训练场罚跑步五十圈。 为了监视她完成被罚的跑步,女训练官站在训练场,看着她跑步。 孔蓉跑了几圈后,就跑不动了,于是再跑到女训练官面前时,她气喘吁吁地说:“训练官大人,能不能休息一小会儿。” 她得到的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 她只好又开始跑了,不过这次她跑得很慢,这慢一半是因为她确实累了,另一半是装的,她以慢腾腾的速度又跑了几圈后,她又站在训练女官面前说:“我就休息一会,就一小会儿,行不行?你再不让我休息一会,我只会跑得更慢了,反而会花的时间更多。” 女训练官严厉地说:“你休息可以,只能休息一小会。” 孔蓉妥协地说:“可以,我就休息一小会就够了。” 她要得到的,是和女训练官说话的机会,这也是她今天故意做错这么多动作的原因。 见女训练官直直地站着看着她,她坐在地上,说:“训练官大人,坐一下嘛,你这样站着累不累啊。” “不要和我套近乎。”女训练官严历地回应她。 “训练官大人,别那么凶嘛,不过你这么凶,倒是让我想起我养母了,她表面上也像你这么凶,可实际上心里温柔着呢。” 她的话被训练女官打断了:“和你说不要和我套近乎,你不听是吧,加跑十圈!” 孔蓉故作受到委屈地说:“训练官大人,求你开下恩嘛,我从小就是个爱说话的,你让我不要说话我能憋出病来。还有啊,你这样子真和我那养母一样,你这一发怒,就更像了,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长得很像她,只是一直不敢和你说,就是怕你说我和你套近乎。” 见训练女官没回她,她继续滔滔不绝地信口胡诌:“说起我那个养母,其实和你一样,外冷内热的,经常打我骂我,但我生病时,她却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虽然我只是她在路上捡的一个小孩,但她却对我付出了真正的母爱。” 训练女官大约是听到她说自己是个被人在路上捡的小孩,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于是问她道:“她现在在哪里?你为何不和她在一起,非要来参加宫女选秀?” 孔蓉说:“我那养母身体不好,我们没钱看病,听说当上宫女家里就会发十两银子,我就没告诉她,自己偷跑出来了参加宫女选秀了,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儿算不算当上了宫女,家里有没有发过银子。想到我那养母一个人在家里,对着一个空屋子,每天只能在梦里看到我,我就只想哭。” 说完,她将胳膊横在眼前,挤出了几滴泪水,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了一会之后,抬头看了一眼训练女官,在训练场边缘的地墙的油灯射来的光线的照射下,她看到她眼里似也有泪花在闪烁,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使她想起了她自己天各一方的家人,还是仅仅同情自己的遭遇。 看到训练女官眼里的泪花,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她连忙擦了擦眼泪说:“训练官大人,你看我,休息了那么久了,我要赶紧去跑了。我真的一定要加跑十圈吗?” 训练女官说:“你可以不用加跑十圈,但五十圈是一定要跑完的。”这次她的声音柔和多了。 “是,训练官大人!”她声音清脆地说道。 她边说边向训练场跑去,她的脸上,有一抹计策得逞的微笑。 章节目录 第190章 背影 第二天。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孔蓉见女训练官一个人坐在伙房的一张凳子上吃饭,于是走了过去。 这女训练官惯常是一个人坐着吃饭的,从来没有哪个宫女敢前去靠近她,就算那些她信任的宫女也离她远远的。 不只她坐的桌子边没人敢坐,连她边上的几张桌子,也是空的。 “训练官大人,我能陪您一块吃饭吗?”孔蓉边说边坐了下来,仿佛不管她同不同意,她都决定就坐这儿了。 女训练官没理她。 孔蓉边吃饭边说:“训练官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您特别可怜,老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虽然她们都说你不近人情,太冷血,我觉得,是因为她们都不了解你。我绝不相信训练官大人是冷血之人的。” 见女训练官自顾自吃饭,没回她,她仍然滔滔不绝:“训练官大人您自己也是个女人,对她们肯定是又怜又惜却又无能为力。哎,她们总在背地里骂你,哪里知道你的苦衷。” 这时女训练官停下了吃饭,对她说:“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快点吃饭。你知不知道你这人特别啰嗦。” 听到女训练官终于回应她了,她不顾嘴里塞着饭,含糊不清地说:“知道知道,我从小就知道了,我养母总是这样说我,她说我时的声音和你一模一样。” “难道我看着有你养母那么大年龄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说长相像,她脸型和眼睛都和您一模一样,不过可比您老多了。您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有没有人说过你是马屁精?”女训练官斜了她一眼,问道。 “训练官大人,我说的是事实,怎么能说是拍您马屁呢。” “说吧,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女训练官一副看穿她的神色。 见女训练官似乎意识到她接近她目的不纯,她干笑了一声说道“哪有为什么啊,我就是觉得训练官大人您太孤单了,所以想陪陪您。”。 女训练官压低声音说:“你少来蒙我,你再不说,今天跑一百圈。” 孔蓉赶紧承认错误说:“训练官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我确实接近您是有目的的,我就是想去那个神秘的地下皇宫游玩一下。你带着那么多宫女去过,能不能也带我去一次,就一次。”她想着现在不如直接和她摊牌,还显得自己有诚意些。 女训练官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说完,离开了她的座位。 她走了几步之句转过身来说道:“不是故意不带你去,只不过那儿实在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女训练官看着她时欲言又止的眼神,让孔蓉对地下皇宫更好奇了。 她能看得出,女训练官不想让自己去,似乎想保护自己,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不能向她明说。 她也从饭桌前离开,跟在女训练官身后说:“为什么那儿不是我该去的地方?那里面到底有谁?” 女训练官对她说:“休要多问。”说完,四处看了看,见伙房门前正有士兵在把守,压低声音对她说:“闭起你的嘴巴,如果你还想活着的话。” 她跟在女训练官身后到了训练场,此刻别的宫女还在吃饭,且饭后还有一小会儿的休息时间,孔蓉坐在女训练官边上,固执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道:“那为什么她们去了又回来了,都好好的,我连问都不能问?” 女训练官说:“不乱问的人可以去,爱乱问的去不了,明白了吗?” “不明白。”她委屈地说道。 …… 虽然女训练官一直不松口要带她进去,但是从这天起,她就成了女训练官的小跟班。 女训练官从初始对她的警惕,到后来的接纳,及至到后来将她当成妹妹来看待。 同时孔蓉也不知不觉地对女训练官产生了某种对大姐姐一般的依赖心里。 有时候孔蓉在感激女训练官对她的友情之余,也对这种关系也有些苦恼,因为看样子她更不会带她进去了。 她每天在午饭后的片刻休息时间偷偷地一个人到门前徘徊着,碰到没有士兵巡逻到此处时,她便可以多徘徊片刻。 她想知道这扇紧闭的门扉里,会不会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地上的皇宫还经常有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呢,因何这地下的宫殿门口总是静悄悄的。 她现在耳朵特别灵敏,一听到有人前来的声音,便赶紧从门前跑开了,由于宫殿前方就有一个通向训练场的过道,因此,她现在极少被士兵们当场抓住过了。 这一天,她又来门口徘徊时,听到了有人走来的脚步声,连忙轻手轻脚跑开了。 当她正在通向训练场的通道内行走时,突然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一个声音在说:“太子殿下请进。”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么会来到这个地下皇宫,莫非,这里就只是皇上用来暗中守护皇宫的地方? 她连忙转过了身,见正有一个穿黑衣服的背影往前走着,身后跟着两个士兵。 这背影,不太像太子殿下的背影,反而像是程洵的背影。 她疑惑着因何没有看到太子殿下,反而看到了程洵,莫非,太子殿下已经先行进去了一步,而程洵是跟在他后面的? 既然这个地下皇宫出现了程洵的背影,既然程洵是宫里的太监,是不是就说明,这个皇宫和上面的皇宫是有联系的? 她的疑惑只有一瞬,因为她很快就被一种兴奋的情绪给代替了。既然程洵出现在这儿,他一定会想办法将自己带出去的。 所以她转过身后,立刻向那个地下皇宫的门口跑去,还没等她跑到通道的尽头,皇宫的门已经自动关上了。 她拍打着那扇门高声叫道:“程洵,程洵!” 她正在叫着时,感觉到自己的嘴巴被人捂住了。 她转过头一看,是女训练官。 “别乱叫。”她压低声音对她说,将她从门前带走了。 当她们到达训练场时,她问女训练官:“为什么不能叫?我认识他。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女训练官听她说她认识她,满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认识他的?” 孔蓉说:“他是宫里的太监,我是宫女啊,当然认识了。” 女训练官更疑惑了:“宫里的太监?哪个宫里?” 孔蓉说:“地面上那个。” 女训练官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接着以无比严肃的语气警告她说:“好了,今天你和我说的这些话,对任何人都不要说起,还有,你千万别再到那个门前去了,下一次再去,我可不一定救得了你了。” “为什么?” “你记住就是了。” 孔蓉见她表情极其严肃,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心里有点儿不以为然。 想到今天在地下皇宫门里看到了程洵的背影,却终归是没能和他相见,她心里有些郁闷。不过,她并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是程洵的背影。 也许,那只是一个和他背影类似的人? 章节目录 第191章 假装叙旧 “四少爷,四少爷,前面就是何家村了。” 广陈城西郊,田五匆忙从村中小路上跑了过来。 这几日,自从孔兰也来了广陈城后,他就日日和陆岩形影不离,连睡觉也和他挤一个房间,生怕他的四少爷和孔奉仪发生什么。 这不,让他去打听打听前面的村子是不是许青书住的何家村,他都是跑着去跑着回的,生怕两人在他不在的时刻又发生什么让他担心的事。 看到田五远远跑来的身影,陆岩转过脸来问孔兰:“你当真打算自己去他家吗?” “嗯。只能我一个人去。”她说。 之所以只能她去,她认为,不管许青书有没有对不起父亲,陆岩此时去都是不妥当的。 如果他对不起父亲,陆岩的到访必会使他如临大敌,巧妙遮掩,反而不利于找到证据。 如果他没有对不起父亲,陆岩作为一个陌生人的到访,对他们来说,肯定是不自在的,反而显得她对他们怀疑在心。 但她一个人去就不一样了,她可以假装只是去找许巧莲叙旧的,毕竟她们年幼时交情不错,在衙门里曾经一起玩耍过。若许青书真没什么对不起父亲的,他们面上必然坦然自若,若他们对不起父亲,也许她也可以从他们的神色及行为中察觉出一些什么来。 她回来后听陆岩说过,这许青书上次也曾被之前的御史大夫作为嫌疑人而录过笔录,由于他有病中抓药的记录,有大夫看病的单子,所以,他没有被作为怀疑对象。 就算如此,她也必须来亲自察看一番,以求心安。 …… 这个何家村她曾经来过,也是因为年幼时和许巧莲交情不错而同她一起从衙门到过这儿,她还曾在她家住过几日。 说起来,她曾经算是她一个极要好的小伙伴。 她记得她年幼时瓜子脸儿,长得娇娇俏俏的,一说话就爱笑。因为年幼时的交情,想到现在自己怀着目的前来,她不觉有些内疚。 她边走边回忆着她家的方向,当路过一个拐角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朱门,在附近寒酸的农舍的衬托下,这朱门显得气派无比。围着的围墙也比别家的气派多了。 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丁将门打来了,见到孔兰,问:“你是谁啊?” “小成儿,你不记得我了?”孔兰认出这是许巧莲家里的一个男丁,小名叫小成儿的,和她以及许巧莲差不多的年纪。现在虽然他变得高大多了,但她一看就知道是他,他的眼睛和年幼时一样单纯无比。 “你是?”小成儿问。 “我是孔兰,想起来没有?”她笑道。 “啊?是你?孔大小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他觉得奇怪,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光顾过这儿了。自从她和许巧莲长大以后,曾经的友情就不知不觉散了,一是因为她们都不再是那个跟在父亲身后去衙门玩耍的小女孩。二是因为两家距离颇远,来回至少要一个多时辰,来往多有不便。 她回答小成儿的话说:“今日突然想起巧莲了,于是就想来看看她了,她在家吗?” “在的,孔大小姐请随我来。” 孔兰跟随着小成儿进了院中,院子为二进院,孔兰记得许巧莲住在后院西厢房,如今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在那个房间,于是边走边问道:“你们家大小姐还是住以前的房间吗?” 小成儿道:“她还住以前的房间。” 走至后院后,孔兰听到耳边响起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小成子,你这是带了谁来了?” 小成子抬眼一看,见许巧莲正站在许夫人房间边上的回廊上,眼睛向这边看着。 “大小姐,你小时候的好姐妹,你认不出了吗?” “好姐妹?谁?”她看了看孔兰,一时没有认出来。 “孔大小姐啊,你仔细看看。” 孔兰连忙笑着说道:“巧莲,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你真是孔兰?”许巧莲问,她站着,并未走近,面上现出一丝不自然。 多年未见她,孔兰觉得她现在高了不少,但外观还是和以前一样,瓜子脸儿,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大大的嵌在脸上。 孔兰不知道是因为当时父亲的案子让她父亲录过笔录使她看到自己感到不自在,还是因为她父亲确实对不起自己父亲而不自在。又或者,她是因为自己父亲现在糟糕的名声而不想与自己扯上关系。 看着许巧莲疏离的神情,她连忙说明来意:“巧莲,我是刚好路过这儿,就想起来看看你了。” “你是去哪的?”许巧莲问。 “听闻西郊美月河边的梅花开了,特来赏梅。” 美月河边沿河一带的岸边种了几千棵梅树,几乎各种品种都有,颜色有粉红,粉白,明黄,每年此时都会千株梅树竞艳,她幼时常去那儿,因此,现在她不需要去那儿,就知道现在那儿的梅花定已悄然开放。 “哦,你现在还有心情赏梅啊?”许巧莲说。 孔兰不知道她的话是指自己父亲被辞官一事,还是指自己被休一事,她心里虽一丝冷笑,面上却莞尔一笑说:“我怎么就应该没心情赏梅了?” 小成儿见她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有一丝怪异,连忙说道:“大小姐你不让孔大小姐进屋歇会么?” 今天他的大小姐的表现让他有一丝难为情。 他听说过孔兰父亲的事,也听过孔兰被休的事,他一直在心里为她惋惜着呢。 他担忧着也不知道哪个公子能不嫌她父亲如今被全大康百姓唾骂的份上愿意娶她,而且还得不顾她被休的身份。 其实,他一直认为她的被休是因为她父亲的案子,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她父亲的案子下来的时间和她被休的时间差不了几天。 许巧莲听了小成儿的话,冷淡地对孔兰说了一句:“你要不在我房里休息片刻再回去吧。” 孔兰假装没有听出她冷淡语气地说:“好。” 随后,许巧莲将孔兰带到了她的西厢房,她住的是西厢房的中间那间。 到了屋里,孔兰环顾了一眼房中的物件,只见所有摆设和自己幼时来时差不多。 靠西墙是挂了粉纱账的床,靠东墙是梳妆台和窗前的桌椅,南墙处是衣柜,衣柜边上的墙壁上挂着一些她亲自做的挂毯,和一些小玩意儿。 一切和从前相差无几,只是她们之间的友谊变了。 章节目录 第192章 貌合神离 孔兰进房间后,许巧莲冷淡地说:“坐吧。” 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孔兰亦不想再回忆之前和她幼时的友情。不过既然这儿不得不来,也不得不装作是来叙旧的,她对许巧莲说道:“令尊的病怎样了,听人说他病了,一直未来探望,是因为当时在明城给人家当儿媳。” 许巧莲冷笑了一声说:“我父亲的病在你父亲事发后还要来打扰他去录笔供之后就更严重了。” 孔兰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不管真假,她此时都需要在表面上显出歉意,她说:“不好意思我父亲的事打扰到令尊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老人家?” 许巧莲冷淡地说:“他现在不在家。”说完出门对正在院子里打扫的丫头青香说:“你去看看老爷去哪儿溜达了,告诉他孔家来人探望他了。” 青香说:“老爷刚才不还在屋里吗?这会儿又跑出去了吗?” 许巧莲说:“刚才我亲眼看到他出去了,要你去你就去。” 青香说:“是,大小姐。” 许巧莲在青香走后返回了室内,坐在孔兰边上,问她:“你现在到底又嫁人了没有?从你被休后就没听过你的消息了。” 孔兰尴尬地说:“我最近没想过这事。” 许巧莲冷漠地说:“不过你现在确实不好找了,没有哪个富家公子能不计较你父亲的事和你成亲的,你之前的夫君,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不要你的。我劝你还是放低姿态,当个小妾,或者嫁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得了。我这可是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这样劝你。” 孔兰说:“我会考虑考虑的。” 这许巧莲句句话都让她不舒服,这是她来前没有想到的。 她不知道这许巧莲实际上自幼便从心底里嫉妒她,只因她父亲比她父亲官职高,衙门里的人看到她们一起玩耍的时候总是对她更热情些,加上她总有她自己得不到的一些玩物,虽然孔兰大方和她一起玩那些玩物,但终归那些玩物不属于她。 再大一些后,她便嫉妒别人看到孔兰便说她成了一个小美人了,却从不夸奖她,明明她也长得不差,她自忖自己和孔兰相貌上差不多。 因此,她明里暗里地和孔兰较量着,只不过碍于面子,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她父亲出事,人又被休,她刚好可以借此机会羞辱她一番。 孔兰见和她呆在一块看样子要一直不那么自在了,便站了起来,说道:“你家里我多年没有来了,你母亲还好吗,既然你父亲不在,我就先去看看你母亲吧。” 许巧莲说:“她在的,我带你过去吧。”虽然两人貌合神离,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许巧莲带着孔兰到了许老爷和许夫人的房间。 许老爷许夫人的房间在后院正室,孔兰到了房间时,发现青香正在房里站着,疑惑她因何就回来了,于是笑着问道:“怎么,许叔叔就已经找到了?” 青香说:“他就在院墙外散步,我到了门外就看到他了。” 孔兰不记得自己刚才从外面经过许家院墙时遇到过许青书,不过眼下不是她思虑这些疑惑的时候,她嫣然一笑说:“他在便好,也省得我白跑一趟了。” 走到房间里面,见许青书正躺在床上,相貌和之前变化不大,只不过略胖了一些,看面色一点不像一个久病之人,反而看着比之前还精神多了,她站在床前躬身行了一礼说:“许叔叔,兰儿过来看望您了。” 许青书没有起身,而是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兰儿你是越长越漂亮了。” 孔兰说:“许叔叔过奖了。我看巧莲倒是真的越长越漂亮了。” 许青书说:“她啊,就是人太好强,一定要找个合自己眼缘的相公,到现在还没找到婆家。唉。” 许巧莲说:“父亲,你提我作甚。” 这时从外面传来了许夫人的声音:“今天是什么风,把兰儿吹过来了?”这许夫人外出赏梅刚刚回来,在门口听到青香说孔兰来了,便径直往屋里来了。 孔兰听声音便知道是许夫人了,她的声音倒一直没怎么变,她忙转身笑着相迎道:“我今天刚好从这边上经过,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婶儿近年可还好?” 许夫人进来后,她发现她此时和往常大不相同,以前的她看着较朴素,如今贵气逼人,穿着褐色绣牡丹花的薄袄,肩上披着月白色披肩,一头首饰非金即银,每只手的手腕处戴着几只玉镯,一走动便叮当作响。 许夫人回答她的话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凑合吧。你父亲现在如何了?” 孔兰说:“他现在倒比之前为官时开心多了,种种田,钓钓鱼,摆弄摆弄花草。” 许夫人说:“他倒是想得开啊。就是苦了你们几个了,你弟孔谦以后恐怕不好找对象了。你和你妹以后恐怕也嫁不到好婆家了。我真为你们惋惜啊。”说完,叹息了一声。 许青书道:“你在这儿说这些作甚?” 许夫人说:“不就是唠唠家常嘛,我不说还不是一样?”接着把面孔对准孔兰,“不过你父亲也是糊涂,当时居然还怀疑到我们老爷身上,说他的病是假病,简直是莫名其妙,不过看在这事都过去的份上,我也不想多说这事了。” 孔兰连忙道歉道:“关于这件事我也是刚刚知道的,我在这儿给许叔叔陪不是了。” 许青书道:“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以后咱俩家谁也别提这事了。” 孔兰说:“许叔叔说得是。” 许青书问孔兰:“要么你今日不走了,在这儿住上一天,陪陪巧莲再走?” 孔兰知道,他这话是下逐客令了,自小在父亲衙门里玩耍,看多了官话套话,知道一般无故留人便是催人走的意思,此时她也不方便在这儿久留,虽然对自己今日所见所闻确实有诸多疑惑之处,但没有证据,也是难以断定这许青书有什么过错。 她知道自己若是强留在这儿,反而会引起疑心,因此回道:“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呢,现在太阳也快落山了,到家少不得要天黑了。” 在许家人热情的挽留下,她辞别了许家众人,往外走去。 章节目录 第193章 重返许家 当孔兰走到许青书家屋后几十丈远的一个河塘边时,听到许巧莲在叫她,“等等。” 她于是站住了,转过身看到许巧莲手上拿着一个篮子向她走来。 她不知道许巧莲因何端着个篮子过来,于是疑惑地等她走近。 许巧莲快走到她边上时,边走边说:“这是今天于婶今天刚刚做的糕点,你走得匆忙,忘记让你尝尝了,于婶听说你来过了,定要我端来给你尝尝。” 孔兰说:“谢谢于婶现在还记得我。”于是接过篮子,见篮中有十来个糕点,看样子是绿豆做成的,她对于婶做的绿豆糕印象颇深,从形状和外观一看便知,是于婶亲自做的。她见这些绿豆糕还冒着热气,想必是自己来前就正在做了,自己过来时刚做好,不然不会这么快就做好了,因此拿起一块尝了下,说:“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 她边吃边想着今日在许家所见到的让她起疑的地方,首先是许巧莲说她父亲不在家中,但她只和她说了一会话就看到了他躺在床上,之前青香又说过他去溜达了,说明他可以不用躺在床上。许夫人的满身珠光宝气亦让她起疑,这许青书本来就只是个小官,如今又在病中,她是哪来的钱买这些珠宝的? 想到自己今日别过许家以后再来找什么线索恐怕就没什么机会了,因此,她对许巧莲说道:“这糕点真好吃,我哪天还要再来尝尝。” 许巧莲听了她这话,面色突地一变,她对她说:“好啊,这篮子你一起带去吧。”说完,将篮子递给她。 孔兰于是伸手提篮子,不知为何,这篮子似乎带着许巧莲故意使的力气,她一个身子不稳,跌入后面的河中。 她在落入河中的那一刹,看到许巧莲诡异的笑容。 这时她听到远处田五的声音传了过来,“四少爷,快点,孔奉仪落水了。” 那许巧莲听到东方的远处有人说话,由于离得有些远,她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她转过面孔往东看去,见两个人正往这边跑来,于是伏在岸边焦急地叫道:“快来人哪,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哪,有人落水了!” 她的脸简直比变戏法还快,让孔兰始料未及。 不过,孔兰不打算揭穿她,因为一个计策在她脑海里突然冒了出来。 她虽然会游泳,但此刻却故意装作不会游泳的样子,在水里乱扑腾着。 陆岩赶到她落水的岸边后连忙跳进了水里,接着将她从水里救了出来。他并不知道她会游泳,因为她在他初见她那次的落水,就是被他救起的。 将她从水中救起后,想起了那日她从水里出来后不能自己走路,于是将她抱了起来,想走到某处拧衣服。 由于他步速较快,许巧莲和田五被他甩在后面,孔兰低声对他说:“先把我放下来。等会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 “那,你能自己走路吗?” 孔兰说:“难道上次抽筋,这次就也要抽筋?记得等会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叫田五也记好了。”接下来她故意大声说道:“这位公子,请你把我放下来。” 陆岩于是放下了她。 这是许巧莲和田五也跟了过来。 田五刚才听孔兰叫陆岩为这位公子,知道她肯定是要装作不认识他们,于是问孔兰:“这位姑娘,你怎么落水了?” 孔兰说:“可能是我站得距离河塘太近,一不小心就落到水里了。” 许巧莲见她这样说,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怀疑自己对篮子使了力,此时接着她的话说道:“也怪我不小心,忘记她身后有河,给她递篮子时着急了一些。” 孔兰说:“没事没事,这不什么事都没有嘛。” 许巧莲看了一眼陆岩,觉得他的长相甚合自己心意,她娇娇俏俏地对他说:“谢谢这位公子出手救我的朋友。” 陆岩答:“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许巧莲说:“但毕竟公子的衣服全湿了,要不这样,你们去我家换身干衣服再走。兰儿,你等会穿我的衣服就是。” 见许巧莲在面对陆岩时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之前的冷若冰霜不见踪影,一张脸看着清纯无比,从这张脸上,眼下看不出一丝坏心眼儿。 她心里暗笑着,毕竟这是她刚才落水时想起的计谋中必要的一个环节。 如今事情按着自己想像中的在进行着,于是她也对陆岩说:“是啊这位公子,你家距离这里是不是挺远的?这样的天气湿着一身衣服走远路可不行。我们一起去她家吧。” 陆岩礼貌回道:“好,就听姑娘们的。” 四人一起走到了许家,孔兰猜测,她此番重回许家,大约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大多是不知情的下人,愁的人里都有谁,她就不知道了。 许巧莲命小成儿帮陆岩找了身她大哥许澈的衣服,又命青香找了身她自己的衣服,给孔兰带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房间里已经点起了蜡烛。 等陆岩在客房换上许澈的衣服站在客房门口时,许巧莲信步过去问道:“这位公子,你是哪里人?今天还要赶路吗?” 陆岩说:“我是玉州的,看来今夜是无法赶回去了,你们这附近哪里有住宿的地方?”玉州距离这儿少说也有两个多时辰,因此他说了这么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 许巧莲说:“若公子不嫌弃,今夜就住在我家里。” 她的话虽然正中陆岩下怀,但他仍然故意说道:“这样会不会过于烦扰贵府了?我还是去找找客栈吧。” 许巧莲说:“你是我朋友的救命恩人,便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留你在此处,是为感谢你今日出手相救,若公子不嫌弃我家这寒舍寒酸,就住在这儿。” 陆岩说:“既然姑娘这样说,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许巧莲见他答应了,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她愉悦地说道:“公子今日就住在这客房吧。” 她的话刚刚说完,只见孔兰从另一间客房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她刚刚换好衣服。她以柔和的声音对孔兰说:“你今日也别回去了,回去还要不少时辰,你就在你换衣服的这间客房住着吧。” 当着陆岩的面,这许巧莲前所未有的通情达理,叫孔兰心下好笑。 孔兰说:“好吧,我明日再回。” 章节目录 第194章 听风阁 月光照耀下的许家院宅。 饭后。 许家前所未有的热闹。 陆岩受到了许家两位公子的热情款待。许家大公子许澈,长相粗野豪放,一看就是性情中人,三人喝酒时,他喝得最起劲,叫得也最欢。许家二公子许康,性格和长相与他大哥完全不同,长相清秀英俊,性格沉静内敛,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流。 他们三人在后院的听风阁上喝酒聊天谈风论月,边上有仆人专门倒酒。 同一个房间的另一张桌椅两旁,坐着的是孔兰和许巧莲两姐妹。她们表现得亲密无间,说起年幼时的那些一起经过的趣事,欢声笑语。从表面上看,根本看不出她们各怀心事。 酒过三旬,许巧莲的大兄长许澈问陆岩:“鲁兄,你既然尚未娶妻,我这妹子你可看得中?”陆岩在刚进许家不久后就自报家门,说自己姓鲁名牧。因此他称陆岩为鲁兄。 一时之间,孔兰和许巧莲那边停止了交谈,两人向陆岩脸上看来。 孔兰本来想找个时间告诉他对许巧莲表现得热情些,但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担心他直接拒绝,想向他做个动作,但他没有看向自己,只好坐着没有动。 她听到陆岩在说:“令妹是极好的,相貌性情俱是上乘,鲁某只怕自己入不了令妹的眼。” 许澈说:“哪里的话,我看啊,她早就对你一往情深了。”说着看了看他妹妹一眼,问道:“巧莲,你的心思为兄没猜错吧?” 许巧莲红着脸说道:“兄长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净说胡话,鲁公子莫要理他。” 许澈说道:“我哪里喝醉了?我清醒得很呢。二弟你说说看,咱这妹妹对鲁公子的心意,是不是一眼便知。” 他二弟许康,也就是许巧莲的二哥,没有回他的话,他正在神情恍惚地看着孔兰,他足有三年未见过孔兰了。说起来孔兰未嫁人之前,他也曾是她府门前常去的公子之一,只不过他从未得到过她的欢心,因此一直心下有些遗憾。 今日能再见到孔兰,是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过的,她被休之后,他曾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但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她去了哪里,还有她妹妹,同样下落不明。 他有时甚至怀疑是孔家为了维持生计将她们姐妹俩卖到不知哪儿去了。 今天傍晚他一进家就听小成儿说孔兰来了,且今夜打算在家里住下,又惊又喜,因此,今夜喝酒时,他一直不怎么参与聊天,不时地拿眼睛看着孔兰。 所以,对于他大哥的问话,他根本没听到。 陆岩早就看出了这位许家二公子许康对孔兰非同寻常的关注,想到两人父亲曾在同一衙门办事,也不知道他们两人是怎样的情况。他想起孔兰在嫁入陆府前曾经逃过婚,虽然她和她家下人的确没关系,但她的逃婚原因,是不是因为某个公子,那某位公子是不是刚好就是许康,他就不知道了。 见许康仿佛没听到他大哥的问话,只是拿眼睛看孔兰,陆岩于是自顾自喝着闷酒。 许澈看到许康只知道看孔兰,嘲讽地说道:“二弟,呆了?” 许康这才反应过来,问:“什么呆了?” 许澈说:“你啊。” 许康这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红着脸说道:“大哥你喝你的酒,管我做什么。” 许澈这时问孔兰,是帮他二弟问的:“孔姑娘这一年多未见过面,可是找着婆家了?” 孔兰说:“我这一年多是去沽州姑姑家了,姑姑怕我们两姐妹在这儿受苦,所以将我们叫过去住了。” 许澈说:“哦,难怪一直未见过你们的面。这次回家,还去沽州吗?” 孔兰说:“住上个一年半载地再过去。” 许康听到她说她将在广陈城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不由心下又升起了希望,也许,他可以让她在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里爱上自己,虽然她以前没有看上他,但她今日已经不比往日,没理由再那么心高气傲。 想到孔兰明日肯定要离开许家,他站起身来,走近了孔兰,对孔兰说道:“孔大小姐,能不能陪我逛下,我们一起去外面看看月色如何?” 许巧莲和许澈都是若干年前就知道他对孔兰的心意,因此他这样直截了当地向孔兰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一点也不奇怪。 许澈对许康说:“你啊,就是一门心思只知道孔大小姐,你快走吧快走吧,少在这儿碍我们眼,来,鲁兄,我们不管他,继续喝我们的酒。” 陆岩也站起身来,说:“今日已晚,要么我们改日再喝吧。” 他在等孔兰的回应。 孔兰在众人面前不好拒绝许康,况且她也想从许康的话语里找到些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对许康说:“嗯,我们就在外面走上片刻。”说完起了身,和许康一起出了听风阁,往外走去。 许澈说:“算了算了,真没意思,你们都不喝了,我一个人也喝得没劲,回去睡觉了。”说完,起身出了听风阁,往自己屋走去。 帮着倒酒的下人们见酒席已散,于是也离开了听风阁。田五由于被安排在许家的仆人住宿的耳房内,因此,他和许家的下人们同时离开了。 陆岩出了听风阁,往客房走去的时候,许巧莲也在回她自己的西厢房,两人并排走着。 许巧莲停下了步子,对陆岩说:“今日月光不错,鲁公子可有心情赏下这院中的月色?” 陆岩说:“这月色的确不错。”说完,也停下了步子。 两人依在听风阁外的游廊上,一时之间无话。 许巧莲打破了沉默,说:“我那二哥,自懂事起就喜欢孔兰。” 陆岩“哦”了一声。 许巧莲继续说着:“我真不知道她有哪儿值得他喜欢的,她这人自小便高傲得很,可能是因为她从小就不缺男人,所以根本没把我这二哥放在眼里。她未嫁之前,门前总有公子来来往往的,她都不知道跟多少公子好过了。像她这般水性杨花的女人,整个广陈城也没有第二个。”她是见当她二哥带着孔兰离开听风阁的时候,陆岩呆看着她的背影,因此她决定在陆岩面前狠狠诋毁她,想要陆岩打消对孔兰的念头。 陆岩听了许巧莲的话,对她的反感突然之间便升了上来,他本来也有点反感她,觉得她有哪儿不对劲,现在她竟然刻意诋毁孔兰,让他更不能忍了,因此他冷淡地说:“看你们两个之间的亲密互动,我还真想不出原来你们之间也有间隙。” 章节目录 第195章 皎洁月光 许巧莲说:“公子这话莫不是怪罪我诋毁自己姐妹?实话和你说吧,我对她早就有所不满了,不过面子上总还是要做到一些。看样子公子也被她表面的纯洁给迷惑了,公子您恐怕是不知道,她有多刁蛮任性,对下人有多粗鲁无礼。” 她的这段话让陆岩更确信她是在刻意诋毁孔兰了,孔兰对下人的真正态度,他自是比谁都知道。 虽然心里对这许巧莲没什么好感,但想到此刻不便得罪她,他还要通过她找到些线索,于是假意笑着对她说道:“哦?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人?还真看不出来。既然她这么刁蛮任性,被你所看不惯,那许姑娘定然是极通情达理了?” 许巧莲说:“鲁公子,我并不想在你面前故意夸我自己,但我自认为自己对下人还算和气。” 陆岩说:“许姑娘这么善解人意,如果有哪位公子以后能娶了许姑娘,定然是极幸福的。” 许巧莲红了脸说:“那鲁公子觉得,若是鲁公子以后和我在一起,会不会幸福呢?”她此时不顾女子该有的矜持,实是因为非常满意陆岩,再加上她寻找多年,一直未遇到合眼缘的,今天看见陆岩,让她觉得此乃天意。 想到今日她若不挑明,也许陆岩明日就会离开,毕竟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旦离开,便再无机会见面,这才趁机赶紧隐晦地说出自己的心意。 陆岩说:“我是对许姑娘非常满意,但我家人不知道会不会同意,许姑娘应该知道,现在父母对正室的要求是门当户对。如果许姑娘去我家只当个小妾,想必许姑娘自己也不会同意的吧。” 许巧莲听他这样说,认为他是看自己家院宅寒酸,是小门小户,既然他这样说,那他家一定是富丽堂皇了,于是说道:“鲁公子,我家现下看着确实是略寒酸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我家即将搬到别处去,到时鲁公子可去我那新家看看。” 陆岩见她这样说,于是问:“听许姑娘的意思,你们那新居定然比这儿豪华多了?” 许巧莲说:“多么豪华倒算不上,鲁公子定是见多识广的人,我家新居在鲁公子眼里定然也是不入眼的,不过比这儿大多了倒是真的。” 陆岩问:“看来你父亲当时在衙门收入不错?” 许巧莲说:“那倒不是,是父亲近年靠倒卖字画赚了些银两。” 陆岩说:“你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倒卖字画的?” 许巧莲说:“也就是这两年。” 陆岩心道不知许巧莲是真心认为她父亲是靠倒卖字画赚的钱还是知道她父亲赚的是什么钱而在他这个外人面前帮他隐瞒。 根据他自己的判断,这许青书只怕真参与了孔太守案件一事。 因为他所认识的倒卖字画的,几乎都是从年轻时便因为热爱字画才从事这一行的,一边倒卖一边收藏。没有哪个不收藏而专门倒卖字画的。 那些倒卖字画的人的家里,一般家里的正室内或会客室内肯定会有几副让他们流连不已的字画,秦超的叔叔秦苋便是明城最出名的字画收藏家,同时也是明城最出名的字画倒卖者。他和秦超钱书达三人没事就去那儿欣赏一下名家大作。在他的宅里,几乎除了仆人间外,每个房间都挂满了字画,收藏室更是堆积如山。 但他去拜见许青书时,在他的房间里没看到任何字画的痕迹。 因此所谓的靠字画赚了些钱,无非是遮掩其收入的真正来源而已。 想到从她这儿能得到的信息大约也就是这些了,他对她说:“许姑娘,夜有点深了,你早些休息去吧。” 许巧莲本来还想和他多聊片刻,既然他这样说了,只好附和他道:“是有点深了,鲁公子晚安。” 陆岩道:“许姑娘晚安。” 陆岩在她走后往自己所住的客房走去,走到半途时,便决定先不回去,而是往许家大门处走去。因为,孔兰还和许康呆在一起赏月。 许家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前并未有人把守,可能是许康带孔兰出去时,将门打开并且忘记了关门。 走到门下的屋檐处,他听到两人在门外不远处说话的声音,往前又走几步时,见两人正站在月光下的许家门前的树林里,低语着什么。 他站在门口停住了。 由于门边墙壁遮挡了月光,他站的地方是一片阴影,因此,他可以看到他们,他们却看不到他。 他听着他们的交谈,在深夜里,他们的声音听着极其清晰。 许康说:“孔兰,我对你一心一意,你真的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孔兰说:“感觉到了,可是……” 许康说:“我不想听什么可是。” 孔兰说:“阿康,我觉得我们俩是不太合适的。” 许康说:“哪里不合适?” 孔兰说:“我也说不出来,总之是……有点不合适的。” 许康说:“莫非你嫌我家不够富贵?这几年我父亲也靠倒卖字画赚了些银子,我自己也会努力看书,参加科举考试。” 孔兰说:“我从来没有因为家境嫌弃过你。” 许康说:“那你因为什么嫌弃我呢。” 孔兰说:“我从来没有嫌弃你,只不过对你的感觉和对兄长的感觉一样。” 许康抓住孔兰的手说:“感觉是可以慢慢来的。只要你同意嫁给我,我定会让你幸福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陆岩见许康抓住了孔兰的手,此刻从门边的阴影处走到了月光下,慢条丝理地悠然说道:“好皎洁的白月光啊。” 孔兰和许康听到他的声音,都转过脸来看他,见他正站在门前的月光下,悠然自得地环抱着双臂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 许康于是松开了孔兰的手,对他说:“鲁公子,能不能请回避一下。” 陆岩慢条丝理地说:“你们说你们的,我看我的白月光,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孔兰听他语气不像是在生气,反而像在调侃,于是也以调侃的语气对陆岩说:“这位鲁公子,你真心好不识趣,不知道此时该回避吗?” 许康于是对孔兰说:“走,我们去别处。” 孔兰说:“好。” 两人一起往北走去。 陆岩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刚好,我也要去别处赏月,不如我们一起?” 许康说:“鲁公子去哪里赏月不可,非要跟在我们后面。” 陆岩说:“许公子有所不知,月光再美,没有人作为衬托便是空洞的月光。我看你俩郎才女貌,实是赏月时不可或缺的风景之一。你们只管谈情说爱,不需理会我。” 章节目录 第196章 梅花林 许康见他不识趣地跟在他和孔兰身后,只好任他去了。 虽然知道此时向孔兰表白并非时机,但又怕错过机会再难弥补,因此仍是和孔兰并排往北边的河塘边走去。 到了河塘边上,许康边走边对孔兰说:“今日我和你说的话,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孔兰说:“没什么需要考虑的,我们真不合适。” 许康失望地说:“你到底不喜欢我哪一点?” 陆岩在后面接过话说:“对啊这位孔姑娘,你到底不喜欢许公子哪一点?我看他玉树临风,英俊倜傥,实是人生最佳伴侣,看在他对你如此痴情的份上,不如你就考虑一下?” 许康见陆岩帮他说话,当下站住了,回转身对他行了一礼说:“谢过鲁公子。” 孔兰也站住了,转身对陆岩说:“这位鲁公子,我和你很熟吗?我同意不同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陆岩说:“孔姑娘,虽然小生今天刚刚认识你,但是小生实在是感动于许公子对你的情谊,你就从了他吧。” 许康说:“孔兰,我对你的情谊,从来就没变过,以后更不会变。”说着,两只手拉住孔兰的手,“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岩此时突然说:“孔姑娘快来看,河里有条鱼!”说完,将孔兰从许康手里拉了过来,拉到自己身边,指着河面。 孔兰知道他话里的用意,刚才在许康拉住她的时候赞美白月光,现在又让她在河里找鱼,都是在许康拉住她手的关键时候,心里暗笑他竟然也有吃醋的时候。 她忍住了笑,一本正经地问道:“鱼在哪里?” 陆岩一本正经地说:“刚才跃了上来,现在又看不到了。” 许康疑惑地问:“这大晚上的,鲁公子竟然这么好的眼力,能看到鱼?”他看着月光下平静如水的河面,不太相信陆岩刚才说过的话。 陆岩说:“因为那条鱼很大,我刚好就看到了。” 许康问:“这里面竟然有大鱼吗?” 陆岩说:“当然有,要不然许公子跳进去看看有没有?” 许康见这位叫鲁牧的在这儿,自己实在不方便和孔兰说悄悄话,于是再次对陆岩婉言说道:“鲁公子,你要欣赏月光的话,哪儿都有,还请让我们在这儿安静安静。” 陆岩说:“好,你们继续。” 孔兰连忙从陆岩手里抽出手说:“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许康还是不想回去,于是对她说:“对了孔兰,南边有个梅花林,如果你有兴致,我带你赏赏晚上的梅花。” 陆岩在边上说:“这儿居然有梅花林,孔姑娘,你一定要去看看。晚上赏梅,又有月光,怎能错过?” 孔兰说:“你要想去,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我要回去了。” 陆岩说:“孔姑娘,你这样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人家许公子一片好意请你去,你怎么能让人家伤心失望呢。” 许康又在那边感谢陆岩道:“谢过鲁公子。” 孔兰对陆岩说:“鲁公子,你不必总是帮着许公子说话。” 陆岩道:“人家许公子无非是想请你赏下梅花而已,你要拒绝的话,不是不近人情是什么?” 孔兰之所以不想去,是不想总要想着怎么拒绝许康,她看了看许康,见他面上透露着的期待之色,想到他对自己确实是一片痴心,自己对他一直无以为报,眼下便不忍让他难堪,于是说:“好吧,咱们便去看一会儿。” 说完,她看了一眼陆岩问道:“鲁公子不回去睡觉吗?” 陆岩说:“有这么一个好去处,鲁某亦不想错过。”说完转过脸对着许康,“许公子,可介意鲁某一起前去?” 许康说:“鲁公子请自便。”因为他感激于陆岩一直帮他说话,此时不好意思拒绝他同去。 陆岩说:“那我便去了。” 三人并排一同往南走去。 不多时,便走到了许康口中所说的梅花林。 月光下,成片的梅花林远远望去如梦似幻。 许康边走边说:“这片梅花林,自我出生前就存在于此,年年梅花开时都会来此赏梅,可惜以后可能看不到了。” 孔兰问:“如何就看不到了?” 许康带着遗憾的语气说:“父亲在老家詹州买了一片宅地,可能年后我们就要举家搬迁了。” 听了他的话,陆岩和孔兰相互对视了一眼。 孔兰问:“为何一定要举家搬迁,你们在这儿过得不好吗?” 许康说:“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一定要执意如此,总之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反驳。” 孔兰从他这话里感觉到他对他父亲的所作所为恐怕一无所知。若他知道了,不知该对他父亲产生怎样的伤心失望,因此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陆岩亦是和孔兰一样的想法,他对许康说:“许公子,既然你父亲决定了,你也只能接受,只是不知道他买的宅地是在詹州哪里?” 许康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未去过詹州,只知道那儿是父亲的出生地,父亲也只说了詹州这个地名,至于宅地是詹州的哪个地方的,他并没有透露过。” 孔兰问:“既然你们年后就搬走了,那边肯定已经收拾妥当了?”此时距离年关也就不到一个月了。她因此猜测。 许康说:“嗯,前几天那边帮忙建宅的人来了,说一切准备妥当,只等入住了。” 三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梅花林中。 三人穿梭在月光下的梅花林,梅花的花朵在月光下看着更轻薄娇艳,并增添了一层月色清冷的色调。 对着此等景色,三人一时忘记了言语。 正在这时,三人听到北边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二少爷……!二少爷……!” 孔兰听出是小成儿的声音。 许康对二人说道:“你们二人先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小成儿叫我有什么事情。” 说完,转过身出了梅花林,往许宅方向走去。 陆岩和孔兰便在梅花林里站着等他。 当他的身影离他们有几十丈远以后,陆岩对孔兰说:“看样子这个许康,倒是个善良的人,以后他恐怕要难过了。” 孔兰叹息了一声,说:“是啊,他恐怕要难过了。” 章节目录 第197章 举家搬迁 陆岩问:“你到底不满意他哪一点?” 孔兰:“没有不满意,只是没感觉罢了。” 陆岩带着笑意问道:“那你到底对我哪儿有感觉?” 孔兰说:“谁说我对你有感觉了?” 陆岩说:“没感觉?”说完,他抱住了她,“真的没感觉吗?” 孔兰见他抱着自己,焦急地说:“你快放开我,等会他就过来了。你要知道,他可能一出门就会看到我们。” 这梅花林种的并不茂密,尤其是现在还只是花开期间,外人远远一看就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陆岩说:“你说实话我就放开你。” 孔兰说:“我哪句不是实话?” 陆岩说:“刚才说的那句。” 孔兰说:“好,我承认,我承认总行了吧。” 陆岩说:“承认什么?” 孔兰说:“承认你刚才要我承认的。” 陆岩说:“我想听你说出整个句子。” 孔兰无奈地说道:“承认我对你有感觉,这样说总行了吧。” 陆岩笑着说:“行。” 孔兰说:“那你还不放开我?” 陆岩便把她放开了,他看到月光下她的面孔一脸娇羞,在边上的梅花的掩映下,显得更动人了,他轻抚她脸庞边的秀发说道:“刚好,我对你也有感觉。” 孔兰痴然看着他,他总是能触及她内心的最深处。然而她知道,这样的时光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因此她看着他的时候,心里不觉升起了一丝惆怅。 她突然又想起太子殿下,此刻对太子殿下的愧疚感突然由然而生。 仿佛太子殿下是被她遗忘在宫殿里的一只孤独的狼,让她突然心疼不已,她因为这种感觉而别过了目光,对陆岩说道:“我们回去吧。” 陆岩察觉出了她面色上的转变,从初时的娇羞到后来的疼惜,知道她是想起了太子殿下,这让他有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想到也许他们回到京城之后,她再也不会出来与自己见面了,心里不觉一阵晦涩,于是说道:“等你父亲这件事查明后,我们找个地方隐居如何?” 孔兰果断地答道:“不行。” 孔蓉是在宫里失踪的,她不能不回去,无论如何,她还抱有一丝她能突然在宫里再次出现的希冀。还有,太子殿下待她不薄,她怎能这样对他? 虽然她爱着陆岩,然而,让她不顾一切和陆岩隐居某处,她是做不到的。 她可以为了他而死,但不能和他隐居。 她的回答在陆岩的意料之中,他轻抚她的脸对她说:“好,你要如何我都随你。” 孔兰这时看到许康的身影在许宅门口出现了,于是连忙站得距离陆岩远些,对他说:“他来了。” 两人站在梅花林,看着许康的身影由远及近。 当许康走到两人边上时,带着歉意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陆岩说:“无妨。” 孔兰说:“梅花我们也赏了,月光也看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许康说:“好。” 三人往许宅走去,不知为何,孔兰感觉到许康和刚才来时不一样,他一路上沉默不语,只是低头走路,看样子没精打采的,不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于是问道:“阿康,刚才你回去有什么事情吗?” 许康低着头说道:“没什么事情。”声音听着无比低落。 孔兰于是便不再问。她总感觉,刚才许家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三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许家,许家人此时大约都睡了,整个宅里静悄悄的。 许康将孔兰送至她住的客房门口,和她说了句:“今夜好好睡上一觉。” 孔兰观察着他,见他面上似有一丝的不舍,以及难过,她对他说:“阿康你也是,好好睡一觉。” 陆岩站在自己住的客房门口,看着两人话别,等到许康离开了孔兰门口后,便进了自己的屋子。 …… 第二天。 孔兰一早起来,穿好衣服,便来到了窗前。 清晨的许家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在客房门外的井水处汲了水,洗脸漱口后,将头发梳理了一下,便出了门。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许家仍然静悄悄的。连个早起的下人都没有。 她不觉有此疑惑,心道难道下人们也因为天气寒冷而变懒了? 她走到听风阁时,看到一个身材欣长的背影正站在听风阁内,那背影不是别人,正是陆岩。 “许家人怎么还没起床。”她疑惑地对陆岩说。 “你错了,他们半夜就起了。”陆岩转过身来对她说。 听了陆岩的话,她张大了嘴巴,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陆岩说:“他们昨天半夜三更的时候,举家搬家了。” 孔兰呆怔着看他,不自觉地重复他的话说:“他们昨天半夜三更的时候,举家搬家了?” 陆岩说:“对。” 孔兰说:“那我们还是打草惊蛇了。” 陆岩说:“恐怕许青书是怕下人和他的子女在你面前露出更多的破绽,这才举家搬家,毕竟他们本来也要搬家了,现在只是提前一下。” 孔兰说:“可是他们这样突然搬家,不是更让我起疑吗?” 陆岩说:“他们就是怕你起疑,给你留下了这个。”说完,递给她一封信。 信是拆开过的,孔兰知道陆岩肯定拆开看过了。 她从信封中抽出信,只见信是许巧莲写的,信上写着: “孔兰:昨天傍晚老家来了亲戚,说我祖母突然发病,来不及和你话别,望你莫怪。巧莲。” 看完后,孔兰收起了信,交给了陆岩,说:“难怪昨天许康回来时没精打采的样子。这信你是哪儿找到的?” 陆岩说:“许青书房中。” 孔兰说:“你一大早就去许青书房间了?” 陆岩说:“我天没亮就醒了,起床逛了一圈,发现许家院里到处是零碎的杂物,便猜到了几分,于是我就进了许青书的房间,在他厅堂的桌上,发现了这封信。” 孔兰说:“这么说,昨天许康被小成儿叫回家,是许青书特意向他问话的,他肯定问了许康在我面前说过什么话。” 陆岩说:“极有可能。他大约没想到许康会约你出来,还在你面前露出这么多破绽吧。” 章节目录 第198章 乌兰花 两人正说话间,田五在他们后面突然喊道:“四少爷!孔奉仪!” 他们回转了身,看到田五正在匆忙向他们奔来,于是知道这个田五又要来间隔开他们了,彼此相视一笑。 田五看到他们相视一笑,问道:“你们笑什么?” 孔兰说:“没笑什么,你可要看好你的四少爷了。” 田五说:“谢谢孔奉仪提醒。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笑呢?” 孔兰说:“你这个小田五,你为什么不问你四少爷为什么笑,专门来问我。” 田五说:“孔奉仪你也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有点怕我四少爷。” 孔兰说:“你怕他什么?他凶过你吗?” 田五说:“没有。” 孔兰说:“那你怕他什么?” 田五偷偷看了陆岩一眼,见他正笑着看着自己,这才知道陆岩并没有因为他时时阻隔在他和孔兰之间而生自己的气,于是低声说道:“怕他认为我多管闲事。” 陆岩搂住他的肩膀说:“好了小田五,走,咱们吃饭去了。饭后还要赶路。” 田五问:“赶路,去哪里?” 陆岩说:“去詹州。” 孔兰说:“去詹州之前,还要先回下我家,我要和我父母说下,最好我先在家里学会骑马再去,毕竟詹州那么远,不会骑马太不方便。” 詹州距离这儿约需要三天的骑程,若是坐轿子的话,也太不方便了。因为陆岩和田五是骑马的,她坐轿子的话,会拉慢他们的速度,可能需要四天甚至五天了。 接下来的几天,孔兰在陆岩的帮助下学着骑马。 学骑马的场所便是孔家屋后那一大片草地。此时草地上长满的是去年的枯草。 孔兰曾经一见到马就怕,不知为何,陆岩在她边上帮助她时,她反倒不怕了。 他自己马术颇精,因此是个极好的教练。 田五本来想自己教孔兰骑马,让他四少爷靠边站,但又怕他四少爷嫌他管得多,只好站在边上看着他教她。他们学到什么时候,他便站到什么时候。 孔兰父亲和母亲对待陆岩的态度有些尴尬,知道他是来帮孔兰父亲查案子的,因此对他颇为感激。但又因为孔兰被他休掉而对他有些意见。因此,每次见着他,都不知和他说什么好。 他们看孔兰对他的态度似乎没什么恨意,反而对他颇为亲昵,也叫他们有些疑惑,但又不便问清楚情况。私下里,他们认为陆岩和孔兰相互疏远最为合适,毕竟孔兰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果两人太亲近了,会让他们提心吊胆。 见田五一直提防着两人走得太近,他们便没有对他们的关系多做阻隔。 孔兰在家中未见到孔蓉后,并没有告诉家人孔蓉失踪的事,以免他们担忧。 孔兰学会骑马的第二天一早,便和陆岩以及田五一起辞别了家人开始上路。 临行前,孔兰母亲周氏附在孔兰耳边低语了一句:“路上小心些,还有,最好能离他远点。” 孔兰知道她所说的“他”是谁。她烦燥地说了一句:“母亲,关于我们的事,你就不要关心那么多了。” 周氏听她这样说,心下惊了一下,心道难道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有什么暧昧不明?她抬头看了一眼陆岩,见他正温柔地看着孔兰和她话别,想到两人同在京城,当下心里不由暗自焦急起来,对孔兰低语道:“此事关系着很多人的性命,你可要记好了我说的话了。其他事你都可以任性,这件事你必须听为娘一句劝。” 孔兰父亲孔孝明看着周氏在孔兰边上嘀嘀咕咕地不放孔兰离开,又看到孔兰皱着眉头,对周氏说道:“你在那儿嘀嘀咕咕地干嘛呢?快让他们出发吧。” 周氏烦燥地对孔兰父亲说:“你吼什么吼,你懂什么啊。”说着,离开了孔兰。 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向北行去越来越远的时候,周氏见孙姨娘和孔谦已经进宅里去了,对孔兰父亲说道:“你当真不知道,咱们兰儿现在对这陆岩的心意吗?” 孔兰父亲说:“知道了又能如何?你能捆住她吗?既然不能捆住,再说也无用。”他这个女儿自小就没有听过话,他比谁都清楚。 周氏说:“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关系到很多人。” 孔兰父亲叹息了一声,进门去了。 从田五那儿他知道了这陆岩一直未娶妻,又看到他对孔兰一举一动中都透露着深沉的爱意,不由暗自感叹天意弄人。 …… 两日后,陆岩,孔兰和田五三人到达了詹州。 要在方圆两百里的詹州找到许青书的新院宅,谈何容易? 三人一路行一路问,连问了几天,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三人行在一个村中小路上,但见田间开了一种乌紫色的花,觉得甚是奇怪,这寒冬腊月的,居然还有花迎着寒意开放,想必是极耐寒的了。 出于对花的热爱,孔兰下了马,弯下腰来,仔细观察着这些花。 这些花花瓣和梅花差不多大,每一朵上有六个花瓣,花瓣轻薄,中间的蕊是黄色的。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花,因此想问问村民这种花的名字。 她站着的地方有条河,见不远处河边一处村宅前有个正在河边蹲着清洗毛笔的孩童,因此走到他边上问道:“小兄弟,那片地里种的花的花名叫什么?”她的手指着那片花田的方向。 “乌兰花。” “乌兰花?好美的名字。” 男童看了她一眼,说:“姐姐不知道,它不只是名字美,用处还很大呢。” 孔兰惊奇地问道:“它有什么用处?” “省钱啊。” “省钱?”孔兰更惊讶了。 一种花而已,居然还能省钱? 男童见她面上的惊讶之色,知道她对此花一无所知,于是对她说:“姐姐不知道,这种花可是我们穷人学写字的好东西。它做成的墨汁不到半天就干透了,等干透之后,就可以将它从纸上轻轻擦掉,擦掉之后,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样一张纸就可以用很多次,不会浪费纸张,对我们这样的穷人家的孩子来说,不用买那么多纸来练字,不就是省钱了吗?” 章节目录 第199章 真相 孔兰对男童说:“谢谢你啊小兄弟。” 接着,她回到了陆岩和田五身边,对他们说着这种神奇的花儿。 在她说完后,她和陆岩相视了一眼,同时猜测到了某种可能。 她对陆岩说:“你说会不会是许青书用了这种花作假呢?” 陆岩回道:“极有可能。”他看着那片乌兰花的花田说,“那许青书因为是这儿的人,肯定对这种花极熟悉,所以,就用了它作为作案工具。他先在文件上用这种乌兰花做成的墨汁写上真实的救灾物品分发数字,拿去请你父亲用寻常的墨汁签名后,然后等这种墨汁干透了将字迹擦掉,再用寻常的墨汁写上虚假的数字,所以,所有的文件看着都没有问题。” 孔兰说:“若是这样,那肯定能从纸张上发现问题,毕竟乌兰花做成的墨汁也要用水做成,那些水会在纸张上留下些许的痕迹也说不定。那些文件你带来了吗?” 陆岩和她的分析一模一样,他也认为纵然乌兰花的墨汁擦掉了,但水印肯定还在,若许青书果真是用这种方法作案的,必然从纸张里能透露出来,于是对她说:“我从京城带了一些来。”说完,对田五说道:“去马上的行李中将文件拿出来几张。” 田五连忙跑去了,并带回了几张文件。 当田五将文件递给陆岩和孔兰后,两人将纸张背对着太阳的光线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些水迹造成的痕迹,一笔一画,清清楚楚。 从那些水迹印出的字里,可以看到,那些本来的救灾物品的真实数字,只有后来用寻常的墨汁写出的数字的三成。 也就是说,真实向灾民分发物品的数量,只有文件上的三成。 陆岩对文件收好,对孔兰说:“走,我们回去。” 孔兰问他:“不找许青书了吗?” 陆岩说:“找到了他的罪证,皇上自会派人找他。不过我们最好带些这种乌兰花回去,这也是证据之一。” 说完,他走到还在河边站着呆看着他们没走的男童说:“小兄弟,我们能不能买一些你们的这种花?” 男童说:“公子要是喜欢,我家里有很多晒干了的,可以送你们一些就是。” 陆岩说:“那就不好意思了。” 男童一边往他身后的家门口跑去,一边说:“这个不值钱的。” 不多时,他便又跑了出来,手里提了个布袋子,布袋子里装得鼓鼓囊囊的,想必都是这种晒干后的乌兰花了。 他将布袋子交给陆岩说:“给你。” 陆岩将小男孩抱了起来,亲了一口说道:“谢谢你了小兄弟。” 把男童放下后,他从衣袖中掏出两锭银子给男童说:“这个拿去买真正的墨汁和纸吧,练字的时候留下痕迹,以后大了看着自己的字从歪歪扭扭慢慢变得娴熟自然,会是一种美好的回忆。” 男童看着陆岩手里的两锭银子,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整锭的银子,虽然他对一锭银子能买多少东西没有概念,但他猜测可以买很多很多他平时不舍得买的东西。 他从陆岩手里取出其中一个说:“谢谢公子了,不过我要一个就够了。” 孔兰弯下腰对他说:“小兄弟,两个你都拿着吧,你还可以拿去买糖吃。” 男童说:“我不会拿去买糖吃,但我会给我弟弟买双新鞋子,他的鞋子都已经烂得快不能穿了。” 孔兰微笑地看着他说:“那你快拿去吧。” 男童于是犹豫地从陆岩手里拿走了另一锭银子。 看着他既想接受又觉得有愧于此的样子,陆岩又将他抱了起来,亲了一口,说:“小兄弟,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男童带着羞涩的微笑着着陆岩说:“那我就谢谢公子了。” 他感觉到他今天度过的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因为今天,他遇着了一个英俊非凡的大哥哥,以及一个仙女一般美丽的姐姐,他们都对他格外亲热,他想也许自己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天的。 孔兰看着陆岩和男童亲热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陆岩若是一辈子无望地爱着她,没有孩子的话,该是多么的遗憾。 她看得出,他非常喜欢孩子。 她也非常喜欢孩子。 可是,他们不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因此,她黯然伤神了片刻。 此刻她甚至希望他不那么爱自己,转而去寻找另外的女人,过上正常的生活。但是她一想到假若真有这么一个女人时,她必定会极度失望,甚至会失去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陆岩放下了那个男童,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他正一脸失落,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不顾田五和男童在场,他轻抚了一下她的脸说:“别胡思乱想了。” 男童微笑着看着他们,他认为他们两人是天作之合。 田五看到他的四少爷对孔兰的这个亲密举动,咳嗽了一声,说:“四少爷,我们走吧。” 陆岩和孔兰依依惜别了男童,和田五一起转身往马前走去。 …… 两日后,三人从詹州回到了广陈城西郊孔兰家中。 当陆岩在孔家正房厅堂里告诉了孔兰父亲关于乌兰花的存在以及在他之前签过字的文件中发现的秘密时,孔兰父亲松了一口气,开玩笑地说:“现在总算能摆脱这个全大康最大贪污犯的帽子了,这个帽子我戴着可实在难受哇,我现在走在村道上,都有人对着我吐口水,看以后谁还敢这么做!” 周氏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一直说像现在这样挺好的吗,怎么现在刚有平反的机会就一改往日的说法了呢。” 孔兰父亲说:“你知道什么,人在困境的时候,得想着开导自己,不然难道要气死自己?” 周氏笑着说:“我看你就是还想着当官。” 孔兰父亲说:“就算想着当官又怎么了?你不想当官太太吗?” 孙姨娘也开心不已地插话说:“我只知道,咱们谦儿可以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了。” 孔谦本来站在屋子的门口内侧听着他们聊天,现在见孙姨娘突然说到自己,尴尬地说:“娘你也真是,这个时候说这个干嘛?” 周氏对孔谦说:“你娘说的对,你是该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了。大娘我会帮你留意的。”她以前对孔谦没什么好感,但她见自从他父亲出事后,他和他父亲一起挑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去田里干最粗重的活也从不抱怨,平时也极其节俭,因此对他不知不觉地便转变了看法。 第二天便又是离别的时刻。 孔兰和陆岩以及田五三人从詹州返回后,在孔家只呆了一天,便出发前往京城去了。 …… 广安宫。 当孔兰回到浣纱居后,她看到晓儿的神色有些怪异,似是刻意躲避着她。 她于是问她:“晓儿,你怎么了?” 晓儿突然之间跪下了,口中说道:“孔奉仪,我,我,对不起你。” 孔兰见她这样,心下惊疑不已,决定问个明白,于是对她说:“你起来说吧。” 晓儿说:“奴婢不敢起来说。” 孔兰说:“我要你起来你就起来。” 晓儿只好站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200章 辩解 孔兰问:“说吧,到底什么事?” 晓儿看了一眼在院里打扫的霜儿,说:“孔奉仪,我不小心在您衣柜下面的盒子里找到一封休书,没经您的允许,我已经交给太子殿下了。” 这晓儿前几日帮孔兰整理衣柜时,在衣柜底部发现一只盒子,初始时她以为是首饰盒,转而一想孔兰的首饰都是放梳妆台的。好奇心驱使她打开看了一下,见盒子里除了几件首饰外,还有一张有些皱巴的纸张,她将纸张摊开看了,不想竟是一封休书,她见起笔处写着孔兰,落笔处写着陆岩,大吃一惊,由于事关太子殿下,她连忙将休书拿给了太子殿下。 她本以为太子殿下会将孔兰休了,没想到太子殿下沉着脸看完休书后,对她说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连对孔兰也不要提。 这晓儿是个面上藏不住心事的,她见太子殿下没有要休孔兰的意思,怕哪日被孔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再对自己打击报复。 之所以她怕孔兰,是因为自从孔兰来了皇宫后,已经解决了两个对太子殿下有威胁的人,皇宫里最近人人都说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颗决绝的心,只要对她或太子殿下不利的人,她都能想方设法处理掉。陈妃得罪了她之后被贬为奉仪,六皇子和八皇子的阴谋在她的探查下亦真相大白,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女,对她的不忠只怕绝对瞒不过她。 况且因为六皇子和八皇子的事,使她潜意识认为孔兰是个狠角色。因此在孔兰回来之前的几天,便日日睡不好觉,现在她回来了,她更加忐忑不安了,因此孔兰一问,她就从实招了。 孔兰听了晓儿的话,心里“咯噔”了一下。 该来的总归还是来了。 她担忧了片刻之后,心里反倒有一丝解脱。一直对太子殿下隐瞒此事,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如今不需自己亲口告诉他,他也已经知道,她反觉庆幸。 只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对自己和陆岩会做出怎样的处置。 她坐立不安地徘徊在房间里,大约半个时而后,她对晓儿说:“晓儿,你去帮我看看太子殿下有没有在政事堂。” 因为自己是中午到的,回来后还没见过他。想着现在已经是午饭后休息的时间了,便让晓儿去帮忙看下。 晓儿见自己对她说了自己对她的背叛后,她没有像她想像中那样对自己动怒,于是立马跑去政事堂了。 不多时,晓儿回来了,一进门就对孔兰说:“孔奉仪,太子殿下听说在御史台。” “什么?御史台?” 晓儿见她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惨白的,美丽的双目变得惊呆错愕,不敢在她边上久呆,毕竟这是自己告的密,她连忙去院里忙活去了。 …… 御史台。 空空荡荡的茶室中间的四方矮桌旁,只坐着太子殿下和陆岩两人。 陆岩正在向太子殿下汇报这几日在广陈城西郊许青书家的所遇,以及在詹州遇到的乌兰花中发现的秘密。在汇报时,他特意将孔兰隐去了。 汇报完后,他看着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与往常不太一样。 他似乎一直带着点不耐烦的态度听着,手里摆弄着一只酒杯。 他本以为他会对他的汇报情况感到欣慰,毕竟之前他一直表示得非常重视这个案子。现在眼看这案子有眉目了,他却看起来无动于衷,这不能不让他疑惑。 今天他刚到御史台不久就有人传报太子殿下专门来找他,说是正在茶室中等待着他,他以为太子殿下是专门为了孔孝明的案件而来。 当他们两人在茶室中坐下后,太子殿下辞退了端茶递水的御史台小厮。并且让其他人都不许进来,他认为这足以说明太子殿下对这个案子的重视。 没想到太子殿下听他说完后,没有半句关于这个案子的意见,反而莫名其妙地问他道:“陆弟,你觉得本太子对你如何?” 陆岩看了看太子殿下,觉得他这问题甚是蹊跷。 他回答说:“太子殿下对微臣自是不用多说。” 太子殿下又问:“那你自认为你对本太子如何?” 陆岩见太子殿下此问比刚才还要蹊跷,他回他的话说:“微臣自认为对太子殿下亦是不必多说。” 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么你自认为你对本太子是很好了?” 陆岩一本正经回道:“嗯。” 他认为除了孔兰那事让他对太子殿下有所愧疚外,其他任何时候,他都对他没有二心。况且孔兰之事,他并不认为他错了,如果说错,错的也是这个莫名的世界。 太子殿下听了他的话,先是奇怪地笑了一声,接着说了一句:“你对本太子的确是好,好到将自己的妻子拱手相送。” 听了太子殿下的话,陆岩面上先是有一丝愕然,接着便恢复了平静。 他对太子殿下说道:“其实我并没有拱手相送。” 太子殿下冷笑说:“那她是如何跑到本太子的宫里来的?” 陆岩平静地说:“是太子您让她来的。” 太子殿下说:“你不休她,她如何来?本太子还真没看出来,陆弟你也是会为了功名不顾一切的人。连妻子都可以拱手送人。” 自从他看了那封休书后,他便对陆岩极其反感了。他记得自己到陆府那日碰巧在外遇到了孔兰两次,若不是有人刻意安排,又怎么会这么巧。 而且那日陆岩还莫名其妙地失踪一整天,想必是故意制造孔兰和他的相处机会。 至于孔兰,他认为她是无辜的,她不过是陆岩想要升官发财的工具。所以他去陆府那日她才神情寂寥。她的表情说明她一定是被迫的。 想到陆岩和陆府上上下下都在隐瞒着真相,就为了自己对孔兰一见钟情,实在是让人不耻。 陆岩说:“太子殿下定是对微臣有什么误解。” 太子殿下笑道:“误解?本太子现在想听听你怎么狡辩。” 陆岩说:“微臣还没说话,太子殿下便已经认为微臣定是狡辩,那么微臣说什么恐怕都无济于事了,不过,微臣还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好好听下微臣为自己所作的辩解。” 章节目录 第201章 辩解无效 太子殿下冷笑了一声,说:“好,你说。” 陆岩说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我曾经在宰相府住过一年多。那一年多之所以不想在家里度过,便是因为孔兰在嫁前一晚逃婚。让我亦不想面对她。一年后我回到陆府,没见到她的人,便将她休了。那天下午我将休书放在桌上后,便去找好友相聚。” 太子殿下虽然心里认为他定是在狡辩,可是又想从陆岩的嘴里听些他和孔兰的感情状况,因此不言不语地看着眼前的桌面,仔细听着陆岩说的每一句话。 陆岩见太子殿下发呆地看着桌面,也不知道他听着没有,他继续说道:“走在一个河岸边时,我看见一女子的背影,看她走路的姿态似乎有些飘忽,我走到她前面去时,就看到了这一辈子最让我心动的一张脸。她面上有一丝淡淡的忧愁,看着无比动人,我不觉有些遗憾,因为她只是个陌生人,而我也不便前去打扰。” 太子殿下见他说起对孔兰的初见,不自觉插嘴道:“你的意思是这河边的女子便是孔兰,但是,她不是你家的侍女吗。” 陆岩说:“不是。” 太子殿下说:“那她是谁?” 陆岩本来就打算将一切向太子殿下和盘脱出,因此回答他道:“她就是孔孝明之女。” 太子殿下冷笑道:“难怪,她那么在意孔孝明的案子,好,你继续说。” 陆岩说:“当我在河边走时,并不知道她就是我已经休了的妻子。我正打算从她身边经过时,见她站在栏杆边,想要下去,我以为她要跳河,便将她拦腰抱住,没想到还是被她争脱了跳入河中。我将她救上以后,给了她一把扇子,让她有困难的话便去陆府寻我。当我到家时,便在桌上看到了我送她的那把扇子。我无法向你形容当我知道她是她时我有多么惊喜,我认为,自己一定能将她重新带到陆府。所以,那天晚上,我将她强带了回来。” 他说着说着不觉面上浮现出温暖的表情,似乎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他的神情刺痛了太子殿下,他打断他说:“既然你对她一见钟情,后来因何还是将她休了?” 陆岩说:“我没有休她,只不过中间发生了一些误会,使她对我心灰意冷,回她家去了。我以为我会有机会再将她接回陆府,没想到后来的事情就不受我掌控了,她已经决意入宫。而我当时也以为,你才是她内心深处的选择。” 太子殿下被他最后一句话刺痛了,他恼羞成怒地说:“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强行要她来的了?” 陆岩说:“太子殿下,臣绝无此意。” “你这样狡辩,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你什么时候休她不行,刚好是你们知道本太子将要去陆府的时候?你们什么时候闹别扭不行,刚好是本太子想要她来的时候?”说完,太子殿下将手中的茶杯用力往桌上一放,杯中的水顺势洒了出来,溅在了桌面上。 陆岩不卑不亢地说:“太子殿下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太子殿下说:“事实?事实是你是个阴险小人还差不多。你现在倒是当了官了,她父亲的事也有眉目了,也不你们枉费尽心机地让本太子喜欢上她。你们下的,还真是一招好棋。” 太子殿下想到孔兰父亲的案子,想来她和陆岩定是一起糊弄他,算是各取所需。 陆岩说:“孔兰父亲的案子,本来就是冤案。她当时来宫里,也是迫于你们皇家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才不得不来,和她父亲的案子无关。还有,太子殿下不要忘记了,我去漠州是宋远鹏的推荐,至于这侍御史,也是皇上让我当的。” 太子殿下冷笑说:“没有我的推荐,你以为你能从漠州回来?还有,不是孔兰的缘故,你以为我会和你这么亲近?我只不过没想到,本太子以真心待你,你却是个阴谋家。” “阴谋家?” “难道不是吗?难道本太子错怪你了吗?” 陆岩蓦然站起,对太子说:“你如此侮辱我陆某的人格,实在昏聩。未经调查,只凭自己的胡乱推断便认为自己心中所想便是事实,更是武断。陆某为大康以后会有这样的国君而感到失望。” 太子殿下亦蓦然站起,对陆岩说:“你本是狡辩不成便恼羞成怒,反说我昏聩,你如何解释诸多巧合?会有哪个人会相信你的说词?” 陆岩说:“陆府上上下下都可作证!” 太子殿下说:“陆府的人作证?他们不是你的亲人便是你的下人,他们会说半句不利于你的话?” 陆岩见自己无法说服太子殿下相信他,说道:“我说的绝无半分虚假,太子殿下信不信由你自己。至于您打算如何处置陆某,随您的便。”说完,拂袖而去。 太子殿下见陆岩竟敢如此对自己,气得大声喊道:“来人呢!” 这时有两个在茶室外站着的小厮连忙跑来,问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殿下本想说将陆岩给我抓来,但随即又想到陆岩的反应不像是假装,虽然对他此刻怀恨于心,但亦不想随便冤枉一个人,因为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便再无回旋余地,于是说道:“将陆岩给我再次请来。” 御史台小厮中的一个说:“陆侍御史刚刚走。”意思是真的还要请他吗? 太子殿下暴躁地说道:“我知道!快去!” 那小厮只好又去请陆岩去了,直觉告诉他,这太子殿下和陆岩之间发生了不快,当他走到陆岩在的办公间时,陆岩刚刚坐下,他对陆岩说:“陆侍御史,太子殿下又要请您过去了,我看他好像在生气,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快吗?” 陆岩无奈地站了起来,说:“没有。” 说完,再次来到茶室。 太子殿下对陆岩说:“坐。” 陆岩于是坐了下来。 太子殿下说:“你知不知道,仅凭你今天的态度,在真正昏聩的人那里,你今天足以一死。” 陆岩说:“你为何不和明君比,反和最昏聩的人比。” 章节目录 第202章 太子心机 太子殿下冷笑说:“难道本太子任你糊弄,才算是明智?” 陆岩说:“你既然不相信我陆某,又将我叫来所为何事?我刚才已经说过,任凭你怎么处置。” 若他跪地求饶,太子殿下反而会觉得他耍了阴谋诡计。如今他不卑不亢,态度冷淡,让太子殿下拿他没有办法。 毕竟他也不想让陆岩认为自己确实是昏聩之人。更不想让孔兰这样认为。 但是要他就此放过他,他也做不到,就算他说的全是实情,想到自己一直以来被他们当傻子一般蒙在鼓里,这份气愤就难以平复。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僵硬。 两人相对无语了片刻后,陆岩说:“太子殿下尽管将我和孔兰之事禀报皇上,皇上要怎么裁决,我都接受。” 太子殿下没有说话。 他知道,将这事禀报到他父皇那儿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孔兰被赶出宫,但陆岩什么事都没有。如果陆岩说的全是实话,没有哪条大康律例有关于陆岩这种情况的处决办法。如果他执意要处置他,那他便坐实了陆岩说的昏聩的帽子,任他嘲笑。 如此一来,孔兰刚好出了宫和陆岩相聚,被他们两人当傻子一般糊弄了这么久,却是这么个结果的话,他自然不愿看到。 所以,他打算此事不告诉他父皇。那天让晓儿切莫将孔兰和陆岩的事情传出去,他也是出于这种考虑。 两人正无语相对时,小厮来报:“太子殿下,皇上说要陆侍御史去皇宫一趟。” 陆岩忙站了起来,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陆某失陪。” 太子殿下也站了起来,说:“本太子也要回皇宫。和你一起去。” 陆岩只当他去向皇上禀报自己和孔兰的事情了。虽然心里因想到孔兰而一阵难过,但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到了皇上的御书房,陆岩在向皇上行礼后,皇上问他:“听说你从广陈城回来了,孔孝明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陆岩把在御书房告诉太子殿下的关于许青书的事情对皇上又重复了一遍。 皇上听了他的陈述以后,点头称赞道:“此案交给你,果然是明智之举。你现在要继续帮朕揪出这个案子后面的主谋来。不要怕得罪人,此事上,朕为你身后之盾。” 陆岩想到等会反正太子殿下要向皇上禀报自己和孔兰之事,不如自己亲自禀报,让皇上来对他处置,于是对皇上说:“微臣还有事情要向皇上交待。” 皇上问道:“爱卿还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他这还是第一次叫陆岩爱卿,实是因为从心底里喜欢他。 陆岩说:“此事是私事上的。” 他话音刚落,太子殿下在那边接道:“陆弟,关于你要说的事,我会帮你向父皇说的。” 陆岩疑惑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不知他因何突然叫自己叫得重又这么亲热。 正在他疑惑间,太子殿下已经搂住了他的肩膀,亲热地对他说:“陆弟,对于你这件事,你不要操之过急嘛,我会向父皇美言几句,让你抱得美人归的。” 陆岩不知太子殿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疑惑地盯着他看。 皇上见太子和陆岩似有什么关于陆岩的私事要和自己说的,问太子:“渝儿,你要帮他向我说什么?” 太子说:“这个,我们还是先探讨探讨孔孝明的案子,此是正事,至于陆兄弟的私事,父皇我稍后告诉你。” 陆岩见太子似是不想当着他的面对皇上禀报他和孔兰的事,想必他是想用让皇上对自己和孔兰也像他那样是非不分。不过他亦不便此时不顾太子意愿强行向皇上禀报此事,只好沉默了下来。 皇上也不知太子因何阻挠陆岩向自己交待他的私事,见太子神情闪烁,对陆岩说:“关于孔孝明案件之事,就交给爱卿一个人去审理了,你先退下吧。”他此时急切想知道太子要告诉他的关于陆岩的私事。 陆岩退下后,太子对皇上说:“父皇有所不知,我这陆弟,最近爱上了一个女子,但是怕自己爱不起,怕受到阻挠,所以想得到父皇您的认可。” 皇上疑惑问道:“他爱上的是谁啊?难道是朕的公主不成?” 太子说:“非也,他爱上的,是父皇您的外甥女。怕您责怪他不知天高地厚,所以一直不敢提亲。” 这是他从御史台到皇宫路上想到的对付陆岩的办法。他从陆岩的语气中,听出他对孔兰还有情谊,这让他心里极不自在。他随后想到自己表妹程明芳对陆岩情深一片,因此就在心里设计出了这么一出戏。 皇上大笑说道:“什么,他爱上的是明芳那丫头?那明芳那丫头对他如何?” 太子回道:“我那表妹对他是再深情也没有了。” 皇上说:“好,朕成全他!明日你就将他叫来,朕要当着他和宰相的面,帮他们将这个亲事定了!” 太子面露笑容地说:“多谢父皇。”他心道自己父皇作媒,他陆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了。 …… 从皇上御书房离开后,太子殿下便往广安宫走去。 从前,他往广安宫走去的时候,想到孔兰在广安宫内,心里总是有些急切,步子也总是匆匆忙忙。 如今,他有些不想进广安宫。 他有些不想面对她。 想到自己对她一片痴心,她从来没有感动过。之前他一直不了解其中的缘由,现在才明白,她并非是木头一个,而是心里早就有了陆岩的存在。 他想起自认识她起的一幕幕,现在他才明白了,因何当日在陆府看到她,她会郁郁寡欢,那时她定然已经对陆岩一片痴心了,她的郁郁寡欢,定是因为那封休书。 他现在才明白,他每次一对她有亲密的举动,她便着急地想要远离他。 想到自己在她那儿是个不受欢迎的人,他缓慢地跨着步子,心里的惆怅,竟是如何无论无法缓解。 虽然在陆岩那儿他说她是因为她父亲的案子才来到这儿,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并没有真正这样想,当时所说的,无非是气话罢了。他现在还记得,当日自己去陆府问她想不想随他进宫时,她曾经婉拒过他,这说明她从未想过利用他。至于她还是被带来了京城,只能说是因为自己的求爱,陆府人迫使她前来的。 想到这儿,他才明白,她从未对不起自己,反而是自己对不起她。 看到广安宫近在眼前时,平生第一次,他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章节目录 第203章 出宫未成 太子殿下边缓慢地行走边想到,如果这个世界有一个他绝不愿意去责备的女人,那便是孔兰。 虽然她一连数日不知去向,他亦不想责备她。 来自内心深处的对她的纵容,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并因此而为自己而深深悲哀。 正在他距离广安宫还有数十步时,他在围墙外的巷道里停住了脚步,仰天长叹了一声。 宫女晓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面对着他跪下了,他也没有知觉。 再低首时,看到脚边跪着一个宫女衣着的人,他定神看了看,方发觉是晓儿。 “说吧,你有何事?”他声音有气无力地问道。 “太子殿下,奴婢没有遵守您的吩咐,将那封休书之事告诉了孔奉仪了,奴婢不敢隐瞒太子殿下此事,还求太子殿下开恩。” “这么说,她知道了。” “嗯,孔奉仪已经收拾了行李,正在等您回来。”她语速急促地说。 “收拾行李?” “她说她知道大康律例,被休的女子是不能在宫里的。如被发现,便会立即被遣返。” 大康此项律例是他父皇二十年前所定,乃是因为曾经有一嫔妃作为被休之女而招入宫中,那被休之女来时不到七个月便生下了一个孩子,由于本来就有女子可能七个月生子,因此,那嫔妃所生孩子血缘不明,最后不得已送至民间,那名嫔妃由于思念孩子日久成疾,不久郁郁而终。自从此事发生后,皇上便在大康律例中加了这么一条。一是为保证皇室血统的纯正,二是怕被休之女和前夫牵扯不清,令皇室尊严扫地。 太子殿下听闻她即将离开,一时之间更是心灰意冷,黯然说道:“她对本太子,倒是无半分眷恋。” 说完,他迈步往广安宫走去,到了广安宫,他便径直往浣纱居走去。 晓儿跟在他身后,低头快速走着。想到因为自己发现的这封休书导致了这种情况,她宁愿自己当时没有发现这封休书。 太子殿下走到孔兰房间后,晓儿在门外止住了步子,将门帮他们关上了。 孔兰正立在窗口,一脸茫然地向窗外望着。 见太子殿下向她走来,她连忙转过了身子,对太子殿下躬身以礼道:“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她没有慌张,亦没有跪地求饶,仿佛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太子殿下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行李,失望说道:“你不是曾经说不会离开皇宫吗?因何现在执意要走?” 孔兰说:“臣妾自知无颜继续呆在宫里。望太子殿下放我离开。” 太子殿下冷笑说:“你父亲的案子刚有眉目,你就想离开,你不觉得你利用本太子也未免太明显了?”虽然心里想要挽留她,不知为何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出口后,他狠下心继续说道:“只怕你夜夜都想着早些离开本太子吧,和本太子在一起,就让你这么为难吗?” 孔兰呆站着,怔怔地看着太子殿下。 她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从他的话里,她听出了陆岩已经将自己并非陆府侍女一事向太子殿下说了。她不知道他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 她试着从太子殿下脸上发现对她的厌恶,只看到了太子殿下决绝的脸上有一丝伤痛的神色。 想到若是出了宫,以后必不会再相见,她亦难过得说不出话。 也许,不知不觉间,朝夕相处中,她已经对太子殿下产生了深深的情意。那情意和对陆岩的情意完全不同,她甚至说不出来,那种情谊到底是什么。 它不是爱情,却和爱情一样,让她铭心刻骨,那是一种相互依赖,相依为命的感觉。 她不觉眼圈一红,说道:“并非臣妾执意要离开,而是臣妾不能再继续欺瞒太子殿下了。我本就是被休之人,理应不能在宫中居住。” 太子殿下说:“只是这个原因吗?” 孔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希冀的神色,此刻不忍说出让他难过的话,于是说道:“只是这个原因。” 太子殿下说:“如果只是这个原因,你可以不离开,现在除了我和晓儿,其他人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孔兰说:“可是皇上和其他的宫里的人也许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太子殿下说:“只要你愿意还呆在宫里,其它的事情,你都无需操心。” 孔兰没有说话,她在想着因何他没有表现出对她大动肝火,反而还会留她在宫里。 她不相信他对自己完全不生气,因此试探问道:“太子殿下真的还想留下臣妾在宫里吗?” 太子殿下说:“只要你从今往后和陆岩断了关系,本太子打算既往不咎,可是,你能做到吗?” 孔兰本想问太子殿下关于陆岩他是如何处置的,从他一进来她就想问了,又担心自己问的时候露出对陆岩的担忧,一直没有问,眼下看到太子殿下主动说起陆岩,并且说要她以后和他断了联系,知道他暂时应无恙,她说:“我和他本就早已经夫妻缘尽,此后无非各走各路。” 她的声音里有一丝决绝,这是她亦说给自己听的,她打算,以后再也不见他的面了。 因为她不能让陆岩处于危险中。唯有不见,方可避免。 不见他,也会让她对太子殿下的愧疚感减轻一些。 太子殿下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但无论如何,只要她不离开,便是对他最大的安慰。他打算从今天开始,对她施以宽容和温柔。也许总有一天他能打动她。 至于陆岩那边,他将让他从他这儿得到的尽数失去。 这几日就先放他一马,因为孔兰父亲的案子还要让他来帮着解决。 …… 第二天,御史台。 太子殿下又找人将陆岩请至了茶室里。 太子殿下之所以不让陆岩去广安宫,非要自己来这儿,实是不愿意让陆岩和孔兰有见面的机会。 今天他要向他来传达的消息便是,皇上指定要他和程明芳两人喜结连理。 见到陆岩入了座,他本来想立即告诉他这个消息,但转念一想要是再弄不他去,岂不麻烦,于是决定先不告诉他实情。 章节目录 第204章 腹黑太子 太子殿下打定主意不告诉陆岩实情后,便虚情假意地对陆岩说:“陆弟,我今日来是来告诉你,经过昨日回去之后仔细思索,本太子决定相信你所说的,因此,本太子决定对你和孔兰既往不咎。” 陆岩见他一脸笑意,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疑惑地问:“太子殿下当真就这样既往不咎?” 太子殿下说:“难道你不相信本太子?陆岩将信将疑地说:“太子殿下昨日如此动怒,今日又这般,故此不敢轻易相信。”太子殿下呵呵笑了一声,说:“好了陆弟,咱们不说这些了,你且随我去皇宫一趟。”陆岩不知太子让他又去皇宫何意,但眼下既然太子殿下说了,又不便不去,于是跟着他到了皇宫。 到了皇上的御书房外,太子殿下让他在御书房门外稍等片刻,他于是站在门外静侯。 他想起自己昨日走前,太子殿下阻挠自己要向皇上说的他和孔兰的事情,说他会亲自告诉皇上,心道今日太子殿下态度大变,是昨日皇上的意思? 在他在门外徘徊着时,太子殿下正对皇上说着:“父皇,我想了想,还是暂时不告诉陆岩关于他和程明芳的婚事,父皇就先说同意他和他喜欢的女子结为夫妻,为他们办一场订婚宴,但关于这个女子的身份,到订婚宴时让他自己发现,如何?” 皇上说:“为何要这样神神秘秘的?朕要说同意他和他喜欢的女子成亲,他自己不也猜到是谁了,还用到宴会上才发现?” 太子殿下说:“父皇有所不知,这陆岩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明芳,日日消沉,不敢前去求爱,若是让他到订婚宴上才见到她的真面目,会让他喜不自胜的。” 皇上说:“好,关于此事,就听你的。” 皇上答应后,太子殿下便出了门,将陆岩叫至御书房。 皇上见到陆岩便说:“朕已经知道你昨日要说的私事是何事了,也知道你所爱慕的人是谁了,朕也感动于你对她的痴情一片,朕决定为你们作媒,并为你们办一场订婚宴,如何?” 陆岩听了皇上的话,惊愕地站在那儿。 他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开明。 他立刻躬身行礼说道:“皇上,微臣为有如此开明的国君而感到庆幸。” 皇上说:“好了,你就回御史台等着吧,明日就是你们的订婚宴之日。” 陆岩说:“订婚宴就不用了,微臣谢过皇上的宠爱,只是微臣怕自己承受不起此等厚爱。” 皇上说:“爱卿,你完全受得起,朕意已决,你就不必在这儿推辞了。” 太子怕两人说着说着将程明芳给抖了出来,连忙对陆岩说:“好了陆弟,皇上是觉得你们两人的故事实在可歌可泣,又念在你对大康有莫大功劳,才如此对你宠爱有加。你若再推辞,皇上便觉得你见外了。你快忙你的去吧。” 他此话乃是有意让陆岩将和他订婚之人的身份往孔兰身上去想。 陆岩本来也以为皇上同意的是他和孔兰的婚事,没有往程明芳身上想上半分,此刻见皇上如此开明,于是兴高采烈地说:“既然如此,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岩从御书房出来回到了御史台后,兴奋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想到以后将和孔兰长相厮守,不觉心花怒放,因此半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心思去做。 话说在陆岩告退后,皇上和太子又将宰相叫至御书房,说了此事。 宰相本来就知道他女儿对陆岩一片痴心,现在见皇上亲自作媒,自是立刻同意了。 不过他认为订婚宴这事不能让皇上来办,是他女儿订亲,这订婚宴还是必须由宰相府来办,至于订婚宴地点,由于宰相想到到时文武百官怕是会来上不少,再加上六郡主又是皇亲国戚,只怕皇亲国戚也会尽数前往,宰相府没有这么大的厅堂可以使用,他决定将订婚宴地点设在念奴阁中。 念奴阁是京城最豪华的宴会举办处,不少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遇到子女出嫁或订亲,老人办寿,生日宴会等事时,皆会想到念奴阁。 皇上见宰相自己办宴会之意甚决,于是只好同意了他的决定。 …… 这天傍晚,太子殿下在浣纱居看到孔兰时,装作不经意地对她说:“你知道陆岩今天求我父皇什么事了吗?” 孔兰听他说到陆岩,心里惊了一下,由于她对他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以为陆岩是求皇上开恩放过两人,于是装作淡定自若地说道:“他求皇上什么事了?” 太子殿下看着她说:“他求我父皇让程明芳嫁给他。”说完,他仔细地观察孔兰的脸色。 孔兰知道太子殿下在观察着自己,装作不感兴趣地说:“他的所作所为,现在和我没什么关系。” 虽然她竭力装得镇定,然而她心里的细微活动还是没能逃过太子殿下的眼睛,他看得出,她脸上突然像蒙上了一层冰霜。 他的心里突然苦涩了起来,从戏弄陆岩那儿得来的快感此时突然烟消云散。他抓起她的手冷笑着说:“怎么,你心里难过?” 孔兰想要挣脱太子殿下的手,结果不但没有挣脱开,还被他的手弄得生疼,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和我真没什么关系了,我有什么难过的?” 太子殿下用力地放开她的手,说:“你不难过就好。” 说完,他出了浣纱居。 在他走后,孔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她感觉到太子殿下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温柔的太子殿下了,他变得让她有些不敢靠近了。他在折磨着她,也许,同时也在折磨着他自己。 想到他刚才告诉她的关于陆岩的这个消息,此刻她不愿意去想它,因为一想到它,她的心就像有一根针在那儿刺着,刺得她生疼。 她想到,也许陆岩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和她划清界限,让太子殿下对他们两人的仇视彻底消除。她不能不承认,也许这样做是明智的。似乎只有如此,两人才能不被太子殿下继续仇恨。 虽然她认为他的做法情有可原,那是人在遇到生命的危险的紧要关头的一种自救行为,他陆岩也不能免俗,可她还是不想接受这个消息,此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某种支撑着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力量。 她对这个世界突然升起一种心灰意冷莫名厌烦的情绪。 章节目录 第205章 念奴阁 第二天,孔兰去向太后请安时,尚未走到太后寝殿,便听到里面六郡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母后,你都不知道昨天明芳这孩子高兴成什么样,她一直以为陆岩不喜欢她,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向皇上请求和她订婚了。” 太后带点疑惑地问:“这陆岩也是奇怪,干嘛要向皇上请求呢,自个和她说不就得了?” 六郡主说:“他定是觉得我们明芳怎么说也是我皇兄的外甥女吧,他可能是怕我和宰相会阻挠他,才如此做,他哪里知道,我们对他只有喜欢呢。” 太后笑着说:“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呢。” 六郡主说:“可不是嘛,昨天宰相和我说,这陆岩从皇宫回去的时候,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一路带着微笑,他和他打招呼他都没听到,就这么从他身边走过去了,根本没看到宰相的人。” 六郡主的最后这句话让孔兰站住了脚步,她无法想像,一直表现得对她情深意重的陆岩,会在确定要和程明芳订婚后,会高兴得像个孩子。 这句话让她的心在滴着血。原来,他所有的情深款款,只是出于自己的幻觉。也许他本来也对程明芳情深意重。偏自己蠢到以为他会只爱自己。 正在门外站着时,她听到屋里太后的声音:“兰儿站在外面干嘛,快进来吧。” 她于是进了门,走到太后面前,躬身行礼道:“太后早安。” 太后说:“快免礼了。”见她面上凝重,以为她正在为了小悦儿的事情而烦恼,对六郡主说:“你说这小悦儿去哪里了?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六郡主也叹息了一声,说:“我真是后悔当时没好好对她说说宫里的规矩。当时只是提醒了她一下不要好奇心重,估计她也当耳旁风了。”六郡主认为,这小悦儿恐怕是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了。她现在是死是活她不敢妄下结论。 太后说:“算了算了,这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个了。对了,今天晚上的订婚宴在哪儿举行啊?” 六郡主说:“当然是念奴阁了。” 在孔兰出门之前,听到了六郡主的后面这句话。 回到了浣纱居,呆坐半晌后,她决定今天晚上要亲眼去看看陆岩兴高采烈的样子,从其他人嘴里听到,她无论如何是难以相信的。 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她便对他彻底死心了。 心里既已打定了主意,于是这个白天便无比漫长了。 到了傍晚,她开始洗去妆容,换上太监服,现在晓儿和薇儿对她换太监服一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们认为她仍是不死心要出去寻找小悦儿。 从皇宫出去后,她来到街上。 此时街上到处是晚归的人,她穿行在人群中,觉得自己的太监服无比显眼,路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盯着她看,用同情的目光。 于是她找到偏僻无人的小巷,将太监服脱了,拿在手里。 接着她又回到街上,在街边站着思来想去该如何才能混进念奴阁去。 正在这时,她看到街边一个墙上贴着一张纸,她站近看了,发现那是念奴阁今夜招收店小二的告示。 她决定去买套贫穷人穿的男装,去试试看能不能混进去当个店小二。 买了衣服后,她找了辆马车,将她拉到念奴阁门口。 她看到念奴阁是一个四层阁楼,有一个四方院子围起这个阁楼。 当她下车走到念奴阁的院子大门口时,门前的一个店小二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说:“你是不是来当临时店小二的?” 她说:“是。” 那店小二说:“那你快进去吧,先去后院去换衣服。” 她进了院里后,便看到一楼用来办宴席的厅里已经点起蜡烛,灯火通明。 此时陆续有客人前来,她看到陆岩正站在门口处,意气风发地和客人寒喧。 他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 原来,和他订亲的人不是她,他一样如此兴奋。 她打算立即往门外走去,只听身后有个粗声粗气的女声叫住她说:“你是来当店小二的吧?快从偏门进去,正门是客人进的。” 她回过身,见和她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女服侍服装的女人。想必是店里的女服侍了。 这女人不由分说拉着她往正门东边的偏门走去。边走边说着:“一看你就是个姑娘家,等会换上女服侍的服装,听到没?你装成男人,最多也就多上十文钱,活还重多了,何苦呢。” 孔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粗壮女人边拉边扯着拉到了阁楼后面。她着急地说:“我就是来试试看的,我现在想回去了。” 粗壮女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被发现是女人就不干了?今天店里缺人手,尤其是你这种俊俏的能体面地出现在各位官老爷面前的女服侍。” 孔兰说:“可是我真的只是来看看的。来了以后我发现我不适合做这个。” 粗壮女人哈哈笑着说:“你觉得你不适合做这个?我还觉得我适合做官太太呢。还不是只能在这儿做个吃力不讨好的女管家。” 这粗壮女人是这个酒楼后厨的女管家,店里的女服侍都归她管。 见孔兰似乎铁了心要离开,粗壮女人说:“你是不是想拿男店员一样的银子才愿意做这个活?这个没问题,只要你愿意留下来。” 年关将至,不少店小二和女服侍已经回老家去了。酒楼从昨天傍晚才接到消息说要给宰相家千金和最近名满大康的陆将军举办订亲宴,只有一天的时间去招收女服侍和店小二,哪里招得够人? 粗壮女人不管孔兰同意不同意,将她拉到衣柜旁,将她身上的那件男外套脱了,帮她套上放在柜里的店里统一的女服侍服。 那是一件看着颇喜庆的暗红色底面绣着小朵梅花的女服侍服。 给孔兰套好衣服后,她又给她戴了一个女服侍们统一戴的一朵红花。 套好后,她看着孔兰,赞叹地说道:“这衣服穿你身上还真好看。” 孔兰想要脱下来,粗壮女人一把把她拉了坐在边上的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对她说:“好了,现在要帮你化个妆了,你这样素面朝天的,是没办法帮官老爷们递酒的。” 章节目录 第206章 女服侍 把孔兰按在椅子上后,这粗壮女管家就离开了。不久另一个女人和粗壮女人一起进来了。 另一个女人和粗壮女人正相反,极瘦,瘦的脸颊深陷进去。她的声音也细声细气地:“怎么,这还有一个没化妆的?” 粗壮女人对那极瘦的女人说:“这丫头是刚来的,是穿着男装进来的,被我发现是女的就想走,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极瘦女人说:“这年头小丫头片子们的开销太大,况且年关又到了,都想着多弄点钱换身新衣服。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穿成男装的丫头了。”说完笑了一声,“可是她们都没能瞒过穆二姐你的火眼金睛。” 被称为穆二姐的粗壮女人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她们要是长成我这样,那我还不一定分辩得出她们是男是女了。” 极瘦女人笑道:“还真是。” 说笑间,她已经拿起了梳妆台上的脂粉,帮孔兰涂抹起来。 孔兰这时不死心地说道:“求两位姐姐能不能放我一马,我是真的不适合做这个。” 极瘦女人和穆二姐同时笑了起来,她们觉得她这话听着实是怪异,人都来了还说不合适,再说了端个茶递个水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笑完后,极瘦女人说道:“我看你挺适合的,你长得这么俊俏,出去端茶递酒最体面了。”说完看了一眼粗壮女人,“穆二姐,等会就让她跟在陆将军后面倒酒,如何?” 穆二姐说:“我也有此意。” 孔兰听了她们的话,简直没晕死过去。真是越是推脱越把自己逼向死路了。 她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这人天生胆子小,不能经历大场面。”她只能想出这个说词。 穆二姐说:“你就递个茶酒的,又不要你说话,况且也没人会注意到你,你怕什么?” 极瘦女人看了一眼镜中的孔兰说:“你这丫头自己说自己胆子小,我从你面上可看不出来。我这人看人还算准的。”胆怯的女孩子她见得多了,她们的眼神中便藏着一股怯意,但她从孔兰的眼神中,没发现任何的怯意,只看到淡定从容。她暗自觉得纳闷,这小门小户的人家是如何培养出她这种风度气质的。 孔兰见无论如何说服不了她们放她走,心下一横:“算了,不走就不走。我只是个递茶酒的,没有人会往我脸上看的。” 虽然决定留下来了,但她希望能稍微伪装地和自己本来面目不太一样。她对极瘦女人说:“姐姐,既然你们如此挽留,想必是真的缺人手,我便不走了,但是能不能让我自己画个妆,按我自己的喜好来?” 极瘦女人说:“你要是想自己画妆,也可以。也省得我浪费精力了。”她说着把正在拿起的眉笔往桌上一放,离开了这间屋子。 穆二姐没有离开,她在防止孔兰离开。因为孔兰一直透露出要走的意思,她不能不提防着。 她决定参考刚才极瘦女人的建议,让孔兰跟在今天的男主人陆将军后面端茶递酒。因为她发现她在念奴阁呆了这么久,还没遇见过孔兰这种气质的女服侍。她相信她的安排定会让念奴阁的老板赵有铭满意。 那赵有铭经常嘟囔着说念奴阁什么都不缺,就缺几个能非常体面地在比较尊贵的客人面前露脸的女服侍。来此做女服侍的,多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孩子,在平常客人面前尚可以应付自如,遇到尊贵的客人时便总是不够体面和大方。 而今天来的客人,可想而知,非富即贵。宰相家的千金订婚,加上陆岩现在的名气,只怕京城所有的文官和武官,都会到来,加上六郡主的身份,想来也会有不少皇亲国戚参加。 偏今天让她找着了孔兰这个丫头,她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见孔兰在画着自己的眉毛,她问孔兰:“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孔兰略一沉思,随口说了个名字:“巧儿。” 穆二姐又问道:“你打算不打算在这儿常做?” 孔兰说:“不打算。” 穆二姐带着可惜的语气说:“怎么,我们这念奴阁你看不上?” 孔兰说:“那倒不是。” 穆二姐问:“那是为何?” 孔兰说:“这个……我家里人反对。” 说话间,她已经画好了妆容。 为了让陆岩和其他人认不出自己来,她特意画了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妆容。平时她总喜欢淡扫蛾眉,略施薄粉,这次她特意化得妆容浓了些。眉形也和往日画得不一样。眼睛她平日几乎不画,这次她将眼睛画上细长的凤梢。 她看了看镜中,连她自己都不能轻易认出自己。 穆二姐见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镜中的自己,只当她在孤芳自赏,于是笑着说道:“丫头,画好了?” 孔兰点了点头。 穆二姐说:“那走吧。我带你去大堂里。” 孔兰于是站了起来,跟随着穆二姐往前走去。 穿过狭长的铺着暗褐色地毯的室内通道,她到了穆二姐说的大堂。 一眼望去,只见墙壁及堂内房柱上的烛台处烛光闪闪,将整个大堂妆点得如梦似幻。 大堂极大,是她所见过的最大的大堂,一眼望去,足足能放得下上百张桌子,所有桌子上都铺着月白色桌布,上面摆着光洁如玉的餐具。 不过,她没心思去看堂内的装饰。她随在穆二姐身后,在寻找着陆岩的影子。 她在门口看到了他。他还是那么意气风发地笑着。他的笑容像一把利剑一般在刺痛着她的心。 看到他转身和进来的客人寒暄,看的方向和她站的方向有些接近,她连忙将头低了。 穆二姐没有将她带至陆岩面前,而是先将她带至了大堂边的墙壁处,那儿站着几十个和她穿着一样的女服侍。她们正在那儿毕恭毕敬站着,等候着宾客上桌后端茶递酒。 从她们的长相上来看,应该是酒楼专门挑出的长相出众一些的。 穆二姐刚将孔兰带来,其中一个女服侍就问:“穆二姐,帮陆将军那桌端茶递水的决定好是谁了吗?” 所有的女服侍都眼睛期待地看着穆二姐,想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此荣幸。 她们以前只听过陆岩其人,只知道他是个状元和将军,今日一见,才知道竟然还是个如此英俊潇洒的公子,此时都想能去他那桌上端茶递酒。 穆二姐说:“决定好了,就她了。”说完,指了指孔兰。 章节目录 第207章 绝望 其它女服侍看了孔兰一眼,神情不悦地撇了撇嘴。 孔兰站在几十名女服侍中间,她有些心不在焉。不多时,她看到太子殿下也来到了大堂里,连忙将身子转向另一个方向。 当陆岩站在门口,见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时,见孔兰还没露面,不由有些心急。 由于客人们已经落座。他便往大堂走去,正走到大堂中间的过道上,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今日订婚宴女主驾到!” 他连忙转过了身子,带着笑意往门口看来。 门口处,程明芳正一袭白衣翩然而来。她身边是六郡主牵着她的手。 陆岩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他呆呆看着她向他走来,疑惑地看着她。 转念想到也许她是来恭贺他的,便微微一笑,想对她表示感谢,没想到他感谢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到她在说:“你总算愿意娶我了。” 陆岩脸上的笑容再一次地僵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太子殿下给耍了。 他看了一眼就在他前面不远处桌子前坐着的太子殿下,此时正唇边带着一抹冷笑看着他。 此刻,他形容不出自己的感觉,只是呆呆地站着,仿佛天地突然之间安静下来。外界的喧闹突然之间再传不到他的耳朵,他只能听到自己体内的声音在大声喊着:“不!” 然而,他知道,他没有退路了。 他静静站立,不言不语的身影让众宾客觉得奇怪,他们看到他的面孔仿佛在经历着一场无声的暴风雨。 “咦,怎么刚才还笑容满面的,现在看到他爱的女人到了,反而不笑了?”边上有人疑惑地问。 “他可能是突然之间经受这种幸福,有些难以相信了。”有人在边上说。 “这么说他还真是个痴情种了。”有人说。 “能娶到宰相家的女儿,是我也不敢相信。也会幸福得像呆子的。” 程明芳见他一脸木然地看着自己,笑着看着他,她走到他面前,想到他牵着她的手。 陆岩突然避开了她的手,他对她说:“你先去那边坐着,我还要先招待客人。” 程明芳善解人意地去那张为他们准备的大堂最前面的桌子边落了座。 陆岩走到太子殿下身边,对他说:“太子殿下能否出来一下。” 太子殿下笑道:“怎么,你有悄悄话要和我说?” 陆岩沉着脸没有吭声。 太子殿下拖长声音说道:“好,我随你来。” 两人一起出了大堂,来到外面院中的一棵树下。。 里面虽然一片喧闹,外面却一片冷清。 陆岩向太子殿下质问道:“你因何要陷害我?” 太子殿下装作一无所知地说:“陆弟,怎么你那天打算向我父皇说的私事不是此事?我当时以为,你说到私事,定然是指这件事情了。看在你和我表妹情投意合这么久的份上,我帮你开个口,明明是帮你,你如何反说我陷害你?” 陆岩带着怒气说道:“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太子殿下说:“陆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真心只是想帮你。” 陆岩怒不可竭地抓住太子殿下的领口说:“你……!” 太子殿下说:“怎么,你还敢对本太子下手不成。” 陆岩正要向太子殿下继续质问时,只见杜程匆忙从堂中走了出来。 这杜程自打听说陆岩要和程明芳定亲后,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明明记得陆岩是爱着孔兰的。 当他今日来到这念奴阁,发现陆岩面上意气风发时,他还觉得疑惑,心想莫非陆岩自知对孔兰的爱慕之情已经无望,只好转而爱程明芳了? 刚才程明芳进来之后,他看到陆岩的面色突然之间变了,虽然其他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过于幸福,但他认为没那么简单。 他看到陆岩在程明芳进来后,疑惑地看了太子殿下一眼,他也看了一眼太子殿下,见太子殿下正看着陆岩冷笑着。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对眼下这个局面,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后来看到陆岩躲避开程明芳的手,反而面色沉闷地向太子殿下走去,他就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见陆岩和太子殿下一起出了大堂,他担心陆岩在气头上,再得罪太子殿下,于是赶紧从大堂内走了出来。 刚走出大堂,他就看到陆岩正在抓着太子殿下的领口,他连忙高声喊道:“陆兄,万万不可。” 陆岩看到杜程向他们走来,便放开了太子殿下的领口,一语不发地回到了大堂中。 每向大堂走上一步,他的心便心灰意冷一分。 然而他知道,他是没有退路的。 宰相的面子,六郡主的面子,以及皇上的面子,此刻都取决于他的一举一动。 这太子殿下想出的,果然是他退无可退的阴招。 他定是明明知道自己宁愿一死,也绝不可能另娶他人。所以才让他在这种绝对没有可能退缩的场景中,和程明芳订亲。 哪怕是皇上开口要他和程明芳成亲,只要不是在这种场合,是在御书房那种地方,他还是可以拒绝的。哪怕是在宰相府,当着宰相和六郡主的面,他仍有拒绝的机会。 然而在此处,他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在今天白天,他还以为自己今夜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个人,现在他才知道,他今夜其实是世界上最不幸的那个。 在他心灰意冷之时,孔兰那张苍白的小脸,突然撞入他的心间,让他心中一阵疼痛。 来到大堂门口时,他静静地站了片刻,方才向里面走去。 他不得不面对,他从心底里抗拒的这种和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的喧闹了。 从门口走到程明芳身边的座位上,一整个路途,在他看来异常漫长。落座以后,程明芳便娇笑着对他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订亲了?” 昨天傍晚父亲回去后告诉她陆岩竟向皇上说了和她的感情时,她便在心底里认定,此前他之所以冷落她都是因为他怕自己配不上她。 陆岩没有回答她,他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话。 他陷入自己的绝望心境里,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 章节目录 第208章 相视 见陆岩已经落了座,宾客们也已经俱都到场,刚才站在墙边的女服侍们各自去了不同的桌前,做端茶递酒之事。 穆二娘见孔兰还呆站着,催促她道:“咦,你怎么还不去?” 说完,将她向陆岩坐的那张桌子推了一把。 孔兰决定站在陆岩后面,因为如此他就看不到她的脸了。虽然站在他身后也少不得要走到桌上的其他人身边端茶递酒,但毕竟只站片刻时,被他认出的可能也要小得多。 因此,她信步向陆岩背后走去。 她本来担心坐她对面的宰相和程家两个公子会看出她来,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注意她。 想到自己脸上本来也化着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妆容,加上自己只是个女服侍而已,她放下心来。 她刚才和其他女服侍站在墙壁边,没有看到陆岩面上的表情变化。 她站在他身后,以为能听到他和程家人的谈笑风生,没想到他一直不言不语地坐着,如此冷落程家人,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觉得有些疑惑。 当她去帮程明武倒酒时,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陆岩,见他皱着眉头盯着眼前的桌面,面上似乎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思中。 她怕陆岩看到自己,给程明武倒好酒后,便匆忙地返回了陆岩身后。 程家人似乎对陆岩的反应没有察觉似的,一直在谈笑风生。 孔兰暗自庆幸好在这桌上的程家人除了程明武比较好酒,其它人都偶尔喝上一口,因此她不需要总是走到陆岩的对面。 在她正疑惑着因何自己帮陆岩斟的酒他一直没有动时,便看到他突然拿起了酒杯一饭而尽。 接着他对她说:“姑娘,再帮我倒杯酒。” 她连忙将他的酒杯拿了起来,帮他斟满了酒杯。 她将倒满酒的酒杯从手中放到他面前的桌上时,她手上的红指甲的颜色让他突然想起了孔兰来。 她手上的这种颜色,并不多见,那是一种比石榴红要暗一些的颜色。 他以为这只是一个涂着和孔兰一样颜色指甲的女服侍。他的目光从她的手上移至了她的面孔上。 他发现了一张他绝对不会认错的脸。 纵然她妆容与平常完全不同,纵然她穿着女服侍服,他们还是一眼从她的面孔轮廓和她的眼神中认出了她来。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空气有些静寂。 虽然此刻陆岩心中充满绝望,然而在此处发现孔兰,却叫他心下因为她的足智多谋而在心里暗自发笑。 他想到,她总是有办法能以一种出奇不意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叫他惊愕之余欣喜不已。上一次她化妆成一个太监,这一次她又化妆成了一个女服侍。 “这个古灵精怪的女人,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在心里笑着说。 于是看着她的目光从刚碰上她目光时的愕然变得充满笑意。 孔兰见他此时竟然还敢对她发笑,不由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他做了这种对不起自己的事,不知愧疚,竟然还笑?真是恬不知耻! 感觉到孔兰就在自己身后,陆岩突然变得不那么心灰意冷了。 她的存在仿佛一味速效治病良药,让他刚才遭到重创的心灵突然之间复原了。 他想到,无论如何,自己和程明芳只是订亲,这次宴会也只是订亲宴而已,他定能想到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情的。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尽力地和程家人客套着。 但对程明芳,他仍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 对此程明芳并未起疑,她以为他是碍于众多人在场,不便对她表示出亲昵。 很快就到了陆岩和程明芳去各桌敬酒的环节。 孔兰不禁焦急起来,万一到了太子殿下那桌,她被太子殿下认出可怎么办才好,毕竟她一眼就被陆岩认出了,也极有可能被太子殿下一眼认出。 眼看到了太子殿下的邻桌了,太子殿下正背对着她站立的方向坐着。 心急中她想到了一个计策,在快到太子殿下那桌时,她故意将杯中酒摇晃了一下,酒全部洒在了自己身上。 她对太子殿下邻桌的一个女服侍说:“你来帮个忙,我衣服上被酒弄湿了。”那位女服侍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孔兰将盘子端给那个女服侍后,就去后面的换衣间了。 到了换衣间,见里面没有一个人,她便换上了自己来时穿的男装,想要趁人不注意离开。 她出了换衣间,经过后厨门口时,看到穆二娘正在后厨那儿站着,似是在交待着什么,她连忙将步速加快了一些。没想到没走几步,就被穆二娘叫住了:“站住!” 穆二娘很快就走到了她面前,看到是她,疑惑地问:“怎么你就换上男装了?” 孔兰说:“我将酒洒衣服上了,就让人替换了我一下。我现在要回去了。” 穆二娘说:“回去?你钱还没领呢。” 孔兰说:“这钱我不领了。” 穆二疑惑地问:“不领了?那你不白干了?” 孔兰说:“不要紧。” 穆二娘这时更疑惑了,她还没见过像孔兰这样的女服侍。先是穿着男装过来,来了就想离开不说,现在才到中途就不想干了,连钱也不要。她到底是干嘛的? 莫非,她是一个小偷? 此想也有些合理,今天达官贵人多,她想混迹于人群中,偷上一些贵重物品再离开,也不是没有可能。至于她当时刚来就想离开,大约是见今日的阁里的守卫有些多,怕无从下手吧。 她如此一想,便觉得自己的猜测极合理了。她拉住她的衣服说:“等下,你哪都不许去,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偷东西。” 孔兰见她将自己当成小偷了,不觉好笑,本想让她搜身,又担心自己身上的太监令牌被她搜到了,于是对穆二娘说:“我真不是小偷,其实我是慕陆将军之名想来见识一眼他的真人的。眼下我已经见到他,就想早点回去了。” 穆二娘将信将疑地说:“当真?” 孔兰说:“我有何必要骗你。”说完,掏出袖中的几个细碎银子以及令牌,说,“看,就是这些银子和我主人家的府牌,没有别的。” 她想到她肯定不会相信她,必会坚持搜身,因此先将太监令牌主动交出,说成府牌,让她误以为自己是某个府上的丫鬟。 这穆二娘果然没有在意这府牌,她看也没看孔兰主动交出的东西,反而在她身上搜来搜去。她什么也没搜到。 穆二娘说:“好,就算你不是小偷,但你也不能离开。” 孔兰问:“为何?” 穆二娘说:“为何?你占用了我们酒楼的一个名额,却不做事,让我们其他人受累,你还好意思问为何?” 孔兰见这穆二娘无论如何不放自己离开,急切问道:“那我怎么才能离开?” 章节目录 第209章 月夜 穆二娘说:“你来这酒楼了,就得做好你份内的事才能走,既然你不当女服侍了,那就当个洗碗工吧。” 孔兰想了下,与其当个女服侍冒着被人认出的风险,还不如当个洗碗工。 她痛快地答应了。 洗碗的地方在院子最后面,边上有只井,正有两个其他洗碗工在洗着今晚的酒宴上被先撤掉的盘子。从背影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 她不声不响地和他们一样蹲了下来,帮着清洗。 “你没洗过盘子吧。”边上一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说道。 他是看出孔兰清洗盘子的动作有些生硬,因此这样问。 孔兰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边上一个女孩子说:“那你洗这边的吧,这边清洗过一遍了,再用清水冲一遍就好了。” 孔兰说了声:“谢谢。” 月色如洗,前面大堂中的嘈杂声在这儿完全听不到,只能听到盘子碰到水的清脆声音。 刚才和她说话的年轻男孩子在和刚才对她说话的年轻女孩子边洗碗边斗嘴玩儿。 “过年这几天你打算去哪玩?”男的说。 “和你有关系吗?”女的回道。 “当然有关系了。” “哼,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出去玩的话,我就赏脸带你去我家看下我养的那只乌龟。” “谁要你赏脸了?” “你可别口是心非啊。” “我可没口是心非。” “你骗人。” “骗你是小狗。” 他们的谈话和后院的这片月光以及围墙外的光秃的枝桠一起形成了一种人间烟火的气息,叫孔兰不由自心里升起一种遗憾。她遗憾于和他们相比,自己在皇宫的生活何其乏味。 他们虽然身份低微,却有着自由自如的生活。自己虽然饭来伸手衣来张手,但却过着如同行尸走肉的生活。 与她相比,他们才是幸福的。 他们一直这样斗着嘴玩儿,可见他们之间是非常熟识的关系。 孔兰还听出,他们自小认识,算是青梅竹马,现在正处于懵懂的青春期。 听着他们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夜色已深,更多的盘子被送了过来。 “总算结束了。” 穆二娘的声音自孔兰身后传了过来。 孔兰听到宴席结束了,站起身来问道:“那我能回去了吗?” 穆二娘说:“他们结束了又不是你的活就干好了。个个像你这样的话,那盘子碗筷岂不是都要放到第二天。” 孔兰于是又蹲了下来,继续帮着洗盘子。毕竟她确实浪费了人家酒店的一个名额。而且她这人特别讲原则,所以虽然她不需要赚这个钱,她仍然留下来帮着清洗盘子和碗筷。 虽然宴席结束后有五六个人加入了清洗盘子的队伍中来,但由于盘子碗筷实在太多了,一直洗到半夜方才洗好。 当所有碗筷盘洗好后,穆二娘对今夜的临时工分别发放工钱,孔兰得了六十文。 穆二娘将工钱交给她的时候说:“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孔兰接过工钱,放在袖口后,就径直出了念奴阁。 出了念奴阁后,她来到街上,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发现此时月亮已经有些西斜了。 她看到有一辆马车正停在念奴阁对面的街边,于是走近了问:“请问去青石巷多少银两。” 青石巷便是皇宫附近的那个她放了太监服在那儿的偏僻小巷。 马夫说:“二十文,你上来吧。” 孔兰于是掀开轿帘,上了轿子。 轿帘自动在她落座后合上了。 她落座之后,感觉这轿子坐着有些奇怪,别的轿子就算铺了坐垫有些软,也不至于软到像人的腿部的地步。 她惊讶地站了起来,让她更惊讶地是,这座位上有一只手将她又拉着坐了下来。 她现在知道,她坐的是一个人的腿上了。 她惊吓地说:“谁?”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回答她道:“我。” 那是陆岩的声音。 “你怎么还没走?” 宴席都结束了一个多时辰了,现在都后半夜了。 陆岩声音低沉地说:“等你。” 今天晚上自从他发现不知何时帮他倒酒的人不再是孔兰,而是换了一个后,就有些魂不守舍了。 他想到,自己还没有向她解释自己和程明芳订亲是被迫的。他不愿意让她误会他。 在他们在大堂中相视的那一片刻,看到她的幽怨的目光,他已经明白她对他的被迫一无所知。因此,他曾经借口要去洗手离开过大堂,四处寻找她的踪影。最后他在后院的洗碗处看到了她的背影。 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穿着男装的背影是她,直到他听到了她的一声咳嗽,方才知道她眼下是穿着男装的。 因此,当宴席结束后,他便在附近一条街上寻着了一个马车,告诉马夫自己要去念奴阁门口等自己的女友下晚班。 他告诉马夫等会有人出来时他会告诉他哪个人是他要等的人,其他人都要一概回绝。 当孔兰出来时,他在马车里低声告诉马夫他等的人来了,让马夫帮他配合一下,给孔兰一种这马车上暂时无人的错觉。因为他知道,如果孔兰发现他在马车上,肯定掉头就走。 因此孔兰这才会上了马车而不知道有人在里面。 现在她知道是陆岩坐在里面,便执意要下车。 “马夫大哥,帮我停下车。”她对马夫说。 由于她根本没看到陆岩初看到程明芳的失望神色,因此陆岩今天晚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还在刺痛着她。 “马夫大哥,继续走。”陆岩说。 马夫被两人弄糊涂了:“到底是走是停?” “走!” “停!” 马夫停了轿子,对他们说:“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能不能统一下说法,你们这样让在下非常为难。” 陆岩说:“马夫大哥,你走你的,这位姑娘在和我闹矛盾。” 孔兰说:“谁和你闹矛盾了,我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了已经。” 马夫从孔兰的后半句话中明白了陆岩说的两个人在闹矛盾是事实,于是继续往前赶路了。 孔兰一路挣扎着要下马车,被陆岩紧紧地抱在怀里不放手。 由于当着马夫的面他不便向孔兰解释过多,毕竟有太子殿下和宰相等敏感词语,他一解释,就会让马夫听出他是谁。 孔兰挣扎了半天,从他怀里挣扎不出来,只好任由他抱着。 这只能坐一人的马车,坐着他们两人,她除了坐他腿上,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坐。 章节目录 第210章 解释不清 当轿车距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时,陆岩对马夫说:“马夫大哥,就停这儿吧。” 孔兰也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下了轿子,她理也不理陆岩,往前走着。 陆岩付了钱后匆忙紧走了几步,一把牵过她的手,对她说:“你听我说。” 孔兰说:“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眼睛又没瞎。” 陆岩说:“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的?” 陆岩见两人在大街上走着不便解释,他将她拉至一个偏僻小巷,对她说:“我告诉你,我和程明芳订亲,是太子殿下的阴谋。” 孔兰说:“你这话是想糊弄谁呢?”说着想要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挣脱。 陆岩见她不听解释,声音失落地说:“你当真以为我在糊弄你?你可知道我今天度过的一个什么样的夜晚?” 孔兰嘲讽地说:“你不是蛮开心的吗?” “开心?” 孔兰说:“你的样子我看的很清楚,你不是一直在笑吗?你好意思说这是太子殿下对你使的阴谋?” 陆岩想起自己初始时不知道订亲对象是程明芳时,确实一直在笑着。想必那时已经被装成女服侍的孔兰看在眼里了。 “开始时我不知道和我订亲的人是她,我以为是你。” 孔兰嘲讽地说:“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要订亲了,不知道自己要订亲的人是谁? 陆岩见自己无法解释清楚,一把拉住她停住了步子:“我怎么说你才信?” 孔兰:“你不必白费力气了。我要回去了。” 陆岩嘲讽地说:“回去?回皇宫吗?” 孔兰说:“不然还能是哪?” 陆岩说:“那儿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孔兰说:“我知道。可是我能去哪呢,现在天下就没有我该呆的地方。” 太子殿下那儿不是她呆的地方,又有哪里是她能呆的地方? 有家不能回,因为在家人眼里,她是太子殿下的妃子。别处更不可能,她走到哪里恐怕都会被太子殿下的人找回去的。如今陆岩又将娶程明芳,她连灵魂也居无定所了。 她能回的,也只有皇宫了。 两人走着走着,发现巷子到了尽头,被一面墙给堵死了。 只又折了回来。 孔兰只觉得精疲力尽,灵魂的痛苦和体力的疲惫让她不想和陆岩多做纠缠,她央求他道:“你放我回去,我已经很累了。” “在你相信我之前,我不能放你回去。” 说着,他将她拦腰抱起,“你不用走路了现在。” 孔兰:“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他抱着她边走边说。 孔兰无奈说道:“好,我相信你,你现在放我回去吧。” 陆岩说:“你这语气我听着反而是恨我,哪是相信我。” 两人说话间陆岩已经走到了大街上,他决定了,将孔兰先带回他之前买的院宅里,毕竟他们不能在这巷子里来回折腾。 况且由于处于后半夜,他也极累了。 那个院宅他平日里不怎么回去,因为距离御史台有些远,他宁愿晚上在御史台睡觉。 因此院宅里如今只住着田五一个人。 反正田五对两人关系清楚明白,他带孔兰回去,不需要考虑他的想法。 至于孔兰不回宫,会引起太子殿下疑心之事,他也考虑过了,他早就发现孔兰仿佛可以自如离开皇宫,而不被任何人起疑,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让他觉得疑惑,但既然她有这个方法,想必她失踪几天,也没有人会起疑,毕竟她之前去广陈也相当于在皇宫里消失了一段时间。 因此他才无所顾虑地要带她回自己买的那个院宅。 到了大街上,他往前走着,发现了一辆马车正经过他们,还是刚才载过他们的那个马夫,他们下了他的轿子后,他已经又载了一个客人回家,那在汇春楼鬼混的公子。他打算回去睡觉了,没想到又在他们下轿的附近看到了他们。 他停了下来,问:“咦,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还在这儿?你们现在要坐轿吗?” 陆岩说:“嗯,把我们拉到西郊陈家大院边那条路上去。” 陈家大院是他买的院宅东面一户叫陈是才的人买的院子,由于这陈是才算京城商界名流,陈家大院一般马夫都知道地方。 孔兰说:“我不去。马夫大哥别听他的,你把我们拉到皇宫边上那条路。” 马夫说:“你们到底要去哪?” 陆岩说:“马夫大哥,你要是不拉我们到我说的地方,这姑娘我就一辈子见不着了,求您帮个忙听我的。” 马夫同情地看着陆岩,他猜测这位公子可能真遇到麻烦了,因为他自下轿到现在都没哄好这位姑娘,看来两人之间的矛盾确实不小,他决心帮他一把。 他拉着马车往陈家大院那条路驶去。 到了陈家大院那条路,陆岩便告诉马夫如何走,马夫在陆岩的指路下将马车开到了他买的那个院宅门前。 下了门,他将孔兰带到门前。 孔兰此时精疲力竭,不想再和他起争执,任由他拉着自己进了院子。 到了他住的房间里,他划着了火石,点了灯,对孔兰说:“睡吧。” 孔兰说:“谁要和你一个房间了?” 陆岩说:“别处房间没有被子,亦无人收拾过,就委屈你一下了。” 说完,将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帮她盖了被子。 接着他躺在她身边,吹熄了灯。 房间暗了下来。 黑暗中,孔兰听到陆岩的声音在说:“你当时在这儿住过几天?” 孔兰本以为他会继续向自己解释他是被迫娶程明芳一事,没想到他突然说起那件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她在这儿住过的。 “三天。”如今回想起提心吊胆与世隔绝的那三天,仿佛很久很久之前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过这儿的?” “你叠的被子,你的头发。” 她没有说话。 “你那几天是怎么吃饭的?” “没吃。当时就只担心你遇到意外了。” 听了她的话,陆岩突然一阵疼惜,他将孔兰拥进自己怀里。 孔兰推开他说:“你现在马上是别人的夫君了,别碰我,况且我也是别人的人。” 陆岩说:“我从未将你当成任何别人的女人,我也不会属于别的女人。” 章节目录 第211章 夜晚 孔兰说:“你平日对她也这样说的吧。” 陆岩无奈地说:“对她?我来京城后就没见过她,这次宴席上还是第一次见。” 孔兰说:“你真是设计的一场好惊喜给她。” 陆岩此时才感觉到真正的绝望:“你真心一点都不理解我。” 孔兰说:“是啊,我就是太不理解你了,才一直以为你对我还行。原来你只是一直将我当玩物罢了。” “玩物?”陆岩苦笑道。 “不是吗?” 他轻抚她的秀发说:“当然不是。” 她将他手拿掉了,“离我远点行不行。” “不行。” 既然软的不行,他只好来硬的,他将她抱在怀里,狠狠吻她。 她挣扎着说:“你放开我!” “不!” “你休想再将我当玩物。” “你有什么值得我当玩物的?就你这平平的身材?” “她身材好,你去找她啊。” “谁稀罕找她。” “你不是嫌弃我身材不好吗?” “我的意思只是我找玩物也不找你这样的。” 如果找玩物,他大可以找那些狐媚妖娆的女子,只不过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爱找谁找谁去。” “好。”说着,他将手放在她的衣带上。 她连忙将手放在衣带系带处:“你要干嘛?” “不是你说我爱找谁找谁去吗。我想找的只有你。” “你少来又糊弄我。” 陆岩对这个倔强不听他解释的女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用手将她的脸固定住了,说:“你给我听好了,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以前是,以后也是。” “你以为我会信?” “你现在不需要信,你以后会看到的。” “以后?我们没有以后。”她现在虽然有些相信陆岩的话了,但嘴上还是继续逞强着。 她的话叫他难过了一下,不管她现在信不信,他们之间都是没有未来的。 一丝莫名怅惘的情绪弥漫至他的心间。 既然他们本来就没有未来,他宁愿在现在这一刻,在还能见着她面的这个时刻,好好地拥有她。 在难过以及怅惘的情绪中,他又一次将手放在她的衣带处。她再一次用手试图阻拦他,他将她的手放在别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明明很疲惫,在沾着她身无寸衣光滑如绸的身体时,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 孔兰没有动。或许因为她知道自己摆脱不了这种境况,也或许因为她内心深处对他也存在着渴望,她任他摆弄。 她心里复杂得无论如何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猜疑和信任,怜悯和恨意,在她心里反复争斗。这使她在他身下如同一只一动不动的木偶。 凌晨即将来临时,他们才疲惫睡去。 ...... 孔兰醒来时,见陆岩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了。 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见外面已经阳光明媚了。看阳光照射进来的角度,怕是已经到了中午。 经过陆岩凌晨前的一阵折腾,她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似的酸痛。 由于睡得太晚,她仍是有些疲惫,但她又不能一直呆在床上,因此,稍等片刻后,她起了床。 起床后,她推开门。门刚刚打开,便看到田五正站在门口,似是专门等着她醒来。 这田五一看到她,就连忙说:“孔奉仪起床了?” 孔兰问:“你四少爷呢。” “他去御史台了,说要我看好你,不能让你走了。” 陆岩出门前,告诉过田五,无论如何要看住孔兰,不能让她离开,在她相信他是被误会的之前,他是绝不会放她离开的。 虽然不情愿看好孔兰,田五也不得不守在门口,怕他四少爷怪罪他。内心深处,他巴不得她快点离开。万一太子殿下到时找不到她的人,再派人来到这儿,那可如何是好。他并不知道太子殿下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在孔兰去井前洗脸洗牙时,他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为了尽些下人应尽的本分,他还不时帮她拿个毛巾端个水什么的。 当孔兰洗好脸,用巾子擦脸时,田五只觉得这孔奉仪素面的样子清丽异常,心道难怪四少爷对她如此魂不守舍,原来她是这般天生丽质。 “孔奉仪,你和我四少爷昨天怎么一起回来了?”田五纳闷地问道。 “这个你去问你四少爷。” “我四少爷什么都不会和我说的,关于和你的事,他从不和我说个半句。” 孔兰说:“那他喜欢和你说哪个女子?” “哪个女子?孔奉仪你也知道,我们四少爷只心心念念地喜欢你一个人,他怎么可能还会和我谈起别的女子?” “他没和你谈过程明芳吗?” “程明芳?没有。他怎么可能和我说她啊。我看他对她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来这儿那么久,她家他都没去过。” 孔兰心道莫非自己果真误解陆岩了。他自己说的她无论如何不信,田五三言两语自己便信了。 她转瞬想道,莫非,田五这话是陆岩交待过的? “这些话是你们四少爷让你和我说的吧?” “我们四少爷?孔奉仪你可别开玩笑了,他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自己的感情事从来都只想着自己来解决。和他呆在一起那么多年,他没让我办过半件和哪个女子有关的事,这还是唯一一次,他让我看住你。” 他见孔兰没有回答,于是试探问道:“你和我们四少爷昨天晚上闹什么矛盾了是吧?” 孔兰说:“算是吧。” 田五心想坏了,自己的说法看来使孔兰对他四少爷的误会解开了。因为她脸上全是悔恨之色,仿佛怪自己错怪他了。 这可是他不想看到的,如果他们昨天真在闹什么矛盾,他希望这矛盾越深越好,现在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说的几句话,反使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开了,他不由得想用手打自己一个嘴巴。 他转了转眼睛想了想,对孔兰说:“其实我们这四少爷也该找个人家了,昨天他去订亲的女孩子是谁?”因为他只知道他要去订亲,但对于他的订亲对象是谁,由于陆岩没有告诉他,所以他并不知道。 “程明芳。”孔兰回道。 “什么,程大小姐?那我们四少爷以后可幸福了。”田五开心一笑。 虽然这田五的话让孔兰心里有一丝沉闷,但她对田五本人却没有任何不快,她知道这田五心里一心一意只有他四少爷,对他四少爷有利的事情,他便觉得是对的。 田五听说是程明芳后,转瞬想到程明芳是知道这个宅子的,他担心程明芳什么时候会过来,万一她来的时候,这孔奉仪还没离开,那可如何是好。因此,他不由得一阵心急。 虽然他四少爷让他看住孔兰,他却希望她快点离开,越快越好。 章节目录 第212章 要人 田五有心放孔兰回去,但却没那个胆子,怕陆岩回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在他左右难安时,只见孔兰进了房间,将被单被套了出来,似是打算清洗,心想看样子她一时半会不会回去,于是他暂时先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站在自己房间窗口,看着孔兰,担心她洗完后离开这个宅子。他看着她洗好后将被单被套晾晒了起来。于是出了自己房间,以防她突然走掉。 正在这时,只听宅门处传来“吱嘎”一声,他忙向宅门处看去,这一看差点把他吓傻,程明芳正以手推门走了进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孔兰也往门前看了一眼,看到程明芳,想到或许不久以后她就是这儿的女主人了,不觉心头一丝被刺痛的感觉。 两人呆看着程明芳时,程明芳嫣然一笑说:“田五,你四少爷找了个小厮陪你了?” 田五摸不着头脑地说:“啊?” 他这才注意到,孔兰身着男装,头发也束成男子的样式。由于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看紧的人是孔奉仪,所以他根本没注意她的装束。 他立刻顺着程明芳的话回道:“嗯,是的,这是我们四少爷给我找的伴。他现在天天在御史台,我一个人看宅子挺冷清的。不过程大小姐,你现在来这儿干嘛?我们四少爷在御史台呢。” 程明芳说:“我知道啊,我就是来看看这儿,到时可能要把这儿卖掉,买个再大些的宅子。” 程明芳事事都讲究排场,自然不愿意以后住在这样的小宅子里。 孔兰却极喜欢它,因为它幽静雅致,更因为这宅子里有她最美好的回忆。 她想起陆岩当初第一次带她来的那个夜晚,两人是何等的甜蜜。后来要不是发现了这程明芳写的一张纸条,她愤而离开以后,也许说不定自己早就和陆岩一起在这儿过起幸福生活了。因为之前他们已经说好要对太子殿下一切坦白的。 一切的转变,只因为那张纸条。 不,应该说因为自己对陆岩的不信任。 想到程明芳居然兴起要卖掉这儿的念头,她冷然回道:“这儿卖不卖,你还要问下这儿的主人才行。” 程明芳瞪着眼睛看着孔兰,她觉得这个新来的小厮非常无礼,居然敢和她这样说话。他知不知道自己贵为相府千金。 再说,这事哪有一个仆人说话的地方。 她对孔兰甩了脸色说:“我以后就是这儿的主人了,怎么就不能把这儿卖了?” 孔兰说:“你现在还没进门呢,就先以主人自居了?” 田五连忙回道:“你们都消消气,这宅子卖不卖,得等我四少爷回来再说。” 程明芳听他的意思也是这宅子她无权过问,怒道:“你们四少爷会不会卖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你们竟敢这样和我说话,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们都辞了?” 田五本来对程明芳充满期待,通过她这句话知道以后她绝对是个不好相处的,一颗本来期待陆岩和程明芳在一起的心被浇得凉凉的。他回说:“我们辞不辞,也得我们四少爷说了算啊。” 程明芳怒火更盛了,“你们现在就都被辞退了,都给我出去!” 孔兰冷淡回道:“走,田五,我们离开这儿,让她呆在这儿等你四少爷回来。” 她就不信,陆岩会听程明芳的,卖掉这个宅子。 田五跟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来到外面,孔兰对田五说:“我要走了,你现在先等在外面等你四少爷回来吧,你放心,他可不会辞退你的。” 田五挠了挠头说:“可是我们四少爷让我看好你,说你在哪我也得在哪,你走了他会生我气的。” 孔兰说:“他最多气你两天,也就不气了。” 田五说:“我犯了别的过错他可能气我两天就好了,这事怕会气我一辈子吧,我就怕他一想起你就开始生我气,他要是天天想你,不得天天生我气,不行,我得跟在你后面。” 孔兰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 两人在外面走来走去,不知去哪里落脚。 …… 御史台茶室。 陆岩又被小厮通报说太子殿下在茶室里等他。 他听到太子殿下到来就知道他所为何事了。他定是来向他问孔兰的下落的。 果然,他刚到门口,就听到太子殿下责问道:“你把本太子的妃子藏哪去了?” 太子殿下今日没有坐在矮桌旁,而是徘徊在房内。 陆岩早想好了怎么回答:“你的妃子?哪个?” 太子殿下说:“你不要明知故问。” 陆岩说:“你那么多妃子,我怎么知道哪个?” 太子殿下只好说:“孔兰。” 陆岩装作极其惊讶地说:“什么?她不在宫里?” 太子殿下说:“不在,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吗?” 陆岩说道:“我藏她?我昨天晚上在哪儿太子殿下不是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我宴席结束后还能跑到你们皇宫在你们皇宫侍卫的眼皮底下偷个人出来?你们皇宫侍卫全是瞎子?” 太子殿下一想也是,他记得晓儿说孔兰是傍晚时分不见的,傍晚时分陆岩应该在念奴阁,不可能有时间去皇宫。 难道,她是听说了陆岩的订亲消息生自己的气,才执意离开皇宫?还是她又去寻找小悦儿了? 陆岩见太子殿下没回他,站起来说道:“太子殿下赶紧找你的妃子去吧。要是她丢了,本侍御史晚上也会睡不好觉的。” 太子殿下说:“你有什么睡不好觉的?” “她毕竟曾是我的人。” 太子殿下说:“她已经被你们陆府送到此处了,就像你送人礼物,你不至于把礼物送人之后,还以为那礼物属于你吧?” 陆岩见太子殿下以礼物比喻孔兰,知道他在向自己宣示他对孔兰的所有权,实是让自己对孔兰死心,于是回道:“不管如何,她是一个人,你快派人去找她吧。” 太子殿下说:“本太子自己的妃子,用不着你来操心。你以后还是多操心下我表妹吧。你马上就是她的夫君了。” 说完,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213章 离开院宅 太子殿下走后,陆岩也走出了茶室。 此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刻,他没有走向御史台膳房,而是往外走去。 中午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想到孔兰还呆在西郊他买的院宅里,他担心田五看不住孔兰,因此一刻也不想耽误。 出了御史台,他来到街上找了个马车,匆忙往院宅赶去。 到了院宅门口,他下了马车,付了车费后,转过身看到田五一个人正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摇着一根树枝。 这田五见他回来,立刻站了起来,头往下低着。 陆岩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看住孔兰,当下失望至极地问道:“她人呢?” “你说孔奉仪啊?她回去了。”田五回道,没敢抬头看他四少爷,手里摆弄着那根树枝。 “你为何没看好她?” 田五连忙停住了摆弄树枝,为自己辩解说:“今天程大小姐来了,她一来就将孔奉仪错认成和我一样的下人了,因为她说要卖宅子,所以孔奉仪和我说了几句话,没想到惹得这程大小姐生气了,说要辞退我们,并将我和孔奉仪赶出了院子,我们在外面逛了一会。没逛多久,孔奉仪就对我说她要回去,还对我说她相信你的话了,让你不要担心,我一听她对你没有误会了,就放她回去了,我回来后,见程大小姐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陆岩沉着脸听他说完,没有说话。他因为程明芳的到来而不快,想到孔兰的离开间接是因为程明芳,他更郁闷了,而想到她竟然来到这儿想把这宅子卖了,他简直压不住自己内心的火焰了。 田五看到他四少爷脸色阴沉得厉害,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吓得呆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片刻,他小心地为自己解释着:“四少爷,我也想好好看住孔奉仪的,可是她非要回去,我也没办法啊。我总不能将她绑起来吧。她自己走到一辆马车前就坐了上去,我要是强行把她拉下来,也会让赶车的人以为我在强抢民女呢。哦,对了,她穿的是男装,马夫可能会以为我是强抢民男呢。所以我就……” 陆岩打断他的话问:“她还和你说什么了?” 田五说:“她临走之前还说了,让我转告你,她祝你和程大小姐百年好合。” 这话使陆岩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这话哪里是相信他,分明是还在怨恨自己。他一语不发地进了院子。 田五跟在后头,问:“四少爷,这宅子真的要卖吗?要是卖的话,我到时先住哪儿啊?是不是去御史台和你一块住去?” 陆岩说:“谁说要卖了?” 田五说:“可是程大小姐她千金之躯,住这个宅子,确实委屈她了。”田五觉得这个院宅对普通人家或许不小,毕竟也有正屋七八间,偏房五六间,但对娇生惯养的相府千金来说,肯定是不太合适。 陆岩皱眉说道:“这宅子不会卖。“ 田五说:“不卖啊?那是最好了,其实我也对这个院子挺有感情的。可是,那要是程大小姐执意要卖呢?” 陆岩停住脚步对田五说:“以后不要和我提她。” 田五纳闷地说:“是,四少爷。”他实在不明白因何他四少爷明明不爱程明芳,还和她订什么亲。 来到院里,陆岩看到院中挂的洗过的被单被套,问:“这谁洗的?” 田五回道:“这是孔奉仪洗的。” 陆岩想像着孔兰在院里洗被单被套的情形,仿佛想像的是一幅让人心生温暖的明快画面。他继而遗憾地想道,如果她能一直呆在这院里,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呆着,他也心满意足。 然而,一切只是他美好的幻想罢了。 …… 浣纱居。 孔兰回来后,便呆在窗口处。 从昨夜到今天,她几乎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只在凌晨之后略睡了一小会,因此,她眼圈下有一圈乌青色,使她显得有些憔悴。回来后,她懒得让晓儿帮自己化妆遮住那圈乌青色。 半个时辰前,她在别过田五后,乘了一辆马车赶到了她放太监服的那个小巷,走到她当时放衣服的地点,见那太监服还在那儿放得好好的,于是将身上的男装脱了,换上了太监服,之后走着路回到了皇宫。 她来到浣纱居后,晓儿立刻前去广安宫太子寝殿汇报孔兰回来了,因为他此前有过命令,让她在孔兰回来后立刻汇报他。 因此,孔兰在窗前还未呆上片刻,太子殿下已经赶到了浣纱居。 太子殿下虽然疑心她是因为陆岩订亲才生气出走,但他此刻不想在她面前提陆岩,以免两人尴尬。他将她抱在怀里,难过地说:“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心情充满了他的心田。 孔兰没有动,任由他抱着。她感觉他此时像个孩子似的需要她来安慰,她不由将手放在他的背上,想要安抚他,脑海中却又蓦然出现陆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她想到陆岩若是知道她和太子殿下的这种情形,一定会因此失望不已,因此,她手放在他背上后,一动不动。 晓儿跟在太子殿下身后也进了孔兰的房间,一进屋就遇到两人相拥的情形,和她想像中的太子殿下会愤怒责问孔兰一夜未归不同,他竟然对此一句不提。 她呆站在房中,看着他们,她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对孔兰的爱意是如此强烈,她不由被太子殿下感动了,想到自己竟然以为太子殿下会因为孔兰的被休身份而将她赶出宫去,是何其的幼稚,原来,太子殿下对孔兰的心意是可以容忍她的一切过错的。 想到这孔奉仪在皇宫进进出出,太子殿下从不责怪她,甚至不问她出宫的缘由。她因此决定以后自己做任何事情都要先问过孔兰再决定了,以免再发生私自将休书交给太子殿下的这种情况,让孔兰觉得她不忠于她。 她呆站片刻后,才想到自己在这儿呆站着似是不太妥当,于是连忙离开了孔兰的房间。 章节目录 第214章 如愿以偿 地下洞室的某一间房间。 这一天一大早,还未起床,孔蓉便听到有人低声在哭泣。 她躺在床上转了转眼睛,发现哭声来自一个睡在她对面床上的叫琪玉的女子。 她一咕噜坐了起来,问道:“琪玉,这一大早的,你哭什么?” 琪玉停止了哭泣,哽咽着说:“我算着日子,明天是大年夜了,以前每年这个时候,我都是和父母兄长在一块的,如今在这儿,这种日子连个尽头都看不着。” 她的话引得一屋子其他宫女个个眼里泛酸,都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孔蓉叹了口气,说:“你们这样哭也没用啊。”她天生不爱用眼泪来表达情感。虽然她也的确挺想家的,也想念她在宫里的姐姐孔兰,想念程洵,可是她有着天生的乐天性格,不管遇到什么逆境,首先想到的总是在这逆境中能得到的乐趣。 虽然她在地下洞室中也和她们一样苦不堪言,然而她却觉得在这儿有一种冒险的乐趣,那个神秘的地下宫殿时刻诱惑着她想一探究竟,所以她压根没有时间伤感过。 不过别人哭时,她自己一滴眼泪没有,似乎显得自己有点冷血,想要挤出几滴眼泪出来,耐何无论如何挤不出,只好沉默着。 她们啜泣半天后,方才安静了下来。 一个宫女这时突然说道:“小青姐,昨天训练官大人找你何事?” 被称作小青姐的睡在和孔蓉的床并排左侧床上,她回答道:“她问我去不去那个皇宫。” 孔蓉顿时来了精神:“那你怎么回答的?” 小青说:“我说不去。” 由于同房间的那个去过的宫女回来后面上尽是后悔之色,因此她毫不犹豫地回女训练官说不去。 孔蓉说:“你说不去啊?”她感觉很可惜。她还想从她嘴里听到些关于那个地下皇宫的消息呢。也许她嘴巴没有那个去过的宫女口风那么严呢。 小青说:“训练官说了,我不去也要去的。” 孔蓉又来了精神:“什么?不去也要去?你不想去,能不能换我去?” 小青说:“这个我又作不得主,你还是去问下训练官吧。” 孔兰决定趁今日中午饭后午休时刻问下女训练官。 这天中午,饭后。 当其他宫女们都在房间午休时。 她和女训练官一起坐在训练场时,她问女训练官道:“训练官大人,听说你要让小青去地下皇宫里去?” 女训练官看了她一眼,说:“是。怎么,你又想去?” 孔蓉说:“为什么你选别人却总不愿意选我?” 女训练官说:“理由我和你说了多次了。” 孔蓉说:“我知道训练官大人是为我好,不过你放心吧,到那儿我保证什么也不问,回来也什么都不说。” 女训练官说:“我要让你去了,回来你指不定要恨我了。” 如果不是那儿每隔几天让她派人过去,以她自己的性格,她是绝不忍心让这些女孩子过去的。 孔蓉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绝不会埋怨训练官大人一句。” 女训练官心道自己不答应她一次,看来她会一直对那儿异常好奇和向往,于是松口道:“你说的啊,你到了那儿可不要乱说话,最好一句别说,对那儿的一切见闻,回来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能做到这些的话,你就可以代替小青去。” 孔蓉兴奋地应道:“我保证做到,训练官大人!” 女训练官说:“今日训练结束后,你去我房间门口等我。” 于是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里,在训练的过程中,孔蓉都被一种兴奋的情绪所支配着。 好不容易等到一天的训练结束,她早早来到女训练官房间门口,见那儿有另一个宫女已经在那站着,她知道这将是和她同去地下皇宫的宫女。 那个宫女看着身姿婀娜,一张面孔在墙壁上的壁灯的照射下看着楚楚动人,娇媚无比。孔蓉心道,果然能去的都是拥有出众的外表的。与她相比,她自觉有些逊色了。 那个宫女看到她对她莞尔一笑,她回以调皮一笑。 两人站了片刻,女训练官便走了过来,对她们说:“走吧。” 两人连忙跟在身后。 通过从训练场到地下皇宫门口的狭长通道,三人来到地下皇宫的青铜门处。 女训练官将青铜门敲了五下,敲门后等了片刻后,她对着门说道:“韩某带两名宫女前来。请求开门。” 她的声音落后,青铜门“吱嘎”一声开了。 在门开的那一刻,孔蓉的心几乎兴奋地要跳了出来。 她往里一看,只见有两个士兵正站在门内,在她们进去后,他们随即将门关上了。 到了里面,只见处处点着蜡烛,将宫殿映得犹如置身傍晚时分的天色里。 青铜门进去之后便是一个高高的长廊,青灰色的廊柱上缠绕着一些耐阴植物,有些植物还在开着洁白的花朵。 长廊外面,是水塘和花园以及各种植物组成的景观,有些植物一看就是需要阳光的,比如兰花。孔蓉猜测,那些需要阳光的植物,大约是和她们这些宫女一样,要经常更换或是拿到地上面去晒太阳的。 有若干宫女在长廊外的花园里劳作着。有些在搬着花盆在走来走去,有的在帮植物松土,还有的手上空无一物,在匆忙行走。没有人说话,所有宫女都保持着静默,所有的行动亦都悄无声息。她们和花园一起组成一幅神秘诡异的画面,让孔蓉觉得自己似乎正行走在梦中。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感觉到有些痛,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些宫女,孔蓉全都面生得很,想来她们是专门呆在这个地下皇宫内,不需要像外面的那些宫女一样进行严苛的训练。 孔蓉还注意到,这些宫女的衣着,和地上那个宫殿里的宫女的衣着全然不同。 她们穿着月白色裙服。裙子长得几乎拖在地上。 继续往前走时,孔兰看到了长廊的尽头,尽头连着一处大门,有士兵在笔直地站着。 看到她们过来,士兵立即将门打开了。 女训练官将她们带到一个洞壁高高的豪华大堂内。 …… 章节目录 第215章 另一个背影 孔蓉放眼望去,只见那个大堂是圆形的,围绕着大堂,有若干扇房间的门,俱都紧紧关闭着。每个门的侧边都有壁灯在闪耀。 女训练官将她们带至大堂最里面正中偏左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门。门立刻被打开了,两个楚楚动人的宫女站在门前。她们没有说话,而是弯腰做了请的姿势。 女训练官没有跟着进来,只有孔蓉以及那名和她一起来的宫女进了房内。 孔蓉看了一眼房内,只见房间里只有四样东西,正中间是两只装着半桶水的大大的木桶,木桶边放着的折叠的毛巾,放在边上的长长的宽凳子,以及凳子上放着的叠好的白色衣物。 很显然,这是浴室。 她们为什么刚来就进了浴室? 孔蓉好奇心被激起之余突然有了一丝后悔。她感觉到,自己马上要面临的是让她抗拒的画面了。 果然,那两个宫女开始扒她们的衣服,和孔蓉一起来的宫女虽然也惊讶不已,但或许是女训练官提前告知过在里面不能抗拒,所以她任由她们对她进行着扒衣的动作。 孔蓉虽然知道此时若她有所抗拒必会导致危险,但她仍然试图反抗。因此给她脱衣服的宫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帮她把衣服脱了,还是另外一个宫女帮了忙,两人一起才帮她把衣服脱了下来。 她们把她扔进木桶里。 当这两名浴室中的宫女将她和另外那个宫女清洗好后,给她们裹上了在长宽凳子上放着的白色的浴袍,带着她们两人离开了这间浴房,去了和这房间有一门之隔的另一个房间。 在那另一个房间,孔蓉看了一眼房内,只见这个房间和刚才的那个房间全然不同,这房间首先宽大多了,其次,装饰也豪华多了。一物一品,俱都极讲究。 正在她环顾房内时,突然发现有一个男人的背影正在窗口的宽大椅子里,在背对着她们坐着。他苍老而尖细的声音在她们进来之后响起:“把她们带过来吧。“ 这个苍老而尖细的声音孔蓉听着非常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谁。这声音她在太后寿宴上听到过,在皇上和皇后的生日宴上听过,还在另外一些重要的场合听到过,由于她只听过这人的声音,所以无法把声音和人对上号。 隐约地,她感觉到,这椅中的人,应该是宫里的某一个太监。 在这苍老的声音落下后,两个宫女的回应让她大吃一惊:“是,皇上。” 皇上? 不,这绝对不是皇上,皇上的声音她听得多了,皇上的声音浑厚洪亮,绝不是这般尖细苍老。 这是谁,在这地下宫殿内冒充皇上? 她正在疑惑时,两位宫女中的一个走到那背影面前,帮他脱掉身上宽大的袍子。 她立刻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能会有的遭遇了,来不及细想,她飞快地转过身,拔腿就门边跑去。 门未锁上,她开了门就往外跑去。 在她跑出门后,刚才那有着尖细苍老声音的背影对两个宫女慢条丝理地说道:“告诉朕的侍卫,将她抓起来绑上,扔到地牢里挨饿去。” “是。” 其中一名宫女立刻出了门,按他的吩咐去找士兵了。 孔蓉跑出了大堂,在长廊上跑着,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知道定是前来追她的人。 她现在才明白,女训练官一直不让她过来,是有原因的。 此刻,她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她匆忙往后看了一眼。只见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了。 她再回过头想要跑时,她的人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她被他们带至了一个牢里。 不像外面灯火通明,这牢里连半盏灯都没有。 牢里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到。 几名士兵将她扔到牢里后,将牢门一关。用锁锁上了。 她在牢里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无人理她。 接下来,她仿佛被这地下皇宫里的人所遗忘了。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过去了…… 第三天过去了…… 没有一个人出现在牢门处,伴随她的,始终只有漆黑一团的静寂。 到了第四天,意识到再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被饿死,她决定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了。 反正要死,她无论如何也要在死前争扎一下。 她开始大喊起来。 她不停地叫着“放我出去”这句话。 说来奇怪,她以为自己的喊话肯定不会有人理的,没想到当她喊了两个时辰后,她听到牢门处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顷刻,门被打开了,她被两个士兵带了出来。被带出后,她以为自己会被带到地下皇宫外面的训练场去,没想到,她再一次被带到了她初来时被带到的那间浴房,还是那两个宫女,站在房内,打算帮她清洗身体。 莫非,那声音苍老尖细的男人只是想治治她,再让她去做她当时拒绝的事情。 那她宁可一死。 她因此仍是抗拒着。 然而她几天没吃饭,自是抵抗不过两名吃饱饭的宫女,她再次被她们扔进木桶里。 当她从木桶里出来后,她们再次帮她穿上白色的袍子。将她带离了这间浴房。 这一次,她们没有将她带到上次的那间声音苍老尖细的男子的房间,而是经过了那个门口后,往前又走了两间。 她被带到另一个房间。 这仍是一个豪华的房间。房间里挂着西域风挂毯,地面上铺着地毯,一张宽大的床在房间的最里侧。 窗边有张椅子。 椅子里坐着一个人,同样是背对着她的。 她懊恼地想到,这定仍是那声音苍老尖细的男子了,她躲来躲去,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下意识地,她又想逃走,然而又想到上次都没能逃掉,这次几天没吃饭,只怕刚出门就会被抓进来了。 因此,她呆站着,一动不动。 脑子里在飞快地想着逃脱之计,然而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那两名宫女将她带到这个房间后,就离开了。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那个椅中人。 她站了半天后,那椅中人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她觉得奇怪,但她自己自然是不会主动走向前去的。 又站了半天后,她见椅中人一直不说话,也不转身,惊奇不已。 “你到底要怎样?”她沉不住气地问道。 椅中人这才叹息道:“我只是想救你。”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程洵的声音。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他的语气中有一丝无奈,仿佛他并不想在这儿和她相见。 章节目录 第216章 真实身份 孔蓉一听声音是程洵的,又震惊又欣喜。她问:“你怎么在这儿?你是随太子殿下来的吗?” 上次她在青铜门前看到他时,曾听到有人说太子殿下驾到,因此猜测这次他仍是陪着太子殿下一起来的了。 没想到程洵说:“不是!” 他向她走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她竟然在这么个地方。 看到她因挨饿而虚弱的面孔,他疼惜地看着她。 孔蓉又疑惑地问他:“那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程洵没有回答她,只是轻抚着她的头发。有些事情,他是不便告诉她的,虽然他知道,这一次他的真实身份无论如何瞒不过她了。 他又一次将自己暴露在她面前,也许,这是天意。 但他仍想拖上片刻。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孔蓉见他不回答他,想到那个被这儿的宫女称为皇上的也是一个太监,程洵在地上那个皇宫也是太监,莫非,他是那个“皇上”的爪牙? 所以,他才不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 她推开他的怀抱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说:“我就是程洵。” “我说的是你在这儿是什么?” 他又一次沉默了。 她在焦急等他的回答,因此目光直视着他,他却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宫女端了个盘子走了过来:“太子殿下,粥煮好了。” 孔蓉听了她的话,嘴巴惊讶地张大了。 程洵说:“将粥放桌上,你出去吧。” “是,太子殿下。” 宫女端着盘子走到房内靠墙的桌子边,将盘子里的一碗粥放在桌上,端着空盘子走了出去。 宫女出去后,孔蓉惊疑地看着程你洵,问道:“她叫你太子殿下?” “嗯。” “所以你到底是谁?” 程洵说:“你先喝粥,喝完我再和你说。”既然瞒不过她了,不如将一切告诉她。 “你不说我就不喝。”虽然饿了几天几夜,此刻看到粥就更饿了,但她心里的疑惑不解,更让她难受。 程洵说:“一言半语说不清,等我说完,粥也凉了。” 说完,将粥端到她面前,用勺子舀了一勺子粥,想要喂她。 孔蓉从他手中端过粥说:“不用你喂,我自己来。” 她端起碗喝完粥后,说:“还是好饿。你能不能让人再帮我弄点东西吃?” 她饿了几天,一碗粥哪里能解决问题。 程洵说:“你几天没吃饭,只能先喝少许粥,不然会伤肠胃。” 孔蓉说:“哪有这么多讲究。”虽然这样说,她还是相信了他的话,不再执意要东西吃了。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孔蓉碗刚放下,立刻说道。 “我先和你讲个故事吧。” “谁要听你讲故事?你先说为什么刚才的宫女叫你太子殿下,你说,你是不是想造反?” 程洵说:“等我说完这个故事,你就知道了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在造反,他只能讲出自己的故事,让她自己去分辩。 孔蓉说:“好,那你说。” 程洵面上开始浮现出一种她初见他时的忧郁表情来,他声音低沉不紧不慢说道:“从前有一个一国之君,刚上位的几年巧遇连年旱灾,灾民四处流落,朝不保夕。有别有用心的人造谣说此帝在位触犯天怒,因此灾民四处起义,竟图推翻他的帝位。 各地贵族趁机带领自己管辖内的农民加入起义大军。三年后,有一智勇双全的起义军首领率先攻入了皇宫内,将皇上和皇宫内的人赶尽先绝,此后迁宫别处,自立为王。 让他没想到的是,皇上有一皇子当时不在宫里,而是去别处云游去了,那个皇子在回宫途中听说了政变之事后,立刻隐姓埋名,在一村落里当起了教书先生。 他改姓之后,没有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因此,他在村落里住了下去。 他在那个村落里结了婚,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后来结了婚,给他生了一个孙子。 二儿子没有和任何人成亲,他去了仇人的宫里,当了一个太监。 由于他刻意的八面玲珑,深得皇上喜欢,所以在宫里成为了太监首领。 当他的小侄子十二岁时,他将他带到了宫里,也成了一个小太监,只不过这个小太监在他的巧妙安排下,没有成为真正的太监。 为了光复故国,他建了一个地下宫殿,专门收录那些没有被选上的宫女,来充当他的军队。 你肯定要问钱是从哪儿来的,钱在他出生时就存在于故国的京都的某个隐蔽的地方,他只不过找人将它们偷偷搬运到此处。 那个小太监十二岁开始就在仇人的宫里长大,他不时地会去一趟那个地下皇宫。由于他叔叔不可能有子嗣,所以,他便是太子。” 说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一个见不得光的故国太子。” 孔蓉一直没打断他,本来按她的性格,她是不可能听别人说话那么久而一声不吭的。 因为程洵给她讲的这故事太让她震惊了,他说完后,她还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说完有一会儿后,她才不相信似的说:“你意思是你就是那个故国太子?” 程洵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他遇到的是其他人的话,必不会以实相告。 因为他一旦说出,将使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他就是你叔叔?” 程洵点了点头。 看到孔蓉脸上的震惊神色,他说:“你现在是不是要开始怕我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孔蓉摇了摇头。她听了他的话后说不出自己的感受。心疼,担忧,可不知为何,又有一些心慌。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让她有些惶恐的风暴里,她预感到,自己以后的生活,怕是不会像以前那般无忧无虑了。 因为她爱他,她的命运注定要和他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可她还没准备好接受接下来的动荡不安的生活。 一切都太意外了,而且,来的又是那么突然。 看到他面色期待地看着自己,在等着自己对他的回应,她不由有些犹豫。 章节目录 第217章 卷入动荡 程洵问:“你现在还想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孔蓉没有回答他。 还想继续和他在一起吗?当然想。然而她不知道继续和他在一起是对是错。她因此无法立刻回应他。 她想起自己姐姐孔兰现在在宫里是太子妃,如果她和程洵在一起,是不是就是站在了姐姐的对立面? 她想到地面上那个皇宫里的人,对她一直和蔼可亲的太后和皇后,仁而爱民的皇上,勤而好学并且同样有着一颗善良的心的太子,如果她答应了程洵,是不是她也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可是,她爱着程洵,如果她因此和他分开,她肯定会痛不欲生。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是对了,就像无法判断程洵的行为是对是错一样。 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对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程洵看出她的犹豫,他对她说:“你不必立刻回答我。” 想到不需要立刻回答他,她松了一口气,说:“你能带我离开这儿吗?” 程洵说:“不能。” “为什么不能?”作为这儿的太子,他连个人都带不出去? “因为皇宫里有人是我叔叔的眼线,可我并不知道那些人都有谁。还有,至今没有哪个知道这儿的宫女出去后能活上超过半个时辰。” 就算她是他的人,他也不能保证她的安危。 “这么说,我要在这儿呆一辈子了?”她失望地说。 “你不会在这里面呆一辈子的。”他说。 “那我能去训练场吗?”她问。 既然出不去,她宁愿去训练场,至少那儿有伴,在这个地下皇宫里面,她知道自己注定是孤独的。因为程洵不会天天过来,而她将一直一个人呆在这个破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向来爱说话的她来说,是会闷死的。 “也不能。”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你以后是我的女人了,我叔叔才答应放你。也就是说,你以后以太子妃的身份在这儿呆儿,哪都不能去。” “太子妃?” “你现在不用立刻回答我想不想当这个见不了天日的太子妃,你可以考虑。”程洵说。“如果你考虑过以后不同意,我不会强迫你。但你在考虑好之前,需要先扮演好一个太子妃的角色,免得我叔叔起疑心。” “你在这儿有几个妃子?”孔蓉按纳不住好奇地问道。她想起那些隔段时间就被送到这儿来的宫女。她现在知道她们是来干嘛的了。想到程洵也许一直不缺女人,让她突然之间有些难受。 “几个妃子?”他讶然地回问。 “你是不是,一直没缺过女人?” “一直没缺过女人?”他继续回问。 “难道不是吗,总有训练场的宫女被送到这儿来。她们中肯定有你喜欢的,对不对?” 现在才知道她因何这样发问,他苦笑了一下说道:“到现在为止,我只有你一个女人,如果你愿意当我的太子妃,那我就有了第一个妃子,现在我只有零个妃子。至于训练场来此的宫女,和我半点关系没有。” “真的?你没骗我?”她有些不相信地问。 “其实在遇到你之前,这儿所有的人都觉得我不近女色。”他说。 在一个时辰之前,他从地上那个皇宫来到这儿,听到她的“放我出去”的声音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直到他循着声音走到地牢门前,才知道他听到的是真实的声音。他立刻去找了一个管地牢的士兵问询,才知道有个叫小悦儿的宫女被关在这儿准备将她饿死。饿死是这个地下皇宫的唯一的让一个人死去的方法,因为地下通风不好,其它任何死法都有血腥味,一旦地下皇宫有了血腥味,就不那么容易散发出去。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地上皇宫暗暗搜寻了那么久的小悦儿,竟然呆在这地下皇宫里,而且很快就会被饿死了。 此前,他一直在寻找她,和孔兰的明着在皇宫里寻找她不同,他的寻找是隐蔽的,不易让人觉察的。 他在太后吩咐他去某个宫传话的时候,便在那个宫里暗自查探一番。 当他以为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时,却在这儿遇着了她。他立刻找到他叔叔,告诉他叔叔他关押的这个准备饿死的宫女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本来准备立她为太子妃的。求他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自然,他叔叔问了他是如何认识这个宫女的。他回答他说他在训练场看宫女们训练的时候看中的。他叔叔信以为真,同意了他的要求。 当他传她到他的房间的时候,传话的士兵都张大了嘴巴,毕竟,谁不知道这个太子是完全不近女色的。他居然也有某日会传一个女子入房,简直让他们难以相信。 孔蓉听到他说别人都觉得他不近女色,不知是真的还是在骗她,于是问道:“其实我一直都挺奇怪的,为什么别的宫女那么美你不喜欢,却喜欢我这个不那么美的。” “其实我自己也挺疑惑的。你说,是不是你对我施了什么法术?”他抬起她的下巴。在他心里,他觉得她美丽极了。 “法术?我现在希望自己会法术,好离开你们这儿。”她说。 “有朝一日你会离开的。”他明白,也许对她来说,自由是最重要的。而这份自由,他现在给不了她。 他只能把她关起来。 这是目前唯一能保护她的一种举措。 “你会天天来这儿吗?”她问,她想起在地上那个皇宫,他几乎一整天呆在那儿,她想不出他有什么时间可以长时间地留在这儿。 “如果你想我天天来,我可以天天来。”此前,他一月中只有一两天来这儿一下。 “你怎么天天来?” “在别人都睡着的时候。”夜深人静时,他可以穿过御花园,从青林园来到此处。 “那样太危险了。”她回答道。 现在,她不得不为他的安全考虑了。就算她现在决定不了要不要继续和他在一起,但一想到他即将面临的危险,她已经开始心惊肉跳了。 毕竟总走夜路,被人遇到太多次的话,肯定会起疑的。 “这个,你无需担心。” “可是我能不担心吗?”她焦急地说。 看到她为自己的安危担心的样子,程洵想到,她愿不愿意继续和他在一起,都没那么重要了。只要她的一颗心放在他身上,便已经足够。 章节目录 第218章 故国太子 程洵从地下皇宫出来以后,走在夜晚的青林园时,有着前所未有的彷徨。 他为自己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带入了风暴的中心而不安。 或许,他根本不应该和她有开始。然而,爱情是那么让人难以抗拒的东西。他不自觉地和她相爱了,亦不自觉地表白了。 他自己已经有着不幸的人生,因何还要将她带入不幸中来。他想到,她是那么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如今却被困在地下皇宫内,事情虽然起于她的好奇,然而他自己也难逃责任。如果不是他总是往那边去,让她误以为他爱去青林园跑步,她也不会发现那个入口。 此刻那一直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因为她的存在,又更重了一些。 从小,他就被教育得充满仇恨,从小,他就知道自己生来是为了光复故国而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因此,他的人生在遇到孔蓉以前,是没有任何欢乐的。 或许是因他身上的担子太大,任务太重。所以,他总是一幅忧郁的面孔。 让他忧郁的,除了肩上的重担外,还由于他在皇宫中的所见所闻,自从他十二岁时被带到皇宫以来,他便发现,所有他曾经仇恨过的人,都不值得仇恨。自出生起就产生的对这个皇宫里的所有的人的遥远的仇恨,在近距离的朝夕相处中,突然土崩瓦解。 他亲自看到,当今皇上是如何日理万机的,他亦亲眼看到,太后如何仁慈爱人的,皇后更是具有一国之母的慈悲心肠,至于当今的太子殿下,他更是欣赏不已。 因此,和他叔叔对皇宫的持续仇恨不同,他的仇恨越来越淡薄,到最后反而变成了对敌人的尊敬。 但压在他担上的重担,却不充许他有着这种心理。他必须充满仇恨,才能继续完成他生来就必须完成的使命。 当仇恨不复存在时,他彷徨过,犹豫过。他想过离开皇宫。 如果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许这种对敌人的尊敬便不会成为他的障碍了,但是,他偏偏是个对权力一无所求的人。 他早就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的朝代更替,没有对错,错的只有权力本身。 在皇宫呆久了,他见识了权力是如何驱动和摆弄人们的。他亲眼看到,在这个皇宫里,有多少宫外的达官贵人是为了权力而来,有多少后宫的嫔妃和皇子们是如何因权力而生而死。 在这个野心遍布的地方,似乎所有人都在为了得到更高的权力不停地盘旋,不停地勾心斗角,不停地尔虞我诈。所有人都似乎沦为了权力的奴隶,最终要么死在更高的权力之下,要么死在通往更高权力的路上。 他看到,一切喜剧起于权力,得到权力的人志得意满,居处歌舞升平。一切悲剧亦起于权力,失去权力的人沦为阶下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在这纷纷扰扰的权力的争斗场生活了近十年后,他唯一想成为的人,便是对权力一无所求的苦行僧。 但他知道,他是逃不开他的责任的。天下之大,并他的没有安居之处,他唯有继续留下来,完成他并不想去完成的使命。 曾经,对地下皇宫他有过一丝抗拒心里,每每看到那些见不了天日的宫女,他便有一种负罪感,这种负罪感让他只想远远地离开那里。 如今,孔蓉在里面,使他对地下皇宫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牵挂。 ...... 地下皇宫内。 女训练官站在“皇上”面前。 自从那天她带过孔蓉和另一个宫女来到这儿后,她还是第一次进来,她是被传唤进来的。 上次她回去时,发现跟随她的宫女只有一个了,那小悦儿不知道去哪里了,虽然她觉得蹊跷,但却不敢冒然询问。 今天下午她正在训练宫女时,被一个士兵前来告知,等训练结束后,她要到地下皇宫去。 以前,她都需要带宫女前往,这次却没有被告知需要带去,她不知所为何事,下意识的,她感觉到她此去应该和小悦儿有关。 果然,她刚站在“皇上”面前,便听到他在问起:“你上次带来的那个逃跑的宫女,叫什么名字?” 由于那天女训练官将人送来后,被带至一间房间等待,所以她当时并不知道小悦儿逃跑了,但她凭直觉知道他指的一定是小悦儿,因此说道:“她叫小悦儿。” “小悦儿?” “皇上”苍老尖细的声音说道。 “她是哪一批的宫女?你这儿有她的户籍吗?”关于训练场宫女的户籍管理,他一向交给女训练官。这些不被地上那个皇宫选中的宫女的户籍,会和她们一起被带到这个地下皇宫。由于宫女身份的特殊性,即使她们失踪了,也没有家人寻找,因为她们的家人只是以为她们在地上那个真正的皇宫当宫女,况且宫女本身就是出不了宫的,一入宫就形同在人间消失。所以,他才能招罗这么多宫女,而没有任何人发现。 “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儿冒出来的,有一天两个士兵将她带给我,我就将她安置在一个房间里和其他宫女住一起了。” “是哪两个士兵将她带给你的?” “现在我也不记得了。”虽然有心问下小悦儿现在的下落,但她又不敢问,她一直想知道小悦儿犯了什么错,让她无法回训练场。但不问她又担心她,于是试探地说道:“皇上,她在这皇宫也呆了几天了,什么时候能回训练场训练?” “她不会回去了。”这位“皇上”答道。 “她犯了什么错吗?”她下定决心不顾“皇上”可能会有的不快问道,虽然她并不指望他能回答她。 果然他没有回答她,而是说:“你回去吧。将那两个把她带给你的两个士兵给我找出来。” “是。皇上。”女训练官回道。 从“皇上”的表情中,她猜测不到小悦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生是死。 她现在非常后悔,当时心口一软让她进来了。 她本来应该猜到,以小悦儿的心性,是极有可能闯祸的。 章节目录 第219章 扮演太子妃 程洵离开后的第二日。 孔蓉一整天都浑浑愕愕的。 她时而想不顾一切地想和程洵在一起,管它什么对与错。时而又想远远的离开这里。 想到万一离开了,她也许再也见不到程洵了,因此又定不下心来。 中午时分她午睡了一会,她的房间住在程洵隔壁。除了她睡觉以外的时间,有一个宫女一直守着她。她去哪里那宫女就跟到哪里,让她颇不自在。 在一整天的时间里,她将地下皇宫逛了个遍。 逛下来以后她才发现,这个地下皇宫的规模比地面上那个小多了,地上的那个皇宫足有这个地下皇宫十个大。 这地下皇宫亦不像地上那个皇宫那么热闹。这儿总是冷清清的。 说起来,大多数时间里,这儿并没有主人。听跟着她的那个宫女说,“皇上”只偶尔来这儿。同样,“太子殿下”程洵也极少来。 如果她算这儿的主人的话,那么在大多数的时间里,她是这儿唯一的主人。 不过,她认为自己并不能算这儿的主人。毕竟她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和程洵在一起。 她在地下皇宫里走来走去的时候,遇到不少宫女,她们无一例外地面孔上几乎都没有什么表情,和地面上的皇宫里的宫女的笑语嫣然完全不同。 这使她触动很大,她希望自己能够将她们拯救出去。然而她又想到,救出她们便意味着对程洵的背叛。同时,她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因此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只闪现了一下,便熄灭了。 当到了夜深人静,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的时候,突然被一直跟着她的宫女叫醒了,那宫女告诉她,太子殿下正在他的房间里等她。 她便来到她隔壁程洵的那个房间。 “你怎么就来了?”她问。这才不过第二天而已,按那个宫女的说法,他至少会二十来天才来一次。 “我要是不常来点,会让我叔叔疑心,你到底是不是我想纳的妃子。”明明自己是想来看她,他却对她如此解释。 “在这儿好无聊,我想回训练场。”孔蓉说。 “如果你回训练场,那么此次我救你便是白救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会被饿死?” “嗯。” 正在这时,在白天一直跟着孔蓉的宫女走了进来,说道:“太子殿下,水已经烧好。” 程洵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她离开后,孔蓉疑惑地问道:“什么水?” “沐浴水。” “什么意思?” “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要扮演一个太子妃的角色。” “可是,现在你叔叔又不在。” “刚才那个宫女,便是我叔叔的眼线,他安排她在你身边,便是想要知道你的身份。同时也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骗他。毕竟,在我叔叔眼里,你来路不明。”说完,将胳膊环住她说,“如果你还想要命,那只能先配合一下。” 她只好被他环住了往浴房走去。 她以为她会被带到她第一天来时被带到的那个浴房里去,没想到并不是。她被带到另一个房间,那个房间很大,面里有一个宽大的沐浴池。她被程洵拥着走到那儿时,有两个宫女正在池边向水池里抛洒玫红色的花瓣。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和他在同一个池里沐浴,她脸上一红。 当那两个宫女抛洒完花瓣,走到她面前,想要帮她脱去她的衣服时,她连忙说:“你们退下吧,我自己来。” 那两个宫女便退出了沐浴房。 此时沐浴房只留下他们两人。 他轻轻帮她退下衣着,她面色绯红,没敢看他。 当她下到池中,感觉水池中的水温暖而舒适。 不过,因为难为情,她在池中离他远远的。 她和他各在水池的两端。她背转身对着他洗着。 虽然和他相距很远,然而,和他在同一个池中,已经足够让她难为情的了。 程洵呆看着她水里曼妙的背影,隔着远远的距离,他也能感觉到她害羞的心情。为了不让她难堪,他也背转身,背对着她洗着。 当程洵觉得她应该洗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背对着她问:“你洗好了吗?” “嗯。”她脸红地回答。 “我现在是背对着你的,你先穿衣服。你穿好我再上岸。” “嗯。”她回道。 她从水里走到池岸上,拿了那两个宫女放于池边的干毛巾擦了身子,穿上早放于池边的白色的宽大袍子。 她背对水池坐在池边的长椅上,对他说:“你上来吧。” 听到身后有水声传来,她知道他在上岸。 她坐着一动不动地等待他穿衣服。 过了片刻,她听到他在说:“走吧。” 她回转过头来,见他已经穿好一件白色的袍子,刚洗过的脸上英俊无比。 看到他微笑着看着她,她不自觉地又是面上一红。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他这么难为情。 程洵看到她一脸害羞的样子,笑着说道:“原来你也有安静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我只有活蹦乱跳的时候吗?” “差不多吧。在我的印象里,你和一只猴子差不了多少。“ “你竟然敢笑话我是猴子。”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门边,他轻揽她的腰,在门边等待清洗他们换下来的衣物的宫女们的注视的目光中,将她带到了他的房间。 一名宫女正在他房间里的大床上洒着花瓣,看到他们进来,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他轻揽她走到床边,仿佛已经等待得迫不及待。 宫女走后,她连忙从他怀里跑了出来,站得远远的。 “你什么时候能考虑好要不要当我的太子妃?”他看着远远的她问道。 看到她浴后娇美可人的样子,他动心不已。 “我也不知道,大约,需要两年吧。”她随意说了个时间,因为她感觉自己恐怕一直考虑不好了。 “两年?”他重复了一句。 “怎么,你不愿意等?” “你怎么不说十年?或者二十年?干脆说一百年?” “谁要你身份这么特殊。我觉得可能一百年我也考虑不好。” “那就别考虑了。” “什么意思?” 他突然靠近了她。 “嘘,外面有个宫女在偷听,估计是我叔叔安排在你身边的那个。”他对她耳语道。 “你怎么知道?” “刚才有个脚步声走到这儿就停住了。” 她自己刚才也似乎听到了有脚步声走过来,只不过因为在和程洵说话,没有注意脚步声是何时停住的。 “那怎么办?” 他没有回答她,将自己和她衣服脱了,搂着她上了床。 接着,他吹熄了床边的蜡烛。 既然她考虑不好,那他只能代替她决定了。 当孔蓉以为他吹熄蜡烛之后并不会有什么真的动作时,没想到他竟然将她在被窝里一把搂了过来。 触着他的身体时,她猛然一惊。 “你......” 她的话音未落,嘴唇已经被他的嘴唇堵上了。 “你不是说我现在是假扮你的太子妃吗?”她偏过了头,让自己的嘴唇离开他的嘴唇,以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向他质问道。 “对,现在也是假扮。” “那为什么.....” “因为你爱我是真的,我爱你也是真的。既然你要考虑一百年,那么一百年后,你再决定当不当太子妃,现在就先当我的情人吧。”他轻笑道。 “谁要当你的情人了!”她情不自禁地高声喊道。 “嘘,轻点声。” 章节目录 第220章 敢爱敢恨 “都是你,我要对不起好多人了。”半个时辰后,孔蓉对程洵说道。 虽然,此刻她已经不去想什么对错了。 “你对不起谁了?” “好多好多人,太后,皇上皇后,六郡主,太子殿下,还有我姐姐,还有那群小皇子小公主们。” 程洵说:“你对不起他们什么了?” “爱你就是对不起他们。” 当她完全属于他之后,这种突然之间站在所有人对立面的感觉,让她有些不安。 “傻丫头,你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不必对他们心怀愧疚。” “可是……” 他搂了搂她,在黑暗中,就算看不到她的脸,他也能想像出她面上可能会有的纠结的表情。 她摇了摇头,不想再让自己的思绪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既然她离不开程洵,就算爱他是错,她此时也决定一错到底了。在她的内心深处,此刻已经准备好,和他站在一起,面对一切将要面对的暴风雨。 她向来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犹犹豫豫从来不是她的风格,此次若不是关系到这么多她在意的人,她必不会如此纠结。 “你以前住在哪个地方?”她好奇地问。 “这个,保密。”他摸着她的下巴说。 “你和我说了那么多,这个怎么就不说了?”她撅起嘴巴说道。 “因为说了你也不知道,那是一个偏僻到没有人知道名字的村庄。”想到那个自己曾经居住的村庄,他不由一阵伤感,自从来了皇宫,他就没回过那儿了。至今那儿仍时常在他梦境里出现。虽然他自出生就被灌输了仇恨的种子,可是无论如何,童年仍有一些美好的回忆不可磨灭。 那儿虽然偏僻,却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住的屋子后面,有一条河,当他不需要读书时,便呆在河岸边,看着河岸两旁清秀的风景发呆,有时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令他遗憾的是,他从来不被允许和附近的村民的孩子玩耍,大约是为了防止他无意中将他们皇室后代的身份说给那些孩子听到,毕竟,孩子的嘴里是没有谎言的。 从小开始,他就只能羡慕地看着别的孩子一起玩耍,他自己孤孤单单的。那时候,他多么羡慕那些出身正常的孩子。当时那种羡慕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如果他自己可以选择,他宁愿也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而不是这个所谓的皇室后代。在他看来,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只有孤单,再无其它。 “所以你爷爷和你家里人还在那儿住着了?” “也有可能,不过我并不确定。”他说。由于在宫里当太监,所以他知道当今皇上一直没有放弃过寻找他爷爷的下落。对于当今圣上来说,有一个前朝皇子下落不明,始终是一个隐患。 他不知道他的家人是不是已经被发现,并已经被秘密处死。自从他来到皇宫,就断了和家人的一切联系。 关于这个,他问过他叔叔,他叔叔告诉他,对他们最好的保护,是绝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这同样也是保护他和他叔叔两人的身份不被泄露。 “你叔叔是宫里的哪个公公?我觉得他声音好熟悉。” “知道这个,对你没好处。” 她不再继续问,她知道她问了他也不会说的。她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那天听到的苍老尖细声音的回忆,发现自己仍然无法将那个声音和她认识的哪个公公对上号。 想了片刻后,她突然又想到隔段时间就来这儿的宫女。 他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说道:“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也许他有某些方面的缺点,但他实际上是个仁慈的人。” 叔叔自小将他带大,在他心里,他仿佛亲生父亲一样,因此,他可以容忍他所有的行为。有时候他觉得他需要那些宫女,不过是对他自己的一种补偿。毕竟,为了复仇,他付出得太多了。 她点了点头,没有对他的话发表意见。 她知道一些出宫后的太监也曾娶妻并且领养孩子的史实,也许,他们也有自己的需求。 “那你是如何躲过那一劫的?”她再一次好奇心起。想到他差点成为真正的太监,她不由为他庆幸,毕竟像他这么英俊的男人,要是成了真正的太监,未免太可惜了。 “你怎么总有那么多问题?”他用手点了点她的头笑道。 “这可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母亲将我生成了这个样子。”她回道。 “不过在这儿,你要将你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藏好了。”和刚才玩笑的语气不同,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并不能保证,下次她闯了祸,他还能将她救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她想到,他来这儿大约至少有一个时辰了。 他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说:“我回去后,记得藏起你的好奇心,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她俏皮地说道。 ...... 御史台。 热闹的新年过去之后,转眼便到了元宵节,御史台小厮从早上开始将御史台布置了一番,在院中和屋檐下挂上了火红的灯笼。这些火红的灯笼使庄严的御史台顿时添了节日的气氛。 中午休息时刻。 御史大夫的房间。 陆岩正埋头看书时,听到程明芳的声音由远及近:“我的陆侍御史,你今日有何打算?” 陆岩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穿着一身火红的棉服,走了进来。他知道她的意思,因此冷淡回道:“今日无任何打算。” 她不开心地撅起嘴角说道:“可是人家今夜想要和你一起去逛花市。” 陆岩冷淡回道:“可是我并不想逛花市。”对她,不知为何,他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自从他和她订亲后,她就隔不了两日就来到御史台,开始时他还能以礼待她,时间久后,他耐心全无,尤其因为她对御史台中他同事的傲娇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非常没面子,便对她有些爱理不理了。 对他的冷淡,她总是不以为意。她认为他不过是外冷内热罢了。她深信他是爱她的,他和她订亲就是他爱她的证据。 她见他没有和她逛花市的打算,决定说服他:“元宵节不逛花市,好像没有过元宵节一样。” “你可以自己去。” “我才不要自己去。你到底是不是我夫君?” “不是。”见她面上惊讶的神色,他改口道:“至少现在不是。”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这个,要看时机。” “什么时机?” 他正想着怎么回答,见门外杜程走了过来,他立刻仿佛遇到救星似的对杜程说道:“杜弟,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章节目录 第221章 花市邂逅 杜程哈哈一笑说道:“陆兄,我来是专门来打扰你做事的,所以,你可千万莫要赶我走了。” 两人自从一前一后从漠州回来后,便不知不觉以兄弟相称了。 陆岩也笑着说:“杜弟光临,求之不得,走,我们茶室聊天去。”说完,出了门,将杜程往茶室带去。 程明芳也跟在身后,想往茶室走去,陆岩听见背后她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回转头对她说道:“你今日先回吧,我这儿有客人。” 程明芳说:“你这个客人我又不是不认识,你们有什么要聊的需要瞒着我,你们聊天,我在边上不说话就是了。” 陆岩说:“如此冷落尊贵的相府大小姐,陆某会过意不去的,所以,你还是先回吧。” 程明芳跺了跺脚,回去了。 既然陆岩不肯带她去,她还有二哥程明书,三哥程明武能带她一起去。然而不是陆岩带她,她总归有些遗憾。 陆岩将杜程带至茶室后,亲自砌了茶,两人盘腿坐于茶室正中间的那方矮桌前,边饮边谈。 杜程:“不知陆兄今日有何打算?” 陆岩:“没有。” “刚好,我也没有。要么今夜我们一起逛花市?” “两个男人一起逛花市?” “有何不可?” “杜弟诗才满天下,又如此风流倜傥,就没个女人和你一起逛吗?” 杜程饮了一口茶后,将杯子放于桌上,说:“也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如陆兄你一样,以为我身边定是时时佳人在侧,美女如云。” 陆岩说:“怎么,难道不是?” 自从来京城后,陆岩就听闻过不少杜程的风流韵事。 杜程说:“哎,其实我倒宁愿身边一个美人也没有,这样,我真正喜欢的女子就不会对我如此疏远了。” 陆岩笑说:“你要是想要自己身边没有女子,自然有办法将她们从你身边赶开。说到底,还是你自己造成的。” 杜程叹息了一声说:“我这人就是极度心软的,每遇一个女子对我痴情时,我便不忍心伤害于她,所以,不知不觉地,我身边便美女如云了。我要是像陆兄你一样,对不喜欢的人可以冷眼相对,那我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悲惨了。” 陆岩说:“你要说悲惨,那我觉得我可以和你一比。”想到自己虽然对程明芳一直态度冷淡,从来没有过什么好脸色,但竟然还是和她订了亲,当真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惨剧和闹剧。 杜程说:“我来不是想和你比惨的。不过,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我惨的人,我今日的郁闷便就此消失了。”说完哈哈一笑。 陆岩摇头苦笑:“看来你今日不只是来打扰我做事的,还是专门来挖苦我的。” 杜程笑着说:“不不不,我是来和你同命相怜的。” 两人说说笑笑间,觉得饮茶实在不够尽兴,而距离下午上班时间还早,便将茶换成了酒。 到最后两人决定,今夜两个大男人一起逛花市去。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元宵节的京城,看花市最重要的地点,便是济堂街了。 济堂街是一条人行街,宽不过二十尺。两旁是古色古香的有些年代的房子。 每年元宵,济堂街便张灯结彩,挂了一些带有字谜的灯笼,让前来赏灯的人在观赏各式各样的街灯之余,猜猜字谜作为消遣。 刚到黄昏,济堂街上便挤满了人。 三三两两的人群中,陆岩和杜程尤为显眼,不只是因为他们两人都相貌堂堂,玉树临风。更因为,这两个男子,竟然搂肩而行。 不少人在经过他们的时候震惊地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传说中的有龙阳之好的人。 两人在陆岩下班后一同在御史台吃饭时,因为各怀心事,又喝了数杯,此刻都有些微醉。 “你看这些男男女女,爱来爱去,有什么意思,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一对男女过去之后,杜程带着微醉的语气说着,引得那对男女对他不满地看了一眼。见他与一个男子互搂着肩膀,以为他不过是讥讽他们这些正常的男女,这才没有和他反唇相讥。 “你说的对。”陆岩也带着微醉的语气说。他想到,自己再爱孔兰又如何,还不是让她离开了自己,属于了别人。 “你说,为什么女人都这么缺心眼,你越爱她,她便越不相信你。”杜程吐字不清地说。一想到自己今日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讥讽冷落,他便悲从中来。 “因为她们就是缺心眼。”陆岩回道。 “真不知道拿这些缺心眼的女人怎么办才好。” 说到这里,杜程突然停下了步子,对陆岩说: “陆兄,你的那个缺心眼的人,就在你前面。” “你说什么?”陆岩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孔奉仪。在你前面。”杜程说。 听到孔奉仪这三个字,陆岩突然站住了,他往前看了一眼,见孔兰和太子殿下正在他们前面走着。他绝不会认错他们的背影。虽然他们都穿着平民的装束。看样子是为了出来看花市刻意乔装打扮成平民的样子。 刚才还醉意朦胧的他,也在此时突然清醒了过来。仿佛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喧闹的张灯结彩的街市中间。 他呆站着看着他们,发现他们的手拉在一起,他面孔上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杜程见陆岩这样,说:“算了算了,这花市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虽然他声音不大,但仍然惊动了在前面走着的太子殿下,他回转身看了他们一眼,于是站住了。孔兰见他停住了,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看到太子殿下往后看着,她也往后看了一眼,见陆岩正站在后面呆看着她和太子殿下,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从太子殿下手中缩回自己的手。 太子殿下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对陆岩和杜程说:“好巧,你们两个大男人,也有此雅兴一起逛花市。” 杜程面带些许的尴尬笑着说:“是我让陆兄陪我逛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们。” 太子殿下说:“那不如一起逛吧。” 杜程说:“这个就不必了,我们马上回去了。” 太子殿下见陆岩一直没说话,只顾呆站着,他的眼睛看着前方的不知何处。再看一眼身边的孔兰,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的手虽然在自己手里,但他感觉到了她的手有些微的颤抖。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陆岩的突然出现,他的心里在咆哮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对她说:“既然他们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那我们继续逛吧。” 说着,将她搂在怀里,在陆岩和杜程面前扬长而去。 章节目录 第222章 谁最悲惨 太子殿下和孔兰往前走后,杜程拉了拉陆岩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回去?今夜月色这么好,回去岂不可惜?” 杜程看了看他,犹疑地说:“可是,你真的没事?可以继续逛?” “我体上没伤,如何不能继续逛?” “算了算了,你何必自找不自在呢,走吧走吧。”杜程强行把他往返回的方向拉去。 两人经过一个街边一个叫陈记的酒铺时,陆岩说:“走,咱们买两瓶酒边走边喝。” 杜程立刻同意了。 两人在陈记买了两瓶酒,边喝边走。由于他们的肩膀是搂着的,杜程用左手喝酒,陆岩用右手喝酒。 正走着时,杜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手里的酒瓶举在半空中,似是呆了。陆岩见他停住了,眼睛看着一个迎面而来的穿着翠绿色裙裾的娇艳美人。由于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他问杜程:“怎么,这女子你认识?”杜程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在对那女子说道:“柳月姑娘,你也来了?” 那柳月姑娘看了眼肩搂着肩的杜程和陆岩,对杜程冷冰冰地说道:“杜公子,原来你不只女美人儿不少,男美人也有。”说完,带着丫头飘然而去。 杜程连忙对着她的背影说道:“柳月姑娘,事情不是你想像的这样。” 陆岩看他面色焦急地解释着,知道这柳月姑娘定然就是今天让杜程伤心欲绝的女子了,他在柳月走后推了杜程一把,说:“还不快去解释。” 杜程说:“陆兄你在这儿等我,我稍后就回。” 陆岩说:“回什么回,你不趁此解释的机会和她共游花市,难道还要和我一个大男人回去空对月色?” 杜程说:“如此便对不起陆兄了。” 说完,往柳月的背影奔去。 杜程走后,陆岩自已走在返回的路上。 他才走上十来尺,就听到后面杜程叫道:“陆兄等等我。” 陆岩停住脚步,惊讶说道:“你怎么就回来了?” 杜程摇了摇头苦笑说:“她哪里肯听我解释,看到我的人像看到鬼一样地躲开了。” 陆岩笑说:“如此看来,杜兄你是今夜最悲惨的人了。不止让心上人以为自己美人众多,还多了一项有龙阳之好的罪名。” 杜程苦笑了一下,转瞬说道:“要说悲惨,杜弟以为还是陆兄你最悲惨,虽然我心上人对我误解多多,但她没有别的男人在侧啊。可你就不同了,你的心上人身边就有一个男人,这人还是你无法得罪的。况且,你还有个得罪不起的未婚妻。所以,这世上最悲惨的人,陆兄排第二的话,没人敢排第一啊,哈哈哈哈。” “来来来,为我们成为全大康第一和第二的悲惨人物干了瓶酒。”陆岩说。 两人碰了下酒瓶,同时拿起酒瓶将瓶中剩下的酒喝了。 “陆兄,我们真要回去吗?“杜程说。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还在孤身游花市,他不想回去空对月色。 “如果杜弟不想回,我们不如就先在这儿坐坐。”他看了眼街边的一个店前的石凳说。虽然看到孔兰和太子殿下甜蜜同游的身影让他痛苦不堪,可不知为何,他还是希望能再和她见上一面。 他的话正合杜程的心意,两人在刚才陆岩看到的街边石凳上坐了下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头顶上方的月亮,大而圆,和花市红通通的灯笼的灯光一起,照着街边这两个失意的男人。 正静默无语时,杜程说道:“有好戏看了。” “好戏?” 杜程指了指街中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靠近陆岩低声对陆岩耳语道:“这三个女子是太子殿下的另外三个妃子。安侧妃,钱侧妃,陈奉仪。等下她们肯定会遇到太子殿下和孔奉仪的,这花市就一条直街,他们返回时她们肯定还在往前走。所以,妃子大聚会,看来等会太子殿下要难应付了。”由于他曾被太后邀请过到皇宫里作诗解闷,所以,他认识太子殿下的这三个妃子。 陆岩“哦“了一声。 他看了看这三个女子,他一个也不认识。 ...... 和杜程猜得完全一样。 安侧妃,钱侧妃和陈奉仪正往前走着的时候,遇到了太子殿下和孔兰正在返回。 是陈奉仪最先看到了两人同行的身影,她用受伤的眼神看着两人同行,虽然两人现在看着并不是那么亲密,仿佛各怀心事,但想到太子殿下只带着孔兰一个人前来逛花市,她就愤怒不已,曾经,只有她有这个殊荣。 她转过脸对安侧妃和钱侧妃说:“你们看看,前面来的人是谁?” 安侧妃和钱侧妃本来看在看着灯笼上的灯谜,听了她的话后往前看去,便看到了太子殿下和孔兰两人正迎面而来。 她们三人怀着不悦的心情看着他们两人走近。 当五个人相对着走到街市的正中间,气氛不可避免地有些尴尬。 陈奉仪说:“哟,你们看看这两个人,郎情妾意的,好浪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夫一妻呢。“由于在花市中,她不便说出太子殿下。以免引起花市的骚动。 太子殿下冷然说:“本公子没看到你们,便只带了她一个人来了。” 陈奉仪说:“说的好像不是你刻意没看到我们似的。要想看到我们,容易得很呢,只要到我们房间里便看到了,我们三个都在房间里等着这位公子您呢。不过你现在在这儿看到我们了,不知我们有否荣幸能同游一程?” 太子殿下说:“我已经逛了一遍了,此时打算回去了,你们要去便去。” 孔兰说:“秦公子,我先回去了,你和她们一起再逛一遍吧。” 自从遇到陆岩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了,初始时他为了气陆岩故意搂着她前行,往前走了没多久他便松开了自己放在她腰间的手,让她从自己怀中脱离了出去,并且此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话说。因此,此刻看到安侧妃,钱侧妃和陈奉仪三人,她好像遇到救星似的。 没等太子殿下回她的话,她的人已经迅速地离开了他们四人,往返回的方向走去。 在她走后,太子殿下被另个三个妃子缠着,不得不和她们再游一遍花市。本来他并不想和她们同游,只怕在这儿纠缠太久,若是引人注意到他们就麻烦了。毕竟,这儿距离皇宫不远,且花市热闹非凡,认识他们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数。 章节目录 第223章 夜宿 杜程和陆岩两人呆坐在石凳上,两人沉默了片刻后,杜程看了眼枝稍上大而圆的月亮说:“此刻我想改诗一句……” 陆岩:“洗耳恭听。” “一轮明月月上柳稍头,两个男人人约黄昏后。” 陆岩说:“妙!” 说完,看着杜程乐了一下,心道这个杜程总能带来一些出奇不意的乐趣。虽然他现在心情不畅,但还是被他给逗乐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杜程看着街中间低声说:“孔奉仪。” 陆岩连忙看了眼杜程目光看着的方向,见孔兰正在街中急匆匆地走着,看到她的身影,他心里蓦然一动,却是坐着没动。 杜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岩,说:“陆兄,你上次的误会解释清楚了吗?” “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 陆岩于是对杜程说:“杜弟,先告辞片刻。” 杜程说:“去吧去吧。” 陆岩走到孔兰背后,对她的背影说道:“前面的这位姑娘,请等下……” 孔兰见陆岩跟在身后,心道他肯定是要来向自己解释关于程明芳的事情了,没等他开口,便对他说:“你不用再解释什么,我相信你总行了吧。”她希望他快些从她身后离开,毕竟这儿距离皇宫不远,极有可能遇到认识的人。 陆岩见自己还没说话她便说相信,问:“你相信我什么?” 孔兰:“什么都信。我只求你别跟着我。” 陆岩见她语气如此决断,又让自己不要跟着她,心道她说的肯定是气话,于是走到她并排处,想要找个僻静处和她好好谈谈。 孔兰见他执意不离开,见前方不远处的路面上就有一座拱起的桥,知道边上肯定有条河。于是她快速跑到那座桥上,对陆岩说:“你要是再跟着,我就跳河。”说着,立在桥栏处,做出要跳河的动作。 陆岩无奈地说:“好,好,我回去。” 当他回到刚才和杜程一起坐的石凳时,杜程惊讶问道:“陆兄这么快就回来,难道就解释清楚了?” 陆岩说:“和你的那个她一样,我的那个她也是见了我就要躲开,还试图跳河。” 杜程说:“看来我们要苦命到底了。要么,我们继续喝酒,如何?” 陆岩说:“好。” 于是他们又沿路返回了此前买酒的陈记酒铺,又各自买了一瓶酒,回到了石桌前的石凳上坐着。 由于这是两人一天中的第四次饮酒,刚喝了几口,两人便几乎同时醉了,趴在面前的石桌上陷入昏睡。 ...... 第二天。 陆岩醒来后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靠墙的床上。 床上挂着粉色纱账,床头有一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干花。 房间里有浓重的脂粉气,和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有些刺鼻的香味。 门扉紧闭着,窗户半开着。 听着从窗外传来的沿街叫卖的嘈杂声,以及车马辘辘的声音,他知道,这应该是个临街的房间。 他猜着,莫非是自己昨夜醉酒,被杜程带至了这么一家客店? 然而看样子,这并不是寻常的客店。它更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 床上的粉纱账,房间里弥漫的脂粉气和刺鼻的香味让他猜测这是某个女子的闺房。 但要说是闺房,他又感觉并不太像。因为它连个梳妆台也没有。 接着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见自己正和衣而卧着。穿着昨夜的衣服。 他起了床,走到窗口,见窗外是一条街道。街道有些狭窄,道中人来人往,此刻正有一个穿蓝衫的年轻小伙子在窗户正下面推着板车叫卖米酒,窗户的对面的店铺里,有一个穿粉红色棉服的姑娘正在一个店铺的窗口做着早点,窗口边上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桂花糕。 他怀疑这条街是昨天逛过的济堂街,但看了一眼街中并无灯笼,因此知道它并非济堂街。 正在他从窗口转身往门口走时,只见门被人推开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走了过来,她妆容极浓,脸色涂抹得惨白惨白的,眼睛大大的,但却无神。她一看到陆岩,就笑着说道:“客官,你醒了?” 陆岩此时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他冷淡地回应着这女子:“嗯。请问昨天我是如何来这儿的?” “客官,难道不是你自己走进来的?对了,昨夜我来时,你一直在睡,未曾醒过,要么,今早我们补上昨晚的?”说着,她将衣服拉开了领口。 陆岩连忙说道:“这位姑娘请你自重。” 女人说:“自重?客官,你来到这柳红苑,让我自重?还请客官休要假正经了。”说着,往他身边走了过来。 陆岩连忙避让了一下,对她说:“对不起,我现在要回去了。” 女人有些生气地说:“回去?虽然你没有动我,但恐怕钱也是一分都不能少的。”昨夜她来看他几次,见他次次都在睡梦中,遇上这么个客人,让她好不懊恼。她想到,换个男人,她这一整夜便没有白费了。 陆岩说:“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这女子听他这样说,才展开笑容说道:“那行,您请便。” 她的话音未落,陆岩已经走到了门口。刚出了这间房间的门,就看到杜程站在门口作出打算敲门的姿势,见他出来,那姿势便停住了。 陆岩问杜程:“杜弟,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杜程说:“这个,我还想问你呢。”他虽然生性风流倜傥,但这种地方,他还是不曾来过的。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床边正坐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等着他醒来,他连忙起床,打听了陆岩的房间号码后,便急急走过来了。 陆岩见杜程也是一无所知,纳闷地想道难道昨夜两人喝醉酒,一起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么个地方? 他想要回忆昨夜是如何来到这儿的,想了半天,没有一丝关于此处的记忆,他只记得从孔兰站的桥头处返回后,他回到石凳旁,和杜程又去买了瓶酒喝,接下来的事情,一概不记得了。 正在这时,一个姑娘正在从楼梯下面走到上面来,杜程问那位姑娘:“请问这位姑娘,我们昨天是怎么来这儿的?” 那姑娘说:“有几个男子带你们来的。怎么,你们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杜程回道。 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在下楼梯的时候杜程边下边说:“也不知道是哪几位好汉在我们醉倒后怕我们冻死在外面,把我们带到这儿来,只不过,要是能把我们带到一个真正的客栈,就更好了。” 陆岩说:“要是能找到他们,我们要好好感谢一下。”他想,或许在这几个好汉看来,这儿是距离他们醉酒处最近的可以住宿之处了。虽然地点不是那么合适,但也总比在外面睡上一整夜好,这种日子,在外面冻一整夜,说不定真会冻死。 两人在楼下付账处付了钱后,便出了这柳红苑的大门。 好巧不巧,两人刚出门,陆岩就看到孔兰竟然在刚才自己在窗口看到的那个对面的店铺前买桂花糕。 她买了桂花糕后,回转身来时,就看到了陆岩和杜程两人正在从柳红苑走出来。 看见他们,她立刻脸色大变,面上满是失望之色,并迅速地起步上了身后的轿子。在轿帘关上的那一刹那,陆岩看到了轿中露出的两双鞋子,一双是女鞋,定是孔兰的,另一双是男鞋,不用猜测,肯定是太子殿下的。 他呆站在柳红苑的大门处,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太子殿下给耍了。 章节目录 第224章 复杂一笑 元宵节后的清晨,空气中还有若隐若现的烟花过后的硝烟的味道。 街中还留有昨夜的烟花及鞭炮的残屑,来不及清扫,隔上一段距离,有隔了十来天重新开张店铺的门口,更是满地的红色碎屑。 孔兰和太子殿下坐的轿车驶在这些残屑上面,一路往皇宫行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 ...... 昨夜。 太子殿下在陪三个妃子逛了一会儿后,便让她们自己去逛,自己则从花市回来了。经过某个店铺时,发现陆岩和杜程正趴在一个石桌上睡觉。他本想叫醒他们,让他们一起回去。但转瞬又想起孔兰在他手里发颤的手,并想起后来两人之间的形同陌路。 一个计划在他脑海里形成了。 他也去陈记买了一瓶酒,坐在他们两人坐的那个石桌边的另一个空着的凳子上,将那酒慢慢饮完之后,叫了几个从这儿正往家赶去的大汉,告诉他们自己的朋友喝醉了,并说他们本来打算去柳红苑的,现在醉酒没办法去了,求他们帮个忙将他们背过去。自然,这辛苦费是不能少的,他给了他们每人一两银子。 亲眼看到那几个大汉将陆岩和杜程背到柳红苑后,他才从柳红苑门口离开。离开之前,他发现了柳红苑对面的店铺是卖桂花糕的。 因此,清晨起床后,他便去了浣纱居。在浣纱居,他装作无意地告诉孔兰,自己昨夜从花市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陆岩和杜程两人一起步入柳红苑的大门。孔兰听了后没有回应。太子殿下便说,听说柳红苑门口的桂花糕味道与别处不同,问她可想去那儿买几块尝尝。 孔兰知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自己亲眼看到陆岩和杜程从那个门里出来,来证明他并非在冤枉他们。 她也想亲眼看到陆岩是不是果真去了柳红苑,于是她对太子殿下说,既然那儿的桂花糕那么有名,那便去尝尝。 两人乘着轿车到了柳红苑门口后,轿车在柳红苑门口等了约半个时辰,孔兰方才下车去买糕点,转过身便发现了陆岩和杜程从柳红苑门口出来的一幕。 此刻。 两人静默地坐在轿中,任轿车往前一路驶去。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孔兰,见她面上有如寒冰。他相信,这天早上她所看到的一幕,对她的打击是致命的。 他痛楚地想到,她之所以如此深受打击,原是因为深爱着陆岩。 他的心因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但面上却仍表现得不动声色。 他倏然抓住了她的手,对她说:“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遗忘了你,有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你。” 他的话叫她突然之间酸楚不已,她看了他一眼,见他眸中的痛苦是如此强烈。她不禁眼眶一红。 当他将她往他的怀中搂去时,她将头伏在他的肩头。 他的肩膀让她突然之间感觉到无比地踏实。 “如果你想哭的话,可以哭出来。”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道。 他的话让她更自责了。 “我不会哭的,我早把他忘了。”她说。 “把那个‘早’字,改成‘该’字,或许更合适些。”他提醒她说。 “好吧,我该把他忘了。”虽然这话间接地承认了此前她对陆岩的一番心意,但很明显,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她对陆岩的心思。她并不是个能将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的女人。 听了她的话,他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是一个无比复杂的笑容。 它包括了对孔兰的疯狂的爱意,对陆岩的莫名愧疚,对自己的暗暗责备。 章节目录 第225章 宫里来人 孔兰和太子殿下的马车走后,陆岩呆站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拉着他们的马车往前驶去。并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杜程刚才也看到了孔兰在买桂花糕的身影,但却没看到太子殿下轿中的鞋子。 看到陆岩面上绝望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以后你找个机会对她好好解释一下不就是了。” 解释?谈何容易? 他如何再找机会再和她相见?她又是否愿意和他相见? 片刻之后,他对杜程说:“你知道昨天将我们弄来这柳红苑的人是谁吗?” 杜程说:“不知道,莫非陆兄就知道那是哪位好汉了?” “好汉?” “救了我们,难道不是好汉?” “实话告诉你吧,你口中的这位好汉是太子殿下。”陆岩说。 “啊?不会吧?”杜程张大了嘴巴,惊讶说道。 “不然你以为会是谁。”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了马车里他的鞋子。” “所以,你认为,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阴谋?” “难道你觉得不是?” 杜程没有说话。他早就该知道,只要太子殿下知道了孔兰和陆岩两人之间的故事,必然会发生一些事情。他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成了被殃及的池鱼。这太子殿下也真是,他要害陆岩就害陆岩一个人好了,将他也一起让人给抬到柳红苑去,在孔奉仪心里,自己的形象定然也一起受损了。 而他,是一个非常爱惜自己名誉的人。 况且这事要是被柳青姑娘知道了,自己的求爱之路就更加无望了。 “算了算了,只能慢慢想办法了,我们现在站在这柳红苑门口,不是更让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吗,走吧走吧。”杜程拉了拉陆岩的袖子说。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了御史台大门处,杜程辞别陆岩前对陆岩说:“今日先这样别过了,陆兄你也别太难过,先想想怎么把她叫出来再说。” 陆岩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一个御史台小厮匆忙跑到门口,对陆岩说:“陆侍御史,皇上今天一早就派人来找你,现在宫里来的陈公公正在御史大夫的房间里等你,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杜程一听皇上派人来找陆岩,且看样子事情不小,本来打算回自己住处的,也跟着陆岩一起进了御史台。 两人一起到了御史大夫的房间时,见陈公公正站在房中等侯,没等陆岩说上句客套话,陈公公便说:“陆侍御史,快快随我进皇宫一趟,皇上有急事见你。” 陆岩连忙随陈公公进皇宫了。杜程在两人走后,到了御史台的茶室中闲坐,他想等陆岩回来,好知道皇上叫他所为何事。 莫非,是皇上从太子殿下那儿知道了陆岩去了柳红苑?所以想罢免他? 思来想去,记起大康似乎没有一个官员因为去柳红苑之类的地方而被罢免的先例,难道太子殿下因为一已之私,向皇上进言,要对陆岩作出什么处罚? 他猜测上半天,决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等陆岩回来再说。 章节目录 第226章 战略方案 陆岩随陈公公行至皇上所在的修心殿内。 到了殿内,见皇上正坐于殿内龙椅上。 君臣之礼后,皇上对陆岩说:“你可知今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陆岩答:“不知。” 他在心里猜测着,皇上叫他来,最可能的原因有三,一是他和孔兰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二是孔兰父亲孔孝明的案子可能有了进展,也就是皇上派的人已经找到许青书的下落了,三是太子殿下可能已经向皇帝禀报了他去了柳红苑,大康律例中虽然没有关于这方法的处罚条例,但一个人一旦有一个这样让人不耻的缺点,就算和法律无关,恐怕也会在皇上面前尊严尽失。 他在等待着皇上向他说出叫他来的原因。 他没有料到,他猜的三条都没有猜对,只听皇上对他说道:“朕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你马上又要回漠州了。朕在巴陈国的探子昨晚来报,说明瑶公主自嫁了巴陈国太子耶律奇后,便鼓动耶律奇出兵攻打大康,说是为了报被绑离开漠州之仇,她并且说服耶律奇去别国游说,说服了雎国以及田国,她自己也去了西竹国说服了她兄长明何,如今,四国正在秘密商议如何一起攻打大康的西边境漠州,所以,朕此次让你来,是要告诉你,你今日就需启程去漠州。” 陆岩听了后恭敬说道:“是,皇上,微臣今日就出发。” 皇上说:“你先别急于出发,朕想听听你有何对策?你可以在这儿想上半天,再回答朕。”毕竟事关重大,四国同时攻打漠州,他一个年轻人,能不能胜任,他有些怀疑,上次陆岩虽然击败了西竹国,但毕竟一次战役不能说明一个人的能力。 如果陆岩不能说个让他信服的战略方案,他将立即另找他人,代替他前往。 陆岩回答皇上说:“皇上,此事微臣早有谋略。” 皇上疑惑地说:“哦?难道你能未卜先知?” 陆岩说:“在西竹国兵败后,微臣已经设想过明何可能会因恼羞成怒鼓动其他各边境国一起攻打漠州,只不过微臣没有想到鼓动的人不是明何,而是他妹妹明瑶公主。” 皇上说:“那你的守城计划呢,说来听听?” 陆岩说:“皇上,此次四国一起进攻漠州,漠州守则败,攻则胜。” 皇上:“守则败,攻则胜?说说你的理由。” 陆岩:“若是守城,由于四国一起攻城,城内士兵将会产生畏惧心理,面对如此众多的兵力,恐怕敌人尚未开始攻城,士气便已经涣散,如此对守城非常不利。当敌人真正来攻时,必然乏于应付。 但主动进攻则不同,四国同时进攻,各国路途远近不同,必不会同时出发,因此我大康可以先派军队至最早出发的雎国解决掉雎国的军队,由于我大康极少主动攻击,所以他们在路上必不会多加防范,遇我大康士兵半路拦截时,必然在他们意料之外,从而导致他们兵心不稳,此时雎国可顺利解决。雎国解决之后,当需立即进攻田国。” 章节目录 第227章 门外偷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田国兵力弱小,更不足虑,一旦他们知晓雎国已经为我大康所败,必会不打自败。剩下的巴陈国和西竹国,在知道了已经有两国为我大康所击退时,恐怕士兵们还未攻打,便已经想逃之夭夭了。尤其西竹国,由于刚为我大康所败,如今兵力微弱,对我大康的主动出击必然心生怯意。当然,出于明瑶公主对我的怨恨之心,恐怕这巴陈国和西竹国还是会和我国顽强一搏,只不过微臣认为,他们并不是我国的对手。“ 皇上在陆岩说完,不由点头称赞,他没想到,本来应该是非常棘手的事情,被他如此一分析,似乎这一场战役只可能胜,不可能败。 “看来朕没有选错人,你当真让朕异常欣慰。”接着话题一转,说道:“只说那明瑶公主异常美貌,怎么爱卿竟完全不为所动呢?”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陆岩此时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 皇上哈哈一笑说:“朕就是随口一问,朕给你半天时间回去交待御史台的事情,未时朕会亲自为你饯行。还有,由于此次战事只许胜,不许败,所以朕为你另派两万骑兵,和你同去漠州。” 漠州乃大康西边境之门,若漠州失守,大康将国无宁日了。 所以,皇上才如此慎重,另派两万骑兵和陆岩同去。 “谢皇上。微臣此时还有一事,想要和皇上说说。”陆岩说。 他想说的是许青书一事,他担心皇上只在詹州范围寻找许青书,如今这么久没找到,怕是许青书因为孔兰知道了詹州这个地点,而弃刚建好的院宅于不顾,而举家搬迁至别处,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太子殿下的声音:“陆兄,其他任何事都不如这个事重要,你快去收拾东西吧。”说着,走到他面前,将他搂着走到了门外。 太子殿下听说陆岩来了皇宫就匆忙赶来了,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一直担心陆岩因为被他戏弄而主动向皇上说明他和孔兰的事情。万一孔兰被休之妻的身份被皇上知道,只怕皇上会立即将孔兰赶出宫去,因此,他刚才一直立在门外,听着他们的谈话。现在听陆岩说还有一事要和皇上说,担心陆岩要说的就是他自己和孔兰的事情,便走了进来,打断陆岩的谈话,强行将他搂至了门外。 陆岩和太子殿下一起出了修心殿后,陆岩对太子殿下说:“太子殿下,你不用对我陆某表现得如此亲昵。” 太子殿下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搂着陆岩的肩膀,但他没有立即放下,而是说:“陆兄,我们一直是惺惺相惜的,你说,是不是?” 陆岩没有回他,而是声音冰冷地对他说道:“陆某告辞。” 说完,将太子殿下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了下来,扬长而去。 有两个宫女此时正经过他们,见陆岩竟然胆敢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而太子殿下竟然不但没有发怒,还面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惊讶不已。 她们相互看了一眼,又匆匆低头行路。 章节目录 第228章 杜程的烦恼 陆岩回到了御史台后,见杜程还在御史台茶室里等着他。 在陆岩向杜程说明了皇上此次找他的原因后,杜程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因为这个,我刚才一直捏着一把汗,就怕皇上要罢免你。”接着话题一转,“我能不能和陆兄一起去漠州?” 他不想呆在这令他伤心的京城,想暂时离开这儿,去外面散散心去。况且,他确实喜欢和陆岩呆在一块。因为陆岩身上有一种他非常欣赏的品质,他说不出那是什么。 陆岩说:“当然可以,只要杜弟不嫌弃那儿过于荒凉的话。” 杜程说:“在那儿只是地方荒凉,在这儿我是心里荒凉啊。所以,还是去那儿的好。” 陆岩说:“那你快去收拾东西。” 杜程说:“我一个孤家寡人,随便收拾下就是了,不过,柳月那儿,我还是要去辞别一下的。” 陆岩说:“快去快去。” 杜程走后,陆岩一个人静坐在茶室中,他想到,此次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在孔兰那儿的糟糕形象,也不知道将要持续到何时,今生今世也不知道还有无可以解释的机会,想到这儿,他眉头紧紧凝结着。 ...... 杜程从御史台出去后,便先回了自己住处收拾行李。 他作为郑公的门生,本来住在同德街上的郑公府上,因为总有女子来找他,住在郑府多有不便,便在距离郑府近处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宅,如此那些女子出出进进的,便不会引人闲话了。 但他后来发现,此举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本来那些女子还碍于郑公的威严不敢茂然而往,现在则在他的院宅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更可笑的是,这些女子虽然个个都知道自己得不到他的爱慕,偏偏个个对此不以为意。 经过最初的伤心欲绝后,她们继续来他这儿。在她们心里,哪怕只和他这个大诗人有些交集,便足以成为她们在人前傲人的理由。 这些赶也赶不走的女子,让他头疼不已。加上他心地软,也不会真正去伤害她们,所以,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 更让他惊讶的是,有好几个女子因为经常在这里碰面,竟然因此成了闺中密友,时常相约一起出游或打牌,有时她们的行动还会完全撇开他。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便看到有四个女子正在他厅里打牌,见到他进来,只有一个女子淡淡说了一句:“杜公子回来了?” 他“嗯”一声,接着说道:“今日我要远行了。” “哦。”其他人一起回道。 她们继续在打着牌,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话,完全将他这个主人置于不顾。 他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睡觉的房间,收拾了衣物,在离开之前,对她们又说了一句:“我走了啊。” 这时她们才一起看向他:“这是去哪儿?” “不告诉你们。” “去吧去吧,我们也不稀罕知道。不过以后,我们得换个地方打牌了,对不对姐妹们?”一个女子说道。 “那以后去我家吧。” “行。” “还是去我家方便……” “哪儿不行?” 在她们的嬉笑和争执声中,他离开了自己的房子,匆匆走到柳月姑娘住的柳家宅院。 柳月姑娘的父亲柳毅忠为协忠郎,正六品官员。 杜程的父亲杜仲乃一巨贾,一直希望杜程找个官员之女,但希望他找的正室的父亲官职能在正三品之上,以利于他保护自己辛苦打下的家业,并期望能借此扩展家业。 杜程从来没将父亲交待的关于他正室人选的要求放在心上过,因此,虽然爱慕他的女子中有不少可达到父亲的要求,但他自己却是非柳青不娶。 杜仲如果知道的话,只怕会对杜程吹胡子瞪眼睛,不过他在老家通州,对杜程在京城的情况一无所知。 章节目录 第229章 不写诗的理由 这杜程到了柳宅大门后,因为他常来,就直接被门卫放进去了。 到了柳青姑娘的绣楼,走到楼下的入门处,他敲了敲门,里面有个声音问道:“谁啊?” 杜程听出,是柳青的一个丫头的声音。 “我,杜程。”他回道。 在听见一声“请进”后,杜程推门进入。 刚往前走了一步,整个身子便被一张网给网住了,人也被抬至半空中。 两个丫头哈哈大笑着站在门两旁,一人手里拉了一根绳子,不让他从半空中掉下来。 “你们这是为何?” “为何?我家小姐不想见你,但又有话想问你,不能让你听了不见后就离开,我们便想出了这个法儿。想套住你。” “你们小姐既然不愿意见我,却因何还有话想问我?” “我们小姐就是觉得有一事挺让她纳闷儿,所以想让我们帮她问问。” “什么事?” “你口口声声说心里眼里只有我家小姐一人,因何给那么多美人儿写了诗,却连一首也不曾为她而写呢?”在他右侧拉住绳子的丫头说。 “这个......,我一见着你家小姐,脑中便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心思作诗。” “哼,这个理由听起来太像狡辩。”在他左侧拉着绳子的那个丫头说。 “这绝非狡辩。”接着,一首打油诗在脑海里形成了,他幽幽说道:“柳青貌美似朝阳,杜某见之无主张。胸中再无半点墨,岂能随便作文章。” 柳青虽非他见过的最貌美的女子,在他认识的女子中,她的长相算是中等偏上,但她的长相刚好最能打动他,她的一颦一笑,在他心里刚好能激起浪花。 两个丫头听了他的打油诗后,“咯咯”笑了起来。 “大诗人就是大诗人,连不写诗的理由都这么与众不同。”左边拉绳子的丫头说。 “强词夺理的水平,也自是比一般人要高上一丈。”右边拉绳子的丫头说。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放他进去?” “不放。我们小姐说了只问话,问完就让他离开。” “那我们放他下来吧。” 说完,两人手里的绳子同时一松,将杜程放了下来。 杜程从网中走出来后,对她们说:“可是,今日我来是向柳青姑娘辞别的,我今日要出远门。” “出远门?那更不需辞别了,我们家小姐又不是你的谁。让我们问你因何不写诗给她也只是出于好奇罢了。我们小姐说了,她对那些男女通吃的一类公子,没有兴趣。” “这都是误解,我能不能请柳青小姐面见杜某一下,解释解释?” “不行。” “杜公子您快走吧。您在这儿呆久了,我们小姐少不得要生我们的气,说我们没有让您快些离开。” 杜程摇了摇头,只好离开了。 他本想趁辞别之时向她解释上一番,没想到连她的面也见不着。 杜程走后。 两个丫头到了楼上柳青住的房间,将刚才杜程的那句打油诗念给了柳青听,柳青听了后“咯咯”笑了几声后,说:“这个杜公子,还真是有趣。” 一个丫头问道:“小姐,你不会......喜欢上杜公子了吧?” “没有的事。”柳青果断地否认道。 “那小姐你脸红什么?” “才没有。” “明明就脸是红了。他现在还没走远,要不,我去将他请回来?” “休要自作主张。”柳青连忙说道。“你们快忙你们的去吧。” 在两个丫头走后,柳青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杜程在柳宅大院中正在离开的背影,一直看到他的背影拐入一条街巷,才离开了窗口。 章节目录 第230章 陷井 “陆将军,太子殿下在城门处等您。”当陆岩和杜程以及两万骑军即将行至京城的西大门玄德门时,有一皇宫侍卫骑至陆岩面前来报。 “太子殿下?”陆岩有些疑惑,太子殿下在城门处等他,不知所为何事,刚才皇上为他饯行时,太子殿下也在场,但他并未对他多说什么。 当他们行到城门处时,陆岩便见到太子殿下正坐在一匹马上,他当即下了马,走到太子殿下马前,躬身说道:“太子殿下可有事吩咐?” 太子殿下也下了马,对陆岩说:“我们这边说。”说着,将他带至偏离众骑兵处。 当两人在城墙根站定,太子殿下说道:“陆弟,你此次前往漠州,可有胜算?” 陆岩说:“大约十之九成的胜算。不敢说十成乃是因为怕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太子殿下:“如此本太子便放心了。” 陆岩说:“太子殿下若无其他事,陆某告辞。” 太子殿下见陆岩要离开,欲言又止。 陆岩见太子殿下似是有话想说又不便说,知道他是因为他的戏弄于他而担心自己在漠州不会尽心尽力,当下说道:“太子殿下放心,陆某定当竭力退敌。”公与私,他陆岩还是分得清的。 太子殿下说:“好,我等你胜利归还。” 两人重新走至众骑兵处,各自上马后,太子殿下吩咐道:“陈尚,拿酒来。倒满三杯。” 陈尚连忙将早准备好的酒启了瓶盖,倒了三杯后,恭敬递至太子殿下和陆岩以及杜程面前,太子殿下拿着酒说:“你们此去漠州,需事事小心。” 陆岩说:“谢太子殿下关心,陆某将谨记在心。” 杜程说:“我也向太子殿下保证,此行绝不拖陆将军的后腿。” 太子殿下说:“来,我们干了。” “干!” 三人干了杯中酒后。队伍别过了太子殿下,继续前行。 在太子殿下的马匹走远后,杜程会心一笑说:“这个太子殿下,看来实在是担心你此次不会好好为大康出力啊。” 虽然太子殿下和陆岩两人没有在众人面前交谈,但他见到太子殿下在玄德门专门等候陆岩就知道太子殿下此举的目的了。 陆岩说:“他这样做也未免太不理解我了。” 杜程:“我觉得他不是不理解你,他此举大约是向你表达他的歉意的。” ...... 九天后。 队伍距离漠州已经只余百里路了。 正在队伍浩浩荡荡地在荒草连天的路中往前骑行时,前方道中突然出现了三个骑马的人影。 远远看着,那三个的衣着是大康将士所穿的盔甲兵服。 走到稍近时,陆岩定睛一看,原来是守卫漠州的几名将士,他们分别是陈安之,马远达,王友谦。 王友谦远远就朝陆岩喊道:“陆将军,我们可把你给盼来了!” 马远达亦开心地说:“是啊陆将军,我们特意来给你接风来了。” 杜程笑着说道:“这些马屁精,跑到这距离百里路的地方来给你接风,是怕你走得太慢吗?” 陆岩说:“可能他们是真想我了。” 此刻见到他们,他心里亦是一热,只不过看到陈安之也在场时,心里有些不适。毕竟,他正在调查的孔孝明案件之事,他也难逃其责。 虽然距离有些远,他也能感觉到,这陈安之对他明显没有其他两位将士热情。他面上虽然也带着笑意,但那笑意明显是刻意而为的。 队伍中又加进了这三个人后,继续往前行进。 又走了几十里路后,眼看时间已到中午,队伍便停了下来,去前方镇子上吃饭。 “陆将军,今天中午我们请你和杜公子的客。请你不要推辞了。”马远达说。 王友谦也说:“是啊陆将军。这是我们的心意。” 陆岩胜情难却说道:“好。那今日就让你们破费了。” 安顿好骑兵吃饭之处后,陆岩和杜程被三人带到了个酒楼处吃饭。 饭后。 陆岩和杜程刚要起身时,坐他对面的陈安之打了个响指,包厢里立刻来了十来个彪形大汉,不由分说将错愕中的陆岩和杜程两人绑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231章 被绑 陆岩怒道:“你们三个竟敢在此时造反?现在你们这样做,就是与整个大康为敌!” 陈安之说:“大康关我屁事,我只知道,我的太守当不成了,都是你害的。” 他已经得到秘密消息,知道调查孔孝明案子的人正是陆岩,而前几天他被告知,他去广陈任太守之事,被搁浅了。 他知道,这一搁浅,就永远搁浅了。况且这个案子,说不定最终也将牵出他来。 因此,当他知道陆岩又被派来漠州后,便买通了王友谦和马远达两人,和他一起在半路上假意为陆岩接风。他知道自己单独过来,必将引起陆岩的怀疑。 出发之前,他还在街上找了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大汉,让他们事先藏在这酒楼里。 大汉们将陆岩和杜程绑好后,陆岩说:“你们现在放了我们,我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我现在反正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一死,哼,你就不同了,你现在可是如日中天的陆将军,陆侍御史。可惜啊可惜,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我这个小人!” 陈安之一脸坏笑地看着陆岩,接着又说:“还有,你以为你真能把我怎么样?我可是当今太子的大舅子,就算我有什么错,也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一个凭家里侍女当上官的人,也敢和我斗?” 在这陈安之眼里,陆岩之所以当上镇国大将军和侍御史,完全因为孔兰曾是陆府侍女。 陆岩冷笑一声说道:“我陆某不靠任何人。” 陈安之大笑一声说道:“哼,没想到你还挺忘恩负义的?得了一个侍女的恩惠,让你很没面子?” 陆岩不再理他,他知道对于这种人,多说无益,你越说他越来劲。 他在思考等会该如何脱身。 两万骑兵还在外面等着他,而去漠州更是刻不容缓,因此,他心里焦急不已。 他和杜程被带着从酒楼后面的小门离开了,下酒楼的楼梯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店小二,店小二看到几个大汉绑着两个年轻公子,没敢多嘴一句,连走路都吓得有些抖。 陆岩和杜程两人被带到了镇外远离村宅处一间黑漆漆的小木屋里。 这木屋是陈安之前几日便找好的,它距离周边村民住宅较远,看样子曾是某个农户的住宅,现在结满蛛网,说明久已无人居住。 屋内家具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俱已搬空。 大汉们将陆岩和杜程两人绑在房间里的同一个柱子上,让两人背对而坐。 大汉们将两人绑好后,陈安之和王友谦马远达三人出了这个房间的门。 在门外,确保陆岩和杜程听不到他们谈话后,陈安之对马远达和王友谦说:“好了,现在依计行事。我在这儿看着陆岩和他同伴,你们去带两万骑兵回漠州,并且告诉他们,陆岩因为害怕失败,在将近漠州时临阵逃脱了!” 马远达和王友谦说:“好。” 他们两人本来就想借此机会建功立业。在魏国公走后,来了个陆岩时,他们就已经非常不舒服了。他们自认为自己有勇有谋,却一直得不到朝廷的重用。 因此此前当陈安之刚和他们说出这个将陆岩绑起来的计划后,他们立即同意了。 马远达王友谦两人从关着陆岩和杜程的屋子离开后,匆匆赶到了两万骑兵面前。 当他们告诉骑兵们陆岩临阵逃脱时,骑兵中没有一个人怀疑此事。毕竟,向他们传达消息的人是漠州的将士,而且,他们也认为,陆岩一个如此年轻的将军,打打小仗还能应付,对付这种四国齐攻的局面时,临阵逃脱再正常不过了。 看到骑兵中无人质疑,马远达说:“如今正值大康面临危难之际,偏又遇主帅临阵逃走,现在向朝中要人已经来不及,如今我二人打算带领各位一起守卫漠州,各位可愿意?” “愿意!”骑兵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那好,我们出发!”王友谦道。 章节目录 第232章 空荡木屋 当马远达和王友谦两人离开郊外后,陈安之转身又回到了小木屋内。 到了小木屋,他走到陆岩和杜程的身边,幸灾乐祸地看着陆岩说:“陆将军,感觉如何啊?” 陆岩没理他。 陈安之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把你们怎么样,既然你害得我丢了官,我也只是想让你尝尝丢官的滋味罢了。”说完嘿嘿一笑,“陆将军,不如你自己猜猜,当朝廷和全大康的百姓都以为你是个临阵逃脱的懦夫时,你的官位还保不保得住?” 杜程怒着回他:“难道边境那么多百姓的安危,在你眼里一点竟然毫不重要吗?为了一已之仇,如此陷害陆将军,你真是个小人!” 陈安之哈哈大笑说:“我早说过我是小人了。不用你再重复这话。再说了,现在马远达和王友谦两人已经带领两万骑兵前去抗敌,你真当只有你这朋友能守得住漠州吗?” 杜程怒道:“你说,你要将我们关多久?” 陈安之拉长声音说:”这位杜公子放心,也不会很久,最多关你们几个月,当马远达和王友谦守住了漠州,并且大康境内传遍了陆将军临阵逃脱的消息时,我再放你们离开。不过,我猜,出去后你可能会向大家说,陆将军是被迫的,不过你放心,没有人相信你的话的。你是他的朋友,又和他一起失踪,所有人只会觉得,你是协助他逃跑的人,甚至是鼓动他逃跑的人。“ 开始时他曾经想过直接将陆岩解决了,但后来又一想,不如让他声名狼藉后日日感受遭人白眼的滋味,相信这比让他死更让他难受百倍。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他后面这段话刚好是杜程刚才想过的,经他一提醒,杜岩有点灰心丧气了,是啊,他和他同时失踪,谁又会相信他的话? 杜程绝望地对他说道:“你真是个卑鄙小人!” 陈安之说:”我就是卑鄙了,你尽可以骂,不过我劝你省省力气,因为你骂再多,这话也长不到我身上啊。你还不如好好在这儿享受你们美好的郊外时光。要知道,这种滋味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接着他走了出去,对门外的几个大汉说:“你们把他们给我看好了,千万莫让他们逃了。不然,余下的银子一分也别想要。” 现在他只付了他们一成的银子。以供他们这些天的吃喝之用。 那几名大汉异口同声说:“是!” 陈安之离开后,杜程问陆岩:”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这陈安之他并不熟悉,不知道他是太子的妃子陈安意的哥哥。 陆岩说:“我正在审理的案子和他有关,所以我猜皇上可能下了命令,在那个案子结果出来以前,他的广陈城太守之位,暂时不能去上任,也许以后也不会去上任。” 杜程说:“莫非你审理的就是孔孝明的案子?他的案子又重新被审理,莫非当时果真是冤案?“ 陆岩便把关于这个案子的前前后后都和杜程说了,虽此案机密,但他考虑到杜程并未置身官场,且他相信他的人品,所以才全盘向他说出。只不过说的时候,并没有把孔孝明是孔兰父亲这个事实给说出来,考虑到孔兰的身世是太子殿下竭力隐藏的,而且如若说起这个,自己也有些尴尬,这少不得要说起自己和孔兰的前前后后的矛盾,所以才没打算向他说出这个事实。 陆岩说完后,杜程说:”难怪他这么恨你。真是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陆岩说:“不要再说他了,我们还是好好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他们两人环顾了一眼这小木屋,只见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外,再无他物。 章节目录 第233章 守城之计 马远达和王友谦两人带着两万骑兵到达城墙内侧的城楼处时,于康和众将士早在城楼下等候多时,见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来了,瞬间将城楼东侧本来空空荡荡的场地填得满满当当的。 他们以为是陆岩带着队伍们回来了,没想到在队伍前面的人中看了半天,没看到陆岩的影子。 于康率先问道:“陆将军呢?怎么没见到他的人影?” “他啊,临阵逃脱了!”王友谦回道。 “不可能,陆将军不是会临阵逃脱的人!”于康疑惑说道。 其他人也附和道: “怎么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 “陆将军不在,这仗还怎么打?” 王友谦听了这些议论纷纷的声音,眉头一皱,打断他们说道:“大家安静,陆岩小人临阵逃脱,咱们这仗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这儿就我和马远达将军资历最深,你们如今都需听我们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听他们两人的安排。 马远达见无人应和王友谦,当下高声说道:“若有人自认为能比我们两人更有经验,我们两个可以让贤。” 众人仍是沉默,因为论资历及作战经验,众将士自认不是两人的对手。 王友谦见虽无人应和,但也无人反对,说:“现在大敌当前,陆岩小人怕那四国围攻,竟然慌张跑路!文弱书生终归是文弱书生!我二人可不怕!弟兄们,你们可有勇气和我二人一起对敌?” 他将陆岩贬损了一通,又将他们两人说得伟岸多勇,他的话音落后,众将士纷纷说道: “好,我们就听你二人的!” “我们誓随两位将军一起保卫漠州!” 王友谦和马远达两人见状,内心暗喜。 于康问:“那你们两人可有守城之计了吗?听闻距离最远的雎国军队此刻已经率先出发在路上,其他几国也正在安排行程,你们是如何打算的。” 王友谦说:“就算距离最近的西竹国的军队,从特兰城过来也需四五日的行程,他们一起抵达的话,最少也还有十来日,在这十来日内,我们难道还想不出个守城之法来?” 于康问:“王将军可想过以攻代守?” 王友谦瞪了于康一眼,说:“以攻代守?你可想过路途遥远,车马粮草消耗俱比守城多上数倍?再说了,以攻代守的话,那还要城墙作什么?魏国公如此智勇双全,也从未想过以攻代守。你一个从未打过仗的毛头小伙子,觉得自己比魏国公更明智吗?” 于康不说话了,他确实是一个从未打过仗的年轻人,他之所以提出以攻代守,是因为一想到四国同时围攻漠州,便觉压力倍增,这才试探地提出以攻代守的想法,现在听王友谦说魏国公也从未以攻代守过,便不再继续发表意见。 马远达说:“大家稍安勿躁。具体如何守城,我们将在城楼中会务间内讨论后再行决定。现在先把这两万骑兵安顿下来再说。” 章节目录 第234章 无计可逃 从木屋的窗口看过去,可以看到一棵孤零零的树,立在荒凉的天地间。 这是陆岩和杜程唯一能从狭小的窗口看到的景象。 这已经是他们被绑之后的第十五天了。 在这十五天里,陈安之不时过来一趟,每来一趟都讥嘲几句再离开,每次离开前又吩咐好那几个大汉务必看好两人,万不能让两人逃了。 其余的时间,他在镇上的酒馆里喝酒。 眼下他太守当不成了,也懒得再去城墙处卖命。漠州守不守得住,仿佛和他毫无关系。 他寻思着,只要他妹妹还在京城给太子殿下当妃子,他一辈子吃喝是不愁的。 他亦寻思着,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妹妹都能帮他摆平。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把陆岩绑起来。 这十五天里,陆岩和杜程两人从未放弃寻找一切可能逃脱的机会,但是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失望。 他们试图打动这几个看守他们的大汉,告诉他们,他们看守的人是陆将军,此事关系到漠州甚至大康的安危,让他们郁闷的是,这几个人听到陆岩说自己是陆岩时,嘲讽说道:“你要是陆将军,那我们就是关公,就你那小身板,还将军?”虽然陆岩身材也绝非文弱一类,可以称得上伟岸挺拔,但和这几个大汉魁梧粗壮的身材相比,自是无法相提并论。 软的不行时,陆岩也曾来硬的,告诉他们在这节骨眼上将他关押起来,犯的可是国罪。同样这几个大汉也是嗤之以鼻,“国罪?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软硬皆行不通时,陆岩和杜程亦想过智取,一天晚上两人假称天冷要烤火,让他们帮他们弄来些木炭,他们立刻同意了,因为他们自已也冷,当到了半夜,这几个大汉睡着了以后,两人各自拿了一块一端通红的木炭,将通红的那端靠近绳子,绳子很快就在木炭的热度下断了,就在两人刚刚将身上的绳子解开,打算逃跑时,其中一人却刚好被尿憋醒了,醒来的这人立刻叫醒了其他人,重新将陆岩和杜程绑了起来。 因此,十五天过去了,陆岩和杜程还是无法将自己解救出去。 “杜弟,是我害苦你了。”想到十五天过去了,两人一直没有找到逃脱之法,陆岩带着愧疚对杜程说道。 “能和陆兄一起吃这个苦,值得。“杜程说。”如果我不来,关在这儿的就是陆兄你一个人了,这么一想,我的同行还是有意义的,毕竟,你还有我这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他这话倒是不假,在这十五天里,要是陆岩一个人的话,只怕会更加难熬。 “被关十五天,相顾各茫然。若问何所获,深深兄弟缘。”杜程摇头晃脑微笑念道。他这人总能在遇到困难时找点乐子。 陆岩亦微微一笑,与杜程一起面对这种逆境,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情同手足了。 正在两人相视一笑时,突然听到远处似有轰鸣声传来,轰鸣声越来越近,似有千军万马,正在向这边疾速奔来。 章节目录 第235章 敌国队伍 “你听......” 杜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岩,如此说道。 陆岩回看了杜程一眼,神色黯然地点了点头。 想像中的场景终于来了。只是他没想到,来的那么快。这么说,漠州只抵抗了五天不到,就被攻破了城门。 想像着漠州士兵们奋力守城却败下阵来的惨烈情形,他一阵心痛。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几个大汉听到了千军万马疾驰而来的轰鸣声,本来是坐在木屋的墙脚下的,现在都连忙站了起来,猫着腰争相从窗口往外看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们吓死,黑压压的部队一直排到看不到尽头的地方,向木屋方向奔来。他们连忙将木屋门后的门闩闩上了,将窗户关上。为了以防有人在经过这木屋时往里看到他们,其中一人脱了一件外衣,将窗户遮住了。 “太吓人了。”他们重新坐在屋墙下时,其中一人喃喃自语地说。 “真的好吓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敌国的军队。”另一大汉回道。 “他们的旗子是什么颜色的?”陆岩问道。 一个大汉说:“黄色的。” 陆岩看了杜程一眼,说,“经过这片的是田国的军队。” 刚才回答他的那个大汉说:“你怎么知道?”大康国多少年未遇到田国的军队来袭击了,他不明白陆岩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是如何知道田国的军旗颜色的。 “作为将军,这个都不知道,岂不白为将军?”关于田国的军旗颜色,是他在枢密院时,从借阅的《田国通史》上了解到的。 “难道,你还真是个将军?”另一个大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他岂止是将军,他就是陆岩陆将军,前些日子和你们说过了,你们不是一直不相信吗?”杜程讥讽地说道。 “你真是陆将军?”刚才将外衣脱了挂在窗户上的大汉问道。 陆岩点了点头。 杜程冷漠地对他们说:“你们可知道,要不是你们将陆将军关了起来,这次漠州根本不会失守。” 几名大汉沉默了下来。 顷刻,轰鸣声已经近在咫尺了。 “这可怎么办?万一被他们逮住了,我们别说这钱了,只怕连命都没了。”一个大汉对另外的大汉噤若寒蝉地说。 “这孤零零的一个小木屋,他们不会进来看的。要不然他们一路上得停下来多少次。”另一个大汉说。 “但愿吧。”刚才那大汉带着侥幸的心理说。 在他的声音落后,轰鸣声和战马疾驰过的声音很快到了木屋边上,从声音里可以听出,队伍此时正在经过。 此刻没有人再说话,都在等待着队伍从这儿离开。 声音一直持续了约半个时辰,方才结束。 当声音越来越远,几乎再也听不到时,刚才将外衣脱了的大汉从窗口上拿下了衣服,此刻窗口外的风景便再次呈现在陆岩和杜程的眼底。 从窗口望去,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仍是一棵树,一片荒原。 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马匹踏过之后的荒原,一片狼藉。 章节目录 第236章 获得自由 “我要赶紧回家一趟,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你们先在这儿看着。”一名大汉说道。他想着,四国所到之处,只怕村民早已经四散流离,而他自己的家,就在离这不远的一个村落里。 “我也要回家一趟。谁家里还没有老婆孩子。”另一个大汉说。 “我也是。” “还有我。” 转眼,八个大汉只有一个还没有吭声。 那是个单身汉。见众人都要离开,他缓缓说道:“你们都走?钱还要不要?”他担心,只剩下他一个人看守陆岩和杜程,怕是看不住。 “这个时候,钱重要还是家人重要?”最开始说要回家的大汉说道。“我他妈这钱不赚了。早知道咱们绑起来的真是陆将军,我一开始就不会参与这事!” “我也不会!”另一大汉附和道。 虽然他们确实是街头混混,做过不少偷鸡摸狗之事,品质也绝对说不上高尚。不过,当他们做的事关系到了他们家人的安全时,他们还是非常难受的。 杜程闻之赶紧说道:“那你们现在还不赶快放了陆将军?“虽然现在放为时已晚,但总比一直被幽禁在此处强。 “你们说,咱们放还是不放?“最初想回家的大汉环顾了一眼他的同伴,问道。想到到手的钱就这么飞了,还是有些惋惜的。 “放!这钱咱不能赚!”一个大汉附和道。 其余大汉没有人表示异议,只有那个单身汉在心里嘀咕了一下,由于他无牵无挂,所以不太甘心即将到手的钱就这么没了,不过,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示反对,毕竟他们几个平时经常一起偷鸡摸狗,要是被他们孤立了,他知道自己以后在漠州将非常难混了。 他们迅速地将陆岩和杜程身上的绳索解了,然后出了木屋。 陆岩说:“多谢几位壮士。”一直以来,他对他们只有愤慨,没有到他们也有通情达理的一面。这次事件,可以说改变了他对街头混混的看法。 他们同时转过了身来,带着一丝歉意看着陆岩,其中一人说道:“谢就不必了,只希望陆将军以后不要派官府的人来抓我们,我们就谢天谢地了。” 陆岩说:“陆某向大家保证,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各位的事情,不过到时可能要请各位作证一下。” “作证?”站在最前面的大汉吃了一惊。 “对。因为陈安之四处散发我是临阵逃脱才失踪的。所以,到时可能免不了要请各位为陆某作证。“ “这么说,我们可能还要去京城给你作证?“ ”是。各位放心,一切费用由我承担。” 他的话音刚落,几个大汉相互递了个眼色,在陆岩和杜程还未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们已经飞速地逃离了这间木屋。 对于他们来说,不管陆岩怎么保证不会伤害他们,一想到要到皇上那儿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和盘供出,他们内心便如惊弓之鸟了。作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陆岩苦笑看着他们飞奔而去的背影,对杜程说:“不管怎么说,咱们自由了。” 杜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去齐州。” “齐州?去做什么?” “见明瑶公主。”他猜测四国的军队过了漠州后,下一站必然是齐州。 “你去自投罗网?” “对。” “要不要回漠州带些人去?” “不必。” “你一个人去?” “对。” 章节目录 第237章 一意孤行 “要不我陪你同去?” “不必。” “我能不能问下,你去那儿的理由是什么?”杜程看着陆岩,猜测他去那儿的动机。只身前去,岂不和寻死差不了多少? 莫非,他是觉得反正声名狼籍了,才想自投罗网,死于故营,以证自己清白? 想到这儿,他非常难受,劝解陆岩说:“咱们还是回京城吧,将这事儿和皇上说说,兴许皇上会相信你所说的。” 陆岩摇了摇头,说道:“我去齐州,是去向明瑶公主演苦情戏的。如果演戏成功,四国兴许会同时退兵。” “那你有几成胜算?” “十之一成。” “什么?才十之一成?” “对。” “那岂不太冒险?也就是说,你有十之九成的可能,会死于敌营。” 陆岩点了点头。 “不行,你不能就这样去冒险。”想到自己的朋友此去凶多吉少,杜程想要不顾一切地阻止他去。 “我意已决。杜弟不用再加劝阻。” 杜岩看着陆岩面上坚决的神色,知道陆岩决定了的事情,恐怕不管谁也劝阻不了。再一想,如果陆岩听了他的话,回到京城的话,只怕后果也好不了多少,毕竟太子殿下此时对陆岩本就心怀敌意,趁此机会除掉陆岩,也不无可能。 他叹息了一声,对陆岩说:“既然你意已决,我便不再劝你了。去之前,你有什么话要对什么人说的?” 听了杜程这句话,陆岩面上突然泛起一丝柔情。杜程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孔兰了。 他本以为他会对孔兰说些什么,毕竟此去和寻死差不了多少。没想到陆岩说:“我会写封家书。” “只是家书吗?没有写给其他人的吗?”杜程不死心地问道。他想起临来时,孔兰还对他误解颇深,以为他去了柳红苑寻欢作乐,这么大的误会不写封信解释,他就这样去敌营? “没有。”陆岩果断回他道。 “那,要不要我带句话给孔奉仪?”杜程试探问道。 “不必了。”在说这话的时候,陆岩面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神色。 “为何?如果你此去真有什么不测,你愿意她在心里恨你一辈子?” “她不会恨我一辈子,当我形象糟糕时,她会很快就忘记我了。”陆岩轻描淡写说道。 杜程此时才知道了陆岩为什么不向孔兰写封信解释的理由。如果他此行不利,他宁愿她彻底忘记了他而快乐地活着,也不愿意她思念着他而痛苦一生。 看着陆岩面孔上的带着痛苦的柔情,杜程只觉自己心里酸涩地厉害,他叹息了一声,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劝你了。” 两人离开了木屋,先步行去镇上买了两匹马,接着直奔去了齐州。 到达齐州时,天色已晚,便先找了一家客店住宿。 是夜,在昏黄的客店的灯光下,陆夜写了一封家书,写好之后,将家书放在信封里。 家书用了两张纸,而他向店家要了三张。 现在,桌上还有一张空白的纸张。 面对这张空白的纸张,他怅然片刻,在纸张上写下了一行诗: 生若无伊何需欢,死若无伊何需痛。 接着,他将纸张揉成一团,扔在了纸篓里。 章节目录 第238章 齐州失守 第二天。 自晨时起,天空中便飘着细小的雪粒,雪粒中夹杂着一丝细雨,雪和雨一起落在地面上时,雪落在地上便化成了水。 一早起床后,陆岩走到客店的窗前,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阴沉沉的天色下,目光可及的街道上,四处都是逃亡的城内百姓。 和他猜测得完全一样,齐州的守城将军胡钱同一见漠州失守,只是装装样子抵抗了半日,便弃城投降了。因为齐州不管兵力还是物力,以及城墙的坚固程度,都和漠州无法相提并论。 他和杜程昨日傍晚进城时,还没入城,就听说了齐州失守的消息。两人在齐州郊外找了一家农户,借了他们的衣服,化妆成两个农民才进来的。不然,他的盔甲也太显眼了。 早上陆岩和杜程在客店底楼用餐时,发现客店用餐的人了了无几,整个厅堂显得空空荡荡。给他们上菜的店小二,一副魂不守舍的神色,在心里寻思着何时带家人逃路,没有心思招待他们。 虽然城内四处都有四国贴的告示,让城内百姓不必惊慌,在城内安稳度日,并承诺绝不会伤及百姓。然而,大康的百姓对四国的告示视若无睹,在齐州失守的这第二日,便有城民如惊弓之鸟般举家逃离。本来打算在城内好好呆下去的那些百姓,见有人离开,也开始惶恐不安,回家收拾行囊去了。 饭后。陆岩和杜程便去客店后面的马房取了昨夜寄居在客店后面马房的马,出发往齐州的城楼走去。 他们行进的方向,与逃亡的百姓正向反,百姓大多是往东走的。而他们却是往西的。 齐州的城楼,位于济宁街西侧。 两人到了城楼外的城门处。陆岩停了马,从怀内取出昨夜写的家书,转身对杜程说:“如果我此去遭遇不测,这家书还请杜弟帮我寄出去。在此之前,杜弟可先住在之前我们住的客店,等候消息。” 杜程点了点头,说道:“保重。” 陆岩下了马,走到城门处,对站在门前的十位守门侍卫说:“请前去通报明瑶公主。就说一个叫陆岩的人前来见她,且只见她一人。” 守门侍卫是西竹国的,听到陆岩的名字,立刻将他围了起来,大声呵道:“说,你来找我们明瑶公主所为何事?” 陆岩说:“我是来了却一些私人恩怨的。” 其中一人便立刻前去禀报了。其余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并将他身上从上到下搜了一遍。 直到确实他确实未带什么利器,才方才罢手。 他们心里俱在纳闷着,因何一个临阵逃脱的人,此时会自投罗网。 去向明瑶公主通报的那个侍卫匆匆到了城楼上,来到明瑶公主住的房间时,见一个侍女正在伺候着妆扮她。她自己则正在对镜端详着自己那张美艳的面孔。 “明瑶公主,陆岩正在城门处想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 明瑶公主听到陆岩的名字,嘴巴张了张,本想说不见,随即又想当面嘲笑他临阵逃脱之事,以报当时被绑离开漠州之仇,因此改口说道:“见。你把他带上来。” 听到陆岩来找她,她心里的疑惑大于对他的仇恨。 那守门侍卫便连忙跑回城门处,和几个西竹侍卫一起押着陆岩来到了楼上。 陆岩被押着进入明瑶公主的房间后,见她正在窗前环臂站着,见他进来,以一副敌视而又得意的眼神盯着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章节目录 第239章 见到陆岩进来,她远远站在窗口,对站在门内近侧的陆岩冷淡地说:“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莫非是前来寻死的?” 陆岩说:“对,我就是前来寻死的。” 明瑶公主冷哼了一声,说:“死在这儿,也算你的福气。” 陆岩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逃了十几天,又来这儿自投罗网吗?” 明瑶公主说:“不想知道。” 她以一副看你如何糊弄我的神态看着陆岩。 陆岩说:“既然我命不久也,在临死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明瑶公主虽然好奇,但仍然以冷淡的语气说道。 陆岩说道:“我要说的话在众人面前说,多有不便。可否请明瑶公主辞退侍卫和侍女。” 一名侍卫以矛指着陆岩说道:“你休想!” 让明瑶公主单独面对陆岩,谁知道他会怎么对她? 陆岩说:“我只身前来,身无寸铁,莫非明瑶公主不放心吗?” 他眼睛定定地看着明瑶公主,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使明瑶公主不由怀疑他来找她的动机。 她对侍卫和侍女说道:“你们出去吧。” 刚才以矛指着陆岩的侍卫急切地对明瑶公主说:“明瑶公主,万万不可!” 明瑶公主呵道:“下去!” 刚才出声阻止的侍卫不但没生气,反而关切说道:“明瑶公主,我们就在门外,只要他对你有什么动作,请立刻向我们呼救。” 说完,他同其他侍卫及侍女一起出了明瑶公主的房间,静立门外守候。 侍卫和侍女离开后,明瑶公主冷淡问道:“说吧,你想对我说什么?” 陆岩以痛楚的声音说道:“那日在你走后,我方才明白,原来……你于我竟如此重要。我几乎几个月没睡过安稳觉。一想到你仇恨着我,我便如万箭穿心。” 明瑶公主撇了下嘴角,冷淡说道:“少在这儿演苦情戏,当我是傻子吗?你以为你这样说了,我就会相信你?” 陆岩深情款款地说:“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我只不过是来向你倾诉的。本来我已经逃到上千里外,再没有人会找得到我。我也打算隐姓瞒名,当个普通百姓。可是,一想到往后的生活中没有你,当个普通百姓,也没多大意思,还不如回来见你一面,就算死了,也算是不枉我爱你一场。能死在你面前,是我的荣幸。” 他一副直视死亡的神情,加上他深情地看着她的目光,明瑶公主心内的城墙开始摇摇欲坠了。因为,像他所说的,他确实可以不必前来找她送死的。他只身一人前来找她,如果不是因为爱她,她实在想不出他此来的理由。 不过,对于他的临阵逃脱,她还是有些疑惑,她问道:“听闻你博览群书,善用兵法,因何我们四国兵还未到,你就临阵逃脱了?” 如果他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他再痴情,她亦是不屑的。 想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的梦中人,成了一个这样的懦夫,她心里一阵轻视。对他的爱恨同时消失了。 陆岩直视她的眼睛说:“难道明瑶公主觉得,我陆某真是会临阵逃脱的怕死之辈?那你也太不理解我了。我之所以临阵逃脱,全是因为你。” “因为我?“她不相信地问道。 “对,我本来已经制定好了全部的战略计划。那便是,以攻代守,对你们各个击溃。” 接着,他对她说了他在皇上面前说的那套作战计划。 说完后,他问她:“所以明瑶公主觉得,如果我当真按之前的计划行事,我有必要临阵逃脱吗?” 听了他的作战计划,她在心里对他筑起的城墙此刻完全坍塌了下来。是的,他的作战计划可以说至少有九成的胜算。他在有九成胜算的情况下,反而临阵逃脱,如果不是为了她,还能是因为什么? 对他的爱情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她动情地问:“为了我,成为全大康眼里的懦夫,陆将军真觉得值得?” 陆岩深情注视着她说:“为了你,所有的一切都值得。本来,我也一直觉得愧对你们西竹国,因为我,西竹才残败若此。所以,我的临阵逃脱,也算是作为对西竹的一些补偿。一想到那儿是你的出生地,我便对那儿心存向往。对西竹的感情,在你走后,亦不知不觉地与日俱增。”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我知道四国打算一起攻打大康时,虽然在皇上那儿我不得不制定一个作战方案,可是,我的内心里,是绝不愿和你兵刃相见的。可以想见,若我没有逃脱,而是按着原来的计划行事,你对我的仇恨,只怕是再无尽头了。” 在他说这段话时,她一直盯着他看着。他深情的凝视,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他欣长伟岸的体格,无不撞击着她的心,让她心里犹如小鹿乱撞。 在她对他的爱意汹涌之时,她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前前后后的那些话,想要找出他言语中的漏洞来,以证明他所说的全是假话。 可是,她找来找去,找不出任何可疑之处。毕竟,在有九成胜算的情况下,还要临阵逃脱,也未免太不可思议了。 而他逃了这么久又返回前来自投罗网,若非因为爱她,也实在难以解释。 她激动莫名,缓步向他走来,想要钻进他怀里。 他却突然退后了一步,对她说道:“明瑶公主,在这儿万万不可,你现在是巴陈国的太子妃。万一让人看见了,我陆某倒无所谓,反正难逃一死,你就麻烦大了。” 章节目录 第240章 利用 明瑶公主说:“放心,我不叫他们,他们是不会进来的。” 陆岩说:“我来,并不指望能得到你。我只是来倾诉的,这些话不告诉你,我知道我将一辈子后悔。倾诉完了,我也要离开了。不过我猜测,我肯定出不去了,你兄长明何肯定早知道我来这儿的消息了。” 明瑶公主也想到了明何可能已经得知了消息,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陆岩说:“这个,恐怕由不得你作主了。以你兄长对我的恨意,只怕我不可能活着出去。” 明瑶公主说:“如果你真要离开,我会想办法。不过,你一定要离开吗?”此刻她正对他依依不舍之时,怎么能让他离开? 陆岩说:“如果我不离开,又能如何?你现在是巴陈国太子妃。我们没有可能在一起。” 明瑶公主带着决绝的神色说:“我是巴陈国太子妃又如何?我可以和你一起私奔,找个无人的地方,一辈子在一起。” 陆岩说:“万万不可。我已经是大康的逃犯,你若再是巴陈国的出逃太子妃,只怕到哪儿都无我们的安身之处。” 明瑶公主说:“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陆岩说:“我听你的。” 明瑶公主说:“你说,若是我现在让四国一起撤兵,大康皇上是不是会对你宽容一些?毕竟我们现在也就攻下了漠州和齐州。” 当她发现自己一意孤行将四国集合起来伤害陆岩是一种错误的举措时,便希望通过退兵来弥补这个过错。 她说的话刚好是陆岩想听到的,之所以他自己不提起,便是怕明瑶公主对他心生怀疑。此刻见她主动提出退兵,他摇了摇头说:“撤兵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只怕你想撤,但你兄长和耶律齐不会答应,另外两个国家也不会答应。” 明瑶公主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撤兵的。要么,你也帮我想想?” 陷入爱情中的女人,便是如此地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尤其是敢爱敢恨的明瑶公主。 陆岩此刻对自己利用这个可怜的女人产生了一丝的愧疚,可以看出,她是真心实意地在爱着他,且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然而,他此刻又不得不利用她,他沉思片刻,说:“方法不是没有。只不过,只怕要明瑶公主你得罪四国了。” 明瑶公主说:“你说,什么办法?” 陆岩说:“你先假意将我关起来。向他们说你此次战争便是为了向我寻仇。既然如今我已经出于对你的爱,自投罗网,但你对我早已经爱意全无。在取得他们的信任之后,你再说你现在既然抓到我了,已经无心恋战,只想速速退兵。他们当然会反对退兵,因此,你需要设一场宴,在宴席上告诉他们你想退兵这个消息。并佯称自己知道了一个消息,说大康已派十万兵马前来。他们此时肯定还是想与大康国打上一仗,而置你的建议于不顾。在他们向你发难之时,你可以让早就埋伏好的士兵将他们囚禁起来,由于你们是盟国,他们必然不会想到你会这样做,为了万无一失,你可以事先使用蒙汗药,在药效发作时再将他们囚禁。一旦这些首领被囚禁,四国的部队便由你一个人说了算。此时你便下令退兵。” 他看着她,用深情的语气继续说道:“一旦四国的军队远离了大康的境地,我们可以在退兵途中逃走。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终老此生。” 章节目录 第241章 兄妹之争 他后面的那些话语,让明瑶公主在听时不知不觉地在心里想像了一幅美好的画面:一个人迹罕至而又风景秀丽之处,两人站于一条清可见底的溪流的岸边,他们脚下青草丰茂,微风吹拂着他们的面孔,而他们则在脉脉相视。不远处,是他们低矮的茅舍,虽然质朴到了极处,但由于是心之安处,所以比她从小居住的特兰城内的皇宫更让她喜欢。 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怎能不让她心生向往? 为了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她愿意去得罪世上的一切人物。 她深情凝望着陆岩说:“好,就按你的计划行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瞬之后,她听到她兄长明何的声音在说:“都给我让开!” 她房间的门瞬间被打开了,走进了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眼睛大得犹如牛眼的三十来岁的男子。他头上戴着西竹国国王的皇冠。所以陆岩知道,来人定是明何了。 这明何刚进门来,就对明瑶公主说道:“妹妹,听说陆岩这小子来你这儿自投罗网了?就是他吧?”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陆岩一眼,见陆岩果然长得玉树临风,一张脸英俊无比。虽然此刻他穿着农夫的服装,但丝毫无损于他的英气。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着并没有多少能耐的人将西竹国害成这样,他在内心深处惊讶不已,甚至一瞬间忘记了对他该有的愤怒了。 明瑶公主假装嫌弃地说道:“是啊。他竟然对我说,在我走后,他爱上我了。哥哥你说,这人可不可笑?他当真以为,他自己是个香饽饽,我现在还会被打感动不成?” 明何见明瑶公主一脸嫌弃地瞥了陆岩一眼,似是不想和他正面对视一般。以为他妹妹当真对陆岩只有恨,再无爱意,当下说道:“怎么,他说他爱上你了?你还不为所动?” 明瑶公主说:“哥哥,我再愚笨,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感觉的,当日他在漠州那样对我,我还能对他爱得起来?” 明何说:“既然妹妹对他已经不感兴趣,将他交由我处置就好。” 明瑶公主说:“哥哥,那可不行。我今生最大的乐趣,便是看到他被我也好好地侮辱一番,哥哥就休要和我抢人了。” 明何脸色一沉,说:”妹妹,要说侮辱,当着大康百姓的面处决他,才是最让他觉得侮辱的,你将他交给哥哥就行了。我来帮你达成心愿。我保证他会是整个大康的笑料。一个临阵脱逃的将军,又来作贱自己,向敌国的公主表白,没有被原谅不说,还被当着大康百姓的面处决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侮辱他的呢?“ 明瑶公主说:”哥哥,你有所不知,侮辱分两种,一种是立刻让他死掉的那种侮辱,那只能让他难过一时,死了对他便是解脱了。可我,想让他难过一世!“ 明何说:”那你打算如何做?“ 明瑶公主说:”我会将他拉回西竹国,将他绑起来,日日挂在特兰城的城墙上,日日受西竹百姓嘲笑。你说,这不是最能侮辱他的吗?他绑我一时,我便绑他一世!“ 章节目录 第242章 宴席 明何看着明瑶公主咬牙切齿地说着,面上亦是恨恨之色,心道她上次是真被陆岩惹恼了。 他拍手称快道:“妹妹这个侮辱他的法子还真比为兄的好,他便交给你了。” 明瑶公主说:“哥哥,为了庆祝今日他落在我手中,我今晚特设宴宴请兄长和我夫君以及田国王上和雎国王上,哥哥觉得如何?” 由于明何当时报仇心切决定亲自领兵,所以田国王上迟风和雎国王上格达都是王上亲自出马。而巴陈国之所以是太子出马,原是因为明瑶公主执意亲自带兵。 明何高声说道:“好!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 当晚。 城楼底层的某一间房间里。 一张圆桌上坐着五个人。 明瑶公主和她夫君耶律齐,西竹国王上明何,田国王上迟风,雎国王上格达。 酒过三旬。 明瑶公主提出要退兵之事:“各位,我的仇人已经找到,我们巴陈国打算退兵,我奉劝各位也一起退兵。因为,听说大康皇上已经派了十万兵马前来。现在不退,只怕到时再退就是一场血战了。” 在她说完,耶律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么大的事,她竟然私下里也不和他商量,就擅自在宴席上提出了,让他心里顿时非常不爽。但出于爱她,以及顾及她的面子,他没有提出异议。他知道会有其他人来提出异议的。 这耶律齐长相并不算差,方脸高鼻,身高八尺,体格健壮,只是脸色寻常是一副阴沉的模样,看着城府颇深。 果然,明瑶公主话音刚落,田国王上迟风便说:“开什么玩笑?你的敌人找到了就让我们一起退兵?当时求着我们出兵的是你们巴陈国,现在求着我们退兵的也是你们巴陈国。我们这么多兵力物力赶过来,就是为你一个人报私仇的?不管大康来多少人,我们坚决不退兵!” 迟风约摸四十来岁,四方脸膛幽黑中透着一些红色的血丝,中等身材,体格健壮。一双眼睛总是闪着狡诈的光。在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敲着桌子,表示他对明瑶公主的提议非常不满。 雎国王上附和道:“我同意田王。我们可不是被你们当猴耍的!” 雎国王上格达还非常年轻,相貌可以说仪表堂堂,他的眼睛继承了他母亲的柔和,面孔则继承了父亲的刚毅。他刚刚接过王位不久,正是野心勃勃的时候。 明何没有对他妹妹的话发表任何意见。他在心里笑话着自己的妹妹何其幼稚及感情用事。这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一旦出兵,岂是说退就能退的。 兵不出则罢,一出便无回头路。宁可战死沙场,不可望敌而逃。 不然,以后四国在天下人眼里,便是天大的笑话。 反正他不表态,也有其他人表态,所以明何慢慢地喝着酒,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田王迟风和雎王格达见明何和耶律齐都不表态,两人愤而站起。 迟风拍着桌子说:“你们两个什么意思?莫非你们两个因为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兄长,就可以任由她如此胡闹!你们要是退兵的话,此后我田国将永不与你两国为伍!” 章节目录 第243章 依计行事 明何慢条丝理地说:“田王,何出此言,我二人还未说话呢。” 迟风道:“那你快说!” 明何正打算说出自己的主张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扶了下自己的额头,困惑地说:“怎么今日这酒酒劲如此之足……” 说完,脑袋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 田王迟风此时也感受到头脑有些昏沉,他厉声问明瑶公主:“说,你是不是在酒里下毒了?” 明瑶公主说:“莫非你觉得我会毒害自己兄长吗?明明是你们不胜酒力,反要怪我下毒?岂有此理!” 迟风在倒下之前问了一句:“这是什么酒?” “在齐州最好的酒铺里买的,味香酒……” 明瑶公主话音刚落,迟风也趴在了桌子上。 顷刻之间,耶律齐和格达也倒在了桌旁。 明瑶公主见桌上人俱已因蒙汗药而昏睡,将守在门外事先安排好的二十名士兵叫来,为首的那个便是她的亲信,一直仰慕她的何尔察。 明瑶公主吩咐他们将他们身上的军令令牌拿出,当所有令牌交到明瑶公主手上时,明瑶公主信步走出房间,往军营走去。 何尔察和其他士兵一起跟在她后面。 到了军营,明瑶公主说:“你等快去将各国的主将叫来。” 何尔察等人连忙分头去叫了。 不多时,各国主将被叫到明瑶公主面前。 明瑶公主对各国主将说:“众将听令!如今大康正派十几万兵马前来,我们自漠州之战后,只余了六万兵马,眼下若不及时逃走,只怕会全军覆没,所以我命令你们各率各国的军队撤退!” “你凭什么命令我们?”田国的一名主将问道。 “你们田王在今夜喝得不省人事,我不命令你们,谁来命令你们?” “他因何喝酒?” “连攻两城,所以喝酒庆祝!对你们田王的所作所为,你也要质疑吗?” 那名主将说:“我只听我们王上的。” 明瑶公主掏出四国令牌说道:“你们的令牌在这儿,你敢违抗命令?” “我只听他亲口的命令!” 雎国主将说道:“对,我们不会听你吩咐,我们只听我们王上的!” 西竹国主将和巴陈国主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要不要听明瑶公主的,毕竟,这战是由她发起,若她说退,他们也不敢违抗。 明瑶公主感受到了西竹国主将和巴陈国主将的犹豫,她决定拿他们当冲破口,“既然他们两国执意不听,让他们去送死好了,我们两国撤兵!” 巴陈国主将小声说道:“要不,等太子醒来再说?” 西竹国主将亦随声附和道:“是啊明瑶公主,要不等他们醒来再说?” 明瑶公主呵道:“等他们醒了,便错过了撤退的最佳时机!你们可担得起这责吗?” 西竹国主将和巴陈国主将再次面面相觑,犹豫不决。 明瑶公主此时一筹莫展,她没想到鼓动战争容易,想要终结战争却是如此之难。 在她一筹莫展之时,田国主将和雎国主将两人一声不吭地回自己住的账蓬去了。 西竹国主将和巴陈国主将见状,也返身回去了,留下明瑶公主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她不得不去找陆岩商议此事。 在城楼的牢房内,她辞退了牢内看守陆岩的士兵,愁眉不展向他说道:“怎么办,他们都不听命令。” 这正在陆岩的意料之中,他向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这样,明瑶公主也不必强行退兵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明瑶公主走后,陆岩盘算着时间,心道,杜程若是按计划实施顺利的话,用不了半个时辰,四国便会撤退了。 明瑶公主回去不久,手下的一名士兵前来通报:“明瑶公主,距离齐州城墙约两里路的地方,有一大片白色的类似账蓬的东西。晚上看不出规模来,公主要不要派人去查看一下?” 章节目录 第244章 四国撤兵 明瑶公主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真有大康军队前来?” 士兵说:“对,东边离这儿两里路的地方,有一条河,河的对岸一片白色的帐篷,沿着河岸几乎见不到尽头。” 明瑶公主说:“那还不快些派人去看对方到底多少人马?” 士兵说:“因为隔着一条河,没法过去,晚上找不到船夫,再说,就算能找到船夫,去一两个人,岂不是白白送死的?” 此时明瑶公主心花怒放,心道这下那伙顽固的主将们该可以同意撤兵了。 她对士兵说:“快把这个消息传到四国的每一个账蓬,告诉他们大康来了十几万人马,就在距离这儿两里处,今夜不撤兵,就再无撤兵可能。”她之所以不让士兵去先通知那些主将,是怕他们闻到消息时先安抚民心。她要让兵心先乱成一团。 士兵连忙按她的吩咐去做了。 不多时四国的各个账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主将们知道的时候,为时已晚。 为了确定真有大康士兵在河对岸安置营地,四国主将各派了数人前去河边查探,查探的士兵去了后,只见河对岸的白色账蓬在月色下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而由于四周为低矮农舍,没有登高之处,也看不出垂直河岸的账蓬延伸又有多远。 月光下,还能看到账蓬边上有黑色人影出出进进。 查探的士兵们回来后,将自己所见告知了四国的主将。四国的主将们试图安抚兵心,然而与事无补,士兵们一片质疑声,问因何明知无任何胜算,还要执意送死。主将们见以眼下这种现状,暗想只怕明日勉强与大康一战,也是必败无疑,因此便顺应了兵心,命令各国一起撤退。 由于各国的王上和巴陈国太子昏迷不醒,士兵们将他们抬到马车上,随同撤退的队伍一起出发。 自然,西竹国士兵们也没有忘记陆岩这个明瑶公主的仇人,将他从牢里带出,把他的双手用绳索反捆着,把他拉到一辆马车上,也随同队伍一起出发了。 让士兵们惊讶的是,明瑶公主居然放着自己豪华的马车不坐,向拉着陆岩的这辆破旧马车走来,对于此举,她向众人说明的理由是:“我要亲自将他看好了,免得他趁乱逃掉了。” 对于她的话,没有一个士兵表示怀疑。毕竟西竹国人人都知道,明瑶公主和陆岩两人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当明瑶公主在马车上坐定后,将轿帘一关,在一团漆黑中,轻声问陆岩:“我们该在何处逃走?” “漠州。”陆岩柔声说道。“一旦到了西竹境内,只怕就难以逃脱了。” “那你说,我们该如何逃?” 陆岩假装沉思片刻,说道:“明瑶公主可借口有珠宝拉在漠州的城楼上,想要回去取。然后只带几个侍卫去城楼陪你我同去,让部队先离开,接着我们便取道齐州,再往东走,至于我们在哪里落脚,以后再说。” 明瑶公主娇声说道:“好,就听你的。” 当四国的军队撤退到漠州时,已经是后半夜。早有骑兵先去通知过在漠州守城的数千四国部队,让他们在大队人马来后一起撤退。 章节目录 第245章 伺机而逃 当守卫漠州的部队已经在漠州的城门处集合时,明瑶公主突然对四国主将说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先去城楼上取一下前日拉下的首饰。” 四国主将说道:“你快去,我们在这等你。” 明瑶公主说:“不必了。找几个随从跟着我前往就是。你们还有这么多步兵,行军缓慢,我不多时便会追赶上你们的。”说完对轿内的陆岩呵道:“你也下来!我走哪你都要跟到哪!” 为了掩饰,陆岩故意说道:“明瑶公主放心,这么多人看着,我不会逃跑的。” 明瑶公主说:“快下来!” 几名跟在明瑶公主轿后一直保卫她的西竹士兵说道:“我们公主要你下来你就下来!” 陆岩于是从轿中走出,跟在明瑶公主身后上了城楼,数十名西竹侍卫紧跟在他们后面。 城楼空空荡荡,一片漆黑。 到了城楼的二楼,明瑶公主走到前日刚攻下漠州后自己住的那间房,摸黑找到之前放火石处,装模作样找起珠宝来。 找了半天,对西竹侍卫说道:“我可能将珠宝落在齐州了,我现在要返回去找。” 西竹国侍卫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对明瑶公主的话表示质疑,因此一起随声附和道:“好!” 他们又连夜赶往齐州,在去齐州的半途中时,明瑶公主命令马车停下,对后面几个马上侍卫说:“你们回去吧。” 西竹侍卫们停了马,面面相觑,不知道明瑶公主这话什么意思。 明瑶公主说道:“我已经决定和陆将军私奔,求各位成全。” “公主,万万不可。”他们现在才明白明瑶公主要找首饰是假,想和陆岩私奔是真。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可是你现在是巴陈国太子妃,到时巴陈国再向我们西竹国要人,如何是好?” “我真心不爱耶律齐,和他在一起,只会痛苦一生,你们愿意看到这样的我吗?” “可是你如果和陆将军在一起,以他现在逃跑将军的身份,加上你也不能随便泄露身份,以后公主会吃很多苦的。”一名士兵说道,他希望自己能够说服她。 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公主,反要过一贫如洗的生活,只需想像一下,已经够让他心疼的了。 “我宁愿吃苦,你们不必再劝。” 西竹国侍卫听了她这句话,只好服从她说道:“既然公主如此坚决,我们也不强行劝阻了,只是王上那儿,以及巴陈国太子那儿,我们该如何替你遮掩?” “你们只需说,你们被陆岩打败,不得已让他带着我逃了。” “是,公主。”几名侍卫齐声说。他们离开之前,对陆岩说:“我们公主对你真心实意,你小子可要好好待她!” 说完,他们依依不舍地看了明瑶公主一眼,离开了两人的身边,转身返回,去追四国的大队人马去了。 他们走后,明瑶公主问陆岩:“我们现在去哪?” 陆岩说:“现在已经天色渐亮,想必明瑶公主已经极累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去。” 明瑶公主说:“好。” 陆岩将她带到漠州东边的一个镇上,正在两人在街上找客店时,只见街上来了几名士兵,那些士兵一见到陆岩,便说:“就是他!快些将他抓住了!” 章节目录 第246章 大功告成 陆岩抬眼一看,是几名大康士兵,他们急匆匆向他跑来。 转眼之间,几名士兵已经将陆岩和明瑶公主围了起来,为首的士兵说道:“陆将军,逃跑将军。这下你没办法再逃了吧。” 陆岩一副认罪的模样,对士兵说:“你们可以将我带走,但还请放走这位姑娘。我是有罪,但她是无罪的。” 一名士兵说:“没想到陆将军还是个痴情种,出逃这么短短几日,就有了一个意中人了?既然她是无罪的,我们放她走就是,不过你可不许耍弄阴谋诡计!” 明瑶公主没想到刚到镇上就被大康士兵给现场抓住,如今她对陆岩的爱意正是浓厚之时,她不顾一切地说:“不行,我要和他一起。就算是入牢,我也愿意!” 刚才说话的士兵说:“我们只抓有罪的人,姑娘你又没罪,我们抓你岂不犯法?走开走开,莫要妨碍我们办事!”说完,用胳膊将她往外推去。 另外两名士兵一人一边将陆岩抓得牢牢的,以防止他逃脱。 明瑶公主示图甩开拉住她的那名士兵的手,但她终归是个女子,因此拼尽了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岩被几名士兵带走。 当几名士兵带着陆岩走到远离明瑶公主处的一个小巷中时,杜程正在小巷中等他。 几名士兵给陆岩松了绑,当陆岩走至杜程身边时,两人相视一笑。 “明瑶公主该怎么处置,现在若是将她当敌人抓起来,也来得及。”杜程说。 陆岩说:“算了,虽然战争是她挑起,但战争的结束她亦功不可没。现在将她抓起,只怕四国听到消息会立刻返回进攻,而我们的十万军队毕竟只是虚构。不如放她离开就是。”想到自己曾经侮辱她,如今又利用她,他便不忍心将她关到牢中。 杜程说:“好,那就听你的。” 几名士兵看着两人,问:“陆将军,杜公子,现在还有需要我们的吗?” “没有了,你们可以回裕州了。” 这几名士兵是杜程从裕州带来的。他总共带来了五千兵马和几千只账蓬。 那天他离开齐州后,便依着前晚和陆岩商议好的计划行事,去了裕州。 他去裕州,是找裕州的守城将军司钱修书来齐州帮助完成陆岩的退敌计划的。 他到了裕州,在裕州的城楼里见到了钱修书后,立刻说明了来意。并将陆岩被陈安之禁了十五天的事实向钱修书说了。钱修书开始时并不相信,他也受了传闻的影响,以为陆岩是怕打败仗,才临阵逃脱的。 直到杜程从兜里掏出了陆岩写的一封家书,家书中将自己这十五天的前前后后原原本本地写在了家书里,他始才信了。 相信之后,他这才同意了杜程的要求,协助演一场十万大军兵临齐州城之计。 他让几个将士和五千兵马跟随杜程到了齐州,并随队伍携带了几千只裕州城楼内的军用账蓬。 到了齐州城墙外两公里处的玉溪河,几千士兵忙活了一个下午,在玉溪河东岸平行河河流的走向处,搭起了五排账蓬。为了让敌军难以计算账蓬数量,账篷并不是整整齐齐地搭建的,而是特意错落搭建,让敌军以为账蓬在河道的东岸亦是连绵不断。 账篷搭建好后,特意让士兵不时进出,以使敌军更加相信十万大军的存在。 敌军退后,杜程又带了几个士兵来到两人商议好的漠州东侧这个小镇,在客悦楼客栈边上,等待陆岩带明瑶公主前来。 可以说,一切都是按着计划在进行着。 章节目录 第247章 声名狼藉 当四国兵退,漠州和齐州复归大康,百姓亦陆续返回两州。 陆岩想要回到漠州,打算将被攻之后一片狼藉的漠州城墙和城楼重整一下,没想到自己根本不被允许进入。 因为城内四处都张贴着他的告示。 告示上写有通辑他的文字,旁边是他的画像。 不管他怎么解释,甚至将裕州的钱修书将军请来帮他解释,亦是解释不通。 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将此前英勇奋战的马远达和王友谦说成是陷害他的人,还说陈安之是主谋,将他绑了起来。 漠州所有的士兵们都认为,他只是在为自己的临阵逃脱找个卑贱的谎言来解释。 谁也不会相信他说的几个街头混混竟然直接把他放了,如果不要钱就把他放了,那还是混混吗? 他还说他去敌营演了一场苦情戏,这戏谁看到了? 因此,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被信任。他们反而相信了陈安之和马远达以及王友谦的话,认为他刻意栽赃陷害三人。 当马远达下令要将陆岩绑起来关到牢里时,钱修书呵道:“谁敢关押陆将军,以后证明他是无罪之人时,你们便是罪犯!” 几名漠州士兵便没敢动手,毕竟现在事实真相谁也不知。 陆岩和陈安之马远达王友谦几人,肯定是有人在说谎,只不过说谎的人是哪个,不是他们能够判断的。 钱修书对陆岩说:“走,我们不跟他们啰嗦,你跟我回裕州,等我交待好事务,便和你一起回京城面见圣上。” 不管怎么说,让四国撤退,他也是出了力的。出力而不被皇上知道的话,那未免有些遗憾。当然,他去京城最重要的事,还是帮陆岩洗清冤屈。 钱修书知道,要是陆岩被关在这漠州,只怕这冤枉再无洗清之日了。 杜程亦说:“钱将军说的是,陆兄你还是回京城直接和皇上解释的好,在这儿看样子是解释不通的。” 毕竟,不管如何,下旨抓他是皇上的旨意。 他逃跑的消息于八天前就传到了皇上那儿。 皇上听闻消息直呼上当,当即将他列为重要通辑犯,下旨在全大康境内搜捕他。 自然,他临阵逃脱的消息,也传到了孔兰的耳朵里。 虽然孔兰对他已经印象不佳,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临阵逃脱。 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知道该鄙夷他还是该可怜他。 曾经皇宫里不管谁提起他,都是赞美的语气,现在则是轻视鄙薄的语气。 每逢别人以轻视鄙薄的语气说起他时,她心里总是一阵难受。 她不愿意相信,自己倾心爱过的人,竟然如此让她失望。 又是去柳红苑,又是大敌当前临阵逃脱。 仿佛突然之间,他变成了一个她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 在她面前,太子殿下对陆岩的举动倒是从未有过微词。 他从不在她面前提起陆岩,就算这种时刻,他明明可以将陆岩说得一文不值时。 他看得出她心情烦燥,仿佛总是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虽然她竭力向他隐瞒她的心绪不佳,每逢看到他时都会报以微笑,但她的笑容 他企图让她快乐起来,遇到政事堂旬休之日,他便带她去郊外,让她感受下皇宫以外的自由的空气。 他保持着沉默,一种包含着某种希望的沉默。 现在陆岩自己造成的这个缺点,让他看到了某种希望。所以,当他听说陆岩竟然临阵逃脱时,他担忧漠州形势之余,在心里想道:“这下,她总该忘记他了吧。” 毕竟,没有人会爱一个懦夫。 章节目录 第248章 论功有赏 皇宫内乾安宫。 皇上正在勃然大怒:“那陈安之竟然如此大胆!好在你反应快,及时设计让四国退了兵,不然,朕的子民不知又有多少要遭殃!” 陆岩回来后刚一向皇上说明自己所遇的一切,皇上便立刻信了。 杜程和钱修书甚至没有来得及为他作证。两人一个手持他的家书,另一个手持发兵记录及发账蓬的记录。 因为对于陆岩的临阵逃脱,皇上始终觉得蹊跷,怎么他会在有九成胜算的情况下还要临阵逃脱。 钱修书说:“皇上,初始我也不敢相信,竟然会有人胆子这么大,在这种紧急关头还敢将陆将军幽禁起来。” 他手持几张薄纸,犹豫着该不该让皇上过目一下。 这几张纸,除了能为陆岩作证,还能证明自己在退兵之计中也起了些小小的作用。 犹豫半天,他将纸又放进袖口中了。既然皇上已经相信了陆岩的话,自己此时再画蛇添足地交给皇上看的话,未免有邀功请赏之嫌。 陆岩此时没忘记提醒皇上:“若非钱将军出兵和账蓬帮忙,以及杜程在中间帮忙,这兵也退不了。”他是见刚才皇上只夸了他一人,将另外两人忽视了,不想让皇上以为功劳全是自己的。 皇上说:“朕不会亏待你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陆爱卿,明日早朝,朕便宣布任命你为御史大夫。” 陆岩这时连忙推辞说:“皇上,微臣先谢过皇上隆恩。然微臣任御史大夫如此重要的职务,是不是过于年轻了,微臣以为,御史大夫之职,皇上还请三思。” 皇上果断说道:“朕认为你非常合适,爱卿无需多言。” 陆岩只好回道:“谢皇上恩典。” 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突然之间重了起来。其实他和杜程一样,也生性爱自由,本来来京城也只是为了寻孔兰而来,只想任个无足轻重的小官,没想到竟一步步走向他并不想达到的高地。 皇上转而对钱修书说道:“至于钱爱卿你,朕命你为定远将军,在陆爱卿不在漠州之际,代替他帮朕守护好西边境。如何?” 钱修书本来是宁远将军,如今官升一级,他非常开心了,毕竟,他认为自己这个官升得不费吹灰之力。 自然,他当时帮陆岩,也没有考虑过升不升官,而是在危急关心,只想着大康的安危罢了。 他也连忙谢过了皇上的恩典。 皇上在安排好陆岩和钱修书后,看着杜程,说道:“杜程大诗人,朕听闻你生性爱自由,不爱受官场所束缚?” 杜程没想到皇上不只知道他这个人,还知道他不爱当官,因此惊讶问道:“皇上是怎么知道我的?” 皇上笑道:“你是大康最出名的大诗人,朕岂能不知道你?你既然不爱受官场束缚,朕便赐你一方青铜宝剑,白银五千两,如何?” 虽然杜程本身是富家公子,但皇上御赐的毕竟不一样,加上一把御赐的青铜宝剑,足以让他在京城出尽风头了。 不过,他最先想到的却是拿着这把宝剑去柳青姑娘那儿,让她知道他也并不是只会作无用之诗的人,也还有干过正事的时候。 杜程欣喜不已地向皇上躬身谢道:“谢皇上。” 当三人出了皇宫,来到外面后,钱修书别过了两人,去裕州了。他要先去裕州打点行装,等任职文件下来,去漠州任职。 陆岩和杜程两人在御史台茶室喝酒。喝到中途,陆岩带着醉意对杜程说道:“杜弟,为兄现在要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皇宫,帮我将孔奉仪叫出来。” 一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如此糟糕,他片刻也不能等了。 章节目录 第249章 意欲解释 杜程说:“皇宫我倒是可以出入,但是,我怎么才能说服孔奉仪跟我出来呢?” 由于他经常受太后或其他嫔妃之邀而去皇宫,每次进出都要专门传话的话,太后嫌麻烦,毕竟传次话就要让杜程在皇宫门口等上近乎半个时辰,因此,太后让陈公公给他弄了个令牌。 有了这个令牌之后,杜程也并没有无事就往皇宫跑,而是太后或嫔妃有请时才去。 其实他一直觉得,在皇宫的后宫里,与众多嫔妃宫女在一起时,让他有些不自在。虽然不管在哪里,他都是众人的中心。但他自己却感觉,那种时刻要取悦于人的感觉,让他异常不自在。他更喜欢呆在宫外,和他的弟兄们在一起,因为那时他感觉他是一个真正的人。在皇宫里时,他自己感觉他像是个稀奇的玩具。 当然,其实皇宫里的人并没有这样想,大家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幽默风趣。 现在陆岩要他去皇宫将孔兰找出来,当面解释一下,他自己也想这样做,因为,他也不想自己的形象在孔兰的心中是糟糕的。但是他也明白,要想让一个后宫妃子出皇宫,并没有那么容易。 陆岩听了杜程的话后,微一沉思,说:“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她出来。” 杜程说:“什么办法?” 陆岩说:“你只需说我因为上次去了柳红苑,得了花柳病,想要见她最后一面。” 杜程嘴巴张了张,“什么?” 陆岩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杜程说:“我到时见到她时,先向她解释一下,我们出现在柳红苑,是因为太子殿下的把戏,难道不能让她出来吗?” 陆岩摇了摇头。首先,他不能让杜程去向孔兰说太子殿下的坏话,这样将置杜程于失礼的境地。其次,他知道这样说孔兰定然也不会出来的,因为既然误会已经由杜程解释清了,她要是出来见他,反在杜程面前说明了她对自己的心意。固执如她,定然不愿让杜程以为两人还有来往。 杜程见陆岩摇头,问:“难道只能按你说的,就你得了花柳病,要见她最后一面?” 陆岩说:“嗯,只有这样。” 杜程说:“那你的形象不是更糟糕了,她还会见你?” 陆岩说:“应该会。” 这样说她会不会来,他并不确定。不过,如果想要她出来,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他只能一试。 杜程苦笑着说:“我现在还真是搞不懂女人的想法。不过,我愿意为你去试试。”说完,他站了起来。往茶室外走去。 陆岩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让她去西郊找我。”既然要演一个垂死之人,在御史台里面是没有办法演的。 杜程不知道他口中的西郊是哪里,因为他并不知道陆岩在西郊有房宅。他想,既然陆岩说要孔奉仪去西郊找他,那孔奉仪必然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 他匆匆往皇宫走去,由于御史台距离皇宫不远,不多时,他便赶到了皇宫内的浣纱居。 章节目录 第250章 杜程传话 当杜程抵达广安宫的浣纱居时,孔兰正在桌前坐着。 见到杜程,孔兰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站了起来,问道:“杜公子,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浣纱居了?” 杜程说:“自从漠州一别,我已经多日未曾见过孔奉仪,今日来此叙旧,不知会不会打扰到孔奉仪?” 孔兰连忙说:“不会不会。”两人在漠州街上同行时,孔兰便觉得杜程和自己性情相投,对他有如弟弟一般的感觉。现在见他前来找自己叙旧,自然是真心地欢迎他。 她连忙将微儿和晓儿辞退了,并对杜程说:“杜公子,请坐。” 杜程在两个宫女离开房间后,说:“坐就不必了,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事要和你说。”他以极严肃极认真的态度说道。 孔兰见他表情突然之间变得非常严肃,不知道他来是要和自己说什么。隐约地,她觉得他今日来应该是和陆岩有关。 因为她听说过杜程和陆岩一起去了漠州。她也听说过两人是一起失踪的。 对于陆岩已经回京城面见皇上之事,由于刚刚发生过,消息还没有传到她这儿,所以,她还一无所知。 在她心里,陆岩现在仍是一个逃跑的懦夫。现在杜程站在她面前,她心里虽想问问陆岩的下落,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冒然问询,因为一旦问询,就间接向杜程承认了自己对陆岩的关切。 见杜程一副极严肃的表情,她的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想到,也许陆岩已经凶多吉少了,不然,他不会是这副表情。想到这儿,她的心七上八下的。 “你......来找我什么事情?”她尽量以平淡的语气说道。 “我来找你,是为了陆岩陆将军。”他仍是严肃的语气。 她心里一颤,果然她猜得没错。 “为了......陆将军?” “是的。” “他怎么了?他和你一起回京城了吗?” “是的。”他答道。 她心里突然放松下来。 他还活着。 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他还活着,她还可以继续恨他。 不然,她的恨,便没有了依托。她的心,也空空荡荡的。 杜程作为一个旁观者,在她的面孔上见到了她初始的紧张及后来的松懈,这个在爱恨之中徘徊的女人,让他不由产生了一丝感慨。他环视了一眼她的房间。它并不像通常女人的房间,它的色彩是偏冷静的灰兰色调。它雅致,也有格调,不过在他看来,她像是被无形之锁锁在这儿一般。 “那你来找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她问道。他说他来是为了陆岩,她疑惑着他到底打算告诉她什么。 “因为......”他感觉接下来说的话有点难以启口,但也不得不说,“陆将军他......得了花柳病,只怕命不久也,他说想要见你最后一面。” 她像没听明白似的,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全是笑话。怎么可能,他得了花柳病?他要见她最后一面! 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因何跳得这样厉害,她亦不知道这跳动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还是因为绝望。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怔着。心里如被万千兵马踩踏过一般疼痛。 章节目录 第251章 赶往西郊 “孔奉仪?”杜程在叫着她。 她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杜程,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杜程面前泄露内心的秘密了。 她“哦”了一声,然后说道:“最后一面,也不必再见了。”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虚无缥缈,仿佛她的人在这儿,心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杜程见她这样说,不由焦急起来,“若是不见,只怕陆将军这最后几日,会日日盼着你过去。你忍心让他失望?” 孔兰说:“我和他已无关系,他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杜程见她虽然面上满是绝望之色,但语气却异常坚决,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去见陆岩,眼下要是执意劝她去见他,只怕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心道自己也只能先回去了,于是对她说道:“你若是回心转意,想去见他一面,就去西郊,他眼下正躺在床上,已经奄奄一息了。” 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她不由觉得自己的天空突然之间变得一片漆黑。她仍固执说道:“杜公子,你不必劝我了,你回去吧。” 杜程叹了口气,从她的浣纱居走了出去。 走到御史台时,见陆岩还在茶室里等他。 他对陆岩说了此行他和孔兰的一言一语,陆岩听完以后,说道:“我要回去装病了。” 杜程说:“她一直没松口。你怎么知道她会去见你。” 陆岩微微一笑说:“她一定会去。” 杜程问:“你因何如此肯定?” 陆岩说:“因为她心里有疑惑,还有恨。” 若她已经放下他,她必不会如此回答,只有她对他还有恨时,她才会回答得如此决绝。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借用她的恨意,来完成和她相见的计划。 …… 浣纱居。 杜程走后,孔兰便在房内来回走着。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见陆岩最后一面。 她没有犹豫太久。在杜程走了半个时辰后,她便乔装打扮成一个小太监,拿了太监令牌,出了浣纱居。由于心神恍惚,她忘记将散了蔷薇水的那间贴身的衣服脱了。往常,换上太监服时,她会连里面的衣服一起换了。 她出门前遇到晓儿和微儿正在院里闲聊着,她们同时和她打了声招呼,“孔奉仪,你今天又要出宫了?” 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便路过了她们。 晓儿和微儿觉得她神色有些怪异,她走出浣纱居的背影也给她们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们相视了一眼,晓儿说:“怎么觉得她有些不开心呢。” 微儿说:“我们还是不要随便揣测主人的心思了。” 晓儿便闭了嘴巴。在皇宫里,宫女是不能随便议论她们服侍的主人的。今天若不是孔兰的表情极为反常,让她惊讶不已,一时之间忘记了这项规定,她是不会冒然议论的。 孔兰出了宫后,在皇宫附近的一条小街上找到了一辆马车,让马夫将她往西郊陆岩买的院宅带去。 这是一辆没有轿帘的轻便马车。在马车上,她的眼睛一直失神地盯着前方。马车载着她路过了冷清的秋菊巷,路过了人潮来往穿梭的东都街,她目光所及之处,有在小巷里奔跑的孩子,有匆匆行走的路人,有满城的树木,正在抽发新叶。 事实上,她什么也没看到。 在所有的景物里,她只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 当马夫将她拉到了她说的地点,陈家大院西边五十尺的地方时,停下了马车,对她说:“姑娘,到了。” 她没有听到他的话,她还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当马夫又重复了一句时,她才如梦方醒说道:“就是这儿。” 下车后,她匆忙给了马夫一两银子,没有等他找零,便提了裙子往陆岩的院宅奔去。 马夫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有钱人,六十文的车费非要给一两,赚大了。要是天天遇到这种有钱人,我也可以买个大宅子了。”说完,开开心心地掉转了马车,往返回的方向赶去。 章节目录 第252章 西郊宅院 当孔兰走到陆岩院宅的门口,在敲门之前,她静立了片刻。 站在这熟悉的木门前,想到自己此来面对的是生死离别,而这生死离别又是因为这种尴尬的病情,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推门而入,还是掉头离开。 静立片刻后,她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后,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伸出了手,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后,她听到有脚步声从院中传来,她听着脚步声有些急促,仿佛是小跑过来的。 很快脚步声就来到了门前,接着门吱嘎一声开了,她看到田五站在门前。 田五看了她一眼,对她说:“孔奉仪,我们四少爷在房里等你。” 这田五面孔上的表情也和杜程在浣纱居说起陆岩的时候一样,严肃无比。 孔兰还没见过总是面带单纯笑容的田五有过这种表情,她朝他点了点头,便走进了院中,往陆岩房间走去。 田五在她往陆岩房间走去时,看着她的背影,有心想跟着前去,隔开她和他的四少爷,但又怕他四少爷生气,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四少爷今日刚来便对他说,等会孔奉仪会过来,让他配合演一场戏,至少为什么演戏他没有告诉他,他对他说,他只要表情严肃些就好,而且还吩咐他,等会孔奉仪来后,让他不要打扰他们。 因此,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到陆岩的房间里去,只好坐在院中偏北的一棵梧桐树周边的围石上坐下。 他本以为他的四少爷和程明芳订婚后就在这院里看不到孔奉仪的影子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会看到她,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担忧总是没有个尽头。因此,他不停地叹息着。 孔兰进入陆岩的房间之前,陆岩已经听到了她进来的脚步声。 他闭起了眼睛,假装正在沉睡。 当门被打开,她的脚步声在向他床边走来,房间里顿时被一种幽香所笼罩着,他熟悉这种香味,那是他只在她身上闻到过的香气,当他第一次在河边见到她,她便带着这种香气,后来在她进宫之前的那个树林里,在漠州,在他们同在广陈的日子,每回一靠近她,这香气便弥漫在他的身边,仿佛这香气和她浑然一体,成了她的一部分。 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幽香,听着她轻轻走来的脚步声,他的心里被一种幸福的感觉所充满。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便会有这种感觉。一种让他心魂荡漾,心波起伏的感觉。 她在靠近他,越来越近了。 他紧闭双目,仿佛一睁开眼睛,她便要消失一般。 他听得出,她的脚步声里有一丝迟疑,那表明她对自己此刻的前来有一丝的不安,以及犹豫。 然而她并没有退缩,她仍是走到他床边来了。 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应答。 他感觉到她在床前停顿了下来,她的呼吸似有一丝的不稳。他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她,但又想知道在自己沉睡时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因为此时她的反应才是真实的。 所以,他继续紧闭双目,假装自己仍在沉睡。 章节目录 第253章 心跳时刻 孔兰站在陆岩床前,看着他沉睡中的面孔。 他的面孔在沉睡中仍是如此英俊,在他面孔上,她没有发现一丝的病弱的气息。 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是他直挺的鼻子,刚毅的下巴。 他的一切面部特征,都是她最爱的模样。 看着他的面孔,一刹那间,对他的爱便不由自主地复苏了过来。 她本来以为,此来,见着他时,她对他抱有更多的是同情,是怨恨,甚至,是轻视,因为他竟然成了懦夫。 她没想到,只需看到他的脸,同情,怨恨,以及轻视,刹那间都被强烈的爱所取代。 他还是他,一切都没有变。 只需看到他,她的心跳便不受自己所掌控地强烈地跳动着。 她意识到,他是寻花问柳的纨绔公子也好,临阵逃脱的懦夫也罢,在她心里,他只是他。是她朝思暮想的梦中人。 想到这张面孔此后再也见不到了,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突然涌上了脑海。 记忆中的画面不停在脑海里切换,让她心里一阵酸涩。 她弯腰靠近了这张面孔,轻抚着他的下巴,鼻子,额头,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了下来。 眼泪滴在他的面孔上,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汹涌而出的眼泪,怎么也无法控制。 在她正轻抚他的脸颊时,她感觉到自己背上有一只手在安抚着她。 她知道那是他的手。 她受惊似的想要从床边站起,却被他那只大手按压得动弹不得。 她的面孔不可避免地和他的面孔近距离地面对着面,而她的上半身被按在他胸口的位置。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已经睁开,正深情凝望着她。 “你放开我。”她气恼地说。 她没想到他竟然突然之间醒来了。若是早知道会如此,她肯定会站得离他远远的。 “不放。”他固执地说。 “你力气还这么大,可一点不像将要离开的人。” “谁说我将要离开了?”他笑着问道。 “杜公子啊......怎么,你什么意思?”着着他笑着看着她,她一头雾水。 “他在胡说八道,你也信?” “他胡说八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染上花柳病?” “你就这么盼着我染上?”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给戏弄了,看来,那杜程是受了他的指使去浣纱居找他的,而他之所以让杜程去找她,就是为了和她见上一面。 她此刻气不打一处来,懊恼地说道:“你因何又戏弄我?”上次在御史台假装一个陌生人鲁牧,这次又假装得了花柳病,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弄自己,让她又气又恼。 “其实,我就是想你了。”他说。他认真地看着她说了这句话。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深情目光,她不由又是一阵心跳,不过嘴巴上却半分不留情面,“怎么,你想的不应该是柳红苑的姑娘吗?” “柳红苑的姑娘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微笑着说道。 “和你没关系?你去那儿,敢情只是去喝茶聊天的?” “我只是在那儿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做。” “你只是在那儿睡了一觉,什么也没做?原来在你们这些纨绔公子眼里,睡一个姑娘就不是什么事情。” “我在那儿睡了一个姑娘?你看到了?从始至终,我只睡过你一个人。” 听他说到这儿,她不知该不该信他。她羞红了脸,懊恼地对他说道,“你不要提起那件事情。” “为何不能提?”他微笑看着她,目光泛起温柔的光芒。 “没有为何......,反正,就是不能提。” 说这话时,她仍被他的那只大手按在他的胸口。隔着衣服,她似乎可以听到他胸口起伏的心跳声。 章节目录 第254章 原谅 “好,不提就不提。”他说。 “那你能不能把手放开?”不知为何,她觉得离他如此之近,有些危险。 “不能。”他说。 “你既然没什么病,我就不必呆在这儿了。”她想要挣扎着坐起。 “不,我有病。”他急切说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没病吗?” “身体上是没病,但我有心病。这心病只有你能医治。” 听他这样说,她说道:“我不是大夫,如何医治。你要有心病,还是找个看心病的大夫才行。” “不必,你好好听我说话,并选择相信我等会说的话,我的心病就好了。” 她说:“你说。” “我问你,你真觉得我是会去柳红苑的人吗?”他先反问道。 她迟疑了一下,说:“原来我并不认为,可是……”想到她在柳红苑门口遇到他,她无法选择相信他。 “没有可是,我去那儿,本来也不是我自己去的。” “不是你自己去的,难道还有人抬你去不成?”她反问道。 “的确是有人抬我去的。” 她当他在说笑,别人抬他进柳红苑?谁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了。 但她看他的面孔一本正经,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说:“你莫不是喝醉了酒,出现幻觉了?我想你要是自己不想去那儿,没有人会抬你去那儿吧。就算有人抬你去那儿,也是因为你醉酒后说了想去那儿,别人才能抬你进去吧。不然,谁这么吃饱了撑的。” 他没理会她的话,而是说:“你说巧不巧,那天我刚出门,就看到你和太子。而之前在柳红苑里面,有人告诉我是几个大汉抬着我们进去的。会有谁这么有闲心,将我们抬到里面去,而且没要我们一分钱?” 孔兰见他隐晦地向她说出他进柳红苑是太子的阴谋,她拒绝相信,太子那么通情达理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她为太子殿下辩解说:“你不要觉得有人抬你进去,就认为是太子殿下指使人抬的。那天晚上他只不过刚好看到你们进去,所以才在第二天早上对我说在柳红苑门口见到你了,才带我去那儿买糕点。我看,是你自己酒后失态,想要进去,后来想不起来,就误以为是太子的阴谋。” “你对他还真是信任。”陆岩怅然地说。 他每回向她解释事情,她左右不听,却在他刚提及太子时,便急着为他辩解。他想到,也许,她已经在和太子的朝夕相处中爱上了太子殿下了。 她见他面上露出的失落神色,知道他误解她和太子殿下之间的关系了,于是着急说道:“我并不是出于感情为他辩解,只是出于信任为他辩解。和他一起生活那么久,他的心地有多善良,我最清楚。” 陆岩没有继续为自己出现在柳红苑辩解,毕竟,说也无益,而他也并不想让她觉得和她朝夕相处的太子殿下是一个品性有缺点的人。 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理解太子殿下的这种做法,因为理解,所以他选择了原谅。 章节目录 第255章 有意打扰 虽然他在心里原谅了太子殿下,可是孔兰这儿他还是要解释清楚的,他对她说:“你只要知道,不是我自己走进去的,是别人抬我进去的,就行了。” “那些人怎么不抬别人,就抬你啊。”她有意抬扛。 “那些人大概觉得我玉树临风……” “你确定不是因为你在街上醉熏熏的,看起来像个酒鬼,让旁人以为你就是爱沾花惹草的?” “有我这么痴情的爱沾花惹草之徒吗?” “你痴情吗?我怎么不知道?”她咳了一声。 “你说呢?” 被他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凝视着,她心里一跳,躲避过了他的目光,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有几个人?” “就你一个。”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门被推开的声音,田五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放着两杯茶。 看到他进来,陆岩往门边看了一眼,手上的力气便不觉地减轻了一些。孔兰这时连忙挣扎着从他胸前站了起来,理了理头发,站得距离床边远些。 田五将茶杯放在窗口的桌上,说:“四少爷,孔奉仪,请用茶。” 这田五在院里左坐右坐坐不住,一想着两人此刻正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他就坐立不安。他想到,万一他的四少爷和孔奉仪再发生了什么肢体上的动作,到时再有了一个和他的四少爷长相一模一样的小羔子,岂不麻烦? 在京城他四少爷已经是个风云人物了,见过他长相的人不在少数。到时只怕闲话都能把人说死,就更不要说会触怒太子殿下,招致祸端了。 所以,他连忙从围石上起了身,去膳房沏了两杯茶,并将茶杯放在盘子里,端到陆岩的房间里来了。 刚一进来,他便看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他四少爷的右手牢牢放在孔奉仪的背部,似乎不让她离开。 不过好在,两人都穿着衣服,他这才松了口气。 他意识到此举只怕惹他的四少爷生气了,在放下了茶杯后,他面红耳赤地看了他四少爷一眼,只见他四少爷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快快出去。 不过,他从他四爷的面上并没有发现愤怒之色,他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地端起了盘子,往门外走去,在走出房间后,轻轻将房门带上了。 来到院中后,他坐在刚才坐的梧桐树下的围石上,又突然想起另一件让他担心的事情,那就是,他四少爷今日刚刚回来,说不定程明芳也会很快就听到风声了,她万一再闻了消息而来,要是撞上了孔奉仪,这可如何是好? 他虽然有心想让这孔奉仪快快离开,可是他又不敢前去催促,只好继续坐在围石上,左叹一声气,右叹一声气。 叹了半天气,他突然想到,万一程明芳等会过来,他坐在这儿,只怕来不及阻止她,于是走到了院宅门处,打开了门,在门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 在田五离开房间后,陆岩见孔兰此刻站得离床边远远的,对她说:“过来。” “不,我要走了。” 他连忙从床上坐起,说,“再等片刻。” 章节目录 第256章 收拾行李 他每一听她说到要离开,便仿佛自己被判了死刑一般的难受。 因为他不知道,她离开以后,自己以后还有无能见到她的机会。 因此,每次她出现在他面前,他都格外珍惜,将它当作最后一面。 当他下床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前去,将已经往门外迈出了一步的她给拉了回来,并将门迅速地关上了。 “再等片刻。”他将她抱进怀里,怅然说道。 “片刻之后,仍是离开。这片刻又何需再等?”她怅然回道。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眼下他在大康是人人喊打的逃跑将军,此时不由为他担心起来,“你回来后,有人发现你的形踪了吗?”她想到,是从杜程那儿她知道了他回到了京城的,那么在京城,会不会还有其他人知道了他回来了呢? 想到他竟然又来到了京城,她心里着急地想道,既然打定主意逃跑了,因何不逃得远些,又回到这京城做什么?来寻死吗? 他看到怀里的她担忧的神色,知道自己今日在皇上那儿说的话眼下还没有传到她耳朵里,想到现在自己在她那儿的形象还异常不光彩,可她竟然一点不介意,只顾着为他考虑,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向他袭来。 这是不是说明,一直以来,她像他深爱她一般深爱着自己?当他在远离她的漠州,或者是往返京城的路上时,最担心的,便是她因不知情而产生的对他的轻视及鄙夷了。 “皇上已经见过我了。”他说。 “什么?”她大惊失色,她以为是皇上所派的人将他抓住了,“那你还不赶快逃走?” 见到她大惊失色的脸,他幸福感满溢之余,不忘捉弄她一下,他打定主意先不告诉她真相,想看看她焦急的样子,“逃到哪去?你在这儿,我逃到哪儿,都得再返回。” “我重要还是你命重要?”她急得直跳脚。 “当然是你重要。”他大义懔然地说。这话是出自肺腑的。他设想了一下,如果他真是逃跑将军的话,他定然也会来京城见她的。 “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快点离开京城,以后再别回来了。”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帮他收拾衣物赶快出逃。 “但我只想呆在京城不走了。” “你疯了!快放开我,我帮你收拾东西。” 他放开了她,之所以放开她,是因为他听到她说要帮他收拾衣物时,他突然很想享受一下当她的夫君的滋味。他出远门,她则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张罗要带的行礼。只需想像一下,便觉这样一种寻常的举动非常温暖,令人向往。 那大约是因为,这种生活,只能出现在想像中吧。 她被他从他的怀抱里放出来后,便开始认真的为他的逃亡做准备了。 而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墙壁边看着她将他的衣物一件件折叠好,又从柜里拿了之前他从明城时带来的装行李的包裹,收拾好衣服,她又开始帮他准备洗漱的东西。 “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收拾好行囊后,她转过身问他道。 “不多不少,够用几个月。”他回答道。 “那怎么行?才够几个月?”她往自己袖里掏去,打算将袖里的银子全都给他。 他没有接过她手上的银子,而是将她一把抱起,说:“要不,你和我一起逃吧。” 章节目录 第257章 躲避 孔兰回道:“我跟着你,岂不成了你的负累了?”自己作为一个太子的妃子,若是和他一起逃跑,只怕跑到天边也会被捉回来。 “我不怕你成为我的负累。”他说。若是真能和她一起离开这京城,他宁愿当个逃跑将军。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陆岩忙将孔兰放了下来。 他开了门,见又是田五站在门口。 他用眼神示意田五快快离开,只见田五完全不顾他的眼色,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四少爷,程大小姐来了,我本来告诉她你在御史台,她说她去过御史台,没看到你,所以就来这儿找你了,我跟她说你不在这儿,她说那你肯定在赶往这儿的路上,非要在这儿等,我只好让她在隔壁那屋的厅里等了,你快快想办法先出去,等会再从大门进来。我就先在厅里稳住她,和她说说话,不让她往外看。” 陆岩听到程明芳来了,眉头皱了一下。 孔兰在听田五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陆岩的神色,见他对她的到来没有什么兴奋的神色,反而似是无比烦心,因听到她的名字而引起的不快此时略有好转。 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她在场,才作出的这副样子。 她没有见过他和程明芳单独相处的场面,他和程明芳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样,她并不清楚。 现在见程明芳来找他,烦她倒在其次,她顾虑的是,她来到了这儿,陆岩要想逃走只怕更困难了。 “你想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再离开这儿?”她试探地问他。 “不想。”他果断地回答她。 “那我们想办法出去以后,你就不必再进来了。” “嗯......好。” “你说我们该怎么出去?” “当然是翻墙头。”他说。 “从哪儿翻?” “跟我来。” 他拉着她往外走,她走了几步才想起还忘记了带包裹,于是返回身,将包裹带上。他将包裹从她手里拿了过来,自己提着。 这样一来,他还真有种逃亡的感觉。只不过眼下他要逃的人是程明芳。况且若不及时逃走,等会让程明芳发现孔兰在这儿,以她的脾气,只怕会立刻前去告知太子。 两人轻手轻脚走到房间门外,在房间门外,可以听到隔壁屋的程明芳和田五说话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断断续续,隐约可闻,可以推测出两人应该是在房间厅堂的里侧,从声音里可以听出,田五一直在试图找话题,而程明芳的语气则有些不耐烦,似是烦他话有点多。 陆岩和孔兰两人轻轻沿着房间外的墙壁走到院墙处。陆岩看了看比他高三尺有余的墙头,低声对孔兰说,“你先在这儿等会,我去拿个梯子。”这宅里有个杂物间,在院落的西北角,从墙壁这儿走到那个杂物间,不会经过程明芳现在呆的那个屋子。 这院里有一棵树是靠近墙头的,那是他们第一天来时翻墙头从上面作为扶助跳下来的那棵,不过那棵树在程明芳所在屋子的视野范围之内,所以,他们不能借用那棵树了。 孔兰点了点头,站在院墙边,看着陆岩走了过去。她的心提到了喉咙眼儿。她担心程明芳万一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正在院里走着的陆岩。好在她一直在屋里,没有出来。 直到他拿了个梯子返回到她身边,她的心才安定了下来。 当陆岩将梯子安放在墙壁边上,轻声对孔兰说,“我先上去,因为我要在那边接你。” 他考虑到,要是她先上去的话,到了墙头上,只能她一个人从墙上跳到地面上了。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墙壁有些太高了。 章节目录 第258章 巷中 墙壁的另一侧是一个细窄的小巷,这小巷隔开了陆岩买的院宅和另外一户人家的院宅。 小巷宽约三尺有余,两人并肩站着的话,肩膀刚好可以挨着两边的墙壁。巷的一端是被一堵墙封死的,另一端通向院宅门前的小路。 由于巷中久已无人打扫,铺了满地的落叶。 近日天气一直晴好,因此这些落叶是干燥的。 陆岩跳到了另一侧的地面上以后,孔兰也已经站在了墙头上。 他伸出胳膊时,孔兰便往下跳去。他接住了她。 来不及拍身上的泥土,孔兰焦急地对陆岩说,“你快走吧。” 陆岩说:“我先送你回宫吧。”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 难道他不知道,他越是靠近皇宫,便越危险。就算他再舍不得她,她也不能让他冒这么大的危险。 此刻太阳正挂在西边的树稍上,阳光穿过隔壁院中的稀疏的枝条,照耀在她的脸上。陆岩看着她焦急的面孔,她的一双大眼睛里,布满了离愁别恨,和对自己的担忧。 而想到今日一别,又是不知何时才能再有机会看到她,他将她搂进了怀中。 他本想告诉她,他不会有任何危险,他本想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遭遇全部讲给她听,可是,一想到说起这些要浪费不少的时间,他便决定不告诉她,反正,就算他不说,她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现在,他只想好好地体会她还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孔兰被他抱在怀里时,只当他是因为要逃离京城,以后再见不着她的面,才如此留恋她,她没有挣脱他的怀抱,而是静静让他抱着。 她不时地往小巷的尽头看向一眼,因为那儿是一条路,万一有人看到他们,尴尬倒在其次,如果有人认出陆岩就麻烦了。 看到在自己的怀中不时地往小巷尽头张望的孔兰,陆岩低下头对她说道:“放心,这儿是郊外,且这宅子也在村的外侧,平日里来往的人并不多。” “可是,不能不防。”她将头放在他胸前说。 “大不了我被抓走。” “你别胡说。”她打断他的话,伸出手放在他的嘴唇上。 他将她的手从他的嘴唇上放下,低下头,吻起她来。 她闭上了眼睛,任他吻着。 她想到,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他亲吻她了,而想到以后他的人生便是不停地逃离,居无定所,她的泪水便开始泛滥起来。 “我不会有事情的。”他为她擦拭着眼泪说道,他此刻想要告诉她事情真相。 “嗯,肯定不会。”她这话是一番自我安慰。 她抬起头痴然看着他,仿佛想将他的形象印刻在自己灵魂深处。 看到她的目光,他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停了下来,现在,他只想好好地看着她。至于那些所谓的事情真相,让她从别人那儿去听到吧。 就在两人痴然相对时,一个孩童出现在了巷口那儿,他往两人的身影看了过来,对着两人遥遥喊道:“你们是谁啊?为什么抱在一块?” 见两人向自己看过来,孩童看到穿太监服的孔兰时,以为她是个男子,孩童呆看了两人一眼,便跑开了。这孩童是隔壁家的十二岁的小少爷,他是见过陆岩出入过他的院宅的。 孩童跑走后,孔兰连忙从陆岩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对陆岩说,“你快走吧。” 说完,将地上的包裹提起来,放在陆岩手里。 陆岩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包裹,扬起嘴角笑了一下,说,“这包裹包得还真像模像样的。”他的意思其实是,提了这个包裹,他感觉此时自己仿佛真是个要远行的人一样。 “你还有心思笑。” 章节目录 第259章 街谈巷议 陆岩这才想到自己的神情和要逃跑的身份不太相符。于是忍住了笑容,将孔兰的手拉住了说:“走,你陪我一小段路。” “要是被人看到了……,你还怎么逃……” “那我就呆在牢里,这样比逃亡离你更近。” “又胡说了。” 现在这个时刻他还在贫嘴,让她无奈得紧。 …… 刚才跑走的孩子离开巷子后,很快就跑到了大路上。 他是去看路边的墙壁上各处贴的陆岩的画像的。 他之前就见过他的画像,因为他住的这一片地方,至少贴有五六张他的画像。 由于陆岩来这院宅的时间并不多,且常常早出晚归,这孩童之前对他的印象并不太深,加上他高于他不少,他只是偶尔仰视地看过他,所以,对他的长相,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 刚才在巷中,陆岩转过脸来时,他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他越看越觉得,巷中的两人中高大的那个,和四处张贴的画像上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走到了一个卖米酒的店铺外的墙壁上,因为那个店铺的墙壁上贴了一张陆岩的画像。 他边看画像边发着呆。 卖米酒的店铺老板熟悉这个孩童,因为他们是同村人。 “小子,你盯着这个人的画像看干嘛?” “我刚才看到他了。肯定是他。”孩童说。 “什么?你在哪看到的?”米酒铺老板不太相信似的说。他并不知道陆岩在这儿买有院宅。 名极一时的镇国大将军成了逃跑将军一事,位于京城西郊的这个村的人都知道。这段时间的茶余饭后,他们最热衷的就是谈论这个人了。自然,他们是将他当成笑料来谈的。 而陆岩今日中午见过皇上一事,则还没有传到这儿来。 这个米酒铺老板最近这些日子也附和着村民骂过陆岩至少几十句了。就在刚才,他和边上的早点铺老板聊天时,两人还一起骂过他呢。 没有这个能力,就别做这个事。这是他们关于陆岩的一致的看法。 对于孩童说的看到陆岩一事,他并不相信,哪个傻子逃亡会逃到京城近郊来。 “我真看到他了。”孩童见米酒铺老板不信,固执地说,“他就是和这张画上一模一样。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两人的脚边上还有一个行礼。” 听到行礼两个字,米酒铺老板本来正在往一个酒瓶里倒着刚酿造好的米酒,现在则停了下来。 “走,他在哪,你带我去。” “就在我家边上的巷子里。” 米酒铺老板连忙从店里出来,并叫上了边上的早点铺老板和附近茶楼的几个伙计。 因为他怕自己一个人无法制服陆岩。毕竟他已经五十来岁了。且由于缺乏锻炼,发胖的身躯也不够灵活。 孩童带着一伙成年人来到刚才陆岩和孔兰站着的巷中时,发现两人已经不在巷中了。 “咦,刚才还在的。”孩童说。 他四处望了望,看到不远处陆岩的背影,正提着包裹站在一个池塘边。 “他在那儿!”孩童指着陆岩对众人说。 听到孩童的声音,陆岩转过脸来。见孩童后面跟着一伙人,知道他们是来抓自己的。他笑了一下,对他们说:“你们敢情是来抓我的?” 他在别过孔兰后,没有进自己的院宅里,因为不想面对程明芳。而提着孔兰给他收拾的行李,他又不想这样去御史台,只好站在附近的池塘边,想等程明芳离开了再进去把包裹放回房间里。 孩童和这伙人看到陆岩在他们来抓他时,面上不但没有惧色,反而微笑以对,各自惊讶地相视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260章 自己绑自己的逃犯 米酒店老板见陆岩面上不但没有惧色,反而微笑着,心道,莫非,他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环视了一眼自己这伙人,确实看着各个都不是练家子。而他就不同了,他是个将军,虽然看着不算那种特别魁梧的,但想来在军中也练就了一身本领。 自己这方不算那个孩童,也就九个人,这九个人加起来,未必是一个常练武之人的对手。 他对早点店老板说:“你快去再叫几个人,我们先在这儿稳住他。” 陆岩哈哈一笑,走向前去,说:“不必了,我将自己交给你们,绝不会试图逃跑。”虽然有心想向他们解释自己今日和皇上的谈话,但想必没有人会听他的。假若他说起,这些人只怕也会认为这是他的逃脱之计,不会因此放过他。既然如此,他何必多费口舌。 米酒店老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以不解的语气问道:“你真不会逃跑?你可别打算骗我们!” 陆岩以坦率的语气说:“陆某绝不会逃跑。你们快些将我绑了,不要再磨磨蹭蹭了,等会天黑,你们将我交给官府后回来吃晚饭要晚了。” 米酒店老板和早点店老板两人对视了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哪里有逃犯催着别人将自己绑起来的。 早点店老板对米酒店老板说:“其中定然有诈。我们还得小心提防才是。要么这样,我们在这儿先看住他,不要动手,先报官来抓他,如何?” 陆岩叹了口气,想要人将自己绑起来也如此困难,眼下他们这么多人围着他,他走又走不掉,让他们带他走他们也磨磨蹭蹭,当下无奈地说:“你们将绳子扔过来,我自己绑自己,如何?” 米酒店老板心道他是看自己反正无法逃脱了,这才懒得再打主意?于是他对茶楼的那个手上拿着绳子的伙计说:“将绳子扔给他。让他自己先绑起自己来,我们再过去给他紧紧绳子。” 那伙计将绳子扔了过去,陆岩从地上捡起绳子,认真地将自己绑了起来,但手那儿他无法自己将双手缠住,于是伸出两只手对他们说,“这个,还需各位帮忙。” 这伙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将自己绑起来,还让别人帮忙动手的逃犯。有两个伙计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走过去的途中一直担心陆岩突然使诈,没想到他一直站着没动。 当他们走近他,用绳子将他双手缠住时,他一动也没有动。 事情进展地这么顺利,所有人都心里有些不安感。仿佛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似的。 “我们把他带到哪里去?”米酒店老板问大家。 “不如你们将我带到皇宫吧。”陆岩说。他思忖着,仅仅这半天的时间里,怕下面的官府里还没有得到他被赦免的消息,说不定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会转到皇上那儿。那不如节省时间,让他们直接将他带到皇宫。 听了他的话,众人又是面面相觑。 他们心道,看来,他还真是没存一点想逃跑的心,直接就让他们把他带到皇上那儿。 而他们也没有再犹豫,打算直接将他带到皇宫里去。 他们将他带到一辆可以坐十来个人的由两匹马拉着的马车上,那是米酒店老板专门用来进货用的大型马车。将陆岩拉扯着坐到上面后,其他人也一起上去了,包括那个孩童。 孩童是好奇心重,想跟着去看看情况,顺便参观一下皇宫,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将全国最重要的逃犯抓住了,他们是没有进宫的机会的。平日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能看到的永远是高大的宫墙。 宫墙这孩童看过多次了,那是每年他父母带他去东郊参加庙会时的必经之地。每次经过皇宫,看到高高的宫墙时,他都对里面的建筑和在里面生活着的人充满了好奇。 马车拉着他们去往皇宫的路上,那个孩童一路上一直在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陆岩。 陆岩见孩童一直盯着他看,时不时地向孩童微笑着眨眨眼睛。 孩童在接触到陆岩的带着善意的目光时,不时惭愧地低下头去,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叫人将他抓了起来,他因何不但不生气,还逗自己。 他每次低下头不多久便又抬起头看着陆岩。他觉得他很有英雄气概,一点也不像别人说的逃跑将军。 他也觉得他很有魅力。虽然他对魅力这个词还不太理解,但他觉得,他就是那种有魅力的公子。 夜色渐黑时,他们抵达了皇宫。 章节目录 第261章 一个笑话 申时。 浣纱居内点着的蜡烛让整个房间显得昏黄一片。 孔兰坐在床上,沉思今日之事。 当她打算躺在被窝里怀想这一切时,只见晓儿走了过来。 刚才晓儿听了晚饭后没事做,去广安宫里的游廊里散步。那儿一向是几个侧妃和宫女们饭后的聚集地。 孔兰因为不爱热闹,所以平日里懒得过去。 这晓儿刚刚回来,就对孔兰说:“孔奉仪,你可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孔兰说:“不知道。”眼下,她无心说笑,因为她以为陆岩还在逃跑的路上,也不知道他现在逃到哪儿了,是否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吃饭。 晓儿见她无心说笑的样子,于是说道:“这件笑话是关于陆岩陆将军的。”自从她将那封休书拿给太子殿下以后,就一直想着找个机会讨好孔兰,表表忠心,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她在游廊里听了关于陆岩的事情以后,马上就回到了浣纱居,她知道孔兰肯定对陆岩的这件好笑的事情感兴趣。 因为不管如何,他们两人都曾经是夫妻。 孔兰听到晓儿说笑话是关于陆岩的,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她担心,是陆岩被人抓住了,而之所以会在其他人眼里是个笑话,大约是因为他竟然逃跑逃到京城来了。 “哦,你说来听听,这件事是怎么搞笑的?”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说。 晓儿带着笑意说:“今天傍晚,皇宫里来了一群人,这些人啊,将五花大绑的陆岩将军给带到了皇上面前。” 她的这个开场白让孔兰心跳不由地停顿了一下。她的脑袋也突然嗡地一声。 怕晓儿觉察出她表情的异样,她将身子转了过去,背对着晓儿,摆弄了一下绣着梅花的锦被,装出将它弄平的动作。 晓儿见她像没听见似的,问道:“孔奉仪,你在听吗?” “在呢。”她说。她的声音有些干哑。 晓儿继续说道:“他们将陆将军带到皇上面前后,就问皇上说,能不能领到赏钱,你猜皇上怎么说?” “不知道。”她似是无意识地答道。 “皇上说,你们将朕的爱卿五花大绑地带过来,朕还没让你们受罚呢,你们还敢要赏钱?” 听到晓儿的这话话,孔兰震惊了一下,不过装作漠不关心地说道:“皇上因何这样说呢?” 晓儿说:“因何?因为陆将军不止不应受罚,还应该受赏,而且这次的赏,可是非同一般。听钱侧妃说,皇上打算将陆将军任命为御史大夫了!” 孔兰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一个逃跑将军,不受罚,反倒受赏,还将被任命为御史大夫?是她听错了,还是……她在做梦? “皇上......当真对陆将军的过错即往不咎吗?”孔兰疑惑地看了晓儿一眼,问道。 晓儿看到孔兰又惊又疑的神色,知道自己这次交谈的效果达到了,她本来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件事情的,但她就是想引起孔兰的好奇心,所以才以这样的方式讲出这件事情。 “陆将军哪里有什么过错,此次陆将军出使漠州,只有功劳,而且是天大的功劳。” 章节目录 第262章 原来如此 见孔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晓儿继续讲了下去:“原来陆将军根本不是逃跑了,他是被漠州的几个将军给关起来了,一关就关了十五天。这十五天过去后,漠州也失守了,失守的还有齐州。陆将军被几个看着他的混混给放了,说起来还真让人难以置信,混混居然也有有人情味的时候。” 晓儿咽了口水继续说道:“陆将军被放出来以后,就孤身一人进了敌营,去和明瑶公主演了一场苦情戏,这苦情戏还真有效果,明瑶公主以为陆岩对她痴心一片,就答应了退兵了。听说这次退兵,还有杜程的功劳,还有一个叫什么钱修书的人,也帮着完成了退兵之计。听说今日上午,三个人刚刚被皇上接见过。想必是因为西郊的那伙人还不知道朝中的动向,以为陆将军还是个逃跑将军,就将他拉来,他们以为他们立了功,还以为能得到赏钱,孔奉仪,你说好不好笑?” 这晓儿听来的也只是些片段。关于陆岩被关的真正缘由,被谁关的,她并不知道。因为皇上除了太子殿下,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考虑到陈安之身份特殊,无论如何,他是皇家的亲戚,此事传扬出去,皇家脸上也无甚光彩。况且,到底怎么处置他,他还要好好与太子商议之后,再行决定。 在晓儿说完后,便看着孔兰,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好笑。”孔兰回道。 她心里却在说:“好你个陆岩,什么都不告诉我,害我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害我帮你收拾来收拾去。你还真是会演戏!” 虽然心里在骂着他,此刻却突然一阵莫名的放松及开心。 无论如何,他不需流离失所,以后也不会再被举国嘲讽谩骂。而她以后也将不必再为他担忧。 若他真是逃跑将军,只怕以后连她的梦里都会因为他居无定所而伤心。 在这些他被举国谩骂的日子,她已经不止一次梦到他四处慌张逃离了。每次梦到他,她总是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那种在梦里无能为力的感觉,异常地刻骨铭心,而她曾经以为,她梦到的,是现实的真实反应。 如今知道现实并非如此,和梦境正相反,他足智多谋,且勇敢无畏,这让她不禁对他产生了一种近乎崇拜的心情。 而关于今天下午的他不告诉她事情真相的做法,她想道,也许,他之所以不告诉她真相,无非是想和她相处得久一些。 毕竟,当她以为他在落难之时,她对他也更难舍难分,而如果自己知道他什么事没有,只怕当时会立刻离开那个院宅。 晓儿从她屋里离开以后,她带着另外一种心情回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从她开始进他的门想起,一幕一幕地想开去。她不得不承认,帮他收拾包裹这件事,如今知道了真相之后再回想,是异常地温馨的。她想起她在屋里忙来忙去时,他一直留连在她身上的目光。 想起他的目光,再想起刚进门时他将她按在他的胸口,及至再想到他在巷中的那个吻,不觉心跳似是受潮了一般。 章节目录 第263章 出尔反尔 第二日刚好是大康王国的早朝之日。 大康王国的早朝,是五日一朝的。这还是先帝康高宗立下的规矩。当然,有战事或紧要事时,早朝的时间就不严格按五日一朝来遵守了。 有资格参加早朝的,只能是在京城任职的三品以上的官员。 因此陆岩来后,还没有参加过早朝。上一任御史大夫范齐告老还乡后,御史台去早朝的人便由御史中丞之一,江左城代替。 这江左城一直以来都以为新的御史大夫人选最有可能是自己,因为皇上当时在范齐走后,命自己代而参加早朝,而不是让另一个御史中丞沈直参加早朝。所以一早去后,在大殿外等候时,听闻今日皇上可能会举荐新的御史大夫时,他心里略紧张了一下。 当皇上驾到,早朝开始后,皇上先对群臣说了陆岩在漠州的所遇所为,接着在群臣面前大大地将他夸奖了一番,夸奖了以后,对群臣说,“朕要举荐他为新的御史大夫,可有人有疑议吗?” 在他此话出口后,殿内一阵鸦雀无声。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竟让一个毛头小伙子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 虽然他确实年轻有为,也有胆有识,但担任御史大夫,似乎还不太够格。 然而是皇上提议的,众官员嘴上不敢反对,然个个都在心里嘀咕着。况且再想到这陆岩是宰相家的乘龙快婿,若是提出异议,只怕不只得罪了皇上,还得罪了宰相。 群臣的反应在皇上的意料之中,他并不要他们个个赞成,只要他们不当面提出反对意见就好。 “既然无人反对,那朕就当大家都接受了……” “父皇且慢……” 大殿门外此时匆匆走进一个人来,群臣一看,正是太子秦渝。 他没想到皇上今日会提议让陆岩当御史大夫,他去政事堂协助宰相办理事务时,一般都要在宰相下朝之后。 他今日起了个大早,在政事堂等候宰相退朝来和他一起办事时,突然想到昨日里陆岩来过,心道不知皇上今日会不会在早朝时提起陆岩在漠州的功劳,于是他来到大殿外,也不进去,先听了一会。 没想到早朝一开始,皇上就在那儿说起陆岩是如何有勇有谋的,当他听到皇上提议陆岩为御史大夫时,这才决定冒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皇上见太子进来,根本没想到他会反对,毕竟,当时范齐称病归家时,还是太子向他推荐陆岩为御史大夫的。 “你有何事,要对大家说?”皇上以为,太子此时出现,定是让群臣对陆岩放弃偏见,毕竟刚才没有一个人出声说出赞同之意。 太子说道:“父皇,我认为陆岩任御史大夫,不太妥当。” 皇上睁大眼睛盯着太子,难以相信这话是从太子嘴里出来的。当时向他推荐陆岩的是他,现在反对他的,还是他。 “那,你说说反对的理由。”在朝上,他自然不能对群臣说出当时推荐陆岩任御史大夫的就是太子本人,若是说出,也显得太子太出尔反尔了,有损他以后在群臣心中的形象。 “父皇,孩儿反对他的理由有两个。” “将你的理由说来听听。” 章节目录 第264章 反对意见 太子走向前去,站在皇上的殿椅下方,宰相身侧的位置,对皇上说:“父皇应该清楚,御史大夫之职,虽说主要是为了监察及弹劾百官,但其最重要的作用,怕还是为了牵制宰相,以防宰相一官独大,其权凌驾于皇权之上。如今,陆岩即将为宰相家的乘龙快婿,他还如何能起到牵制宰相之作用?” 见皇上不语,太子又说:“另外,他还是经枢密使宋远鹏的推荐才为父皇您所用,这样一来,他又如何能真正起到监察宋枢密使的作用?朝中这两个如此重要的官员他都无法监察,反可能与他们抱团成派,那他这个御史大夫,岂可任命?” 皇上在他说完后哈哈一笑说:“渝儿,你说的,朕都想过了。你认为陆岩不适合此职位,是因为他和宰相以及宋远鹏沾亲带故。那我问你,你是不相信宰相呢,还是不相信宋远鹏呢,亦或是不相信陆岩?” “孩儿不是不相信他们,只是权力之下,人心难测……” “你听朕说。先说宰相,朕就不说朕和他也有亲戚关系了,只说他当时任宰相一职,还是朕三请四请才愿意任宰相这个职位的。而任职二十年,他一直为大康兢兢业业,可曾有半分失职,对朕可有过丝豪的二心,又有几时曾欲与朕争权夺势?如果他哪天确实想与朕争权,朕倒愿意乐得清净,让天下全部交由他打理,朕就做个游山玩水的挂名皇帝。只怕他反倒不愿意如此。” 程宰相见皇上当着群臣如此赞誉自己,不由有些汗颜。之所以汗颜,倒不是皇上言过其实,只因他是个不善张扬的人,因此接了一句:“皇上,太子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御史大夫一职,确是需要慎重考虑。” 皇上对宰相说:“爱卿,渝儿今日以小人之心度宰相之腹了,还望爱卿你不要计较。毕竟,你们当宰相的肚子里,都是能撑船的。” 皇上言毕,太子扶了扶额,颇觉惭愧。他为了不让陆岩当御史大夫,不知不觉便将程宰相给拉出来作为话题,也不知道他亲姑姑六郡主知道了,会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刚才他倒没想过自己的言语可能会让宰相心里不适,他在紧要关头进来的,根本来不及细想该如何向皇上提出反对意见合适。 皇上接着又说:“至于你说的宋远鹏……” 宋远鹏正站在宰相左侧,现在听皇上提到自己,心道,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评论自己。一时之间,站得比此前直立了些。 宋远鹏不像宰相,和皇上有亲戚关系,不只没有亲戚关系,他和皇上还有过过节。 因为他曾直言不讳地批评过皇上一次,使得那次皇上在群臣面前下不来台。 那是两年前秋收时节广陈城,明城以及玉州城一带大旱之时,皇上为表达其体恤灾民之心,在某日早朝时说决定亲自前往灾区慰问一番。皇上言毕后,除了宋远鹏,莫不出声迎合,说皇上此举乃圣人之举。 皇上当时见宋远鹏一声不吭,问他对自己此举有何看法,宋远鹏当时说:“皇上,您想去亲自抚慰灾民,其心可赞,但是您想过没有,您这一去,一路随身护卫必不可少,一路吃喝用度,费用也颇为可观。您到了灾区,地方官员还要抽时间陪您四处察看,哪里还有心思安置灾民?所以臣认为,您去了,只有添乱。” 皇上见宋远鹏说自己去了只有添乱,当时脸都绿了。虽然他确实采纳了宋远鹏的建议,没有前往灾区,但一连多日,他没有与宋远鹏正面说过话。 因此此刻,宋远鹏见皇上说到自己,才会站立不安,不知皇上会如何说到自己。 章节目录 第265章 私下交流 皇上说:“至于宋远鹏,朕认为,他和宰相一样,完全可以让朕放心。敢于当面指出朕的不足之处的,多是忠义之辈,那些不出声,朕说什么都附和的,反倒有可能心藏二心。” 他这话一落,下面站着的人面色各异。 宋远鹏面色一松,心道皇上确实英明,不但没有因为那事对自己心存芥蒂,反而当群臣的面褒奖自己。 至于其他人,则因为皇上说那些说什么都附和的可能藏有二心这话,而在心里嘀咕着,此言不就是在说他们这些没对皇上提过建议的人吗? 皇上觉察出自己此言无意中伤及无辜,便说:“众爱卿,朕此言只是褒奖宋爱卿,可并无责备各位之意啊……” 他此言一出,下面众人这才面上一缓。 皇上问太子:“你刚才说的还有一个理由,说来听听。” 太子道:“这个理由……,等会下朝后,我会对父皇单独言明。” 太子此言一出,众官员心里都在嘀咕着,会是什么理由让太子不方便在朝上提出?莫非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理由? 皇上听太子这样说,于是对群臣说道:“今日众爱卿可还有其他事?无事散朝!” 散朝之后,皇上和太子两人来到御书房。 皇上问太子:“渝儿,那另外一个理由是什么?” 太子:“父皇有所不知,这陆岩,私德恐有问题……” 皇上:“当日不是你说,他品性如何之高尚吗?” 太子:“我当时也以为他如此,不过元宵那日,我竟看到他进了柳红苑。” 皇上听闻陆岩进了柳红苑,说道:“你看到他进了柳红苑?可是被人抬进去的?” 太子一惊,问道:“父皇如何知道,是有人抬进去的?” 他不知道皇上关于此事知道多少,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他又是否知道是自己陷害了陆岩,当下心里七上八下的。 皇上说:“元宵那日,我和你母后,也出宫赏灯去了,我们呢,装扮成了一对乞丐夫妇,逍遥自在地在花市逛了一个时辰左右。一路上没有一个人认出我和你母后。”说完甚是得意地哈哈大笑了一声。 太子问:“那父皇你路上见到陆岩了?” 皇上说:“可不?我和你母后回来路上,看到他和杜程一起沉睡在一个店外的石桌旁。两人旁边还有酒瓶,应是喝醉了。我和你母后回来便命人去那里抬他们回御史台宿舍睡觉,不成想朕派去的人回来后向朕说,听一个店主说,他们之前已经被人给抬走了。没想到抬他们的人,竟然刚好被你看到了?还是抬到柳红苑这种地方去的?” 太子干咳了一声,说:“我是回来路上看到的。我以为是他们自己找人抬他们进去的。” 皇上:“我听派的人说,是一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公子,说是他们的朋友,找人抬他们进去的,也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何人,怎么让人将他们抬到那里去……” 太子忙说:“这么说来,陆岩算是在自己无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抬进的柳红苑,或许他品性真没问题,如此我也放心了,父皇你若是想要他当御史大夫,我没有疑议了。” 太子见再说下去只怕将自己当日做的事给抖露出来,因此如此向皇上说道。 他没想到,推荐陆岩当御史大夫容易,想要他当不了,却如此之难。 这天下午,任命文件便下来了,陆岩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御史大夫的办公间办公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新官上任的第一天晚上,御史台里就遭到了小偷的光顾。 他是第二天在御史大夫办公间里看到文件一片狼籍才知道进小偷了的。 虽然进了小偷,然而奇怪的是,台里没有少任何东西。 章节目录 第266章 再次被网 “哟,这还真是一把好剑。” 杜程住处的厅堂中,一俏丽女子正一手持剑,一手持剑鞘,笑语嫣然说道。 在她左手中,是一把细长的宝剑,闪着淡蓝的寒光。在她右手中,是仿旧青铜剑鞘,彰显剑的典雅高贵。 剑的剑身靠近剑柄的位置处有个四方形的凹陷处,凹陷处有四个字:御赐宝剑。 “我也看看!”另一女子伸手将她左手的宝剑夺了过去,将剑放在手里,作出要舞剑的姿势。 “你们两个看够了没有?该轮到我了。”第三个女子将剑从第二个女子手里抢了过去,笑着说道,“你们说,咱们该将这剑如何处理?要不今天就归我把玩?” “怎么可能?”另两名女子同时呵道。 杜程坐在她们背后,厅堂西边的椅子里,无奈地看着她们。 这三个女子是他回京城之后一起来找他的。他出于自豪,将皇上要赐给自己宝剑之事告诉了她们。 他万没想到,他说完以后,她们当即决定,以后日日来他住处,和他一起等待宝剑的到来。 今日,他回来的第三天,宫里的郑公公将这剑送来后,她们就争着把玩,到现他自己还没好好看看。 每回他一说起自己要看一下时,她们便回说:“剑是你的,我们走了以后,你随时可看,我们在的时候,就让我们把玩把玩。” 而他又不便和女人们争执,因此,他纳着性子,等她们玩耍够了再说。 他并没有等太久,不久这三个女子便将剑交还了他。 他一拿到剑,便对她们说:“你们先在这儿,我出去一趟。” “你可是要拿着这剑四处炫耀去?” “是又如何?”他笑着回道。 他匆匆拿着剑到了柳青的绣楼下。 当他的人还在院中行走时,柳青的一个丫头已经从二楼柳青房间的窗口看到了他,她立即返回屋内汇报柳青去了,“小姐,杜公子又来了,还带了一把宝剑。” 另一个丫头说:“什么?他一个文弱书生,带个宝剑来是什么意思?他不至于因为被咱们小姐三番两次拒绝,所以来这儿殉情?” 柳青扑哧一声笑了:“你们觉得,他是会殉情的人吗?” “小姐,不得不防!万一他不只是来殉情的,还想伤害小姐你,又如何是好?”柳青左边的丫头说。 “小姐,我们像上次那样,将他吊起来问一问,如何?”另一个丫头说。 这两个丫头没等柳青回话,便下了楼,准备之前的网和绳子去了。毕竟事关她们小姐的安危,她们不能不长个心眼儿。 由于上次她们网过一次杜程以后觉得将他网起来很好玩,所以网和绳子就放在厅中的一只木厢里,准备着哪天的不时之需。 当杜程在敲门时,她们正在手忙脚乱的将绳子连在木梁上。 “进来吧。”在弄好后,她们同时说道。 杜程推了推门,门没有上闩,他进来后,像上次一样被一张网吊到了半空中。 “你们这次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们还想问你呢,你今天拿着把剑来这儿,是来吓唬谁来了?” “我不是来吓唬谁的,我是要将这剑交给你们小姐的。”杜程连忙解释道。 “你骗谁呢?我们小姐要剑干什么?她又不会舞剑!而且,你自己也不会舞,拿着它来,定有目的!不说实话,你休想从上面下来!” 门左侧的丫头嘲讽说道,边说边抬头看着半空中晃荡的他。 章节目录 第267章 此情不可书 杜程听了这个丫头的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见他背剑而来,竟然从如此不堪的角度来想他,他连忙解释说,“萧妹妹,杜妹妹,这剑是御赐宝剑,杜某今日刚刚得到赏赐,便想着带来让柳青姑娘看看,如果她喜欢它,拿走便是。你们怎么能将我想得如此龌龊!我杜某纵然不娶妻,也不可能做得来你们所想之事!” 他说的萧妹妹便是门左边的丫头,名叫萧小燕,柳青唤她燕儿,杜妹妹是门右边的丫头,名叫杜晴柔,柳青唤她柔儿。 听了他的话,燕儿和柔儿都惊讶不已,敢情他这剑,是皇上御赐的? 燕儿说:“你?得到御赐宝剑?你何德何能?”在她们眼里,他除了会写诗,就一无是处了。生性风流懒散,不务正业,连他父亲的家业也不愿意打理,说是会让身上沾了铜钱的臭味,有损于自己的潇洒自如的气质风度。在她们心里,他这个解释当真是强词夺理,明明是懒,偏还要找个如此清奇的理由。 杜程见她们不相信他的宝剑是御赐的,于是对她们说:“你们先放我下来,这剑我让你们看下。剑上有字。” 燕儿说:“你把剑让我们看了,我们才能让你下来。”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 杜程便将剑整个儿倒立起来,让剑柄那端对着燕儿,剑鞘这端对着自己,将剑伸向燕儿。 燕儿踮了脚,够着了剑柄,杜程便放了手。 燕儿将剑拿在手里后,将剑拔出,只见剑身上果然有御赐宝剑四个字,她带着惊讶的神情问杜程:“杜公子,你是如何得到这宝剑的?” 杜程说:“这个,我想和你们小姐说,到时你让她告诉你们就是。”他想到,他若是告诉她们了,她们万一将他晾在这儿,拿着剑去和柳青说,柳青既见着了剑,也知道了他是如何得到剑的,极有可能连他的面也不见,就让他离开。 所以,他得在她们面前保密。 燕儿和柔儿见他不愿意在她们面前提起是如何得到这宝剑的,于是她们将手里的绳子先拴在门外两边的门柱上,以使他不掉下来,两人一起上了楼,来到柳青的房间。 燕儿将剑拿给柳青的同时,对柳青说:“杜公子说这剑是御赐宝剑,是皇上赐给他的,所以今日拿来给你看看,说你要是喜欢,就交给你了。小姐,你看要不要他上来?” 柳青问:“他可说了他是如何得到这宝剑的?” 燕儿说:“没有。他说只对你说。” 柳青立刻知道了杜程的用意,她对燕儿和柔儿说:“你们去将他放下来。”她实是好奇,他是如何得到这御赐宝剑的。 燕儿和柔儿连忙去将杜程放了下来。 当杜程被请到柳青房间外的一间会客厅,杜程进门一眼看到柳青正在低头看着他刚才交给燕儿的那把宝剑。 宝剑与美人,一同构成了一副美好的画面。他突然在心里想起了一首诗,那是他欠柳青的,因此,进了门后,没等柳青抬眼看他,他便幽幽吟道—— “宝剑似寒光,佳人如朝云,此景可暂赏,此情不可书。” 章节目录 第268章 口是心非 柳青闻言后抬起头来,正见着了杜程一双含情脉脉的目光。 她笑着将剑放在了桌上,对他说:“你刚才说的此情不可书是什么意思?” “因为只能藏在心里,所以说不可书。” “不可书你不也书了吗?” “我要书的,可远不止这些。”他凝视她道。 柳青在他的注视下心慌意乱,忙换过了话题:“皇上因何赏你这剑?” 杜程自豪地说:“因为我于大康有功劳。” “你?有功劳?敢情是赞美宫里女人的美貌的功劳?”她戏谑说道。 杜程也不生气,说:“皇上若是因为我赞美宫里女人的美貌而愿意再赏我一把御赐宝剑,我也会来者不拒。” “那你说,你这剑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才得来的?” 杜程将自己在漠州的所遇及所作所为告诉了她,由于皇上当时对他和陆岩以及钱修书说过,在外说起漠州之事时,先不要把陈安之说出去,所以,在他说起被关的那件事时,他只说了是三个将军将他们关起来的,至于是哪三个将军,他没有说出他们的名字。 柳青对哪三个将军将他关的也不感兴趣,毕竟,就算他说了他们的名字,她也不知道是谁。她感兴趣的只是这个事件本身。 当杜程说完后,她戏谑地说:“你得了这把御赐宝剑,只怕已经给不少女子看过了吧?” 杜程心道,这是和她说实话好还是不说实话好呢,剑确实被三个女子看过了,可那是她们一直等在他家里才先看到的,虽然他得了宝剑不久便立刻来了,但无论如何,她确实不是第一个看到的女子。 但若他实话实说,让她知道他住处时时有女子光顾,只怕对自己更为不利,因此,在她话音落后,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思着该如何说才好。 柳青见他没有立刻回答,立刻知道了她并不是第一个看到的,心想说不定他早拿着这把剑不知给几个人看过了,当下嘲讽说道:“杜公子得了这把御赐宝剑,只怕以后女人缘就更好了。小女子在这儿恭喜你了。” 杜程急中生智说道:“柳姑娘有所不知,这看,有被动之看和主动之看。我来这儿让你看,你是被动之看,除了你之外的其它姑娘,皆是主动之看。”得意于自己突然之间想到了这个说法,他便延伸了下去,“正如我对柳青姑娘是主动之爱,而对其它姑娘,则是被动之......”突然发现这话会让她误解,因此“被动之”后面的那个爱字便没有说出口来。 纵然他没有说出,柳青姑娘也猜到了他后面那个没出口的字,她说:“你的意思是,你对那些姑娘是被动之爱?杜公子还真是心好,不过也是啊,人家爱你时,你若不爱别人,似乎确实无情了些。” 杜程无奈说道:“刚才口误,我对她们,只有被动之友情,并无爱情。” 柳青说:“我对杜公子亦如是。” 杜程面上一暗,“柳姑娘的意思是,你对我也只有被动之友情?” “对。” “多谢柳姑娘对杜某的友情,杜某会好好珍惜的。”虽然心里晦涩,他仍礼貌回道。 “剑还给你。你可以走了。”柳青说着将剑交给了杜程。 杜程说:“剑我说过只要柳青姑娘喜欢,就送给你。” 柳青回道:“这可是御赐宝剑,柳青承受不起如此厚重的礼物,还请杜公子拿回。” 杜程接过了剑,别过了柳青,下了楼。 在杜程下楼后,燕儿看着柳青又走到窗口看着杜程的背影发着呆,疑惑问道:“小姐,你明明喜欢他,因何总是口是心非?” 柳青回道:“你懂什么,一边玩去。”今日答应他,不是让他以为她是看在剑的份上才答应他的? “小姐,你到底喜不喜欢杜公子?” “不告诉你。”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等等,你去把他的剑要回来。” “要他的剑?” “嗯。你对他说,他的人可以走,他的剑可以留。” 燕儿虽然不知为何柳青突然想要杜程的剑,但既然小姐吩咐了,她便匆忙跑去了。 下了楼,到了院落里,杜程正在向门口走去。 “杜公子等等,我们小姐说,你的人可以走,你的剑可以留。” 杜程站住了,不知道柳青此举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她要了,他便将剑交给燕儿说:“既然你家小姐喜欢,那就拿去吧。” 燕儿接过剑,别过了杜程,往楼上跑去。 当她将剑交给柳青时,柳青将剑收在了一只木厢里。她将剑放入木厢的动作带着一丝虔诚及郑重,仿佛它是她生平所见过的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章节目录 第269章 暗中黑影 自上次御史台进窃贼后的三天后的晚上。 已近戌时,御史台院落东北的一排宿舍中,仅有一屋还有亮光。那是陆岩的宿舍,曾经也是范齐的午休间。 陆岩伏在房中的靠窗的桌上看了会自己写的兵书,又修改了一些他认为言辞粗糙之处,不觉困意来袭,便吹了蜡烛,脱去了外衣,意欲睡觉。 不想身子挨了床铺后,反倒睡意全无。于是在床上辗转反侧。 黑暗中,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扭转头往外看去,借着门外射来的微弱的光线,他看到一个黑影正在走进房内。 大惊之下,他立刻从床上坐起,对着黑影呵道:“谁?” 那黑影听了他的呵声,连忙返身慌张逃了。 陆岩起床后来不及穿上外衣,便匆忙往外追去。 黑影跑得飞快,当他到达门外时,黑影已经跑到了东侧的墙壁处,只见那黑影如同会飞檐走壁一般,蹭的窜上墙边的一棵树,接着从树上跃上墙头,便从墙上跳了下去。 当陆岩从同一棵树上跃到墙头,再跳到地面时,站在墙下四面环顾,早已经不见了黑影的踪影。 他不死心,在四处寻找了一会,没有见着一个人影。 他便返身走回了宿舍。 边往回走,边想道,刚才的黑影到底是窃贼?还是仇敌? 若是窃贼,和前几日来的窃贼又是不是同一个人? 若是仇敌,又会是哪个仇敌派来的? 他在心中罗列了自己可能有的仇敌,陈安之当之无愧算一个。还有一个,乃是前御史大夫范齐,虽然他并没有明面上得罪他,但想必他也早就知道是自己在审理孔孝明的案子,他之前的称病回乡,估计和这个案子脱不了干系。 仇人中还有许青书,眼下许青书大约也可能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他又想起自己还有另外两个仇人,那便是马远达,王友谦。他前几日回京城面见皇上时,皇上曾说起要让这两人后半生在牢中度过。皇上本来想将这两人处死,后想起这两人虽然因为一念之差着了陈安之的道,但在守漠州时也勇敢无畏,视死如归,这才动了恻隐之心,免去了他们的死罪。然而光是一辈子的牢狱之灾,也足以让他们对自己怀恨在心。 除了这几个人之外,他心中还有一个人选,那便是太子殿下。他想道,如果太子殿下因为他和孔兰的事情,而让人半夜来谋害自己,也是不无可能。 罗列了这些潜在的仇人后,他没想到,自己虽然一生光明磊落,但自来京城后,却不知不觉多了这么多仇敌,心下一时有些感慨。 当他回到了房间里,往房间内走时,感觉自己踩过的地面似有纸张被踩而发生的沙沙的声音,这个声音让他不觉一阵蹊跷,他于是趁黑走到桌前摸到了火石,将灯点了,然后走到刚才踩过的地方,只见地上果然有一个折叠起的张纸。 他弯下腰,将那张折叠的纸张捡了起来,并将它铺开,看着上面的字。 章节目录 第270章 几张记录 他摊开纸张后,只见上面写着: “办公间,案台下,左抽屉。” 这像谜语似的几句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办公间?案台下?左抽屉? 这张纸上说的这个地方,他是知道的。 他每日伏案工作的案台下,左边是有个抽屉的。他刚来时的某天,曾经打开过它,但是里面空空如也。 那么,这个纸张上写着这么个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那本来空空如也的左抽屉里,有什么物品要让他看见? 他立刻走出了宿舍,外面没有月光,院中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穿过了御史台的院中长廊,往御史大夫专用的那个办公间走去。 在行走中时,他曾想过,万一那个抽屉中放着的是诱使他中毒的东西,他一经打开说不定会遭遇危险,但是,想要探究真相的心理促使他继续往前匆匆走去。 当他到了御史大夫专用的办公房,到了房内的案台前,他摸黑找到了放于案台右上角一只杂物盒,在里面找着了火石,接着找着了同样放在杂物盒中的一只蜡烛,那是他有时夜晚伏案工作时常用的,所以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当蜡烛被点燃,办公间里瞬间亮堂了起来。他弯腰打开了案台下的左边的抽屉。 他以前打开时空空如也的抽屉,现在放了一只长约一尺,宽约半尺的长方香樟木盒,他将香樟木盒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只见香樟木盒上有一把小小的铜锁,如今锁是开着的,锁的上面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钥匙,他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它。 木盒中放着几张折起的纸张,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他将纸张从木盒里拿了起来,摊开来,只见纸张上写有两行文字,一行记录着若干当朝官员的名字,另一行,在官员的名字边上,写着一百贯,两百贯,三百贯至八百贯等的数字。 还有几张,也是同样的内容。 他觉得蹊跷。 若这些纸张上记录的是这些官员的工资发放标准,然而据他所知,当朝最高的俸禄之人宰相也就是每月四百贯,而这张纸上最高的是八百贯。况且,发放工资并不在御史台的管辖范围之内。 若这些纸张上记录的是这些官员每月向前御史大夫范齐行贿的银两,行贿还要分月来给,他也闻所未闻。在他的常识里,行贿多是一年一给,或一次给清。以免双方在银两上来往过多,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而且众多人行贿采用同样的方式的话,也未免太可疑了。毕竟,不是所有人行贿都会用银两,也有人可能用宝物或别的东西。 再说,这些官员自己的俸禄都没有这么高,却要月月行贿比自己俸禄高得多的钱财,又是如何负担得起的? 因此,关于行贿的猜测,似是不合常理。 关于它是发放工资的记录的猜测,刚才也已经被他否定过了。 而这个木盒里的这些纸张,又是那黑影提示自己前来看的。想必是前几夜御史台进窃贼时被放于这个抽屉中的。 这么说来,那个黑影并非窃贼。 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因何要在自己房间里留下纸条提示自己,让自己看到这些纸张? 他是敌是友? 这些纸张上的这些记录,又意味着什么? 他看了一眼官员的名单,只见从五品往上,一直到当朝二品官员的名字,都赫然在列。这些官员几乎占了当代京城五品往上官员的一半。 他在名单里细细看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发现宰相以及宋远鹏的名字。 看着这几张纸,他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章节目录 第271章 贵妃问话 至于要不要将这几张纸拿给皇上过目,陆岩有些打不定主意。 一个来历不明的黑影所放在这儿的几张纸,是在混淆视听,还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他亦不得而知。他决定暂时不告诉皇上,自己先查查线索再说。 他看了看纸张上的笔迹,感觉有些熟悉。这些天,他在御史台翻阅文件之时,时常看到类似的字体,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些字迹和前御史大夫范齐的字迹类似。 他从放文件的柜台中翻找了部分由范齐签署的文件,发现这上面的字迹果然和范齐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么说,很有可能,这些官员的名单是范齐写下的。 他寻思着,范齐的出逃若是和孔孝明的案件有关的话,那么这些纸张上记录的这些名单上的人,应该也和孔孝明的案件有关。 莫非,这些官员都和孔孝明的案件有关?这些数目是这些官员们在此案中受贿的数目? 对于这个猜测,他很快就否定了。因为过于不合常理。 看着这几张纸,他总感觉这几张纸似是包含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可是这个秘密到底是关于什么,任他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于是熄了灯,返回了自己的宿舍睡觉。 …… 第二日,天气晴好。 在这样晴好的天气,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的回暖的迹象。 三皇子秦池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欣赏着几棵尚在花期的梅树。 正站立时,只见自己的母妃傅贵妃姗姗而来,在她身后,带了两个风姿绰约的宫女。 “你除了赏花,可还有别的事做?”傅贵妃一看到三皇子秦池在院中呆立观花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别的事情?那便只有看看和植物有关的书集了。”三皇子知道他的母妃因何恼怒,但并不想顺着她,所以如此说道。 “你总也该有时候看看治国之论,安民之法等诸如此类的文章。” “我看这些有何用?” “你不看,那你便是个真正的废人。” “我乐意当个废人。” “你当真想气死我不成?” “母妃不要生气,母妃你应该习以为常了不是吗?” 傅贵妃看他这个不求上进的样子,扬起手便要扇他一耳光,三皇子秦池连忙躲开了,边躲边笑着说道:“母妃大人饶命。我现在就把眼睛从梅花上转移了。”说完拿眼睛看着别处。目光扫到两个宫女身上时,只见她们正捂嘴偷笑。 傅贵妃也不是真的要打她这个儿子,她将他往屋里拉着,边拉边说,“走,我有话要问你。” 三皇子边走边问:“什么话?” “屋里再说。” 当他们到了屋里,傅贵妃辞退了宫女,问秦池:“你最近有没有去找过方清言?” “没有。” “为何?” “她不理我了。” “她为什么不理你了?” “我也不知道。上次我去向她还我借她的《植物密语》那本书时,她接过书后就不理我了。” “既然她不理你,你总该要知道原因?”现在魏国公已经失去权势,她对方清言已经不那么上心了,但是听闻她不理她这个儿子,她还是有些疑惑。 此前,她一直觉得方清言对秦池颇有好感。 “母妃,你别问那么多了,我真的不知道原因。”秦池无奈地说道。对于她的不理睬,他颇觉遗憾。因为他觉得和她非常聊得来。 “好了不问就不问,我现在问你另外一个问题,你这些花,因何送给那么多人,就不送你给二皇兄呢?你是觉得他是太子,而不方便送他吗?” 章节目录 第272章 一盆春兰 三皇子秦池说道:“送给其他皇兄皇弟,是为了让他们欣赏。送给二皇兄,则有讨好之嫌。所以不能送他。” 傅贵妃将她那经了年月但仍然明亮美丽的杏目一睁,怒道:“别人巴不得时时讨好你二皇兄,毕竟以后这天下是他的。你倒好,还故意冷落起他来了!你以后若是落得个平民身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三皇子秦池悠然回道:“平民自有平民之乐……” 傅贵妃:“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三皇子:“我这样的样子,不是你造成的?” 傅贵妃:“我造成的?” 三皇子秦池:“我是你生出来的,我的性格天生就是如此。不是你造成的,是谁造成的?” 傅贵妃:“自己不上进,还会讲歪理了!别说那么多了,今天你必须搬盆花给你二皇兄送去……”说着,走出屋子,去了院里,拿眼睛扫视了一眼他院里盆栽的那些花草,似是想寻一个合适的。 三皇子也跟着到了院中,边走边说:“母妃还是放过我吧,我这些花可不是你的工具。” 一旦花草沾染上野心和谋权的气息,那么再美的花草,也无法打动人心了。 傅贵妃恼道:“你送给别人的也是当工具的,无非是兄弟之情的工具。再说了,你和你二皇兄也是兄弟,也有兄弟情,因何不能送他?” 三皇子:“因为以前没送过,现在送,不是明摆着刻意讨好?还有,我送给别的皇兄皇弟的花,母妃以工具来定义,实是曲解,我只是让他们欣赏一下花之美罢了……” 傅贵妃不理他后面那些话,而仅对他前面说的关于太子的部份来回他:“刻意讨好又如何?” 她不理秦池,兀自在院里转悠,转悠来转悠去,她看中了位于院中东窗台下正开花的一盆春兰,翠绿的花瓣异常娇美动人,她走到近处,闻到隐隐约约的沁人心脾的香气。 这盆兰花刚刚被秦池搬出屋子,只因近几日天气晴好,气温回暖,且阳光尚不热烈,所以他才搬到外面来让这盆春兰晒晒太阳。 见傅贵妃看中了这盆春兰,他以抗拒的语气说道:“母妃还是不要打它的主意了,我二皇兄整日忙于和宰相一起处理事务,哪里有空管这种需要功夫呵护的兰花……” “还用得着他来呵护?那么多宫女太监,干嘛用的?” “可放他房间,他也不见得有功夫赏啊……” 见傅贵妃已经端起了春兰,似是想她自己亲自送去,他连忙将兰花从他母亲手里夺了过来。 “他没功夫赏,你就送孔兰吧……”傅贵妃眼睛里多了些和刚才不一样的内容。 秦池端着春兰,听他母妃这样说犹豫了一下,送孔奉仪?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傅贵妃见他没有反对,于是继续说道:“你不是挺欣赏她的?怎么这会送她盆花也要犹豫?” “只怕有人胡说八道,还是不送了。”虽然他认为,送她这盆春兰,最合适不过,她名字里有兰字,人也如兰一般带着芬芳的气息。这春兰的颜色淡绿轻透中带着一抹雾白,非常淡雅,与她是再相衬也没有了。 这样一想,这盆兰花不送她那去,似乎反觉有些遗憾了。 并非出于对她的爱慕,而是一想到她那种美和兰花的美可以相得益彰,他心里便不自觉地想像出了一副美好的画面,因此便想让这画面成真。 傅贵妃见他虽然口中说担心别人说嫌话,然表情中没有丝毫拒绝之意,于是说道:“送一盆花而已,就有人说嫌话了?现在可是大白天的,又不是晚上。” 秦池看了一眼傅贵妃,只觉她眼里有一丝期盼,似是非常期盼自己将这春兰送给孔兰。他想到,莫非母妃是觉得讨好孔兰也有讨好二皇兄的效果? 毕竟,孔兰是他二皇兄最宠爱的妃子。 虽然他自以为看穿了他母妃的心思,但他自己却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送花这件事。 他无非是想一副美好的画面成为现实。 “好,那就送她吧!”他不再犹豫。 章节目录 第273章 陌生香味 当他端着花盆往外走时,被他母妃叫住了,“等等,这个花盆不太搭配,你去找个花盆来换下。” 他说:“何必多此一举。”他认为现在这个花盆正合适。眼下这个花盆是乌泥色紫砂盆,他认为,乌泥色与这棵春兰极为搭配。 傅贵妃道:“你不能以你的眼光来看待盆子,女人更喜欢红泥色的盆子。” “当真?” “当然是了,你不信问问雀儿茹儿她们两个。”她身后的宫女分别叫雀儿和茹儿。 “贵妃说的是真的。”没等三皇子开口问,她们率先回道。 三皇子心道也是,女人更了解女人,于是他决定去找个红泥色的紫砂盆来换上。 在他在他的放花盆和花器的杂物间里找到一只红泥色上绘了竹子的紫砂盆过来时,他便开始了换盆的动作。 他将兰花小心翼翼地从乌泥盆中取出,再放入大小差不多的红泥盆中,并且擦干净了花盆边沿的泥土。 他擦拭泥土的时候,面孔靠近兰花,他隐约闻到了一阵不同于此前闻到的兰花的味道。 那是他不常闻到的一种香味,一种类似于蓖麻花的味道。混合着兰花本来的香气,让他不禁有些惊讶。 他想知道这股香气是从哪里传出的,于是在远离兰花之处闻了闻,那莫名的香气变淡了。当他再次靠近兰花时,那种陌生的味道和兰花本来的味道一起变得浓郁了起来。 “奇怪,因何换了个盆子,花就变了股味儿?刚才有人往这花上洒了什么香水不成?” 傅贵妃说:“哪里有人洒什么香水?可能这多出来的味道是你盆子上原来带的味道。” “我刚才将它拿出来时,似是没闻到什么味。” “那可能是雀儿手上的味道,她刚才摸了一下花瓣。”傅贵妃说完,拿眼睛看着雀儿。 雀儿忙说:“三皇子,可能确实是我刚才摸了那一下沾了些味道在兰花上。不信,你闻下我的手?”她说着伸出手让三皇子闻。 三皇子不好意思靠近她的手去闻她手上的味道,那成何体统。他心道这味儿也不是特别浓郁,况且也不算难闻,于是说道:“算了算了,就这样给她送过去吧。” 傅贵妃对他说:“这兰花不是应该放在室内?现在一到晚上还天寒地冻的。” “知道了母妃。不用你提醒。”他当然知道兰花天冷时要放室内。 …… 当他端着这盆春兰走到广安宫时,广安宫的守卫拦住了他,问:“三皇子,这是送给谁的?” “孔奉仪。” 听到孔奉仪三个字,守卫放松了些许警惕,但仍然例行公事说道:“我们要检查一下这盆花。”自从六皇子和八皇子之事以后,对任何皇子,他们都不得不提高警惕。 三皇子秦池将兰花交给他们,任他们检查。 守卫中的一人将花盆端起,端祥了半天,又对准花株嗅了嗅,没有闻到什么可疑的让人不适的味道,便将花还给了他。 三皇子问了孔兰的住处后,便端着花,往浣纱居走去。 章节目录 第274章 杀鸡儆猴 在院里发呆的微儿率先看到三皇子过来了,她对三皇子行礼寒暄后,连忙跑到了孔兰所站立的厅前窗台上,对孔兰说三皇子端着一盆兰花过来了,目前正在院内等她。 对于三皇子的到来,孔兰自是从内心里无比地欢迎,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一次,还曾经帮过自己一次。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三皇子身上的清雅之气让她对他印象颇为不错。 来到院中,她见三皇子手捧一个红泥色紫砂盆,盆里种着的是一株正在开放的春兰,不由以欢欣的语气说道:“三皇子,今日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一盆兰花来了?” 三皇子秦池说:“我是看到这盆兰花,觉得这兰花和你颇为相配,便将它送来了。也不知道孔奉仪喜欢不喜欢?” “喜欢,当然喜欢。”孔兰答。 她从三皇子手里接过兰花,端详着看了片刻,将它交给了身后的微儿。 微儿便将兰花端着放到了窗外。 三皇子对微儿说:“晚上或是天冷之时,还是要放进室内的。” 微儿道:“知道了三皇子。” 孔兰见三皇子站在院中,在环顾着她的院落,问道:“三皇子要不要进去坐下?” 三皇子之所以环视她的院子,乃是他的习惯所致。每到一个院落,他总想着若是按着他的想法来布置院子的话,他将会在院中的何处种上一棵什么品种的树,在另一处又种上什么品种的树,如此高低错落的种上各种品种的树,以使院子更具美感。现在见孔兰这样问他,于是连忙说:“不必了不必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她院中久留,因为本来就有人说他和她的嫌话,他若是久呆的话,只怕会更加让别人说嫌话。 因此,他没有进房间里去,而是离开了浣纱居,往外走去。 …… 同一时刻,御书房内。 陆岩站在案前,在听皇上说道:“许青书已经找到了,你猜是在哪里找到他的?” 陆岩答:“臣不知,请皇上告知。”今日早朝后,他被皇上传话要留在皇宫,要他候在御书房等他。他便猜测,可能是许青书有情况了,果不其然。 皇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在漠州。” “漠州?”他惊讶不已说道。 “他估计是去漠州找陈安之帮忙想办法的,他可能觉得陈安之毕竟是太子的嫔妃的兄长。他哪里知道陈安之已经自顾不暇了。朕早就让钱修书将陈安之先关在漠州,以等找到许青书的时候一起给他定罪。这许青书到了漠州命令随从打探陈安之下落时,被朕安排在漠州的底细给发现了。” “那他们现今何处?” “正在来京城的路上。”虽然消息昨天上午便到了,但拉着他们往这边赶的牢车可比送信的马匹慢得多了。 “微臣想冒昧问下,皇上决定如何处置陈安之?”他之所以这样问,乃是突然想起陈安之当时对他说过的自己是太子嫔妃的兄长,言下之意乃是他不会有什么事。 皇上回道:“杀鸡儆猴。” 陈安之这事实在太大,此前的买官都还算小事,他竟然敢幽禁正在战事中的主帅。再说,皇家亲戚胡作非为之事太多,他早就忍无可忍,刚好趁此来个杀鸡儆猴。 章节目录 第275章 谈话 陆岩离开御书房不久,太子秦渝走了进来。 他是觉得皇上传话陆岩有些蹊跷,便来到御书房外等候,当看到陆岩离开了,这才进来。他担心皇上会问起陆岩柳红苑一事,若是陆岩再说出怀疑是自己干的,那么于自己就大大不妙了。 皇上见他进来,从案上抬起头来,问:“你不去协助宰相办事,来这儿有事?” 太子:“父皇刚才叫陆岩可有事情?” 皇上:“我是要告诉他,许青书已经找到了,且和陈安之一起被押送过来了。”说完,话题突然一转,“你最近是不是和陆岩有矛盾?” 自从上次太子在早朝时说出对陆岩当御史大夫有疑议时,他就一直想问这话,但一直没有机会问过。 他记得,此前他们还关系不错,太子三番几次对陆岩表现得十分亲热,这其中包括让他表妹当他未婚妻,而且还当他的面抱肩将陆岩拥出门外。称呼也非常亲切,他总是听太子叫陆岩陆弟。 今日他说起陆岩来的凝重语气,再加上前几天早朝之事,让他觉得他们之间定然有了间隙。 “父皇,我们之间不曾有矛盾。” “当真没有?”皇上看着太子,觉得他的回答和他面上的表情不甚相符。 太子感觉到了皇上的疑惑,于是回道:“要说没有,也有一点。我是觉得他自从从我和宰相手上按过孔孝明的案子以后,从来不来这儿汇报情况,他应该知道,我和宰相也很想知道这个案子的进展。” 皇上以为太子说的这个理由是事实,于是对太子说了许青书被找到之事。 言毕后,皇上突然对太子说道:“渝儿,你猜昨日朕从周远山那儿听到了什么?”周远山是副枢密使,在宋远鹏手下做事。 “什么?” “他说,他的女儿自从几年前在京郊郊游时见过你一面后,就一直想进宫,周远山本来不同意,好说歹说,也没办法让她打消这个念头,说是她如果进不了宫,就决定一辈子不嫁人。你说,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父皇,孩儿眼下没有心思再扩充后宫。眼下这几个,都还搞不定呢。”对于周远山的女儿,太子没有什么印象,压根儿不记得在郊游时见过这个人。 皇上以为太子见过,但是对她并无好感,于是说道:“这三年一次的选秀之日,也快到了,还有几个月,你此次必须要好好选出来几个妃子。” 大康的选秀三年一次,能看中的则选为后宫妃子,尚可的当作宫女,其余则让其归家。 太子皱眉说道:“还有好几个月呢,到时再说。” 皇上:“渝儿,朕知你整日在政事堂劳碌。但是呢,你也别光只顾着帮宰相管理事务,有时候,一些闲情,还是要花花心思的。” 自从太子有了第一个妃子后,现在也有了四个妃子了,至今也有好几年了,但没见一个妃子身子有喜,皇上不由怀疑他儿子是柳下惠了。 其他儿子可以是柳下惠,唯有这个儿子不能是柳下惠。毕竟,他要从众多的后代出,选出一个最优秀的,且性格方面也适合继承江山的。 太子见谈话进行到自己比较排斥的内容,连忙说:“父皇,我要回政事堂了。” 说完,赶紧从他父皇疑惑的目光中溜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276章 寒冷来袭 到了下午,太阳西落之时,天气便有些转凉了。 孔兰在屋内感觉到阵阵凉意,本想让晓儿和微儿烧起木炭,又嫌烧了木炭后屋里干燥的厉害,便决定罢了。于是重新披上了早晨脱下的那件月白色披肩,刚将披肩套在身上时,突然间想起屋外窗台上的那盆三皇子秦池送来的春兰,便让晓儿去端到西边的杂物间去。 “因何不放你这屋呢?”晓儿疑惑问道。 “我自小便不喜欢睡觉时将花放于卧室,总感觉花的香气会打扰到睡眠似的,总睡不踏实。”她年幼时,曾经因为卧室中一株浓郁的茉莉花的花香失眠过,自那以后,便没有将花放于卧室过了。 晓儿听了,便出了屋子,走到窗台边,将春兰从窗前端到了杂物间里。 ......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天气将一直渐渐暖下去的时候,第二日一早气温突然急转直下。 天色阴沉地仿佛随时可能下起雨或雪来。 孔兰晨起后,便觉寒冷异常,于是梳妆完毕后,让晓儿将本已经收起的炭盆重新放在屋里,起了炭火。 坐在炭盆前,不知为何还是冷得厉害,感觉头也有些疼痛。她摸了摸额头,只觉额头有些发烫。 “会不会是因一热一冷地,受了风寒?”她心里说。 晓儿见她摸着自己的额头,于是也往她额头上摸去,“孔奉仪,你这额头有些烧呢。要不要去叫韩御医?” 孔兰:“等会去见过皇后太后以后再去。” 当孔兰去向皇后及太后请安时,晓儿便去了太医院,叫了韩御医前来为孔兰看病。 孔兰从太后那儿回来时,韩御医已经在浣纱居等候了片刻了。 韩御医为孔兰把了脉后,说:“孔奉仪这是小病,不过是染了风寒,我给你开上一副药,你吃了药,再多喝些温热的水,几日便好了。” 说着,开了一副药方,让晓儿随他去太医院拿药。 晓儿随韩御医出门时,在广安宫门口遇着了傅贵妃的宫女雀儿。晓儿见到雀儿在广安宫门口出现,笑着打招呼道:“咦,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虽然宫女们可以在白天相互窜窜门儿,但雀儿却是极少来广安宫的。 雀儿说:“我们傅贵妃对我说昨日我们三皇子送了一盆兰花过来,我一听便好奇地紧,想要来看看,会是什么花,让我们三皇子非要送到这儿来?” 晓儿只当她是好奇心重,于是说道:“一盆春兰,还真是挺好看的。” 雀儿说:“春兰?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晓儿说:“当然可以,这可是你们三皇子送来的。” 雀儿便进了浣纱居,到了浣纱居,由于她不便进去孔兰的房间,便径直走到微儿的房间,见微儿房间里没有人,只好在院外喊道:“微儿在吗?” 微儿正在孔兰房间里,帮孔兰倒着一杯热水,听了喊声后,将倒好的水杯端给孔兰后,连忙来到院里,见是雀儿站在院里,问:“你怎么来了?” 雀儿说:“我刚和晓儿说了,听说我们三皇子送了一盆春兰给孔奉仪,我正寻思着呢,我们三皇子送给孔奉仪的花,必然是不同寻常的。所以好奇,想来看看。” 微儿指了指杂物间:“在那个房间里呢,你去看吧。” 雀儿见微儿手指的方向是杂物间,不由脸色一变,往杂物间走去,见了春兰,对着春兰说道:“花儿啊花儿,你在我们三皇子那儿是宝物,在这儿却是棵草呢。” 微儿出于礼节陪着她一起进来的,听了雀儿的话,面色一变说:“你在这儿骂谁呢?我们孔奉仪可不是那种人,她只是晚上睡觉时有花香打扰睡不着罢了。” 雀儿听了这才脸上堆笑说:“哎呀,那真是误解了。不过这花放这儿,算是白开那么美了。不如我和我们三皇子说说,让他搬回去算了。” 微儿说:“这个……,我要去问下我们孔奉仪。” 微儿回到了孔兰的房间,告诉了孔兰雀儿来这儿看那盆春兰来了,并且将她刚才表示不满的那些话也对孔兰说了。 孔兰心想这雀儿回去后不知又该怎么说自己无礼,想到三皇子送花过来也是一片好心,要是知道自己让人将花放在杂物间了,必然会产生一种失落的情绪,于是对微儿说:“这花我一早没想起来让你们端过来。你现在将花搬过来吧,你就和她说,这花我是极看重的,只是晚上睡觉时才放杂物间的。” 章节目录 第277章 贵妃赏银 微儿听了孔兰的话,又来到了杂物间,对雀儿说:“我们孔奉仪说了,这花她是极看重的,现在让我搬进她屋里呢。白天不睡觉的时候,她便可以看看这花解闷儿了。” 雀儿说:“微儿你也不要觉得我多事,换成是你,你主子要是送人一样东西,不被人珍惜,你也会如我这般难受的。” 微儿说:“你看你说的,我哪能不理解你呢。”说着,端起了那盆春兰,往孔兰房间放去。 雀儿走到院里,对微儿说:“你们孔奉仪房间我就不进去了。我回了啊。” 在皇宫里,宫女们之间的来往,多是避开对方的主子的,一是免了行礼客套,二是,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受不受对方主子的待见。所以各位宫女来往时不见另一方的主子,已经是宫女们来往时的一种默契举动。当然宫女和另一方的主子关系好的那种除外。 这雀儿和孔兰甚不熟悉,所以,她并不打算去孔兰的房间里打扰孔兰。 当雀儿走到广安宫门口处时,又在门口遇到了晓儿,这次是晓儿进来,她出去。 见晓儿手里拿着一包药,又想起刚才晓儿前面走着韩御医,她礼貌问道:“这是谁生病了?” “我们孔奉仪。今早一起来,就说头痛,额头也烫得很。” “哦。那是得拿药吃吃了。”雀儿回道。 ...... 怡香宫内。 傅贵妃正在小口小口的啜饮着一杯玫瑰茶,见雀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问道:“怎么样?” 雀儿说:“那春兰被放到杂物间了。” “什么,杂物间?”傅贵妃面上一沉。 “对,可是经了我一番话,孔奉仪又让微儿放到她房间里了。” 傅贵妃面上一喜,“真的?” “是的贵妃,我亲眼看着微儿搬进去的。“ 傅贵妃从袖里掏出似是早有准备的几两银子,交给雀儿说:“拿去。” 雀儿欢喜地收下,问:“贵妃,那花上的香水,到底是有什么功效?”昨天看到傅贵妃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往春兰上喷香水,她有些疑惑不解,她觉得,兰花本来的香气已经挺好闻了。 傅贵妃面上淡淡地说:“要说功效,也无非就是加香兰花的香味。” 雀儿问:“那因何要让这春兰一定要放在孔奉仪的房间里呢?”她担心,自己这两天做了错事,所以想从傅贵妃这里打听些消息。因为今日一早,傅贵妃便要她去广安宫看看那盆春兰可是放在孔兰的房间的。还交待她如果春兰没有放在孔兰的房间,让她无论如何要说服她将春兰搬到孔兰房间里去。 “放她房间里,她才能时时记得你们三皇子对她的好啊。若是太子晚上睡她屋,她也能告诉太子,这花是你们三皇子送的。这花送的才值。不然,放在一个容易被遗忘的角落,不是白送?” 雀儿恍然大悟说道:“还是贵妃想的周到。” 傅贵妃慢条丝理说道:“哪个当母亲的容易了。你看池儿那个样子,我不操心他,就任他自己胡来,什么时候被赶出宫去都不知道。” 雀儿心道傅贵妃说的不无道理。 章节目录 第278章 想像 话说雀儿走后,晓儿服侍着孔兰喝了从韩御医那儿拿来的药后,看了看房内的兰花,对孔兰说:“孔奉仪今日身体有恙,需要好好休息,既然您有花在房内会睡不好,不如将这盆花再端到杂物间去?”今日天寒,将这兰花端到外面去似乎不妥。 孔兰说:“如此做法,似乎有些对不住三皇子。” 晓儿说:“三皇子若是知道实情,必也不会怪你。” 孔兰:“那你先搬到杂物间,过几日我病好了再端过来。” 晓儿听了,连忙将兰花端到了杂物间里。 虽然孔兰吃了药,也喝了不少开水,然而身子尚昏昏沉沉的,因此这一整天里,除了吃饭或是如厕的时间以外,就躺在床上。 ...... 第二日,虽然身子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但向皇后太后请安一事,却是不能马虎的。因此,她强撑了身子,脚下轻飘飘地去了。 到了皇后那儿,请了安后,皇后见她面色不太对劲,关切问道:“兰儿,你今日怎么了?似是身体有恙?” 孔兰连忙回皇后道:“回皇后娘娘,昨日开始发了高烧,不碍事的。” 皇后说:“这几日你可免了请安之事。至于今日太后那里,你也不用去了,我会替你向太后请假的。” 孔兰连忙躬身谢皇后道:“臣妾多谢皇后体谅。” 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在咳嗽的时候,她拿巾子捂了嘴巴。 在咳嗽完毕,她将巾子折叠了放在怀中时,不经意瞥见了傅贵妃正在看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 她不知这傅贵妃因何会是这种表情看着她,她在心里猜测着,莫非是因为三皇子端给自己一盆花,使得这傅贵妃怀疑她和三皇子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成? 不过,她懒得向她解释,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越解释越乱。 ...... 怡香宫。 傅贵妃在厅里踱着步子,面带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奇怪啊奇怪。” 雀儿这时正由门外的走廊里进了屋子,见傅贵妃正边踱步边自言自语,问道:“贵妃娘娘,有什么事那么奇怪?” 她以为会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傅贵妃摆了摆手对雀儿说:“去忙你的吧。” 雀儿便听了吩咐又出门去了。 傅贵妃继续踱着步子,自言自语说道:“这书上写的要六天才能见效,怎么她竟一两天就发病了?” 她沉思片刻,对自己说道:“莫非,这野莉水的见效,是因人而异?” 她觉得自己这个猜测似乎合情合理,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说不定体质弱的人,更容易受到邪气的侵袭,而发病得早。 想到这儿,她唇边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低语说:“看你还怎么帮助太子除掉别人,你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痴呆了。” 她想到太子如此宠幸她,说不定夜夜晚上在她那儿留宿,若是两人一起成为痴呆,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他们两都成为痴呆以后,这皇位,以后便极有可能是她儿子秦池的了。毕竟,大皇子体弱多病,本就无心争执皇位,而她儿子排列第三,她本身亦是贵妃,皇位不管怎么轮也是轮到她儿子头上。 想像着太子及孔兰两人成为一对痴呆夫妇的样子,她便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章节目录 第279章 制作方法 说到这野莉水的得来,是傅贵妃费尽心机才弄来的。 而知道野莉水的功效,对她来说,也纯属偶然。 半个月前,她到御书房去找皇上。 之所以专门到御书房去找他,是由于近期皇上极少到她那儿临幸她,她猜测定是因为上次在秦池那儿发现的用于乔装的黑衣物那事,让皇上一直对自己难以原谅。所以才决定主动出击。 皇上一开始自是非常反感她的到来,对她爱理不理。 她一副认错的样子,又楚楚可怜地说自己近日是如何地意识到了自己的罪不可恕,如何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痛心疾首,希望皇上网开一面,对自己冷落倒无所谓,她只希望皇上不要迁怒于秦池。 她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始终只是一个母亲。每一个为人母的,都希望自己儿子能够有所建树。 见皇上始终不理她,她跪下求皇上,说如果皇上不原谅自己,自己就一直不起来。 当然,她还说了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如果皇上执意不理自己,三皇子以后在皇宫怕也遭人轻视。皇子的身份,历来是其母妃身份的体现。 她还说,自己的人毕竟并没有真正伤到太子,他们在半路上就返回了。 皇上看她哭得凄凄惨惨的,加上她说的三皇子会遭人轻视这个理由,他叹了口气,让她起来。 傅贵妃见皇上让自己起来,知道此行有了些成果,于是也不敢问皇上有没有原谅自己,而是在起来后静静呆在他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活儿。 皇上批阅奏折,没有理她,她端茶递水之余,便在书柜边晃悠。 在书柜上,她发现了一本与众不同的书。 那本书的书名首先吸引了她,书名是《合物成香》。 这名字太怪了,她于是翻了起来,见里面写的是各种不同种类的草木花卉利用特定的方法合成后,可以变成各种不同类型的毒物。 她心道,这书莫非是当时皇上从八皇子那儿搜到的?书名叫《合物成香》,里面却是各种毒物的制作方法,所以这么个书名,算是为了掩人耳目? 她一页页地看了下去,看到里面的那些内容,只觉头皮发麻。 当她番到最后一页,想将书重新放到书柜上时,不经意地瞥见了最后一页上的内容。 看到“其神志不清,犹如三岁儿童。”这句话时,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内容。 只见上面写着: 野莉水 材料:蒿草六克,干玫瑰十克,田七十五克,梅花二十二克,干荷花六克,陈桂花十五克,曲山乌石三两,东池水一斤。 制作方法:蒿草用东池水泡十小时,之后加入其余材料,煮沸五小时。 用法:喷于房间某处,六天后,房间里居住之人可见高烧症状,高烧好后,其神志不清,犹如三岁儿童。 她心道,那八皇子有这么好的方法不用,偏要用直接将人毒死的方法,莫非当时没有看到这最后一页? 这个方法可比他那个方法高明多了,因为受毒之人先有高烧症状,接着才神志不清,不知道的人,大约会以为被下毒的人是因烧成痴呆,而不会想到是被人下毒。 她用心地记下了各个材料的用量,以及制作方法,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将书放在了原处。 接着,她又装模作样地在御书房里又呆了一会儿,才离开了。 离开之后,她立刻开始着手准备材料。 其他材料尚且好找,曲山乌石及东池水则要专门去曲山及东池去找。 曲山来回要十天,东池要八天。 她派了两个分别去了这两个地方,帮她弄来了曲山乌石及东池水。 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后,她便开始亲自制作这种野莉水。 一开始她对这种野莉水的功效有些将信将疑,因此,她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来做这件事情的。 她没想到,孔兰竟然在兰花被送去的一两天内就开始有了高烧的症状。 章节目录 第280章 争吵 不几日后,当傅贵妃看到孔兰又神采奕奕地出现在皇后及太后宫里时,她不由比上次看到她时更疑惑了。 书上说的经了野莉水熏过六日的人,高烧之后乃是三岁孩童的智商。 她细细观察她,只见她一举一动与往日无异。似是半点看不出痴呆之相。 由于孔兰本来话就不多,因此,仅从她的外观上分辩,她并不能确定她的智商。 她决定好好与她聊聊。 因此,当看到孔兰从长和宫出去后,她也跟着她出去了。 正当她想要叫住孔兰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傅贵妃,今日穿的这身衣服真是美貌。看着和二十岁小姑娘没两样。” 傅贵妃只好停住,转了个身,看到贺贵妃正在自己身后站着。 这贺贵妃与自己同为贵妃,处处和自己争抢,眼下见她假意和自己寒喧,实际是嘲笑自己今日穿的太年轻了。于是也笑了一声说道:“你身上的衣服也不错。很符合你现在的年纪。” 说完,没有再理贺贵妃,转过头去,只见孔兰已经没有了踪影。 她决定去浣纱居和她说说话。 至于以什么理由去,她决定以看她病好没好为由过去。但她知道孔兰肯定对此有所怀疑,所以到那儿以后,她还要假意让孔兰以为,自己实是为了三皇子和她的暧昧关系去的。 到了广安宫门口,傅贵妃被侍卫拦住了:“傅贵妃来此有何事?” 傅贵妃道:“你们也太大胆了,连我也敢拦,我告诉你们,我是来看望你们孔奉仪的,怎么,她生病了,我来看看都不行?” 侍卫连忙将她放了。想起前几日三皇子来这儿送过一盆春兰过来,对于孔奉仪和这娘俩的关系,他们一无所知。但想必,应该是不错的。 傅贵妃到了浣纱居时,晓儿和微儿都不在,她们正在将衣服拿去洗衣房的路上。 她轻轻走到孔兰房间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因何每次我想抱你的时候你面上的表情都是这样?你说,你是不是还想着他!” 傅贵妃听到这话,连忙停下了往门上伸去的手,屏息静气地听了起来。 只听孔兰回道:“太子殿下,你误会了……” “误会?你生病时都没有告诉我,还是我来这儿,看了你面前的药才知道。你眼里何曾有我这个夫君?” “太子殿下,我这病是小病,去告诉你只怕会打扰你做事……”只听孔兰为自己辩解道。 “如果是他,你会不会立刻就告诉他你病了?甚至还可以在他面前撒个娇?你对他如此念念不忘,可惜,他就要成为宰相家的乘龙快婿了,我劝你还是对他彻底死心。从他休了你那天开始,你就不该再对他有念想!” “我……我早忘记他了……” “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 接着屋子里陷入安静,傅贵妃担心太子等会出来,发现自己正在门前偷听,赶紧转身离开了门前。 往门口走去时,在院里,她看到晓儿正从杂物间搬着兰花想往孔兰房间里搬。 晓儿见孔兰病好得差不多了,便想起她前几日说过的病好以后要将兰花搬进她房里。 傅贵妃心道,敢情这兰花一直放在杂物间?经过了这几日,只怕花上喷的野莉水已经挥发得差不多,失去了效果了。 不过眼下,这盆花放在哪儿的,它有没有起效,于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找了一个既可以将孔兰赶走,又可以让太子失位的法子。 并且这个法子不需要她做任何错事,她只需实话实说即可。 想到这儿,她一刻也不想耽搁,匆匆往出广安宫的方向走去。 她心潮澎湃,连晓儿向自己打招呼也没听见。 章节目录 第281章 贵妃告状 话说晓儿端了兰花往孔兰房间走时,只见太子正从房间里出来,脸色看着阴沉沉的,她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太子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径直往门外走去了。 晓儿来到孔兰房间,见孔兰面色也不是太好,一看就是刚刚和太子殿下闹过别扭,本来想告诉她刚才傅贵妃来过这儿,没进门就回去了,现在不敢轻易打扰孔兰,于是将兰花放在了孔兰房中,静悄悄走了出去。 …… 傅贵妃疾步如飞地走到皇上的御书房,此时皇上正在批阅奏章,见她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可否不要总是来打扰我做事?” 傅贵妃充耳不闻地走到他身边,边走边对皇上说道:“皇上放心,我不会呆太久的,说完我想说的,我便立刻离开。” 皇上放下奏章,问:“你想说什么?”此前,他称她为爱妃,自从她有心行刺太子以后,他便再也没有称过她爱妃了。 “皇上可知道,您最爱的儿子,实际上却是一直在欺骗您呢?”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休要拐弯抹角!”皇上皱着眉头说道,见她说起太子,他心道不知她又要对自己说太子什么坏话了。 “皇上可别觉得我是要说太子坏话,我说的事情,可是千真万确的。我今天去浣纱居,打算看看孔兰那小妮子的病情时,偷听到了太子和孔兰两人的谈话,你猜,这孔兰是什么人?” 皇上以为她要说起孔兰是侍女一事,对于她是侍女,他早已经知道,还用她来告诉?因此不耐烦看了傅贵妃一眼,说:“我早就知道她是侍女,还用你来告诉我?” 傅贵妃说:“她是侍女,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宫里谁不知道?可是,她还有一个身份,皇上又知道么?” “什么身份?”皇上不耐烦地问。 “她是陆岩休过的妻子。这个皇上知道么?” 见皇上一脸震惊的神情,她得意地笑道,“看样子皇上您也被蒙在鼓里啊,我说这几个人怎么那么怪呢。一个陆岩,从一个平民没一年的功夫就当上了御史大夫。一个侍女,莫明其妙就当上了宫里的奉仪。还有太子,所有人都不反对陆岩当御史大夫的时候他却反对。原来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秘密。” 见皇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她笑得更得意了,“皇上,我今儿个从门外还偷听出来了,您最爱的儿子,心里只有一个孔兰,但孔兰的心里,却始终只有一个陆岩。您最爱的儿子明知道自己被耍了,还让孔兰继续呆在宫里,宠着她,惯着她。这是怎么样的一种伟大的爱情?哎呀,我在门外听得都感动了,在心里直为太子鸣不平呢。” 她的这些导向性的话语,让皇上异常愤怒,他愤怒于自己这么久竟然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他没想到,他本来颇为赏识的陆岩和孔兰,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而且,不用多想,他觉得自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陆岩求官心切,知道太子要去明城时,便假意休了孔兰,对外则说孔兰是侍女。 而孔兰呢,则心机更甚。从一个陆府侍女,一跃而升为陆岩正妻还不甘心,知道太子要来,竟然又打起了进宫的主意。 如今他们都如愿以偿,只有他的儿子,遭受着痛苦和折磨。 他将奏章往案上一甩,向着门外喊道:“来人哪!” 章节目录 第282章 被送监牢 当孔兰被从浣纱居带走时,一路上她一直一头雾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让皇上又派人来带走她。 到了御书房,一眼看到皇上一脸铁青,而傅贵妃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她。 没容她有时间细想,她已经在侍卫的力道下跪了下去。 只听正前方皇上威严中带有气愤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响起:“说!你是不是陆岩休妻?”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 不知为何,孔兰反觉解脱,于是坦然答道:“是。” 皇上没想到她如此淡定,在他看来,这淡定是极度的厚颜无耻,他怒道:“你真是让朕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陆府侍女,当上陆岩正妻还不满足,竟然又来了皇宫,当真是耍的一手好手段!” 孔兰从容答道:“此中缘由并非皇上所想,臣妾之所以来此,实是诸多偶然所致。” 她本想对皇上说自己并非陆府侍女,又一想到,自己父亲的官司正在审查中,若是自己的事情再迁连到父亲的冤情无法得雪,似是得不偿失。和父亲的冤情相比,自己的性命微不足道。 反正在这宫里,她呆够了,一边对太子心怀愧疚,一边对陆岩魂牵梦萦,另一边还要担心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份被人知晓。如此死亡反是解脱。 因此,她没有向皇上说自己并非陆府侍女这件事。 皇上说:“诸多偶然所致?好,你说说,是什么偶然?” 孔兰答:“太子殿下去明城时,我正和陆御史在闹矛盾,并非因为太子前去,陆御史才将我休了。来皇宫之前,我与陆御史之间的误会始终没有解清,所以阴差阳错,导致我来了皇宫。” 皇上:“朕就问你,你自己相信你自己所说的吗?以巧合之说来为自己开脱,你的心机,比朕此前想的还要深!” 孔兰答:“臣妾不敢为自己开脱,臣妾所说的全是事实。” 皇上:“你还敢狡辩!” 孔兰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因为,确实如同皇上所说,这些话听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皇上不相信她,再正常不过。 况且她也明白,就算皇上相信她所说的,她也逃不了死亡这一关。她休妻的身份一旦暴光,已经没办法在皇宫里呆下去了。 而就算皇上今日不赐她死,只是让她流放,她的前路也极其灰暗。一个太子的女人,在民间是无人敢接近的。自己也会成为人人喊打之人。如此,还不如现在死去,反是解脱。 她一进来就知道了她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命运,而她之所以还在皇上面前辩解几句,无非是希望皇上能放过陆岩一马。 因此见皇上怒斥自己是在狡辩时,她重申了一句:“臣妾不敢狡辩,臣妾所言无半分虚假。” 皇上不想再听她解释,对外吩咐道:“来人,将她带到东郊监牢,明日和众多死囚一并处死!” 见侍卫已经绑好了孔兰以后,他又命令侍卫说:“不要告诉太子她的去处,免得他再去阻挠!对外只说她已被流放!” 众侍卫道:“是,皇上!” 当侍卫将孔兰带走后,傅贵妃对皇上说:“皇上,太子这儿,敢情就这样算了?” 皇上:“你还想如何?” 傅贵妃:“皇上,臣妾倒不是说要皇上处置太子,而是,太子知道皇宫规矩,却还如此做法,臣妾担心他人会议论纷纷,如此对太子可是不利……” 皇上:“孔兰是休妻之事,你也是刚偷听到的,若是你不说,谁又知道?你若说了,你该知道朕会如何处置你!” 傅贵妃:“皇上放心,臣妾必将守口如瓶……” “下去吧。” “是,皇上。” 章节目录 第283章 路上 当孔兰被这些御前侍卫带出御书房后,并没有立刻被带出皇宫,而是先被带到了旁边的茶室。 那是皇上批阅奏折累了时的喝茶以及休息之处。 之所以将她先带到这儿,没有及时带出皇宫,乃是因为侍卫们想到皇上说了孔兰要被带往东郊监牢的事不能让太子知道,皇宫里人来人往,要瞒过太子实为不易,他们需要先将孔兰带到这种无人的房间,想想办法。 这些御前侍卫的统领,名叫陈山明,他在房里踱来踱去后,想到一个办法。 “小旗儿,去东北角那个杂物间拿个箱子过来,咱们将她装到箱子里,若有人遇到,问起箱子里是谁,咱们便说是皇上让我们处置一些不用的文件。还有,顺便带个马车来。” 被他唤作小旗儿的应了一声,马上去了。 不多时,一个长宽高均为三尺的木箱子被小旗儿抱了过来。 陈山明命令几名侍卫将孔兰装入了木箱里,并一起抬着木箱放在了茶室外的马车上。 几名侍卫跟随着马车,一起往皇宫外行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宫内的嫔妃和宫女以及太监等人,但没有一个人问箱子里装的什么,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侍卫是皇帝身边的侍卫,所以,纵然好奇心胜,但却无人敢前来打听。 如此被装在箱子里出宫,于孔兰已经不是第一次,上一次,是六皇子的人将她弄到箱子里拉出宫去的。 感受着木箱的有些陈旧的木质气息,身子缩着一动不能动,于她而言,苦不堪言。 最大的苦痛并非来自于这个木箱,而是来自于太子殿下,她多么想能和他告别一下再被拉往监牢,然而,没有机会了。 一种悔恨的情绪,弥漫至她的心间。想到太子殿下从浣纱居出去时,是和她闹别扭的时候,这悔恨便更加剧了。 她想到,自己自从来了宫里,没有对他有过任何的温存,于他,是何等的不公平! 她的思绪很快又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了自己家人身上,年幼的一幕幕场景在她心里浮现,泪水便突然涌上了眼眶。 及至想起陆岩时,她在心里祈祷着:“愿他能躲过这场灾难……” ...... 马车初始时行得并不快,不多久,先在某处停下了,停了一会,马车开始行得迅速起来。 她猜测,刚才的停顿,是因为那些侍卫要去马房牵马。 很快便听到了木厢外面车辆穿梭的辘辘声,以及人说话的嘈杂声,她猜着,定是到了皇宫外面了。因为宫内是听不到众多车辆来往穿梭的声音的,而且宫内也相对安静些,人语声不会如此嘈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到了东郊的监牢了,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状况,只听外面有人说道:“等会就到了,你要记得,在这个监狱里,你的名字不叫孔兰了,叫方玉,你不是宫里的妃子,是外面的女囚犯。听到没有?” 她知道他们之所以为她改名,是怕太子寻到这儿来,找到她。 她没有回答,虽然她决定按照他们说的做了。 如果太子来找她,她知道于太子而言,后果将会是什么,那便是,皇上一怒之下,换个太子。 于她,这是不希望看到的。 外面的人见她没有回应,踢了一下箱子,又问:“你到底听到了没有?你要知道,太子的命运,眼下都在你的手里。” 她于是说了一声:“知道了。” 只听外面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车子又往前开了,不多时,车子再次停了下来。 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到了东郊的监狱。 章节目录 第284章 牢中 马车停了之后,她并没有被直接放出来,而是停了有一阵子之后,木厢才被打开了。 当她被侍卫门押着往监牢走的时候,一个狱官穿着的人毕恭毕敬地走在陈山明身边,对他点头哈腰的。 陈山明乃御前侍卫的统领,正三品,且又是皇上身边的人,大多数官员见了他,都是这副神态。 而狱官看着孔兰时,则是一脸嫌弃的。孔兰猜测,刚才马车停下后的那段时间,这陈山明肯定是向狱官说了什么,比如自己因何被皇上赐死,比如不能让太子见到自己之类的话。 陈山明带着侍卫们将孔兰押至牢房就离开了。 这是一个足以容纳几十人的牢房,当孔兰进来后,看了一眼牢内的情景。 几十个衣着破烂肮脏,披头散发的女囚犯在瞪大双眼盯着自己。牢中墙壁是青石造成,一眼望去无比阴森寒冷。 这些女囚犯看样子个个都不是好惹的,想来也是,这是一批死刑犯,若不是犯了大错,也不至于被关到这种地方。 这种监狱大约是监狱最低等的一种了,自小在父亲衙门里玩耍,她知道普通犯人的监牢要好得多,干净得多,而这种死刑犯的监狱,是最脏乱,也是人数最多的。 因为死刑犯是不是配住规模小的单人或只住几个人的监牢的。 她环顾了一眼监牢内,发现里面连张床也没有。 看样子,这些人睡觉,只能坐着睡了。 看着这些人在瞪着自己,她略一皱眉,往边上走去,接着便在墙壁边坐了下来。 “喂,新来的,谁准许你坐了?”一个穿灰蓝衣服的女囚犯向她走了过来,张牙舞爪地说。她的人看着似是男人一般,形体高大,面孔方正,一双眼睛闪着奇怪的火焰。那是一种猎人遇到弱小猎物的眼神。 孔兰此刻没有心情和她理论,只是不理她,仍然坐在墙壁边上。她连看也没有看这个女囚犯一眼。 “你给我站起来!”那个刚才走过来的女囚犯说。 孔兰置若罔闻。 在这名女囚犯身后,一大批女囚犯同时围了过来,都睁大双眼看着她。 她穿着如此光鲜亮丽,面孔如此美丽动人,面上的表情又是如此地悲哀,这悲哀的神色不但没有消减她的美貌,反而使她更具有了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却被处以死刑,这让她们心里上突然有了一种平衡之感。 她们像是看着怪物一样地看着孔兰。 然而孔兰却恍然未觉。 见孔兰一直不站起来,最初走向她的那个女囚犯急了,因为别的女囚犯初进来时,只要她一声吼,别的囚犯就乖乖站起来了。她愤怒地说:“看样子你是想挨一顿打,才给我站起来是吧?” 孔兰仍是装作没听见似的。 “打啊。”后面的女囚犯中的一个在说。她来这儿也是挨过打的,如今看着其他人也要被打,颇为期盼。 “快打快打。”更多的女囚犯叫了起来。人人都想着看好戏,仿佛看别人被打是她们在监狱里唯一值得期盼的乐子。 章节目录 第285章 打斗 看孔兰没反应,高个子女囚犯在孔兰脚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孔兰感觉到脚尖生疼,才蹭得站了起来,对高个子女囚犯说:“打架是吗?我奉陪!” 以她眼下的心情,她本来无心参与监狱内的打斗,但既然避免不了,她也绝不退缩。 她年幼时在父亲的衙门里玩耍时,曾经缠着一个叫傅康的侍卫教自己一些自卫的本领。她叫傅康为傅叔叔。傅康也乐意教她,因此,她在他那儿学了半年的防身招式。半年之后,她就嫌烦,不再练了。 学了以后,她从来没有用上的时候,没想到眼下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她多年未练,力气上肯定是比不过这个高个子女囚犯,她只有取巧,方有胜算。 高个子女囚犯见孔兰站了起来,脸上毫无惧意,斜眼看了一眼她轻薄纤细的身子,哈哈笑了一声,说:“你还真敢和我斗,小妮儿,我劝你不如乖乖给我磕个头,我就放你一马。” “休要啰嗦。”孔兰说。 高个子女囚犯说:“既然这样,我便不客气了!”说着,向孔兰猛扑过来。 孔兰没想到她是这样袭击自己的,忙迅速地闪过身子,这高个子女囚犯扑了个空,撞在了孔兰身后的墙壁上,头撞得咚了一声。 “你竟然敢躲开!”高个子女囚犯气呼呼地说,她的手朝孔兰猛地抡了过来,孔兰一个下蹲,高个子女囚犯的手扑了个空,孔兰弯腰后伸脚在高个子女囚犯脚下一绊,高个子女囚犯身子梆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经过这两个回合,孔兰知道了这个高个子女囚犯打斗只会鲁莽的动作,对打斗技巧一无所知。 后面两人又经过了几个回合,每个回合都是高个子女囚犯败下阵来。 围观她们的女囚犯个个开心地又唱又跳。她们不在乎谁胜谁输,她们将两人的打斗当时一种精彩的表演。 高个子女囚犯怒气冲冲地盯着孔兰,做出又一个向孔兰扑来的动作,只不过她这次的动作里透露着胆怯和犹豫。 孔兰说:“来啊。别怕!” 高个子女囚犯突地转过身去,粗声粗气说道:“今天我不和你打了,我今天没吃饱饭,哪天吃饱饭了,我再和你比试比试。” 见她偃旗息鼓,孔兰便重新坐了下来。 其他女囚犯见战争这么快就偃旗息鼓,都觉得没意思,返身回了自己原来坐的地方。 中午吃饭的时候,高个子女囚犯原本坐得离孔兰远远的,见孔兰端着碗筷一动未动,一副没味口的样子,她于是凑近孔兰说:“怎么,没味口?我吃饱了饭,可是要找你再干一架的。” 孔兰冷淡回道:“请便。” “你真不吃?那你的这些能给我吃吗?”她人又高又大,每次都吃不饱。因此她眼馋地看着孔兰碗里的饭菜。 孔兰将自己的碗筷端给了高个子女囚犯。 高个子女囚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饭菜后,又快速地吃完了孔兰给她的饭菜,吃完以后,高个子女囚犯伸了个懒腰说:“总算吃饱一次了。”接着对孔兰笑了一下,说:“你放心,你的饭菜给我吃了,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再打你了。” 说的好像她本来胸有成竹打败孔兰,但此刻决定放她一马似的。 章节目录 第286章 自言自语 孔兰回她道:“若是你要再打一场,我也奉陪……” 高个子女囚犯说:“你没吃饭,我可不和没吃的人打斗,就算赢了也显得我以强胜弱,不太光彩……,不打了不打了……” 边上一个女囚犯冷眼看了高个子女囚犯一眼:“我看你是被人家打怕了。” 高个子女囚犯对着刚才和她说话的女囚犯说:“我和你说话了吗?” “没有。” “那你和我说什么话……” 那个女囚犯不吭声了,虽然高个子女囚犯在孔兰这儿失过手,但在其他人那儿,却是不曾失过手。 所以,在这牢里,虽然因为和孔兰的这一架让她的威严受到了些影响,但是其他人还是不敢在她面前过于放肆的。 高个子女囚犯凶了刚才那个出言讥讽她的女囚犯以后,又转过脸对孔兰说:“没想到你这么个小身板儿,竟然是会些招式的,你在哪学的?” “你不知道的地方。”孔兰无心和她聊天,于是说了这一句后,闭上了眼睛,假装要睡觉的样子。 “什么地方我不知道?我可也去过些地方的。”虽然孔兰闭上了眼睛,高个子女囚犯仿佛没看到似的。 见孔兰没有回答,她换过了话题问:“那你因为什么来这儿的,总能说说?” 她的这个问题,孔兰更加无法回答了,于是继续闭着双目,一声不吭。 “你这种囚犯我也见过,上次一个像你这样的富家小姐也被处了死刑,也是和你一样一句话都不说,你们这些富家小姐,就是觉得我们这些穷苦人出身的姑娘寒酸,连话都懒得和我们说。” 她这话实是误解孔兰了,然而孔兰没有反驳她。 面对这个鲁莽又好奇心重的女囚犯的探问,孔兰知道,言多必失。 只怕回她一句,后面还有无数句。 况且她的问题,她确实无法回答。因为回答便需要撒谎,她只能保持缄默。 高个子女囚犯见孔兰不想说话,仍兀自在那儿滔滔不绝:“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富家小姐,看到你们,我就只想伸出拳头,打上一顿!” 孔兰心道,她这怕是穷人对富人的仇恨心理。虽然大多数穷人对富人只是敬而远之,不加理睬便是。但也有一少部份人,看到富人如同看到仇敌似的。 孔兰猜测,她身边的这个高个子女囚犯,大约就是这一类的。 只听耳边高个子女囚犯继续自言自语说道:“告诉你,我曾经用石头砸死过一个富家小姐,看到她满脸是血倒下的样子,我当时别提多开心了……” 听到她这句话,孔兰皱了皱眉,这是何等的心理变态…… 高个子女囚犯见她眉头皱起,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你同情她?我就知道,你们富家小姐都是一个样子的。要多冷血有多冷血,要多孤傲有多孤傲,总觉得这天下是围着你们在转的……” 等等,她砸死了别人,反说别人冷血?这是怎样的病态心理? 孔兰不想听下去了,于是她对高个子女囚犯说:“你能不能去别处说话?” 章节目录 第287章 倾诉 高个子女囚犯听孔兰这样说,立刻吼了起来,“你敢命令我?” 孔兰冷然说:“我不认识你,你不用将你自己的事情告诉我。” 高个子女囚犯说:“我偏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们这些富家小姐,从鼻孔里看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孔兰见她话里左一个富家小姐,右一个富家小姐,心道也不知道哪个富家小姐得罪她了,使得她对所有的富家小姐这样仇恨。 “不是所有富家小姐都是你说的那样……” “不,我从小到大,看到的富家小姐全都一个样,她们都嘲笑我,讽刺我!我告诉你,要不是因为我奶奶,将她砸死这事,我从来不后悔!要不是因为我奶奶,我也不会忍了那么久才将她砸死!要不是因为我奶奶……我奶奶她……” 她初始时恨恨的声音突然变弱了下去,人也突然低声哽咽起来。 孔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泪痕,只见她稍一停顿后,突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奶奶,孙女不孝,是孙女害死了你啊……” 她哭得完全不顾形象,就那么仰着脸嚎啕大哭着,泪落在衣服上,也任它去。 其他女囚犯惊讶地看了这个高个子女囚犯一眼,她们在低声私语着,从她们疑惑的神情中,孔兰猜到了,这个高个子女囚犯的故事,她们也一无所知。 这个高个子女囚犯哭了一阵子之后,哭声戛然而止,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狠狠说道:“我恨她,恨你们所有富家女!” 孔兰此时不知怎么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她疑惑问道:“你说的那个女子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 “对我做了什么?”高个子女囚犯冷哼一声,“好,我就好好和你说说这事。这些年我没和任何人说过,尤其没有和你们这种富家女说过。反正明天要被处死了,我不说出来我他妈心里难受!” “我十岁时刚去她家,只想本本分分地做个丫头,还是最低等的扫地丫头,只因为我奶奶也在她家当个厨娘,所以我奶奶让我去,既能多给家里赚些钱,也能多陪陪她。” “没想到,我到她家后,刚刚进院,就听到她在院里叫道:‘让她出去!我不要让家里住进一个丑八怪!’” “我站在那儿,不敢进去,还是我奶奶求了夫人,我才进去了。” “在她家,我知道自己不好看,从来不敢往她边上站,就怕她烦我。” “有时候我奶奶做好饭,我在厨房的时候,想偷偷给我点好吃的,被别的丫头看到了,去和她说,她就会用皮鞭抽我,说我不配吃饭,只配饿死。” “因为我在她家不开心,我奶奶没少流眼泪,当我想回家的时候,奶奶却又不让,毕竟我家太穷了,我母亲在我之后又生了三个,我是家里的大女儿,我的这份收入,对我家里很要。” “所以,我有家不能回,只能呆在她家,被她嫌弃。” “最让我伤心的是她的朋友来找她玩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是她们嘲笑的对象……” “她们一起笑话我,说我是傻大个,丑巨人,蠢猪,每当此时,我就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出现在她们面前,一直等到她那些朋友全都走了,我才敢悄悄地出来,但因为躲着时没有干活,又要挨骂……” “我一直想着的是,等我那些弟弟妹妹大点了,我就从她家里出来,不赚这份钱了,我只是没想到,我没有等到那一天,一件事情就发生了,而我,也终于失去了理智……” 章节目录 第288章 缘由 高个子女囚犯此时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直到有一天,我们都长大了,她仍然是那种性格。我本以为那年我可以从她家里赎身,我父母也同意了。” “没想到,就在我即将赎身的前一个月,发生了一件我绝不能再容忍的事……” “什么事?”孔兰刚才一直在静静听着,她对这个高个子女囚犯的看法早就不知不觉变成了同情。 “她长大了,喜欢上一个英俊帅气的公子,这一天,她总算勾引成功了他,让他前来她家提亲。在那个公子过来之前,她告诉我说,让我藏好,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免得客人被我吓到。” “我就真的藏了起来,藏在一个杂物房里,始终不敢露面……” “可是,藏了不久以后,我发现我藏错地方了,这个杂物间到茅屋,需要经过她的绣楼底下。” “我一直憋着,不敢去茅屋,后来我实在憋不住了,而且眼看天色也快黑了,于是我就决定跑着经过她的绣楼下面。” “没想到我经过绣楼下面时,刚好遇到那个公子从她的绣楼出来。她挽着他的胳膊,看到我经过,脸都气绿了。她当着他的面就在那儿吼我,说我为什么出来了,我说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憋不住了,要去茅屋。她训斥我说,茅屋这种话,怎么能当着客人的面说出来。我向她道歉,她拒不接受,还说等客人走了,有我的好看。末了还称我为丑八怪。” “我看到那个公子的脸突然之间失望得很,但他也没说什么,就那么离开了。” “两天后,她突然将我关到一个房间里,狠狠抽打我,说我坏了她的好事,那个公子不理她了,嫌她过于不近人情。她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误,反怪我出现,坏了她的姻缘。” “她把我关在她绣楼上的一间屋里整整折磨了三天,一滴水都不给我喝,更别说饭了。由于担心她父母骂她,她没和任何人说将我关起来了。” “三天后,我奶奶才在房间里找到了我。奶奶求她说让我离开就是了,以后再不踏入她家的大门。她偏不从,说要折磨死我。奶奶哭着求她,她对奶奶说,只要她愿意吃狗屎,她就放过我。” “那天她父母都不在。我奶奶没有办法,为了救我,奶奶同意了。” “她让人去弄了些狗屎,在院子里,强迫我奶奶吃,奶奶她为了我,真的打算吃下去。没等我奶奶去拿那个盛着狗屎的碗,我已经在院子里找到了一块比拳头大一些的石头,向她砸去……” “终于,世界安静了……” “她死了,我奶奶也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以后,头撞树而死……” 此刻,牢中空气有些静寂,仿佛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这些年,我东躺西藏,还是被官兵找到了,也好,一死百了。你们知道将我送给官兵的是谁吗?是我亲生父亲……” 有人“啊”了一声。接着牢里又复归平静。 “是的,是我亲生父亲将我送到牢里来的。有一天晚上,我想家了,回家看了一下。没多久,我家院子里就站满了来抓我的官兵了。” “我父亲并非不爱我,只是他更爱我那些弟弟妹妹,他们长得比我好看,性格也比我可爱。我父亲他胆子小,怕我东躲西藏,会成为家里的负担和耻辱。他为了表现自己大义灭亲,就叫了官兵去我家里抓我了……” 听了她的经历,孔兰只觉得自己心里酸涩地厉害。 正在这时,她听到高个子女囚犯冷笑着对她说:“你是不是可怜她?” 章节目录 第289章 不打不相识 孔兰带着莫名难过的语气回她道:“我不是同情她,我同情你……” 高个子女囚犯冷笑道:“怎么可能?你们富家小姐,都是一个样!” 孔兰说:“你这实是误解,或许你从小只在她家见过和她一样的富家小姐,就以为全天下富家小姐都一个样,实则不然。” “那你说,你有什么不同的?”高个子女囚犯以怀疑的语气问道。 “因为,我家里也来过长得不是那么好看的丫头。她一开始到我家时,见人都是躲着走的,怕自己的长相不讨我们喜欢。后来在我们全家的开导下,她很快就变得非常活泼,在我家和在她自己家没有两样。在她到了结婚的年龄时,还在我母亲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朴实的好男人,现在她孩子应该都有好几个了……” 孔兰想起自己家里来过的一个叫明美的丫头,比孔兰大约五岁,明美刚来时,她母亲对她可亲热了,比对其他侍女亲热多了,就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自卑。 而她和孔蓉两个,则天天跟在这个明美后面,处处以她为中心,讨好她,还叫她明姐姐。她们很快就把她讨好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那时候她们一起外出,要是有谁敢说明美一句难听的话,她和孔蓉就会仿佛别人在说自己一般难过,并且反唇相击那些说明美的人,让他们无地自容。 明美结婚时,她和孔蓉还未成年,她们曾经拉着她的衣袖,问她可不可以不要嫁人。她结婚以后,她们也曾亲自去过她家里几次,还逗过她的两个孩子。 想起明美,她便更同情这个高个子女囚犯了。 高个子女囚犯听她说完以后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她,问了一句,“这事是真的?” 孔兰说:“我有什么必要骗你?” 高个子女囚犯遗憾地说:“她比我运气好。要是我也遇到你家人这样好的人,我奶奶就不会因我而死……” 说起她奶奶,她的目光又变得潮湿了。 孔兰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高个子女囚犯没有动,过了一会,她从悲伤里走了出来,抬头对孔兰说:“像你这样的人,成了死囚,定是因为别人不好!你就这样死去,也太可惜了,我要想办法救你出去!” 孔兰淡淡地摇头说:“我出去也无住处,你不用枉费心机了。” “我可以带你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我在那儿生活了很多年没有被人找到,要不是我自己跑回家,是不会被抓住的!” 发现其他囚犯正盯着自己,面上露出希冀之色,高个子女囚犯决定小些声音,她俯在孔兰耳边说:“想要出去,不是没有办法……” 她从小被富家小姐看不起,如今遇到孔兰这样的,恨不得将自己的命都交给她,她宁愿自己逃跑不了,也想要孔兰逃出去。 孔兰见她如此说,心下突然也产生了一丝希望。 她想到,她就这样死了的话,父亲的案子的结果她是无法知道了。同样,陆岩的下场她也无法知道。同时她也无法知道太子会有怎样的下场。再想到孔蓉还下落不明。她突然不想就此死去。 “那你有什么办法出去?”她以只有高个子女囚犯能听到的低弱声音问道。 章节目录 第290章 御史台叫人 高个子女囚犯看了一眼牢中的其他女囚犯,只见她们个个都盯着她和孔兰,于是对孔兰低语道:“现在不方便说。等晚上她们睡觉了再说吧。” 孔兰点了点头。说也奇怪,她和这个高个子女囚犯只相识了不到半天,现在却突然成了可以共患难的姐妹。 她刚才在高个子女囚犯说那些往事的时候,曾经观察过她的面孔,虽然她长相确实不漂亮,但要说多么难看,也算不上。无非是脸上骨架略大一些,比普通女子看着稍微男相一些,怎么竟会至于让那个富家小姐如此嫌弃她? “其实我觉得,你长相算是中等,怎么就让你家那个小姐如此嫌弃了?”她疑惑问道。 “那是你没看过我满脸痘痘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敢照镜子。” “那你脸上的痘痘,是自己消失了吗?”她看着她现在光洁的面孔说。 “在我逃亡的时候,因为要养活自己,我不得不去找活干。因为我什么也不会,只好找体力活儿。我到了一家招搬米工的饭店。一开始他们也嫌我难看,不愿意用我,后来在我的苦苦企求下,决定用我了,只不过我的薪资要比其他人少得多。好在饭店老板娘有一天在后院看到了我,觉得我这张脸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去给我买了一盒药膏,我本来也只是抹着试试看的,没想到那盒药膏还真起了作用。” 说完,她摸了摸自己现在光洁的面孔,“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多大的欢喜。对我来说,我好看或难看已经都不重要了。我当时只要能活着就好。虽然我当时活得很累很苦,可是每一想到我还有家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想活下去,哪怕我没办法陪在他们身边,只是偶尔远远地看他们一眼。其实,在我被抓到之前,我每年都要在过年放假的时候回家,只不过我不敢进去,只能远远地望着一下家里,看着他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地离开了。以后,再也没办法看到他们了......” 孔兰没想到,她看着粗犷的外表下,有着如此柔情的一面。 她的遭遇极大的触动了她,如果真有机会能活下去,孔兰希望,自己可以多给她一些温暖,让她余下的生命不再如此悲惨。 “你叫什么?”高个子女囚犯问。 眼下孔兰无法告诉她自己的真名,因为事关太子殿下,她回她道:“我叫方玉。你呢?” “郑姐儿。” “这是小名?” “我不知道什么大名小名,我从小就只有这个名字。” 对于穷苦人来说,很多人的大名就是小名前面加上一个姓。 ...... 时间回到孔兰刚被带离皇宫的时候。 皇上自御书房的窗户那儿看着拉着孔兰的马车离开了自己的视野之后,便让傅贵妃回去了。 此后,他又做了两件事情。 一是差人去太子的广安宫告知伺候孔兰的两个宫女,晓儿和微儿,让她们这两天内务必不要告诉太子孔兰已经不在广安宫浣纱居了。如果太子来找孔兰,让她们以孔兰不想见太子为由搪塞过去。 二是差人去了御史台,去将陆岩叫来。 皇上考虑孔兰被处死之事的缘由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此对陆岩的审问也必须秘密进行。因此他吩咐派去的人,让他们以公事为由将陆岩带来,并且让他们告诉御史台其它官员,陆岩恐怕这段日子不分昼夜都要呆在皇宫,协助皇上办理事务。 当几个侍卫到了御史台,告诉陆岩皇上要他去协助办理公事数日时,陆岩大惑不解,他想不到因何办理公务要一连数日,且需呆在皇宫。他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章节目录 第291章 秘密审问 当陆岩来到御书房,君臣之礼后,皇上不怒自威地说:“陆岩,你知道我将你叫来,所为何事?” 陆岩此时隐约猜到了一点,但怕自己猜错了,再因此连累了孔兰,因此答道:“臣不知。” 皇上:“当真不知?” 陆岩试探问道:“皇上将臣叫来,可是为了臣的私事?” 至于私事,他想到还有一件私事可能让皇上对自己心怀不悦,那就是太子或许向皇上说了在柳红苑看到自己之事。但他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因为皇上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专门将自己叫来。 所以,只有一个猜测可能是事实,那就是孔兰的身份被发现了。 皇上:“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知道吗?怎么现在又知道了?” 陆岩回道:“若皇上是因臣的私事将臣叫来,臣认为皇上定是听了些片面之词,便将臣和有关之人误认为是心机深重。” 皇上:“误认为?好,朕要看看,你怎么为自己解释。刚才你的前妻已经解释过了,想必,你的解释,会和她差不多?” 陆岩听了皇上这话,知道皇上已经审过孔兰了,如今他急切地想知道皇上对孔兰的处置方法,但又不得不先回答皇上:“若她已经向皇上您解释过了,但皇上认为她的解释无效,那么臣也不必再多解释了,臣想任凭皇上处置。” 陆岩知道,对于皇上来说,不管孔兰的解释有没有让皇上相信,孔兰的结局都是死路一条。因为他早就看出了,只要她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她在人间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既然她在人间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他宁愿和她共生死。 皇上:“所以,你这是放弃解释,打算认罪吗?” 陆岩:“是的。” 皇上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陆岩,他面上没有他想像中的面对大难临头的恐惧,反而有着一丝悲凉,仿佛是知道自己前路只有绝望,所以放弃了希望。 和对孔兰的出自内心的愤怒不同,皇上对陆岩可以说是愤怒中夹杂着一丝惋惜。 看到他直面死亡的神色,他想起了,他在漠州是如何的勇敢无畏,以及足智多谋。况且,他也看出来了,陆岩在面对从天而降的荣誉的时候,没有表现得得意忘形。他时刻保持着谦逊的态度。 他难以想像这样一个人,会是一个卖妻求荣的官场瘾君子。 所以,皇上猜测,也许,陆岩和太子一样,是被表面单纯善良的孔兰给骗了。 这么一想,皇上便茅塞顿开。 定是孔兰使了勾引之术,所以陆岩才迷恋上她这个小小的侍女,娶她为妻。之后孔兰听说太子要来,又开始嫌陆岩当时是平民身份,所以假意和陆岩闹矛盾,实是让他休掉她,好为入宫作打算。 见陆岩不打算为自己辩解,皇上语重心长地说:“看样子,你是想和她同生共死?你就没想过,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女,先是当上你的妻子,又当上了太子的妃子,这其中会有些什么缘由吗?” 陆岩听皇上这样说,知道皇上只知道孔兰是他的休妻,尚还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他此时也不打算对皇上说出,至于原因,也是为了孔兰父亲考虑。 只是皇上这样猜测孔兰,让他不得不为她辩解几句:“皇上所猜测的,也是常人之心。然而臣心里清楚,她绝不是皇上想的那种女人。” “你啊,经历太少,不知道女人一旦迷上了荣华富贵,会耍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手段出来……”皇上叹道。 …… 评论区建了个楼,专门用来感谢大家投推荐票的,以及一些将本书加入了书单的书单主们。考虑到不是在起点看的人看不到,所以这几句话就放在章节正文里了。 章节目录 第292章 命运戏弄 皇上之所以如此感叹,是因为他身为皇上,嫔妃众多,宫中的一些妃子隔三差五地作出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举动,时常让他愤怒之余,震惊不已。 所以,他理了理孔兰和陆岩这个事情后,便将孔兰和那些嫔妃归为同一类了。 见陆岩的神情似乎不太相信自己所说的,他再次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要因为她,而阻了你自己的前程。只要你愿意为自己解释,而且解释得合情合理,你的官职不会有任何变化。你仍是御史大夫兼镇国大将军。” 陆岩说:“既然皇上让臣为自己解释,臣便解释一下,臣初始喜欢上孔兰时,她绝没有对臣使任何手段,至于我们确实在太子去明城之前的几天分开了,也实是由于中间有些误会所致。” 皇上见他这辩解明摆着是为了孔兰辩解的,不由气他不听劝,对他说:“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若你执意为她辩解,朕不拦你。只不过你应该知道,不管你怎么为她辩解,她都无法回到宫里来了。大康皇宫,是容不得他人休妻的!” 陆岩这时不顾皇上正在生气,问道:“臣能问下皇上对孔兰是做了何种处置吗?” 陆岩这话问出口后,皇上没有立刻回答。 他想着,若是以实告诉陆岩,只怕以眼下的状况,他会立刻消极起来,甚至会自动辞官。 因为皇上看出来了,这陆岩说起孔兰的时候,面上仍然是一往情深的。虽然陆岩已经装作不动声色地谈起孔兰,但皇上毕竟后宫嫔妃众多,情史丰富,对陆岩的心思,自是一看便知。 想到陆岩作为一个于朝中如此重要的官员,若突然辞去官位,必会引起众人猜疑。若是有好事者去明城陆府一探究竟,必会顺便查到孔兰是陆岩休妻之事。到时满朝文武和整个皇宫都知道了太子的一个妃子乃是他人休妻,他这二儿子的太子之位,只怕是保不住了。 所以,陆岩现在必须留在原位,才能将太子的位置保住。 而若想让陆岩留在原位,他只能不对陆岩以实相告。 “我命人将她流放了。”皇上说。 “臣能否冒昧问下,她被流放至何处?”听皇上这样说,他松了一口气,他此前一直担心,皇上会命人将她处死。 “你就别惦记她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未婚妻,是朕的外甥女。怎么,你打算将你的未婚妻弃于一旁,去不远千里寻一个被流放的前妻?你将宰相的面子往哪里放,又将朕的面子往哪里放?” 陆岩沉默了下来,他现在才想起,他还有个未婚妻。 正沉默时,只听皇上又在说道:“还有,你就算找到她,又能如何做?复婚?将她带回京城,让她当御史夫人?你可考虑过太子的感受?” 陆岩继续沉默着。 想到自己非但无法知道孔兰的下落,还不得不留在京城,无法去寻找她,让她一个人在外风餐露宿,居无定所,他不禁心里一阵酸楚。 他没有料到,自己初时一腔热血来到京城,只为能偶尔能见孔兰一面,没想到现在是孔兰被流放在外,他却在京城中不得不安定下来。 他再一次感觉到被命运无情地戏弄了。 章节目录 第293章 软禁 见陆岩不言不语,皇上再次语重心长地说:“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而已,你万莫让这种女人毁了自己的前程。我看我那外甥女,就非常适合你,虽然人是被宠得任性了些,但至少没有这么多心机。况且,她的美貌也不输孔兰啊……” 陆岩不知如何回答皇上,只能沉默。 皇上见陆岩听自己说到程明芳面无表情,心里有一丝惊讶,他一直以为太子那日告诉他的话是真的。 皇上正想问陆岩他对程明芳到底是什么态度时,只听陆岩对自己说道:“皇上,臣请求皇上派人去明城将臣和孔兰的事情查个虚实,只有如此,皇上您才能相信孔兰并非心机深重之人。” 虽然此举有可能查出孔兰的身世,可是如今,他只想着能解救孔兰。无法顾及孔兰父亲的案件了。 皇上对陆岩的不听开导有些无奈,说道:“去明城查?你的意思是,去你家里查?你家里人自然不会说她坏话,因为她怎么说也是你府上的侍女,和你家人有了感情,必会因为她的遭遇同情她,而为她开脱。你就不要枉费心机让朕相信她了。” 陆岩:“其实她和我家人并不甚和睦,大约不会有人为她开脱......” 皇上这时更加坚信了自己对孔兰的猜测:“不甚和睦?那不更说明她是心机深重之人,你府上的人都看出来她是这种人,唯你因为她的美色,才能被蒙在鼓里,看不透她的品性。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陆岩见自己无论如何无法说服皇上,只好请退:“皇上,能否让臣先行告退。”不管如何,他要趁孔兰此时可能还未走远,去寻找她的下落。明知此举若被皇上知道可能会惹怒皇上,然而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而且他隐隐地觉得,也许孔兰不止被流放那么简单。 皇上:“这两日,你就在朕的兴安宫里住着,等你被朕说通了,朕再放你回去。” 皇上就怕他出宫后四处寻找孔兰的下落,从他此前的思维之细密来看,孔兰被带往东郊监牢的事情,只怕会被他查个水落石出。 在孔兰被处决之前,他是绝不会让他出宫的。 陆岩知道自己算是被皇上软禁在这宫里了,此时不由一阵心急,“皇上,御史台事务繁多,臣在这儿呆着心里不安......” “你就安心呆着就好,御史台那儿你的事务,我已经让人帮你代劳了。” “皇上......” 皇上没理会陆岩,对外喊道:“来人啊,将陆御史带入静思居去休息......” 立刻有几名御前侍卫进了御书房内,不由分说将陆岩带走了。 静思居乃兴安宫里皇上寝殿西侧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平时无人居住。 那是皇上有时和心腹大臣畅谈到天亮的地方。毕竟让心腹大臣和自己同睡寝殿不太妥当,所以建宫之初,便在寝殿旁边建了这么一个居室。 当陆岩被带到静思居正屋后,几个侍卫便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章节目录 第294章 太子心事 话说太子在今日早上和孔兰吵架以后到了政事堂后,一直坐立不安。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和孔兰说话,之前,他从未和她说过一句重话。 想到她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言语而伤心难过,太子一脸凝重,无心做事。 最后,连宰相都看出他心事重重了。 “太子殿下要是身体不适,可以前去休息,这些事务我一个人完成就可以了。” “无妨。”太子回道。 宰相便未多加劝解。 片刻之后,太子忽问:“姑父,你说女人心里要是有一个人,表现该是什么样子的?如果她生病而不告诉你,是不是表明,她心里一点都没有你?” 宰相见他突然称呼自己为姑父,就知道他肯定是要问自己私事了。 一般情况下,当两人以私人关系相处时,太子叫宰相为姑父,而宰相叫太子为渝儿,以示亲昵。在百官面前或谈论正事时,太子叫宰相为宰相,宰相称呼太子为太子殿下。 当然两人也并未严格按照公私关系来称呼对方,因为有时对对方的称呼会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太子问自己关于男女之情的私事,这还属首次,宰相不由在心里猜测着他和哪位妃子闹情绪了,他暗暗猜测,那大概是孔兰无疑,因为从她妻子六郡主那儿,他也知道了不少皇宫的八卦,虽然他无意知道这些和皇宫有关的八卦,但妻子却热衷于谈论这些,而他因为宠爱妻子,也不得不被动地洗耳恭听。 “这个......,也不一定吧,要看具体情况。” “什么具体情况,比如呢?” “比如她怕打扰你处理事务之类的,也有可能她是识大体而不告诉你。” “那我姑妈每次生病,会因为你公务繁忙,便不告诉你吗?” “那倒没有......” “想来也是。姑妈和你感情如此之深,必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想要你比平时更宠爱她......” “这还要看个人的性情,或许有的女子就是独立性强,不告诉你,也并非表明她心里没有你。”宰相并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此时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开导太子了。 “独立性强?她倒是真的独立性强,只不过也过于独立了,仿佛她一个人就可以活得好好的......” “这个......,这个......,或许有的女子就是这种类型的……”宰相不知该如此才能安慰太子了。 “好了,不说她了,我们继续办事。” “你还是回去看看吧,这儿有我就行了。”宰相说道。 太子没有坚持留在这儿,他在宰相的劝告下出了政事堂,往广安宫走去,当他到了浣纱居门外时,只见晓儿正站在门前,见他走来,连忙面色慌张地对他说:“太子殿下,今日孔奉仪不想见你......” 晓儿和微儿自从被皇上的人告知不能让太子知道孔兰被带走之事后,急得团团转,她们一边担心自己阻拦太子到孔兰室内会让太子生气,一边又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其中一个去门外守着,另一个穿着孔兰的衣服,将头发梳成孔兰平日里梳的发型,睡在孔兰的床上,面孔往里躺着,装着睡觉的样子。万一晓儿无论如何拦不住太子,微儿就决定不管太子说什么,她都不回答,让太子误以为自己就是孔兰。 晓儿果然是拦不住太子的。太子听了晓儿的话以后,更觉孔兰是如何地对自己心生失望了,他理也未理睬晓儿的话,抬腿便向孔兰房间走去。 章节目录 第295章 宫女假扮 当太子来到孔兰房间,微儿听到太子的脚步声进了房内,连忙屏息静气,大气也不敢出。仿佛她呼出的气都能被太子知晓自己不是孔兰一般。 为了不被太子殿下认出自己的侧面,她将棉被往上拉了拉。她的动作让太子殿下以为孔兰连自己的面也不想看见。 微儿正忐忑不安时,只听太子在床边说道:“兰......我不该因为你生病没告诉我便生你的气,正如你所说,你定是担心我事务分心,所以才不愿意告诉我,我知道你一向善于替别人考虑,只是我希望以后你可以不必如此为别人考虑,尤其是为我。我希望的是你在我面前放下一切坚强,不管现在你心里有几分我的位置,我都希望自己可以是你的支柱。” 太子说完这些,见被中人一声不吭,站在当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刚才说的,你有没有听到?”太子知道被中人没有睡着,因为他刚进来时她还将棉被往上拉了拉。 微儿在被中点了点头。 “那......你原谅我吗?” 微儿此时不敢点头了,就怕若是点了头,让太子以为孔兰原谅了他,若是将她从被中拉起,那可麻烦大了,她只好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不原谅我......”太子低落的声音说道。 微儿在被中不敢乱点头或摇头,只是静静侧躺着。她的动作让太子以为是孔兰对他表现出的倔强的恨意。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今天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他神情低落地从孔兰房间走了出去。 在被中的微儿听到太子向外走去的脚步声,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她又不敢在太子刚出去后就从被中出来,万一太子再返回,她可麻烦大了。 过了一会,晓儿来到这个房间里,告诉她太子已经出了广安宫的门,微儿才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她捂着胸口,喘着气说,“刚才可吓死我了。” 晓儿问:“刚才太子和你说什么了?” 微儿将太子刚才说的话对晓儿说了一遍,晓儿叹了口气说:“孔奉仪也真是不知足,有太子这么优秀的男人爱她,还想着别人。” 微儿惊讶说道:“他刚才可没提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晓儿忙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瞎猜的。要不然孔奉仪为什么总是对咱们太子殿下不冷不热的,肯定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呗。” 微儿说:“你可别这样胡说......” 晓儿说:“我哪是胡说了,明明......”说到这儿她想起关于她知道的孔兰是陆岩休妻的事情,太子殿下交待过,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才闭了嘴。 微儿说:“你说孔奉仪会是因为什么被皇上命人带走了?”虽然主子的事情她不该多问,但是此事非同小可,她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况且现在房间里就只有她和晓儿,她这才壮着胆子问了一下。 晓儿说:“这我怎么知道?”话虽这样说,然而她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会不会是孔兰的身份被其他人知道了,皇上才将她带走的,又一想这件事除了她也就太子知道,太子自己自然不会传出去的,而且自己也没有传出去,这才没那么担忧了。 孔兰的命运她虽然关心,但她更关心自己以后在宫里的命运,如果是因为自己而使孔奉仪被皇上带走,太子今后肯定是饶不了自己的。 也正因为如此,关于这件事情,她对微儿也守口如瓶。 章节目录 第296章 出逃之法 东郊监牢。 当夜幕降临,几名狱卒每两人拉着一个板车,每个板车上放着满车的被子,在过道里行走着,牢里不时发出车子压在青石地面上的“咚咚”声。每经过一个牢房,板车便停下来,打开门往牢里分发被子,接着关上牢门。 孔兰初始时没有看到板车,只听到了板车行在过道中发出的声音,她惊讶在牢里还能听到板车声。 当板车推到孔兰所在的这间牢房,往里分发被子时,孔兰才知道这些板车的作用。 她没想到,这牢房还会关门为了犯人在白天晒被子,晚上再分发下来,哪怕是她们这种死囚犯,也有这种待遇。 当狱卒分发了她们这个房间的被子,将牢门重重关上并锁上以后,不少女囚犯就开始将被子往地上一放,开始睡觉。由于牢中没有床,地上的青石透着寒冷,她们只能将被子的半边铺在地上,身子上盖着另外半边。 孔兰也将属于自己的那个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打开,学着她们的样子将被子铺在地上。 这时那个高个子女囚犯郑姐儿也在她边上躺了下来。 “看你刚才那个样子,似是觉得这牢里还会帮咱们晒被子,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不成?” 孔兰回道:“我在别处的牢里没见过这种情况。”她说的别处的监牢,是广陈城她见过的牢房,那里只偶尔会帮囚犯晒下被子,而且是轮流晒的,不可能整个牢的被子一起晒,因为一起晒时,需要的晒被子的空间也太大了。 “嘘,等会和你说......”郑姐儿低声说。 孔兰便闭了嘴巴,躺在了被子里。 在这种条件下睡觉,于她还属首次。虽然极不习惯这不够柔软的粗布被子,更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睡觉,但是她也不得不克服了心理上的那丝不适,闭目静躺起来。 想到郑姐儿等会有话要和自己说,她一直没有睡着。因为她知道她要说的是关于可以出逃的方法,虽然她并不太确信这郑姐儿的方法可不可行,但她仍抱有一丝隐隐的希望。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近两个时辰,想来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此时她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身体想要沉睡,心里却还留有一丝清醒。 她旁边的郑姐儿碰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立刻转过了头,看了郑姐儿一眼。 郑姐儿俯在她耳边说:“等会狱卒半夜巡逻的时候,我会把他叫住,说身上奇痒,不管怎么抓都痒,而且一直痒得没睡着,你也要和我一样说,听到没有?” “这样说他们就会放了我们吗?” “我在外面放风时,听狱卒聊天的时候说过,这牢里前些日子有几个女的得过瘟疫,当时她们被送到别处隔离了,因为虽然是死囚犯,但将在瘟疫中的死囚犯处死,监狱长怕会惹怒土地爷,所以得等犯瘟疫的人好了才能处死。我听说,那几个被隔离的人居然逃跑了。因为隔离的地方是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房子。派的狱卒也不多,就是两三个。大概因为她们得的是瘟疫,所以才不敢派太多人过去,以免派去的狱卒被传染,再传给监牢里别的狱卒。反正得了瘟疫的人本来就没几天好活了,所以派去的人也不重视,主要还是怕和她们有太多接触,所以根本没有尽心尽责,才导致她们逃跑了。” 孔兰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个牢里的被子要在白天拿去太阳下晒了,原是为了防止瘟疫。 “可是他们会信我们得了瘟疫吗?得了瘟疫应该会有些身体上的反应?” “听说最开始就只是瘙痒而已,后来才会起水泡。只要我们说我们身上瘙痒,他们肯定就会将我们隔离的,因为他们怕瘟疫传染起来。” “那别的人不知道这个消息吗?” “当时狱卒聊天的时候只有我在边上,他们没看到我。而其他人,平时根本不和我坐一块晒太阳,所以这个消息可能只有我知道。” 章节目录 第297章 做戏 两人正说话时,只听牢中过道里有脚步声传来,想来是狱卒半夜巡房的时刻到了。 郑姐儿在狱卒还未走近时,就开始坐起来,往身上脖子,肩膀,后背手能够着的地方等各处挠去,边挠边说:“怎么这么痒,这大半夜的还是睡不着......哎呀痒死我了......” 孔兰也坐了起来,学着她的做法,用右手直挠脖子,下巴,以及隔着袖子往肩膀挠去。 两个狱卒还未走到她们所在的这间牢房,就听到郑姐儿的嘟嘟囔囔的声音,等到他们走到牢房门口,隔着牢门的栅栏,见有两人女囚犯到现还不睡觉,正在身上乱挠着,尤其是那个郑姐儿,挠的动作之大,仿佛有一身的虫子在她身上乱爬,而且她还边挠边叫着:“痒死了,痒死了......” 一名狱卒说:“你们在干嘛,怎么还不睡?” 郑姐儿说道:“我们睡不着啊,身上奇痒,怎么都睡不着,这也不能怪我们啊......” “身上奇痒?”刚才问话的狱卒目光里闪过一丝警惕,问道。 “对啊,就是一直痒一直痒,痒得好像痒到了肉里似的那种痒......”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从今天早上开始的,不过早上只是有点痒,现在是痒得受不了。你们这牢里,是不是有什么虫子会咬人?要不怎么会这么痒呢?” 刚才问话的狱卒对另一个狱卒说:“你快去问下秋大人,该怎么处置她们两人。” 秋大人秋明富,乃东郊监牢的司狱。 “可是,秋大人眼下肯定正在睡觉......” “此事等不了,快去!” 那另一名狱卒立刻慌张地朝监牢大院东北角的秋明富睡觉的房间奔过去了。 郑姐儿装作受到惊吓地说:“官儿,什么意思,我们也就是半夜不睡觉,挠个痒,还能犯得着去叫秋大人来抓我们再把我们痛打一顿不成?挠个痒,犯得是什么法?官儿你和我们说说......” “少废话!” “说个话还不让说了?”郑姐儿嘟囔道。 “要你少废你就少废话!”留下的这名狱卒恼火地看着郑姐儿。说完,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站得离牢门有些近了,于是站得离门口远了一些,仿佛怕站得离牢门太近,会让一些看不见的瘟疫病菌爬到自己身上似的。 听了他的话,郑姐儿装作委屈地低下头去。 没多久,那个去问秋明富的狱卒回来了,对等在这儿的狱卒说:“秋大人说了,为了以防万一,不管她们身上痒是因为什么,让我们将她们两个带到之前那个郊外的房间里隔离去。” “我们两个去?” “秋大人也没说派别人去,肯定就是我们两个啊。” 另一个狱卒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并不想接这个差事,可是他也不敢公然反抗秋明富的命令,于是对刚回来的狱卒说:“那你再去库房拿个绳子过来。” 刚回来的狱卒立刻又跑去拿绳子了。两人相处多年,他已经习惯了被他使唤,之因为爱使唤的这个人比他早来一年,算是个前辈。 当习惯被使唤的这个狱卒拿来绳子后,将绳子从牢门的栅栏那儿往牢里一扔,说:“你们自己把自己绑上吧。” 章节目录 第298章 带离监牢 郑姐儿故意撒波地摇着头说道:“凭什么要让我们三更半夜地把自己绑起来让你们带走?你们打算把我们弄到哪儿去?外面冷嗖嗖的,打死我我也不去!” 孔兰也摇头说:“对,我们可不愿意大晚上的出去挨冻!” “不去?反正你们明天也要被处死,去外面说不定还能多活个两天,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为什么去外面还能多活个两天?”郑姐儿装傻问道。 “别问那么多了,让你们绑就绑。” “你没骗我们?” “骗你们干嘛?” 郑姐儿对孔兰说:“既然能多活两天,那我们就绑吧。”说完,将其中一个绳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孔兰说:“嗯,谁知道有没有诈,不过反正今天不出去明天也是死,绑就绑吧……”说着也从地上捡起来绳子,将绳子往自己身上缠去。 但是手是无法自己束缚住的,爱使唤人的狱卒看到两人没有绑起的手,想到了一个办法:“你们相互把手绑起来!” 当孔兰和郑姐儿相互将对方的手绑起来后,爱使唤人的狱卒对习惯被使唤的的狱卒说:“你去开门。” “可是……,刚才是我去叫的秋大人,也是我去拿的绳子,这开门总该轮到你了吧。”他也不想开门,因为牢里有疑似瘟疫犯人,谁知道这牢门上有没有沾上什么病菌,毕竟此时距离上次几名瘟疫犯人犯病,才十来日的时间。这么快就有其他人有疑似症状,让他心里发怵。 爱使唤人的见习惯被使唤的竟然敢不听自己的指挥,气得那张黝黑瘦削脸上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就因为以前都是你做的,眼下才该你做啊。谁不知道刚才的事就是跑腿的,现在的才是有危险的。没危险的你就愿意做,有危险的就让别人去做?” 郑姐儿睁大眼睛说:“什么危险?我们都把自己绑起来了,哪里危险了?” “你少啰嗦!”爱使唤人的狱卒对她凶道。 这时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有几个别的女囚犯已经醒了过来,见狱卒站在牢门口,郑姐儿和孔兰两人则绑了绳子站在牢里,都惊讶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因此坐了起来。 她们眼睁睁地看着狱卒,又转过头看着郑姐儿和孔兰。 “你们看什么看!睡你们的觉!”爱使唤人的狱卒对她们凶道。 这几个醒过来的女囚犯又躺了下去。 “这样吧,我去拿几块布来,怎么样?”习惯被使唤的狱卒低声说。 “去吧,快去快回。”他也觉得这是唯一的让自己稍微心安些的办法了。 习惯被使唤的狱卒又慌张跑离了牢门前,拿布去了。 没多久,他拿了几块刚刚撕成片的黑布过来了。他先用其中一块布包着自己的右手,拿了钥匙,将牢门打开了。接着他将其中两块布递给爱使唤人的狱卒。两个狱卒进了牢门后,爱使唤人的狱卒用布包着绳子,牵住郑姐儿余在外面的绳子,习惯被使唤的则以布包手牵住孔兰余在外面的绳子。 当孔兰和郑姐儿被带离牢门后,习惯被使唤的用布将左手也包住了,关了牢门,并锁上了。 当他们离开时,那几个醒来的女囚犯此时又坐了起来,看着孔兰和郑姐儿被以这样的方式带走,让她们异常地疑惑。 她们静静看着他们离开后,很快便又躺了下去。 章节目录 第299章 撒泼 牢中女囚犯中有一个叫王晓芙的,自从躺下以后就没有继续睡觉,只因她想起了中午时分的事儿,她想起郑姐儿说过自己的遭遇以后,还说起要帮孔兰逃走之事,说她自有办法。 她寻思着,刚才两人突然被狱卒带走,莫非是郑姐儿想出的什么计谋? 她想起当时两名狱卒都不愿意开门,后来还是用布包着手才愿意将门打开,莫非,那郑姐儿想出的是告诉狱卒两人有什么可传染的病之类的? 因为她醒得晚,所以她不知道此前郑姐儿向两名狱卒说了什么。 她寻思着传染病可能会有的症状,她突然记起了,她十岁那年自己村里曾经有个犯了传染病的本家叔叔,那个本家叔叔从一个传染病泛滥的镇上回来没几天就发病了,她听说他当时最初的症状是喉咙干痛。她决定明天一早,便告诉晨起后来巡房的狱卒,自己喉咙干痛。 …… 话说孔兰和郑姐儿被带离监牢后,刚出监狱门,就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眼下刚到二月初,虽日间气候回暖,但夜间还是寒气逼人的。 没有月光,四人只有摸黑行路。 因为她们有疑似瘟疫,所以不能坐监牢里的运送犯人的马车,只能步行。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后,便到了空旷无人的地带。 “草,今天真倒霉!”爱使唤人的狱卒见监狱越来越远,忍不住啐了一口,发了句牢骚。 “谁说不是呢,凭什么就派我们俩去,觉没得睡就罢了,现在还得冒着风险。也太不公平了!” 郑姐儿假意问道:“官儿们,你们说的什么意思,什么风险?你们有什么危险?那我们呢?”习惯被使唤的狱卒说。 “你们?我们的危险还不是你们造成的?你还好意思在这问!你说你们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在这儿连累别人!”爱使唤人的狱卒对她呵道。 “我就奇怪了,我们到底咋地了?你们这么神神秘秘的干啥?” “你们咋地了?你们自己得了瘟疫不知道吗?”爱使唤人的狱卒呵道。 反正现在不是在牢里了,告诉她们也无妨,刚才在牢里不告诉她们,乃是因为怕引起众人骚动。 “什么?瘟疫?”郑姐儿和孔兰同时惊讶回道。 “你们就别这么惊讶了!反正本来也快死了,现在能不被立即处死,不是又赚了几天吗?” “可是,我宁愿直接被处死啊,我不要得瘟疫,我害怕得了瘟疫这样的死法。呜呜呜。”郑姐儿哽咽起来。后来干脆嚎啕大哭起来,并且赖在半路上不走。 孔兰不得不佩服郑姐儿超级会演戏,撒波的手段也很高超,不管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这样的,说来说去,还是大家闺秀的身份阻碍了她这方面的表演天赋。 她试想过,如果此时只有她自己,她又不得不表演时,她能不能做到像郑姐儿这样。 她没办法回答自己。 眼下她也不需要回答自己。郑姐儿在表演着,惟妙惟肖,根本让人意识不到一切都是她假装出来的。她演得越逼真,她们的出逃机会越大。 章节目录 第300章 糊弄 “你到底走不走?”爱使唤人的狱卒恼火说道。 “不走!反正在哪儿都一样!”郑姐儿说。她不知道她和孔兰要被关进去的那个小屋到底距离这儿有多远,她寻思着一旦被关进去小屋的话,只怕出逃的机会就不大了,还不如在外面呆着,缠得这两个狱卒精疲力尽,让他们同意在路上睡觉。这样她和孔兰就可以找个机会逃了。 “你不走是吧?” “对!你们说你们要带我们带到哪里去?” “一个好地方。不管哪儿总比在这儿受冻好。” “一个好地方?骗谁呢?我告诉你,我就是不去,我得了瘟疫,反正要死了,你们就让我死在这儿吧。” “你!你真不走是吧?真不走可要皮鞭伺候了!”说完他才想起,来的匆忙根本就没带上皮鞭。况且带了皮鞭他也不会用它抽她,因为怕皮鞭上也会沾上病菌。 “你们抬我走的话,我可以走!” “抬你,你想得美!”不说她这身高马壮的个子,就是他们抬得动,他们也不可能抬她,一想到她身上可能遍布着病菌,他们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不抬就不走。” “不走也得走!”爱使唤人的狱卒只想早些将她们关到小屋里去,自己和另一个狱卒能在屋外好好休息一会。于是他使劲拉着绳子,想要将她拉走。 可是谈何容易?他握住的只是绳子的一小段,而且用布包着以后的绳子有些使不上力,他拉了半天,她纹丝未动地坐在地上。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爱使唤人的狱卒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无奈问道。 “我就在这儿睡觉。” “这儿?你就不怕一晚上风会把你吹成冰块?” “不怕!”郑姐儿果断答道。 爱使唤人的狱卒见无论如何弄不走她了,他也无能为力,只好同意了她。要不是怕她们两个逃走了他和他的伙伴会因此失去这个营生,他巴不得她们逃掉。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空地上休息,这里风太大,前面有个树林,我们去那儿歇息一下。” 郑姐儿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由着爱使唤人的狱卒拉着她往树林走去。 另一对儿,孔兰和习惯被使唤的狱卒,也跟着他们在后面走着。 走到树林,进去了林中几十尺后,只觉风没那么大了,林中树木茂密,虽然眼下还未长出枝叶,但也能抵挡不少寒风。且因连日晴天,下面地面和落叶俱是干燥的,他们各自找到了坐下的地方。 孔兰和郑姐儿依靠着坐在一棵地势略高的树旁。而两名狱卒则坐在离她们远远的另一棵地势略高的树旁,他们绳子也懒得牵了。因为要牵绳子的话,必然不可能离她们很远,况且他们也不想拿着一只绳子睡觉。 他们的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对她们失去了防备,不如说他们担心自己染上瘟疫胜过担心她们逃跑。正所谓两害相较取其轻。 但他们也不能完全放弃防备,因此他们两人商量好,决定轮流睡觉。 爱使唤人的狱卒先睡觉,留着习惯被使唤的狱卒先看着她们。 当爱使唤人的狱卒睡着后,郑姐儿对那个习惯被使唤的狱卒说:“小伙子你哪里的?” “许州。” “许州啊,那是好地方。我跟你说,我有个亲戚在许州,我这个亲戚啊,对我可好了,他每年都去我家里好几次,每次都带好多礼物,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不知道。”习惯被使唤的狱卒没有兴致地回道。 “我跟你说,他这人比我还高,他是男的嘛,比我高很正常,他这人特别黑,黑到什么程度?黑得脸和头发都快一个色了。他还特别瘦,瘦得和竹竿似的。我就奇怪了,他其实特别能吃,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吃不胖,我告诉你,他是真的吃不胖啊,他一天能吃五餐饭,你想想,一般人一天吃五餐饭,得胖成个什么样子,可他,就是不胖,就是还那么瘦,瘦得和竹竿似的。我觉着风一吹就能把他吹跑了,可是也奇怪,他在大风下,总还能站得好好的......” 她信口胡诌着,试着用自己的三寸之舌把他给糊弄睡了。 看他没有睡意,她就继续说了下去,从这个胡编的瘦高个说到另一个胡编的马戏团小戏子,再说到另外的胡编的人物,后来又说到她听来的故事,最后,她唱起歌来。 在她唱着唱着时,本来就被她的故事弄得昏昏欲睡的这个习惯被人使唤的狱卒,实在无论如何撑不起自己的眼皮了,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听到他的呼声响起,郑姐儿对孔兰说:“我们快走。” …… 作者君提示:聪明的读者君们可能已经猜到,咱们的陆岩陆四少爷和孔兰的下次见面得是不少章节以后了,先透露一点,下次的见面将会是又一次戏剧化的以及惊心动魄的相遇…… 请大家耐心等待…… 章节目录 第301章 奔逃 两人匆忙地相互帮对方解了束于手腕上的绳子结,再各自把自己身上绑的绳子解了开来,然后一起轻手轻脚往树林外走去。 出了树林,她们往东走去,一开始她们不敢跑快,因为晚上跑步的脚步声会听起来格外清晰,所以仍是轻轻走着。及至到了距离树林有几百尺的时候,她们这才撒开了步子跑了起来。 由于夜漆黑一片,她们看不清楚脚下的路,不知道大路在何处,只能在庄稼地里跑着,不时感觉到脚下突然深一脚或浅一脚的,也不知是踩在了什么庄稼上面。 京城一带无山,于她们的逃亡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晚上行路不必担心突然遇到山崖,而坏处则也非常明显,由于地势平坦,明天若是监牢派人来找她们,她们没有更好的隐蔽之处。 只是眼下她们也没心思想着找什么隐蔽之处,毕竟那是明天的事情。当下她们只想着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仿佛距离京城远上一寸,逃生的机会便多了一分。 匆匆奔逃了半个时辰后,孔兰已经累得几乎跑不动了。现在已经接近寅时,但她却一夜没有稍微合一下眼,再加上她平时在宫里走动不多,因此不但身子疲乏至极,连脚趾也磨得生疼。因此,她的步速越来越慢。 而郑姐儿虽然身子高壮,看着比她重得多,但此时却仍能以正常的步速跑着。只因她苦力活干惯了,脚上也早就磨出茧子。 看着孔兰越来越跑不动的样子,她不得不放慢了步子,和孔兰一起并排跑着。 “要不我来背着你跑?” “那怎么行?你背着个人还怎么跑?要不这样吧,你就别管我了,你先一个人跑到前面去,我们各自逃各自的吧。” 孔兰担心郑姐儿因为自己而跑不远,到时再白逃一趟。 “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要不是你来了牢里,我都懒得想法儿逃走。”她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她被抓住之后确实没有想过要逃走,她本来就想听天由命了。没想到她在牢里遇着了孔兰,听了孔兰说的她对她家的长相丑陋的丫头的态度以后,她就决心助她逃走了。 说也奇怪,虽然她并不是那个被她善待的丫头,但她就是感觉仿佛自己也被她真正善待了一般,她要助她逃走,似有一种报恩的心思在作怪,因为潜意识里,她将自己当成那个幸运的丫头了。 她作为一个除了自己的亲人极少被人温柔以待的人,一旦遇着了一个值得她如此做的,她便决定不顾一切地为她付出所有,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孔兰自然是不知道郑姐儿的这种想法,所以,她在为自己拖了郑姐儿的后腿而自责着,因此她继续固执地说:“不行,你快点跑吧,你真的不用再管我了。”她可不愿意一个本来可以活下来的生命因她而消失,那样她会良心不安的。 “你等我一下。我去偷个板车来,我拉着你跑好不好?” “可是,你去哪偷板车啊?”虽然觉得偷别人东西有些过意不去,但眼下情况紧急,她就不去想这种事情道德不道德了,而是先考虑去哪偷的问题。 “我们到了前面的村庄看看。” 孔兰看了看前方,但见前面百来丈之远处似是黑压压一片,黑暗里分不清是树林还是村庄。 章节目录 第302章 偷牛女贼 她们向着前方那片黑压压之处迈进,当越走越近时,房屋的轮廓便隐约可见了。 郑姐儿欢天喜地地说道:“没想到,这儿真的是个村庄,偷板车有望了。” “也没那么容易,只怕他们都关着院门睡觉的。” “有些人家没有院门的。”她在村庄长大,对于村庄再了解不过了,每个村里,总会有些人家没有院门的。大约是觉得反正家贫如洗,没什么东西可偷的。 当她们走到村庄东边的路旁,看到一个往西去的小路,通向村庄深处,于是两人往西走去。 她们挨家挨户寻找没有院门的人家,结果还真让她们找到了。 不过她们找到的不是没有院门的,而是有院门但没有关闭的一户人家。 院门低矮,墙壁也不甚高,看样子应是户普通人家。郑姐儿和孔兰两人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在黑暗里,想寻着一辆板车并不容易,只能摸索着寻找了。 “板车会不会放屋里?”寻了半天没有寻着,孔兰问道。 “不会!谁家板车没事放屋里。” “那会不会这户人家没有板车?” “怎么可能,不然他们怎么把地里的东西运到家里?”郑姐儿自小在村庄长大,知道板车是每户人家的必需品。 郑姐儿话音刚落,只听院里某处似有一声牛突然哼了一下的声音。想必是被两人的声音惊醒了。 “要不咱们骑牛吧?”郑姐儿说道。 “什么?骑牛?牛也可以骑吗?”孔兰有些哭笑不得,这可算是事急乱出计了。 “试试吧,乡下可没有几户人家有马,有马的人家都是大户人家,咱们也进不去。只能试试牛了。” “好,那就试试吧。”孔兰干脆回道。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牵牛。”郑姐儿说。 “好。”孔兰说,倒也不是她事事都让郑姐儿去代她做,而实在是,她从来没有碰过牛,不知道该怎么牵才能让牛跟自己走。 其实郑姐儿也不知道,她十岁就去让她痛恨不已的人家当侍女了,偶尔回趟家,每回在家也就呆半天功夫,所以,她也没怎么碰过牛。 不过,她人高胆子也大,所以她轻手轻脚地靠近了牛所在的牛棚后,就趁黑乱摸牛所在之处的柱子。 摸到了柱子,她又上上下下在柱子上寻找着牛绳。摸到了牛绳后,她在黑暗里摸索着解开了牛绳,解开之后,她拉紧了牛绳,只听牛哼地一声,纹丝不动。 “你给我过来!”郑姐儿命令道。 在她粗声粗气的厉呵下,牛受到了惊吓,猛地迈动了一步,由于郑姐儿手上牵着牛绳,自牛绳上传来的那股力将郑姐儿一把给摔倒在地。在她摔倒的过程中,也不知道背后碰着了什么东西,一阵忽啦啦的不知什么物品倒地的声音响起。 “你这个牛还真是倔,竟然敢这样对我郑姐儿。”郑姐儿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不但不恼,反像是对宠物说话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郑姐儿的这番有些宠溺的话语对牛产生了影响,当她再拉牛绳的时候,牛便顺着她的力气走了。 “咱们快走。”郑姐儿牵了牛后,对孔兰低声说。 “好!”孔兰跟在旁边,向院门外走去。 在她们往门外走去时,被刚才的响声惊醒的屋中女主妇叫醒了自己夫君:“快去看看,外面刚才好像有声音。” 男人睡意惺忪的声音:“哪有什么声音?” “刚才有,我听到了。” “那不是现在又没有了吗,你怎么这么一惊一乍的,快点睡觉!”说完,翻过身去,继续睡自己的觉。 “我刚才真的听见声音了。” “你这个女人啊。好好好,我去。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哪儿的?” “好像是东边发出的,你去院里东边看看。” 章节目录 第303章 夜行 男人于是起了床,点了油灯,来到了院子东边,在院子里寻来寻去,没发现少什么东西,于是打算去牛棚看看,一到牛棚惊呆了,棚里的牛不知去向。 他赶紧出院门而去,刚出院门,就听到距院门外几十丈远的路上有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在油灯的照射下,他还看到她们正在打算骑到牛背上去。 他手里的油灯在门前一亮,孔兰和郑姐儿感觉到了蓦然来自后方的光线的照射,便知道事情不妙了,她们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想去骑牛的动作,站在当地,往油灯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站在她们刚才进去偷牛的院落门口。 他的大声训斥的声音也随即响起:“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我家的牛!” 未等他走近。郑姐儿笑语盈盈地迎上前去,“大哥,我们不是偷你家的牛,是借你家的牛,我就是赶夜路送我家小姐去外地,嫌走着太慢,才到你家借个牛的。我回来时还会把你家牛牵回来的。” “哼,你当我会信你说的?” 郑姐儿:“来来来,你看看我家小姐,像是会偷人家牛的人吗?” 男人拿着油灯在孔兰脸上照了一下,并且看了一眼。看她的样子,确实不像个小偷该有的相貌。不过,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看起来单纯无辜的,未必真的单纯无辜。 “不像小偷又如何?你们还不是偷了?” 郑姐儿拉长声音道:“哎呀我的大哥呀,我们真的就是借个牛,只是怕大晚上的吵着您睡不着觉,才没有将您叫醒的。我寻思着天亮前我就赶回来还给您了,所以也不用和您说。” “哼,那你说说,你要将你家小姐送到哪里去?” 郑姐儿说:“送到远离京城的地方,大哥你有所不知,我家小姐的父亲要她嫁给一个五十几岁的糟老头子,只因为他有钱,我家小姐自然是不愿意,那我作为我家小姐的丫头,只能帮她逃了。可是我们出来的时候不敢骑府里的马,怕马叫声会惊动府里的人,这不只能走着逃出来吗?” “当真?” “你看我家小姐像是个会骗人的人吗?”明明是她一直在撒谎,她却让这男人看孔兰。 男人又将油灯靠近了孔兰的面孔,再次看了她一眼,心道果然是个大家闺秀的相貌,那头上的发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值钱东西。他又顺便看了下她的衣着,见她衣着华美,一看就是大富之家才能买得起的。就算貌美的女小偷,也不可能会穿这种衣着。 最主要的还是孔兰的气质风度,让他相信了她应该不会是个小偷。 他把视线从孔兰身上转移开,对郑姐儿说:“好吧我姑且相信你说的,可是这牛,你们还是不能骑走,谁知道到时候你们会不会还给我。” “大哥,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你怎么就这么冷漠呢,大哥,你可真让人寒心!你就忍心我家小姐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糟老头子!” 听了郑姐儿的一通埋怨,男人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愧疚的心理,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明明她们才是理亏的一方,经她一说,仿佛错在他而不是她们了。 他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这牛可算我家挺值钱的东西了。你们要是不还回来,我这损失可不小,不是我小气,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实在是没有牛家里连地都没办法耕……” 孔兰从头上拔下一只嵌宝石点翠花簪,对男人说:“要么这个换你一只牛……” 她从浣纱居被皇上的侍卫带走时,身上没有带任何银两,此时也只能用头上的发簪换这头牛。 男人接过孔兰手里的发簪,在油灯下看了看,虽然他不识货,但猜测这应该是挺贵重的一样东西,摇头说道:“我这牛不值这个价钱,我虽然舍不得我的牛,可也不能贪你们便宜啊。” 孔兰说:“这东西于我也没多大用处,大哥接下就是。” 男人这才犹豫地将发簪往袖里放去。 郑姐儿从男人手里一把夺过发簪,递给孔兰,说:“这个不可能给你的!这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我这点银子你拿去。”说完,她将袖里的一些碎银拿了出来,那可是她这些年的全部积蓄了。 由于郑姐儿也不知道牛到底该是多少钱,所以就将全部碎银向他递去。 男人看了看郑姐儿递过来的碎银,从她掌中拿起了几粒,说:“我也不想赚你们钱,这样吧,你这些钱,我帮你收着,等你回来时,你将牛还我,我将你银子还你,可行?” “行行行。当然行。”郑姐儿说。她心道只要他不将她们当小偷,怎么着都行。 男人拿了碎银准备离开,郑姐儿叫住了他:“大哥你先等等。” “你们还有什么事?” “你这牛能不能骑我们还不知道呢,要是你这牛不能骑,我们不白折腾了吗?” “这你就放心吧,我这牛好骑着呢,我天天骑着去田里干活。” “好吧那你回去吧。” 男人提着油灯离开了。 男人离开后,孔兰和郑姐儿两人骑在了牛背上,在这暗黑的夜晚,这牛仿佛能看到路一般,将她们带着一路往南行去。 牛的速度虽然比马慢多了,但比她们两人后来的慢跑还是快些。 孔兰坐在前面牵着牛绳,任由这牛将自己和郑姐儿往看不见的前方路途带去。 当天色逐渐泛白,她们已经行至一个小镇。由于不敢在小镇停留,虽然一晚没睡已经疲乏至极,但她们匆匆吃了早饭便立即离开了。 眼下,孔兰最想去的地方是当铺,因为吃早饭的钱,还是郑姐儿付的。 …… 清晨,孔兰和郑姐儿逃走后的树林里。 爱使唤人的狱卒率先醒来,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两团绳子,他立刻一跳而起,对还在睡梦中的习惯被使唤的狱卒大叫了起来:“他妈的,你怎么睡着了!” 习惯被使唤的狱卒在他的叫声中睁开了眼睛,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看地上的绳子时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从地上一跳而起,“什么?她们逃了?” “还不是因为你!她们两个女人,现在肯定没跑远,走走走,我们快点告诉秋大人。” 两人连忙慌张地往东郊监牢方向跑去。 章节目录 第304章 无声背影 昨夜的皇宫里,有两个人一夜未睡安稳。 一个是被关在静思居的陆岩,他苦于无法从宫里脱身。一个是太子秦渝,他睡不好只因愁于不知该如何和孔兰修复关系。 太子起了个大早,在去政事堂之前,他绕着广安宫走了一圈,平日里他极少在广安宫闲逛,只因今日有心事,又早早醒了,这才皱眉闲逛。 他的脚步想向浣纱居迈去,却又担心自己是个不被欢迎的人。 说来好笑,这广安宫一草一木应该说都是属于自己的,这里面的不管哪个人,都是属于他的,要么听他差遣,要么是他的女人。可是此刻,偏偏他却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 只因为,在他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心理上是排斥他的,连带着整个广安宫,似乎都不再属于自己。 一路上遇到几个宫女和若干太监,他们看他皱着眉头,没有一个人敢打扰他的清静。 他走着走着,还是走到浣纱居去了。 晓儿早就在窗口看到了太子殿下远远走来的影子,当即对一早就换上孔兰衣着的微儿说:“快,太子殿下来了,赶紧躺床上去!” 微儿听了心里一紧,她本来正在洗脸台洗脸,听了晓儿的话,胡乱往洗过的脸上擦拭了一把,匆匆将巾子扔在洗脸台旁,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孔兰的屋里,到了床边,匆匆脱了鞋,像昨日一样,到了床上后立刻侧过了身子躺着。 太子到来时,她还在被中气息未定。 “兰......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 “我知道我昨日有些过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请你相信我。” “......” “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原谅我了?” “......” 太子心道孔兰这是执意和自己生气到底了,见她一直不理,他希望她能坐起来,和自己好好聊聊,于是他坐到了床边,对着侧睡的背影说:“我只要你一句话,原谅或不原谅。若你确实不想呆在宫里,我......可以放你离开。” 他说到放你离开这儿时,只觉心里一阵刺痛。是的,原来要放她离开,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而他,不敢相像,这宫里若没有她,将会何其的空荡。 但是,他仍然决心放她离开了,因为他只希望她能幸福,为了她的幸福,他愿意忍受孤独。 “有时候我想,如果当日,我没有去明城,也没有遇到你就好了,这样,你不会这般难过,我也不会这般纠结。或许,眼下,我们都会是开心快乐地过着每一天。事已至此,我只希望,你离开以后,往后余生里,想起我时,你能会心一笑,而不是眉头紧锁。” 见被中人仍然不答话,他叹息了一声,说:“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你可知我昨夜一夜未眠?你可知我做出要你离开宫里的决定,是如何地艰难?” 微儿听到这儿,不禁眼睛一酸,她不由自主地被太子对孔兰的痴情打动了。 “你既然执意不愿意理我,也罢。今日我会派人送你回去,你就不必去请安了,至于太后和父皇母后那儿,我会向他们解释清楚。” 微儿听到这儿,不觉心里更难受了,都让孔兰离开了,他还顾虑到她的面子,让她安静地离开,不让她在众人面前辞别时太过难堪。 “你还是执意不回我话么?” “......” 太子叹息了一声,站了起来,说:“等会轿子就会到了。你收拾下吧。” 在太子出去以后,微儿一骨碌从床上坐了下来。太子要派人抬轿子来接孔兰,可是,临行之前必然还有一场辞别,那自己不是孔兰的身份不是露陷了吗? 这可如何是好? 章节目录 第305章 宫女难当 正在微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晓儿走了过来,问她今日有没有在太子面前露出破绽,微儿告诉她破绽是没有,但是眼下有了更大的麻烦。她把太子要派人送孔兰出宫的决定和晓儿说了。 晓儿听了立刻愁容满面,这该怎么瞒得过太子呢,可若是瞒不过太子,让太子知道了孔兰不在宫中,又担心皇上会怪罪下来。 晓儿和微儿不知道皇上派的人因何说这两日内必须瞒过太子,那么两日后呢?就不用隐瞒了吗? 她们对孔兰因何被皇上招去,以及皇上对孔兰的处置一无所知,但既然皇上下令让她们瞒住太子,她们又焉敢不从。 因此两人在孔兰房里急得抓耳挠腮,就是想不出来。 突然晓儿一拍大腿,说:“有了!” “你想出法子来了?快说,什么法子?” “孔奉仪不是时不时地扮成小太监出宫去吗?咱们就说,她又扮成太监出宫去了。” 微儿的眉头立刻舒展了起来,她捏着晓儿的脸蛋说:“还是你聪明一点,我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可是太子殿下不会怀疑孔奉仪在这节骨眼上出宫寻找小悦儿吗?” 晓儿说:“那就更好解释了,反正她不在这儿,由着我们怎么解释,我们就对太子说,孔奉仪是怕离开皇宫,所以这节骨眼上才故意出宫寻找小悦儿的,只怕是出宫平复心情去了。不管怎么说她也在太子身边呆了这么久,怎么也得有些感情在的。” 微儿说:“好好好,等会我们就这样解释。” 不久后,晓儿和微儿便看到了太子殿下差人抬的轿子来到了浣纱居院落里,太子亦在轿侧站着,两人连忙出了门,对太子行礼后,晓儿对太子说:“太子殿下,孔奉仪在你走后扮成太监出门去了,怕是又是去寻找小悦儿去了。” “什么?”太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 “太子殿下,孔奉仪在您走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开始换上太监装出门去了。”为了让太子殿下确信这事是真的,微儿也如此说道。 “她可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 太子面孔凝重地站着,他猜测着孔兰如此做法背后的原因。 莫非,她并不想出宫?所以借口找小悦儿避过这次出宫? 这个猜想让他心里突然多了一份希冀,他刚才决定将她送走后,在去派人来接她的过程中,心情一直是灰暗的。 但他转瞬又想到,她会不会去寻找陆岩去了?她是不是要将这个消息先告诉陆岩,然后再出宫? 这么一想也不无可能,毕竟御史台近在咫尺,她出宫一会再回来,也用不了多久。她也许没想到轿子会这么快就到,才去御史台告诉陆岩这个对他们两人来说都值得高兴的好消息。毕竟,若她回明城后再告诉陆岩的话,只能通过信件,时间上又不知是何时了。 他越想越觉得后面的猜测才更合情理,于是立刻又心里一阵灰暗。 他眼下一刻也不想再等,立刻对轿边等着抬轿的几个人说:“你们在此等会。” 说完,他便离开了浣纱居,出了广安宫,又出了皇宫大门,往御史台走去。 在他的想像中,陆岩和孔兰正兴高采烈亲密无间地说着话,他们终于可以自由地呆在一起了。 而他,却从此成了孤家寡人。 想到这儿,他心里升起了难言的酸涩和异常的恼怒。 进了御史台的大门,他直接往御史大夫的办公间走去,早有一个侍御史跟在他后面,问他来此可有要紧事情,他一句话也没说。 章节目录 第306章 一筹莫展 当太子来到御史大夫房门外时,只见房门紧锁着。 太子心道,这陆岩刚好这时候不在,必是因孔兰化妆成小太监来找他后,两人因不便在御史台说话,跑到别处去说了,当下皱眉向刚才一直跟着他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侍御史于长谦问道:“陆岩人呢?” 侍御史于长谦说:“回太子殿下,陆御史昨日被皇上叫去了,到今日还没回来。” “什么?昨日去了,今日还没回来?” “是的,太子殿下,皇上让陆御史去皇宫的时候,就安排了他的工作,让我暂时代劳。若太子殿下来找陆御史是为公事,可与我商讨……” 他说话时一直躬着身子,以示尊敬,没想到他话未说完,再抬头时,只见太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看着太子殿下的身影急匆匆地往出御史台的方向走去,于长谦边走边纳闷说道:“陆岩这小子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昨日是皇上派人请,今日是太子亲自来,这到底是朝里有大事发生,还是他个人有大事发生?” …… 御书房。 不多时,太子来到御书房。 “渝儿,你来了?”皇上从书案上抬起头来,面上不动声色地说。 “父皇,儿臣听说陆岩被父皇叫至宫中,从昨日到今日都未归返,可有此事?” 皇上果断回道:“有。” “儿臣可否问下父皇,父皇叫陆岩过来,可有事情?” “有。” “儿臣可否问下父皇,到底是什么事情?” “过几日,朕自会告诉你。” 太子欲想从皇上的回答中猜测陆岩的被叫至宫中与孔兰有没有关系,然而皇上回答果断,不多说一个字,太子因此更觉孔兰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毕竟宫里知道孔兰身份的人,不是没有。除了他,还有晓儿知道。 莫非是晓儿告了密? 他突然想起从昨天到今天,孔兰的反常行为。不管他如何问她话,她一概不回,连面也不让他见,这与她向来所表现出的大气不符。 再想到昨日他进浣纱居之前,晓儿匆忙跑到居里的事情,再想到今日孔兰莫名其妙在出宫之前去找小悦儿,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两日他在床上看到的,只怕并非孔兰。 再联系到陆岩的极巧合的被皇上叫到宫里,且没有离开,若是公事,皇上必不会将他久留在宫里。他亦突然意识到了,孔兰只怕已经凶多吉少。 想到这儿他心里突然打了个冷颤。 “父皇,你可知道儿臣的妃子孔兰的下落?”太子没有心思拐弯抹角,因此直接问道。 “你的妃子不见了?你问朕,朕怎么知道?” “父皇,儿臣只觉事有蹊跷。” “什么蹊跷?” “若这两日父皇发现了什么秘密,儿臣希望父皇能和儿臣直说。” “怎么,渝儿,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不能让朕知道吗?” “父皇,我……”太子此刻犹豫不决。 若皇上不知道孔兰之事,他若说出来,岂不是害了她? 但若不说,又怎么让皇上说出孔兰的下落? 他一筹莫展。 章节目录 第307章 不辞之别 太子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问起陆岩,“父皇,我也有事和陆岩商量,不知他在宫里哪个地方?” 皇上自是知道太子的想法,他皱起眉头带着威严的语气说道:“他要审理的案子事关机密,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太子见从皇上这儿不可能知道任何消息,决定去浣纱居好好问下晓儿和微儿。 于是他对皇上说:“父皇,儿臣告辞……” “去吧……” 当太子再次来到浣纱居,只见刚才的轿子和抬轿子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太子疑惑问道:“晓儿,轿子去哪了?” “回太子殿下,轿子已经将孔奉仪拉走了。” “什么?”太子怔在当地。 太子不知,在他去御史台找陆岩的时候,晓儿和微儿便去了御书房,告诉了皇上这两日她们的所作所为,要不是眼下实在没法隐瞒太子了,她们也断不会去御书房打扰皇上,乞求皇上帮忙出出主意。 皇上听了她们的汇报后,让她们先回去,等太子回来就说孔兰已经被轿子拉走。至于轿夫那边,他派了身边的御前侍卫,让轿夫拉着空轿子走了,并让轿夫们在外晃荡十二日,未满十二日,不许进宫,且回来后也不得告诉太子此事。 对于御前侍卫交待的事,轿夫哪敢不从,连忙拉着空轿子离开了。 太子听说孔兰已经被拉走以后,也不知道此事是真是假,不管真假,不管她是被他叫的轿子接走的,还是被他父皇暗自弄走的,她终究是离开了宫里。他怅立良久,从晓儿和微儿面前缓慢地走出了浣纱居。 …… 静思居。 陆岩在院里徘徊着,初春的静思居院宅,仍处处透露着一片荒凉之感。 或许,更多的荒凉来自于内心。 他望着被关得紧紧的大门发着呆。 他昨夜一夜没有睡好,只因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向皇上解释孔兰不是心机深重之人,以流放处罚未免过于严苛。 虽然他完全可以向皇上搬出大康皇宫律例,毕竟律例规定,查明宫中嫔妃是被休之妻时,此时若无子嗣,则只是打发走,且再不得入宫便是。 但他知道皇上贵为至尊,他的决定是超然于所有宫律之上的。且事关皇上的威严,他也不能轻易以宫律来驳斥皇上。 而且,不管怎么说,此事是皇上的家事,他作为外人,其实无权过问。 昨夜思索到半夜,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当时在孔府门口遇到的马夫。那马夫曾帮他见着了孔兰的面,可以作为两人是因误解而分开的人证。 然而他又想到,这也只能证明自己对孔兰是真心实意,毕竟孔兰并未跟自己回陆府,这样一来,似乎更坐实了孔兰的心机。 而且这样一来,孔兰的孔孝明之女的身份也必将暴露,在许青书正被押往这里,孔孝明的案子即将水落石出的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让皇上知道孔兰便是孔孝明之女,只怕对孔兰意见更大,说不定还会怀疑她是为了父亲的案子才来的宫里。 如此,非但救不了孔兰,还连累了孔孝明的案子无法正常开展。 想到孔兰只是被流放,他决定等孔孝明案子水落石出以后,便辞去御史大夫之职,专门去寻找孔兰的下落。 因此,虽然在这静思居呆着无比着急,他也不得不按住性子。 章节目录 第308章 恍然大悟 爱使唤人的和习惯被使唤的两个狱卒刚跑到监牢,就忙报告秋明富去了。 秋明富一听两人让疑似瘟疫病人逃走了,那张圆圆脸上的圆圆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什么?你们两个人,连两个女人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爱使唤人的狱卒说:“主要是她们太狡猾了……” “是她们狡猾还是你们太大意了?嗯?” “我们挺小心的了……” “你们小心到让她们给跑了?” “秋大人,看在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押送她们的份上,能不能放我们一马,昨儿个就算换成别人押她们,一样会让她们跑掉。” “别说那么多了!除非你们再将她们找来,否则,我可帮不了你们。” “秋大人能不能帮我们多派几个人,我们两个找到她们的可能性不大啊……” “你们自己丢的人,还想别人帮你们找?”秋明富是觉得她们毕竟有可能是瘟疫病人,多派人手风险太大。 爱使唤人的立刻看出了秋明富的心思,他冷笑一声说:“秋大人,凭什么就只能派我们去送死?我告诉你秋大人,就是因为她们有瘟疫,我们才押送的那么被动,只能走路去就不说了,要是马车拉去老早到了不会有这事!一路上连绳子都不敢好好牵,我们也不是铁打的,也得睡觉,才让她们给跑了,你现在把所有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也就算了,可要抓回她们时还是只派我们两人,当我们是好欺负的?我们他妈的不干了!” “不干?不听指挥,不只是被开除那么简单,可还是要受刑罚的!” “随你怎么罚!” “就是,随你怎么罚。”习惯被使唤的也低声嚷嚷了一句。他刚才一直不敢出声,转念一想还不如受罚之后被辞了算了,谁让那两个女囚犯是瘟疫病人,他可不想为这些微薄的薪酬而冒生命危险。 “秋大人,牢里又有人说不舒服了,怕是瘟疫真的传开了!”一个年轻白皮肤的小狱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什么?又有人不舒服了,哪里不舒服?” “说是喉咙痛。” “喉咙痛?这种瘟疫好像不会喉咙痛啊,走,咱们看看去!对了,先去叫狱医!”秋明富命令跑来的白皮肤小狱卒说。 小狱卒连忙去叫狱医了。 当狱医来后,和秋明富一起去了监牢里曾经关押着孔兰和郑姐儿的那间。 “刚才哪个不舒服了?走过来!”秋明富往牢里喊道。他在喊的时候特意站得离牢门特别远。 他的声音落后,一个披头散发身材瘦削的女人站了起来,“是我。” 她缓步向前。 “过来,我看看你的喉咙。”狱医说。 王晓芙便走到了牢门处,张开嘴巴,让狱医看她的喉咙。 牢里光线太暗,狱医离远了看不清楚,又不想离近看,只好说:“这样吧,你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他记得,当时那批瘟疫犯人,脉向混乱而虚弱。 王晓芙将手从牢门的栅栏处伸了出去。 狱医拿布将她手腕包住了,开始帮她把脉,把了片刻之后,他问:“你说你喉咙痛?” “嗯。” “可你的脉象非常正常。” “我是真的有病。” “什么病?” “传染病。” “你怎么知道你有传染病呢?就算你喉咙痛,也有可能是风寒所致。” “大夫,我是真的有传染病,和昨天晚上刚出去的那两个女的一样。” “她们可没有说自己喉咙痛。” “那她们哪里痛?她们哪里痛,我也是哪里痛。”她不愿意放弃哪怕一丁点的希冀。 她的话引起了秋明富的怀疑。这个女的的回答让他明白她无非是想要想法子出牢去。 他又突然想起,两个半夜被押走的犯人里,有个昨天中午才来的,可竟然昨天晚上就发病了,也未免太快了些。 “妈的,被骗了!”秋明富恼火地说。 他一把拉过狱医,说:“走,她是个骗子!还有,昨天晚上半夜出去的那两个女的,也是骗子!” 他很快就集齐了一百八十来人的狱兵,分十五路去寻找孔兰和郑姐儿的下落。 他相信除非她们插翅能飞,否则,她们跑不多远就会被捉回来的。 章节目录 第309章 牛小弟的倔强 话说孔兰和郑姐儿两人出了在那儿吃饭的镇子后,牛带着她们往东走去。 她们本来想让它往南走,谁知这牛在经过镇中心的交叉口时,偏往东行,她们没有办法改变它的方向,只好由着它。 反正,它只要不往北就行。往北可就又回去了。 牛走得越来越慢慢腾腾的,仿佛在路上闲庭漫步,让孔兰和郑姐儿好生着急。 “这样下去可怎么行?等到下一个镇上,咱们得去买匹马了。”郑姐儿说。 孔兰点了点头,回道:“是要买匹马了。” 她想看看下一个镇子能不能找到当铺,刚才她们吃饭的镇子太小,就一条主街上有几家饭店和小商铺,其余地段都是农户,实在找不着当铺。 不去当铺的话,郑姐儿余下的那点钱,对于买马来说,实在派不上用场。 她们本来以为这牛能将她们老老实实带到下一个镇上,没想到牛在出了镇子一里路的时候,就从大路上拐到了田里去了。 它慢悠悠走到田里,开始吃起地里新长出的草来。 孔兰和郑姐儿这才想到牛也是要吃东西的,于是从牛上下来,等待着它吃饱。 总算等到牛对草不感兴趣了,她们心道这下它总该老老实实上路了吧,不曾想她们上了牛背后,牛站着在田里纹丝不动。 郑姐儿在牛背上呵了几声,牛仍是不动。 她们觉得这牛必是走了这么久有些累了,于是只好再次下了牛背,等牛休息休息。 在等牛休息的功夫,她们也坐在田梗上,小憩了一小会。 没想到这牛一休息就没完没了,过了近半个时辰后,这牛还是没有一点想走的意思。 “我的牛小弟,咱不在这儿呆了可行?你能不能换个地方呆?” 牛充耳不闻,仍然望着前方发呆。 “我的牛小弟,你就算行行好,走几步行不行,把我们驼到前面镇子上以后,你爱休息多久休息多久。” 牛仍然充耳不闻,又开始低头吃起草来。 “我的牛大哥,你到底听到没有?能不能走几步?” 牛这时刚好嘶鸣了一声,并往前走了一步,郑姐儿连忙夸道:“我的牛小弟,你听懂了?是不是打算出发了?” 这时牛又低头吃起草来。 “原来你这牛爱戴高帽,爱听好话。好吧我不叫你牛小弟了,就叫你我的牛大哥,你快点再走两步。” 牛继续吃草。 “你真是个倔强的牛小弟,好吧我求你了,咱快别吃草了,到了前面镇子上以后,你爱吃多久吃多久。” 她们本来打算步行去前面镇上了,又不甘心为这牛浪费的银两,毕竟前面有没有当铺还不知道呢,这才按住了性子等待着。 牛又吃了片刻的草,这才出了田地,往路上行去。 郑姐儿这次没有坐在牛背上,她刚才小憩了一会后,眼下精神着呢,她怕把牛给累得又不走了,于是只让孔兰坐上去。 孔兰坐了一程后,便决定下来和郑姐儿轮流,耐何郑姐儿无论如何不愿意上去,于是她也不再上去,两人牵着牛走着。 过了一条直路后,她们和牛一起开始拐入一条有些弯的路途。 在弯路上行了一阵子后,郑姐儿说:“你要是不上去,这牛咱们不是白买了?” “你不上我便也不上。” “我这大个子会把牛累坏的。” “它可比你个子大。” 正在她们你推我让时,只听前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你们这是给我还牛来了吗?” 孔兰和郑姐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都惊讶地张了张嘴,这敢情是……她们又回来了? 章节目录 第310章 出逃之法 男人现在看样子刚刚吃完早饭,眼下正手里拿着一只铁揪打算去田里干活。见她们和牛并排走来,以为她们是回来还牛的。 “你这牛可害苦我们了!早知道不借你家的牛了!人没送到地方不说,还给绕回来了!”郑姐儿懊恼地说道。 原来她们后面走的那条环形路,便是回这个村的路。 男人哈哈一笑说:“你们肯定去了前面的镇子是吧?那是我常走的路,我常常骑着牛从西边一条路去镇上,再绕到东边一条路回来,没想到我家牛在我不在的时候也能记得家门,真是好样的。”说着,他亲热地拍了拍牛背。 “你家牛倒是聪明了,我们的事怎么办才好?” “你们什么事?” “我家小姐逃婚的事啊,你的牛带我们绕了一圈又回到这儿,我们耽误的功夫你来赔啊?” “敢情你的意思是我家牛被你们强行溜了一圈,我还得赔上钱财?” “不是你家的牛,我家小姐老早逃得远远的了!” “那也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家牛的错。是你们自己非要借的。赔钱是不可能的,我最多把你的钱还你,反正我的牛也回来了,你们走吧!”说完,从袖口掏出昨夜从郑姐儿手里接过的钱。 郑姐儿见他这样说,不得不接过了钱,说:“算了算了,当我们自认倒霉吧!我们赶紧走吧!”说着,拉着孔兰准备离开。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孔兰这时对男人说道:“小哥可有衣服借我们一用?” 男人看了她一眼,心道她也挺可怜的,逃婚不成的话,他也为她惋惜,现在见她借衣服,心道她大约是为了乔装打扮一下,也是,她的衣服过于华丽,过于显眼了,于是热情说道:“可以可以,你们随我到我家里来。” 她们跟着他进了他家院子。 昨夜她们来这院里偷牛时,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现在白天进来,才看清院里的摆设和轮廓。 院子极简陋,院子里种着几棵梧桐树,东南角放着一辆板车,难怪她们昨夜一直没寻着,原来放在最角落里。 院里有正屋三间,侧屋一间,侧屋看样子是厨房,里面正响起清洗碗筷的声音。想必是女主人吃了饭正在清洗碗筷。 孔兰没等走进屋里,便对郑姐儿说:“我父亲是一个狱官,过会儿他派的人估计就要到了,你说咱们怎么办才好。” 她是故意说给后面的男人听的。 没等郑姐儿回话,男人回她说:“这位姑娘,你家父亲是狱官?那你逃跑可有难度了……” 他边说边把牛往牛棚带去。 “也不是没法子,只是这法子,得有人帮我来完成……” “我愿意为姑娘效劳,什么法子?”许是觉得自家的牛没派上用场,他现在非常热切地想要帮助这位让人心疼的姑娘,一想到她这样的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被迫要嫁给一个五十来岁的糟老头子,他就对她升起莫名的同情之心。 孔兰对男人说:“你先把你的牛拴好吧,等会我和你说说能让我们不被我父亲的人抓去的法子。” 当男人拴好牛后,他们到了正屋里,孔兰如此这般地对男人说了一番,并将自己的一只鞋子和头上的昨夜想要以此换他牛的发簪给了他。 男人拿了孔兰的鞋子和发簪匆忙出去了。 男人出去后,郑姐儿问:“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应该会吧,他们肯定不会相信短短几个时辰就有人会帮咱们圆谎。” “哎呀,那我昨天说的那番谎话也不是一点用没有嘛!” “用处可大了!”孔兰笑着对郑姐儿说。 章节目录 第311章 藏身之处 孔兰和郑姐儿笑语声刚落,只见一穿粉色碎花红薄袄的女子走了过来,看样子她应是这家的女主妇了。 这女主妇约摸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脸圆圆的,眼睛亦圆圆的,圆中带着弧度,仿佛眼中随时随地带着笑意。她看到孔兰二人,便说:“你们就是昨夜借牛的两个人吧?” “嗯,是我们。”这样回答让孔兰一瞬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昨夜她们原是打算偷她家的牛的。然而她也只能如此作答。 “你说你父亲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你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女主妇说道,看样子她夫君已经将昨夜的事情都和她说了。 “那自然是因为糟老头子有钱呗!”郑姐儿回道。 “我家男人刚才出去之前和我说要我帮你们找找衣服,你们要是不嫌弃,一个穿我的衣服,一个就穿我家男人的吧。”她指的是孔兰可以穿她的衣服,而郑姐儿可以穿她家男人的,毕竟郑姐儿个子高,她的衣服恐怕郑姐儿穿不下。 “那谢谢姐姐了。”孔兰和郑姐儿同时回道。 女人去卧室里找衣服去了,不多久,她手上拿了洗得干干净净的两套衣服过来。一件是淡蓝色的女装,另一件是灰蓝色的男装。 孔兰和郑姐儿从她手上接过衣服后,连忙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换了起来。因为是冬天,她们只换个外衣,因此换衣服时没有避开这个女主妇。 换好衣服后,她们将原来自己的衣服让这女主妇帮忙给拿个包放好,她们暂时提在手上,毕竟孔兰的衣服可也能值些银子,当出去的话,够她们以后吃几个月的饭菜。 “我父亲的人等会可能就要到了,你家里有没有可以藏一下的地方?”将衣服包好后,孔兰问道。 “难道你父亲还会挨家挨户地找啊?” “以他父亲那性格,还真有这个可能。”郑姐儿回道。 “我想一下啊,你们藏哪儿稳妥点。”女主妇转动眼珠寻思着。 若是她知道她面前的两人是死囚犯,她必不会这样好心,但在她心里,她们一个是奋而反抗不幸婚姻的可怜女子,一个是帮助自家小姐逃跑的热心丫鬟,因此她才没有任何担忧地想要帮她们找个适合的藏身之处。 她想了半天,说:“有了!你们随我来。” 她将孔兰和郑姐儿带出了她家的院子,往隔壁院子走去。 “这边是我婆婆家的院子。”她边走边说。 到了隔壁的院子,只见院子比刚才女主妇家的院子还要简朴一些,屋子更是低矮破旧。一个穿灰蓝薄袄的白发苍苍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妇人正在院里晒着太阳。在看到她们时,老妇人惊讶了一下,随即便对她们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那是孩童般可爱的笑容。 带她们来的女主妇将她们带到院里靠东墙的一个梧桐树下,弯腰将梧桐树下的茅草抱离了原来的地面,地面上便露出了一个洞,那是一个用来放红薯的窑,上面的茅草是为了阻挡外面的寒冷冻坏红薯。 “你们到这儿来吧。”隔壁院子的女主妇指着地面上窑口处对她们说。 “不用和这位老人家说一声吗?”孔兰看了一眼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你们先进去再说,我会和我婆婆说的。”她也是为她们考虑,万一她们还没藏好,就有人来找她们了呢。 孔兰和郑姐儿便先后踩着窑壁的专门挖了踩上踩下的小坑进了窑里。当她们下去后,坐在窑中的红薯边上。只见头顶的光线很快就暗了下来,女主妇又将刚才的茅草放到窑口那儿了。 孔兰和郑姐儿在窑里听到女主妇的脚步离开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她大声地和那个她叫她婆婆的老妇人在说着什么,过了片刻,院里便安静了下来。 “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这个窑?”郑姐儿担忧问孔兰。 “谁知道呢,不过,我们也没有更好的藏身之处了。” 在这因为被茅草挡住光线而显得黑漆漆的窑里,两人呆坐了半天,只听上面有一阵敲门的声音传来。 她们的心不由地提到了噪子眼儿。 章节目录 第312章 大智若愚 “砰砰砰!砰砰砰!” 敲在破落院门上的声音透露着急促和不耐烦。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将院门打开了。 十来个狱卒走了进来,刚才空空落落的院子里立刻站满了人。 在她往回走的时候,她背后的狱卒在问:“老奶奶,你看到两个女人没有?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你说啥来着?我听不见,你大点声……”此时她又返回了刚才坐的房间外面的院中的椅子上,看着在她院里站着的狱兵。 “我问你有没有看到两个女人,一个高个子,还有一个比高个子娇小一点的个子!” 老妇人笑着说:“什么?你们这伙小嵬子,想找我来要糖霜吃?你们也不看看你们多大的小伙儿了?你们要是小娃子,我现在就去买给你们吃,可是你们也不看看,你们都多大了?啊?” “我们不是来吃糖霜的。”一个狱卒尽自己所能说的最大声对老妇人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妇人这下表明自己听见了,“什么?找人的?找我吗?你们是看我老得可怜了,来给我送东西来吃了?过来给我看看,你们给我老人家拿来的什么东西?” “我们没带东西来……”刚才的大声喊的狱卒这次比刚才的声音还要大。 “没带东西来?那你们来我院里干嘛来了?是不是帮我提水来了?”老妇人不急不躁,笑着说道。她的笑容始终如孩童一般可爱。仿佛在她苍老的面容下,仍有着一颗天真纯朴的心。 “我们不是帮你提水来了。我们是来找人的。”看老妇人笑得那么可爱纯真,狱卒不忍心嫌她听不清楚又有些啰嗦。 “来我院里不是来找我,还能是找谁啊?你们这伙小免崽子,是看我这院里不够干净,要帮我打扫打扫吗?” “不是。”一个狱卒有些不耐烦了。他转向其他狱卒说:“我们别和她啰嗦了,到她屋里搜去。” 他们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就进了她的屋子。 她笑着看着他们在她屋里四处搜罗,说:“你们到我屋里是打算帮我屋里的老鼠捉干净吗?” “不是的,不好意思了老奶奶,我们没那么多功夫和您说话……”一名狱卒带着歉意高声对老妇人说。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忙得很,你们总是没功夫和我这样的老年人说话,哎,人老了,就没人说话了,就只能整天晒晒太阳啦……”老妇人拉长语气说道。 刚才说话的年轻狱卒立刻带着更深的歉意说道:“对不起老奶奶,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现在是真的忙,要是有时间,也许我们会和您说说话的。” 他看着他的同伴在四处搜罗着,于是打算趁这一会儿的功夫和老妇人聊聊,看到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不由得有些难受。 他的同伴们谁也没有认真去搜,无非是做做样子,因为谁也不信会有人藏到这么一个破落的几乎家徒四壁的院子里来。 而且,老妇人的表情似乎也说明,她不可能有什么秘密瞒住他们。她看着太单纯了,近乎孩子一般单纯。而孩子是不会撒谎的,所以如孩子一般单纯的老妇人,必也不会撒谎。 因此,在她这儿搜寻的时候,几乎是他们心理上最放松的时刻了。 他们粗略翻看了一遍她的室内,便离开了这个院子。 “孩子们,你们就走了?哎,我又要孤独了……”在他们往院门走去时,老妇人喃喃自语地说。 章节目录 第313章 寻人 当狱卒离开后,郑姐儿说:“我们现在可以上去了吧?” 孔兰说:“再等一会。万一他们在村子里回来时又经过这儿呢?” 她们打算再等个个把时辰再说。 …… 村道上。十来名狱卒遇到一个看样子慌慌张张的村民。他一见到他们,便慌张拐入一条小巷。 狱卒们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奋起直追,奔到他刚才消失的那条小巷,只见他正在小巷中奔跑着。他的衣服从背影来看湿漉漉的。 小巷是条死巷,他再往前跑时,没有了路途,不得已站在当地。 这村民正是孔兰和郑姐儿在他家偷牛的男主人。 “说!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的?”一名狱卒呵斥道。 “不为什么,就是看到你们当狱卒的就怕,我们平民哪个不怕你们?” “你不偷不抢会怕我们?” “我真没偷东西,也没抢东西。” “哼,你以为我们会信?” “少跟他废话,搜他身上看看!”另外一名狱卒说道。 听了这另一名狱卒的话,男人身子蜷缩着,似是不想被搜身。 看着这个样子,狱卒们更坚信他是偷鸡摸狗之辈,他们往他身上搜去。 其中一个狱卒在他袖口里摸到了一个发簪,那是一支镶嵌着宝石的花簪,一看就价值不菲。 “还说你不是小偷?你一个村民,会有钱买这种东西?”他拿着这个发簪,冷眼瞧着男人说。 “官儿们,这是仿品,我给我媳妇儿买着戴戴玩的。” “你还挺狡猾啊,你当我们傻子是吧,是仿品你刚才跑什么跑?” “真的是仿品。”男人低下头去,低声说道。 “不说真话是吧,不说真话现在就将你带走坐牢去!说,你在哪儿偷的?”一个狱卒呵道。 “好吧我告诉官儿们,这东西是不是仿品我不知道,但这真不是我偷的,是我捡的。” “捡的?你还想骗我们?” “这次我真没骗你们,这东西真是我捡来的。从一个被水泡过的女人身上捡的。” “什么?被水泡过的女人身上捡的?那女人是不是死了?” “是的。”男人说,“哦,对了,她边上还有一个女人,也是浮在水面上。那另一个个子高些。” 狱卒们同时想起了今日他们要找的两个女人,也是一个高高的,另一个没那么高,但纤细些。 “走,你带我们去看看她们在哪儿!” 男人连忙带着这十来个狱卒去了村西头的一条河边。 “我一大早就是在这儿看到她们的,瞧,这儿还有一只鞋子!”他指了指岸边的孔兰的一只鞋子,约一个时辰之前,他将它放在这儿的。 狱卒们站在长满初春的芳草的河岸边,只见河面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她们去哪儿了呢?” “不知道,许是被河水冲走了吧。” “你们这儿有船吗?我们要沿着河岸找找看。”他们不是不相信男人的话,只是为了确信一下。作为狱卒,他们只相信亲眼看到的。 “有船有船,我们这村里有好多船,要不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叫船?” “快去!” 男人去往村里去了,不久就叫来了一个船夫。 船夫划着船靠近了狱卒们,还未靠近岸边,就对他们说:“官儿们这是打算找今天早上在水里泡死的女人吗?” “是啊,怎么,你也看到了?” “当然看到了,我一早起来打鱼,看到的时候可差点没把我吓死。” “那她们漂到哪儿去了,你看到没有?” “谁知道啊,有可能漂走了,也有可能被谁看到觉得她们在水面上漂着有点吓人给埋了。反正刚才我回来的一路上,没看到她们的影子。” “不管怎么样,我们也要找找看再说。”一名狱卒说道。 由于船小坐不下,他们只有两个狱卒上了船,这两个狱卒一胖一瘦,形成鲜明的对比。 船夫带着这一胖一瘦两名狱卒在水面上晃荡了半天,一直晃荡着路过了好几个村子,狱卒们看到岸上有人就打听,问有没有人看到两个水面上漂浮的女人,结果人人都摇头。 他们继续往前走时,遇到河岸上有个傻子正坐在河岸上发呆,瘦的那个狱卒问傻子:“你看到水面上漂着的两个女人了吗?” “有。有。”傻子说。他不管别人问什么,都会说有,或是。他每天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坐在河岸边发呆, “她们是不是一个高,一个矮?” “是,是。” “你看到她们漂到哪儿去了没有?” “是,是。” “她们漂到哪儿去了?” “是,是。”他呆呆看着他们说。 胖的那个狱卒打断瘦的狱卒的问话:“你问一个傻子做什么?” “你还别说,有时候聪明人会骗人,但傻子不一定会。” “那你现在觉得有谁在骗我们吗?” “我也不知道。但没看到她们,我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瘦狱卒说。 “我也心里有点不踏实,但是咱们能怎么样呢,难道就这样在水面上晃荡下去?” “再晃一会吧。” 船夫听了,又带他们继续往河中心行去。当小河到了尽头,汇入了一条宽阔的大河,这条大河便是大康国土的南方最出名的河,叫做黄沙河。刚才在小河缓慢的水流中平稳的小船,在驶入黄沙河后,突然之间变得有些飘摇起来。 “怎么,你还打算沿着这黄沙河一直找下去?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找到入海处那儿才算心满意足?”胖狱卒说。 从一大早就出来找人,他们连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眼看已经快到中午了,人都快饿得发昏了。 “算了不找了,我们回去。”瘦狱卒说。 他寻思着,反正他们现在有她们的物证,一只鞋子和一支镶嵌着宝石的花簪。还有两个人证。那就是现在划船的船夫,还有那个被他们当成小偷的村民。 就这样回去交差,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船夫听他们说起要回去,于是转过了船头,往返回的方向划去。 “对了船大哥,你说你在水面上看到那两个女的了,你看清她们长什么样没有?” “一个挺漂亮的。还有一个嘛,不是特别漂亮,但也不算难看。”船夫答道,他心里暗想,幸好他当时问了他的本家兄弟那两个女人的长相,不然现在他就没办法帮她们圆谎了。 两个狱卒见船夫说的和真实情况相符,此时更加确信她们已经被水淹死了。 他们猜测,也许是昨晚上太黑了,她们在奔跑中没有看到前面是一条河流。 当他们被船夫带到岸上,瘦的那个狱卒对岸上的狱卒们说:“她们肯定是被黄沙河的水冲得不见影了。咱们就带着她们的东西交差去吧。”坐在岸上的狱卒老早等他们等得不耐烦了,听了他们的话,立刻同意了。 “官儿们,我的发簪能不能还给我?”男人一直等在这儿,现在见他们要离开,如此说道。 “这可不是你的东西!我们要拿回去交差的!”一个狱卒呵道。 “可是,这是我捡来的……”男人说,他无非想让他们确信他们要找的两个女人是落了水了。 “去去去,没把你当小偷抓起来就不错了。” 当这十来个狱卒们拿着孔兰的发簪和一只湿漉漉的鞋子回到东郊监牢交差时,只见院子里站着此前来过的一批御前侍卫。 章节目录 第314章 亲自出马 这十来个狱卒见到司狱秋明富正站在院子里对御前侍卫首领陈山明解释着什么,那陈山明看着满脸怒容,似是在责怪秋明富办事不利。 他们连忙下了马,跑至秋明富跟前,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狱卒说:“秋大人,陈大人,昨晚逃跑的那两个女的已经被水淹死了!” 陈山明和秋明富同时转过脸来看着刚才说话的狱卒,两人均是一脸的不相信。 陈山明问:“淹死了?真的假的?” “真的,好多村民都看到了。” 他认为自己没说谎,毕竟至少有两个看到了,但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将两个说成好多。 手里拿着孔兰的发簪和鞋子的狱卒此时走上前来,对陈山明说:“陈大人,这是她的发簪和鞋子,发簪是被村民偷去了被我们半路上发现的,鞋子是在河边捡到的。” 陈山明接过狱卒递来的发簪和鞋子,用眼睛仔细查看了一下,对秋明富说:“只凭两件东西,说明不了她们已经死了,走,你随我去查找一番。” 他是帮皇上办事的,不敢有丝豪大意。一不小心就怕性命不保。 秋明富连忙回道:“陈大人就算不说,小的也会打算亲自去趟。” 他在心里暗暗责怪着自己的大意,昨夜半夜两个狱卒敲他的门来对他说起有两个女的疑似得了瘟疫时,他就直接让他们把两个女的带出去隔离起来,完全没想到里面可能有陈山明昨天中午带来的女囚犯。 今天陈山明在皇上的授意下来这儿专门监视孔兰,他随同陈山明一起去了牢里才知道,昨天陈山明带来的女囚犯是逃跑的人之一,可把他吓得差点尿裤子,从陈山明昨日亲自送来以及今日又来过问这些行为上,他已经猜到皇上必然对这个女囚犯极为重视,对于皇上如此重视的囚犯,他却没有看好,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 现在见陈山明决定亲自去那儿查看情况,他因此也立即表达了自己对这两人的重视。 刚返回的连早饭也没吃的这十来个狱卒,不得不又坐上刚刚才下的马匹,和秋明富以及十来个御前侍卫一起往他们刚从那儿返回的那个村庄走去。 因为他们是带路的,所以非去不可。 …… 话说他们在路上时,孔兰和郑姐儿早已经从窑里出来了,她们谢过了老妇人,回到了那男人的家里。 在屋里,男人告诉了孔兰他和狱卒的对话以前狱卒后来的坐船查找之事。 孔兰谢谢了他的所作所为之后,说:“他们等会肯定还会有人来,所以大哥你还要帮我们个忙。” “怎么帮,姑娘你直接说就是。”他非常热心地说。 “你去村里人多的地方站站,把我的事情宣扬出去,让你的邻居们都同情我,愿意为我说谎,并让几个人去河边经过的别的村子处的岸边站站,装作是别处的村民的样子,若是他们坐船去寻访时,他们问有没有人看到两个女的被水冲走时,有的说看到了,有的要说自己不知道,因为刚到岸边来。” “好,我这就去。”男人说着就往外走。 “大哥等一下,还有话没交待完。” 男人站住了,问:“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你办好这些事后,帮我们在村口站站岗,当然你得装作正在放牛的样子,看到他们来了,你也别急着进来,以免他们怀疑,你只需让你家的牛进来就可以了。你家的牛会自己进来吗?” “我家的牛不能更聪明了,当然会自己进来。”他每次骑到村口要和遇到的村民唠唠家常时,常常下了牛拍拍牛背,牛就自己进家门了,因为他家就在村里边缘的地方,所以他不用担心它半路被人牵走。 说完刚才说的话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接着说道:“我突然想到,要不是我家牛带你们绕回来了,你们极有可能被他们抓住的。他们派了这么多人,我刚才听别的村民说,别村也有狱卒在找你们,要不是我家牛带你们回来,你真的可能早被抓住了,那你就麻烦了,要嫁给糟老头子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好好谢谢你家的牛喽?”郑姐儿拉长声音说道。 “我只是为我家牛伸个冤,你刚回来时不是说我家牛坏了你家小姐的事嘛。” “好吧好吧,你家的牛顶聪明了。它是我们的大恩人!” “哈哈,谁说不是呢。”男人说着离开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牛晃晃悠悠地从外面进来了,孔兰和郑姐儿知道此时又有人来找她们了,她们连忙又去了隔壁老妇人的院里的地窑里,将自己藏了起来,她们去的时候老妇人没有看到,因为她在烧中午饭。 男人的妻子和她们一起进的隔壁院子,在她们藏好后,她帮她们将窑口用茅草挡住了。 …… 村外的大路上,男人站在村口,在拍了牛背让牛进去后,他便往前行去,假装自己正在去地里,他的方向是向着前来的一批由狱卒和御前侍卫组成的队伍的。 在前面带路的狱卒远远就看到了他,“就是他!那只发簪就是从他身上搜到的!” “官儿们,你们怎么又来了?”男人装作惊讶的样子说。 “我们是怕被你们给骗了,这才返回。” “骗你们?我为了两个死人骗你们什么?骗你们我想得到不义之财就从她身上捡了个发簪?我寻思这事传出去对我也没好处啊!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发现她们了,我们村好多人都看到了。” 陈山明以威严的态度对他说:“你要是敢骗我们,有你好受的。” 秋明富说:“是啊你要是敢骗我们陈大人……”见陈山明摇了摇手,示意自己不要再说下去,他这才住了嘴。 陈山明知道,因孔兰这事得秘密进行,不能让宫里更多人知道,所以才赶紧示意秋明富闭上嘴巴。 昨日他将孔兰带来时,根本没有对秋明富说出孔兰的身份,只说她是皇上赐死的女人,让他看紧了,并且告诉他如果太子殿下前来,万不可让他去见她,只说没有这个人。这秋明富一直以为孔兰是个被皇上赐死的深得太子欢心的宫女。 陈山明还对秋明富说,为了让人以为她是普通死囚犯,她的处死不能单独进行,而是要和其他犯人一起。 可以说,陈山明一直以来深得皇上信任,就因为他处事谨慎,且又对皇上绝对的忠诚。 现在眼见要出大错,他有些后悔不及。他暗想如果自己一直呆在东郊监牢就好了,可是又一想,若他一直呆在东郊监牢,也容易引起他人对孔兰身份的猜疑,这才后悔之心稍淡。 章节目录 第315章 成功逃脱 陈山明带着秋明富和众人在孔兰和郑姐儿所在的村庄附近河里晃荡了数个时辰,一无所获,唯一能探听到的消息是孔兰和郑姐儿是随着小河一直被冲到了黄沙河。 他们在黄沙河里又晃荡了数个时辰,眼看太阳已经西斜,陈山明才下令从黄沙河返回。 上岸后,他们又在附近几个村庄搜寻了数个时辰,仍是一无所获。 一直到了天色渐暗,陈山明才满是遗憾地带着大家回去。 当陈山明带着孔兰的发簪和鞋子去御书房禀报皇上时,皇上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皇上,都怪卑职办事不利……”陈山明战战兢兢说道。 “罢了,你下去吧。”责怪陈山明也于事无补,况且就算孔兰是诈死,她以后也不可能回宫了。 若是再加派人手寻找她,反倒会因兴师动众让太子知道有关孔兰的消息。毕竟,眼下太子以为孔兰是自己派人抬的轿子送出宫的。 见皇上没有责备自己,陈山明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当他正要对皇上告退时,只听皇上问道:“对了,寻找成津的事情,进展地如何了?” 成津,前朝六皇子,当年唯一下落不明的皇家后人。也即是程洵的爷爷。 “回皇上,微臣前几日接到田常青信件,说他们正在潜州的芙蓉镇一带在挨家挨户寻找,那儿多山,行路诸多不便……” “也就是说,还是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了?” “是的,皇上。” “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人世,就算他还在人世,也老态龙钟了,现在当务之急,在于寻找他的后人。如果他有后人的话。” “是,皇上。” …… 孔兰和郑姐儿第二次从窑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色已经颇暗了,这天晚上,她们就在男人家里借宿。 而因为她们受到了极热情的招待,第二日一早她们出发的时候,便有了些依依惜别的意味。 因为隔壁的老妇人的孤单和贫穷给她们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临别以前,孔兰和郑姐儿特意去了隔壁向她辞行。 孔兰将自己的瞿山玉手镯从腕上摘下,想要留给老妇人改善下生活。 老妇人千推万辞,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接如此贵重的东西,孔兰只好作罢。 两人出了村子,外面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了。 “我们现在去哪?”郑姐儿问。 “先在附近找个活儿干干。”像她们这样四处晃荡,没有可以掩藏的身份的话,只怕过不多久,就会被抓住的。而她因为所牵挂的人要么在京城,要么和京城有关,她并不想逃得太远。 “找什么活儿?” “当丫头吧。”她也暂时实在想不出什么活儿她们可以干了。而且她想到,若要隐藏身份,也许当丫头是最合适的。 “当丫头?我不!”她对曾经的经历有着深深的阴影。 “你现在脸上又没有痘了,已经谈不上丑了,何况你放心,有我在,任何人别想伤害你。” “好吧,那我试试吧。” 章节目录 第316章 成为侍女 两人一路南行,每遇到一个村庄便开始打听村里有没有需要丫头的大户人家,一直往前走了好几个村子,到了快到黄沙河的那个村庄时,才打听着了一户人家因为此前的丫头出嫁了而要再招一个女仆。 当她们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那户人家时,只见那户人家院宅看上去并不甚大,大门也并不怎么气派,但比周边的普通村民的房子要好得多。 由于孔兰小时来往的闺中蜜友各个阶层都有,她一眼便知,这户人家是虽不大富大贵,但也家境殷实,小有余粮。 村民将她们带到门前就离开了,孔兰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多时,跑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子,“是你们在敲门?快些进来!” “小姐,你们这招人吗?”郑姐儿问。 “招招招。”女孩子雷厉风行地说。 “你看我行吗?”郑姐儿问。 女孩子停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郑姐儿,见她虽不算多么美貌,但也模样周整,且个子高大,平时带出去可以当半个保镖使用,这样就不用那些讨厌的男仆人跟着了,于是说:“你行啊。” 郑姐儿开心问道:“我真的可以?” “嗯!”女孩子认真地点头说道,接着看了看孔兰,笑着说:“你是?” “我也是来当丫头的,请问你们这儿招两个人吗?” “你是来当丫头的?”女孩子吃了一惊,问道。 “对。” “那你也留下吧。走,你们跟我去见过夫人。” 两人随同女孩子一起去见她口中的夫人了。 院子为两进院,当她们被引进内院,到了内院正屋的厅里,只见一看着四十有余,脸上瘦削,神情忧郁的貌美夫人正在侧桌上坐着喝茶,见了她们,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夫人只是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便让女孩子带她们先去换衣服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女孩子边走边问。 “我叫陈念慈。”郑姐儿说。 “我叫沈辛。”孔兰说。 这是她们刚才在路上讨论好的名字。郑姐儿的名字还是孔兰帮忙取的。 “我叫田晴,你们叫我晴儿就好。” “晴儿,我们在这要做什么?”郑姐儿问。刚才那个夫人没有安排她们要做什么。她看似心情不佳。 “你们啊,也没什么事做,就是在院子里充个人数,夫人外出时凑个人场。” 郑姐儿和孔兰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这招人的理由对这样家境的人家来说似是有些奇特了。 凑人场那是大富之家的事,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也要为面子凑人场,莫不是疯了? 不过,她们心里这样想着,嘴里都没有说出来。 在这儿住了几天后,孔兰和郑姐儿发现,这家里是没有男主人的。 再联想到这位夫人脸上时不时的忧郁神情,孔兰猜测,这夫人要么独身一人生活,要么,就是别人的外妻。 这夫人已经四十有余,按道理来说,应该早已经嫁人生子,但因何却独身一人住着,不由让人猜疑其中的缘由。 有一日郑姐儿按纳不住心里的好奇心,问晴儿:“你家夫人怎么不嫁人生子?” “我家夫人嫁了人,也生了一个女孩子,就是我家小姐,这几天我家小姐外出了。至于我家老爷,因为太忙,不怎么回家。”晴儿回道。 但郑姐儿看出,她回答时神情有一丝躲闪。 章节目录 第317章 暗听消息 话说这夫人倒也好伺候,每日清晨饭后郑姐儿和孔兰两人跟着她出去散散步,有时晴儿也一起去,约一个时辰后返回,回来后,她也并不要人陪,而是辞退她们几个丫头,自己呆着。 多住了几天后,孔兰又发现了一些这宅里的不合常理之处。 先是无意中看到夫人房间里的一只花瓶,居然是前朝名匠赵孟的如意瓶。赵孟当时创造出这只独具风格的如意瓶后,立即轰动收藏界,据说赵孟当时并未卖出,而是自己收藏着,在他去世后,如意瓶的下落便无人知晓,无数收藏家欲寻着它想要一睹瓶身真容,但从未如愿。 如今在这个不起眼的宅里居然看到这只传闻中的如意瓶,让她不能不惊讶。 之所以知道这是赵孟亲手创作的瓶子,并非仿品,乃是因为他父亲房中也有赵孟创作的瓶子,只是没有如意瓶这么有名气。而父亲曾告诉过自己赵孟亲手创作的瓶子和仿品的辩认方法,从瓶身雕刻以及色彩上,都可辨别出来。 发现这只如意瓶后,她开始留意房中的其他摆设,没想到一细看,房中摆件竟然至少有七八样是价值连城的。 问题在于,摆件如此贵重,但房中家具却只是普通榆木做成的,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主人自己独特的喜好,就不得而知了。 这位貌美夫人到底是谁,她真实的身份又是什么,引起了孔兰的猜疑。 不论如何,她不可能是一个乡村住宅的普通女主人那么简单。 女主人神秘倒也罢了,男主人连面也没见过,不能不让孔兰心里疑惑顿生。 她来了七八日后,终于有一天,在陪夫人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院里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乌木马车。 下意识地她猜测到了,这也许是家里的男主人回来了。 她陪夫人往前行去时,只见从后院正屋里出来一个身材魁梧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一见之下,她嘴巴微张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去。 她生怕被他认出。 让她万没想到的是,这从屋里出来的男人竟然是当朝皇上的亲弟,十王爷。 在各种皇宫宴会上,她见到过他,因为他总是人群中最健谈的,所以她对他印象颇深。 据她所知,这十王爷的王府在皇宫北边的庸和街上,她也听闻他有一妻两妾,如今他出现在这个距离京郊不远的院里,其中的缘由,不能不耐人寻味。 在她低眉行走间,只听他洪亮的声音说道:“夫人你总算回来了。” “我不是和你说你别来了吗?” “夫人还在生我气?” 夫人袖口一甩,对他说:“你出去吧,辛儿,将他赶走,把门关上!” 孔兰见她命令谁不好,偏偏命令自己,万一十王爷认出了自己就是太子的妃子,这可如何是好,但此刻她不得不从,她躬身行礼对十王爷说:“夫人命令了,奴婢不敢不从,还请老爷出去一下。” 说话时,她一直低着头。 十王爷压根没有看她,他一把拉过夫人的手,说:“夫人,你不要赶我走,颜儿之事,我们再作商议。” “没什么好商议的,不行就是不行……” “夫人,朝中有大变化,我们有希望的,你不希望颜儿以后尽享荣华富贵吗?” 夫人这才停住了脚步,“朝中有什么变化?” “我们进屋说吧。” 看到他们进了屋,郑姐儿和晴儿便离开了,回自己房去了,孔兰拿了个扫把,装作正在清扫门边的几片落叶。 只听屋内夫人的声音响起:“你说吧,朝中有什么变化?” “惊天动地的变化。”他压低声音说:“太子被废了!” 章节目录 第318章 失踪的某人 听了屋里十王爷的话,孔兰手里的扫把蓦然跌落在地,她连忙将它捡了起来。 由于怕屋里的十王爷和夫人出来看到自己,她连忙走到了边上侧屋的门内。 屋子里的十王爷和夫人听见外面的声音,停住了说话,夫人出来看了一下,见外面没什么人,以为是什么东西被风吹落地上了,于是又返身回了屋里。 孔兰在侧屋内听到夫人的脚步声进去了,又从侧屋出来,拿着扫把在正屋的窗户边站着。 只听夫人在问:“你刚才说什么?太子秦渝被废?” 十王爷的声音在说:“是啊,这真是任谁都没想到的事。这事是前天刚刚发生的。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八九日前,太子的一个妃子突然出宫去了,下落不明。” “哪个妃子?” “一个叫孔兰的。” “就是你以前说过的近日甚得太子宠爱那个?” “就是她。” “她怎么会莫名出宫了呢?” “谁知道呢。” 屋里停顿了片刻。 夫人:“那现在谁是太子?” 十王爷:“秦池。” “什么?三皇子?” “对,不管怎么说,轮也轮到他了,大皇子体弱,二皇子被废,也只能轮到他了,况且他母妃是贵妃,这一点别的皇子也比不上。而且,我皇兄对他其实也是自小便极喜欢的。” “听说他不是爱好植物吗?” “现在我皇兄正打算竭力培养他,将他观林居的植物全命人抬出宫扔了,并让他去政事堂跟着宰相学着处理公务。” “他的植物刚刚被扔,能定下心来向宰相学习吗?” “哈哈,我昨天晚上路上遇到宰相,我问他秦池学的如何啊,宰相告诉我,秦池一上午一直在和他说他兄长和孔兰两人是如何可惜,下午则和宰相讨论了一下午的植物品种和习性,宰相说,连他自己都要被秦池带偏了,想要在院里种上几棵秦池向他强烈推荐的植物。” “他倒是真喜欢植物的。这样子还怎么学习处理事务。” “那就看宰相能不能将他改造过来了,皇上已经将秦池的改造性格之事全权交给了宰相。” “就怕宰相也给秦池带偏了……” “那倒不会,宰相只会暂时被植物所迷,他心怀天下,不会如此失去理智的。” “你刚才说的这件事对颜儿有好处,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秦池眼下还一个妃子没有,颜儿若趁这次选秀入宫,如能被秦池看上的话,那以后她就是皇后。” “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他们是堂兄妹!”夫人的声音有些尖锐。 “那又如何?没有人知道她是谁。” “那又如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只想着你以后的前程,颜儿自你上次要她入宫后就离家出走,现在在哪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还不死心?” “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好了好了,咱们暂时不说这个了,我也没有非要她进宫。” “我劝你还是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不说这个,一说这个你就和我吵架。” “那也是你自找的,你怎么不去找你那些名正言顺的女儿?找这个见不得光的女儿做什么?你配当一个父亲吗?” “我还不是为她好,她当了皇后,对她自己难道没好处?” “你看,你还是这样认为,那你赶紧走吧,以后当没这个家,反正这也只是你其中的一个窝罢了。” “我在外面可只有这一个家。” “哼,我可不敢相信。”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但这是事实。”屋里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孔兰没听到什么动静,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又听十王爷说道:“朝里这几天可真是热闹。” 她于是又站住了。 “我不关心朝里的事。”夫人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十王爷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和你说过的一个叫陆岩的人吗?” “记得又如何?我对不认识的人,不感兴趣。” “只怕他的御史大夫又当不了了。” “什么意思?” “皇上前些日子让他进宫呆了两天,听说两天后他从宫里出来了,但像变了个人似的,从宫里出来只呆了半天,他就失踪了!” “失踪?” “是啊,一个御史大夫这种级别的官员,说失踪就失踪,可把我皇兄气得够呛。” “他为什么失踪?” 章节目录 第319章 河上来人 只听十王爷说:“不知道,有人说这次若他被皇上找回来,不只御史大夫之位可能不保,也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儿,孔兰拿着扫把的手微微颤抖。她无法听下去了,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对于今日听到的事情,犹如当头一棒,让她脑袋嗡嗡作响。 她呆坐了半天,一直到郑姐儿来找她,她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郑姐儿问道。 “没怎么。”她声音低沉地说。 “可我看你不太对劲……” 孔兰没有回答她,她需要一个人安静下。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十王爷刚才说的和太子以及陆岩有关的话。 这么说,是她害了太子,亦是她害了陆岩。这世界上除父亲之外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因为自己而受到了牵连。 她非常难过,胸口闷得无法呼吸。 郑姐儿看她呆坐不语,对她说:“走吧我们出去散散心,反正夫人也不出去了,暂时不需要我们了。” 她拉着孔兰往外走。 孔兰任她拉着,她的心此时对外界的一切已经丧失了知觉。 “你们要去哪?”厨娘何婶刚好走出来,问道。 “我们出去透透气。” “那你们顺便帮我带点荠菜来。黄沙河岸边那里最大棵了,你们去那儿帮我拔吧。” “好,知道了。”郑姐儿回道。 出了村子往南,走了约一里路,就到了黄沙河。 河岸北侧的岸边的那些空地里,生长着比别处茂密的荠菜,初春的荠菜绿油油的,和别的野草一起在岸边疯狂生长着。 曾经的少女时代,孔兰最爱和自己家的丫头一起出去摘荠菜,于她而言,从一片野草中发现一棵荠菜,再将它连根拔出,是一件让她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现在,她茫然地拔着荠菜。由于心志恍惚,她拔的荠菜里混进了不少野草,郑姐儿不得不帮她挑出那些野草来。 当她们从黄沙河边回去后,何婶将她们采摘的荠菜做成了荠菜饼,味道鲜美,郑姐儿在台前帮着烧饭,她连着吃了三个饼,直到何婶打了一下她的手,让她控制一下,她才停住了嘴。 孔兰注意到,当她们回来后,就没见着十王爷的人,说明他没吃中午饭就走了。 饭后,是夫人睡午觉的时刻,郑姐儿溜到厨房对何婶说:“晚上能不能再做一次荠菜饼?” 何婶笑着敲了她的头说:“别的年轻姑娘都怕吃胖,你就不怕?” “我个子高,重个一两斤看不出来。” “那你去采,我就做。” “好好,我这就去。” 郑姐儿一个人是不愿意出去的,她又拉了孔兰出去了。 “我说沈辛,你今儿这是怎么了?那天你被弄到牢里也没这样!”她们商量好了以后只能叫对方起的假名。 孔兰没有回答她,因为她无法回答。她的身世,她暂时不想让郑姐儿知道。 况且她现在实在没心情说话。 “你们这种大小姐,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心事,我啊,真是替你们累!”郑姐儿说。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中午来过的岸边,开始蹲在地上拔起野草来。 当郑姐儿蹲得有些累了,她站了起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 “咦,怎么有人在这么湍急的河里捕鱼?” 只见黄沙河上,东边,远处有一个人正站在一片竹筏上,向这边驶来。 听了郑姐儿的话,孔兰无意地向河中看了一眼,看到了远处的一个模糊成一团的藏蓝色的身影。 她“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拔荠菜了。 竹筏由远及近,上面的人也越来越看得清晰了。 “沈辛快看,竹筏上的人是个年轻英俊的公子,顶英俊了!” 孔兰背对河岸,懒得回身看,因此只是“哦”了一声。 “公子公子,你是在河里打鱼的吗?能不能给我们一条鱼?我可以用荠菜换……”孔兰听到身后郑姐儿叫道。 只听后面不远处一个声音说道:“你们有没有见过河岸漂过两个女子?” 听了这声音,孔兰蓦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世界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没有转过脸来,因为怕被他认出。 她听得出,他询问的语气里,带着绝望和无助,因此,他的声音听有些哑,有些干涩。 “见过了见过了。我们亲眼见到的。”此时郑姐儿以为,河上的年轻公子是乔装打扮的牢里的狱卒,因此果断回道。 “你们……当真见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变得极度失望。 “当真,公子,我们骗你干嘛?不信你问下我小妹,沈辛,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孔兰没有回应。 她一旦说话,便会被他识出。而一旦被他识出,她非常清楚,以他的性格,只怕就再也不愿回御史台了,她不愿意害得他一辈子和自己一样流离失所。说到底,她希望他能有正常的生活,不受自己影响的生活。 所以,她沉默着。 “沈辛,你快说话呀。沈辛!”郑姐儿催促道。 “……” “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想理人,我今天和她说了好多话她都是这样,不理不睬,公子你可别怪她失礼。” “无妨。”身后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犹如石子落入河中,他的声音在她心里泛起了涟漪。 她的背不由自主地直了一下。一种极度依恋却不能相见的感觉,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只听身后水“哗哗”的声音再起,她知道,那是竹竿划起河水,竹筏开始离开的声音。 “公子,你不上岸休息一下吗?”郑姐儿问道。 孔兰在心里叫苦不迭。但是她又期待着他的回答。莫名地,她希望他能有个肯定的答复。 只听水的“哗哗”声在向岸靠近,她知道,他要上岸了。 此时她更加地不敢回头,人也往远离河岸的地里走了几步,假装在采摘那儿的荠菜,仿佛那远离河岸处的荠菜更密集似的。 身后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不由一阵心慌,担心他会突然走到前面去。那时,他必将认出自己。 章节目录 第320章 无声相遇 郑姐儿见这位美公子上了岸,站在岸边看着他上岸。 “公子,你是哪里来的?”郑姐儿想要确信他是不是狱卒假扮的。 陆岩没有说话,上岸后,他吃了块从御史台出来时带的干粮,便倚在岸边的一棵树边,望着河水发呆。 “公子,你看样子很累了,得在这好好休息下,而且你这点东西也吃不饱啊,你在这等着,我帮你去拿块饼吃。”她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生气,她看得出,这位公子心事重重。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狱卒假扮的,她都不希望他如此辛苦,她看出来他极疲惫,也根本没有吃饱,出于同情心,她要给他去拿点吃的。 她认为,就算他是狱卒假扮,他也是听命令行事,并不就是她的敌人。 她看到他摇了摇头。 郑姐儿没理会他的摇头,说:“你在这等会。可别走啊。” 她从岸边走到孔兰边上时,对孔兰说了句:“沈辛,你先在这采着,我一会就回来和你一起采。” 孔兰点了点头。 郑姐儿说完,连忙跑着回夫人的宅子里去了。 孔兰边拔着荠菜,边听着身后的动静,她只听到了风声。 她此刻多么希望回头看他一眼,但她又不能回头,因此只是在原地拔着荠菜。 身后,一片静悄悄。 始终一片静悄悄。 但她确信他没有离开,她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的声音,更没听到河水的“哗哗”声。 她想到,在他那儿,她只是郑姐儿口中的陌生女子“沈辛”。因此,她稍稍没那么担心他会认出她的背影。 她稍转了一下身子,以侧着身子的方向对着河岸,她用眼睛的余光发现了,他此时正背靠一棵树上,眼睛应该是望着河水的方向的。 因此,她大着胆子转过面孔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坐着倚在树上,英俊的侧脸此时看着无比消沉,目光失神看着河面。 只是匆匆的一眼,她便转过了头,继续背对着他采着荠菜。 片刻之后,只听身后他站起的声音,接着她又听到了脚步声。 接着,她听到水“哗哗”的声音。 当水声稍远之后,她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了起来。 她来到岸边,看到他的背影站在竹筏上,双臂划着水远去。 他背影里的寂寥突然击中了她的心,她的眼睛被一片水雾占满了。 他的背影在一团水雾里变得无比模糊。 她以手擦了擦眼睛,他的背影又重变得清晰起来。 她失神往岸边走去,站在河岸的最边缘处,想要将他的背影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终究,他的背影还是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了。 “你怎么站在这儿?那个美公子呢?” “走了。”孔兰失神地说。 “走了?” 她看着孔兰,觉得疑惑,她刚才一直看着的方向,是向着那位公子远去的方向的。 难道,她在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就和那个公子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你眼睛怎么红了?” “有灰尘被风吹进眼睛里了。” “咦,现在好像没风啊?” “我刚才打了个喷嚏……” “你刚才没声音吧,难道我刚才突然耳朵失灵了?不对啊,你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难道,我是突然变聋了一下,又好了?” “我……” “你和他有什么吧?要是我猜得没错。” “你猜错了,好了我们一起采荠菜去。” …… 第二日,十王爷又来了,他来的时候孔兰正在院子里,来不及躲闪,冷不丁地被他看到了。 不过,他根本没认出她来。 她在皇宫只是太子的奉仪而已,每次宴会都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况且太子有好几个妃子,她们常同时出现,十王爷根本没有近距离地看过孔兰。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出现在他的外院里的女人会是孔兰。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来这儿,孔兰便想听到他口中的关于皇宫的消息。 见他陪着夫人又进了屋里,她像昨日那样,拿了扫把在窗外站着。 “夫人,昨晚我和新太子聊了一下,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他现在只是当个太子,但以后的皇位,他是肯定不会愿意坐的。” “他什么意思?” “至于他什么意思,我猜啊,他可能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吧。” “那旧太子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旧太子被关起来了。” “关到哪里了?” “不知道,好像不是皇宫里。” “你说旧太子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这事谁能说准?” “反正不管他们谁是太子,都是颜儿的亲堂兄,你万不可再打让颜儿进宫的主意。” “好好好。听你的夫人。” “你别只嘴上说,要往心里去,你说颜儿这辈子多可怜,已经有父不能相认了,一辈子见不得光,你还想让她进宫里那种地方受折磨去?” “她回来过没有?” “没有。” “这丫头还真是倔,这点倒挺像我的。” 屋里短暂的沉默。 “你又招了两个丫头?” “嗯呢。” 孔兰见晴儿从她的屋里出来,当下不便再听下去,连忙匆匆扫了下窗边的落叶,放了扫把,回自己屋里去了。 她一直想听到和自己父亲有关的消息,但十王爷却没提过一句,她算着许青书也该被押回来了,而此时主管这件案子的陆岩不在,太子也被关起来了,她不由有些担忧父亲的案子能不能顺利进行。 此刻,她想去京城一趟,又怕自己去了也没用,且无处落脚,还有可能被抓住,因此只能在此安静等待。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己是在十王爷的这个院宅里当丫头,如此倒可听到一些宫里和朝中的消息。 十王爷走后,夫人将孔兰叫进房间。 不知为何,夫人看着似是比前两日气色好多了。孔兰猜测大约是十王爷没有坚持让他们两人的女儿颜儿入宫去了,而她与十王爷的关系大约也因此有了改善。 “你也来了好几天了,我一直没和你好好说说话。”夫人坐在矮榻上,如此开场道。 “是的夫人。”孔兰回道。 “你是哪里人氏?” “安州。”她随口说了个地点。 “我看你言谈举止不像普通丫头,你应该命运比较坎坷吧?”夫人一针见血地说。 “回夫人,我家里原来也算个小富之家,父亲是生意人,如今做生意失败,为了维持生计,只好出来做丫头了。” “和你一起来的,是不是你以前的侍女?” “是的。”孔兰寻思着,也许这样回答更有说服力,若说她和郑姐儿是朋友或姐妹,怕会引起夫人的猜疑,“不过我们现在以姐妹相称。” 章节目录 第321章 悲凉琴音 两人说了半天话,谈到后来相谈甚欢。 孔兰没想到初时看着颇为忧郁的这位夫人,在解开了心结后,竟然颇为健谈。 在交谈中,孔兰知道了夫人姓叶,至于她的其他事情,叶夫人没有说起,孔兰便也不问。 随着交谈的深入,叶夫人越来越赏识孔兰,觉得孔兰无论模样性情,都是自己极为赏识的。当下便有心心相惜之感。 在知道孔兰会好几种乐器之后,她便命晴儿将久已不用的七弦琴拿了出来,让孔兰露两手。 自从嫁入陆府以后,孔兰就没有动过任何乐器,在陆府时是因为无心弹奏,在皇宫仍是无心弹奏,只不过是另一种无心。眼下突然之间要弹起七弦琴,担心自己有些手生弹不好,但既然夫人要听,她便大方地接过七弦琴,开始弹奏起来。 她十五岁之前曾师从林引,林引乃广陈籍的宫中女乐师,精通琴,萧,筝,琵琶等各种乐器,四十岁时因身体原因归乡养病,病愈后发现自己再也不愿过漂泊无依的生活,于是留在了广陈城。知道她留下的消息,广陈城的各大小官员便争相请她去教自家子女学习乐器,一时之间她的居处门庭若市。 这林引也是个怪僻之人,给的银两再多,若是学琴之人不合她眼缘,或者没有这方面的造化,一概不教,而若学琴之人甚合她眼缘且在这方面天赋异于常人,她愿意分文不取。 孔兰便是她的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而在这些弟子中,孔兰是唯一不用付银两的。 当然,虽然林引愿意免费教她,但孔兰父亲孔孝明却觉得白白浪费人家时间过意不去,因此常常送林引一些贵重的礼物,这些贵重的礼物也大抵与她应付的学费相当,甚至要高出一些。 孔孝明本想让林引也教下孔蓉,孔蓉虽有些许天赋,但是个绝对坐不住的,因此没有教成。 孔兰初向林引学琴时六岁,十五岁时则戛然而止。原因无他,乃是孔蓉过于调皮,每回林引一来便在她边上蹦来跳去。一日竟在出孔府门时因疯癫奔跑将刚从外面进来的林引撞倒在地,林引的右腿被撞得骨裂,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能下地,林引病好以后,无论如何不愿意再进孔府大门了。 孔兰弹奏着琴弦时,想起那些年学琴时的光景,家里曾是何等的温暖和睦,而现在,父亲成了大康最大的贪污犯,妹妹孔蓉下落不明,自己亦是成了见不得光的逃亡犯,不禁情难自已,表现在琴声中时,便是如泣如诉的悲凉琴音。 一曲终了,叶夫人听得热泪盈眶,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那段悲惨的她不欲与人谈起的经历。 她双手抚面,久久才从面上将手拿了下来,以巾子擦拭了脸上的泪水以后,她对孔兰笑着说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孔兰看出她笑容里的凄凉,当下躬身说道:“对不住夫人,是我失礼了,弹了这么悲伤的一首曲子。” 两人沉默半晌,叶夫人说:“我甚是喜欢你,若你不嫌弃,做我干女儿如何?” 章节目录 第322章 一张画像 孔兰连忙不安回道:“夫人,奴婢不敢造次……” 叶夫人微笑说道:“你以后无需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这样吧,我知道你叫我母亲会叫不出口,我也会过意不去,毕竟如此对你母亲不敬,你还是叫我夫人就好,但身份却是小姐。你可以教我女儿弹琴,如此你便是她的老师,又是她的姐姐,她自小孤单一个人,有了你这个姐姐,定会极开心的。” 孔兰恭敬不如从命地说:“如此谢谢夫人了。” “既然你以后在这是小姐了,我可以给你配个丫头,不如就用你一起来的那个你本来的丫头来伺候你如何?” “夫人,我无需旁人照顾,我自己照顾自己就好。”和郑姐儿一起共患过难,在她心里,她早已经是自己姐妹,怎么可能让郑姐儿来当自己丫头。 “那这样吧,哪天我再帮你配个丫头。” “不用了夫人。真的不用了。” 叶夫人没有坚持,只说:“明天你妹妹颜儿就会回来了,我想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也定会喜欢她的。”孔兰回道。 “你就不要住在耳房了,西边你妹妹屋子边上还有一间空屋,你就住那儿去吧。” 孔兰想起那间屋子有三间,中间是厅堂,两侧都可作卧室,于是问道:“郑……慈姐姐可以和我同住那儿吗?”她差点儿忘记了郑姐儿现在叫陈念慈。 “若你不介意,当然可以。” 这天下午,孔兰和郑姐儿便打扫了一下那间空屋,住了进去。 晴儿羡慕说道:“我在这院里住了十年了,还住着耳房,你们刚来就被夫人这样喜欢和优待,真是让人羡慕。” 郑姐儿回道:“要不你和我一个屋?” “我才不要,我那屋虽然小,但我住习惯了,其它哪里也住不惯。” “那是你自己不愿意来的啊。我可邀请你了,是你不给面子。” “好好好,我谢谢你的好意,行了吧。”晴儿笑着说道。 …… 下午。 平日不爱在下午出去的叶夫人,午觉醒来后突然心血来潮,要去西边的镇上走走。 她是想到明日颜儿就要回来了,想为她买件新衣服。而这事交给下人她又担心下人的眼光会不合自己的心意。 去之前,她特意叫晴儿到孔兰屋里叫上孔兰,她认为,孔兰的眼光应该不会差。 而且,她同时还想帮孔兰也买上几件衣服。孔兰现在还穿着自己家的侍女装。虽然穿在孔兰身上倒也合身,但她认为既然自己已经将孔兰当干女儿了,便理所应当给她买些更体面的衣服。 郑姐儿也跟在后面出来了。要她一个人呆在屋里闷着,她可不干。 叶夫人,孔兰,郑姐儿和晴儿四人一起边走边聊着往镇上行去。 到了镇上,孔兰在夫人挑衣服时根本没想到她会帮自己挑,因为叶夫人怕她不会接受,只说是买给颜儿的,所以孔兰便没看价格,只是帮着看衣服样式及颜色。 在街上走着的时候,孔兰留心着镇上是否有当铺,身无分文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 眼睛扫过镇上的店铺时,突然一张画像映在眼前。 那是北边不远处一个店铺的外墙上张贴的一张画像,画像边,似有几行小字。 粗略一看,她感觉那画像上的人和陆岩有些相似,于是在夫人从一家店里出来进去另一家店铺时,她没有随同一起进去,而是匆忙跑到了画像面前。 当她站在画像面前时,她认出画像上的人正是陆岩。 边上的小字大意是说,陆岩作为御史大夫莫名出走是对朝廷的大不敬,有玩忽职守之嫌,若十日内不亲回御史台,将革去其所有职位,流放边境。 孔兰看到流放两个字,心颤抖了一下,她明白所谓的流放,极有可能是暗中处死。 从这张告示她看了出来,陆岩失踪这事,当真是极大地惹怒了皇上。 她看了看告示上的日期,是四日前的。也就是说,剩下的六天之内,陆岩不回御史台的话,情况将极其堪忧。 正在她呆立画像前时,边上响起郑姐儿的声音:“咦,这不是我们在河边见过的美公子吗?” 孔兰看了看身后,见叶夫人和晴儿都不在,这才放下心来,她对郑姐儿说:“可能是他,你可万不要和人说你见过他了。” “什么意思?” “我稍后会和你说,你现在要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黄沙河。” “什么?黄沙河?” “对,不过等会我和夫人说的时候就说我们离开宅子的原因是要回家告诉我父母,我不是当侍女,而是当老师,让他们开心一下,你在边上不要说错了就是。” 郑姐儿见孔兰的表情极严肃,于是回她道:“好的,你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 章节目录 第323章 买船 郑姐儿话音刚落,就听晴儿在刚才叶夫人进去的店铺门外叫道:“你们干嘛呢?夫人让你们来参谋一下。” “就来。”孔兰说。 当她们来到叶夫人所在的店里,叶夫人正拿着两件衣服,一件淡紫色的纯色长裙,一件灰粉色的长裙,夫人见她们回来,问孔兰道:“哪个好看?” 孔兰说:“看样式淡紫色比较别致,但看颜色应是灰粉色更衬肤色,显得人肤白气质佳。” 叶夫人笑着说:“和我观点一样,两个都有可取之处,但又都不甚完美,若两者可以结合一下,便极好了。” 店家说:“我们可以找裁缝去定做的,完全可以将两者结合起来。” 叶夫人说:“好,如此我便要两件了,你快些找裁缝做,我明日一早便派人来取。”在镇上找了大半天,实是没发现其它更合适的,好不容易遇到心仪的款式,她便决定一下订两套,算是帮颜儿和孔兰一起买了。 孔兰不知因何夫人会定两件,但既然夫人直接这样说了,她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便没说话。 叶夫人付了定金后,便带着孔兰和郑姐儿以及晴儿从店铺里出来了。 孔兰在走至街口时对叶夫人说:“夫人,我和念慈要回去几日。” “为什么回去?” “我家里父母一直以为我是在外当丫头,我若是告诉他们我成了颜儿妹妹的声乐老师,我父母定会极开心的。” “好,你回去吧,你家在安州,可要好几日才能回来了……”她想到颜儿明日回来说见不着孔兰了,不由有些惋惜。“要么你明日再去?今日已经是下午了……” “夫人,我们还是今日回吧,刚好在镇上可以租个轿子,也省得明日再走到镇上来。我到家便返回,最多八日内回来。” “那你们路上小心。”叶夫人见她面色急切,想来是不想多等一日,于是便让她们回了。 当叶夫人和晴儿的身影拐过一个街角,看不到了之后,孔兰对郑姐儿说:“我们现在要找当铺。” 她寻思着,如果要去黄沙河找陆岩,只怕必须得她们亲自划船去了,毕竟她们身份是死囚犯,若是租船,这一带的船夫只怕曾经被狱卒问过话,到时身份若因此暴露,便不妙了。 而自己划船去,她们又没那么大力气自己弄个竹筏,所以她们必须买条船。 她不知道船大约需要多少银两,不管多少银两,她也不想再用郑姐儿的钱,所以,她必须先找当铺再说。 两人在镇上的街中走来走去,最终找到了一个当铺。 孔兰用腕上的玉镯当了五十两银子,虽然她的玉镯绝对不止这个价,但当铺无论如何不愿意多给了,还说这玉镯真假不辩,欢迎她随时来赎,而她急于赶紧拿到钱去买船,才决定当了。 拿着从当铺当来的一袋子银子,两人开始找卖船的地方,打听来打听去,总算在镇子东边的一个院子里找到了一个做船的木匠。 两人在木匠那儿买了一只小船,付了钱后,木匠帮她们用他的运载马车将船和她们一起运至了黄沙河岸边。 章节目录 第324章 划船 当孔兰和郑姐儿下了马车,造船木匠和郑姐儿将船从马车上卸下,两人一起将船抬着往黄沙河走去。 造船木匠边走边说:“今儿个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年轻姑娘来买船的。” 孔兰干笑了一声,说道:“怎么,大哥看不出我们是渔家女吗?” “还真看不出来,既然你们是渔家女,我就不用费心教你们划船了,刚好我还有事,先走了。” 当船已经放在水里,他用船绳将船在岸边一棵树上拴住了,便往远离河岸的方向走去。 “大哥等会,我们是刚打算做捕鱼这门营生的,我们还真不会划船。” “划船简单得很,不用学,你们稍微站稳点,拿着浆在水里划就是了。” 造船木匠是真的有事,他要赶回去做一个船老板要的大船,那是出海的船,两天后就要,他一刻也不想耽误。 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孔兰和郑姐儿回过头来看着河里的船,都有些心里没底。 两人都是只坐过船,从来没有划过船。 “咱们上去吧。”孔兰说。她认为划船这事应该确实挺简单的,不就是用浆来划船嘛。 “好,你先上,我在后面。”郑姐儿说。倒不是她怕,而是为了先在岸上拉着船绳,不让它乱晃。她认为自己力气大点,所以打算后面上。 孔兰上了船并在船上站稳后,郑姐儿在岸边解了树上的船绳,才开始上船。 在她上船的时候,由于她的脚踩在船身的边缘,小船便突然之间失了平衡,船翻了过去,孔兰和郑姐儿同时落在水里。 “啊呀!”在落水的同时,郑姐儿大喊了一声。 造船木匠尚未行远,听了叫声,连忙赶了马车返回,见两人都在水里扑腾着,不由分说,救起了两人。 由于两人浑身都湿了,他打算将两人拉到镇上去。 “大哥你先教我们上船和划船的技巧,我们等会回来时你便不用跟着了。” “也好。” 只花了片刻的时间,他便教会了她们如何在上船时让船平衡以及如何让船靠岸,在划行时又该怎么摆动船浆才是有用的。 在确信她们都已经学会以后,他方才急急地她们带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 “我们还是买男装吧。”孔兰说。她认为着男装到时被陆岩认出的机会也会小一些。 郑姐儿说道:“男装?好好好,我最喜欢女扮男装了,这样就没有人说我高得像个男人了。” “还要买一些用来化妆的工具,主要是眉粉。”那是用来抹在胡子上的。 “还要化妆啊?那更好玩了。你会把我画成潘安那样帅嘛。” 孔兰虽然眼下没什么心情说笑,但仍然回了她一句:“比他还帅。” “我等不及了。”郑姐儿说。 两人在此前逛过的镇上又逛了一遍。上次是陪着夫人专门挑女装,这次则是专门挑男装了。 挑好男装,在付过钱以后,她们才直接在店里的试衣间那儿脱了身上的湿衣服,换上男装。 换好男装,她们便在镇上租了一辆马车,往黄沙河边行去。 在郑姐儿划船时,孔兰将自己的头发束起,然后将脸上的粉脂擦拭掉了,接着用眉粉在唇边抹了一下。 给自己化好后,她让郑姐儿暂停一下划船的动作,她要帮她化妆了。 同样的,她也帮她束起了头发,将她脸上的脂粉擦拭了,在她嘴唇上方化了一片胡子。 两人的唇边看着均是青青的一抹,似是刚刚刮过一般。 “你现在可以和我说说,那个美公子到底是谁了吧。”郑姐儿见孔兰拿起了另外一只船浆,在她身后划起来时,再也按纳不住好奇心地说道。 “他啊,是我认识的人。” “就这么简单?” “他喜欢我,以为我死了,所以来河里寻找我的下落。” “他为什么会被朝廷通报呢?”虽然她没细看那些字,但画像上的人是他,她还是看出来了。 “因为他为了寻我而离开了自己的衙门。” “哟,没想到他还对你挺痴情的。其实我看出来了,你对他也不赖,对吧?” 孔兰脸上一红。 想到不几日就要见到陆岩了,她在船上蓦然一阵心慌。 章节目录 第325章 抵达 两人顺着黄沙河一路往东划去,晚上上岸后,在岸边的村民家里夜宿,白天则带了让村民帮做的干粮带在船上吃。 两日后的下午,郑姐儿觉得腰酸背痛,暂停了划船的动作,对孔兰说:“我们就这样一直划下去?” “嗯。” “他会不会已经不在这河里了?我们这样划下去不一定找得着他。” 郑姐儿说的孔兰不是没考虑过,但她更愿意相信他还在河上。因为,她了解他的脾气。 在这两天划行的过程中,她发现河水清可见底,这定也会让他一直在河上顺流寻去。 况且,除了这河上,其他地方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因此她决定继续划下去,一直划到黄沙河入海处。 她对大康地理熟悉,知道再往前大约一天就可抵达东平海。 但郑姐儿却对大康地理一无所知,她问:“那我们要划到什么时候?就这样划一年?” “用不了一年,再一天吧。再等一天,到了海边时,我们还没看到他人,我们就返回。” “什么?就快到海边了?” “应该差不多还有一天时间。” “那我可得去看看了,我还没见过海。”郑姐儿突然一下子来了力气。 没想到到了下午突然下起蒙蒙细雨,虽然雨不甚大,但长时间呆在雨里衣服也会被雨水淋湿。 郑姐儿问:“要不我们避避雨吧?” 孔兰摇了摇头,她算了算时间,距离皇上定的期限只有四日了,剩下的时间里她若找不到陆岩,他这一辈子怕是毁了,因此纵然雨水淋淋沥沥地落在脸上,她仍然不愿意上岸避雨。 “爱情这个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郑姐儿见孔兰这几日不顾一切地寻找那个美公子,不由发出感叹道。 她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被任何人爱过,她此前认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就是为了生儿育女的,在她看来,对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产生感情,是有些莫名其妙的。 孔兰没有回郑姐儿的那这句感叹,她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看着细雨中因雾气而变得迷离的河面和河两岸同样雾气氤氲的树林,她想到自己的后半生,仿佛此时的河面一样,充满重重迷雾,不由有些失神。 就算找到陆岩又如何?她和他终究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了。 一种无言的难过情绪突然让她眼睛有些泛酸,她连忙停止了怀想,用力地划着船。 好在雨在一个时辰后停下了,被雨水打湿的外衣在天黑之前也变干了。 这天晚上,孔兰在夜宿村民家里时,晚上吃饭时向村民买了几瓶酒,村民和郑姐儿都以为孔兰要喝酒,没想到她滴酒未沾,在饭后将酒拿到村民借给她们住宿的房间里去了。 第二日。 孔兰出行前将几瓶酒带在身边。 郑姐儿疑惑地问:“这酒是干嘛的?” “把他灌醉的,如果我们今天能找到他的话。” 郑姐儿不知孔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多问,只是和她一起上了船。 当看到前方距离她们一里路左右的地方河流突然变得开阔,一眼望去岸在迅速变宽时,孔兰停止了划船,对郑姐儿说:“前面一两里路左右就是入海口了,我先上岸,你自己去看看他在不在。” “什么?我一个人去?你怎么不去?” “我不能见他。如果他在那儿的话。我现在是死囚犯,更是别人以为的已死之人,见他是拖累他。” “那我见他要对他怎么说?” 孔兰细细地将郑姐儿见到陆岩时要说的话和要做的事吩咐了一番。 郑姐儿在她吩咐的时候连连点头。 孔兰上岸后,郑姐儿一个人划着船向前行去。 不多时,她便到了黄沙河的入海口,只见前方茫茫的大海一眼望不到尽头,海水灰暗,似今日的天气一般。 她站在船上四处张望,看到岸边一个穿藏蓝色衣衫的人影正坐在岸边发呆。 她划着船向岸边的那个藏蓝色的身影行去。 章节目录 第326章 海边狂饮 当郑姐儿抵达了那身影所在之处,见正在岸边发呆的就是前几天她摘荠菜时见到的公子。 此刻他正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脸上一片绝望而茫然的神色。 “公子,你在这儿干嘛呢?”她边说边划到了他面前的水面上。 由于她穿着男装,声音也有些粗,陆岩没有认出她来。他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发呆。” 他回答了以后继续望着海面,似是不愿意被人打扰。 “公子,你能不能救救我,后面有人想要打劫我,只因我前些日子赚了一袋子银子。”她提了提前几日孔兰在当铺当的银子,以示自己没有说谎,接着她将那个袋子放在了船上,“我从河里一直划过来,现在到了海边了,没地方躲了。我这船太小,不能到海里去,太危险。” “你上来吧。”陆岩说。 不管如何,他在漠州时曾学过一段时间的剑术,他领悟力颇高,虽不说非常精于剑道,对付一般的劫匪,应是没有问题。而此次前来,因为孤身一人,他随身携带了一把剑。 郑姐儿听了他的回话,连忙将船靠了岸,上岸后,她一只手提着放银子的袋子,另一只手提着放着几瓶酒的袋子。 她坐在了陆岩边上,对陆岩说:“我这几瓶酒太碍事了,等会劫匪来不便逃跑,算了,将它们扔了好了……”说着,她从袋子中将几瓶酒拿了出来,作出要往海中扔酒瓶的动作。 “大哥,且慢……”陆岩说道。 “嗯?怎么,你想要?” 陆岩点了点头。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酒。 只有酒,能暂时消散这几日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绝望和茫然的情绪。 当他被关在静思居两日后,他被一名侍卫放了出来,当时他就觉得大事不妙,皇上莫名关他两日,却再也未和他有任何交流,就放了他出来。那么,他被关的两日,必然发生了什么。若孔兰只是被驱逐,关他两日毫无必要。 所以,他回到御史台后,立刻离开了御史台。他需要寻找事情的真相。 他到京城的各个监狱里去查找关于孔兰被关或被处死的蛛丝马迹。由于他的御史大夫之职,他非常方便查找各个犯罪的档案。当时皇上还未在大街小巷贴上寻找他的画像,不管他到哪个监牢,都受到了马屁和奉承。那些狱官们认为他来查找各个犯罪的档案,只是在行驶他的职责,监视他们这些狱官有没有收受哪个较富有的犯人的贿赂。 开始时,他只是在犯罪中寻找孔兰的名字,查找了京城所有的监牢后,他没有发现叫孔兰的犯罪,于是他便开始查找其它犯人档案的可疑之处。终于,他在东郊监牢发现了让他觉得颇为可疑之处,他发现了一个被记名为方玉的犯人,这是个女囚犯,是在他被叫到皇宫那天送来的,但却没有任何犯罪档案。 当他让秋明富将名叫方玉的女子叫来时,秋明富告诉他,叫方玉的女子已经死了,和另一个女子逃跑时一起淹死的。 当他问秋明富方玉的长相特征时,秋明富一反常态地没有告诉他,反而对他说,这方玉是皇上那儿的人送来的,建议他不要对这个女人作任何调查。 他一听便明白这方玉定然是孔兰了,知道她已经死去,他心里一沉,但仍打起精神对秋明富说,这方玉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他向秋明富说了孔兰的外貌特征,秋明富一听陆岩是知道孔兰这事的,以为皇上对此事没有向他隐瞒,这才告诉他,方玉是因夜晚逃跑时未看到前方有河而跌落入河中,还告诉他有人在她身上偷了一支发簪。 他问秋明富那发簪可是镶着绿色的宝石的,秋明富连忙说是,为了对他表示好意,秋明富还告诉他那方玉是被陈山明带来的,当时来时面上苍白得似没有任何颜色。 听到方玉是陈山明带来的,陆岩更加确定方玉便是孔兰了。 陆岩趁秋明富对他有问必答之际问起方玉失足的河岸地点,秋明富告诉了他。 迈着无力的脚步从东郊监牢出去后,他立刻赶往秋明富说的河岸地点去调查,当他问那个河岸地点边上的村民时,每个村民都说确实看到了有两个女子在河边被水浸泡着冲走了。 他不得不确信,她已经死了。 他做了一只竹筏,以及划水用的竹片,顺着水流方向一直寻找着,只是希望能将她的身体找到,将她带回她的出生之地埋起来。 河水清可见底,他一路寻去,从小河寻到了大河黄沙河,又寻到黄沙河的入海口这儿,他什么也没找到。 而大海过于辽阔,他知道自己只能止步于此。 停下来以后,他不知道他该去哪里,御史台那儿,他是不想回的,明城更不想回,所有和她有关的地点,都成了伤心之地。 面对茫茫大海,一种极度空荡荡的感觉,让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上了岸,茫然地在岸边坐了下来。 在郑姐儿抵达的时候,他已经坐了半天了。 虽然此时极度不希望有人来打扰自己的心绪,但既然对方是因被劫匪追赶而有求于自己,他不能无动于衷。 何况,这人有酒。 此刻,酒是他唯一需要的东西。 他拿起一瓶,便往自己口中灌了起来。 郑姐儿见他竟然一下就干完了一瓶酒,连忙拦住他道:“慢点喝慢点喝,没有人和你抢。” 陆岩哪里听她的,又拿起一瓶酒往口中灌去。 郑姐儿记起孔兰的交待,不能让他喝得太急,以免喝得太多身体才开始被酒侵透而醉。要慢慢让他喝,这样不用喝太多酒便醉了。 因此郑姐儿一把夺过陆岩手上的酒瓶,说:“哪有你这样喝酒的?你不想要命了?” “命?我要之何用?”他苦笑了一声,从郑姐儿手中夺去酒瓶,又开始往口中灌去。 郑姐儿使劲浑身力气,终于从陆岩手里再次夺过了酒瓶,“这是我的酒,我说不能这样喝就不能这样喝。” “你的酒,对,这是你的酒,来,我们干杯。” “我不喝酒的。”她担心自己喝酒会误事,毕竟孔兰还在附近村里等她,她们要等他醉了一起将他运回去。 她若也喝醉了,孔兰一个人哪里能弄动他和她两个大高个。 章节目录 第327章 赶路 “你不喝酒,那你买酒做什么?” 郑姐儿被问住了,她灵机一动,说道:“我父亲爱喝酒,我是买给他喝的。” “不好意思,我将酒喝了这么多,其他的还你……”知道是别人买来送父亲的,他此刻再想喝,也只能忍了,因此将未开酒瓶的那两瓶推到了郑姐儿身边。 郑姐儿见他还没什么醉意,心急如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喝酒,想了半天说道:“这酒是我父亲让我买给他的,但我又不能不买,其实从心里面,我希望他少喝些酒。这样吧,这些酒我就当你等会救我的礼物了,你要是不要这些酒,我就送你几两银子作为报答。” 银子与酒,任他选,郑姐儿心道他这种气质出尘的公子肯定不会选银子。 她果然没猜错,陆岩说:“我要救你,不需要任何报酬,今日这酒,算我欠你的。” 他从袖口中拿出几两银子,说:“酒钱给你。” 郑姐儿说:“公子你这就见外了,我这酒真不能收你钱。你是等会要救我的人,我怎么能收你钱呢……” “好,既然你不收,我也不勉强你收,这酒我还是要喝的。” “你喝你喝,你不喝我还发愁呢……”后面这句是喃喃自语地低声说的。 陆岩疑惑地看了郑姐儿一眼,虽然她声音不高,但他还是听到了她后面那句,他想不出他不喝她发的是什么愁。 郑姐儿见说漏嘴了,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喝我想不出怎么处置它们这些碍事绊脚的东西,也许我只能把它们扔到海里去了。” “……”陆岩没有继续回她,他在往口中灌着酒。 为了让陆岩喝得慢点,郑姐儿不得不时时从陆岩手里抢过酒瓶,让他喝慢点。 就这样,陆岩又喝了两瓶,之后便醉了过去。 郑姐儿见陆岩已经酩酊大醉,于是立刻站了起来,在岸边挥舞着双手。 孔兰此时正焦急地在村口站着,她并不知道郑姐儿在黄沙河入海口那儿见着了陆岩没有,但她见郑姐儿一直没有来村里找她,知道她定然是见着了陆岩了。 此刻见郑姐儿在岸边摆动着双手,她知道陆岩已经被灌醉了,她连忙跑了过去。 到了岸边,果然看到陆岩醉得人事不省地坐着睡着。 她和郑姐儿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陆岩弄到距离河岸有五十尺远的路上去。 接着,郑姐儿在路边看着陆岩,孔兰则去村里让一个村民拉着一辆拉草的马车过来了,那是一辆足可以躺下好几个人的马车,她刚到村里便开始寻找,在郑姐儿摆动双手时,她也刚寻到这辆拉草的马车不久。 当村民帮着孔兰和郑姐儿两人将陆岩抬到马车上时,村民问:“开到哪里去?” “京城的宁德街。”宁德街上有皇宫,御史台,还有一些王爷的府弟。 “宁德街?不去!” “为什么?”孔兰焦急地问。 “因为那是京城里面,我们拉草的马车是不能进城的。官老爷们嫌我们这种马车有碍京城的仪容,不让我们进。所以公子们,可不是我们不想赚这个钱,是赚不了啊。” 孔兰心急中突然想到了西郊陆岩买的院宅,那儿是不用进城里面去的。 “这样吧,你把我们拉到京城西郊去,行不行?” “西郊哪儿?” “陈家大院边上。” “那儿倒是可以,可是现在都下午了,到那最快也要快凌晨了,我们能不能明天去?” “不能。”因为现在陆岩醉着,她才能把他弄走,而且不用面对他。 “跑一整夜太累,你们换个人拉你们去吧。”村民觉得这趟买卖不太划算。 “我可以付你一两银子。”孔兰说。若在以前,她可能会付三五两,想到以后并不是大小姐也不是宫里的妃子了,银子要省着点花了,所以便说了一两。 “一两?真的?” “真的。” “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出发。” 孔兰和郑姐儿听到马夫同意了,连忙也上了马车,当孔兰坐在陆岩边上,看到他那张沉睡中的面孔时,突然对村民说道:“大哥,等下再出发。” “还有什么事?” 孔兰没理他,而是下了马车,用手在地上摸了摸,接着又摸了下自己的脸,脸上便看着灰不溜秋,脏兮兮的,犹如一个小乞丐。 村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在她又上来后,便起了马车开始出发。 出了村子后,马车便一路往北。 由于所过之处皆为村道,村路不太平稳,时不时地路过一些坑坑洼洼之处,每路过这种地方时,孔兰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担心陆岩突然醒来,看到自己。 虽然她现在装扮成男人,脸上也涂得脏不溜秋,但毕竟陆岩对她这张脸太熟悉了,她不能不担心他醒来会认出自己。 好在一直到了天色渐暗,他一直在沉睡中,并未醒来。 天色暗后不久,月亮升上来了。 看着一路之上的农户家里升起了点点星火一般的灯光,郑姐儿开始叫饿。 “饿死了饿死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郑姐儿问道。 孔兰没有回答,以她的意思,最好是不要吃饭,免得陆岩中途醒来看到自己。毕竟,在路上的时间长一分,她被他看到的危险便多一分。 可是,她又不便说出口,因此只有沉默。 在郑姐儿又叫了一次的时候,在前面赶车的村民直接停了马车,说道:“咱们就在这儿吃饭!” 此时马车正经过一个村庄,村路东边有几户人家,西边则是一望无际的田野,月光下看不清是菜地还是麦苗。 “好,就在这儿吃!”郑姐儿见车子停了,高兴地一跃而起,立刻下了马车。 郑姐儿到了地面以后,见孔兰还在马车上,问道:“你不下来吃饭吗?” “不了。我不饿。”孔兰说,她并非不饿,只是怕她吃饭的时候陆岩醒来,见自己躺在陌生的马车上,很有可能会突然离开,不知去向,那她这几天就白忙活了。 郑姐儿见她不愿下来,也没再劝她,而是跟在村民后面进了农户院里去了。 孔兰在郑姐儿和村民都离开马车后,俯视着看了看正在马车上躺着的陆岩,只见月光下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似会发光一般,他的双目仍紧紧闭着,看样子一时半会醒不了。 她往四周看去,只见月光清冷,照在马车上,照在西边的田野里,也照在东边的农户院里。 “你……是谁?” 这句带着醉意的低沉声音在下面响起时,她的心跳突然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章节目录 第328章 月光之下 她不敢看他,只因担心和他双目对视时自己会更容易被他认出,因此别过了脸,不打算回答他。 “你是……孔兰?” 虽然她别过脸,他还是认出了她的脸部轮廓。那是他不可能认错的侧面轮廓。 “不……不可能是你,你已经死了,”似醒非醒之际,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置身于现实。 见她转过脸一声不吭,他幽幽说道:“你就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在这样的梦里,你也要躲着我,不与我面见……你可知我每回醒来,都会遗憾在梦中没能好好看看你。在每个梦里,你都躲着我……,这回的梦里,你……还是一样……”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倒在自己胸前,说:“你太残忍,你为何要这么早死去?你为我想过没有?” 她的眼泪不觉在眼中打转,但她仍是一句话都不说。 她担心自己一旦说话,会让正迷迷糊糊的他真正清醒起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像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可是,不管你什么样子,只要你出现在我身边,都会让我着迷不已……你是别人的妃子也好,是个小乞丐也罢,甚至你是个死人,你也还是在我心里……,在我心里,让我难过……”他的声音微弱中带着创伤。 “你现在死了,比你成为别人的妃子还让我难过……为什么你总是让我体会什么叫钻心的痛,为什么?”他轻抚她的脸,看到月光下她脸上有泪水倏然滑落。 她欲挣开他的手,让自己从他身上离开,他用力地将她按在自己胸前,以微弱的语气说道:“能不能……在偶尔一次的梦里不要躲着我……,让我偶尔……做一次美梦?”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他看着她。 此刻她的脸近在咫尺,背对着月亮的光辉。纵然她脸上灰尘满面,头发也凌乱不堪,似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在他眼里,她仍是那般动人。 她的唇亦近在咫尺。 他轻轻用手将她的脸更加地靠近了自己,让她的唇靠近了自己的唇,吻起她来。 他的吻一半是刻骨的火热,一半是刻骨的冰凉。 火热出于心动,冰凉缘于绝望。 孔兰任他吻着,她没有动,她的心里也是一样,一半是火热,一半是悲哀。 这是一个奇特的吻。 她置身于现实,他却是置身于迷糊的梦境中。 纵然如此,她仍然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在他陷入迷糊的梦境里的此刻,他的心跳仍是这般强烈,隔着衣衫,被她所清晰地感知着。 不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无比清晰。 那是路过的村民在夜间行路。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声音高些,另一个声音低些。 经过这辆马车时,说话的声音并未中断,她不知道路过的人看到马车上正在亲吻的他们没有。 此刻,她不关心他们有没有看到。 她只想给他他所要求的一个美梦。一个终于不再躲避他的梦境。 章节目录 第329章 送达院宅 在陆岩的亲吻下,孔兰心里并不踏实。 她担心陆岩突然完全清醒,那么她就真的无处可藏了。况且,她也担心郑姐儿和拉马车的村民突然回来。 她并没有担心太久,一会儿之后,陆岩在吻着她时又沉沉睡去了,想必是因为酒精的作用。 在感受到陆岩突然安静下来以后,她连忙坐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郑姐儿和拉马车的村民回来。 “我们去的时候那家人已经吃了饭了,重新帮我们做的饭,开始时女主妇还不愿意做,我拿了点碎银才愿意让我们在他们家吃一顿的。”郑姐儿边往这边走边说。她怕孔兰等得太久而不耐烦了。 “哦,没事。”孔兰说。 郑姐儿走到马车前,看了看马车里躺着的陆岩,边上来边说:“他还真能睡。这样倒好,省得吃饭了。” 此时拉马车的村民已经在前面上了马,片刻后,马车继续往前行驶起来。 “这是给你的。”郑姐儿递给孔兰一个玉米馒头,她知道她肯定也饿了,所以从那户人家那儿拿了个玉米馒头。 孔兰感激地接过玉米馒头,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玉米面馒头没有小麦面馒头的口感,但在此刻饥饿的她看来,这味道非常美味。这些她成长过程中极少吃到的东西,若非因为出宫后的遭遇,她未必有机会尝上一口。 吃了玉米馒头后,她终于不是那么饿了。 她转过面孔,往路的正在行进的方向看去,只见不知何时路两旁变成了高大的树木,月亮在树木中若隐若现。 “孔兰……” 突然听见陆岩的叫声,她以为他醒了过来,吓了一跳,连忙俯视了他一眼,见他仍然双目紧闭着,想必只是在说梦话,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你叫孔兰?”郑姐儿说。她猜测这个公子既然是深爱着孔兰的,那么他叫的必然是她的名字。 “孔兰,那不是太子一个妃子的名字吗?”前面的村民问道。由于他那个村的村民们时常八卦,他也知道一些皇宫里的消息,知道孔兰是太子最近最宠爱的妃子。 孔兰连忙解释说:“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村民并未起疑,孔兰出宫的消息只是在京城里传开了,他所在的村庄距离京城略远,他没有听到太子哪个妃子出宫的消息。在外面能见到太子的妃子,在他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郑姐儿也未起疑,因为她听也未听说过太子的妃子都叫什么名字。 马车一路行去,将近凌晨时,他们抵达了陆岩买的院宅前。 由于陆岩还在沉睡中,孔兰不得不和郑姐儿以及村民三人一起抬他下了马车。 他们将他放在院门前的台阶上以后,孔兰对郑姐儿说:“你来敲下门,里面应该有人。”她猜测田五肯定在院宅里。而她之所以不自己敲门,就是因为怕田五认出她来。 在郑姐儿敲门的时候,她上了马车,并且让村民将马车开出了一段距离,在附近等着郑姐儿。 郑姐儿敲门后,不多久,门里面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问道:“谁啊?” 郑姐儿说:“我。” “你是谁?” “你别管我是谁,我送人来了,你开门将他弄进去吧,我先走了。”没等来人开门,她便跑开了,向着马车的方向奔去。她可不想等会开门的人对她问来问去。 章节目录 第330章 抵达 当马车行了一段几十丈远以后,孔兰问:“刚才在里面说话的是什么样的声音?”她虽然距离得有些远,但也隐约地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听着似乎不是田五的声音。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中年男人的声音?”孔兰惊讶问道。 她寻思着,中年男人的声音极有可能是陆岩的父亲,明城陆太守。 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这院宅被陆岩卖掉了,中年男人是新的住户。但她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她并不认为陆岩会卖掉这个院宅。 首先他毕竟还没真正辞掉御史大夫之职,从皇上命人贴的告示里她知道了他只是失踪,况且,在他以为自己生死不明时,他未必有心情去做这些杂事。 既然如此,那中年男人就极有可能真的是陆岩的父亲了。 …… 片刻之前的院宅前。 马车离开以后,门迅速地被人打开了。 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男人。这中年男人面容清瘦威严,正是陆岩的父亲。 他走出门后,看到台阶上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不用细看,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第四个儿子。 他怒气冲冲地对着沉睡不醒的陆岩喊道:“你还知道回来?” 若不是程明芳在看到京城四处贴的陆岩的画像立刻派人前去明城看看陆岩有没有回到明城以后,他还不知道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竟然放着好好的御史大夫不当,突然不辞而别。 他立刻带了陆府的管家任裕两人骑了马来京城了。陆夫人本来也要一同前来,被他止住了,因为带上她必然要带着丫头,而她和丫头都不会骑马,路上必然要耽误不少时间。 在他来了京城后,就去了宰相府,想问清楚陆岩因何莫名失踪,宰相府没有一个人知道其中的缘由。但宰相和他说起刚巧太子的妃子孔兰也莫名其妙不知去向。 陆父立刻以为自己猜测到其中的缘由了,定然是陆岩和孔兰双双私奔了。 他想起,在孔兰离开陆府后,他这个宝贝儿子是如何地突然之间奋发向上开始看书的,他当时还颇为不解,现在则明白了,那是他这个宝贝儿子为了进京城而作的准备。 说来说去,他要气他这个宝贝儿子迷恋哪个女人不好,非要固执迷恋一个再也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人。 况且,他们居然还做出这种双双私奔的事出来。 他这完全是视自己的生命和前途为儿戏! 因此,现在在门前看到他,他的愤怒达到了顶峰。 在他的吼叫下,陆岩突然清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正半躺在院宅门前,父亲正在怒目从上方俯视着他,这一切都让他有些莫名,他来不及寻思自己因何来了这儿,对他父亲说道:“父亲,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还好意思问?” “我……”陆岩见他父亲这样说,心道必然是他已经听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样不远千里而来。 只是他不知道,他听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 章节目录 第331章 疯了 见陆岩坐在台阶上未动,陆岩父亲陆敏谦呵斥一声:“还愣着干嘛?跟我回房!” 说完,拂袖而去。 陆岩这才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跟在父亲身后回了房。 陆敏谦住的那间房在后院正屋内,是之前陆夫人来时住过的那间。陆敏谦和管家任裕来后,田五帮忙打扫了一下两人的房间。这几日田五没见着他四少爷,又见西郊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陆岩的画像,别提有多担心了,他也在西郊和京城城内四处找寻了下,只是没有找着。 两人到了房内后,陆敏谦站着厉声问陆岩:“你说,这几日你哪去了?” “闲逛。”陆岩以低沉的声音说道。若在以前,父亲的这种呵斥会让他汗毛直立,此际,因情绪低落,连对父亲的怕也暂时忘记了。 “闲逛?你骗谁呢?你可是御史大夫!”和陆岩低沉的声音不同,陆敏谦的声音始终是高亢的。 陆岩没有回话。 “你说!你是不是和孔兰私奔了?她这几日刚好也不见人影了,你可不要说不是!说了我也不信!” “我还真想和她私奔,只是不可能了。”说到私奔,他现在遗憾当时没有和她一起远走高飞。也许,他当时和她私奔的话,她也不至于被处死。 而促使他一直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的,便是孔兰父亲孔孝明的案子。 “你什么意思,你没和她一起私奔?” “没有。”他机械回道,他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句话,好让他一个人呆着。 “没和她私奔你去哪了?” “找她去了,她已经死了,我只是想找到她的身体,将她带回广陈城。”他机械说道,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恰恰是他这看似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话,让陆敏谦看出了他的绝望。 陆敏谦叹息了一声,沉默片刻,问道:“她怎么死的?” “本来被皇上赐死,后来在逃跑时淹死……” “皇上赐死,她还想逃?” “她有没了的心结。” 陆敏谦本来还想问孔兰因何被皇上赐死,见他儿子谈起孔兰时面如死灰,就打住了这方面的探问。 说起来,他听到孔兰已经死了时,心里也是一阵心疼,在陆府,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陆府的人的片刻温存,而到了皇宫,她又在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被赐死,他不能不感叹她的命运之悲惨。 “你先休息一会去吧,等会随我去皇宫。” “皇宫?我不去。” “不去?由不得你!”刚才缓和下来的声音又高亢起来。 “这御史大夫,我懒得当了。” 此际他悲哀于自己的无能为力,也不知道有气该向谁出。皇上那儿,只是将孔兰当成了阴谋深重之人,皇上只能算识人不清。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此刻要他去皇宫面见皇上,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懒得当?你想过为父没有?想过你大哥三哥没有?想过陆府上上下下的人没有!你要知道,如今你再一次名满大康,就是因为你这个御史大夫说走就走,不给皇上留半点情面!现在你要是敢在皇上面前辞职,岂不是让皇上更加没面子!且不说皇上以后会如何看待我这个小小的太守,就算我还坐得住这个职位,你让我在明城怎么和那些大小官员相处?你又让你大哥和三哥两个人在官场如何与其它官员相处?你要是不当,就直接自缢就好!不用去皇上那儿辞职!省得丢陆家的脸,丢皇上的面子!” “自缢?这是个好主意。” “你……!你疯了!” 章节目录 第332章 回想 陆岩默不作声。 陆敏谦以手指着他,怒其不争地说道:“你看看你,自从前年从京城回来,休了她以后,你自己成了什么样子!你自己想想,自从见了她,你有没有过一天开心的日子!这个女子,死得好!她一天不死,你就一天过不了正常的生活!” 陆岩仍是默不作声。 的确,父亲说的全是实情,自从见了她,他的天空便成了一片灰色。 初始时因为以为她另有意中人而落落寡欢,在她回孔府之后他更是失落,及至她入了宫,他的天空便开始完全灰暗,没有其他颜色了。 然而,这以灰色天空为背景的大地上,却开着让他心驰神往的绝美之花,这花朵时时诱惑着他,让他想一亲芳泽。但这花朵却是危险的,盛开在悬崖边上,为了采摘它,他需要冒极大的危险,他的每一次靠近它,都可能使他和她同时跌入悬崖。 如今,她已跌入悬崖,他却还完好无损。 他痛恨自己还活着,还这么完好无损地活着。 所以,按他如今的心态,没有比死去更能让他解脱的了。 陆敏谦见陆岩仍是不说话,一张脸死气沉沉,不由又是心急,又是心疼。 他不忍继续责备他,只好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不多久,田五在门外探出头来,往里面偷偷看着,他看到他四少爷在房间里的背影后,松了一口气,他四少爷还活着。再一看陆老爷在房间里紧皱眉头,一声不吭地来回踱步,又吸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四少爷刚刚挨骂了。 “田五,你过来!” 听到陆老爷叫自己,田五连忙进了房里。 “将你四少爷弄回他自己房间,看好了,一步也不能离开。等会吃早饭时要看好了让他吃进去。吃过早饭我会带他去别处。”他将皇宫说成别处,因为怕皇宫两个字触动陆岩的神经。 纵然陆岩此刻的心境并不适合过去,但他也不能不带他进去,毕竟皇上说的最后期限,就在后天。反正必须要去,何不早些去? 田五听了命令,连忙走到陆岩面前,拉了拉他的袖子说:“四少爷,咱们走吧。” 陆岩开始时并没有动,田五又拉了他一下,他才机械地转过了身,出了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站在窗口,这才有时间回想昨日之事。 他想起,昨日中午时分,他坐在岸边一瓶接一瓶地喝酒,再醒来时他便坐在了院宅门口。 到底是谁把他弄来的?是那个向他求救的渔民?如果是他,他因何又知道自己是谁,又如何知道自己西郊这个住处? 他到底是谁? 他又想起自己似是躺在一片月光下,周边是木板围住的地方,应是一辆宽大的马车,身边坐着一个和孔兰一模一样的小乞丐,他还记得那个深长而缠绵的吻。 这是梦境吗? 似乎,只能用梦境来解释。毕竟,他在那个河的岸边遇到的所有人都告诉自己,她已经死了。 他又想到,那个向他求救的渔民之所以将他送到这儿来,大约是因为,他喝醉了以后,曾经对他说起自己的身份。 章节目录 第333章 免受处罚 话说田五被陆老爷交待要好好守着陆岩后,就一直尽心尽力守着,一步也不敢让他的陆四少爷离开自己的视线。 之前早饭都是他做的,他可不好意思让管家任裕动手,今天他要看着四少爷,做早饭的事只能由任管家来了。 当任管家将饭菜端到陆岩房间时,陆岩只是看了下饭菜,根本没动筷子。 “四少爷,您多少吃点,我平常不怎么做饭的,可能做的不怎好吃,但还是希望您尝个脸吃一下……” “你下去吧。” “四少爷……” “还不去?” “是……”任管家摇了摇头,他感觉到,这四少爷似是在和陆老爷呕气。 正在这时,陆敏谦走了过来,“不吃?不吃也要去,走!” “我不去,让皇上免去我的御史大夫之职就是。” “看来刚才那番话都和你白说了?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任管家,田五,你们两个抬着他走!” 陆岩站了起来。 “不必了,我去就是。” 既然躲不过,他不愿意让他们真抬着他过去,那成何体统? ……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内。 皇上端坐案前,台阶之下,站着陆敏谦和陆岩两人。 陆敏谦面上毕恭毕敬,陆岩却一脸心灰意冷的木然神情。 “小儿无礼,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能网开一面,不要与他计较……”陆敏谦躬身对皇上说道。 “陆敏谦,你真是为朕培养了一个好栋梁啊,可惜,我对你这个儿子极其赏识,他却只在心里埋怨我,因为我将他心机深重的前妻处死。” “皇上,他不识好歹,皇上切莫和他一般见识。” “陆敏谦,你自己说说,那孔兰是不是理应处死?一个小小的侍女,先是成为你府上的四少奶奶,又在我儿去明城时魅惑我儿,来了宫里。这种女人,留她在世上作甚?留她在世上,只会让你儿和我儿关系不睦,还断了他们的后代!” 皇上从宫女晓儿那儿,已经得知太子和孔兰从未同房,而陆岩这一辈子,只要她还在世上,只怕也不会有子嗣。 陆敏谦说:“皇上英明。她的确该死。” 皇上:“但你儿现在却在心里骂我昏君……”他看了看陆岩,他的固执的沉默似是在印证着这一点。 陆敏谦:“皇上,我儿不会这样认为的,你现在没对他严厉责骂,已经是对他的恩宠了。想必他也明白。” “他明白吗?” “明白的。”陆敏谦在心里恼火陆岩半句话都不知道说,他似乎一点也不知道他面前坐的可是皇上! “不管他今日明白不明白,我希望今日回去后,你能说服他明白。” “什么?皇上您对我这逆子没有处罚吗?”陆敏谦不敢相信地问道。 在来之前,他以为陆岩必然会受到严厉的批评和处罚,没想到皇上竟然丝毫没露出这种意思。 皇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总有迷途而不自知的时候,朕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希望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否则……” 陆敏谦连忙说道:“皇上,他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的。微臣回去后定会好好开导他的,微臣感谢皇上对我这逆子如此厚爱。”接着对木然站立的陆岩呵道:“还不赶快谢皇上开恩!” 陆岩机械答道:“谢皇上开恩。” 皇上看了看陆岩那张木然的脸,摇了摇头。看样子,他有一段时间才能从绝望里走出来了。 这也说明,他本人并没有欺瞒他,他并不是为了当官而休的妻。 如果陆岩哪怕有一次表示出讨好他,奉迎他,要痛改前非或是与孔兰划清界限的意思,都会让皇上认为他是个为了当官而不惜休掉妻子送给太子的阴险小人。 偏偏他这样心灰意冷,又视御史大夫之位如粪土的表现,让皇上更加认为了陆岩只是被孔兰给迷惑住的可怜年轻人。 所以,在他来到皇宫后,他立刻原谅了他的不辞而别。他现在只希望他能快快迷途知返。 章节目录 第334章 共同的痛苦 在陆敏谦和陆岩回去后不久,知道了陆岩回来的消息的皇后,立刻急急地赶到了御书房。 在知道了皇上对陆岩没有任何处置以后,皇后问道:“皇上,我就问你什么时候能解了渝儿的禁闭,你要禁闭他一辈吗?”皇后说时满脸悲伤。 “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解了他的禁闭。” “你是让他自己一个人在广安宫里想通吗?那只会让他更加钻牛角尖。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今孔兰已死,这个系铃人是没有了,但陆岩曾是她以前的夫君,你让他们之间聊聊,兴许他们会一起发现她的缺点呢,周旋在他们两个男人之间,她必然会满口谎言,这些谎言,他们一对便知。” 皇上说:“皇后这个主意甚妙,他们各自单独发现不了她们的缺点,但一起时,她的缺点便更容易发现。好,你等会去广安宫,告诉渝儿陆岩已经回来,让他去找他聊聊。” 皇后立刻出了御书房,向广安宫走去。 到了广安宫,在秦渝的书房里找到了他,见他正躺在书房的矮榻上,双目闭着,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假寐。 “渝儿?”皇后轻声叫道。看到爱子,她不禁心疼加忧虑。 短短数天,他失了最心爱之人,被废了太子之位,可想而知,对他是何等的打击。 秦渝听了皇后的叫声,从榻上起身,“母后,你怎么来了?” “我天天想来看看你呢,就是你父皇不让,今日才肯让我过来。”她心疼得看着秦渝,见他脸上短短几天消瘦了不少。 “母后放心,我很好。”不忍母后为自己担心,秦渝说道。 “你这样是很好?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为了个女人,你值得嘛你!” “父皇不该什么都不和我说,就直接将她流放,还骗我说她是被我自己找的轿子抬出宫的。”一想到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他就郁闷不已。 那天他回了广安宫后,以为孔兰是被自己找的轿子抬走的,呆坐半天后,心里竟是有无法排解的落寞,想到她一别后再无见面可能,他于是出了宫,到皇宫内的马房牵了马,去找孔兰的轿子去了。 他只想见她最后一面。 他没想到,当他在路上找到由宫内侍卫抬的轿子时,发现轿内空无一人。他当时心里极度震惊,连忙赶到宫里,向他父皇质问,当时他父皇正在御花园里闲坐,边上坐着好几个妃子,那几个妃子好不容易在御花园遇到皇上一次,都在他身边讨好,想得到皇上的垂青。 秦渝当着几个妃子的面,直接质问皇上将孔兰藏到哪里去了。皇上说将她流放了,秦渝问流放她的理由何在?皇上说理由你知道,我也知道,就不必明说了。 秦渝知道定是孔兰的休妻身份被皇上知道了,而皇上瞒着他处置孔兰也让他极度心寒,他现在才知道,那床上躺的人肯定不是孔兰,想到孔兰是在和自己闹别扭时离开,当下将太子服脱了往地上一扔,说:“这太子我不当了!” 皇上当时气得脸色铁青,怒气冲冲地对秦渝说:“不当是吧?好,朕成全你。你已经是第二次为了这个女人将太子服扔地上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太子了!” 而当秦渝想要出宫寻找孔兰的下落时,被皇上的御前侍卫拦住了,他被告知,他被禁闭在广安宫,不得外出一步。 这些日子以来,他就一直呆在广安宫里,心里虽急切地想要知道孔兰的下落,但却苦于无法走出宫去,因为皇上另派了他自己的亲信在广安宫门口守着他。 如今见皇后前来,他心里升出了一丝希望,他希望皇后能帮他求情,让皇上解了他的禁闭,此刻他只想立刻出宫去。 “母后,我父皇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今天你就可以出去了。” “当真?” 秦渝眼睛里闪着的希望的神色,让皇后不忍看他,从皇上那儿,皇后已经知道孔兰在逃跑时落水而死,但由于处决孔兰的事情是机密之事,她又不能告诉秦渝,况且她也不希望秦渝更加绝望,所以,她略一沉默,对秦渝说:“当真。你父皇说,让你去趟御史台,因为陆岩已经回来了。你们两个可以好好谈谈关于孔兰的事情,也许,你们会发现,她是个不值得你们两个如此痴情的女人。” “好,我这就去。”秦渝迅速从榻上起身,出广安宫去了。 当他被广安宫门外的皇上派的人拦住时,皇后对那些侍卫说:“皇上已经解了他的禁闭了,你们不信可以去问皇上。” 一名侍卫连忙去问皇上了,而其他侍卫也没拦着秦渝,因为皇后的话他们可不敢猜测真假,谁都知道皇后平素最得皇上欢心,是皇上真正深爱的女人。且由于平时皇上也极尊重皇后,皇后的话和皇上的话几乎有着同等的效力。 …… 秦渝到了御史台时,陆岩也刚到御史台没有多久。 秦渝来御史台,自然不是为了专门和陆岩探讨孔兰是不是阴谋深重的女人,他是想知道,那天皇上和陆岩到底说了什么。他还想知道,陆岩这几天没见人影,是不是已经查找到了孔兰的下落。 虽然他被关在广安宫,但一些消息还是能传进他的耳朵里。从周公公那儿,他知道陆岩出了静思居后就失踪了好多天,也知道他父皇命人在京城一带贴满了寻找他的画像。 陆岩半个时辰之前进了皇宫一事,他也从周公公那儿知道了。 当他到了御史台的茶室后,立即命人去将陆岩叫来。 陆岩来后,两人对坐于茶室中间的矮桌上,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由于共同的痛苦,让他们陷入了沉默。 相对半天后,秦渝问道:“你寻找到她了没有?” 陆岩摇了摇头。 “她到底被流放到哪里去了?你找了几天,一点线索也没有?” “她……死了。” “什么?死……了?”秦渝心里仿佛突然被巨石砸中。 陆岩见他对此一无所知,想必是皇上特意对他隐瞒了此事,但此刻他既然已经说出口来,也就无意再向他隐瞒,“嗯,她死了。” 两人又开始相对无言。 屋外一阵风席卷而入,带着春初的寒凉之气。 章节目录 第335章 共睡一室 两人相对无言时,一小厮来报:“太……二皇子,陆御史,杜程杜公子求见,让不让他进来?” 小厮叫太子殿下叫习惯了,发现出错后立即改了口。 “让他进来。”秦渝说。 杜程进来后,看到秦渝也在,吃了一惊。 刚才他在宰相府去找程明武时,见到陆敏谦前去辞行,听闻陆岩已经回御史台,于是匆忙赶来了。 他不曾想秦渝也在这儿。自然,他也早就知道秦渝已经被废了太子之位。 “二皇子,陆兄,你们……怎么在一起……” 他一边走进来,一边纳闷问道。 “你来得正好,能不能去外面帮我们提几瓶酒来?” “好……”杜程说着便离开了。 不多时,他便返回了,手里得着几瓶酒进来。 “坐。”秦渝指着他和陆岩两人身侧的矮凳说。 杜程便坐了下来。 他看了看秦渝,又看了看陆岩,觉得两人神色都有些怪异。 “孔奉仪……去哪了?”杜程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了,当然,他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 “开酒瓶,倒酒。”秦渝答非所问地说。 杜程连忙将酒瓶开了。共开了六瓶。 相顾无言,唯有喝酒。 数杯酒下肚后,秦渝呆滞说道:“不是我,她不会死。” 听到他这句话,杜程停下了往口中喝酒的动作,惊讶地看着秦渝,他心里升起一种极其惋惜的情绪。 正惋惜时,只听他右边的陆岩在说:“不,应该说不是我,她不会死。” 这,什么情况? 杜程又看了一眼陆岩,只见他正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不,是因为我,如果我不去明城,她不会来宫里。她不来宫里就不会死。”秦渝语气低落地说。 “我当时不休她,她也不会来宫里,所以,还是因为我。”陆岩亦语气低落地说。 “如果我不去明城,你就算休了她,她也来不了宫里。所以,还是因为我。” “若我不来京城,或许她的身份就不会被发现,所以,还是因为我。” “她身份的发现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是因为一个宫女找着了你写的休书。” “那封休书是我半路上送去的,她的死怎能和我无关?” 杜程看着两人不停地将孔兰死的原因向自己身上揽,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们。他想到,在他们两人的这种绝望时刻,也许自己不插话反而是正确的,因此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顾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在两人喝得有些醉意时,曾试图将酒杯从他们手中夺过来,但没有成功。 他们一杯接着一杯。 他看出来了,在孔兰活着时相互敌对的两人,在孔兰死后,仿佛结成了同盟。那是任何其他人也进不去的同盟。 共同的绝望,将他们拴在一起了。 在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以后,御史台小厮只好和杜程一起将他们抬到了陆岩睡觉的那间房,他们将两人往同一张床上一放,便离开了。 让秦渝暂时睡在御史台里是杜程的主意,他担心秦渝醉熏熏回去会遭到皇上的责骂。 章节目录 第336章 朝夕相处 这两人自中午时分开始睡,傍晚时分还未清醒,一直第二日日上三竿,两人还在沉睡。 由于第二日是上朝日,陆岩未能在早朝之前醒来,错过了早朝。 御史中丞之一的江左城,本来就对陆岩被任命为御史大夫颇为不服,陆岩失踪的时间里,都由他代去早朝,回来后传达早朝内容。 昨日陆岩回来了,因此今日早上他便没有去。他认为理应由陆岩亲自去。 谁知道他在自己办公房里等了半天,眼看时间早就过了退朝的时间,也没见有小厮将自己叫去开会,他来到御史大夫办公房外,只见门虽开着,却只有一个小厮在打扫着房间。 他问小厮可有见到陆岩的下落,小厮说不曾,说昨日陆御史和二皇子喝了半天酒,后来被人抬去他的睡房了。 江左城便到了陆岩的睡房,推开房门,见两人还在沉睡。 他也不惊动两人,而是轻关房门,急急往皇宫走去。 到了御书房,他便向皇帝告状,说陆岩人是回来了,但昨天一整天什么事也没做,就顾着和二皇子喝酒了。他对皇上说,他认为陆岩的这种对自己职责如此轻怠的人,是不适合做这个御史大夫的。 由于他对陆岩和秦渝以及孔兰的事情一无所知,在他看来,陆岩的失踪是极任性的行为。 没想到皇上听了他的汇报后,对他说:“这几日就由你来代他行使御史大夫的职责。” 皇上听到江左城的汇报,知道秦渝果真去和陆岩聊天去了,心里甚是安慰。 他认为,不管他们从交谈中能不能发现孔兰的过错,都无关紧要。能发现是最好,发现不了,让他们一起相处,反而两人都不会再有寻短见的危险。 他们总不可能一起寻短见吧?一人想寻短见的话,另一人必然会极力劝阻。 且眼下两人都需要时间来慢慢消除伤痛。而这种时刻,还有什么是比将两人关在一起更能让他们快些复原的呢? 且他也知道,现在让陆岩直接就着手处理御史台里的事务的话,只怕他也无心做事。 所以,他对江左城又补充了一句:“在这几日,你要安排好御史台里的人,不要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喝,好好聊!” 江左城听到皇上这样说,更是纳闷。看来皇上丝豪没有罢免陆岩官职的意思,非但如此,还由着他胡作非为。 但他亦不好多问其中的缘由,只是说了句“微臣告退”后,默默出了御书房。 在人人都以为陆岩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他不但什么事都没有,反而似乎更得皇家欢心,皇上竟然让他什么事也不用做,陪二皇子喝酒就好,当真是不能再令人蹊跷了! 江左城回到御史台,立刻将他从皇宫带来的消息宣给了御史台内大大小小的官员。 他们面面相觑,觉得皇上疯了。 陆岩和秦渝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 江左城回到御史台时,他们已经起了床,洗漱完毕,在茶室干坐着饮茶。 “陆弟,近期我就呆在御史台了……和你同坐同睡,如何?” 他不想回皇宫,一想到他父皇对他还隐瞒了孔兰死去的消息,他就无法原谅他父皇。 而且回去少不得要面对在他看来已经空空荡荡的广安宫,他就悲从中来。 “二皇子请便。”陆岩说。他理解秦渝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章节目录 第337章 惺惺相惜 当江左城来到茶室告诉两人皇上说的话时,陆岩心里是疑惑加震惊的。 江左城退出后,秦渝看着一脸疑惑的陆岩,说道:“你可知我父皇昨日让我来所为何事?” 陆岩听秦渝这样说,才知道秦渝来这儿是皇上授意,不自觉问道:“所为何事?” “我父皇是让我来和你一起发现孔兰的过错的。他始终认为她是因了各种手段才来的宫里。” 陆岩沉默片刻,问道:“那二皇子认为呢?” 秦渝叹息了一声,说道:“刚知道她是你前妻时,我也曾这样认为。毕竟,我去的那日,你一整天未见人影,不能不让人怀疑是刻意制造我和她相处的机会,而我在外面也遇到了她两次,实在是……太巧。” “那日我不见人影,是去她家探问些消息,她曾经逃婚,我以为她另有意有人,而她在外面遇着你两日,也只能是真的巧合。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巧合之事……” “你无需解释,我早就知道那只是巧合了,因为她第二次遇到我时的表情惊讶中带着警惕,似是将我当跟踪她的坏人了。而我去陆府和她表白那日,她曾经婉拒过我。” 陆岩沉默着。 她曾经婉拒过秦渝,是不是说明,那时她心里已经有一点自己的影子? 秦渝亦沉默了下来。他也在做着同样的猜测。 此时两人心头都有痛苦闪过。只不过痛苦的原因,却是截然不同。 两人正沉默相对无言时,一小厮走了进来,“二皇子,陆御史,程大小姐来了,要见陆御史,你们见还是不见?”若在平时,小厮直接就将程明芳放进来了,今日由于皇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两人,小厮才进来问问。在小厮的心里,他认为皇上让两人整日聊天,定是有什么朝中的大事或大案件,需要两人同时想办法找出破解之法。 秦渝说:“不见。你让她回去。” 他知道陆岩现在肯定也不想见她,这才代他说了。 小厮得了命令,去御史大夫办公房,请程明芳回去。 程明芳恼火说道:“什么?不见?为什么不见我?你告诉他们,不见我我便不走了!”她有太多不解要质问陆岩,她要问问,他因何莫名其妙不辞而别,她还要问问,他因何失踪的时间和太子的妃子孔兰失踪的时间相隔不久,她知道她是府上的侍女,她因此还要问问,他们是不是在府里的时候就相互喜欢上了。 现在见陆岩不见自己,她的疑问得不到回答,她决定就呆在御史台不走了,他什么时候见她,她什么时候回去。 小厮只好又去茶室告诉陆岩,程明芳说打算呆在御史台不走了。 秦渝站了起来,说:“她不走我们走。” 陆岩也站了起来,现在,他的确不想面对她,更没有心情向她解释什么。 当两人离开后,小厮又回到了御史大夫办公房,告诉程明芳两人已经离开御史台了。程明芳跺了跺脚,只好回宰相府了。 陆岩和秦渝来到京城外面闲逛,直到天黑方才回到御史台休息。 当他们回到御史台时,有小厮见他们进来,连忙前来汇报说:“二皇子,陆御史,皇上命人前来通知,说许青书和陈安之已经被押到京城了。案子已经由宰相亲自审理,由于证据确凿,两人均已认罪。现已被关押到监牢里。皇上说,念你们近日无暇处理案件,所以才没有惊动你们,他让你们继续你们的聊天。” 两人之间的聊天,当真是让御史台人人讶然的御赐聊天,下午皇上派来的人告知御史台官员这个消息时,御史台又是一阵寂然之后议论纷纷。 其实,两人相处的大多数时刻,都是彼此沉默无言的。不过在沉默中,两人的关系也较之前近了一步。那是一种无需多言,而惺惺相惜的关系。 章节目录 第338章 各有打算 话说那日孔兰和郑姐儿被村民用拉草马车拉走后,她们将自己买的船免费送给了拉她们的那位村民,并且告诉他说海边除了她们的船外,还有一片竹筏,一起送他了。 她们让他将她们拉回和叶夫人一起逛的镇上,在镇外一僻静处换回了她们之前穿的女装后,将男装扔了,然后走路回了叶夫人的院宅。 她们以为回去会立刻看到叶夫人的女儿颜儿,没想到她们回去时,被叶夫人告知,颜儿去附近逛了。 叶夫人见到孔兰回来,立刻让她试了她在镇上买的一模一样的两件衣服中的一件。 孔兰不知因何让她试,但既然只是试试,她就大方试了。 在她穿上那件衣服后,叶夫人赞不绝口道:“穿你身上,当真是再合身也没有了。和颜儿虽然穿得一样的衣服,却是不一样的风情和气韵。看着竟似两件衣服似的。” 叶夫人此话没有任何褒贬,只是欣喜两人将两件同样的衣服各自穿出了她们自己的风格。 孔兰打算脱下来时,叶夫人说:“你就穿着吧,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孔兰只好谢过了叶夫人的好意。虽然她平常不太喜欢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但她若直接对叶夫人这样说,只怕会使得叶夫人不开心。 虽然决定接受这件衣服,但她打算买下它,自然,叶夫人是不会收她的钱的。 两人推来让去,孔兰也没有将银子交到叶夫人手上,只好作罢。 孔兰和郑姐儿回来后不久,十王爷就来了,见到孔兰穿着和颜儿一样的衣服,因此惊讶的嘴巴张了张。 当他和叶夫人两人在室内时,他问叶夫人因何要给孔兰一个丫头买和颜儿一样的衣服。叶夫人说,她当时认为那件衣服不可多得,她们两人穿了肯定各有风情,所以就买了一样的。 “但她始终是丫头,你让一个丫头,和咱们颜儿穿一样的,她会不生气?”十王爷平时还是很宠这个女儿的,因为他所有的子女中,就数她最让他感到愧疚。因为他不能给她身份。让她入宫,也是想让她能尽享荣华富贵,既然她不愿意,他便不再勉强。 当然,他自己也还是有点遗憾,那是因为如此他就距离皇权的中心更远了一步。 “她不是丫头了,她是我干女儿。”叶夫人说。 “什么?你认她作干女儿了?” “对。她本来就是富家小姐,只因家道中落才不得已来当丫头,和我当时去孙府一样。” “你是觉得她和你际遇差不多,才认的干女儿?” “我是不希望她在这儿始终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如我当时在孙府一样。” “夫人,你当时如果不去孙府当丫头,又怎么能认识我?” “认识你?你也看到了,我过得什么日子?我宁愿当时没有认识你。” 正因为她自己不被十王爷的正妻邓王妃接受,且自己只是一个丫头的身份,没有任何人给自己撑腰,不得不当个外妻,所以在知道孔兰也是像她一样的情况后,她便决心认她作干女儿。她不希望自己的悲剧,在孔兰身上重演一遍。 虽然她知道自己只是外妻,但她相信,京城的公子哥儿如果有人知道孔兰是十王爷的干女儿,是绝不会嫌弃她的,她甚至可以嫁个不错的官员之子。 这便是她为孔兰的以后所作的打算。 十王爷见叶夫人又提起后悔遇到自己之事,委屈地说:“夫人你又这样说了,我可从来没后悔认识你……”说着用胳膊抱住叶夫人说,“她是你的干女儿,便也是我的干女儿。你说,如果我让她参加宫女选秀,她会不会拒绝?” “你又来了,你当宫里是什么好地方?” “这事要看她自己的意愿,也许她同意呢?” “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干女儿也是女儿……” “但干女儿可和我的侄子没有血缘关系。” “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十王爷说,不过面上却在若有所思。 章节目录 第339章 如意算盘 这天中午,十王爷在叶夫人午休时,便来到院里走走,看到孔兰用了餐后正往自己房间走去,于是叫住了她。 “你是叫沈辛是吧?” 孔兰这还是第一次被十王爷叫住,心下一紧,心道,莫非十王爷是认出她来了? 当下站住了,脸上也立刻恢复了平静,“是的,老爷。”见这院里没有人叫他王爷,都叫他老爷,她也如此叫他。她不知道其他下人叫他老爷是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呢,还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被隔壁邻居听到。 “你到房里来下。”十王爷边说边走了开去,他进的屋子并不是他平时爱进的叶夫人的房间,而是这院里的东边的琴室。那是叶夫人在打算让孔兰教颜儿学琴后,刚刚重新布置的房间。以前颜儿也学过琴,只因教的琴师似有一日发现了十王爷的身份,因此被辞退了。 孔兰跟着十王爷进了那间琴室。心里七上八下的。 到了房中,十王爷在房中徘徊着,问孔兰道:“你老家是哪里的?” “安州的。”见十王爷这样问,她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他莫不是,真的认出她来了。 “听夫人说,你会弹琴?打算做颜儿的老师?” “是夫人想让我做颜儿的老师。” “你是跟谁学的琴?” 听他这样问,她略松了一口气。 “林引。” “林引?她不是广陈人吗?据我所知,她十年前回去了,回去以后就在广陈城呆着没来过京城,你在安州,她怎么会认识你呢?” 孔兰早就想好了怎么说:“我大姑姑是广陈人,我十岁那年去广陈城时,曾和表妹一起去接受林引先生的教导。由于学了两次喜欢上了,因此在广陈也住了几年,跟着先生学了几年琴艺。” “既然你是林引的弟子,那必是各种乐器,都能得心应手了。” “回老爷,确是各种乐器都会上一些。” 十王爷点了点头。听到她师从林引,眼下他有了个比让孔兰当宫女更好的主意。 他决定让她像她师傅一样,也当个宫中女乐师。如此不用被困于宫内,可在宫内宫外来去自如,想嫁人时也不像当宫女那般受限,非得等到二十五岁以后才能出宫。 就算当今的太子秦池看不上她,她也无所损失。 这样,他这个外妻叶夫人大约就不会如此反对了。 但眼下,他并不打算将他的这个算盘向她说出来,毕竟距离宫中招女乐师还有一个月。他早已经探听到消息,今年的乐师和宫女是同一时间招的。 现在,他需要的是在这一个月内和她建立感情,一种类似于干父亲和干女儿的感情,因为她一旦到了乐坊当了乐师,只怕和自己相处的机会就极少了,在此之前若他没有让她对自己有深厚的感情的话,那么她便不属于他所安置的棋子,于他便用处不大了。 他仔细看了看她,这还是他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她,虽然此刻她低着头,看着地面,但他仍能看出见她面孔楚楚动人,美得不可方物,一双眼睛似会言语。 他相信她一定会在宫中有所成就。他相信以她的美色,定会让太子秦池喜欢上她。 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成功了一半。 这如意算盘,他是为他的儿子们打的,虽然作为皇上的亲弟弟,他自己这一世必是不用愁的,可他的儿子们的前途就难说了。 一代亲,二代疏,三代完。 他想起自己的六弟六王爷也在打着和他类似的算盘,他六弟早就在他的王府里养了个美若天仙的小美人,自小就专门教她琴棋书画,就等着年龄一到,送入宫中。可惜,她现在才十六岁。 想到孔兰已经成年,他也因此可以早他六弟一步进行自己的计划,他绥着胡须,得意得笑了起来。 “你在这儿好好住着,你要知道,不止夫人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们都会将你当亲女儿对待的。你先回屋吧。” 孔兰听了,只当他是真心和叶夫人一样喜欢自己,于是回了屋。 章节目录 第340章 蛮力对付蛮性 傍晚时分,十王爷已经走了多时。 叶夫人见颜儿仍未回来,不觉有些担忧。因此差了晴儿,郑姐儿和另外三个丫头去附近找了。 孔兰也想一起去寻找的,叶夫人拦住她说让她们几个去就好。 孔兰见叶夫人颇为担忧,她于是不时站在门前,往门外四处张望着。 不多时,一个年轻貌美的约摸十九岁的女子向院宅大门处走来。 她身穿和孔兰一样的淡粉色裙子,身材纤细修长,脸似巴掌般小,眼睛大大的,眼睫毛浓密细长,一看就是美人胚子。 因了她的裙子,孔兰知道这定是颜儿无疑了。 这颜儿看到孔兰,面带不悦之色问道:“你是谁?因何穿了我的衣服?” 孔兰对她的不悦语气虽然有些不适,但仍礼貌答道:“我是沈辛,你便是颜儿吧?” “我的名字是你可以乱叫的?你既然是沈辛,便是我母亲新认的干女儿了,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一下就认了你做干女儿,不过你可别想让我叫你一声姐姐!我母亲好糊弄,我可不好糊弄!你去房间把我衣服脱下来!” “这衣服是夫人给我买的,因当时我在街上,夫人便同时给我也买了一身。” “哼,定是你当时故意说好看,流露出想要的样子,不然我母亲怎么会给你也买一身!我不喜欢和别人穿同样的衣服!” 她的话音落下,孔兰不知如何回她,若对她反唇相击,似乎对不住叶夫人,若任她蹊落,自己也颇为郁闷。 正思忖着该如何回她,只听叶夫人在身后院中说:“颜儿,你怎么对姐姐说话呢?还不道歉?” 颜儿径直往院中走去,边走边说:“母亲,这来路不明的女人,怎么能当我姐姐?” “休得胡言乱语!快和你姐姐道歉!” “母亲,我是不会道歉的!她刚来就骗得你认了她做干女儿,心机何其深!偏你还觉得她是什么好姑娘!” “颜儿,你再在这儿胡说八道,母亲可要对你失望了!” 颜儿听了这话,停下步子,站在院中,说:“母亲,今日你为了这个你刚认识的女子,便对我一再数落,我真是难过!你认她做亲女儿便是,我走便是!” 说着,便往门外走去。 见此情景,孔兰只好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想将她拉回来。 她可不愿意叶夫人因此为难。 颜儿甩开她的手,说:“不要碰我!” 此时叶夫人也赶紧快步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说道:“天快黑了,你又要去哪?” “不管去哪,也胜于呆在家里。你有了别的女儿了,还要我作甚?” 她见母亲跟出来,步子反而更快了。 叶夫人对这个女儿,一点办法也没有。由于怜她身世需隐藏于世,自小便没有说过一次重话,事事都由着她的性子,将她宠溺得刁蛮任性。今日这才是第一次骂她两句,她的反应让她又是难堪,又是心疼。 孔兰也跟在叶夫人后面,一同出了院宅。 三人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在院宅外的一片树林里跑着,树林并不大,再往前,便有其他人家了。 此时晴儿,郑姐儿,和另外两个丫头找寻颜儿未找着,正回来路上,遇到了她们。 “这是干嘛去?”郑姐儿问道。 “颜儿这丫头使小性儿,只因见了沈辛穿了件一样的衣服,便生气了,要离家出走呢。你们快帮我拦住她。” 此时夜色已经有些暗了。 晴儿和另外三个丫头便拦在颜儿面前,想要阻挡她的去路。只是她们哪里拦得住她。 郑姐儿见状快步跑到颜儿身后,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扛在自己肩上。 颜儿还未见过郑姐儿,因此厉声说道:“你是谁?放我下来!” “我是和沈辛一起来的丫头。”郑姐儿回道。 “你竟敢对我使蛮力?”颜儿训斥道。 “只有蛮力,才能对付你这蛮性子。”郑姐儿回道。 “放我下来!”颜儿百般呵斥。 郑姐儿就是不听,一直将她扛回院宅去了。 叶夫人并不觉得郑姐儿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对于她这个任性的女儿,似乎也只有这唯一的办法了。她心道亏了这个身高如男人,力气亦如男人的丫头陈念慈,不然她当真不知道拿她这个女儿怎么办才好。 郑姐儿将颜儿扛回院宅后,往她自己房间一放,对她说:“小姐,你就好好呆着吧!”颜儿欲要夺门而出,郑姐儿一把将她塞了回去,将门反锁上了。 至于颜儿的晚饭,还是晴儿送了之后,又赶紧将门关上了。 章节目录 第341章 看护 这天晚上,孔兰和郑姐儿回她们睡觉的屋睡觉时,在睡觉之前,她们在屋中厅堂处聊了片刻。 郑姐儿感叹地对孔兰说道:“我以为只有长得丑会被人嫌弃,你长得这么美也会被人嫌弃。” 她认为,颜儿对孔兰的不满意,多半还是因为孔兰长相太美了,让自小就在家里一枝独美的颜儿受到了刺激。 孔兰笑说:“你现在可不丑,再说,我也没美到哪去。” “你还没美到哪去?你都没美到哪去,那咱俩一比,我得丑成什么样儿?”郑姐儿自嘲说道。 “比美有什么好比的,咱比力气,你可比我力气大多了。”想起今天颜儿被郑姐儿扛回来,她笑着说道。 两人说笑了一阵,各自回各自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 第二天,叶夫人怕颜儿又使性子,因此仍是命令将她房门锁上。什么时候她想通了,再什么时候让她出来,不然出来还会使性儿跑走,何必多找麻烦。 吃完早饭不到一个时辰,颜儿便在屋里喊道:“放我出去,我在这屋里要闷死的!” 叶夫人由着她叫喊。 郑姐儿对叶夫人说:“这样关着她也不是办法,只怕会关出病来,要不这样,放她出来,她要去哪儿,我扛着她去,如何?” “扛着她出去?你不累?” “不累。我以前可是天天扛过大米的。”郑姐儿说。说到这儿又怕把自己真正的身世说了出去,连忙闭了嘴。 叶夫人倒并未在意她的话,她在想扛着颜儿出去是否可行。 思忖半天她说:“那要不这样,你也不用一直扛着她,只是一直跟着她,若她再想使性子时,你再扛她回来,如何?” “行的夫人。” 郑姐儿说完,叶夫人命令晴儿拿了钥匙,去开了颜儿的房门。 门开后,颜儿往门外走去,郑姐儿紧跟其后。 “你跟着我干嘛?”因为孔兰的原因,她对郑姐儿也看着颇不顺眼。 “是夫人命令我跟着你,今天你走哪,我便跟到哪。”郑姐儿回道。 “你吃饱了没事干了是吧。”颜儿呵道。 “我确实刚吃饱,也确实没事干。” 颜儿不理她,继续往门外走去,她想着等会想个法子甩开这烦人的陈念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村外。 “你现在可以回去了。再跟着我,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 “我的腿很结实,只怕你没打断我的腿,先把你自己胳膊累断了。” 颜儿见她一直跟着,急得直跳脚。 她之所以一直要出来,是来见一个人的,可郑姐儿跟着,她压根儿没办法见那个人。 看来她只能跑了。 在她跑起来时,郑姐儿也跑了起来。 郑姐儿虽高,也壮,却不胖,跑起来比颜儿要快。 颜儿见跑是不行了,只好来软的:“大姐,亲爱的念慈大姐,你放过我吧,我出来是来见一个人的,那个人见不到我,是会伤心的。” “你去见他好了啊,我又不会妨碍你们。” “你在边上,他不好意思说好听的给我听。” “那你们可以把我当木头啊。我告诉你,对男女之情,我本来也是木头一个。” “可是……你在边上,总归会影响我们……” “那我有什么法子?我又不能变成一棵草。” 两人正说着,前面来了一年轻公子,他刚看到颜儿便兴高采烈喊道:“颜儿!” “何萧,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昨天傍晚说好在河边等的吗?”现在她还未脱身,身边还跟着个丫头,她不想这样和他相见。 “我等了许久,见你没来,便想走到你家边上去看看你来了没有。”他一脸温柔看着她说。 “家里有事,所以才过来。” 她跑到他身边,而他则一把将她抱起。 郑姐儿赶紧转过脸去,不看他们。 “他们都不害臊,我这害的是啥臊啊。”她心里说道,接着便又将脸转了过来,看着他们,她担心她一个不留神,这颜儿和这个叫何萧的公子走到了她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她是谁?”何萧看了看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郑姐儿说道。 “你问我是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你喜欢我家小姐是吧?喜欢怎么不提亲?要这么偷偷摸摸的?这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这样和她亲热,可知道别人怎么看你们?你要想和她亲热,成了亲再亲热!你今天要是不去提亲,看我怎么打断你的腿!” 她这话倒正中颜儿下怀,颜儿早就怪他不提亲了,但又不好明着说,这时顺着郑姐儿的话说道:“对啊,你何时去我家提亲?”说完,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我……”何萧结巴说道。 “快说啊,啥时候?”郑姐儿催促道。 “我还要问问父母的意见,还要问问……” “还要问问谁?”颜儿见他说了父母之后,还有其他人,连忙问道。隐约地,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的……正妻。” “你竟是有正妻的,你不是说你没有吗?”颜儿惊讶问道。 “我怕我说了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你……你真心让我失望!”颜儿不等他说完,已经从他怀里争脱开,远远地跑开了。 郑姐儿跟在她后面叫道:“等等我……” 看到她跑开的方向不是向着自己的院宅的,而是向着前面的一条河边去的,她加快了速度,迅速赶上了颜儿。接着,她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她又要把她扛回去了。 “你放我下来,我不想活了,我现在只想死!”自小没受过任何打击的她,这两日接二连三接受打击,因此便心生绝望。 郑姐儿没理会她的叫喊,继续扛着她走着。 到了院里,叶夫人和几个丫头都不在,她们出去散步了,她将颜儿往她房间里一放,便出了门,将她的房门在外面锁上了。 她本来也想出去散步,看能不能在外面找到叶夫人和孔兰她们,但又怕自己出去后,这娇贵任性的小姐在家里寻短见了,因此在门口呆站着,不时地透过门缝往里看上一眼。 看到颜儿只是坐在床上发呆,她方才放心。 后来她站累了,便从别的房间搬了个板凳坐着。 章节目录 第342章 这个小姐需要一个巴掌 接下来两日,这颜儿自此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从里面反锁上了,任谁敲门也不应。 晴儿每日将饭菜端了,在门口叫她,她就是不应。 叶夫人自是急得心口上火,但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夫人差郑姐儿一直在门边看着她,以防她突然想不开,做出傻事。 到了第三天,孔兰见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对叶夫人说:“夫人,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孔兰如此这般附在叶夫人耳边说了一段话。 叶夫人忧心冲冲说:“这样会有用吗?” “只能一试,不试她便要饿死了。”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孔兰将郑姐儿从颜儿门边叫到叶夫人房间,对她说了几句话。 郑姐儿听了连忙点头,并照着孔兰说的,走到颜儿房间门口,大声喊道:“何公子,你怎么来了!” 过了片刻,又说:“你是不是来提亲的?……什么?你已经将你那正室休了!” 顷刻之后,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颜儿站在门口,往外看着。 在这当儿,郑姐儿将门牢牢按住了,孔兰便走了进去。 “他人呢?”颜儿往院里各处看了一会,没看到何萧的人,因此疑惑问道。 “他没来。”孔兰在她身后说道,此时她站在门内侧一尺处。 颜儿意识到被骗了,对孔兰喊道:“谁让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孔兰不但没有出去,还继续往房间里走去。 郑姐儿此时将门关上了,将她们两个关在里面。 颜儿见状,走到孔兰面前说:“你什么意思?你来我房间做什么?你快给我出去!” 边说边拉着孔兰的袖子,像个波妇一般。 孔兰说:“你安静点,听我说。” 颜儿大喊道:“谁要听你说话!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出去是吧?不出去你就在这儿挨打吧!”说着将手向孔兰扬来。 没等她的手落在孔兰脸上,孔兰已经先打了她一巴掌。 “你竟敢打我?”颜儿摸着自己生疼的脸,不敢相信地说。 “打的就是你,因为你自私,愚蠢,软弱。” “你,你竟敢说我自私,愚蠢,软弱?”她再次扬起巴掌,想向孔兰脸上掴来。 她的手被孔兰抓在了半空中,无法放下。 孔兰抓住颜儿的手不放,带着责问的语气说:“难道不是?我难道说错了?你不顾你母亲感受,是为自私,你可知道她这两天没睡一个安稳觉?你为了一个不值得去爱的男人轻生,是为愚蠢,你在这伤心欲绝,他连面也不出现,你还对他心存幻想,简直大蠢特蠢。至于软弱,你自己说说,你和室中之花有什么两样?一阵风就能让你弯了,一片霜就能让你焉了!” 颜儿抓住孔兰中间的那句话质问道:“你凭什么认为他不值得我去爱?” “他若是值得你爱,怎会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不告诉你他已有妻室?他一直拖着不告诉你,反和你卿卿我我,说明在他心里,你只是玩物!他真的在乎你的话,也许刚认识你时怕你不理他而暂时瞒着你,但决不会隐瞒太久。所以我说你愚蠢,不懂分辩,难道说错了?” “就算我愚蠢,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样和我说话?” “我现在还要再加你一项缺点,那就是极度目中无人!你当人人都以当你姐妹为荣?不是你母亲自己要认我为干女儿,而我也很喜欢她,我也懒得认你这个妹妹!” 见颜儿呆呆坐下,弯着腰,无精打彩的样子,孔兰高声说:“给我直起腰来!” 颜儿不由自主地直了一下,又立刻软了下去,她自是不想听孔兰的命令。 在离开之前,孔兰说:“你可以这样软趴趴的,让这阵风彻底将你吹倒,这样你也许会得到别人片刻的同情和怜悯,但不久就会被人遗忘。但你也可以直起腰来,让别人刮目相看一回,经了此次,以后的风雨将不会再轻易地让你弯下腰去。至于如何选择,你自己好好思量一下吧。” 说完,孔兰走到门口,开了门,出了这间屋子。 叶夫人,郑姐儿,还有好几个丫头都在门外趴着侧耳倾听,看到孔兰出来,连忙给她让路。 她们都听到了孔兰和颜儿的对话。 叶夫人在孔兰出来的时候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她就知道,她这个干女儿没认错。 在孔兰走后,颜儿继续呆坐在房间里,脸上火辣辣的,她是为自己害臊,她觉得,孔兰说的句句属实,她的这些缺点,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她自己也从未察觉过,如今方觉,自己诚如孔兰所言,是何等的自私,愚蠢,软弱。也是何等的目中无人。 …… 这天傍晚,晴儿惊喜地发现,颜儿房间的门开了,她看到颜儿从门里走出。 “小姐,你出来了?” “嗯,你告诉何婶,我要吃两碗米饭。” “什么?两碗?可你平时都只吃一碗的。” “我饿了,不行吗?” “行行行,我现在就去对何婶说。” 这时孔兰站在颜儿背后说:“两碗不行,只能一碗,还得是小米粥,你饿了这么多天,一下吃这么多,且又是米饭的话,肠胃受不了。” 颜儿转过身看了孔兰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向自己房间走去。 晴儿在她背后叫道:“那小姐,你到底还要不要吃两碗?” “就按她说的来吧。”虽然她头也没回,仍是往前走着,但孔兰和晴儿都知道她口中的“她”是指谁,两人彼此相视一笑。看样子,这颜儿不只打算从情伤里走出来了,还认可了孔兰在家里的地位。 叶夫人自然也听到了她们在院里说的话,她在室内通过窗口往外看着,会心一笑。 第二日,颜儿在吃了早饭后主动走到了琴室里,晴儿见状,赶紧将孔兰叫了过去。 一开始两人并未进行教和学,而是先沉默了一小阵,不久后颜儿说道:“你说说你师傅林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孔兰回道:“她啊,琴艺自是不必说,她本人也挺神秘的,一直孤身一人生活着,从未嫁人。” “什么?从未嫁人?她长得如何?” “极美。到她老时都极美。” 章节目录 第343章 开始教学 颜儿此时惋惜说道:“那她必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往事,所以一直不曾嫁人了。” 孔兰道:“此中缘由,就无人可知了。” 两人又沉默半晌,孔兰说:“你先弹首曲子,我先听听。” 颜儿便开始弹奏起来。 孔兰发现她手法不甚熟练,看来此前学的基本功并不扎实,于是开始尽心执教起来。 将近巳时,十王爷从院门进入后,立刻听到了自琴室传来的悠扬琴声,连忙走到叶夫人的房间,对叶夫人说:“这就开始学了?她们两个肯定相互喜欢吧?” “你有所不知,这才第一天开始学,沈辛刚从老家回来那天,颜儿都气得要离开出走了。”说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十王爷。 末了说道:“这沈辛也是个伶牙俐齿的,她只说了几句话,便让咱颜儿从阴霾中走出来了。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十王爷听了心下窃喜,从叶夫人的描述中,他听出这沈辛是个厉害角色,首先,她在居于别人家里的情况下,能敢于出手打这家的小姐,还不但没有引起仇恨,反而让别人事后感激她,这说明她有勇有谋有胆量,而她的三言两语便起了非同一般的效果,又说明她懂得揣测人心,实属聪慧。 再加上她的美貌不同于寻常美人的木讷的美貌,而是鲜活灵动之美。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出现在皇宫这种地方,必然会大放异彩。 想到距离宫里招收女乐师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他突然想起了她的户籍之事,于是,等到琴室的琴声不再响起之后,他来到院里守着,看到颜儿和沈辛一起从琴室出来,对沈辛说:“沈辛,你且过来一下,我要当面好好地向你表达一下我的谢意。”说着,向琴室走去。 孔兰以为他是要谢谢自己让他女儿走出了悲伤,便跟着他进了琴室。 起初,十王爷先是向她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说如果不是她的劝解,只怕他这个女儿不知道伤心到什么时候,说完感谢的话语后,他问道:“你的户籍纸可带在身上?” “不曾。”孔兰心里一紧,只当他要她的户籍是因为要和她签什么契约。毕竟她现在是颜儿的老师,如果他要和她签订契约,是要用到户口的。而且她也知道,到大户人家里做丫头,也是要先看过户籍的。 也正因为叶夫人是个外妻,她自己的身份也需要隐藏着,所以这叶夫人对丫头的户籍之事便放松了,因此孔兰和郑姐儿才能如此顺利地到这院里当丫头。 “那你能不能回去拿下?我想和你签个长期的契约,让你能一直在这儿当颜儿的老师。”十王爷是怕到时候临时和她说起,怕要耽误了报名的时间,想让她先将户籍纸带来,到时说服她报名就是。 “这个自然是可以的。我等下就派我以前的丫头念慈回去拿。” “好好,拿回来我们就签了这个契约。” “好的老爷。” …… 回到自己房间后,孔兰在房间里徘徊着,十王爷让她回去拿户籍纸,她该怎么办才好? 此前陆岩父亲帮弄的假户籍在宫里,而且上面的地址也不是安州的。她自己的户籍也是广陈城的,且拿来便证明了她是她父亲的女儿,更是不能让他看到。 她去哪儿弄个户籍纸来呢?她思来想去,一筹莫展。 “只能让郑姐儿出去逛个几天了。” 想到这儿,她将正在外面和晴儿聊天的郑姐儿叫进室内。 “你去外面逛个五六天再回来。”孔兰开门见山说道。 “干嘛去?” “只是闲逛。因为老爷让我拿出户籍纸来,但我没有,你就假意回安州拿了,只是在路上被人抢劫了,户籍纸和钱财一起丢失了。记住,要演像点。” “放心。我肯定演得不能再像了。” 孔兰对她这话没有半分怀疑,和她一起从牢里逃跑那夜,让她知道了她一流的演戏本领和随机应变的本领。 章节目录 第344章 精湛演技 接下来几日,郑姐儿便在外面晃荡,由于怕叶夫人偶尔散步时遇到她,她去了距离叶夫人院宅有一百里路的小镇上住了几日。 六日后她返了回来,刚进院宅门,便止了步子,一阵嚎啕大哭。 听到她的哭声,孔兰连忙跑了出来,叶夫人也在孔兰后面过来了。 郑姐儿刚看到孔兰就大哭着说:“小姐,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骂我吧,我因一时贪吃,在饭店吃饭时多叫了几份好点的菜,被人以为我身上有点银子,包裹被人偷走了,户籍纸也装在包裹里被一起偷走了。” “你怎么这么大意!”孔兰佯装怒道。 “小姐,我,我怎么知道边上会有人看着我吃饭呐,我这人又不是漂亮小姐,我哪知道连我也有人注意到呐。” “你还敢强词夺理,这户籍纸没有了,你说怎么办才好!老爷本来是想和我签订契约的,这还怎么签订……” “小姐,你打我吧,我求你打我一顿!”说完,自己先往自己脸上抽了几个嘴巴。 叶夫人发声道:“算了算了,以我说,这契约签不签都无妨,签契约为的是怕两方有人失信,但我看我们都不是容易失信的人。也怪老爷糊涂,怎么能如此防着你们。” 孔兰说道:“夫人,想老爷也是希望我能多教颜儿几年,怕我哪天教烦了就走人,才出的这主意,老爷是为了颜儿好,都怪我家这念慈,做事没个分寸,才导致了这种事,要不让她再回去一躺,给我父母说说,让管户口的再开一张就是。” “不必了,老爷那边我来说,你只管好好教颜儿就是。” “可是老爷要是生我们的气,如何是好。” “生气?不管他生多大的气,我也能将他说服了,你放心就是。” 郑姐儿此时惊喜说道:“叶夫人,你真能让老爷不生我们气?” “那还有假。你快回去洗漱洗漱换个衣服,长途奔波劳累,也够你受的。” 看到郑姐儿一脸风尘仆仆的,她因此说道。 郑姐儿听了叶夫人说的,连忙回了自己房里,拿了干净衣物去浴房洗澡去了。 下午时分,十王爷来后,叶夫人立即对他说了陈念慈回去拿户籍因路上吃了点好的被人偷了包裹之事。 只因这郑姐儿平素就有些贪吃,因此,十王爷自是想不到她会是在说谎,加上他本来就不知道孔兰和郑姐儿的身份,他也不会往她们说谎上面去猜测。 他只是心有不悦,淡淡说道:“那让她回去再拿一次不就是了。” “再拿一次?办户籍纸敢情不麻烦?再说有何必要?”叶夫人也不悦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 “敢情不是麻烦你,你就觉得不麻烦?还有,这老师开始是我要请的,我都认她做干女儿了,你要再和她签什么契约,不是明摆着让她觉得我们没把她当女儿吗?契约是生意人之间才用的,你是觉得和她在做生意?” 叶夫人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十王爷,他有心让沈辛和他真正亲如一家,但若签了这个契约,岂不是告诉她她是被排斥在这个家之外的? 但是若想让她去参加宫里乐师的选举,户籍又是必须要的。 正为难时,他瞬间想到了一个法子。 “既然我们都认她做干女儿了,让她加入我们的户籍,如何?” “我们的户籍?那个假户籍?” “对。她又不知道我们的户籍是假的,让她加入我们的户籍,她才觉得我们真的把她当女儿了。” 章节目录 第345章 劝说 “你这人真奇怪,你因何和户籍耗上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想让她去宫里当什么宫女或是乐师?”叶夫人似是猜到了几分。 “我是真想让她觉得我们对她很亲近,将她当亲女儿看。让她入我们的户籍,对她至少没什么坏处吧!眼下她自己父母那边不是变穷苦了吗?她的户籍对她以后找个好夫君可没什么好处。” “但至少是真户籍,入我们户籍,反成假户籍了,你真觉得这是对她好?” “你不要总说什么假户籍假户籍的,查有此人,如何是假户籍了?” “查有此人是没错,只是那户主从来都不进这个家的家门,你当若官府真想查会查不出来?眼下对外妻查得可严着呢!查出来,我们反而害了她了。” “我可是皇上的亲弟弟,查出来又如何?谁能把我怎么着?我就是有个外妻,我犯了什么大罪了?” “在我们大康,有外妻便是犯了品德上的大过,有官的要被辞官,有钱的要被没收钱财,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别人。” 叶夫人不再理他,只说:“反正我劝你不要再纠结户籍之事,也不要再企图让沈辛入宫。宫里何其复杂,她不见得喜欢去。” “好好好,听你的。”十王爷颇感无奈地说。 话虽如此说,但这十王爷回去后,立刻去找了户部尚书高德清,让他帮着在此前造的户籍上加上沈辛的名字,而且将沈辛登记成了秦辛。 这个户籍上的户主和十王爷一个姓,只是名字不同,十王爷名为秦豪,这个户口上的户主名为秦柱,这秦柱是个街头混混,得了十王爷的五百两银子后,便听了高德清的吩咐去了外地,再没回过京郊。 所以,名义上,叶夫人是秦柱的妻子,颜儿是秦柱的女儿,这家里真正的男主人却是十王爷秦豪。 至于这个假户口的存在,还是因为颜儿出生后,没有户口颇多麻烦,她的户口又不能上到十王爷自己户上,十王爷才找了户部尚书高德清,求他为自己这个外妻之女弄个假户。 由于十王爷希望颜儿也能姓秦,所以让高德清帮着找个也姓秦的单身汉。高德清亲自上街寻找,在一个陋巷里找着了这秦柱。 将孔兰的名字上到那个假户上以后,他让高德清帮自己开了张户籍证明纸,先在自己王府里放好了,就等时机一到,问询孔兰意见,若她愿意参加乐师的选秀,便让她拿着它报名。 不知不觉,二十天过去了。 这二十天里,十王爷几乎天天来这个院宅里,每次在孔兰和颜儿从琴室出来后,十王爷总会和孔兰聊上半天,他幽默风趣,妙语连珠,看着孔兰时的目光又似是极亲切,和看着颜儿没有分别,让孔兰不觉中便觉得这十王爷似是真心对自己极好。 十王爷的这种过分亲切的态度,她有时也觉得有些蹊跷,但她只当他是因为想让自己更尽心地教颜儿学琴,才对自己如此亲切。 一天,他又来琴室,当颜儿出去后,他对孔兰说:“昨日我看到街上贴了告示,说宫里要招收乐师了,你可有兴趣?” “回老爷,我并没有什么兴趣。”她再入宫去,岂非找死? “你师从林引,又琴艺高超,不去宫里当乐师,岂不是可惜了?”他带着为她着想的惋惜神色说道。 “我天生向往自由的生活,去宫里便要受到各种束缚,实是不太喜欢。” “乐师和宫女还是有区别的,乐坊在宫外,不需被禁足于宫内,只等有宫里宣时才会进入,平素也是颇为自由的。你若去了,他日必会成为你师傅一样名满天下的乐师。” “然而师傅有时和我说起她当宫中乐师的经历,常叹自己走错了路,说自己荒废了许多自由的时光。”林引从未对她说起过类似的话语,但为了拒绝十王爷的劝告,她只有如此撒谎道。 十王爷见自己无法说服她,颇有些无奈,但面上却不露一丝恼怒,只和颜悦色地说:“我也是为你考虑,既然你无心,我便不劝你了。” “多谢老爷为我考虑,我让老爷失望了。” “你不去反可让颜儿多学一下,我又谈何失望?” …… 六日后。 孔兰在教颜儿学琴时,见颜儿面上愁眉不展,因问:“颜儿你怎么了?” “我父对我说,我必须要入宫当乐师,他让我这两日每天弹奏至半夜。可是你也知道,我这才学多久,哪里能达到乐师的级别。” “你父这样说了?” “你有所不知,我父此前想让我宫女,还是我母亲将我安置在另一个镇上,对他说我因为不愿意当宫女逃跑了,他才放弃了让我当宫女的打算,如今,他又心血来潮,想让我当乐师了。” 孔兰此时若有所悟,难怪这十王爷对自己这样好,又是陪自己聊天,又是时刻说起将自己当亲女儿的,敢情是想将自己当他的棋子呢。 如今莫非因为自己不同意报名,他便打算让自己女儿亲自上阵了? “你可以假意报名,到时故意弹得差些,这样不就当不成乐师了吗。”孔兰向颜儿建议道。 “今年不成还有明年,明年不成还有后年……他是不会罢休的!姐姐,要不你代我去吧!”颜儿可怜兮兮地看着孔兰说。 “我?我不行……” “你怎会不行?你琴艺如此高超。” “我不喜欢当乐师。” “那你也可以去报名,但是弹奏时出些差错不就是了?等你未被选上时,就离开京郊,不再教我,他便不会这样寄希冀于我了……” 孔兰想了下,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她去参加此次的选拔,出些差错后离开这儿,这十王爷就不会这样寄希望于她和颜儿两人了。 她想到连十王爷也未认出自己,自己到时化个不同于在宫里的妆容去乐坊参加选拔,未必会被人认出。 “好吧我可以去,只是户籍是个麻烦事。” “我听我父亲说起过,你的户籍在我家的户籍上。” “什么?”孔兰大为惊讶地说。 “我父亲一日对我说,他特别喜欢你,有意让你入我们的户,问我有没有意见,我说没意见,他便将你入了我们的户。” 看到一脸天真的颜儿,孔兰知道颜儿是被十王爷利用了。她今天说的这些,全是十王爷早已经安排好的,但看样子这颜儿自己却并不知情。 但她既然已经同意颜儿,当下也不打算再作出改变,反正只要她弹奏时出个错,就可以不被十王爷当棋子使唤。 “你知道报名是什么时候?”她问颜儿。 “后日是最后一日。” “那好,我明天就去报名。” 章节目录 第346章 落选之后 此时隔墙有耳。 十王爷早在门外听到了孔兰的声音,这天他回自己的王府之前,将孔兰的户籍纸拿给了颜儿,让她转交孔兰。 傍晚时分,颜儿进了孔兰的房间。当她将户籍纸拿给孔兰看时,孔兰细细地看了一眼。 只见那户籍纸上登记的户主名并非十王爷的名字,是一个叫秦柱的,而自己的名字被登记在子女一栏,是家里长女。出生年限为大康五十一年九月,比颜儿的出生年限早一岁。 从这张户籍纸上看来,自己和亲女儿一样。因为并未注明子女是否是后来相认的。 若不是她在宫里见过他的面,她定然不会觉得这张户籍纸有什么问题。 看到这张户籍纸,她试探地问颜儿:“没想到你父亲儒雅风流的一个人,倒有个这么接地气的名字。” “许是我祖父母当时觉得这名字适合他,便给他起了这名……”孔兰惊觉,这颜儿自己似也不知道她父亲的真实身份。 她又问了一句,想要确定一下:“你父亲因何每日晚上都不在家里过夜?” 她答道:“我父亲是给衙门看夜的,所以不曾在家里过夜。”她的声音极坦然,孔兰知道她真心一无所知。想到在这院里这么多值钱东西,莫非颜儿从来不疑惑吗? 但是或许,这颜儿对这些值钱东西一概不知,原是过于孤陋寡闻。为了她的身份不暴露,十王爷必是一直未带她去过任何地方见过世面。 而这些值钱的东西买来时,为了她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大约也从来不告诉她真实价格。 想到这儿,孔兰觉得心里有些莫名失落,她叹息颜儿的命运,同时也惋惜叶夫人的命运,想到自己明日报名后,或许就不会再回来,她一阵不舍。 颜儿见她见了户籍纸后面色凝重,问道:“姐姐是不想去吗?若是不想去,现在还来得及。” 孔兰摇了摇头,说道:“并非不想去,毕竟这是将你从这种境况出解救出的唯一办法。只是想到以后可能见不着你们了,有些不舍。” 颜儿上前来抱住她说:“我也舍不得姐姐。” 两人正说话间,叶夫人也来了,她从颜儿那里知道,孔兰要去参加宫里乐师的选拔了,明日就去报名,而因为后日就是最后一日截止日期,所以,她报名后可能就在乐坊住下,暂时不会回来了,不过她并不知道孔兰和颜儿两人之间的抉择,因此她只当这是孔兰自己的选择。 她是来帮孔兰打气的。 三人说了半天话,在郑姐儿从厨房回来时,方才解散。郑姐儿虽说是不用做事的,但她这人闲不住,每日饭后都帮着何婶收拾收拾厨房碗筷。 在叶夫人和颜儿离开后,孔兰对郑姐儿说:“明日我要去皇宫边上的乐坊报名了,此后或许就不回这院里了,你怎么打算?” “还用说,你去哪我去哪。”郑姐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吧,明日你陪我同去。之后我们一起离开京城。” …… 想到又要过流亡的生活了,也许这户籍纸对自己反是有利的,至于郑姐儿,虽没有户籍纸,但她可以在遇官府查探时说她是自己家里的丫头。不管如何,两人中一个有了户籍纸,总好过没有。 第二日。 惜别了叶夫人和颜儿以及众丫头之后,孔兰和郑姐儿坐上了叶夫人早就在门外安置好的马车。 “你说咱们会被人认出来吗?”当马车已经远离了叶夫人的院宅,郑姐儿担忧问道。 虽然两人都化了与此前不一样的妆容,但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认出来那咱们就认命吧。”孔兰回道。她并非不想继续在叶夫人的院里住下去,只是她明白,如果自己故意在选拔时出错后还一直住下去,只怕以后十王爷对自己会看着颇不顺眼了,既然如此,她唯有离开。 郑姐儿说:“清净日子过了几天,又要开始心惊胆战了……” 郑姐儿既不认识十王爷,也不知道此中的故事,她只是觉得孔兰有着好日子不过,反要去流离失所,挺纳闷的。 孔兰之所以不告诉她那院里的男主人是十王爷,就是怕郑姐儿管不住嘴。这是十王爷处心积虑遮掩的外宅,如果因此被人发现,她知道她们会有什么命运。 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皇宫的供宫廷专用的乐坊,名为锦瑟坊,位于皇宫的西北方的宫墙外。其大门往北开,正对着青竹路。和皇宫后门位于同一条路上。曾经这锦瑟坊在宫内,因为当今皇上不喜宫中时有声乐响起,所以命人迁出宫外。 当孔兰和郑姐儿来到锦瑟坊时,只见锦瑟坊门外大门冷清,孔兰觉得蹊跷,进去问了方才知道原来报名处在宁德街上,和宫女报名处是同一位置。 两人又赶去宁德街,由于叶夫人派的马夫在她们下车后就走了她们只好步行去,好在宁德街距离青竹路不远,她们片刻后就赶到了宁德街。 到了宁德街,方觉拥挤,年轻妙龄女子或带着丫头,或孤身而来,或同伴前来。 这些年轻女子,环肥燕瘦,各有特色。 她们向同一个大门行去。 孔兰和郑姐儿便向着那处大门行去,到了门下,只见门牌上写揽芳居,便也进了那个门内。 到了院里,孔兰看到报名处有两处,一处位于院东边的房门处,另一处位于院西边的房门处,孔兰便细看了一下,只见东边写的是宫女报名处,西边写的是乐师报名处。 东边的女子要比西边的女子多上数倍。 两人走到西边的乐师报名处,只见有两个小太监在一张长桌前,一人站着,另一人坐着,面前放着报名册。 孔兰说明来意后,便将户籍纸交由一位小太监过目,那小太监也不接着,只说:“你先进去弹上一弹,再出来看要不要给你登记。” 孔兰便进去了,郑姐儿在外面等着。 进去以后,孔兰见屋里摆着各种乐器,还有几个中年美妇人,看样子应是乐坊里的乐师,看资历,应是当老师或是管事的了。 “你会什么乐器?”一个穿白衣的中年妇人问道。 “什么都会一点。” “那你先试试这个七弦琴吧。” 孔兰走到七弦琴处,弹奏了起来。 想到可能连报名都报不上,不用多在京城久呆了,她便弹了首“朝华赋”,故意弹错了两处音。 “太紧张了是吧?重新弹一次看看。”中年美妇人善解人意地说。 来此报名的,多是师出名门,她相信这来报名的小妮子应也不例外。 孔兰又弹了一次,这次弹错了五次。 中年美妇人皱了皱眉,让她试试琵琶。 在孔兰弹奏完琵琶后,另一中年美妇人说了:“这年头还真有井底之蛙。” 言下之意乃是孔兰大约听了自己周围人的假意夸赞便敢于前来报名了。 “不过也奇怪,她不出错时的弹奏优于常人,但出错却又多于常人。”开始时命令她弹奏的穿白衣的中年美妇人说。 “你想说什么呢?也许她确实是紧张,但她这种性格亦是不适合当乐师的。尤其是宫里的乐师。”刚才讥讽她的中年美妇说。 “抱歉,这名我无法让你报上。不过你可以明年再来看看,你要学会克服你的紧张。”穿白衣的中年美妇人和气说道。 孔兰回应道:“谢谢夫人。”便赶紧从屋里出来了。 到了外面,发现郑姐儿不见了人影,心下大惊,问桌前的两个小太监:“请问刚才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子去哪了?” “个子高高的那个?被那边叫去充数了。”站着的小太监说道。 “充数?”孔兰惊讶问道。 “因为今年宫女报名的少,人数上达不到初选时需五千人的要求,所以那边就时时拉这边的人甚至陪伴来的人先去充数,走个过场而已。你也可以前去试试。充个数便有些小礼物赠送。你这模样,当宫女应该没问题。” 孔兰自是不会进去充数,她猜郑姐儿必是想得到些赠品,所以人家一来拉就过去了。 但她随即想到郑姐儿连户籍纸也没有,应该很快就会被人赶出来,所以便在外面等待。 等待了多时,一直未见郑姐儿的人影,她这才急了,便问宫女报名处的两个嬷嬷:“有个叫陈念慈的女孩子,个子高高的,可曾来报过名?” 一个嬷嬷翻了翻报名册,说:“有这么个人。” “她是陪我来参加乐师的报名的,她连户籍纸也没带,是如何报上名的?” “户籍纸可以后面再补,今天先报上名再说。”刚才回答她的嬷嬷冷漠说道,接着又问孔兰,“你是那边没报上名的?能不能在这边充个数?” “我……”孔兰犹豫了一下。她想到万一自己通过了初选,复选的话,真到了宫里就麻烦了。但若现在直接拒绝,她又找不到郑姐儿了。 她决定先报名再说:“可以。” 报名以后,她再想办法初选落选。 一个嬷嬷接过她的户籍纸登记好以后,便将她的户籍纸放在一叠其他人的户籍纸上了。 报好名后,孔兰被安置在揽芳居东面一栋楼上的二楼最北间一间室内。 上了二楼后,只见过道里站着一些在窃窃私语的女子。每经过一个门口,总能听到里面的话语声及说笑声。 她到了房间后,看了一眼房间里有八张床铺,南北各放四张。中间是过道。 此刻已经有六名女子呆在房间里了。 她放下行李,便去各屋寻找郑姐儿的下落。 她在楼下的一间房里找到了她。经她问过才知道,郑姐儿事先问了赠品是什么,嬷嬷说了赠品是南山玉手镯,以及参观一次御花园,才心血来潮报名的。 孔兰听到赠品中附带参观御花园,不由万分后悔自己的报名了。 但她已经没有退路,因为她在楼下报名处前去辞退报名时,被一个嬷嬷凶道:“报个名而已!需要这样出尔反尔吗?”说着不由分就将她拉到了里面。 想到十王爷帮自己弄的户籍纸还在她们手里,而这个户籍纸以后或许还有作用,她决定暂时等初选以后再说。至于去御花园这事,到时那么多落选秀女前去参观,只怕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看到门前告示上写着六日后便是初选之日,为了这自己初选落选,她不停地咳嗽,终于将自己的嗓音练成了沙哑的声音。 因此,六天后,她不费吹灰之力落了初选,至于郑姐儿,什么都没有做,便落选了。 落选后,她们每人得了一串石榴红的南山玉手镯。 而所有初选落选的宫女,都被两个小太监集合在院子里。 一个小太监我在待宫女全部到场后,开始宣读参观御花园的注意事项: “在你们去御花园参观时,要一批一批地去,还有,到了那儿不得说话,不得踩踏花草树木,在去之前,我们要把你们的双眼蒙上,因为马车要经过皇宫内,而皇宫的地形是不能被你们看到的。你们千万不要试图将蒙上的双眼解开,听到没有?” 没有人回答,小太监说道:“好了,第一批开始出发。” 孔兰和郑姐儿因为下楼后站在一起,被分到了同一批去。两人都是第六批。 眼看前五批初选落选的秀女都被送走了,很快就要轮到自己,孔兰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当一辆足可以载二十人的马车前来,她被一个小太监用一个黑色条状布蒙上双眼时,她心里是闪过一丝疑惑的。 她的疑问是,因何马车不从后面的青林园进入,如此便不需从皇宫内部经过,她们也不需被蒙上双眼。 一刻钟左右的时间过去以后,她被人解去了眼睛上的黑布条。 她发现自己并非位于御花园,而是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这似是一处没有日光可以进来的地方,里面过道四通八达,每个墙上都点着一排排的油灯。 所有的油灯都在同一高度。颇为整齐。 这是地下暗室? 章节目录 第347章 她是谁 两个月后。 锦瑟坊出现了一位让京城内人士颇感神秘的女乐师。 她名叫秦辛。 据说,是十王爷的干女儿。 据说,她师从林引。 据说,她弹奏的声乐宛如仙乐,能让忧伤的人听了暂时忘记忧伤,能让浮躁的人暂时放下浮躁,能让本来就幸福的人听了更深地领悟到自己的幸福。 据说,她风华绝代。 更据说,她长得和前太子的妃子一模一样。 这最后一条,让人不禁猜测她便是莫名失踪的前太子的妃子孔兰。 当众人纷纷议论她必将被皇上审问时,她果真被皇上身边的陈山明带到了皇上身边。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皇上流放或处死时,她竟安然自若地出了皇宫,回到了锦瑟坊。 据说,她在皇上的御书房和皇上交谈了五六个小时,至于他们交谈了什么,则没有人知道。 在被皇上接见仍安然无恙之后,她的身份更加扑朔迷离了。 她到底是不是孔兰?还是她仅仅是十王爷的干女儿? 京城达官贵人中有自认为聪明的人如此分析道:“这秦辛肯定不会是孔兰,现在谁不知道孔兰是皇上讨厌的人,前太子秦渝的被废也是因为她,若她是孔兰,皇上必然不可能放过她,所以,这极有可能真的就是长得极像的人而已。这世间拥有相似的相貌的人何其多也,所以长得像,实是不足为怪。” 渐渐地,他的这种观点成了主流的观点。 谁也不会以为这秦辛和孔兰有什么关系,因为这是动动脚指头都可以想明白的事情。 …… 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自从这秦辛被皇上接见了一次后,此后每隔数日便会被接见一回。 人人都说,只怕这秦辛是皇上的新宠,毕竟人人都知道皇上此前最烦靡靡之音,在这秦辛出现以后,却一反常态,动不动召见她。 宫女传出去的消息说,每次秦辛进了御书房后,御书房先是响起一阵琴音,此后里面便归于静寂,皇上和秦辛两人在里面说什么,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怜悯皇后时,自宫里传出了另外的消息,那便是,皇上仍如往常一般对待皇后,看着皇后的目光和此前一样灼热宠爱。 因此,皇上和秦辛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便成了京城内的达官贵人津津乐道的谜团。 …… 这一天,阳光明媚,照在皇宫的广安宫内。 此时是五月,广安宫内一片绿意盎然。 太子的几个妃子由宫女们簇拥着坐在院里游廊的长椅上聊天。 “听说秦辛又来皇宫了?皇上对她还真是特别,除了皇后,哪个女人也没受到过如此多次的召见。”钱侧妃说。 “都说这秦辛长得和孔兰一模一样,我还没见过,你们见过吗?”安侧妃说。 “没有。”钱侧妃说。 二皇子秦渝此时正在游廊外走着,听到她们的对话,停了下来。 “你们刚才说谁像孔兰?”秦渝疑惑问道。怎么他竟从没听过有哪个宫里的女子像孔兰? “没有谁像她,二皇子您听错了。”钱侧妃说。如今,宫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孔兰,只因不敢看他那张颓废严肃的脸。 因此,宫里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如实说来。”秦渝说,一脸不耐。 见瞒不过秦渝,钱侧妃只好说:“是锦瑟坊里一个女乐师,长得和孔兰一模一样。我也是听说的,之所以不敢告诉二皇子,是因为怕此传有误。” “她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叫秦辛。” 秦渝听了,立刻迈步而去,他要去看看这秦辛是何方人士。 后面传来安侧妃的声音:“二皇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和我们说话还是因为一个长得和她像的人,我们怎么说也陪伴了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能好好看我们一眼?” 看到秦渝的背影越走越远,也没回她,她叹了一口气。 陈安意冷笑说:“他现在哪里还看得到我们?”自从她哥哥的事情出来以后,她一般不在秦渝面前出声,平时也低调了许多,现在秦渝的影子远得看不到了,才说了这么一句。 秦渝走到自己房里,看到正在厅里等待吩咐的周公公,立刻命令他道:“周公公,帮我去锦瑟坊叫个人。” “二皇子说的可是秦辛?”周公公立刻猜到了秦渝想要叫的人。 秦渝点了点头。 “可是皇上吩咐过,除了他,宫里其他人不得宣她入宫。” “什么意思?” “奴才也不知道皇上的意思。” 见秦渝默不作声,神情有些黯然,周公公有些于心不忍,说道:“皇上只是命令宫里的人不得叫她,对外面的人却没有如此命令,二皇子可以在宫外见她。” “好,你将她叫到玉春楼。” 周公公说:“是。”连忙去锦瑟坊叫那位叫秦辛的女子去了。 秦渝也同时出了皇宫,往玉春楼走去。 当周公公到达锦瑟坊时,孔兰正在锦杜程瑟坊丫头迟玉的帮助下梳妆,因为皇上让她一个时辰后去宫里。 见到周公公前来,她装作不认识他的语气说:“这位公公前来,可有事情?” “二皇子想让秦姑娘去趟玉春楼,如今他已在玉春楼等待,不知姑娘可有时间?” “我只有片刻的时间。”孔兰回道,虽然玉春楼就在皇宫附近,但她不知道能不能在和秦渝见面之后快速赶回宫里。毕竟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秦姑娘莫非已经有安排?” “皇上让我一个时辰后去宫里。一个时辰之后,还要和其他乐师一起去参加宫外的一个老夫人的寿宴。” “那就下次再安排吧。我先让二皇子回去。”周公公道。 “不用了,我先去见过二皇子吧。”她想到若是今日不见他,只怕他会伤心失望,而自己也会于心不忍。且想起他的太子之位被废,她更觉欠他。 “好,那我先去告知二皇子,让他耐心等待。”周公公说完连忙迈步出去了。 孔兰催促帮她梳妆的迟玉说:“还请快些帮我弄好。” 那迟玉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不多时,妆点完毕,孔兰连忙乘了锦瑟坊的她的专用马车往玉春楼赶去。 当赶到玉春楼,周公公在楼下大厅处等待着,见她来到,立刻躬身说道:“秦姑娘请随我来。” 章节目录 第348章 重逢 玉春楼是一座古色古香的楼,虽距离皇宫颇近,但其位置却颇为幽静。 楼乃四层,周边距离其他建筑都有些距离,院子被高大的树木围起,楼宇边上,由池水环绕着,水中设有木质的水上步栈,步栈边常年放有鲜花。 在孔兰抵达之前,秦渝便是坐在二楼的一间房间的窗口处,望着水上的步栈在发着呆。 听到外面走来了脚步声,随即敲门声起,他应道:“进来。” 门开了,他抬眼望去,只见帮着开门的周公公立刻闪在了一旁,随即出现的一个女子明眸深邃,身穿月白色裙裾,在向他款款而来。 岂止是像,简直是太像。 他目光凝结在她如瓷一般洁白的面孔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直到她到了他面前的桌边,躬身说道:“奴婢见过二皇子。”他方才清醒过来。 她的声音也极像孔兰。 他向她看去,只见她面上有一丝拘谨,那丝拘谨也像极了孔兰面对他时的神情。 “请坐。秦姑娘。”他声音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谢过二皇子。”孔兰声音里也同样有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你叫秦辛?” “是,二皇子。” “何方人士?” “京城东郊。”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秦柱之女,她只能如此回道。 听她说到她是京城东郊人士,秦渝有些失落。 她不敢看他失落的脸,因此将头转向窗外的水中步栈上。 “不,你是孔兰。”秦渝语气无比肯定地说。 孔兰听了这话,连忙将目光从步栈上转到秦渝的面孔上,她大惊之下,竟不知如何回答。 刚才秦渝本来是试探一下,看到孔兰的惊讶神色,以及并未说出她并非孔兰,此时已经明白了她的身份。 “对,你就是孔兰。”他这次的语气更加肯定了。 “是的,我是。”孔兰说道。 听到她如此说,他一阵狂喜。 她竟还活着。 他不敢相信地说:“你竟没死?” 她说:“对,我还活着。” “你是怎么逃掉的?”他疑惑地问。 “此事说来话就长了。今日时间紧急,哪日有空,我再细细和二皇子说。” “所以,我还能再见到你是吗?”他欣喜地问。他本来担心,她经过了生命危险之后,对他已经心灰意冷。 “二皇子多虑了,我怎会拒不见你?” 秦渝见她一口一个二皇子,实是叫得有些生份,不过,只要她活着,他已经便别无所求了。 如今,他已经不敢奢望得到她的爱情。 “好,你今日既然有事,我们改日再聊。你快去忙你的事情吧。”秦渝从周公公那儿知道孔兰等会还要进宫去,所以这才准备先放她回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见她。 孔兰听了,忙起了身,说:“谢谢二皇子如此为奴婢着想。” 秦渝摆了摆手说:“我们之间,无需如此客套,你快去忙。” 在秦渝的目光注视下,孔兰便出了玉春楼,径直往皇宫赶去。 她是去汇报近几日在一些官员那里发现的情况的。 说起来她自己都不相信,出了地宫后,她竟成了皇上的眼线。 回想起地宫里的经历,她摇了摇头,想将不快从心里驱逐出去。 …… 当孔兰离开后,秦渝也出了玉春楼,他要赶往御史台。 想到陆岩对孔兰的活着一无所知,他便想告诉他真相。 片刻之后,御史台茶室内。 秦渝:“你可知道近日锦瑟坊来了一个貌若天仙的传奇女子?” 陆岩:“不知道。”语气极是坚决。 虽然御史台几乎人人都知道了锦瑟坊来了一个和孔兰相像的女子,但却无人告诉他,说起来无人告诉他的原因,和无人告诉秦渝类似。因他在孔兰失踪以后沉默寡言,他和孔兰以及秦渝三人之间的事情,被众多人不知就里地猜来猜去。 秦渝见陆岩对那位传奇女子极是淡漠,会心一笑:“你真不想见见那传奇的女子?” “不想。” “我劝你去见见。” “二皇子不必再劝。” “不见也无妨,要不明日我们去玉春楼喝酒?” “好。” 章节目录 第349章 再相遇 第二日。 玉春楼。 酒过三旬。 刚从锦瑟坊赶来的周公公前来汇报:“二皇子,那秦辛姑娘说了,要等到中午巳时方才有空过来。” 秦渝说:“无妨,我们等她就是。” 陆岩抬头看了一眼秦渝,说:“这么说来你还是将她叫来了?”他不解秦渝因何突然喜欢上了听声乐,此前他并未表露出这种爱好。 不过,他并未将自己的疑问向他说出。 “对,等会她会来弹奏几首曲子。” 自从孔兰人间消失以后,陆岩觉得他仿佛成了和秦渝相依为命的人。两人一起在御史台住了一个月,直到皇后登门让秦渝回去,这才分开。 因此此刻,虽然心里并没有想听声乐的欲望,但他并不打算扫秦渝的兴。 秦渝看着陆岩消沉的脸,只觉心里矛盾得很,想到等会陆岩和孔兰两人见面时,自己只是个局外人,颇觉苦涩,但又不想让陆岩对此一无所知,日日消沉,又想将真相让他知晓。 因此,他突然有些心绪低落,只是喝着闷酒。 虽然他明知自己该适时退出,但想要放弃,又谈何容易? 就算行动上放弃了,心里还是执着不改,又怎能算真正的放弃? 陆岩见秦渝情绪低落,自是猜不到这其中的缘由。 两人正相对无语时,听到敲门声传来。 周公公站在门口说:“二皇子,陆御史,秦辛姑娘到了,正在楼下等待吩咐。” 秦渝说:“让她进来。” 孔兰听了周公公的交待,今日抱了一把琵琶过来,进来后,见昨日同样的桌前今日多了一人。那人是面对着秦渝,但背对着她坐的。 看到这个熟悉的背影,她情绪有些激动,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躬身向秦渝行了一礼。 秦渝说:“秦辛姑娘,今日请你来,是想和我这位兄弟一起听听传闻中你弹出的仙乐之声。好了,你开始吧。” 孔兰在房里西墙边放着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接着开始弹奏起来,弹的是她在地下宫殿时自己作的一首《昨宵》,琵琶声声如诉,萦绕在这间客房,悠扬的琵琶声中,仿佛可以看到昨日之花开得泛滥,转瞬风狂雨骤,花枝凋零,仿佛一个人的一生,本来风光无限,突然遭遇寒流,自此而灰暗无光。 这琵琶声唤起了陆岩的回忆,他不觉听得痴了,在琵琶声初起的欢快之声中,此前和孔兰一起的那些欢快片刻,涌上了他的心头,当琵琶声声低沉时,他仿佛看到现在的他,活着犹如死去。 但是,他只是有感于琵琶声,对于弹奏的人,他并没有兴趣,因此也并未回头看。 一曲终了时,秦渝说道:“我先出去片刻,秦辛姑娘,你可以继续弹奏。” 他不想在两人相认时呆在他们面前,他需要回避这种他的痛苦时刻。 当他来到屋外,站在栏杆前极目远眺,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他无意识地拍着栏杆,不知道自己此举是对是错。 他有些遗憾,自己极力想得到的,仿佛距离自己又远了一步。 但若不如此做,他知道等待他的同样是煎熬。 听到自己离开后,房中琵琶声转瞬便响起,他便站在栏杆上,等待着里面的其中一人先从里面出来。 章节目录 第350章 非正常相见 秦渝离开后,房间里的两人仍是刚才的姿势。陆岩只当秦渝有事出去一下,会很快便回来,所以,虽然没有心情听他人弹奏,如今也只能耐心等待。 孔兰见到陆岩背对着自己,本想走上前去,告诉他自己便是孔兰,但又想到秦渝便在外面,此时相认必然会让秦渝伤心,因此,只是静静弹奏着。 她在弹奏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里的消沉,打动了她。 他定是真心以为自己死了。 她一边弹奏,一边又想到秦渝让她今日来的用意,定是让她亲自告诉他实情,今日若不相认,似乎浪费了秦渝的一番苦心安排。思来想去,似乎和他相认方是明智的。 自然,在秦渝在外面等待的时刻,她绝不会和陆岩卿卿我我。她打算告诉他她还活着便离开。 因此,一曲终了时,她怀抱琵琶,走到陆岩面前的桌边去。 每往他的背影近上一步,心里的动荡便多上一分。 到了桌边,她站立桌前,低头望向正坐着的他。她发现,现在他面上瘦了一圈,一张脸上写满了对人生的无望和索然。 话未出口,喉咙只觉堵得厉害。 她沙哑着声音说道:“你看看我是何人?” 由于昨夜有些闷热,她盖了薄被,不想因此着了凉,所以声音听着异常沙哑,和她平时的声音全然不同。 陆岩见秦渝口中的这叫秦辛的女子先是走到自己边上,又让他自己看她,此时想到莫非这女子是秦渝看他一直心绪消沉,想要介绍给自己的女子? 细想极有可能,要不然因何她只弹了一首曲子,这秦渝便借故离开?况且,他昨日曾提示这秦辛是如何风华绝代。 他内心是拒绝的。 所以,他突然站了起来,也不看她,只礼貌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姑娘,在下告辞!” 站起身后,立刻往门口方向走去。 她见他理也不理自己便欲离开,有些着急,情急之下跟上前去,扯住他的衣袖说:“你看看我……” 不想他将她当成为了得到他而不顾廉耻的女子了,他头也不回,将衣袖自她手中拽出,冷漠说道:“姑娘请自重。” 说完,大踏步往前走去。 孔兰呆在当地,宛如石化。 她想到,也许他听出了她的声音,却故意不与自己相认。 事隔这么久,谁知他如今心里是否有了别人? 毕竟,在他那儿,她已经死了。 莫非,他在灰心意冷之时,已经遇到了能安抚他伤痛的女子?如此想来也是不无可能。 所以,虽然听出她的声音,他却故意不与自己相认? 想到这儿,她有些心灰意冷,并未出门继续缠着他。 由于秦渝站在门的左侧栏杆的尽头处等待着,而陆岩出了门后在门口未见着他,以为他已经回去了,便往右转去,那是楼梯的方向。 在陆岩匆匆下楼后,孔兰便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她往两边看了看,见秦渝站在左侧栏杆尽头处,正往这边看来,莞尔一笑,说:“不好意思让二皇子久等了。” 秦渝刚才见陆岩琵琶声刚落便急匆匆出门而去了,想到两人应该是没有怎么说话,觉得蹊跷,因问孔兰:“他怎么就走了?” 孔兰尴尬说道:“我也不知道呢。” “你们没有相认?” “没有。他在我弹完琵琶走到他边上时就离开了……” “他定是以为你是别的女子,你放心,我会继续找机会让你们见面的。” “不用了二皇子。”想到自己若和陆岩相认,三人尴尬的境况便要继续,况且就算和陆岩相认又如何,虽然如今自己算自由之身,但又怎可在秦渝面前当什么御史夫人?毕竟御史台距离皇宫就几步路的距离。 想来想去,顿觉似乎只有独身一人,是最合适的。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他没有忘记你,正如我……也从未忘记你一样。”秦渝说道。 听了秦渝此话,她竟不知如何接话,见他深情凝望她,她连忙低下头去,喃喃自语道:“二皇子,今日若是无其他事情,奴婢就此别过。” “好……”秦渝怅然回道。 见她曼妙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处,他痴然片刻,便也下了楼。 他们两人的并未相认,让他此时心里上突然明亮了一些。既然孔兰不想和陆岩相认,他决定不再充当两人的牵线人。 而此时该不该适时对孔兰放手,他内心又挣扎起来。 说到底,他是不舍的。再见到她,让他明白,对她的感情并非自己可以轻易掌控的。 昨夜,他是凌晨才睡着的。 章节目录 第351章 幕后何人 当陆岩回到御史台,被小厮告知皇上命人传他进宫去。他连忙匆匆往皇宫走去。 到了皇宫,皇上看了看他,问:“你可知今日叫你来有何事?” “微臣不知。”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那外甥女成亲?” “我……” 看着陆岩一脸纠结的神情,皇上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如此探问,只是想知道陆岩现在有没有从失去孔兰的伤痛中恢复过来,还想试探下他知不知道最近出现的乐师秦辛就是孔兰本人。 从他仍是失意的神情中他看出来,他一无所知。 如此他便放心了些,毕竟,这秦辛的身世是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包括陆岩也不能。 这也是他命令宫里任何人不得传唤孔兰的理由。毕竟宫中人和她相处已久,极容易被人认出。 不过,今日他将陆岩叫来的真正原因却并非这个。他反着手,在御书房的书案前徘徊着对陆岩说:“你知道今日我得到了一个什么消息?” “请皇上告知。” “朕曾派人去范齐老家裕州寻找范齐,想查明他和孔孝明的案子有何关联,意外得知他家老母亲五年前曾被几个劫匪连夜绑走,下落不明,那范齐据说一年前逃跑后只回家呆了三日,后便不知去向。你猜猜,这其中可有什么奥秘?” 在那日和秦渝一起回来后被告知宰相审理过孔孝明的案子后,陆岩曾查看过孔孝明的案子的有关资料,他记得,当时牵涉其中的朝中官员也只有两人而已,并没有范齐。 如今听到皇上说范齐的老母亲在五年前便被劫匪绑走,他想到,五年前,广陈城一带还未曾干旱,那么,极有可能,范齐的突然辞别,和孔孝明的案子并无关联。 那么他的辞别又和什么有关? 他突然想到来过御史台的黑衣人曾留下的那放于香樟木盒中的几张纸,于是对皇上说道:“范齐的出走必有其因。或许是被迫做出他不情愿所做之事。御史台里此前曾发生过一件令微臣蹊跷之事,有人夜送一只香樟木盒,盒里放有几张纸张,看字迹,那是范齐的字迹。” 皇上惊讶说道:“竟有此事?你因何早不向我汇报?” “微臣失职,因之前想私自查探一番,而发现纸张后不久便是……便是……” 皇上知道他言中没有说出的部分,因为此后不久,是孔兰被他命令处死之日。 皇上并未责怪他,只是说:“你速回御史台,去将纸张拿来。” “是,皇上。” 陆岩连忙赶回御史台,找到那只他特意藏在柜里最底层的香樟木盒,从中拿出他此前发现的那叠纸张,塞于袖中,匆匆返回了皇宫。 皇上看到这叠纸张后对陆岩说:“这是范齐的笔迹,朕认得清楚得很。你来猜猜,这几张纸是什么意思?” 陆岩思虑半晌,回道:“微臣以为,这里面可能是一场惊天阴谋。” “何以见得?” “御史大夫之职,是极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的,因为他手中掌握各种官员的纰漏,那些有纰漏之官员,被拿住把柄之后,受人收买,便易如反掌,目前看来,这范齐大约是本不想做出对皇上不敬之事,但却因家人被挟持,而不得已为之。至于幕后主谋是何人,则需找到范齐,才能下定论。” 皇上点头称赞道:“此番见解与我相同,看来,有人觊觎朕的皇位已久。想要找到范齐,只怕没那么容易。我会加派人手去寻找。至于这些名单上的这些官员,你可以借行驶职责之便,好好查探查探。由于此名单上的人数众多,朕不想武断下结论,认为他们必然是受人收买。总之,此事需慎重,万不可打草惊蛇。” “是,皇上,微臣将小心行事。” “你下去吧。” “是,皇上。” 章节目录 第352章 初定人选 当陆岩往御书房外走时,被皇上叫住了:“稍等片刻。” 陆岩停下了,不知皇上又有何吩咐。 皇上说道:“你将这几张纸上的名单回去以后抄写一份给我送来。”他必须也留有这份名单。 陆岩回道:“是,皇上。” 回到御史台后,他立即开始着手抄写这几张纸上的名单,接着将自己新抄写的那份自己留着,由范齐亲自书写的那份拿给了皇上。 再回御史台后,见到程明芳正在他的办公间里等他。 程明芳已经很久没来过了。看到她,他按纳住心里的不耐,礼貌问道:“今日你过来,可有事?” “可有事?没事我就不能来吗?”程明芳杏目圆睁,“你就这么厌烦我来?我知道,你近些日子苦恼,所以一直没来烦你,可她都失踪了多久了,你还挂心着呢?你什么时候能想起,你还有我这个未婚妻!” 这些日子,程明芳听说了不少关于陆岩和孔兰的传闻,而且她本来就在陆府见过孔兰。所以,对于陆岩的消沉,她毫不怀疑是因为孔兰。 她并非不介怀,她听说了关于两人的传闻后,立刻怒火中烧,她无法相信,她竟败给了一个侍女。不过最初的愤怒过后,她终于平静下来,因为她想到,反正孔兰失踪了,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众人眼前了,此时反倒是她进入陆岩内心的机会。所以,她等待着,等待着有朝一日,陆岩对孔兰的思念减轻,那时便是自己的幸福来临之时。 现在见陆岩沉默着,也不回自己的话,她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但今日晚间你还是要去我府上。因为,我祖母今日大寿,你总不能让我受人耻笑吧?况且你要知道,我们这婚,是皇上当媒的。你不去,皇上也会牵怒于你的。” 说完,不等陆岩回话,她便拂袖离开了他的办公间。 在她走后,陆岩无奈叹息了一声。 自从孔兰消失以后,他比平时更反感这种人情世故了。 纵然内心已经归于沉寂,但身体却需在尘世度日,并需要遵守尘世的俗礼,这才是令他最痛苦的。 现在,他最希望的安身之处,是一间无人光顾的茅屋,一张桌子,几瓶酒,独对晨昏。 然而,他知道,不管内心如何抗拒,今日晚上,他是不能不去宰相府的。 就算没有他与程明芳的这层关系,他也必须去,不管如何,他家和宰相家都是远亲,又同在京城。 而为了去祝寿,他必须准备礼品。想到这儿,他将正经过他办公间门口的小厮叫了进来:“卫江,进来一下。” 那叫卫江的小厮连忙走了进来,问道:“御史大人有何吩咐?” “你去帮我买份礼品,贵重些的,这是银票。”说着,他从袖口拿出一张百两银票,交给卫江。 “什么样的礼品?” “给老人家祝寿用的。” “是,御史大人,小的这就去。” 卫江走后,陆岩摊开他今日刚抄写的几张纸,目光在名单上巡视着,反复查看后,他看中了一个叫韩彦康的官员,此人是枢密院的枢密都承旨,从五品官员,掌管枢密院主事以下官吏功过及其迁补等事,之所以看中他,因为他当时在枢密院当差时,对此人的印象是心直口快,刚愎自用,这种人往往最容易露出马脚。 章节目录 第353章 一辆马车经过 决定拿这韩彦康当考察的第一个人后,他便立刻出了房门,到了御史台的马房处,命御史台三个马夫中叫周卫的一个马夫,将他拉到枢密院去。 到了枢密院,他径直走到韩彦康的办公间。 由于对枢密院轻车熟路,所以他没绕任何弯路,便来到韩彦康的办公间内。 韩彦康正坐在桌边喝茶,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对陆岩笑语相迎道:“御史大人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此前陆岩尚在枢密院时,韩彦康叫他小陆,如今只一年不到的时间,陆岩突然成为御史大夫,真真是出乎这韩彦康的意料。 这韩彦康中等身材,精瘦精瘦的,一双小眼眼泛着有些妒忌的光看着陆岩。 陆岩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于是说道:“今日我来,是特来向韩承旨请教的。” “向我请教?请教什么?”韩彦康只当陆岩是例行公事对枢密院中官员包括他进行例行监察的,现在听到他说是来问自己请教,不觉有些惊讶。 “说起来韩承旨可能不信,自我上任以后,便觉力不从心,常不知该如何对众官员行监察之职。每个官员的表面文章都做得极好,看不出破绽,但若是一年到头未能揪出一个贪官污吏,只怕皇上会怪罪于我,今日突然想到韩承旨是也在与我从事同样的职责,只是范围不同而已,故此想来问问韩承旨,您对行使监察之事,有何窍门或奥秘能观出对方破绽?或是有何让对方露出破绽的法子?” 韩彦康只当陆岩是真心因为学习自己的经历而来,所以面上突然闪过一丝得意来,仿佛自己总归还是有高于陆岩的地方。 “这个嘛,窍门就多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里面道道多着呢。” 陆岩见他只说了这句大而空的话,真正的窍门却一句不说,此刻抓住机会说:“不如我拜韩承旨为师,如何?” 拜师,成为他的弟子,方能全方位接近他,且不易引起他的怀疑。 韩彦康见陆岩要向自己拜师,突然想到自己侄子今年即将参加科举考试,有个门路总比没有门路好,毕竟这陆岩眼下是皇上的心腹,宰相家的女婿,和他多接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回道:“陆御史要拜师,那是我韩某的荣幸,此时若还扭捏作态,岂非不识趣?” “弟子见过师傅,以后好好向老师学习才是正经。” “学习不敢,只是我怕自己的窍门反而将你引入歧途。” “那怎么会?我曾亲见韩承旨是如何揪出众多贪婪之辈的。韩承旨还是不要过谦了。” 一番马屁拍得韩彦康极是舒服,他得意一笑,突然想起御史台还有两位御史中丞,于是问道:“陆御史为何不师从两位御史中丞?” 陆岩摇了摇头说:“别提了,他二人自认为在御史台资历比我深,平素便对我窝了一肚子火,师从他们岂不是自讨没趣且无用,还令自己极度尴尬。” “那倒也是。” 接下来的一下午,陆岩便和这韩彦康唠嗑,虽然看似无用,但这次闲唠促进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实际上是大有用处的。 …… 天色将晚时,陆岩方才赶回御史台,拿了小厮卫江给他买好的礼品往宰相府行去。 正行走时,只见有几辆豪华的马车正在经过他身边,他听边上行走的人说:“快看,那是锦瑟坊的秦辛姑娘的专用马车,她这是去哪啊?” “还能去哪?她这马车和其它锦瑟坊的马车一起出行,必是去宰相家的,因为今日是宰相府老太太的寿宴。” 在边上人的议论声中,他行走着,这是秦辛这个名字第二次进入他的耳中了。上一次是从秦渝那儿听来的。 看着她的马车在他身边经过,帘子似动了一下,他不禁想到昨日在玉春楼被她抓住袖子之事,因此皱了皱眉,对她的不悦感突然袭来。 的确,他反感被一无所知的陌生女人抓住衣袖,纵然她在别人眼里再风华绝代,也是不行。 章节目录 第354章 等待时刻 傍晚的宰相府,已经是一派灯火通明。 所有的有人在的房内都点着蜡烛,院中树上,屋檐下,游廊上,四处都是通红的灯笼。 院落最东北角处,是一栋三层小楼,名为听雨阁,听雨阁的一楼便是今夜用来设宴之处。此刻已经有不少宾客在厅内等着。 孔兰此刻正站在第二层楼上的一个窗口处,望着窗外。 她身后的房间里,有另外五位锦瑟坊的女乐师坐在房间里的一张圆桌旁聊着天儿。和她们相处了一段日子,她与她们已经颇为熟悉了。 由于刚来后便被吩咐要等到宴席结束以后再开始演奏乐曲,所以她和她们被暂时带到这栋楼上休息。 现在,她们正在她身后交谈着,时不时地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她并不想参与进去。 假如她可以不来这儿,她宁愿不来。 因为她知道她一定会在这儿见到陆岩。 但是宰相府的管家方明礼去锦瑟坊叫人的时候便说了,其它乐师都可以缺席,唯独她,不能缺席。她是乐师里唯一让老太太点了名的。 说起来这宰相府,她还是第一次进来。 方才刚进来宰相府时,六郡主便惊呼说她也太像孔兰了。她只好回应说世间相像之人本来就极多。 六郡主倒没有表示出怀疑,因为十王爷早就公开宣称孔兰是他自她十岁时便认的干女儿,她不可能怀疑十王爷的话,她很快就去忙着接待宾客了。 站在窗口,孔兰可以听到下面宾客的说话声,因为人声喧闹,她听不出陆岩的声音。 呆站窗口,她想起方才她坐着马车经过德仁街时,曾经看到他的背影在向前走着,看到他的背影后,她连忙将轿窗的帘子放下了。她担心他可以自轿窗那儿看到她。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响起:他会知道她是她吗? 等会看到自己,他会有何反应?而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她此刻能逃离出去,她早就逃离了。 不时有楼下的小厮端了盘子送上一些果品,糕点之类的过来,每次小厮来时,其他女乐师都会问她一句:“秦辛,你吃不吃?” 她每次都摇了摇头。 不知因何,她没有一丁点儿味口。 如此地拒绝了几次以后,小厮再端上来其它东西时,她们便懒得叫她了。 从楼下小厮端上来的食物中,可以猜测出楼下的宴席正进行到何种地步了。当正菜被端上来时,她们知道,楼下宴席真正开始了。 许是觉得今日的她有些反常,一位平素和她关系较好的乐师,名叫冯霜儿的,走到了窗口处,关切问道:“你今日怎么了?不管如何,总要吃些东西垫下肚子。” 孔兰回道:“可能今日中午吃得多了,没怎得消,所以,没甚么味口。” “没甚么味口也要稍微吃些,等会回去,锦瑟坊的膳房可早就没有饭菜了。要饿一个晚上。”说着,冯霜儿返回了圆桌旁,给她拿了一块桃仁糕过来,递给了她。 盛情难却,孔兰接过了桃仁酥,吃了下去。桃仁酥虽美味,此刻她却味同嚼蜡。 约一个时辰以后,一直往楼上端食物的小厮上来说:“姑娘们快下去吧,现在大家已经享用过了饭菜,老太太让我上来告知你们一声,让你们稍微收拾收拾,赶紧下去。” 小厮一走,屋里便立刻乱成一团。 每两个乐师一组相互帮着对方整理仪容,看对方脸上的妆容有没有乱,脸上有没有浮粉,头发有没有凌乱,衣服是否整齐。 孔兰和冯霜儿是一组的。 当孔兰帮冯霜儿打理好仪容后,冯霜儿开始帮孔兰打理仪容。 在帮孔兰脸上的粉涂抹了一下,帮她贴在额头上的发丝往上整理好以后,冯霜儿边整理孔兰的裙裾边说:“等会你可不能是这个表情,这是人家的寿宴,咱们可都得保持微笑。” 孔兰回道:“这是自然。”就算冯霜儿不说,她也早有此打算。 她勾了勾嘴角,保持微笑,和她们一起下了楼。 章节目录 第355章 相望 当下到一楼的大厅之后,她们的身影刚缓步进入大厅,本来喧嚣的大厅立刻哑然无声。 只见厅中桌椅已重新排列,一些桌椅已经撤掉,因此有些宾客是站着的。剩下的桌椅被排列成围着大厅的中间而设,将大厅中间空出一块空地,她们来时带来的七弦琴和琵琶等乐器已经被整齐地放在空地中间的长方桌上,边上放着六把椅子。 往中间的桌椅走去时,孔兰保持微笑,眼睛只盯着前面的乐器。 当她和另外五人落座后,只听宰相府管家方明礼向众人说道:“今日来的这几位,便是锦瑟坊的几位技艺高超的乐师。来,有请她们用琵琶为大家合奏一曲《祝寿曲》作为今晚的开场曲。 她们抱起面前的琵琶,开始弹奏《祝寿曲》。 这《祝寿曲》是她们时常弹奏的,京城的达官贵人哪家有寿星祝寿时,一般以这曲为开场曲。因此,无需任何排练,她们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曲终了时,厅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众人鼓掌时,孔兰不经意地向前看了一眼,见她对面左前方正坐着陆岩,只见他一脸沉思,看着眼前的地面,脸上萧瑟的神情与众人欢乐的神情格格不入。他人在这里,给她的感觉却仿佛他现在正处于另一个世界。 他好似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似的。 她猜测,也许,他真的并没有发现自己,毕竟自己进来时走在最后面,而落座之后又一直低着头。 不敢多看他那张神情萧瑟的脸,她连忙转过了目光,唯恐自己心绪激动,而被人察觉。 低下头之后,眼睛却是突然间变得潮湿。 此刻,她多想能走上前去,抚去他的落寞。 正心绪波动时,只听方明礼管家说道:“接下来就要请秦辛姑娘演奏她的拿手曲目《人间春深》,大家请侧耳倾听。” 《人间春深》是她在进了锦瑟坊以后自己亲作的曲子,此曲一出后立刻轰动了京城。不管她去哪个达官贵人府里,此乃必弹之曲。 她伸出纤纤细手,放在七弦琴上,开始弹奏起来。 琴声低沉悠扬,在静夜中,犹如片片飞花在风中飞舞,如细溪涓涓流淌,亦如微雨,落在心田。 曲落之时,厅内雅雀无声,仿佛大家都还沉侵在美妙的声音中无法自拔。 良久,掌声方才响起。 在掌声响起时,她听到前面有一人低声说道:“听说她和孔兰有点儿像。” 另一人的声音随即响起:“岂止是像,简直是太像。” 她想找到声音来自何处,于是抬头看了一眼,刚抬头,便感觉陆岩此时正往她看过来。 下意识地,她也向他看去。 她看到,他正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极度震惊。 她连忙慌乱地低下头去。 纵然低下了头,她目光的余光仍感觉到他还在看着自己,不多时,他转过了目光,看向别处去了。但很快又转过脸再次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有些如坐针尖,因为她时时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向她看来。 她偶尔和他对视一眼,发现他的目光里尽是疑惑以及探究,仿佛想要认出她到底是谁。 她知道他在希望得到她的肯定,但她只能将他当成陌生人那般看他。 她的神色不表露任何情感。 章节目录 第356章 困惑 接下来舞女上场,孔兰和其他乐师们闪至边上,厅的尽头处,那儿有为她们准备好的椅子,她们坐在那儿为舞女伴奏。 坐在厅的尽头处,不再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孔兰才将一直勾起的嘴角放了下来。 她的所坐之处,刚好可以看见陆岩的侧面。 或是因为若是看她,免不了要转过脸来,他只是坐着,未再看她。 今夜,她有些神志恍惚,仿佛此情此景,只是梦里的一个幻象。 在地下宫殿的那些日子,她曾经以为她再也不会出来了,也曾经以为她和陆岩再无见面的可能,未曾想她竟安然无恙地出了宫殿,并有了一个得以掩护的身份,让她突然拥有了自由之身。 然而这个身份最终能带给她什么样的未来,她便不清楚了。 当她看了一眼厅的右侧时,发现秦渝也在众人之中,他边上是秦池和其他几位皇子。想来是因为六郡主的皇室身份,所以今夜他们也出现在这宰相府里。 在她看着秦渝时,只见秦渝也向她看来,脸上的神情复杂得紧,她连忙低了头,看着怀里的七弦琴弹奏着。 歌舞助兴并未进行太久,只因宰相府老太太已八十高龄,所以舞女又跳了两场后,宴席便宣告结束了。 当孔兰和其他五位乐师随着出府的宾客一起走出大厅时,见前面不远处便是陆岩的背影,他走得并不快,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其他几位乐师在叽叽喳喳谈论着今夜的宴席,孔兰在边上沉默走着。 她觉得陆岩一定知道自己就在他身后走着,因为冯霜儿的声音有点儿大,而她谈论的内容又一下便会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但是,他从未转身。 就在她们走过了一个院落,到了宰相府的第一进院落时,孔兰见一人匆匆穿越了她们,走到了陆岩边上,说:“陆兄,今日你是如何来的?” 孔兰听出是杜程的声音。 刚才,她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想起在漠州时她曾听他聊起常来宰相府找程明武,所以老太太的寿宴他也来参加,她并不意外。 只听陆岩回答杜程道:“步行。” “也是,御史台到这儿也就这么点路,无需用轿。”杜程说着话题一转,“今日我才算是知道了,因何人人都说那秦辛长得和孔兰一模一样,还真是一模一样。” 听杜程说到自己,孔兰心里一紧,不觉走着的步子慢了半拍。 她听到陆岩在说:“嗯……” 再没有其它言语。 只听杜程又在说:“陆兄今日可有意再小酌片刻?时候尚早……” 陆岩答道:“好……” 说着他们已经出了宰相府的大门。 在他们之后,紧接着孔兰和其他几位乐师也走了出来,门前,停着她们各自的专用轿车。 就在孔兰上轿前,突然她身边的冯霜儿说道:“杜大诗人,你什么时候有了新诗,可别忘记让我们来唱啊。” 孔兰惊讶于她竟然认识杜程,不过只片刻她就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了,这冯霜儿在锦瑟坊已经呆了三年了,她认识杜程,原也不足为奇。 杜程此时转过了脸,回冯霜儿道:“我已经有了好几首新诗。” 冯霜儿道:“原来还真有新诗?还好几首?你竟然有新诗不告诉我们,真是过分了。” 杜程尴尬说道:“你们锦瑟坊都是姑娘,我老去那儿,觉得不自在。”他原是怕和她们走太近,让柳青误会。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不便说出口的。 冯霜儿道:“既然你去那儿不自在,我们去你宅里,如何?” “随时欢迎你们过来。”杜程虽然心里苦笑,但也不好拒绝。 冯霜儿转过脸对孔兰笑着说道:“明日我们就去杜大诗人宅里,看看他的新诗,再谱谱曲子,如何?” 孔兰漫不经心回道:“好。” 她并不知道她回答的是什么,因为她根本没有听到冯霜儿和杜程的对话,她正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刚才他们两人聊天时,陆岩曾看了她片刻,而她在那片刻也接住了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与其说是深情,不如说是困惑。 她不知道他是困惑于这世间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还是困惑于自己到底是谁? 也许,兼而有之? 章节目录 第357章 盛情难却 在孔兰和其它几位乐师的马车走远了以后,陆岩和杜程在往御史台的方向走着。 月光皎洁,照着他们面前的路途。 两人沉默地走了片刻后,杜程说道:“这秦辛姑娘,对你是不是有点意思?” 他是见孔兰看着陆岩时神情有些不太对劲,因此说道。 陆岩答非所问地说:“你对她……可有什么耳闻?” “我只听说她是十王爷的干女儿。” “干女儿?那她怎么也姓秦?” “那定是她亲生父亲也姓秦。” 陆岩沉默了下来。失望此刻向他侵袭而来。 他无法理解,因何两个长相一样的人,看着他时的那种神情,竟也一模一样。 如果说在宰相府听雨阁大厅里因为距离较远他并不确定两人到底有多少相似之处的话,刚才,在月光下,近在咫尺的距离下,他看清了,这秦辛和孔兰宛如同一个人,不管是面孔的轮廓,眼睛的形状,还是面上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重点是,她看着他的时候,有一种她欲想隐藏但却没有隐藏得很好的情愫。 然而,对于她,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难以相信,她会对自己一个陌生人具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就算秦渝有心介绍他给她,但他们也只在玉春楼见过一次面,加上这次也才第二次。 她的深情从何而来? 除非,她就是孔兰本人。 想到她只是十王爷的干女儿,而非亲女儿,他心里又升起一丝希冀。 “明日是我旬休之日,到你宅里和你聊聊天,如何?” 杜程听他如此说,立刻知道了他的用意。 所以他说道:“你过来,正是我求之不得的。” 两人到了御史台边上的一家叫聚英楼的小店,小酌了片刻,便各回各处了。 …… 第二日。 在锦瑟坊院落东侧的小楼顶层的房间里醒来时,孔兰便起了身,洗漱梳妆完毕后,站于窗口处。 此时已经即将入夏,气温一早便有些闷热。 因此她挑了件单薄的藕色长裙。 长裙裁剪得体,将她曼妙的身姿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想到自己昨日胡乱答应的一句话,今日不得不履行,她有些烦燥。 她并非不想去见杜程,她只担心在杜程面前不经意地泄漏出自己的身份。 所有和她熟识的人,都是她该回避的。 昨日回来后,由于冯霜儿一再地提起了要去杜程宅里之事,她方才知道她答应的是要去他家为他的新诗作曲。 虽然她一再地表示自己不是特别想去,无奈冯霜儿就是一再固执劝自己该过去一趟。 孔兰推辞不掉,只好同意前往,她决定到了杜程宅里后,要谨言慎行。 饭后。 冯霜儿去问有几人今日想去大诗人那儿时,除了孔兰外,有三位乐师都有意前往。 由于锦瑟坊也是今日旬休无需练乐,所以她们想趁此出去走走。 现在这坊间共有乐师十六名,今年新进来的有三人。其余都是此前招进来的。 今日去杜程院宅的几位,除了冯霜儿,其他三人都是和孔兰一样今年刚进锦瑟坊的。 章节目录 第358章 侧影 早饭过后,冯霜儿到了孔兰房间,说是该去杜大诗人那儿去了。 出发之前,迟玉帮孔兰衣服上洒了玫瑰露,这玫瑰露是锦瑟坊每个季度分发给乐师们用来香衣的,除了玫瑰露之外,每年分发的还有胭脂盒,铜黛等物。 孔兰跟在冯霜儿身后到了楼下,见院里已经站着另外三个乐师。她们分别是方冉秋,穆乔叶,陈芝芝。 由于杜程院宅距离此处并不算太远,因此,轿车出发后,不多时便抵达了杜程的居处。 当她们到达杜程住宅时,他正等在厅里,看门的远远看到她们的马车前来,便立刻进去汇报了,因此,当她们的马车抵达他的院门前时,他已经站在门口了。 看到这五个姿色出众的姑娘同时出现在他门口,他面上礼貌地笑着,心里却在叫苦不迭,这事若是被传到柳青耳朵里去,不如她又该作何感想。 但要他把姑娘们赶走,也是他做不到的。 况且,这几个姑娘里面,有一个是他绝不能赶走的,因为有人在里面等她。 他将她们让进了屋里,接着将自己前些日子写在纸上的诗歌从一个抽屉里拿了出来,递给她们。 共有十张纸,也就是说,他这段日子作了十首诗。 孔兰接过了其中的一张,正打算好好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时,只听杜程对她说道:“秦辛姑娘,要不你过来一下,我这儿有个客人,想要和你切磋琴艺。” 冯霜儿一听有人要找孔兰切磋琴艺,笑着说:“怎么,你这客人只和她一个人切磋琴艺吗?我们都可以啊,我们都是锦瑟坊的乐师,都算师出名门,你把那人叫出来。” 杜程面带尴尬的笑容说:“我这客人喜安静,不喜热闹,所以,我担心他可能不会愿意出来。且我那客人只说了找秦辛姑娘切磋,若是和你们大家一起切磋,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 冯霜儿笑着说:“你倒会为你的客人考虑。我也就随口一说。既然他只看得上秦辛姑娘,我们哪敢自讨没趣啊。” 杜程笑道:“下次我和你们大家一起切磋,若你们不嫌我朽木不可雕的话。”接着转身对孔兰说道:“秦辛姑娘请随我来。” 孔兰不知道会是谁找她切磋琴艺,也不知那人是男是女。杜程朋友众多,里面有琴艺出众的,想要找她切磋琴艺,原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所以,没有多想,她便跟在杜程后面。 出了几个乐师所在的房屋后,便到了外面的连廊,见杜程往东走去,她也往东走,随后在拐角处往北拐去,接着杜程在一个房门处停下了,对她说:“客人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她疑惑杜程因何不进去,于是问道:“杜公子不进去吗?” 杜程说道:“我琴艺不佳,就不进去凑和了。” 听杜程这样说,她认为里面的人一定是个琴艺高超之辈,于是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门在她身后被杜程关上了。 她进门后往房间里一看,见到了一个正站在窗前的侧影。 从那完美的侧面轮廓上,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她落落大方地说:“听闻公子想要和我切磋琴艺?” 章节目录 第359章 问话 陆岩从窗口处走到了房间正中放着的矮桌处,边走边说:“正是。姑娘请坐。” 孔兰故作惊讶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那天和二皇子一起听我在玉春楼弹奏的陆御史?” 陆岩回道:“正是在下。” “那日你见到我,可没表现出你喜欢乐音。”既然身为秦辛,作为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冷落的女子,此时不冷嘲一下,似说不过去。 她刚才没听到杜程离开的脚步声,不知道他是在边上听着两人的谈话还是静悄悄地离开了。 不管如何,在没把握此处是否有他人的情况下,她是不便和他相认的。 虽然无心防他,却也不便和他相认,因此决定将秦辛扮演到底。 “那日是在下失礼了……”陆岩回道。 “既然陆御史这样说,我便原谅你,不过今日你所谓的切磋琴艺,恕本姑娘失礼了,本姑娘今日不想和人切磋……” 说着,她往外走去。 只听后面陆岩焦急的声音说道:“秦辛姑娘请留步……” 她停了步子,也不转身,只是问道:“你还有何事?我已经说了,今日不想和人切磋琴艺。” “我……其实并非想和秦姑娘切磋琴艺,而是想问姑娘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姑娘先坐。” 孔兰转过身,走到桌边,坐下,说:“好,陆御史请问。” 她走过来以后,窗外的风吹进室内,将她衣上玫瑰露的香气也带至了陆岩面前。 这是一种孔兰身上从未有过的香气。 和曾经熟悉的香气完全不同。 他失神了片刻,问道:“听闻秦辛姑娘是十王爷干女儿,可是真的?” 他观察着她,想从她的神情中辩识出孔兰的特征。 “是真的。”孔兰没有看他,只是看着面前的桌面,毕竟,只要一看他,她的目光便会出卖自己。 而她的这种躲避他的目光的动作,以她年轻女子的身份,只会让人觉得她是有所矜持。 短暂的沉默。 “那姑娘是何方人氏?” “京城东郊。”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秦柱。” “你几岁认识的十王爷?” “十岁那年。” 听到她说是十岁那年,他又有片刻的停顿。 “十岁那年于何处?”这次的声音带了些失落的语气。 “郊外的树林里,十王爷去我们那一块打猎,听到我在家里弹奏出来的乐音,便随乐音而找到了我家里,因为欣赏我自小便能弹会唱,自此认了我为干女儿。” 她说的这些,全是十王爷平素说给别人听的。 她说完这些,得到的是更长久的沉默。 不用看他的脸,她也知道,他此刻有多么失望。 空气中尽是失落的气息。 而此时门外响起的一声低声的明显被压抑的咳嗽声又让她明白,杜程一直在门外偷听着。 也许,杜程也对她的身份颇为怀疑吧。 虽然没有看他,却对此时在自己对面一动不动的他无比心疼。一种极想安慰他却不得不刻意疏远的无奈,此刻充盈至她的心间。 她赶紧将那丝无奈从心里驱赶了出去,因为,他会发现这一丝无奈,进而推测出自己所说皆为谎言。 见他长久没再出声,她眼影盯着桌面,神情伪装得无比漠然,向他问道:“陆御史还有什么要问的?” 章节目录 第360章 她只是她 陆岩沉思片刻,问道:“在下还想问下姑娘琴技师从何人?” 孔兰心道若是和他说出自己师从林引,说不定他会因为林引是广陈城人而觉得过于巧合继续追问,因此装出冷淡而又略恼的神情说道: “这位官人,莫非是觉得本姑娘有什么行为上的可疑之处,所以在这儿调查户口?本姑娘清清白白,也不介意你调查。除师从何人外你还有什么要问的,现在一并问了吧,等会我一并回答你。” 陆岩此时想到,若她果真只是秦辛而已,自己诸多问题确实有些过分,容易引起对方不快。 因此只好说道:“在下失礼了,还请秦辛姑娘恕罪。之所以会问姑娘这些问题,原是因为,你长得非常像在下认识的一个姑娘。” 孔兰淡淡说道:“可是二皇子曾经的一个妃子,名叫孔兰的?” “正是。” “我自来锦瑟坊后,也时有听人说我像她。不过我可告诉陆御史的是,我便是我,自小长于京郊,十王爷可为我作证。” “那就不打扰姑娘了,今日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么说来你并不是想找我切磋琴技的?敢情这只是个幌子而已?” “……对不住姑娘了。” “是不是我现在便可以走了?”说着,站起了身子。 “姑娘慢走。” 她见陆岩仍坐在椅上,此时总算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桌面。 她转过了身,往门口方向走去。 开了门,便发现杜程站在门外的游廊上,背对着这边。 听到门开的声音,他转过身来说道:“怎么,琴艺切磋好了?” “你这个客人哪里是和我切磋琴艺的?调查了我半天的户口,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被审问的罪人了。”她笑着回杜程道。 她知道这话背后的陆岩定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杜程说道:“秦辛姑娘先自己回乐师们在的那屋,我和我这个朋友还有些话说。” “你们聊就是,反正我也认得路。”说着,往刚才来时的路上返回。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杜程进了屋子,见陆岩仍然坐在桌边,神情庄重,似是在分析着什么。 “陆兄,有何发现?” “没有。”陆岩苦笑说道,“不过,也并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杜程一听有可疑之处,立刻来了精神:“那可疑之处是?” “她一直不曾看我。这是其一。其二是她不曾回答她师从何人。” “她不看你,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会觉得尴尬,也是有可能的。这第二嘛,我倒听说了她师从何人。” “她师从何人?” “林引。” “林引?是男是女?” “据说是女。据说曾经名动京城。” 由于两人都是年轻人,来京郊又都不是太长时间,对此前曾胜名一时的林引一无所知,更加不可能知道她是广陈城人。 陆岩从未听孔兰说过林引这个人,他想到,若是她果真师从林引,这林引若真如杜程所说是个琴艺出名之辈,她和他相处时应该会偶有提及才对。 所以,知道这秦辛真有个琴艺上出名的老师以后,他反倒更加认为秦辛只是秦辛了。 黯然片刻之后,他说:“也许,她们真是两个人。” 这样说时,昨日宴席结束后在宰相府门外和这叫秦辛的女子月光下对视的那一瞬又闪现在他脑海里。 她看着他时的那种神情,和孔兰何其相似! 这让他不觉又疑惑起来。 转瞬想到,也许,这一切极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章节目录 第361章 关于爱情的玄机 话说孔兰回到此前冯霜儿和其他几个乐师所在的房间以后,只见她们四人围坐在中间的方桌上,冯霜儿正在提笔抄着杜程的诗词。 由于十首诗有些多,她们一时想不好怎样作曲,决定先抄回去再说。 看到孔兰回来,冯霜儿问:“怎么,你和那人的琴艺切磋好了?” 孔兰“嗯”了一声。 方冉秋问道:“谁啊那人是?也不在我们面前露个面?有这么神秘?” 孔兰道:“我也不知他姓甚名谁。” 方冉秋:“你和人家聊了那么久,这个都没问?” 孔兰:“懒得问,反正他姓什么,叫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冯霜儿边写字边说道:“只怕切磋琴艺是假,想要见见你这个风云人物是真。” 孔兰笑道:“你又知道了?” 冯霜儿道:“某些公子的手段就是那么几种。猜也猜得到。”接着八卦问道:“那人长得如何?” “他啊,其貌不扬。”孔兰知道,若以实相告,只怕她们会问个没完没了。 “真的假的?” “客人还在,你们自己去看看不就得了?” “我们这么多人去看,人家会被我们吓跑的。”一直不怎么说话的穆乔叶调皮说道。 这时杜程已经回来了,许是刚才在门外听到了她们的说笑声,此时笑着说道:“你们想看也看不了了,人家已经回去了。” 听了杜程此话,孔兰只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他竟这么快就回去了。 也是,以他的性格,知道这么多女人在场,必然不会过来打招乎。 想到杜程刚刚进屋,他现在定也尚未走远,她借着去开窗走到窗口,窗户刚打开,便见外面一人正走着。 身材瘦削欣长,纵然从侧面看去,也能看出他面上的失落之色。 正是他了。 站在窗口,她看着他的身影离去。 正呆看时,只听身旁杜程的声音响起:“我们陆御史这背影,还是值得一看的。” 她连忙咳了一声,说:“我就是在看外面的树而已。你这院里,倒种了这么多杏树。” 院里杏树有五六棵,现在正结着如核桃般大小的青杏。 “种杏树是为了春日里能有满院杏花。” “那看来春日里杏花开时,该来你这赏花。必然美极了。”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陆府自己院里那棵杏树来。 而第一次见到陆岩之时,正是杏花刚落时。 如今想来,记忆已何其久远。 正陷入记忆里时,听到边上杜程说道:“欢迎到时来光顾本院。” 后面正在抄诗的冯霜儿暂时停了笔,说道:“那我们呢?欢不欢迎?” “自然是欢迎的。”杜程言不由衷地说。 不多时,冯霜儿抄好了这十首诗,她们便谢过了杜程,回锦瑟坊去了。 在这几个女人离开后,杜程便前往御史台行去。虽然今日陆岩旬休,但他猜测他必然会在御史台,因为他无处可去。 被他猜对了。 刚到陆岩办公间,看到陆岩埋于书籍中的身影,他便开口说道:“陆兄,有一件事我得恭喜你。” “什么?”陆岩从案前抬起头来,问道。 “在你走后,那秦辛姑娘看着你的背影发呆呢。眼里尽是爱慕之情。” 陆岩无奈摇头说道:“若她只是秦辛,又与我何干。”倒不如说是多了一份烦恼。他一向反感需要拒绝别人的事情发生,因为无论如何心里都会因为无意中伤害到别人而有些不忍。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性情也类似,怎么你对她竟豪无感觉吗?” “豪无感觉。”陆岩果断答道。 “那你爱孔兰什么?两人一模一样,你对一个如此痴然,对另一个却无动于衷?” 陆岩没有回答他,因为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爱孔兰什么。 “现在有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这女子对你也有意,你却无动于衷,你所爱的,怕也并非孔兰,而是和她有关的记忆?” “你这样说便本末倒置了。”陆岩反驳道。 “我只问你,若你以前从未见过孔兰,今日才在京城见到,你爱是不爱?” “爱。” “若你从未见过孔兰,今日在京城见到秦辛,你又爱是不爱?” “不爱。” “你回答得太果断了,实际上,你自己也不知道。” 陆岩合上手中的书,“你这是变着法子和我谈论关于爱情的玄机?” “非也非也。我就是突然想到,便问了。好了,既然你不喜欢此类问题,我便不问了。” 章节目录 第362章 韩府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岩不时去枢密院找那韩彦康“讨教”监察官员之法,由于名义上两人已是师徒关系,陆岩时时到这韩彦康府上去度过旬休之日。 去韩府,是韩彦康提起的,因为不如此他那宝贝侄子韩文瀚便无法同陆岩建立亲密的关系。 每次陆岩被邀请去韩府时,都会“凑巧地”碰到韩彦康的宝贝侄子韩文瀚。 韩彦康自己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把这个家族以后官场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韩文瀚身上。 韩彦康所居的韩府位于京城东城路上,东城路位于京城东边,位置略偏,路边有近百年的大树,将整条路遮蔽地颇为幽静。 韩彦康的两个女儿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大女儿韩文洁已经找好了夫君,乃一商人之子,二女儿韩文晓尚未找到婆家。 陆岩每次去韩府,韩家两姐妹便开始明的暗的观察着陆岩,尤其是尚未有对象的小女儿。 对自己这两个女儿的心思,韩彦康自然有所觉察,一日他隐晦地提起小女儿尚未婚配之事,被陆岩很快地转过了话题,自此,韩彦康就再未提起此事。 他曾经暗地里规劝小女儿,让她对陆岩切莫抱有幻想。 毕竟,人家是宰相之女的女婿,这正室肯定是无望了,且不说当个御史的小妾会不会辱没身份,只一条,人家对咱不上心,咱也得矜持点不是。 不过女儿们终究大了,就算他一再规劝,就算明知没可能,她们仍是对陆岩存了些心思,而陆岩也并非完全没有察觉,他只是装作一无所知。 若不是这韩彦康是名单上的可疑人物之一,又是较好的突破口,或许,他早就对韩府望而却步了。 韩彦康的侄子韩文瀚乃不学无术之辈,终日流连于花天酒地之场所,不过每回来到他叔父韩彦康这儿时,总是装得一本正经,仿佛正人君子模样。 他虽然不学无术,却也有一颗想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心。因为,他的狐朋狗友中,就有因为家族势力宠大而当上个一官半职的。 在他的观念里,官场是需要混的,混人脉,混脸熟,混圈子。 他对一本正经当官的清廉之辈称之为:“呆鹅。” 他认为那类呆鹅在官场是没有多少同类的,因此也走不长远。 他并非愚蠢之辈,相反,他是聪明的,或者不如说是,精明。 他长相瘦削,相貌可以谈得上英俊,长着颇能迷惑女子的一双桃花眼。 和陆岩聊天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转得很快,表明他时不时地在构思一些小聪明。每回他将那些他自以为深刻的见解向陆岩说出时,便会首先陶醉于自己的聪明,并希望陆岩对他刮目相看。 陆岩对这种明明无多少墨水,见解也并不深刻,偏还喜欢卖弄的人,也是无语得紧,不过,对于这种卖弄,他通常只是会心一笑,偶尔还会赞扬几句。 得了他的称赞,韩文瀚卖弄之心便更胜,因此,谈话常常是在看似融洽,实则尴尬的状态下进行着。 两个月过去了,陆岩在韩府一无所获。 一日,两人聊天时,这韩文瀚突然提起了秦辛:“听说我叔父今日下午请了秦辛姑娘来此弹奏,以让病中的我婶婶能一展愁眉,陆御史不如今日中午便留下来,下午听了她弹出的仙乐再走。” “这个,不必了。”陆岩回道。 章节目录 第363章 背后之人 韩文瀚疑惑看着陆岩问道:“怎么,陆御史不喜乐音?” “倒也不是,只是曾经听过她弹奏,便不想多花时间去听了。”他不想留下的原因,乃是不想一看到她便不经自控地想要将她当孔兰看待。 上次从杜程那儿听说她曾在窗口看过自己的背影,他便更想敬而远之。 “听闻最近她有新曲出来,陆御史何不听听再走?” “真的无甚兴趣。” “我见过她一次,在钱礼学府上,她啊,还真是值得一玩。” 听他这样说,陆岩便看了看他,见他眼睛里发着光,仿佛猎人即将寻到猎物一般。 陆岩冷然回道:“岂可将别人视为玩物?” 韩文瀚说:“你有所不知,这锦瑟坊里的乐师,有的玩得可疯了,陈芝芝你听过没有?她可是我们陈大首富家里的常客,据说,她马上要当他的四姨娘了。” 见陆岩不语,他继续说道:“这秦辛还没听说有主子,你说,我要是给她个正室之位,她应该不会拒绝吧?我这长相,可还算凑合?” 陆岩凝眉不语。半晌说了一句:“韩公子自是风流潇洒。” 本来打算立刻离开的他,反倒在韩府留下来吃了午饭。 他不知道因何自己听这韩文瀚这样说时,便觉得他有提醒秦辛万不要被这种男子迷惑的义务。 饭后。 韩家两个女儿去了房间午睡,韩夫人也在丫头的伺候下休息去了,陆岩和韩文瀚呆在厅里。 由于无事可做,聊天也已经聊得没什么话题了,两人各拿了一本书,翻了起来。 太阳西斜时,韩家女眷们起了床,来到厅里聊天。韩彦康也陪同夫人在厅里坐着。 只听门外有马车声传来。 韩彦康连忙跑出去迎接,片刻之后,孔兰独身一人跟在韩彦康后面进了厅内,怀里抱着琵琶。 看到陆岩也在,她吃惊不小,但神色上却没有任何大的反应。 “听闻夫人生病想听曲子?”孔兰进来后,便对着厅里坐在正对着厅门的八仙桌左边的看着雍荣华贵的夫人说。她猜测她一定是韩夫人。 “是呢,都说你的曲子能让人欢乐,我家老爷便劳烦你过来了。” 孔兰微微一笑,说:“夫人如此说便是过于高估了这曲子的功效。夫人若想快乐,还是要平日里多多与人说话才是。一个人闷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唉,还真是,平日里也没有人想和我这老妇聊天了,女儿们都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她大女儿抗议说:“母亲,我们可不是这号人。” 她小女儿也出声说:“我们哪次找你聊天,不是被你几句话就骂走了。” “好好好,不是你们不想陪我聊天,是我自己不想聊,行了吧。” 韩彦康此时打断自己妻女的话说:“好了莫要耽误秦辛姑娘时间了,以后想聊天有的是时间,别在人家来这的时候说这么多了。”接着对孔兰说:“秦辛姑娘,请坐在这边,请开始吧。” 孔兰看了一眼自己的座位,只见就在陆岩前面。 假装没有看到他这个人,她走到椅边,坐了下去。 将琵琶抱于怀中,她开始弹奏起来。 弹的是她新作的曲子《陌上春》。 这是她在杜程院里看到了几棵杏树后,想到陆府自己院中的那棵杏树而作的。 在琵琶声中,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杏树开满枝头,粉白的花朵娇艳无比,风吹动杏树,花香便飘满了整个院落。而杏花将落之日,便是情之起时…… 她弹得动情。 耐何背后之人一无所知。 他仍在翻动书页,他翻动书页的低微的声音,和她弹出的琵琶音一起,响在这偌大的厅里,让她有恍如隔世之感。 章节目录 第364章 高个陌生女子 一曲终了时,韩夫人赞不绝口说道:“还真是如仙乐一般。以前只是耳闻,今日真正听到,还真是让人心情大好。” 孔兰说:“夫人既喜欢,我便多弹几个曲子。” 说着,又弹了两个曲子。 在弹奏的过程中,她发现背后的陆岩似乎没有在翻动书页了。她不知他是否正在凝神静听。 正弹奏时,突然看到韩家二小姐向陆岩瞥了一眼。 这韩家二小姐长得也娇俏可人,一张脸柔美白晰,如今动情地看着陆岩之时,便更添了女儿家羞涩之美。 她心里一涩。 莫非,这陆岩来此处,竟是因为她? 存了这种心思时,再看这韩家小女时,便更觉她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陷入爱情之中的女人的味道。 陆岩在自己背后,和这女孩子刚好面对面,他到底是在干什么,他知不知道这女孩子对他的心思,她便不知道了。 其实,背后之人不过是在呆看着她的背影,感叹她连背影也那么像孔兰,这让他有些失神。 又弹了数首曲子后,孔兰要起身回去时,被韩夫人挽留了下来,她希望孔兰能陪自己说说话,背后的原因乃是希望和孔兰混熟了以后,能让孔兰在琴艺方面点拔点拔自己的两个女儿。 孔兰便同意了,她同意的原因是因为见陆岩出现在这儿,她想知道,他因何来这府上。 韩文瀚便刚好逮住了机会,呆在孔兰旁边,左一句右一句地讨好起来。 天色近傍晚时,韩府自门外来了一个年幻轻轻的陌生女子。 那陌生女子身材高大,脸色涂得煞白,一眼可知,她的化妆术非常一般。 脸色过白了些,眉涂得也过于浓厚了些,嘴唇涂得也过于鲜红些。 一眼可知,这是一个草草化就的妆容。 这陌生女子行色匆匆进来后,看到陆岩在场,神情露出了一丝惊讶,接着便不动声色地走到韩彦康边上去,说了句:“韩大人,我们家老爷让我来向您传句话儿。” 她的声音说不上粗细,但可以听出,她是压着声音说话的。 韩彦康连忙站了起来,说:“好,我们进去说。” 两人一前一后往厅边的里间走去。 高个陌生女人不久便走了出来,对在座的一鞠躬说:“各位告辞。”说着,便离开了厅内,匆匆往院外走去。 她离开后,陆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说:“老师,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韩彦康说:“不如你在这儿用了晚膳再走?” 陆岩说:“不必了。今日已经在府上呆了这么久,多有打扰了。”说着,便向外走去。 陆岩离开后,韩夫人见孔兰也流露出要走的意思,说道:“秦辛姑娘不如用了晚膳再走。“ 孔兰忙说:“不必了,马夫大哥还在等我,等了这么久,怕也是等得有些急了。他日夫人若有需要我时,我再来就是。” 匆匆别过了韩家众人,她快步往门外走去。 她走到韩府大门处时,陆岩正在上马车,对他的马夫说:“快,跟在前面那个高个陌生女子的马车!” 通过他的观察,他断定她绝非普通的客人。 她看到他时一闪而过的惊讶的神色,她压着嗓子说话的语调,她的高个头,她草率的妆容,以及她作为一个女子来找韩彦康,却没有引起韩夫人任何神情上的变化,这一切都表明了,这女子定然是他来韩府数日,所想要寻到的所谓的蛛丝马迹。 本来想告戒叫秦辛的那位姑娘远离韩文瀚这号人,如今这事也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孔兰见陆岩命令他的马夫跟上前面的陌生女人的马车,于是也命令自己的马夫说:“快追上前面陆御史的马车。” 她倒要看看,他因何要追上这高个陌生女子,潜意识里,她觉得这必然和他在韩府出现不无关系。 章节目录 第365章 换轿 马夫听闻孔兰要追赶陆御史的马车,惊讶地问道:“可是秦辛姑娘,天色已晚……” 他当这秦辛对陆御史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心思,所以才要追赶他的马车。 孔兰无法,只好对马夫说:“对,其实我想追的是前面那辆陌生女子的马车,只不过刚好陆御史也是追她的马车,我们便追上陆御史的马车便是。” 马夫听她说要追赶的是更前面的陌生女子的马车,也不知道这秦辛姑娘和这二人有什么关系,但他二话没说,便驾了马车,往陆岩马车的方向奔去。 孔兰见马车快要追赶上陆岩的马车时,命令马夫慢点,距离陆岩的马车有一定的距离,以免被他察觉。 前面的陆岩的马车,同样距离那陌生女子的马车有一定的距离,孔兰猜测,陆岩必也是为了避免有跟踪之嫌。 马车在东城路上奔驰着,这东城路平日里颇为清静,只因地处将至郊外,人间亦颇为稀少。一路上经过的车辆亦是寥寥无几。 当陌生女子的马车往右拐过了一个拐角时,前面迎面而来一个马车,孔兰见陆岩的马车停了下来,接着看到他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眨眼间,他又上了迎面而来的这辆有些破旧的马车。这马车看样子是平日里拉一些平民百姓用的。 知道他此举是为了遮掩身份,他的马夫和马车刚才等待在府门处,被陌生女子识破,也不无可能。 孔兰不得不感叹他行事谨慎,刚才经过其他马车时他不换马车,如今在这个陌生女子刚好拐过弯时才换,定是担心她在轿中往后看来。 而自己的马车也在韩府门外呆了半下午,且她这豪华的马车更像是在向人表明着自己正是秦辛的身份。 如此追下去,她担心自己这辆马车会坏了陆岩的事,所以,她也在此时下了轿子。 接着,以让陆岩措手不及的速度,也上了他刚上的那个轿子。 他刚刚落座,她几乎也同时坐了进去。 反正轿子颇为宽敞,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陆岩坐定后方知她也跟了上来,惊疑地看了她一眼,以彬彬有礼中带着冷漠的语气说:“秦辛姑娘,对不住,请你下去。” 孔兰说:“嘘,我也要追前面那个女的,坐我的马车,会被她发现。” “你追她作甚?” “你又追她作甚?” 至于自己追前面陌生女子的缘由,却是陆岩不能告诉她的,他冷漠说道:“这个和你无关,只不过在下觉得,你作为女子,不应该和我这个男子坐同一个轿子。” “然而我去哪里找个刚好拐角处遇到的轿子去?若我不坐这儿也可以,我就坐我的马车跟在这车后面,若是让那陌生女子惊觉有人跟踪了,你可莫要怪我……” 陆岩皱着眉头沉默着。 此时马夫问道:“这位公子,这位姑娘,你们是去哪?” 见两人同时下了轿子,转瞬都上了他的轿子,他便认为两人是一伙的。 陆岩此时来不及让孔兰下车了,毕竟再说下去,耽误了时间,前面的陌生女子的马车便越来越远了,他刻意坐得离她远了一些,说道:“你掉转头,接着往右拐,跟在刚刚过去的前面的黑轿子后面。” “好的……”马夫说。 接着开起了马车,掉转了方向,在路口处往右拐去。 章节目录 第366章 无可奉告 马车一直跟在陌生女子的黑色马车后面,不久到了京城内繁华的路段,此时是傍晚,每条路上都是车水马龙,拥堵不堪。 不多久黑色马车拐入一个小巷,陆岩命令马夫说:“停下。” 马夫便停下了。 孔兰疑惑问:“因何不跟在后面拐进去?” 陆岩说:“他拐入的这个巷子,未见有人进出,可见是条不通的死巷。” 孔兰从前面的轿帘缝隙中往外观察了一下,见果然巷口里没有人出出进进,而其他街巷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不得不佩服陆岩行事之时的敏锐观察力。 可以想见,若他们这马车也跟去这条不通的小巷,必会打草惊蛇。 “那他进去这巷还不是要出来?”她问道。 “他会出来,但并不会马上出来。”接着命令马夫说:“马夫大哥,帮忙停到路上小巷巷口对面去。” 马夫听令后,立刻将轿子停到了路上正对着巷口的地方。 只见此时陌生女子的轿子正停在巷中。一动不动。 可以看到巷子里有几扇门,应是几户人家的家门。轿子便是停在其中一扇门前面。 巷中此时无人。一片冷清。 陆岩坐在远离巷口的那侧,为了观察小巷里的动静,他不得不将孔兰这侧的轿帘挑开一条极小的缝隙。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在他的身边坐着的这位秦辛姑娘。 因为他的胳膊放在轿帘处,人也是往孔兰这边的巷口看的,所以他的侧面是正对着孔兰的。 而为了不错过观察的机会,他不得不靠近些轿帘,如此一来,他的姿势便对孔兰形成了一种压迫感。 孔兰不便和他挤在同一狭小的缝隙中向外看,于是将身子往后缩着,以免碰到陆岩的身体。 不管如何,她现在是他的陌生人。 既然是陌生人,她便需要保持必要的矜持。 他观察着小巷时,她便抬头盯着他的侧面看着。 不论何时看到他的侧面,她都要感叹一下造物主的神奇。完美的侧面轮廓,刚毅的下巴的轮廓。 看着他的侧面时,她发现,他连侧面也瘦了一圈,心里不由闪过一丝心疼。 正在此时,只听陆岩说道:“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盯着一个陌生男子看,不甚礼貌?” 没想到他全神贯注看着轿帘外小巷的同时,还能注意到自己在盯着他看。 “我……” 她不知该如何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只好说:“陆御史这等不同一般的人物,本姑娘是极仰慕的。” 言下之意乃是:我看就看了,你想怎么着吧。 他没有再出声,仍在往外看着,半晌回了一句:“姑娘,我已有意中人。” 孔兰脱口而出道:“是不是韩家二小姐?”她想起今日下午看到的韩家二小姐看他的神色。 陆岩回道:“是谁貌似和你无甚关系。” 听他这样说,孔兰有些摸不清他对韩家二小姐究竟有没有情意,于是执意问道:“莫非我猜对了?也是,那韩家二小姐,确实是个小美人儿。” 陆岩皱了下眉,说道:“秦辛姑娘请不要乱猜测本人心意。” 言下之意乃是,我和你并不甚熟。 孔兰说:“你喜欢她,我退出便是。”反正已经被他当成倾慕他的女子了,她决定破罐破摔,以此来促使他说出他情感的真相。 毕竟,在他那儿,自己已经是个死了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忘记了她,转而喜欢上别人呢。 只听他回道: “我既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 “无可奉告。” 章节目录 第367章 一丝微光 “我来猜猜看,莫非陆御史喜欢的是你的未婚妻程大小姐?” 陆岩没有回答她,虽然确实对程明芳无感,但在这个陌生姑娘面前,他也断不会说出对程明芳不利的话。 这是他做人的原则。 孔兰见他不答,继续调侃:“还是陆御史之所以对其他女子望而却步,原是因为失踪了许久的孔兰?孔奉仪?” 她观察着陆岩的脸色,只见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沉默着,并继续往外看着。 见他对自己的名字如此无动于衷,她心里闪过一丝不妙,心道,他不至于将自己全然忘记了吧。 她继续说道:“看来陆御史和孔奉仪之间的事情,并非京城里传闻一般,我听闻陆御史对孔奉仪情深义重,因为她的离开一直黯然销魂。如今看来,这传闻当不得真。也是,她都离开那么久了,这世上早就没有这个人了,陆御史从中走出来,是再正常不过。” 陆岩仍是不答话,只是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暗含着深沉的痛苦,以及无声的责备。 痛苦是听到孔兰这个名字,责备则是因为,这个叫秦辛的,对他的私事竟随意谈论。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只是个他毫不在意的陌生人! 现在,他不想和她多说一个字。 仿佛此刻才意识到了自己和她的身体上的看似有些亲密的接触,毕竟,他身子往她这边靠,才能看到小巷里的状况。 刚才一直将心思放在小巷中,又被她的言语分心,压根没想到两人竟是这种让人尴尬的姿势。 所以,他对这位秦辛说:“秦辛姑娘,你可以下车了。这儿到处是马车,你可以随便找一辆。” “我若下去,刚好遇到那巷中女子出来看到的话,被她认出是我,岂不是会坏了你的事?” 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看了一眼狭小的轿子,若是他要坐到她那边去的话,也需两人都下轿方能换位。 他皱了皱眉,只好保持着这种让他从心里抗拒的姿势。 好在她现在安静了下来,身子也在往轿中缩着,虽然看似亲密,实则两人的身体并无接触。 过了一会,他看到小巷停轿处的门前走出了一个男子,这男子穿着黑衣服,至于衣服的式样,由于距离较远,且天色微暗,看不真切。 这男子的身高及胖瘦程度,和刚才的陌生女子是吻合的。 只见这男子快步走进刚才陌生女子下来的轿子里,马车便又往前开了。 马车出了小巷后,便往右拐到他们所在的大路上来。 孔兰由于缩在轿里,对外面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听到陆岩命令马夫道:“跟上刚才的那辆马车。” 马夫连忙将轿车起了,跟在后面。 前面的黑轿子又转过了一个路口,当他们的马车也跟着拐过去时,陆岩发现了不妙。 拐过来的这条路上同时出现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而哪辆是刚才拐过来的,他便无法分辨了。 他意识到了,他面对的是个极狡猾的敌人。 他并不认为自己的跟踪被人发现了,他推测,这只是他们常用的障眼法,让跟踪的人无从跟踪,从而丢失线索。 这只是防备性的行为。 这另外两辆一模一样的轿子,定然是平日里常备的。 他只好命令马夫说:“停下吧。” 不停下,只怕自己会被对方察觉,反而坏了事情。 马夫便停了下来。 马车刚停下,陆岩便下了轿子,站于下面对孔兰说:“秦辛姑娘,就此别过。” 那是一种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孔兰对他说:“陆御史,日后再会。” 说完又说了一句:“若是陆御史想搭车共同返回,我倒不介意的,毕竟御史台距离锦瑟坊也不远。就算你要回西郊,也可以稍绕些路就到了。免得你再找马车了。” 她倒是真心为他考虑,毕竟现在是黄昏时分,归家的人格外多,只怕找空轿子不是那么好找。 陆岩回道:“不必了。” 言毕,便离开了轿子。 孔兰便随他去。命令马夫道:“马夫大哥,还请开到锦瑟坊去。” 马夫便掉转了轿子,往锦瑟坊方向开去。 陆岩在街上寻找了半天马车没有寻到,便决意走路回去。 直走了一个时辰,他方才走到了御史台。 回到御史台时,已经是浑身汗湿了。 他在御史台的浴房洗了个澡,在穿放于椅子上的干净衣服时,他回想起今日那个高个陌生女子,他断定后来的男子便是她。 这男子因何装扮成女子模样去联系韩彦康? 他思来想去不得要领。 在穿好了衣服,摆弄袖口以使它服贴时,脑子里突然闪过秦辛在离别前说过的话中的一句:“……就算回西郊,也可以稍绕些路就到了……” 这突然想起的一句话让他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手放在袖口处,一动不动。 她是如何知道他在西郊有院宅的? 莫非,她正是她?! 他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但转而又想到,知道他住在西郊的,还有程明芳和宰相府的人。如果她只是秦辛,她也有可能从宰相府里的人那儿知道自己住处。 这样一想,刚才的希望之心便又暗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又想到,她刚来京城没多久,就那日在宰相府老太太宴席上所见,她和宰相府的人关系也未见多好,他们又怎么会告诉她自己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的住处? 这样一想,刚刚转暗的心又升起了一丝光亮。 这个夜晚。 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决定明日必须再会会这个叫秦辛的姑娘了。 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口倾斜地射进室内,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许久没有注意到过外界的事物了。 原来,已经有这么久,他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一切美妙的景色,在他眼里都如同不存在。 他说不清,自己已经沉沦了多少个日子。 然而今夜,他的心却再一次强烈地跳动起来。 现在,他只希望夜短些,再短些。 纵然心里有了一丝不甚明亮的微光,梦里却还是如从前般苦楚。 在梦里,他梦到孔兰的身影飘乎地走过他身边,对他的喊声充耳不闻,直往他看不见的黑暗中走去。 半夜醒来时,梦里的痛楚是那般强烈。 呆坐半晌,他方才再次睡去。 章节目录 第368章 姑娘请坐 第二日。 巳时三刻时分。 孔兰正在和冯霜儿,陈芝芝两人在同一琴室中练琴时,只听锦瑟坊门卫过来说道:“秦辛姑娘,外面有人找。” 孔兰问:“谁?” “我问他,他就是不说,说要等你过去再说。” 孔兰连忙出了琴室,到了外面院中,发现田五竟站在院里一棵梧桐树下,正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 看到孔兰出来,他惊讶地张了嘴巴说:“孔奉仪?你怎么在这?” 他对孔兰失踪之事已经听陆府管家说过,没想到在这锦瑟坊竟又看到她的人。既然他要来找的姑娘叫秦辛,却从屋中出来个孔奉仪,也是让他惊讶得紧。 孔兰装作不认识他说:“这哪有什么孔奉仪?我是秦辛。” “你就是秦辛?那我四少爷要我找的人就是你了。” 听闻陆岩让田五来叫自己,她有些惊讶,昨日傍晚离别时,他还对自己十分冷淡,因何过了一晚上,竟然让这田五来找她。 “他让你来找我,为了什么事?” “他说,他想你帮助他一起回忆下昨日遇到的那个在韩府出现的可疑女子的长相特征。他自己看到的毕竟有限。” 孔兰心道,难怪陆岩会找自己,原是为了这事。 “那他自己怎么不来,让你来跑腿?” “他巳时四刻方才午休,所以,他让我先来和你说声,他说要你午时左右去西郊他买的院宅里一述。” “因何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再说了,他的院宅在西郊哪里?我只听闻他住在西郊,但又不知具体住处。” “我可带秦辛姑娘同去。” “那也行,你先在这儿等上一会,我们巳时六刻出发。” “好的孔奉仪,哦不对,好的秦辛姑娘……” 看着孔兰离开后,田五心里直纳闷儿,这世上竟有长得如此像孔兰的人。 而这个女子,竟也和自己的四少爷有些瓜葛,这就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了。 他就在院里徘徊着,看着锦瑟坊中的花草树木,此时是初夏,院中树木丰茂,高低错落有致,将屋子遮得颇为幽暗,倒是个适合养心的好地方。 不如有乐声从一些房间里面传出,有的房间里传出的是琴声,而有的房间里传出的是琵琶声,还有的房间传出的他听不出是何种乐器的声音。 这些声音同时抵达他的耳膜时,便有些杂乱了。 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见到秦辛姑娘从刚才进去的屋里出来,连忙说道:“秦辛姑娘,马车在大门外,我来开,你来坐。” 孔兰便随他去了门外,见到门外有辆马车,也不知是他来时哪里找来的,还是陆岩后来买的。 她提起裙摆上了轿子,田五很快也骑上了马。马车一路往西郊赶去。 在路上,她怀着的是公事公办的念头。 对,她此番只是去协助他办事的。 到了院宅门前,见门开着,她下了轿子信步往里走去,走了半途才想到自己不该走在前面,她需要装作不认识路的样子。 她停住了,对跟在后面的田五说:“你家四少爷在哪?” 田五说:“秦辛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他走到了前面去了。 孔兰在田五的带领下进入陆岩的房间外厅里时,只见陆岩正在矮桌前坐着,看到她进来,对她彬彬有礼说道:“秦辛姑娘,请坐。” 章节目录 第369章 她真是她 她缓缓走至他面前的矮桌边的矮椅上,坐了下去。 坐于椅中以后,她发现他面前有一纸张,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的画像。 由于画像是面对着陆岩的,她看不出那人像谁。 陆岩见她看着画像,便将画像拿起,向她这边递来,问道:“这个女子便是昨日我们追的女子,我记得她眉间好像有颗痣,但那痣是左边还是右边,我忘记了。所以这画像,便无法完成。” 孔兰盯着画像看了一眼,只见他寥寥数笔,勾勒出的女子还真有些像昨日那高个女子,只是眉间的痣,她倒并不记得有还是无,更别提是左边还是右边了,于是回道:“我也没在意……” “哦,秦辛姑娘竟也不记得?不如你再仔细想想?” 孔兰左思右想,仍是想不出,于是回道:“不好意思陆御史,我可能无法帮上你的忙了。” 他礼貌回答:“无妨。” 本来就没有什么痣,他只是找个理由让她过来。 “陆御史还有什么其他要问的?没有我便回了。” 陆岩不动声色问道:“秦辛姑娘是京郊何村的人氏,可否告知在下。” 孔兰回道:“芳草村。”好在她也在叶夫人宅里住了这么久,已将那个村子的名字牢记于心。 “芳草村?我知道了,我曾去过。” “陆御史也去过?” “嗯,在枢密院时,和一些兄弟一起去那附近打过猎。” 听他这样说,她完全相信了,毕竟,十王爷也声称是打猎时遇到自己的,也许,那儿真有个打猎之处。 “你竟去过那里的……”孔兰无意识地说了一句。 “对,我对那一带的美景,也是万分向往,芳草村往东一里路,便有一个湖,好像叫鹤舞湖,是不是?” 孔兰并未走过那么远,此时也只有假装自己对那个湖很熟悉的样子:“是的,那个湖我小时候常去的,只是长大后便没怎么去过了。” 陆岩会心一笑,继续说道:“芳草村边上不止这一处美景,还有一处,也是让京城人流连忘返的,秦辛姑娘可知道哪一处?” “哪一处?” “几十亩的桃花林。被京城人士称为世外桃源的地方。有一年我在京城考试时,回家之前去过一次,望不到尽头的桃花,也是非常壮观了。” 孔兰自然是没听过这么一个去处,但想必是真有这么个地方,他回陆府以前,也刚好是花期,想必他是那时去的,她回答他道:“哦,你说那儿,我自然是每年花期时都去的。” 在她说完这话以后,只见陆岩的眼里突然有些潮湿,刚才还镇定自若的他,突然失神看着她的脸。 她不知他因何突然这样,于是低下头去。 他也半晌没有说话,眼里的眸光,却是和她刚进来时全然不一样了。 他没想到,她竟真的就是孔兰。 刚才他说的三处地方,原是他信口胡诌的。 他昨夜便想好了这个套出她真实身份的方法,他没想到,她竟真的完全顺着他说的说了下去,明明不存在的地方,她也以为是真正存在的。 这说明,她对她所处的环境近乎一无所知。 可是,若她是秦辛,她必然会发现他在胡说,毕竟,那本来应该是她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现在,自己已经将她的身份拆穿,她还蒙在鼓里。 昨日看着还无比碍眼的身边人,此时突然让他心动不已。 再一次,如同那日他半路送她休书时所体会到的巨大的幸福感,突然之间向他袭来。 章节目录 第370章 什么意思 孔兰低下头后,见他半天没说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仍在凝视着自己,眼眶湿润,仿佛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感。 她迟疑问道:“陆御史……怎么了?” 陆岩回道:“你和孔兰,真心一模一样……” “陆御史,我是我,她是她……” 陆岩听她这样说,不知她因何一直不告诉自己她的真实身份,但想必,她有她的理由,他不能强迫她向自己表露身份,他回道:“我知道……你是你,她是她。” “陆御史若是无其他事情,我回去了……” “等等……” 她抬头,看着他,见他似有一脸不舍,无论如何想不到他突然态度转变的缘由,疑惑问道:“陆御史还有其他事情?” “你昨天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陌上春。” “陌上春?可是秦辛姑娘想念某处的春日而作?”他明知故问道。 她答道:“算是……” “我能不能有幸听秦辛姑娘再弹一次?” 昨日他根本没仔细听她弹奏,而是陷入书籍的内容里,现在想来,遗憾满腹,毕竟,那是她怀念他而作的曲子。 孔兰听他这样说,想起他昨日还在自己弹奏的时候翻动着书页,一副淡然而然的模样,无论如何想不到昨日还对自己的曲子漠然视之的他,因何过了一晚,便突然表露出强烈的倾听意愿来。 “可是昨日,你似乎并不怎么有兴致听我弹奏……” “昨日的书籍内容过于吸引人,所以……” “既然陆御史认为书籍比我弹奏的曲子更有吸引力,何不继续阅读昨日之书便是?” “不,昨日我也以为你这曲子无甚吸引力,只是没想到回来之后竟耳边似一直在环绕你昨日弹奏的曲子,因此,在下便想认真地重新听上一遍,不知秦辛姑娘可否为在下再弹奏一次,在下下次一定洗耳恭听。” “这……” “还请姑娘成全在下,不然,陆某会一直遗憾,错过了此等美妙的乐音。” “这……” “你昨日曾说仰慕于我,可是真的?” “我……”想到昨日轿中,偷看他侧面被他发现,她说出“陆御史这等不一般的人物,本姑娘是极仰慕的”这种话,现在若否认,只怕有出尔反尔之嫌,但若直接承认,自己作为一个陌生女子,也显得不够矜持,因此,不知如何回答他。 她“我”了半天,决定逃避这种局面,因此,她站了起来,说道:“我昨日是这样说过,可是既然陆御史昨日说了不喜欢我,我也就不想为难陆御史了……” 说完便逃也似的往房门处走去。 只听身后他的声音传来:“我是说过不喜欢你,不过,那是昨日。” “什么意思?”她站住了,转过身来。 只见他也已经站了起来,往自己身边走来,他回答她道:“经过了一晚上的思考,我决定,可以考虑一下和秦辛姑娘的感情,毕竟,陆某不希望秦辛姑娘以后生活在遗憾中……” 既然她决定当个陌生女子秦辛,他便决定将她当成秦辛去爱。 他知道此刻自己若不表露态度,只怕以后将她叫出来便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你不是爱着孔奉仪吗?” “我会将你们当成同一个人爱着的……” “什……什么意思?” 她呆看着他的脸。 此刻他已经近在咫尺,正在低下头看着她。 章节目录 第371章 矛盾 “陆御史,我真的只是秦辛,你莫不是将我当成孔奉仪了?” 她抬头看着他说。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她揽入怀里,仿佛她是他失而复得的极珍贵之物。 她听着他的心跳强烈地跳动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退缩好,还是继续呆在他怀中好。 他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没有抱得太久。 他知道此时是不适合做过于亲密的动作的,因为,眼下,两人应该是“不甚熟”的。 她以为他以为她是陌生人。 而他只能让她这样以为。 所以,他很快放开了她,对她说:“不好意思,一看到你,我便不能自主地想到另外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若不这样说,只怕孔兰心里的怅惘会多于开心。 而这样说一句,虽不能完全打消她的怅惘,但总归是能让她释然一些。 虽然他也不想让她以为自己会爱上别的女子,可若不如此,便要和她断了来往,也是他难以接受的。 在他放开她的那刻,他果然还是看到了她眼里的失落。 “不好意思陆御史,我要回去了。”她决然地说,接着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并非不迷恋他的温暖怀抱,但若这温暖怀抱是以他移情于她这个秦辛的身份为前提,是她难以承受的。 她跑了出去,很快眼泪就泛了上来。 说起来好笑,昨日他对她冷若冰霜之时,她心里还是怀着幸福的,毕竟那说明他心里只有自己,如今他对她热切起来,她却失魂落魄了。 刚跑出院宅门口,只见他已经跟了上来,“秦辛姑娘……” 她没有停留,也没理会他的叫喊。 往前跑了没几步时,他已经抓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说道:“在我心里,你就是孔兰,我的确分不出你们。如果你愿意我将你当她来爱,那我们便继续,若你受不了我将你当她,我们便就此永不再见……,在我心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我也知道,我不该将你当成她的替代。可是,我无法看到一个和她相似的人而完全无动于衷。” 到底怎么说,能让她打消那丝难过,他此刻也左右为难。 作为一个在战场上从来不会六神无主的人,此刻却被眼下的棘手的事情给困住了。 他只知道,他不愿意再过着没有她的生活。 他不愿意和她永不相见。 她听了他这番话,抬头看了看他,在他脸上,她看出他的无措。 他的那句“若你受不了我将你当她,我们便就此永不再见……”刺激了她的神经,她想到,若她不同意他将自己当成秦辛去爱,也许,以后两人真就形同陌路了。 所以,她突然也变得没有了主张。 是该介意他的这份不同寻常的“移情”,还是释然接受,她要考虑考虑。 他见她没有说话,知道她此时矛盾重重,于是对她说:“你今日先回去吧,过几日你再给我答案。” 见自己不需立刻回答他,她松了一口气,说:“好。我想好了回答你。” “眼下是午饭时刻,轿子不好找,我让田五送你回去。”他说。 “好。”她机械答道。 章节目录 第372章 问询 半个时辰后,孔兰回到了锦瑟坊。 此刻的锦瑟坊一片安静,下午,无需练琴,坊中姐妹们有人被邀请的便应邀出去,没有人邀请的,便呆在锦瑟坊,和众姐妹闲聊。 她此刻不想和任何人聊天,因此没有进练琴的一楼的琴室,而是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从西郊陆岩的院宅出来后,就陷入了一种矛盾的心情中。 这种矛盾,是她从不曾有过的。 因此,她上楼梯的步子有些飘乎。 她因为他的“移情”而难过,但又向往着以一种全新的身份和他在一起。 只需想像一下,她已经感觉到这种全新的感觉对她所具有的诱惑力。 “可是,可是……”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时间一长,真正的我就被他忘记了,孔兰这个人,兴许就从他的脑海里消失了。” 想到这儿,遗憾便弥漫了她的整个心房。 她决定暂时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反正,她有好几天的时间可以考虑。 …… 傍晚时分。 迟玉走了过来:“周公公来了锦瑟坊,说要和你说几句。” 孔兰听闻周公公来了,知道定然是秦渝要见她,因此连忙说:“他在哪里?” “就在楼下大厅。” 她匆匆往楼下走去,到了楼下大厅,只见空荡的大厅里就周公公一个人的身影在徘徊着。 “秦辛姑娘,我们这边说话。”他说着走到了厅边的一个侧间里,那儿空无一人。 周公公面上总是沉稳,从他永远风平浪静的脸上,她从来看不出他有什么心事。她不知道,秦渝有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她猜测秦渝应该不会对他说起这些。 所以极有可能这周公公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上看出过惊讶之色,想来要么是迟钝至极,要么是沉稳至极。 迟钝并不像周公公这类人的性情,毕竟他做事有条不紊,从不出错,这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可以做到的,所以她认为,他是极端的沉稳。 这大约也是他可以一直在皇宫中受到秦渝器重的缘由。 不知道的绝不多问,对主子尽心尽力却不问缘由。 他现在让自己跟着他去侧间,于是她跟在他身后,往那侧间走去。 到了侧间里,周公公方才开口说:“二皇子想要今日想见见你,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他在哪里?” “玉春楼。” “你和二皇子说,我很快过去。” …… 她乘着马车出来时,天色已晚。 街上已经有些人影稀疏。 当马车将她带到玉春楼时,玉春楼在月光下竖立着,偶尔几个房间里露出的灯光,说明那些房间里有客人。 她穿过水上步栈,向楼内走去。 楼里的过道并不黑暗,因为楼梯的拐角处都放置了蜡烛。 当她被周公公带到一个门前时,周公公敲了敲门,她听到秦渝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进来吧。” 周公公将门打开了,她信步往里走去。 只见秦渝仍是像那日那样坐在一个窗口,看着她向他走来。 “二皇子今日叫我来,必是有事情要问我了。”她这样猜测也这样说道。 “嗯,聪明。” “二皇子要问什么,尽管问。” “要问的多了,比如,你是怎么逃跑的,又是怎么让我父皇放弃了对你的成见的。” 这些疑问在他心里盘旋了好多天了。 章节目录 第373章 诉说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如此说时,她回忆起自己自从出宫以后遇到的种种。 逃跑,遇到十王爷的外宅,被拉去地下宫殿,出来后又进入锦瑟坊,成了宫里的女乐师。 一切像一场梦一般。 只不过这是个不那么美好的梦。 “能不能告诉我?”秦渝语气诚恳地问。 她沉思了片刻,决定告诉他真相。 虽然皇上让她向世人隐瞒一切,但她认为,告诉秦渝是无妨的。 毕竟,她的身份之所以要隐瞒,是为了皇室的安全考虑,毕竟,眼下她是皇上秘密的眼线,不能被外界知道,但对秦渝,显然没必要隐瞒。 就算皇上知道秦渝知道了她的秘密身份,应该也不会生气。 但她不知道若是告诉陆岩,皇上会不会生气了。这也是她不想将身份告诉陆岩的缘由。 此刻见秦渝问她,她反问他道:“二皇子还记不记得那日我们吵架之事?” “自然是记得……”吵架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她,连她最后一面也未见,是他一想起来便痛惜及遗憾的回忆。 那份遗憾,一直到那天在玉春楼见到她,方才放下。 孔兰边回想边说道:“那天,你去了政事堂后,我便被皇上身边的人抓去问话了……” 从这里她说了下去,说到她进了监狱,说到她和郑姐儿的不打不相识,说到她被郑姐儿的点子救出,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说到郑姐儿偷牛时被男主人刚发现时说的话,秦渝忍不住笑道:“这个女人真是有意思,她现在在哪里?” 孔兰回道:“她现在在的地方,我等会会提起。” 当她说到在叶夫人宅里见到十王爷时,秦渝惊讶了一下:“什么?我十皇叔竟有外妻?” “我刚开始看到宅里的男主人是他时,也非常惊讶……” “这件事情,万莫对任何其他人说。” “这是自然,除了当时在皇上问话时告诉过皇上,我也就今天告诉你了。不过那户人家的主人,并不是他的名字。是一个叫秦柱的。” “那秦柱肯定是拿了钱就离开京城了,当个名义上的丈夫和名义上的父亲。” “估计是,反正我从来未见过宅里有除了十王爷以外的男主人进来,只见过男仆人,男仆人里也没有叫秦柱的。” 及至说道自己被十王爷耍了手段要去参加乐师初选时,秦渝说:“我这十皇叔,手段也是高明得可以……” 并非鄙视而是调侃的语气。 这一丁点道德上的小缺陷,在他看来是可以原谅的。他比谁都明白,权力对人的诱惑力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所以,基于追逐权力而犯的此番小错,在他这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知道他这十皇叔一直为了自己几个儿子的未来忧心如焚。 他不禁有一丝同情他,像同情所有的老父亲一样。 他比谁都清楚,十王爷的那几个儿子,是成不了大气候的,哪怕孔兰以后有再大的空间,对他们也是无用,因为,他们真心只是不学无术的皇家后人。 这样一来,显得十王爷的担忧更不无道理,他儿子们以后的命运会如何,还真是难说,虽贵为皇亲国戚,只怕被完全地边缘化也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章节目录 第374章 推测 孔兰说的时候尽量言简意赅,且没有提及陆岩去寻她,以及和郑姐儿一起将陆岩送回院宅一事。因为,她知道若要提起此事,气氛会是怎样的尴尬。 说到被送往地下洞室时,秦渝吃了一惊打断她的话:“你的意思是,就在这皇宫附近,有这么一处地方?” 孔兰说:“对,因为当时坐在轿子里不久便到了,而我所感觉到的轿子走过的路线又让我猜测,那地下宫殿,应该便在皇宫附近。” 秦渝急切地说:“好,你继续说。” 孔兰边回忆边说了下去。 这段关于地下宫殿的回忆还并不久远,在那儿经历的一幕幕还非常清晰,清晰得如同就发生在昨天。 话说那日,她刚刚被送到地下宫殿以后,被拿去了覆盖于眼睛上的黑布时,在其他秀女们愤怒的声讨声中,她是沉默的。 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通过地下洞室的墙壁上的油灯上雕刻的动物:飞鸟,她隐约猜到了这地下宫殿的主人。因为她未嫁到陆府前曾读过前朝大兴王朝的历史,正史和野史均有涉猎,她由此知道一些前朝的各位皇上的性格和僻好,以及他们各自喜好的皇宫的装饰。 她看过的其中一部书中提及,前朝最后一代皇帝最喜欢飞鸟,因为那象征着他所无法拥有的自由。因此,在他继帝位以后,便将皇宫的各类装饰之物更换成了带有飞鸟雕刻图案的类型,且将宫门也更换成了上方铸有飞鸟与天空,下方铸有鲜花与草地的青铜门。 而且,她也曾听闻,前朝有一个皇子下落不明。 所以,当她发现地下洞室的油灯上刻有飞鸟的图案时,便立刻联想到了前朝皇室后人。 而自己被拉到这么一处地方,她亦猜到了前其中的原因:所谓的今年宫女报名人数太少,原是谎言。那不过是为了网罗更多的女子参与选秀,而被拉入地下洞室的一种手段。 所以,她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了这件阴谋。 到底那招收宫女的人里有多少人是为了这地下洞室的主子服务的,她便不敢冒然猜测了。 她亦很快就想明白了因何这地下洞室的主人会看中宫女这个群体,因为她们大多数一朝入宫去,便与世隔绝,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其实没有入宫,而是被拉到了别处。 若是其他人口有如此众多的人失踪,便会引起强烈的反响,而造成当今皇上的怀疑。 而当参选秀女们在士兵的恐吓下默不作声时,她所听到的附近整体划一的脚步声,听起来像女子群体锻炼中的喊声,又似是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儿,一定有不知道几届的落选秀女被拉到这儿来了。 和孔蓉的胡乱猜测以及对前朝的历史一无所知不同,她因心思机密,又对前朝历史了如指掌,所以立刻猜测到了这地下洞室存在的原因,以及后面可能发生的惊天巨变。 若没有人能及时阻止这一切,她知道天下必将有变。 只需想到连招收宫女的人都已经被人买通,她就猜测到了当朝官员中必然有不低的比例已经被这地下洞室的主人所完全掌控于手掌之间。 她断定,这些落选秀女中必然有一部分还会参与下一次的宫女选举,那是对地下洞室的主人表明了忠心的一部分人。如此一来,地上的那个皇宫的内部和外部,都已经被掌控,改朝换代便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一桩。 想到这儿她开始疑惑了,谁是那个能做到让众多朝中官员叛变的人? 那必然是一个已经有了巨大权力的人。而且,他必然是隐藏了身份的前朝皇室后人。 章节目录 第375章 证实猜测 在地下洞室里,她和郑姐儿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那个房间里有六个人。 她们开始了每日一早便训练的生活。 在每日训练的间隙时,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在被充许有自由活动的中午饭后时分,她和郑姐儿一同在地下洞室里逛了一圈,她发现了上方雕刻有飞鸟和天空,下方雕刻有鲜花和草地的青铜门,这个门又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接着猜测,那青铜门内住着的,定然是前朝皇室后人。 由于知道大兴王朝曾经的帝都并不在此处,所以她便猜测,这个地下宫殿是后来建成的。 紧闭的青铜门似在诉说着前朝的辛酸历史,站立门前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惋惜着前朝皇室的遭遇,毕竟她知道它的颠覆起始于一场造成误会的谣言。另一方面,它的存在提醒着她,地上那个宫殿的倾覆,或许只怕指日可待了。 意识到一场动荡即将产生,她的心不由自主地被一种说不清楚的力量所搅动着,她听到自己体内的心跳,那是强烈的不安,以及不无惶恐的。 说到底,她希望秦渝能免于其难。 说到底,她也并不恨皇帝。纵然他确实想要处死她,但她也明白,他不过是对自己有所误解。 说到底,她对皇宫亦是有感情的。虽然她曾经以为自己并不属于那里,但在那儿生活了那么久,岂能没有一丝情感? 更何况太后及皇后一直待她不薄。 她带着郑姐儿匆匆从门前离开了。 她知道,她必须想尽办法出去,出去以后好能告诉上面的皇宫中的人,此处有一危险的所在。 然而要出去谈何容易? 她知道,知道这个地下宫殿的人,要么死,要么留下。 知道这个秘密所在的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出去。 然而,她毕竟是聪慧过人的。进来后没几日,她便想到了一个方法。 她利用自己的曾经太子嫔妃和死囚的身份,四处宣扬自己对上面那个皇宫的恨意。 有一日,她的太子嫔妃身份被多嘴的其他宫女传给了女训练官。 女训练官又传给了地下宫殿内的人物。 不久,孔兰便被女训练官带去了地下宫殿内部。 穿过空荡荡的圆形大厅,当她被带到地下宫殿的某一间时,她看到那房间里坐着一个背影。 从他背影的衣着上看,她猜测他是这地下宫殿的某个太监。因为他穿着前朝的太监服。 今朝太监服是黑色,前朝太监服却是墨绿色。 那背影传出的年轻尖细的声音她从来不曾听过:“你是孔兰吧。” “我是。” “你说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回公公,我是被皇上处死,但却逃跑了,又因被选秀而进来的。” 那背影转过了身来,只见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瘦削欣长,神情中有一丝阴险,而或许是因为当太监有不少的时日了,所以他的男性特征已经不是那么明显了。 “你竟然逃跑了?怎么逃跑的?” 她于是将自己逃跑的过程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恨皇上的了?” “何止是恨,是极恨。”她咬牙切齿说道。 章节目录 第376章 假装仇恨 从这个年轻太监的神情中,孔兰猜测他定是这儿主人的得力助手。 一般成为得力助手的人,脸上都有一种不同于普通人的面部表情,那是自信,谨慎以及使命感等因素长期作用在面上所形成的一种神情。 所以,她断定,他是这儿的主人派他来问她话的,以求证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是曾经的太子嫔妃。 她猜测,既然那个主人在朝中能够一手遮天,那么,他定然是见过她的。这或许也是他并不亲自露面的原因。 或许,那个主人虽然没有露面,却在某个她看不到的角落里观察着她,或许就在这个房间的某个隐蔽之处,也或许就在这个房间以外,有某个孔洞能看到她的面孔,听到她的声音。 不过,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而已,她并没有四处张望。 她坦然地看着面前的年轻太监,只听这年轻太监突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这儿的公公的?” 言语中,疑惑之余,还有一丝受到伤害的感觉。 她坦然相告:“这种墨绿色衣服,已经非常明显了……”意识到自己无意中伤害了他作为男性的自尊,她没有说出他面上及声音的特征也是促使她看出他是太监的原因之一。 “原来你竟认得我的衣服是太监服……” “我从书上看过……” “你,也看过历史方面的书?” 她听他之意,似是只从他的主人那儿知道了她的侍女身份,为了让自己的仇恨更让他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她说道:“我是孔孝明之女,莫非看过历史书很让人惊讶吗?” “你是孔孝明之女?”看样子他也是知道她父亲的案情的。 “对,若不是我父亲被如此冤枉,我何必来这皇宫当妃子?我是为我父来查明案情的,只不过没想到,他的案情尚未有结果,我也被皇上以死囚关押起来。” “可是你父亲的案子已经了结了……” 这倒是她还不知道的,她惊讶说道:“了结了?如何了结的?” “这个我也不知,你父亲的案子已经被平反,想必你对皇上的恨意要少多了吧?” “少多了?怎么可能?我这一世也不会原谅皇上,我父亲的案子虽然了结,但恶名必然没那么容易消除!打人一拳再说我打错了,又有何用?再说我也被他处死,自此在人间失去了活下去的场所,一辈子见不得光,你说,这恨岂是那么容易被消除的?” 她装出来的强烈的恨意显然瞒过了他的眼睛。 “那你在逃跑后又是如何参加了宫女的选秀的呢。”他问道。 “逃跑后,我因机缘巧合,到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收我为义女,并将我当亲女儿看待,还在户口上放上了我的名字。而为了复仇,有了户口的我,便报了名去参加乐师的竞选,只不过因参赛前未睡好觉影响了发挥,没有通过乐师的初选,于是我又去参加宫女初选了。” “你就不怕自己会被宫里的人认出来吗?” “不怕!皇上以为我已经死了!而长相相似的人何其多也,况且,我有京郊户口,再说了,就算被认出,我也要一试,反正在人间没有了立足之地,不如破罐破摔……”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好了,你回去吧。”接着对着门外叫道:“来人呢!” 几名将她带来的士兵走了进来。 她在士兵的带领下走出了地下宫殿。 当青铜门在她背后被重重地关上时,她知道,她不久又会被叫到这儿来的。 章节目录 第377章 苦中作乐 孔兰回去后,继续着每日的训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曾经的太子嫔妃身份,又是死囚,她身边的其他宫女都认为她是个不可轻易靠近的神秘女子。 然而,相处一段时间后,她们发现她根本不像个死囚,也不太像个太子嫔妃。 因为她没有那种庄重的感觉,相反,她可爱而幽默,和郑姐儿两人一起说话时时时妙语连珠,两人一唱一和地仿佛将这地下洞室的阴暗感给赶跑了。 这时,她们重新审视起她来,觉得她是可以交往的,也是可以当成朋友来相处的。 在这儿,她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什么人物,这当然也是因为首先她在这儿确实并不是什么人物。 她平等对待一切人。不管是本来家里条件显赫的,还是家境普通的,她对她们完全一样。 相处不太久,她已经赢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而越是和这些宫女走得近,她便越为她们的命运所担忧。 她觉得自己不只有拯救皇室的责任,还有拯救这里的宫女的责任。 她急切地等待着地下宫殿里的人再次叫她,从上次叫她以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还没有被叫到里面去。 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个棋子。 也许,他们已经强大到不需要额外的力量来加入了。 在这半个月里,她每天和以往一样去训练。 让她惊讶的是,郑姐儿在这地下洞室里别提多开心了,这郑姐儿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练武,一招一式的各种动作是她极入迷的。 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和孔兰比试比试,因为,她一直记得初见面时自己被孔兰轻易地撂倒之事。 现在总算有了习武之处,她不嫌苦不嫌累,就嫌学的太慢,每天学的招数不够多。 她发现自己最想成为的,是一个女武士。 而正因为这份热切,她确实学的很快。 当有一天她和孔兰打个平手时,她开心地拍手叫着:“我总算学有所成了!” 孔兰笑道:“和我打个平手就算学有所成了?那你要面对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不还是一样一下就被撂倒?” “哎呀,你说的是。我得继续好好练!” 她仿佛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困境,而将每天都当成了节日似的度过。 孔兰亦不想告诉她关于这里存在的原因,以及以后可能会发生的惨不忍睹的场面这种话题。因为,她希望她一直保持着这种开心。 她的开心渲染了一大批人,也和她一样乐天起来。她们受了她的启发渐渐想通了,既然本来就出不去,何必愁眉苦脸地度过每一天? …… 有一天傍晚,大约距离上次被叫进地下宫殿有一个多月的时候,训练完毕后的孔兰正在房里和郑姐儿说话,女训练官走了进来,对她说:“秦辛,你明日要再进去那里一趟。” 她知道女训练官口里的那里是哪里,她对女训练官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所希望发生的事情即将发生了。 章节目录 第378章 梦中惊醒 第二日。 午后时分。 孔兰在女训练官的带领下来到了地下宫殿此前去的那个房间。 门前像上次一样,站着四名侍卫。 她进去后,仍是上次接见她的年轻公公站在屋里接见她。 她来的途中已经问了女训练官他的名字,知道他叫萧岸。 他从桌旁拿起一只七弦琴对她说:“你说你是参加乐师初选因没睡好而落选,现在你可以好好发挥一下。” 孔兰从容地从他手里接过七弦琴,开始弹奏起来。 她知道,她现在已经距离成为他们的棋子,还有一步之遥。 她知道他们定然已经去查探过她说的话是否属实,而查探她的身份需要这么久,是她没想到的,毕竟京城至广陈城往返也只需十天。 也或许,他们还查了些别的。至于别的查了什么,她便不知道了。 不管怎么说,现在她出现在这儿,都说明他们愿意试探一番将她作为棋子的用处。 她从未弹得这么认真,七弦琴在她手下似乎有了魔力,具有了魅惑人心的力量。 一曲终了时,只听萧岸鼓掌说道:“不错。不过一首毕竟说明不了什么,你多弹几首试试。” 孔兰回道:“好,那我便弹几首我自作的曲子。” 接下来她弹的是她未嫁到陆府之前自己作的几首曲子,分别是《秋夜闻雨》,《夜雾》,《将军归来》。 在她弹这三首曲子时,让听的人分别可以体会不同的感受。弹第一首时,仿佛可以看到秋夜雨水淅沥地落在窗户上,惹人无限惆怅。弹第二首时,仿佛可以看到雾中的景色一片迷离,人的心里也如被雾所笼罩,终不能看见明媚的月光。弹最后一首时,悲壮的乐音下仿佛可以看到一个满身伤痛归家的将军,因壮志未酬,而仰天长叹。 当她弹奏最后一个曲子时,在琴声中,她隐约听到门外士兵说话的声音,声音听着有些严厉:“这儿是你不能进去的,管你是谁也不行!” 隐约有个女子的声音在说:“我就进去看一下,一下就好。” 由于琴声的干扰,这女子的声音不甚清晰,她只能听出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只听士兵似乎又在说:“一下也不行!” 女子又在说:“你们胆敢拦我?” 不一会儿,外面说话的声音便消失了,想必是想要进来的女子被士兵赶走了。 她有些疑惑,此时是谁不顾士兵阻拦要来这屋里,莫非是她的琴音吸引来的? 不管是谁,想必平素是极任性的,这儿可是萧岸的住处,况且她而在这儿不怕萧岸的人,想来也是个不怕死的。 …… 孔兰弹奏完毕后,萧岸问:“你身世这么可怜,就没想过报仇?” 孔兰故意唉声叹气道:“怎会没想过,可是,我又有何能力?我在这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况且出去也不见得能报仇,毕竟是死囚犯,又有几人相信我是只是秦辛?” “只要你自己想让人相信,你便可以让人相信。” 章节目录 第379章 交谈 “但是我需要帮助,我一个人对付皇上肯定是不行的。”孔兰故意如此说道。 这时,她听到房间里面有一声男子的低低的咳嗽,那显然是欲想忍但没能忍住的咳嗽。果然她猜得没错,这房间里另有其人。 萧岸假装没听到那声咳嗽,说道:“所以,你只要加入我们即可。你这么聪明,应该早就知道这是我们是大兴王朝的地下宫殿。” “为大兴王朝卖力,我非常甘愿。我早就知道大兴王朝的倾覆是因为有人传谣引起,也一直为大兴王朝的没落而惋惜……” 萧岸点头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我也不用和你多说了……”他本来还担心她会认为他们是反贼,想告诉她大兴王朝倾覆的原因,来为他们的行为打上正义的旗号。 “我从今天开始,便听候你们吩咐……”她决定主动向他传达一个信息:她只是他们的棋子。以让他们对她失去警备之心。 萧岸再次点了点头,对她说:“假若你尽心尽力对待我们大兴,我们也自然不会亏待你,复国之日,便是你成为太子妃时。” 为了让她尽力为他们出力,必要的赏赐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从他的话里,孔兰知道这儿还有个太子,因此装出无比惊喜的样子问道:“那,我能不能先见下太子……” 她知道如此说,才符合她现在该有的心境,此时她需要扮演一个对待皇权有野心的女人,同时又是对待夫君有要求的人。也许在他们心里,她来到上面那个皇宫,便是她耍的阴谋而造成的。 萧岸斩钉截铁地说:“事成之前,你是没有见到太子的机会的!”转而又以委婉的语气说道:“不过你放心,他非常英俊,也非常聪明,完全可以配得上你。” 她也并不想见到那个所谓的太子,刚才也只是作作样子而已,因此她回道:“好,我便不见他了。我想知道,我如何出去,以什么身份出去?” “自然是以秦辛这个身份出去,你的户籍纸在我们手上,稍后我便交给你,你出去以后可以去当乐师,至于你怎么让皇上和其他人相信你只是秦辛,和孔兰毫无关系,相信你那么聪明,能做到的。不过你要记住,任何时候,不得提起这个地方。” “那是自然,我出去后绝不会提这个地方,再说,我还想有朝一日成为大兴王国的太子妃呢!可是,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乐师的选拔时间了吧,我如何再当乐师?”毕竟,自她来到地下宫殿,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刚好还没有,过几日便是最后一次决选。你的名单会出现在决选名单里,相信以你的技艺,你定能通过这次选拔。” 孔兰心道,看样子,这锦瑟坊里也有他们的人。他们当真是无孔不入了。 没想到表面上一派宁和的地上的宫殿,此刻实际上却是千跄百孔,如同一条随时会翻的船,而坐在船上的人此时还一无所知。 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出去,她此时才略有心安。 “放心,我可是师从林引的,通过选拔易如反掌。”她回答萧岸道。 “出去后要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萧岸说道。 “我定当极力魅惑所能魅惑的人,若是能魅惑到皇上,便最好不过。可是,我在上面和谁联系?” “和我。” “你?你在上面当什么?” 她在脑海里搜索在皇宫里居住的那段日子里的关于他的印象,然而一片空白。 章节目录 第380章 走出地下宫殿 萧岸道:“梧桐宫扫地太监……” 孔兰心道难怪从来未见过他,原来在地上那个宫殿,他只是最不起眼的宫里最不受人关注的太监。 梧桐宫,是没有任何封号的妃子的聚集地,位于皇宫的西北角,那儿平时几乎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她只去过那里两次,就是孔蓉失踪找她的那两次,但她根本没注意到他这个人。 她不知道他是先被地下宫殿的“皇上”看中后才到宫里当的太监,还是先到宫里当了太监再被“皇上”看中的。 意识到可能所有人都只与他单独联系,只有他知道“皇上”在宫里的真实身份,她不由暗自感叹这个地下宫殿“皇上”的谨慎。 可以想见,他们之中若有人叛变,叛变的人也指不出何人是地下宫殿的“皇上”。 而如此一来,更体现出萧岸在这儿是极受重用的。 “我什么时候出去?”孔兰问。 “就今日吧。” “那我要回去准备一下了……” “不需要。”萧岸斩钉截铁地说。 孔兰知道他如此说的用意了,他定然是怕她回去告诉其他人她可以出去,到时再导致动乱,毕竟,谁不想出去?而她出去的原因又需保密,所以,她是不能去收拾行李的。 她只遗憾没能和郑姐儿道别。她猜测,她出去以后,他们必然会告诉其他宫女她失踪的缘由是她想逃跑而被处死。 当她从萧岸的房间里出来,在士兵和女训练官的带领下,穿过空荡的大堂往外走去时,只听其中一间房间里传来了女子的呼喊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听出来了,这是孔蓉的声音。 但是现在,她只能当作没听到。虽然不知道孔蓉是如何来到这儿的,又是以何种身份呆在这儿,但很明显,此时她还带不走她。 现在这种时刻,也许孔蓉呆在这儿反而是安全的,毕竟她知道这地下宫殿的秘密,出去以后,只怕会危险重重。 所以,她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似地继续往前走去。 当她走到地下宫殿门口处时,其中一个士兵对她说:“你先站好了。” 于是她站住了。 士兵手里拿着黑布,将她眼睛蒙了起来。她的眼前立刻漆黑一片了。 这显然是萧岸早就安排好的,她出去以后,便无法再回到这地下宫殿,也无法向别人说出这地下宫殿的具体位置。 虽然她已经被他们当成自己人,但显然他们对她仍有防备。 她被一只不知道是谁的手拉着走进了一个轿子里,轿子在她进去坐下后就被人抬了起来。 当她眼睛上的布被人拿掉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锦瑟坊门外。 当她说到这儿时,秦渝说道:“所以,你并不知道这个地下宫殿的具体位置?” 孔兰说:“嗯,出来以后我曾经试图找到它,但并没有找到,况且我也担心,如果执意去找,万一被他们的人发现,反让他们开始怀疑起我来,也就作罢。” 秦渝又问:“那小悦儿,也在下面?” 孔兰说起孔蓉的时候用的是她在皇宫里的化名,她回答秦渝道:“对,我听着是她的声音,而且我绝不会听错。” 对孔蓉的声音,她太熟悉了。 不止是因为她的声音她极熟悉,还有她说话的语调,那种遇到不顺心之事时的急促语气,让她断定屋里呼喊的人只可能是孔蓉。 她肯定是听了她弹奏的自己编曲的琴声知道她也到了地下宫殿的。 她弹奏的时候在门口嚷嚷着要进来的人,必然也是她。 章节目录 第381章 交谈 “已经有点晚了,要不我们明日继续?”秦渝善解人意地道。 此时整个玉春楼静悄悄的,似是只有这个房间里还有人了。 “接下来的事情起来也没多少时间,我今日向二皇子完吧。” “好。” 孔兰喝了口面前的菊花茶,接着道:“在我通过选拔以后,第一次在宫里当众弹奏之后,就被皇上叫进了御书房,问了话。 我以为当我出我就是孔兰时皇上会发怒,没想到他竟然非常激动地:‘你没死?没死就好!’ 我惊疑地问皇上为何不生罪女的气了,皇上,他已经见过我的父亲,和他有过一次长谈,知道了我来茨全部经过。或许他发现我并不是侍女,而且初始时也并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所以才对我转变了看法。” 她到这儿时,想到最后这句话可能伤害了秦渝,于是看了一眼他,见他果然面上露出了一丝受到伤害的神情,于是停住了,不再继续下去。 秦渝:“你无需顾虑我的感受,接着。” 孔兰:“二皇子也许不知,民女自离开皇宫后,经常也会想念在皇宫的日子,虽然当时觉得深受折磨……” 秦渝苦笑了一下,:“然而我从来不知你其实是深受折磨的……” “我……” 意识到越解释越乱,她不知道该如何了。 “你无需顾虑我的感受,继续下去……” 然而她如何能不顾虑他的感受,停顿了一下后,她道:“若我先认识的是二皇子,人生必然会完全不同……” “有你这话,我便释然了……”他幽幽道。 虽然得不到,但在她心里有一丝自己的影子,于他而言,已经足够。 “你父亲来此,我竟然不知道。”秦渝此时才想起这一点。 “皇上,当时案子了结后,他便让他来了京城,他要当面向他表达歉意,因为他曾经将他当成贪污犯的典型来通告全国,使得他身败名裂。” “也难怪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在御史台……” “御史台?” “嗯……”关于这个地点,以及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不想多下去。当时以为孔兰死去时,这个地方可以和陆岩一起疗伤,而现在她没有死,情况便不一样了。 孔兰见他不想多,也就没多问他因何会在御史台住过一段时间,她继续边回忆边道:“皇上,我父亲来京城后,在御书房边上的茶室被皇上接见,当我父亲提出要见我这个女儿一面时,皇上还问他你女儿是谁,我父亲就了我的名字,而当我父亲在和他的交谈中知道我已经死去时,当时立刻中止了谈话,也没有和皇上告别,便从御书房走了出去,脸上老泪纵横,或许他来前曾以为,会看到我在皇宫好好地生活着吧。而皇上此前本来想立刻下令通告全国他是被冤枉的,由于我父亲的无礼,便没有立刻下令。” 秦渝:“不,恐怕不是因为你父亲的无礼,是因为我父皇要通告的不止是对不起他,还对不起他女儿,作为皇上,他在同一个家庭出了这么多错,他也怕自己受人议论。所以,这个案子了结时便只有静悄悄的了……”皇上的尊严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 “嗯,我父亲终究会知道我活得好好的,只是眼下还不能告诉他,毕竟眼下我的身份是秘密的。我只能是秦辛。” “那我父皇经常叫你去弹琴,又是为了什么?” “皇上自听我地下也有个宫殿后,便让我借去各官员家里弹奏之便,暗暗查一下哪个人物可能是幕后主谋,顺便查探一下哪些官员有可能是被收买的,所以,我现在是皇上的眼线。” “你这个眼线,倒确实是不容易被人起疑。难怪我父皇曾经在上朝时你弹出的琴声有宽慰灵魂及治病之效,原来是故意如此,好让众官员请你去他们家里为他们弹奏……”他是有一听宰相下朝后如此的,当时他还疑惑他父皇竟然会在朝上提及一个无足轻重的乐师。 “皇上不如此,虽然有可能也会有人请我,不过人数不会这么多,频率也不会这么高。” “你时常去我父皇那儿,会不会被地下宫殿里的人怀疑,你是我父皇的人?” “不会,他们会认为我已经魅惑住了皇上。而皇上也假装自己已经被我迷惑,所以常常留我在御书房一两个时辰,其实,除了最开始我向他谈论下在某个官员家里的所见外,其他时间,皇上在案前批阅奏折,我在窗前看书。” 章节目录 第382章 同归 “那你在各个官员家中有何发现?” “还不曾有什么发现。他们行事极谨慎,要发现破绽只怕也是极不容易的。” 她想起和陆岩一起发现的可疑的男扮女装出现在韩彦康府上的人,但由于还没有任何其他发现,因此决定暂时不告诉秦渝。 “面对如此狡猾的敌人,你的处境也是极危险的,不管任何时候,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还有,请记得,我随时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你一出马,便打草惊蛇了……” “我可以暗暗提供帮助……” 看着秦渝为自己无比担忧的神色,孔兰感动之余连忙道:“二皇子放心,我会时刻注意自己的安危的。夜色已深,咱们回去吧。” “好。” 两人起身出门后,只见整个楼里一片安静,周公公仍候在楼梯口处,见他们出来,走上前来,也不多一句话,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各自站在各自的马车面前时,秦渝:“秦辛姑娘,能不能让我的马车跟在你后面,一直护送你回到锦瑟坊……” “不用的。”孔兰道。 “真的不用?”月光之下,可以看出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怅惘,他发现,自从她以秦辛出现在他面前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生分了,从前不管如何,还有假装的和睦,现在不需要假装和睦,便只剩下了生分。 “也没多远,色已晚,我怕耽误了二皇子的睡觉时间……” “你会担心我睡觉?你可知我常常想你想得难以入睡?” 孔兰此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看着他,呆在当地。 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会让她灵魂深受其重,他叹了一口气道:“你当我没。” “我们可以同行一段路,在和仁街口分别。”她投降道。 “今夜月色甚美,我可否和你并肩而行,让马夫们先回去?”他得寸进尺。 “嗯……好吧。”她不忍他希冀的神色变成失望。 周公公见状吩咐马夫们道:“你们先回去吧。” “还有你,周公公。”秦渝提醒道。 “可是二皇子,这大晚上的……”他担心秦渝遇到什么不测。 “你放心……” 周公公躬身:“是。如此奴才先回去了。” 周公公走后,两人并肩行走着。 此际月明星稀,白喧闹的京城街巷上空空荡荡。 见孔兰穿着单薄的裙裾,秦渝将自己外衫脱了,套在她身上。 披着秦渝的外衫,刚才还有一丝寒意的身体立刻温暖了起来。然而如此一来秦渝便要受寒了,她脱下外衫对秦渝:“这怎么协…民女怎能让二皇子着凉?” “这儿没有二皇子,也没有民女,只有男人和女人,而男人是不能让女人受寒的。” 孔兰只好继续披着他的外衫。因为知道再让下去也是无用,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接下来两人又是无话地同行着,一直走到锦瑟坊。 秦渝看着孔兰进去锦瑟坊以后,才开始往皇宫北门走去。 锦瑟坊大门距离皇宫北门只是几十丈远的距离,他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广安宫。 章节目录 第383章 告诫 第二日,孔兰醒来后,站在锦瑟坊自己二楼门外的栏杆上极目远眺时,突然发现在这个楼上可以看到御史台的那片院落。 锦瑟坊和御史台中间,有一大片院落,院落里所有建筑均为一层,是宫内服装制造处,时有纺织的声音传来。 再往前便是御史台了。御史台亦是只有一层建筑。 于是,她所在的楼,便可以看到御史台的那片院落了。 她发现自己可以看到陆岩的办公房,那个办公房的门正对着她房间的门。 这个发现让她有丝意外,在不需练琴也不需去别处弹奏的时间里,她有时会站在门外的栏杆边往那边看。 她可以看到陆岩进进出出。每当看到陆岩从办公房出来时,她便立刻转身回到自己房里去。 她从未看到陆岩往这边看过,所以,她认为他是不知道她的住处的。 如此过了四日。 这一是陆岩旬休的日子。 由于经常去别的官员家里弹奏,她知道京城所有衙门都是逢十便休。 她从早上起来就有预感,今日田五会来到锦瑟坊找她。 果不其然,她刚用了早膳,便在房间后面的窗户那儿看到田五站在楼下,和一个锦瑟坊厮着什么,那厮很快就别过了田五,上楼来了。 想到今日便要给陆岩一个答复,可她还远未想好怎么回他,她不由有些焦虑。 不久,楼下的厮上来了,站在门口对她:“秦辛姑娘,楼下有人找。” “知道了。”她答道,并站到镜前理了理自己的妆容,今日她穿着月白色裙裾,这月白色的裙裾衬得她的肤色无比白晰。 她很快就下了楼。 她坐在田五在前面骑着马的马车上,由着马车将自己带走。 田五在出了锦瑟坊不久的时候问道:“秦辛姑娘,我家四少爷因何又叫你?” 孔兰答道:“这个……你要问你家四少爷。” “我不敢问他,只能问你了。秦辛姑娘可万不要觉得我家四少爷时时找你就觉得他对你有意,他十有八成只是将你当成别人了……” “哦,将我当成孔兰了是吧?” 田五:“你也知道孔兰?对,就是她。且不他将你当谁,就算没当谁,你也不能和他一起。他现在可不是自由身。” “我知道……”孔兰心道这田五还是一点儿没变,时刻为他四少爷着想,生怕他走错一步路。他现在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有了宰相家的大姐,还怎能再立妾?还要不要在朝中混了? “我也就是提醒你一下,因为,你是不了解程大姐有多凶,在她底下当妾,有你受的。” “多谢提醒。”孔兰道。 内心深处,她不由感慨万千,或许有个田五这样死心塌地的厮还真是陆岩的造化。 行了半路时,她发现马车不是开往西郊方向的,因此问道:“你要将我带到哪里?” “我们四少爷所在的地方。” 两刻钟后,她被马车拉着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片树林,林木高大,中间有一条路,路是青石板路,马车驶过上面时有些颠簸。 她下了马车,在田五的带领下往前走去。 章节目录 第384章 出尔返尔 本来还疑惑因何他不叫她去西郊他的院宅里,反大费周折跑到这儿来,她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原因,他定是不想让程明芳破坏了此次见面。 上次他是中午见她,不是旬休日,所以不用担心程明芳会突然光临。 田五带着她来到树林深处,看到陆岩正站在林中时,他便停住了脚步,让孔兰一个人向前走去。 他自己返过身,找个距离他们有些远的树下坐了下来。 陆岩看着孔兰向缓缓自己走来,她月白色的裙裾几欲沾地,飘飘然宛若仙子。 当孔兰走到他面前时,他笑着问道:“秦辛姑娘是望夫石吗?” “什么意思?”她自忖刚才走过来时也没盯着他看。 “不然因何我在办公房里办公时,时能看到秦辛姑娘眼睛盯着我的办公房发呆?” “我……”她羞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心道从未见他往她那边看,他是如何知道她站在栏杆边看着他的。继而想到也许他是从窗户那儿看到她的吧。 陆岩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我才没有看你,我只是看房子,况且我也不知道那是你的办公房……” 她想到,作为秦辛,她确实还没去过御史台。 “原来秦辛姑娘不知道那是我的办公房,陆某会错意了,失敬。”他似笑非笑地。 想到他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却这么快就和这个叫秦辛的女子笑笑,她心里有丝郁闷,道:“陆御史,我想清楚了,我受不了你将我当别人来爱。”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他拉着她的手道,完全没理会她刚才那句话。 她甩开他的手,:“陆御史,我和你好像还不甚熟。” 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径直将她带到树林深处,再往前走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大块空地,那块空地被树林环绕着。 她不由想起自己刚来京城时住过的那个有木屋的空地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刚才等你的时候,我四处闲逛发现了这个地方,这儿非常像她曾经居住的那个房子后面的那块林中空地。”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她有关的,都和你有关。” 这是什么逻辑? 他拉着她走到空地中间的一块高地上,坐了下来,并且也拉着她的手使她也坐了下来。 稍后,他放开了她的手。 他需要在她面前扮演和她不甚熟的样子。 两人沉默片刻之后,他突然道: “当她离开京城去以后,我也回了陆府,有一我突然想起,她必是早就爱着我的,因为在我去老师家之前让她等我两日再给我答复时,她真的等了两日。可是当我想明白的时候,她已经入宫去了,或许我早点明白这一点时,我们之间就无需那么曲折了……”他以不无惋惜的语气道。 “我是秦辛,你和我这个,有什么意思?” “你听着就好。” “我真的就是秦辛而已。” “我知道……你就是秦辛,不是别人。”她看到他嘴角有丝笑容。 “那你因何和我她?” “因为你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既然忘记不了她,何必再找我?” 他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我不想你一个人难过,你对我想必是一见钟情,若我对这份情意视而不见,我会于心不忍。” “我没有那么喜欢你,陆御史误解了。” “你因何总是出尔反尔?” “我……” 她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了,不,应该是不知如何为秦辛这个身份辩解了。 毕竟倾慕早就出了口,现在改口,显得这个秦辛也确实有些莫名其妙。 章节目录 第385章 主仆对峙 “所以,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他明知故问道。 “我就是不希望你将我当她。”她摆弄着眼前的青草。内心深处的话却是:不想让这个秦辛代替我。 意识到继续下去她也未必能放开这个心结,他决定不和她讨论此事。 “我们走走吧。”他。 “去哪里?” “随便。” “随便又是哪里?” “不如我们去你家里?你家不是在京郊吗,应该不用多少时辰就可以到了。”他故意如此,想看她着急的样子。 “我家?”她惊讶地,然后皱了皱眉。 “嗯,我陪你回你家。” 她急切地:“不行不行,我家里人不喜欢我带陌生男人回去。何况,我们还不甚熟。” 回她那个所谓的“家”,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回去不是一下就露陷了。 “那听你的,你去哪我们就去哪。” “那我们就在这附近走走吧。” 他站了起来,她也站了起来。 这次他没有拉她的手,而只是和她肩并肩。 两人在路过这片空地之后,就听见远处田五的声音传来:“四少爷,秦辛姑娘,你们去哪?等等我……” 刚才他虽然坐的树下离两人有些远,但他们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现在看他们起身往远方走去,他便立刻跟了上来。 陆岩无奈地站住了,他就知道,这田五又会从中捣乱。 等田五走近,他:“田五,你去这边上的镇上帮我买几双袜子。” “什……什么?买袜子?” “对。” “可是四少爷,你不是有好多没怎么穿的袜子吗,前段时间我刚给你买了好几双。” “那几双我不知扔哪了,你再去买几双。” “非要……非要现在去买吗?” “嗯,就现在。” 田五看出这是陆岩将他支开的方法,但他又不想离开,毕竟他要看住他的四少爷,不想他和秦辛走得太近,再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可是四少爷,等会我买了袜子后去哪找你们?” “你实在找不着,就一个人先回去吧,我们可以坐马车。” “可是,那不得掏钱?这不是浪费吗?何况我回去也没事干。四少爷你就让我在这儿陪着你们吧。” 孔兰捂嘴笑着看着这主仆两饶对峙,她想知道陆岩还有什么法儿将这田五支开。 “回去怎么会没事干?我今日会回宅里睡觉,若我发现屋里没有清扫,可要拿你试问。” “四少爷,你要回去睡,你到的时候稍等片刻,我清扫房子要不了多久的。你和秦辛姑娘完话,咱俩一起回。” 田五之所以这次这么胆大,乃是因为他觉得他四少爷对这秦辛似乎比对孔兰差了不少,两人之间似乎不怎么亲密,而为了让他们不至于走得太近,他决定豁出去了。 他可不愿这秦辛有朝一日像孔兰似地扎根在陆岩的心里,让他不顾死活地爱她。 到底,他要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扼杀在萌芽之郑 陆岩叹了口气,:“田五……” 田五道:“四少爷,田五在这呢,四少爷有什么吩咐?” 章节目录 第386章 如此相处 陆岩:“我刚才的吩咐,你去做就是。” “四少爷,可是你刚才的吩咐没必要现在去做啊,我等会回去路上给你买。” “田五,我突然发现,你已经长大了……” “四少爷,什么意思?” “你已经可以娶妻生子,无需一直跟着我了……” “四……四少爷,你的意思是……?” “嗯……” “四少爷,好,我这就按你的吩咐去做。”田五委屈道。 他自然还是怕陆岩真生他气的,所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他还是离开了他们。 他怕他四少爷果真把他给辞了,刚才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他可明白着呢。 孔兰看到田五带着委屈的神情离开了,心下不忍,看着田五的背影对陆岩道:“我去将他叫回来……” 陆岩无奈拉住她的胳膊:“他不会难过许久的。”虽然看着他回去,他也有一丝的不忍。他这还是第一次将他支走。 “可是……” “回去后我会好好安慰他的……” “然而,我也要回去了,我真的不想当谁的代替。”她看着放在她胳膊上的他的手,觉得很刺眼。 他立刻放开了她的胳膊,刚才情急之下想留住她,没想到这个举动又刺痛她了。 她一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她是孔兰,她便会多埋怨他一。想到这儿,他觉得自己眼下毫无办法改变两人眼下的这种相处模式。 他对她稍有亲近,便担心她会如此想:原来你对另外的女人也是和对我一样的,若真有秦辛这个人,你不就是移情别恋了吗? 然而要放她离开,他又心有不甘。在他心灰意冷了诸多日子以后,才知道她没有死,眼下一刻也不希望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沉默片刻之后,他对她道: “你不用当谁的代替,你当你自己就好。” “不是你你是将我当孔兰吗?” “有时候我也在想,假如她泉下有知,看到我现在将你当她,她是会生我气呢,还是会觉得总算有人可以安慰我余下的时光了而觉得欣慰?” “我怎么知道她如何想!”感觉自己的心事被他中,她懊恼道。 “你和她长得一样,想法定然也一样。所以,你认为她会生我气还是会欣慰?” “我懒得回答这种问题。”着时,她往田五刚才回去的方向走去。 她还没走几步便感觉自己被他拉住了:“不回答我,休想离开。” 被他拉住的她抬头看他。 她目光里的一丝幽怨让他不由自主地又将她的手松开了。 对她来,他目光里的热切却刺痛了她。 想起从韩彦康府上离开时他还对自己非常冷淡,她问:“是什么让你突然之间对我有了感觉的?” “我好像告诉过你了……” “你的那个理由,我根本就没信。你要是不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就……” “就如何?” “不理你了。” “你现在也是爱理不理。其实我更奇怪,秦辛姑娘因何对我也突然转变了态度?” 章节目录 第387章 林中约会 孔兰见他一直拿自己对他的忽冷忽热来事,于是豁出去地对他:“对,我就是这么一种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性格,我可以昨喜欢你,也可以今便讨厌你。” 陆岩道:“这么来,你明便该喜欢我了。” “那可未必。” “明日你不喜欢我也无妨,因为明日我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京城?” “对。” “去哪里?” “启州。” “启州?” “前御史大夫范齐老家。” “去那里做什么?” “查明一个案件,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你那在韩彦康府上出现,是不是也是去查什么案子的?” “嗯,对。” “难怪你会在那儿出现,我还以为……”后面的话她没有下去。 “以为什么?” “没什么。” “我知道了,你定然是以为,我和韩家的女儿有什么情感纠葛,所以才时时跑他家里去。” “哼,我才懒得知道你和谁有什么情感纠葛呢。就算有,也和我无关。” 陆岩此时突然换过话题,问道:“那日我们见过的那个男扮女装的人,你在去别的官员家里弹琴时有没有看到过?” 孔兰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一日从卫国公府上出门时,见过一个高个子丫头出府门的背影,由于当时未看到那丫头的长相,所以也不知道出现在韩彦康府上的和她那日在卫国公府门前见过的是不是同一人。 她回答他:“个子高的女子我是见过一个,但是不是同一个人,便不知道了。” “在哪里看到的?” “卫国公稽成府上。” “卫国公稽成?”听到这个名字,他眉头凝结在了一起。 和皇上亲如兄弟的卫国公,应该不会和什么人暗中纠结想要反判吧?卫国公的两个女儿,都在宫里当妃子,他又怎么会投靠敌人? 也许,那个高个子女子只是他家里的普通丫头罢了,不管如何,他从启州回来后都要去卫国公府上查查看了。 正在他陷入沉思时,只听孔兰道:“你去启州,一个人去?” “对。”去的人越多,越容易打草惊蛇,况且以眼下这种局面,他不知道御史台里有没有人叛变,也暂时分不清谁人是敌,谁人是友,只好单独行动。 “路途这么远,又是去查案,你可要多加心了。”她担忧地道。 “秦辛姑娘现在对陆某这么关切,是不是今日又开始喜欢陆某了?” “……谁关心你了,这只是一句礼仪之言而已。” “秦辛姑娘放心,陆某定会活着回来的,若没有活着回来,秦辛姑娘就将陆某忘记了吧。”他似笑非笑道。 “你是死是活,关我何事?”虽然对他的安危无比担心,但她仍没好气地道。 “我知道不关你事。明日我出发时,秦辛姑娘能不能在安广门那儿送下陆某。” “我一个姑娘家,以什么身份送你?” “朋友。” “你何不让程大姐送你,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你不提她,我都忘记她这个人了。” 两人正聊着时,突然感到似有雨滴打在脸上,两人一起抬头望了望空,发现空中乌云密布,也不知是何时变的。因此连忙一起站了起来,打算去寻找个躲雨之处。 章节目录 第388章 两人冒着雨快步走着,好在雨并不太大,衣服也仅有些许的沾湿。 出了树林不多远,两人便发现一条河边有一处凉亭。这凉亭倒是个躲雨的好去处。 两人站在凉亭下,看着河中的水面上一圈一圈的涟漪。 虽是六月,然衣衫微湿的这下雨的时刻,风倾斜着穿过凉亭,经过人身上时,仍有一丝凉意袭来。 为了扮演好一个陌生人角色,陆岩站在凉亭边缘,目不转睛看着河面。 一时之间,两人都想不出和对方些什么。 突然身后来了一个年轻男村民和一个年轻的村姑,两人相互挽着手走进来,想来也是为了躲雨的,他们进来后一同看了凉亭中的陆岩和孔兰一眼,便很快转移过了目光。 半晌后村姑对年轻男村民道:“这雨看样子一时半会不会停了……” “谁不是呢,也是烦,半路上突然下雨……” “下雨不好吗,我就喜欢下雨。” “你喜欢下雨?你就别在这儿装样子了,刚才雨刚开始下的时候你还:‘烦死了,又下雨了,我的妆要花了……,那不是你的吗?’” “是我的又怎么样?我刚才讨厌雨,现在又喜欢了,有什么不对的?” “你就你喜欢雨什么吧!” “喜欢雨好看。” “雨好看?我的啊,你还不如草好看呢。” “草本来也好看啊。” “草好看?我的啊!” “你这子太粗鲁了,什么都不懂欣赏,真是白瞎你长了那么大的眼睛了。”年轻村姑道。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既然我这么粗鲁。”年轻男村民有些被打击了,语气里有一丝低落。 “我就是喜欢你这粗鲁的样子,又如何?” “真的吗,莲?”年轻男村民语气突然转变,刚才的低落语气换成了惊喜的语气。 “我骗你干嘛?” 她望了望孔兰和陆岩,仿佛对自己和男村民在这儿调情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闭了嘴巴。 “莲,那你我什么时候向你家提亲比较合适?” “当然是过段时间了,我还怕自己会看走眼呢。谁知道你可不可信?”她本来打算不再和他调情,但现在不得已回答男村民的话题道。 “我还不可信?你在世界上能找出第二个像我这么可信的人吗?” “少来吹嘘,能做到再。” “当然能做到。” “……” “你怎不话了?” “你没看到这儿还有别人?” 年轻男村民此时看了看孔兰和陆岩,:“他们又不认识我们。” “但他们也是人啊,总归我们这样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偷了抢了?不就几句亲热话吗?他们在一起的还能少了?” “也是啊,他们只是当着我们的面不,背地里谁知道的多亲热呢!” 孔兰听两人到她和陆岩身上来,不由有些不自在。她偷偷看了看陆岩,见他也刚好转身往自己看来,目光里有一丝灼热,连忙转过了头,继续看着河面。 她不清,在刚才的对视里,因何看到他的目光就失了心神,完全忘记此刻该对他心怀埋怨了。 章节目录 第389章 大雨之中 年轻男村民和村姑就这么一句接一句地聊着,从恋爱方面的话题很快就聊到东家长,西家短。 雨一直未有要停的意思。 两人正聊得起劲时,村姑突然大喊一声:“哎呀,我出来的时候将被子晒外面了!我爹娘现在肯定在家里了,我又少不得要挨骂了!我要赶紧回去了!”完,连忙往凉亭外跑去。 年轻男村民也立刻跟了上去,边跑边:“你等一下,我也回去了!我的衣服还晾在外面呢!” 两人匆忙离开后,凉亭里又只剩下陆岩和孔兰两人了。 “所谓幸福,大概就是如此。”陆岩看着两饶背影道。 他的话孔兰亦有所感触,平常百姓的平凡的生活,虽看似波澜不惊,但大约这才是生活本该有的样子。再想起自己的经历,自从离开孔府以后,便无比曲折,眼下也看不到路在何方。明明爱着的人就近在眼前,偏偏不可表明身份,不由有些黯然。 “秦辛姑娘愿不愿此后和陆某也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 “就算我愿意,你又如何能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置身于动荡不安的朝廷中,生活注定是平凡不了了。 “我们可以归隐田园。我耕田,你织布。” 她相像了一下,初始时觉得这画面确实异常美好,但很快又想到她现在的身份是秦辛,他所想要的生活是和秦辛一起度过的,于是道:“你不会耕田,我也不会织布。我们在一起,只会饿死。” “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你便饿不死。” 这听着无比深情的一句话,在她听来无比刺耳,她道:“难道陆御史忘记一个人,可以这么容易吗?”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听着有些发颤,陆岩不由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里噙着泪水,似是在责怪他已经全然将她忘却。 “我……” “难道陆御史喜欢上另一个女人,竟然也是这么容易吗?” “我……” 她不想继续呆在这凉亭中了,虽然不知何时雨水已经变得大雨倾盆,她仍是飞快地跑了出去。刚刚跑出凉亭的边缘,衣服便立刻被雨水浇透。 “秦辛姑娘,不,孔兰,你听我。”陆岩也连忙跑了出去,抓住她的胳膊。 “我不是孔兰!我不想听你!” “不,你就是孔兰!在我心里,我始终坚信,你没有死!” 她疑惑地转身看着他,看到他无措地站着,雨水从他脸上倾泻而下。 “我真的已经死了,哦不,她已经死了!” “不。这不是真的。” 她不知道,他这样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不存在的事实。 他伸出手擦拭她脸上的雨水和泪水,然而有更多的雨水和泪水倾泻而下。 他走近了她,伸出胳膊将她揽入怀里,对她:“不管你是谁,在我心里,你只是孔兰。除了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孔兰任他抱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而想到明日将远隔山川,她不由又有些失落,所以,不管现在他将她当成谁,她都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当他将她拦腰抱起,抱至凉亭中时,她亦没有挣扎。 当他将她的身体抵在凉亭中的一棵柱子上,紧拥着她时,她亦没有躲闪。 当他的嘴唇靠近她的嘴唇时,她亦任他吻着。 而凉亭外的雨,仍在倾盆而下,溅湿了他们脚下的地面,他们没有发现。 风徐徐吹来,吹到他们身上,带着隐隐的凉意,他们并没有知觉。 这倾盆大雨中的痴缠拥吻,让他们忘记了外界的一牵 章节目录 第390章 粗布衣服 雨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一阵脚步声惊扰了孔兰,她转过脸朝脚步声看去时,只见田五正朝这边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里面似是装了不少东西。 她连忙从陆岩怀里挣扎了出来。 陆岩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田五。只见他虽朝前走着,但脚步有些犹疑,似是想过来又不太敢过来。 还没有等陆岩话,田五连忙解释:“四少爷,不是我故意要过来,实在是刚才在镇上刚买好袜子就下雨了,我怕你们淋雨,就买了两把伞,我还怕你们衣服已经淋湿了,就给你们一人买了一身衣服。我刚才在这边上找了好几遍了,才在这儿找到你们……” 仿佛怕陆岩怪罪自己没听他的命令直接回院宅去,他一口气完上面那些话。 陆岩:“你过来吧。” 田五在他四少爷神情中没发现任何怪罪之意,这才上前,走到凉亭里。 到了凉亭里,他将手里的布包放在凉亭中的栏椅上,将布包打开,只见里面有两把伞,还有两身衣服。 孔兰笑着道:“你还真是心细,连衣服也帮我们买了。” 田五:“不好意思只给我们四少爷买,便将秦辛姑娘的一起买了。” 言下之意乃是,他对这位秦辛姑娘并无多少好福 孔兰看他对自己话略冲,想到以前虽然田五也提防着自己,但却不会这样对自己话,想来他是觉得自己眼下的身份是个陌生人,并不像以前自己身为孔兰时,是在陆府呆过的四少奶奶。 她没理会他的语气,:“我倒想知道你帮我买了什么样的衣服。” 田五:“我可不懂什么衣服好看,就随便挑了件女人穿的样式。” 孔兰从布包里拿出衣服,先拿出的是一套男装,一看便是陆岩平素爱穿的样式,颜色也是陆岩喜欢的藏蓝色,布料也是上乘。 接着她又从布包中掏出了一件女装,想来是田五帮自己买的了。淡灰色的粗布宽裙,根本就是穷的叮当响的女子才穿的。 她想到,这是田五故意买的这种衣服,想让她扮丑。 不过,不管如何,比自己身上穿着湿漉漉的裙子要好些。 她礼貌了句:“谢谢你,田五。” 田五撇了撇嘴,:“秦辛姑娘客气了。” 显然,他有些生气,因为此前来时他便对这位秦辛姑娘过他四少爷是将她当孔兰看的,要她不要对他四少爷动情,没想到她不但没听,反和他四少爷如此亲密。这是让他极度不适的。 要是孔兰,他都不会这么生气。他现在暗地里为孔兰有所不值。 孔兰没理会这田五的态度,仍然兴高采烈地:“其实这种质地的衣服我可爱穿了,只是平时没机会穿。” 田五:“秦辛姑娘爱穿这种穷人女子的衣服?怕不是故意这样吧?” 孔兰笑道:“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奇怪,我自便爱穿粗布衣服,觉得粗布衣服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美貌。” 田五见自己随便买的这件衣服反倒合了她的意,有些失落。他本以为他会看到她一脸生气,将衣服扔掉。如此他才能兴灾乐祸一下。 眼下她兴高采烈地将它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叫他好不懊恼。 章节目录 第391章 间接知道的内容 有了可以换的衣服,陆岩和孔兰找到一户农户家里,借了个空房间换衣服。田五自然也跟了过去,在他们轮流进去换衣服的时候站在门外。 孔兰先进去换的。当孔兰穿着田五买的淡灰色粗布宽裙出来的时候,田五发现这位秦辛姑娘如此穿着竟然还真有着一番与此前不同的美貌。 他偷偷看了一下他的四少爷,见他目光正落在秦辛姑娘身上,似乎在暗暗赞赏她穿着这样的衣服倒更显得清丽脱俗。而自己本来想达成让秦辛姑娘扮丑的愿望没有达成,不由有些懊恼。 当三人一起出了农户院落的门,往轿车方向走去时,田五:“四少爷,这秦辛姑娘怎么回去?” 言下之意乃是他只能拉着他的四少爷回去。至于这位秦辛姑娘,让她爱怎么回去怎么回去。 陆岩:“秦辛姑娘和我一起坐马车回去。” “什么?四少爷,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你今要回西郊住,可她却在锦瑟坊。这也不同路啊。” 陆岩:“无妨,我也可以先回趟御史台。这样便同路了。” 田五:“这……,好吧四少爷,我听您吩咐。” …… 在路上。 经过了一条长长的林中路以后。 田五骑在前面的马上往后高声喊道:“四少爷,你还记得当时孔奉仪还在时,咱们这车还没有买吗?我最遗憾的,便是没有让她坐过我骑的马车。” 他并非真觉得遗憾,而是故意要在这位秦辛姑娘面前提“孔奉仪”。 他还想知道,他四少爷是不是真的见了这秦辛就把孔兰忘记了,如果是真的,他也会感觉有点遗憾。 “田五,你好好骑你的马就是。”陆岩道。 “四少爷,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我提孔奉仪,可我今,就是特别想她。特别特别想。”他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看到陆岩和秦辛姑娘一起在凉亭里亲密拥吻的画面,他那一刻别提多为孔兰难过了。 “敢情我在这儿成不受欢迎的人了……”感动之余,她没忘记不能让田五知道自己就是孔兰,因此如此回道。 “秦辛姑娘,别误会。我可没有不欢迎你。再了,我又当不了我们四少爷的主。” “那你还?” “不我憋得慌。就算我们四少爷会生我气,我也还是要。秦辛姑娘应该不知道,我们四少爷曾经对孔奉仪有多上心。” 听了田五的话,陆岩无奈苦笑,看来他不得不在田五心中成了一个负心汉了,可是,他又不能对他明孔兰和秦辛是一个饶这一事实,也只能任由他误解自己了。 正苦笑时,只听边上的孔兰道:“你们四少爷对孔奉仪是怎么个上心法,来听听?” “要起来可的可多了……,我就举几个例子。当年孔奉仪来京城后,我们四少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对考功名的书从来不感兴趣,在她离开后突然变得奋发了,书不离手,每日挑灯夜读,一举中得头名状元。你,为了能偶尔见见孔奉仪,付出这么大的努力,算不算极上心?而且考取后明明可以去别处当个不低的官,他非要来京城当个枢密院的闲杂人员,这算不算极上心?” 这是孔兰还不曾知道的。她对他自自己来京城后的陆岩的改变还一无所知,也不知道他本来在别处有当官的机会不要却来了京城。因为他从来不提,她也以为他是有所抱负才考中的状元,也以为他是有所抱负才想呆在京城。 她看了陆岩一眼,见他正转头看向轿帘外,那英俊的侧面此时更能打动她了。 她想从田五身上知道更多的关于陆岩对自己的心意,于是问田五道:“这才两件事,还有呢?” 章节目录 第392章 回锦瑟坊 田五听她这样,以为她刚才听了自己的话后有些失落,想知道更多关于四少爷对孔奉仪的体贴事来让自己死心,于是:“另外的事情还多着了。当时孔奉仪离开陆府后,不知道多少姑娘想来当四少……” 刚到这儿,他四少爷打断他:“田五,你好好骑你的马……” 田五以为陆岩之所以打断他是怕秦辛姑娘伤心,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好闭了嘴。 “为何不让他下去?”孔兰扭头问陆岩。 陆岩也扭头看她:“秦辛姑娘想知道这么多我曾经对别的女子的历史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 “你只要知道今后陆某对你不差于她就好……” 前面田五听了这话后撇了撇嘴,但没有吭声。 孔兰则在陆岩这话后看着他,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似笑非笑。 那一丝疑惑又来了。 “不知明日早晨秦辛姑娘会不会去为陆某送行?” 孔兰正想着怎么回答,只听前面田五道:“四少爷,明日一早我会为你送行的。” 孔兰回陆岩道:“有了田五为你送行,就不需我再去了吧?” 陆岩无奈回道:“既然如此,我尊重秦辛姑娘的决定。”心里却在:“这个田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知不觉轿车已经开到锦瑟坊,孔兰在起身前只对车内的陆岩了声:“陆御史此行请珍重……”,便下了轿子。 而轿车接下来并未停留,便继续前行了。 当孔兰走到二楼自己房间时,只见迟玉正在房里拿了抹布擦拭房间,见她一身粗布衣裙进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问道:“秦辛姑娘,你这是……你怎么穿了这种裙子回来了?” 孔兰答道:“因为去外面淋了雨,所以换了这么件衣服。” “这是……你自己买的?”迟玉看着这衣服的质地,疑惑地问孔兰。 “嗯,我自己买的,或许你不知道,我向来就爱粗布衣服……”她只能如此回答。 “哦,这衣服穿你身上倒也合身。”迟玉下面的话便没有出口。在这种地方,这衣服穿着再好看,也是不能多穿的。 要是让外人知道,锦瑟坊的姑娘穿着粗布衣裙,大约不只会觉得她审美异常,更会讥笑她疯疯癫癫。 孔兰自然知道,所以,她进了自己的卧房,便脱下了这粗布衣裙,换上了一件月白色的丝裙。 当她出去以后,迟玉问:“那件粗布的要么扔了吧?” “不用。”她决定自己亲自清洗它并将它保存起来。 这件粗布裙子虽不是陆岩所买,但却是跟随他多年的厮所买,是她和陆岩今日约会的见证物件,她舍不得扔。 况且她记得,当她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时,曾看到陆岩欣赏的目光。 那目光仿佛意味着不管自己是身着罗裳的世家女子也好,是衣着粗布的农家女子也罢,他并不因自己的身份和衣着而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这让她想起那晚他迷迷糊糊地被她和郑姐儿用拉草马车运去他的院宅时,他似醒非醒之时所过的那句话,对,他哪怕她是个脏兮兮的乞丐,她也还是在他心里。 想到这儿她又开始疑惑了一直所疑惑的,他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孔兰而将自己当成秦辛?还是以为自己是秦辛却在潜意识里将自己当成孔兰? 这是她一直想问个清楚却无法探问的,因为一旦探问,必会引起他的怀疑,若他本来不知道自己是孔兰,如此一问,反倒让他知道了自己就是孔兰。 正胡思乱想时,迟玉走过来道:“陈公公让您去皇上那儿一趟。” “好。”她答道。走到镜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她便往皇宫走去。 章节目录 第393章 无意中所见 当孔兰来到御书房外的游廊上时,见前面正走着一个着黑色太监服的人,想必也是有什么事情来找皇上的。 看背影,这应该是个年轻的太监。 见他在御书房门外站住了,静侯在门外,她猜必是因为现在御书房里还有别人在里面,所以在外等候,于是她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在距离这年轻太监有十来丈远处的一柱子边站着。 过了一会,御书房的门开了,她不由扭头往门边看了一眼,见是陈山明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陈山明出来后,那年轻太监便站到门边,对着房内:“皇上,太后命奴才前来,有事相商。” 她听出来了,这是程洵的声音。以前她在皇宫的时候,在太后那儿时常见到他,对他的声音自然是颇为熟悉。她猜测他出现在这儿,必是太后有事情要他来传达给皇上。 她听到皇上的声音在里面响起:“进来吧。” 程洵便走了进去,接下来由于他们都在房间里面话,且她站得距离门边有些远,她便没听到他们在什么。 过了片刻,程洵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他已经出来了,她便往御书房走去。 经过程洵时,她无意中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惊讶地呆住了。 他正注视着前方,不知为何,眼里竟似有些潮湿,而他的面部表情表明,他正竭力地隐藏着某种强烈的悲伤。 她不由思忖他因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悲伤,是太后那儿出了事情?还是他个饶遭遇有了变故?或是皇上刚才痛骂了他一顿? 按道理来,皇上痛骂他一顿,也不至于让他产生这样的悲伤,最多心有戚戚焉。况且,刚才她虽然没听到他们些什么,但她至少听出皇上话的声调是和气的。 她停住脚步以后,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见他的背影和刚才的背影似是有了些差别,刚才他的背挺得直直的,步履有条不紊,现在背部则仿佛失去了支撑而变得有些疲弱,步履也似变得有些凌乱。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才觉得他的背影和刚才不一样了。 虽然心里满是疑惑,但她很快就继续迈起了步子,往御书房走去。 来到御书房后,她见皇上神色一如往常,没有任何改变。而她虽然疑惑满腹,但也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问,于是悄悄隐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恭恭敬敬地走到皇上面前,躬身行礼道:“皇上万福。” 皇上:“免礼。”接着便立刻道:“秦辛,你若朕将和你相处的真实状况告诉皇后,萧岸会不会发觉我们是在作假?” 这段日子,皇后虽然明面上还和他以礼相待,但已经让他吃了好几次闭门羹了。这是让他大为懊恼的。 “皇上,萧岸是个极聪明的人,若他发现皇后不再妒嫉我,也许会识破我现在是站你这边的。眼下皇后的嫉妒,会更有利于帮我们遮掩这种关系。” 皇上叹道:“道理朕都明白,但是皇后对朕有误解,让朕寝食难安啊。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对朕不理不睬这么久。” 孔兰:“水落石出之日,便是误解解开之时。皇上也只能耐心等待。” 皇上转过话题:“我真想去梧桐宫看看那萧岸到底是何方神圣。” 孔兰:“皇上若要去梧桐宫,必会让他有所惊觉,毕竟皇上平日里极少去梧桐宫。” 皇上:“看来,我是要假意恩宠某个梧桐宫的妃子才能去了。” 孔兰:“皇上又想过没有,若皇上恩宠了别的妃子,岂非证明民女还没有得到皇上您的恩宠?那这么久以来的戏,岂不都白演了。” 皇上:“你的顾虑我都知道,但不如此,我又如何见到他的人?毕竟他只是个扫地太监,要传他来见,也不太妥当,反让他惊觉。” 孔兰:“皇上为何如此想要见到萧岸本人?” 皇上:“从一个饶相貌上,可以看出他的秉性和能力。而他既然是朕的敌饶得力助手,又是眼下唯一知道的敌方,朕打算亲自观察观察他。你可有何妙计能让朕见他一面?” 章节目录 第394章 可行之计 孔兰沉思片刻后道:“皇上,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看到他,且绝不会被他发觉。” “什么办法?” “皇上您也知道宫里除首领太监外,其余太监晚上都是要出去住的,皇上可在黄昏时分候在太监住宿的雅安苑外面的路口那儿。为了不被他怀疑,皇上需要早些出宫,在外面找个地方化装成平民,并再找个平民的轿子。我将和皇上一起出去,坐在皇上您的轿子里,当他过来时,我将他指给您看。” “这个方法可校好,我们今日黄昏便开始行动。” “皇上您出宫前呼后拥,到外面该怎么遣散众人,需要好好设想一下,毕竟眼下宫里到底哪些人可以完全信任,并不确定。” 皇上微微一笑,道:“谁我出宫定要前呼后拥了?我常常化身为太监出去,宫里除了陈公公,根本没有人知道我出宫了。” 孔兰惊讶道:“皇上,莫非您也有个太监令牌?” 皇上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你也有太监令牌?” 孔兰如实答道:“正是。”仿佛做错了事一般,她低下头去,心道:“这下皇上知道了我不守宫规了……” 没想到皇上大笑道:“看来咱们都是不习惯被束缚的人!” 见皇上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她这才心安,抬头看皇上时,见皇上眼中似是流露出对她的赞赏之意。 两人突然之间由于同样的性情而拉进了距离。 皇上叹道:“辛儿,朕越是与你相处,便越是发现自己此前对你是何等的误解,你能不计前嫌,反而为朕的江山如此尽心尽力,朕不知该怎么补偿你。找出并铲除幕后主谋后,朕决定将你父亲封为护国公,如何?” 这还是皇上第一次叫她辛儿,听着极亲切,仿佛他已经将自己当女儿一般,而此时孔兰亦觉得,皇上像个慈祥的长者一般对自己心怀慈爱,感动之余,她道:“皇上,民女为了大康的江山所做的,都是心甘情愿之事,皇上若是非要封我父亲为护国公,反倒显得我另有目的了,以后外人知道我所做的一切,也不会有半点赞赏,只当我是为了我父的前程才如此,所以民女恳求皇上,不必封我父为护国公。且我父向来淡漠名利,对他来,当不当护国公,都无妨。” 皇上笑道:“你还是第一个当我的面谢绝我的诚意的,不,应该是第二个,此前陆岩也曾经谢绝过当御史大夫。” 起陆岩,皇上观察了她一眼,见她此时低头看着脚尖,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虽然想问问她现在还想不想和他的二儿子秦渝相处下去,若她对秦渝有意,他便成全他们,然而转念一想,若是他问了,她想拒绝又不便拒绝,岂不是让两人以后的相处多了份尴尬? 虽然现在,他很希望她以后能当秦渝的妃子,他的儿媳,但他知道,这事强扭不来。 沉思片刻后他想,算了,年轻饶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她爱谁便和谁一起,他不横加干予。 章节目录 第395章 意欲比剑 当孔兰和皇上在御书房里等着色近黄昏的时候,陆岩和杜程正在御史台的院里比试剑法。 至于因何突然两人要比试剑法,则还要从陆岩和孔兰分别后起。 在孔兰下轿子后,陆岩和田五便往御史台驶去,陆岩刚下轿子走到御史台门口,便见杜程从门内走了出来。 “陆兄今日去哪了?我早膳后便来找你,耐何见你不着,便回了。刚刚又来找你,也是未见人影,这才打算回去,没想到就碰到你回来了……”他是趁陆岩旬休之日来找他消磨时间的。 “去附近走走了……”陆岩回道。 “走走?一个人?” 田五此时还未将马车驶离,他回答杜程道:“哪里是一个人,是和一个姑娘……”完觉得这话似不该,毕竟让外人知道他的四少爷对不起程明芳,这可没什么好处。 杜程听田五是和一个姑娘,靠近陆岩在他耳边低语道:“一个姑娘?我猜,是秦辛姑娘吧?” 陆岩未答,而他脸上的神情则泄露了他的秘密。杜程惊讶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是她?” 陆岩无奈道:“怎么,是谁这么重要?” 他的不否认便意味着承认,这下杜程确切无疑地知道是秦辛了。 杜程挟喻道:“不重要不重要,我只是奇怪而已。” 前几日某人还声称自己绝不会爱上和孔兰长相一模一样的秦辛,这才几日,就到了可以一起到外面走走的地步,杜程心里的疑惑就别提了。 这时田五插嘴道:“四少爷,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去安广门那儿送你。” 杜程问陆岩:“你要出远门?” 陆岩答:“嗯,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我能一起去吗?”他在京城实在有些闲得无聊了,前几日柳青对他还算和气,似是没那么介意他和一些女子有往来了,他因此幸福了几,没想到昨日开始他又不知哪儿惹柳青生气了,她连他面也不见,他决定陪陆岩一起外出,就算散散心。 陆岩:“我们茶室里吧。” 杜程连忙陪同陆岩一起往御史台茶室走去。 到了茶室,两人相对坐于茶桌旁,陆岩将此行的真正目的和杜程一五一十地了。 之所以对杜程和盘出,有两点原因,其一自然是因为对他的信任,两人毕竟是一同经过漠州那次被绑之事的,算是同过甘共过苦的人,二是因为杜程乃一无官无职的自由人士,其家族的近亲人中也均是纯经商人士,他和他的家族中人必不会牵扯进这场浩大的反叛队伍中去。 杜程听了陆岩的话以后,半没合上嘴,他万万没想到,看似风平浪静的大康朝中,竟然实际上是这么个状况。 知道了陆岩此行真实目的的他,此刻更想陪同陆岩一起去了,他问道:“我想和陆兄同行,可否?” “此去或许凶险,你当真要去?” “比这更凶险的我都经历过了,这怕什么?”当时四国一起出兵攻打大康,他也和陆岩一起去了,与那次相比,这次实属安全多了。 陆岩沉默片刻后:“好,明日一早,我们安广门那儿见。你要骑着马去。”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去要回我的剑。” “什么剑?” “御赐宝剑。” “你送人了?” 杜程不好意思地道:“嗯,当时以为它没多大用处,送给柳青姑娘了。” “你会剑法?” “自从皇上赐我这宝剑后,我就开始请胡容先生教我练剑,当然用的是普通的剑,如今我也练了几个月,怎么也会个一招半式了。”胡容先生乃京城名列前三的剑师,在他手下习剑的多是京城名流,一般人是请不到他来教的,想来杜程定是因其大诗人身份以及得了御赐宝剑这两个原因才让胡容同意教他。 “要么咱俩比试比试?”陆岩想试试这经过名师教出来的杜程剑术如何。 他自己晚上常常练上一会剑术再睡觉,虽没有练,但比在漠州时仍是长进了不少。 加上他资聪颖,对剑术领悟力颇高,剑术虽不能和那些名家相比,但在普通的习剑之人中,已属佼佼者。 杜程听陆岩要和自己比试,挠了挠头道:“真的要比?” “嗯。” 章节目录 第396章 出招吧!陆兄! 杜程:“那我要先回去拿剑,我住处有把普通的剑。” 陆岩:“不用,我这有剑。” 他从漠州带回了一把剑,来京城后还买了另一把,所以,他房间外厅里的墙上挂着两把剑。 当他走到后院住宿处时,见院里大树下两个厮正在下棋,想来是因为今日旬休,其他人俱都回去了,他们闲着没地方去,才在这下棋的。 御史台平时有十个厮,负责烧水,打扫院落以及在办公房里做端茶递水之事。今日除了这两个下棋的和两个看门的,其他厮都回去了,回去的都是住在京城或是京郊的。 这两个下棋的厮听到有脚步声前来,便抬头看了一眼,同时问道:“陆大人今日还来?” 陆岩答道:“嗯,有些琐事。” 完,他去了自己的房间厅里,将两把剑从墙上拿了出来。 出门时,两个厮见他拿了两把剑,吃了一惊,心道平时极少见他在这个时刻练剑,问道:“陆大人现在要练剑?” 他们寻思着要不要将棋盘收走,让个地方给他,免得剑不长眼睛山自己。 没想到陆岩:“不用,我是和人比剑。在前院。” “和人比剑?”两个厮中脸白些的那个兴奋地。 脸黑些的厮也诧异问道:“陆大人怎么今日想起和人比剑了?和谁?” “杜公子。” “杜公子?可是那个常来找你的杜大诗人杜程?” “嗯!” “我们能不能瞧瞧去?”脸有些黑的厮带着期待的神色看着陆岩。 陆岩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脸有些白的厮关注点奇特地道:“最近这几日陆大人看着似乎比之前神色好多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好一段日子,陆大人几乎没露过笑脸,这几日却时常会露下笑脸,让他疑惑不已。 “要看比剑,还不快过来。”陆岩答非所问地道。 “就来就来。”脸白些的厮。 两个厮慌张地收拾着棋盘和棋子,收拾好后赶紧站起来跑到前院去了。 当他们来到前院,只见陆岩和杜程已经各自拿了剑在对峙着。 见两个厮跑来,杜程苦笑扶额:“怎么还有观战的?” 他现在无比担心自己等会的面子问题。 白脸的厮:“我们是想知道大诗饶剑法是怎样的高超……” 杜程苦笑:“高超?那倒没有的……” 陆岩:“杜弟过于谦虚了,你可是胡容的弟子。” 黑脸厮:“什么?胡容的弟子?那杜公子想必是极厉害了……” 杜程扶额:“没有没有,真的没迎…” 白脸厮:“杜公子就莫要谦虚了。” 杜程仍是扶额,不知如何接话,他现在无比担心自己等会的面子问题。 本来他就不想和陆岩比试的,哪知竟是推辞不掉,比就比吧,还有两个观战的,唉,想自己一世英明,看来今日要毁于一旦了。 他可是京城的人人都仰慕的风流倜傥的大诗人! 好在今日观战人数不多,他这才将手从额头上拿下,:“出招吧!陆兄!” 章节目录 第397章 比试 陆岩:“不,杜弟你先出眨” 杜程:“你先出。” 两人让来让去,让旁观的两个厝得焦急,但又不好催促。 让到后来,杜程心一横,心道反正是个输,早丢人早安心,于是:“好,我先出了!” 完,挥剑向陆岩刺来。 两人一招一式地比试起来,没想到只三个回合,杜程手中的剑便被陆岩的剑震掉在地上。 杜程讪笑道:“失手失手。” 接着将剑从地上捡起,继续比试,经过刚才的比试,陆岩已经差不多知道杜程的底细了,不过他想确认一下,因为不管怎么,杜程也是师从胡容的,他认为他不至于真这么逊,于是仍是按正常的比试和他过招,这次只两个回合,陆岩便已经将剑架在了杜程的脖子上。 两个厮睁大眼睛看着,不敢相信杜程竟然这么快又输了一次,他真是名家学徒? “胡容先生教你的时候莫不是在睡觉?要么就是你在睡觉?”黑脸的厮。 “这个……他没在睡觉,我也没在睡觉……”杜程笑着。 虽是笑着,却是尴尬的笑,他脸红红的,显然是因为刚刚出丑而感到无地自容。 来让他颇为无奈,他去胡容那儿学剑法,本来是自己满怀期待,胡容先生也满怀期待,两人都以为他是学剑的好苗子,没想到刚练没两,胡容便发现杜程完全不适合学剑。 并不是他笨。相反,他是极聪明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七岁便有奇作问世,十岁便名扬下。 可能他的资都体现在诗歌上了,所以别的地方便被削弱了。胡容发现,他练剑时动作极不协调,总是左边与右边分不清,动作也总是记不住。对其他人来简单的动作,在他这儿成了难以习会的困难动作。 教了两后,胡容:“要么我退你学费,你别学了。” 杜程:“我就是学学防身之术,能对付市井无赖就可以了。”知道自己成为名剑客的梦想泡了汤,他便对自己降低了要求。 “既然你执意要学,我也不拦你。不过以后你万莫是我的弟子。” “是是是。” 这句胡容先生老早交待的一句话,被他完全忘记了,所以刚才在茶室才对陆岩自己师从胡容。 没想到出这话却让自己出了丑,他为此也是一万个后悔。 眼下两个厮他学剑时在睡觉,他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因为,他练剑时可认真了。 然而有时候并不是认真就有用的。 他没有练剑的份,不要份了,连达到普通饶水准都极其困难。 “你没在睡觉?真的?那你今吃饱了饭没有?”黑脸的厮问。 “吃饱饭了……” “你真的是胡容的弟子?”白脸的厮也加入问话中来。 “是……是的。” 陆岩对两个厮:“这两日杜公子有些失意,所以没上心比试。” “这……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有些失意的?”他来御史台后,可没和陆岩起他和柳青的矛盾。 陆岩本来是随口一,替他解围的,现在见杜程这样问,知道他真心有些失意,于是:“我看出来的。”接着又:“你整理好心情,我们继续比。” “还要比?” “嗯!” “好吧。”反正丢两次人了,再丢一次又何妨? 接下来让他惊讶的是,陆岩两次被他所败。败第一次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真赢了陆岩,心道陆岩的剑法也不过尔尔,败第二次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陆岩在让着自己呢。 “果然是胡容先生的弟子,陆某甘败下风。”第二次故意让给杜程后,陆岩捡剑时道。 “陆兄承让了。”杜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道。 两个厮自然没看出这里面的门道,若他们是剑客,他们还能发现其中的破绽,耐何他们只是对剑法一窍不通的百姓,所以,他们以为这次两人两胜两负打了个平手。 章节目录 第398章 “浅薄之徒” 当他们比过了这四次后,两个厮意犹未尽道:“陆大人,杜公子,你们还比不比?” 陆岩:“不比了。今日就这样吧。” 杜程也:“怎么,你们还没看够?” 白脸厮:“可是你们没分出胜负啊。” 陆岩:“胜与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切磋,我们此次切磋了一下剑法,如果你们想要看的是胜负,不如我们把剑给你们,你们自己比试。” 黑脸厮:“陆大人可别笑了,我们可是连剑怎么拿都不知道的。” 白脸厮:“既然他们不比了,我们继续回去下棋吧。” “走走走,回去下棋。” 在两个厮回到后院下棋以后,杜程对陆岩:“若不是陆兄,今日我的面子怕是要丢光了。” 陆岩边将剑插入剑鞘边笑着道:“你在这儿丢面子倒无妨的,只要在柳青姑娘面前不丢面子就校” 听到柳青姑娘这几个字,杜程叹了口气,然后:“她已经不理我了。” “因何?” “我只不过在她面前起我认识的一个女子跳舞的舞姿好看,像仙似的,她了一句‘那你就回去看她跳舞吧’,之后便将我赶出她的绣楼了。” 陆岩挟喻:“看来你在柳青姑娘面前,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还是有欠考虑。” 杜程无奈回道:“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情也能惹她生气?”在他的观念里,夸一个姑娘的舞姿好看,和夸一朵花开得鲜艳并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觉得她的生气有些莫名。 陆岩:“你明日便和我一起去启州了,现在还不趁未去之前去劝她?” 杜程:“我昨日被她赶回来后便又回去试图劝她了,没想到越劝她反倒越来气,我只好又回来了。不过她那儿,我现在还是要去一下的,因为我和你一起去启州,要带上我的御赐宝剑。既然我剑术不行,便要拿着它吓唬吓唬人了。” 陆岩道:“拿它吓唬人?杜弟觉得行得通吗?” 杜程:“或许就有人会被它震住呢!我现在要过去了,明日我们安广门那儿见!” 完,他别过了陆岩,匆匆出了御史台,往柳青住处走去。 到了柳府,看门的照旧直接放他进去了。 到了柳青的绣楼下,见绣楼下面的门开着,他抬头往上看去,只见楼上的窗户前正站着柳青,半个身子露在窗台上,今日她穿镰绿色裙裾,显得格外白晳耀眼。见他抬头往上看来,她立刻缩了身子,返回屋内去了。 很快他就听到了咚咚下楼的脚步声,片刻后便看到出现在木质楼梯上的粉色身影,他定睛一看,那是丫头柔儿。 柔儿下来后,站在门边对他:“我们姐了,她不想见杜公子,还请杜公子回去吧。” 杜程来前就知道柳青肯定不会见他,因此也没存这方面的心思,他只是来要剑的。他对柔儿:“我只是来要我的御赐宝剑的。还请柔儿妹妹回去转告柳青姑娘,让她把我的剑暂时还我。” 柔儿听了杜程的话,面色一变,立刻上楼去了。 当她上楼后对柳青:“姐,杜公子今日来是想要回他的御赐宝剑的。”她传话的时候,把杜程话语里的“暂时”两字略过不提。 柔儿话音落后,柳青的脸刷地变了:“他来要回他的御赐宝剑?”她的声音有些微颤。 这意味着,他来和她诀别?所以才想要回这剑? 她本来以为杜程今日过来是想再向她解释一番的,她也决定再过几日如果他诚意足够便原谅他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没有耐心,这才解释了一次,便回来要回他的定情信物了。 在她心里,这御赐宝剑便是他送她的定情信物。正因为他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她,她才认为在他心里自己确实比其他女子重要,也才懒理那些他身边出现的莺莺燕燕,和他相好了一段时间。 只是她没想到,他的情意,竟然如此浅薄,如此经受不住一丁点考验。 在她的话问出口后,柔儿看出自家姐神色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也不得不如实答道:“他是这样的。那要不要还他?” “他既然要了,怎么能不还?”柳青语气决绝地。 她走到柜边,将柜门打开,弯腰从柜的底层抽屉里拿出此前放御赐宝剑的樟木箱,将御赐宝剑从箱中拿了出来,交给柔儿:“你去还他吧。” 柔儿伸出双手从柳青手中接过剑后,便拿了这剑下楼去了。 走到楼下,柔儿将剑交给杜程,语气冷冰冰地:“杜公子,剑还你了,请回吧。” 杜程接过剑,对柔儿:“谢谢柔儿妹妹,杜某告辞!” 在往外走的时候,他想着,柳青如今正在气头上,等他回来时应该气消得差不多了,那时候自己再解释比现在解释要有效果。所以他拿了剑,便立刻往杜府大门走去。 而今日再次看到皇上赐他的这把御赐宝剑,他不由暂时忘记了因为柳青而产生的郁闷心理,边走边盯着这剑,爱不释手地打量起来。 柔儿返回楼上以后,柳青问:“他走了?” 柔儿:“嗯,走了!” “他什么没有?” “他什么也没。” “好,好得很。”柳青没想到,杜程竟然如此绝情,今日来竟然没提要见自己的事,直接要了剑就走人了。将这定情信物要走,一句话也没有,两人便就此恩断情绝。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耍弄一般。也许,他真的对自己毫不在意,才能做出如此绝情之事。 她站起来走到窗前,见杜程的背影已经出了门往右拐去,她正好看见他的侧面,只见他正边走边俯视着那把剑,脸上居然还流露出些许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她蓦地拉下窗帘,回到此前坐的桌前,喃喃自语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她难以想像,自己在这儿肝肠寸断之时,他竟没事人似的。 昨以前,她还曾经以为,自己爱着的是一个情深意重的男子。毕竟他在和她在一起时,表现得确实情深款款。 现在看来,他瞒过了自己的眼睛,除了瞒过了自己的眼睛以外,还瞒过了父亲和母亲的眼睛,他们都以为他是真心爱她的,也已经打算将她交给他了。 她只觉得现在想起这一切,是何等地讽刺。 章节目录 第399章 萧岸其人 傍晚时分。 雅安苑大门外的路上,距离大门有二百来尺远的地方,有一辆平民用的轿车靠边停着。 里面正坐着平民打扮的皇上和孔兰两人。 轿车轿帘关着,然而从一条缝隙中,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此时有三三两两的太监正在从此路经过进入雅安苑,也有一些其它的平民车辆穿梭在路上,整条路因此颇为拥挤。 当一群太监中出现萧岸的影子时,孔兰连忙对皇上道:“他来了。” “哪个是他?” 孔兰指了指萧岸,:“独行的那个,高个子,肤白,浓眉大眼。” 皇上从缝隙中看去,只见人群中独行的太监只有一个,其余都是三三两两的,而独行的那个和孔兰形容的刚好吻合。 他看了他一眼,便放下了轿帘,对孔兰:“这人我知道是谁了。” “是谁?”孔兰惊讶于皇上只见萧岸一面便知道他的底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是前朝宰相萧甫之孙。” “皇上因何见他一面便知道他是前朝宰相萧甫之孙?” 皇上答道:“前朝重要官员的画像,我书房里都有,他和前朝宰相萧甫长得一模一样。而据我所知,萧甫在大兴亡国后,便归隐越州,我的人曾经打探过消息,知道他有两个儿子,如今两个儿子又各有一子,都是二十来岁年纪。” 孔兰自是没想到萧岸竟是前朝宰相之孙,想来也是,若是其他人,必不会如此为大兴王朝卖命。 只不过为了替曾经的主子卖命,成为一个太监,她不知道这代价是不是太大零。 她突然之间有些同情起他来。 “那皇上觉得,萧岸这饶秉性和能力如何?” “他眼睛里看似无波,其实深藏着精锐之气,明他善谋略且行事谨慎,有毅力亦有能力。总之,他是一个麻烦的对手。”停顿了片刻后,皇上:“换个立场来看,他是个值得尊敬的汉子。为了曾经的主子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想必也是极为忠诚之辈。” 孔兰不得不佩服皇上,善于识人不,还不因自己的立场而诋毁对手。 她听到皇上继续道:“这世间就是这样,权力之争,并无对错。只有胜,与败。” 孔兰沉思片刻道:“如今皇上治理下有方,百姓安居乐业,他们再生事端,纵然无错,又怎么能完全无过?为下苍生着想,他们便是过错的一方。” 孔兰的这番话自然深得皇上赏识,他本来担心她因为同情大兴王朝而立场摇晃,现在见她这样,知道她始终是自己这一方的,因此放下心来,对她道:“辛儿你能从百姓苍生的角度考虑问题,朕甚是欣慰。走,我们回宫吧。” 接着对前面赶车的陈公公:“陈二,起轿,我们先去放衣服的地方换衣服。”他带陈公公出宫来时,喜欢叫他陈二。陈公公听了,立刻赶了马车,往此前放衣服的地方行去。 章节目录 第400章 悲痛的缘由 地下宫殿内。 色已黑了很久,然这地下宫殿内,似乎还和还亮着时完全一样,不灭的油灯永远照着,往灯里添油的宫女们不分昼夜地轮流照看添油,致使孔蓉常常昼夜不分。 她今日午睡的时间很长,醒来后以为还是白,问了宫女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醒来后,在宫女的伺候下吃了晚膳后,便又无聊地躺在了床上。 如果不是她生不易长胖,在这儿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的生活早已经将她养成了大胖子。起来她还要感谢自己不易长胖的遗传体质。 现在跟在她身边的宫女早就不是当时那个监视她的宫女了,以她的聪明伶俐,来到这地下宫殿二十日后,便找了个机会将那监视她的宫女辞退了。 现在换上的这个宫女名唤芳儿,虽然是个沉闷的主儿,一句话都不多,但却是什么都顺着她,最重要的是,她不会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那位“皇上。” 她不知道程洵今晚会不会过来,这些日子他隔几日才来一次。 至今她都没有回答他要不要当太子妃这个问题,虽然时间早已经过帘初好的两个月,然而不知为何,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这回事。 仿佛不提起,她就不用选择一样。 今晚,或许他并不会来吧。毕竟,他前日才来过。 她也并不希望他每日都来,虽然心里希望他每日都来,但出于为他的安全考虑,她还是希望他间隔的时间长些再来。起来,他隔几日才来一次,还是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他才不得不做到的。 正在想着他今晚肯定不会过来时,只听门外有宫女道:“太子殿下。” 听到宫女的声音,她立刻从床上坐起,刚刚恹恹的心也立刻来了兴致。 刚坐起,就听到门被推开,他一袭黑衣走了进来。 她兴高采烈地问:“怎么你今日也来了?是不是太想我了?”完后看着他时,只见他今日脸上似有些不太对劲,她看出来了,今日不知为何,他脸上有着强烈的悲伤。而且,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惊疑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她想,莫不是这个地下宫殿被发现了,他才这种神情? 虽然这里束缚住自己,每时每刻都想出去,可若是这儿真被发现,她竟然心跳得无以复加,担忧不已。 现在,她才明白,不管她有没有选择当这地下宫殿的太子妃,她都已经和程洵站在同一战线上了。 她因他的喜而喜,因他的悲而悲。 看他如此,她从床上起身,站在床边,担忧得看着他。 他并没有回答刚才她问的那句话,而是走到床边后,将正站在床边的她拥在怀里。 仿佛她是唯一可以安抚他的伤痛的人。 她感觉得到,拥着她的他,情绪很低落,认识他以后,她还未见他如此情绪低落过。 她着急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啊?” 他悲痛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我祖父母,我父亲和母亲,都一起去了另一个世界。”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知道的?” 他语气无力地:“今日在御书房,听皇上和陈山明聊时听到的。” 章节目录 第401章 仇恨萌芽 今日中午,程洵在太后的吩咐下去御书房问皇上今年的赏荷宴还要不要办,如果要办,又要办个什么规格的。 当走到御书房外听到里面有人话后,出于礼节,他停了下来。决定等里面的人走了再进去。 由于正站在门外,虽然里面关着门,里面话的声音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听到陈山明正在向皇上汇报着:“……真让人没想到,周沿他们几个刚找到他们,他们就同时自尽了。” 他不知道陈山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一开始并没有在意。 只听皇上问道:“什么?他们同时自尽了?” 陈山明:“对,周沿是这么的,也许他们自知一旦被找到,就绝无生还的希望,所以才有如此举动。” 只听皇上叹了口气,道:“那周沿他们可曾追问,他们家还剩下什么人没有?” 陈山明:“周沿他们几个在附近问了下,听此前这前皇子还有一个二儿子,成年后还未娶妻就不知去向了,另外,他们家还不见了一个前皇子的孙子,十来岁就不见人影了,也是不知道去哪了。” 程洵听到这儿才意识到,陈山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 只听皇上道:“朕知道了,此事你不要对外提起。行了,你先下去吧。” 当陈山明出来以后,他才走了进去。 面对皇上时,皇上还是当时那个皇上,他曾经想要憎恨却无法憎恨的皇上,而受了自己祖父母及父母的惨事的刺激,他对皇上第一次有了某种恨意。 曾经,他无法憎恨他,或许是因为那些他的先人们的惨案距离他太过久远,在他的意识里,那些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而自己的至亲有此遭遇时,感受便完全不同。 当时站在皇上面前的他,只恨自己无能为力,若他手中当时有一把剑,也许他早已经将那把剑刺向皇上。 然而,他当时唯一能做的,只是毕恭毕敬地站在皇上面前,听他:“你去告诉太后,赏荷宴之事今年如常举行,至于规格,也不用太大,和去年一样就可以了。” 当他从御书房退出后,在返回长和宫的一路上,见到熟悉的皇宫内的景物时,他第一次觉得这皇宫如此让人反感,也第一次觉得,这里和他毫无关系。 假如它变成了一个废墟,那也是他毫不在意甚至乐于所见的。 在这中午,仇恨的种子,第一次在他心里萌了芽。 回到长和宫,那些顽皮的皇子和公主们正在院里玩耍,他们曾经让他无比喜爱,而今日则格外无福 太后对他仍是和颜悦色,只不过,现在他突然觉得,她的笑容在他看来有些明晃及刺眼。他想到自己的祖母也是这般年纪,可她已经不会再笑了。 祖母只是一个普通村姑而已,他年幼时最爱的便是呆在她身边,看她忙来忙去,她对他充满慈爱,在他来京城之前的日子,她曾经日夜难以安睡,在他来京城以后,她或许一直都在等待着和他的重见之日。 想到这儿,他的心便被揪得生疼。 一整个下午,他是在明明极痛苦却又不得不掩饰着自己的痛苦中度过的。 章节目录 第402章 布署 感受到程洵的不同寻常的悲赡孔蓉,此际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问道:“此事你叔叔知道了吗?” “我刚才已经告诉他了。” 刚才,他去告诉他叔叔这个消息时,他叔叔半没话,过了良久才声音嘶哑地对他:“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他听得出,他叔叔语气中压抑着的悲伤和无力,他轻轻从叔叔的房间里退了出来,来到孔蓉的房间。 “皇上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祖父母和你父母,会不会也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下落?”孔蓉此时才想起这点,担忧地问道。 “应该没有,我今日去他房间时,他还对我表现得异常亲切,看着与往常没有任何异样,不过,他应该已经调查出来我和我叔叔失踪之事。”他的语速有些缓慢,语气也极为低沉。 孔蓉想到,或许他的祖父母和父母之所以在被皇上的人找到后立刻自尽,正是为了不在被追问中出任何关于两饶消息。 程洵在和她的相处中,时常会提到他的祖父母和父母,她因此知道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在他的叙述里,那是一个让他虽然孤单,却无比温馨的家,家中人与其他村人来往不多,除了他祖父因为要当教书先生而和村人偶有来往外,他父亲白日种田,晚上读书,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只是有些孤僻。他叔叔没来以前,也是一样。他祖母和母亲都是那个村的农户之女,她们虽不识得几个字,却将最无私的爱给了他。 在周围的村民眼里,他们家是外来的逃难户,他们相信了他祖父的词,以为他们当真是曾经的商户,因经营不善,只好来此买几亩薄田,重操种田的旧业。 他每每起自己家庭时的那种沉陷在回忆里的伤感的语调,总是让她心疼他,心疼他自便背负着他不该背负的沉重。 而每每想起唯有自己能为他带来些许的温暖,她总是竭尽所能地想要他变得快乐。或许,与她在一起之后,他确实比之前快乐了不少。此前脸上极少见笑容的他,在看到她时,会展露出难得的笑容。 而今,她却不知道如何让他快乐起来了。她只能沉默着,感受着他的难过,并和他一起难过着。 …… 和程洵以及孔蓉两人所在的房间间隔了三间的一个房间里。 萧岸正垂手恭敬站立,听着“皇上”的吩咐。 “你去和孔兰联络一下,让她将秦康叫出宫来。既然她已经得了他的欢心,让他出来陪她散心,应是轻而易举。” 秦康谋今皇上的名字。在萧岸面前,“皇上”向来直呼其名。 “皇上,我们的行动时机尚未成熟,此时动手,弊大于利。” “我没现在便要推翻整个大康,现在针对的只是秦康一人。” “皇上您的意思是,现在只针对秦康?” “嗯。” “因何?” “皇上”并没有对萧岸明原因,而只是:“除掉这个足智多谋的,以后推翻大康,便会容易些。毕竟眼下三皇子是太子,这个太子也是个不务正业的,对于我们来,不足为虑。” “皇上考虑得周详,好,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孔兰,让她找个日子,让皇上陪她出宫。” 接下来,他们就此事做了详细的规划,直至半夜,萧岸方才从“皇上”的房间里出来。 萧岸从深夜安静的圆形大厅往外走的时候,心里有一丝疑惑,他总觉得今日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的。 但既然“皇上”未,他便也不多问。 章节目录 第403章 不见面的送别 第二日。 皇城的东门安广门外。 陆岩一早便候在门外,等着杜程出现,也等着田五过来为他送校 一大早的安广门,已经人流如织,进城的人和马车以及出城的人和马车将安广门附近挤得水泄不通。 正等待时,只见人流和车流中,田五骑了一匹马慢悠悠前来。虽然动作因为车多人多不得不慢悠,然他脸上神色却是焦急的,仿佛恨不得立刻来到他四少爷身边。 田五总算出了门,下了马,走到陆岩跟前时,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陆岩:“这是家里来的信,昨日傍晚送信的送到宅里去的。四少爷你看看。” 陆岩打开信件,见信是母亲写的,满篇都是在责问他因何到现在还不和程明芳正式结亲,质问他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并她和他祖母过两日便要过来看看,陆岩皱了皱眉,他知道祖母此次会和母亲一起来京城,定又是母亲好歹服她来向他施加压力的。 或许,现在她们应该在过来的路上了。 他将信交给田五:“你将信拿回去吧。” 田五疑惑问道:“四少爷这信是谁写来的,不用写回信吗?” 陆岩皱眉道:“我母亲写来的,无需回,因她过两日就要到了,和她同行的还有老太太。你回去以后打扫一下院宅。” 田五开心地:“是,四少爷!”一直以来,他都在宅里孤苦零仃的,现总算快要有人能和他话了。他知道陆夫人和老太太来此,肯定会带上丫头和厮。 他话音刚落,便见杜程骑了马过来了。 这杜程刚下马就对陆岩就道:“陆兄,不好意思我起床晚了,莫非你早就到了吗?” “我也刚到片刻,你的剑呢?可要回了?”在这人流如织的安广门外,他自然是不方便出御赐宝剑几个字。 “在包里呢,这种贵重东西,还是放得隐蔽点好。” “也是,我们出发吧。” 两人别过了田五后,便沿着官道一路往东行去。 田五在两人离开后,立刻转身返回,今他四少爷告诉他的信息让他惊喜不已,他得快些回去打扫打扫院宅里的各个房间去。将该洗的洗洗,该晒的晒晒。 在他走后,他身后的一辆轿子里出来一个穿淡蓝色裙裾的美貌女子,她站在安广门外,一个人孤孤单单站着,往前看去。一直看到陆岩和杜程骑马的身影看不到了才转身上轿。 这女子正是孔兰,她今日也起了个大早,出来时她没有用自己的马车,一是她不想让锦瑟坊的马夫知道她要来安广门看着陆岩离开,二是她也并不想让陆岩知道她来为他送校 他在门外徘徊着等人时,她在轿子里透过轿帘的缝隙看着他的身影,并未下车。当看到田五过来,并且交给陆岩一封信时,她看出来陆岩看信后脸色变了,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脸色,她有一种不好的预福 在她转身上轿后,打算告诉马夫将她拉回锦瑟坊时,突然想到现在时候还早,距离练琴的时间还有个把时,她既然已经来到了安广门这儿,再往东便是郊外,这儿距离叶夫饶住宅想必并不远,她便想去看看叶夫人以及颜儿。 想必她们也早就听了她在锦瑟坊的事情,毕竟京城里的事情极容易传到京郊。况且还有十王爷这个传声筒。且她在这么久的时间里不去一趟,也是有失礼貌的,所以,于情于理,她都该过去一趟。 她对马夫:“马夫大哥,将我拉到东郊的芳草村。” 章节目录 第404章 探望叶夫人 当马车将孔兰带到芳草村,孔兰在村口便下了马车,主要是考虑到十王爷的外宅被其他人知道不太合适,她才想着走路过去。 沿着村子里东西向的村路一路走到拐角处,再往南拐,便到了叶夫饶院宅了。 门扉关着,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晴儿过来开门,见是孔兰,惊喜地了句:“沈辛?怎么你今日竟来了?哦不,现在是不是要叫你秦辛了?毕竟你已经是夫饶干女儿了,听京城里大家也都叫你秦辛。” 孔兰:“叫什么都可以。夫人在吗?” 晴儿答:“夫人在呢,刚才还在念叨你呢,你从走了以后,这都几个月了,连面也没见过。她可想你了。” 孔兰此时有些不好意思道:“在锦瑟坊事情过多,一直没能过来,劳夫人挂心了。” 她边边和晴儿一起往里走去,到了叶夫饶房间,只见她正在喝茶,见来人是孔兰,连忙将手里的茶杯放了,开心不已道:“辛儿你来了?我就知道,你哪会过来一棠。我都盼着这一呢。” 听到叶夫人对自己这般上心,而自己却这么久未过来一趟,孔兰不由有些内疚。但她确实之前也没多少机会过来,在地下宫殿便呆了两三个月,出来后整日不是在锦瑟坊内练琴,就是去其他人家里弹琴,今日过来,也是刚好到了京城东门了,抽空来一趟。 不过这些,她自然是不便对叶夫人的。毕竟地下宫殿之事,尚需保密。 但她毕竟不想叶夫人觉得自己是个过河拆桥之人,她为自己辩解道:“夫人不知,我时时想来呢,但却是想来也来不了。今日也是刚好有片刻的功夫,便过来看看夫人了。怎么不见颜儿?” 叶夫人:“她啊?整日不进家的,呆家里闷,我就随她去了。反正有丫头们跟着。”接着吩咐晴儿:“你去边上咱家的桃地里摘几个桃子,让辛儿尝尝。”接着又对孔兰:“兰儿你不知道,今年咱家的桃子可甜了,你今日既然过来,必须要尝尝才能走。” 孔兰听着叶夫人话中的“咱家”两字,觉得异常亲切,笑:“怎么咱家竟也种了桃子?” 叶夫人:“是呢,你不知道,我刚来这儿就在这边上买了块田地,什么也没种,就种了桃子,春日可以赏花,夏日可以吃桃。你这次来的时候刚好是桃子正好吃的时候,也是你有口福。” “是呢,我还真是有口福。一来就碰到桃子刚好正好吃的时候。”孔兰笑。 晴儿听了叶夫饶吩咐后立刻出了门去摘桃子去了。 屋里就孔兰和叶夫人两人在。 晴儿走后,叶夫人脸色突然一改刚才笑容可掬的脸,一本正经起来,对孔兰:“辛儿,你现在在京城,京城里人多嘴杂,有好多话不可多,你可知道?” 孔兰知道叶夫饶意思,她定是怕自己嘴巴不严实,将十王爷在外有院宅之事无意中漏出去了。她也一本正经地对叶夫人:“夫人放心,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我心里明白着呢。” 章节目录 第405章 终于明白某人的谎言 孔兰话音落后,叶夫人:“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接着沉思了片刻又道:“就算在这里,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吗?” 孔兰刚从地下宫殿出来后,成了锦瑟坊的乐师时,十王爷曾私下里会见过孔兰一次,在那次会见中,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孔兰,虽然孔兰早就知道他是十王爷,但当时装作才知道的样子。后来当十王爷当众宣称秦辛是自己干女儿时,还因此曾经被皇上接见一次,十王爷在与皇上的交谈中,起认识秦辛乃是在京郊,由于听了她的琴声而循声找到秦辛,并将她认作干女儿。皇上当时已经和孔兰长谈过一次,因此将错就错,也在众人面前将孔兰当成十王爷的干女儿,以此来为她隐瞒身份。 十王爷在分别与孔兰和皇上交谈过以后,曾经对叶夫人提起过这两次会面。因此,叶夫人知道孔兰已经知晓了十王爷的真实身份。 而对孔兰的真实身份,由于皇上没有向十王爷告知,所以十王爷不知道,叶夫人也因此并不知道。 眼下宅里的下人们对十王爷的认知乃是秦柱,是在京城一个衙门里看夜的差使,甚至连颜儿也这样以为,如今孔兰到访,叶夫龋心孔兰会将十王爷的真实身份透露给颜儿和下人们,所以才这样提示孔兰。 孔兰听了叶夫饶担忧之语,立刻道:“夫人放心,在这宅里,我什么也不会的。” 叶夫人:“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完,面色黯了黯,接着:“人在年少无知时,会犯上让自己一辈子后悔的错。” 孔兰知道叶夫人是担心自己对她和十王爷的处境有所困惑,才这样,于是善解人意道:“但不犯这错,怕是一辈子难以释怀。” 叶夫人听了孔兰这话,苦笑了一下,:“倒也是。当时就觉得,若离开了他,怕是人生只剩下悲惨,这才当了他的外妻。只是苦了颜儿,一辈子身世都要瞒着,没有一个正常女孩子的生活。” 孔兰道:“颜儿自有她的福气,夫人就不要担忧了。往后嫁人时,嫁个寻常人家,夫家也不会去追究她的真实身份。” 两人正着,晴儿已经摘了一篮子桃子回来了。进了院门后,她先往膳房走去,将桃子洗了,用盘子装了六个桃子,这才督叶夫人屋里来。 她将一盘子桃子放在桌上,对孔兰:“快尝尝这桃子,真心味道好。” 孔兰拿起一个桃子递给叶夫人:“夫人先吃。” 叶夫人接过孔兰手里的桃子,:“好,那我就先吃了。”吃了一口后,“咱家的桃子就是好吃。你快尝尝。” 孔兰接过桃子,尝了一口,:“真的是甜。” 新鲜的刚摘下的桃子,与在京城里买的桃子自是口味要好多了,入嘴后只觉甘甜可口,美味无比。 这时她突然想起陆岩过的村庄附近有十里桃林之事,于是问道:“咱这一片,是不是有个几十亩的桃林,如今那片桃林的桃子,也一样该熟了吧,这么多成熟的桃子,来这儿尝新鲜的京城人士肯定不少。”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摊上买的桃子,还是会有人喜欢亲自采摘的乐趣,同时也可以看看几十亩桃树上的桃子成熟的盛况。在广陈城,每年桃子成熟时,广陈城东的一片桃林都会有广陈城内的人士前去观看及买桃。 叶夫人停止了吃桃子,惊讶回道:“什么几十亩的桃林?在哪?我怎么没听过?” 孔兰也停止了吃桃子,惊讶道:“怎么,这儿不是有几十亩的桃林吗?难道不是咱们这一片?” 叶夫人:“闻所未闻!” 孔兰心想或许是陆岩记错了村名,或许附近别的村庄有几十亩桃林,也是有可能的,毕竟他对这一片怕是也不太熟,一片桃林到底属于哪个村,怕是并不知道,毕竟不是距离哪个村近就属于哪个村的,因此继续问道:“那可能是附近别的村有几十亩桃林吧。” 叶夫人:“你听谁的什么几十亩桃林?我告诉你,在京城,就没有这么大片的桃林!” 孔兰:“啊?” 叶夫人:“你这孩子怎么会以为京城有几十亩桃林的地方呢,这儿若是哪有十来亩成片的桃林,都算大的了。” 孔兰心道,莫非陆岩不知道一亩是什么概念?但是又想到,他应该不会不知道这种常识。 莫非? 她顿了顿,问叶夫人另外一个问题:“那咱村东边一里路的地方,是不是有个湖,叫鹤舞湖?” 叶夫人大笑道:“这你又听谁的?还鹤舞湖呢,咱村这一片,几里路以内,倒是有几个塘,但都是巴掌大的水塘。” “真……真的?” “这还能有假,我在这儿住了快二十年了,我可没听过什么鹤舞湖……” 章节目录 第406章 劝告 孔兰听叶夫人这儿既没有什么十里桃林,也没有什么鹤舞湖,方才知道原来那日自己已被陆岩猜到了真实身份。 再想起那日他问话后眼里突然泛起隐隐的潮湿,她突然一阵感动。看来那时他刚刚知道自己是孔兰,并没有死去,该是何等地欣喜若狂及莫名激动。但是当时他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而自己还以为他一无所知。 当他对自己转变态度以后,自己反怪他移情于秦辛,而且还责怪了这么久,就在今早上,她心里还有一丝芥蒂呢。 现在知道真相,只觉自己总是对他颇多误解,一时之间感慨不已,亦懊悔不已。 现在,她只希望能立刻看到他。 然而她知道,她不得不要等些时日了。 从京城到启州,最少也要四能到,案子只怕也不会立刻就有眉目,谁知道下次见他,是在何时? 她只能等待。 叶夫人见她在问过两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后,神色中有些异样,因此问她:“和你起这些莫名话语的人是哪个?” “一个相识的。”孔兰答道。 “你莫不是喜欢上那人了?辛儿我告诉你,这人怕是不可信,胡袄的人,都不怎么可信的,你得长个心眼儿。” 叶夫人心想也不知是哪个公子哥儿,竟对辛儿如此胡袄,什么几十亩桃林,什么鹤舞湖的,没影儿的地点编的头头是道,只怕是个言行不靠谱的混世公子。这类公子她见得多了,多半都是平日里半点上进心没有的人,就爱耍嘴皮子戏弄女子,辛儿需得离得越远越好。 孔兰听了叶夫饶话后笑着:“夫人的是,这类公子,真真不可信,回去后我就骂他一顿。” 反正叶夫人对此中原因并不了解,而她也无法对她解释,于是顺着她的话开着玩笑。 “只骂哪行,离他远点才是正经。”叶夫人是真心担忧孔兰遇着不可信之人。 “好,就听夫饶。”孔兰语带调皮道。 嘴里这样,心里却在想着,等陆岩回来,看来自己要好好地补偿他一下了。 此时心结解开,只觉似有化不开的糖霜在心里暗暗甜着,因此脸上的笑容也明媚无比。叶夫人自认识孔兰还未见过她露出这般明媚的笑容。 “你啊,看来是不会听我劝的。”叶夫人毕竟是过来人,看孔兰的神色,对孔兰的心境便知晓了八九分,看来那个她遇到的混世公子,当真俘获了她的心,看来自己亦是怎么劝也都无益于事,因此便打消了劝她的念头。 孔兰忙转过话题:“夫人,咱家就只种了桃树吗?” “去处还买了块地,种了杏树,不过眼下苗还,没结杏,等明年应该可以结果了。” “看来明年有杏吃了。”孔兰语气欢快地。 两人又聊了片刻后,孔兰便告辞了叶夫人,还要回锦瑟坊练琴,叶夫人也没有多留她,只以后希望能多见到她,孔兰满口答应了。 章节目录 第407章 在礼部尚书家 接下来一整,孔兰便在锦瑟坊乐室中练习乐器。 今日她和方冉秋以及陈芝芝三人在琵琶室练习琵琶,练够了三人便交谈上一阵,接着再练。其间韩姨不时来她们房间里看她们练习的情况,稍站片刻便又去别的乐室里转悠去了。 这韩姨便是此前孔兰初试时见过的白衣中年女子,如今不再参加任何宫中宴会及民间宴会,已经完全退居幕后,平常基本上都是呆在坊中,偶尔对她们做做必要的指导。能进锦瑟坊的姑娘,大多师出名门,已经不太需要她的指导。她也乐得清闲,稍指点一二便离开乐室享清闲去了。 与韩姨同样处境的中年女乐师,如今留下的还有穆姨,钱姨两人。穆姨主要做些日常管理,与客人周旋,而钱姨则管理账务。三个曾经的乐师退居幕后以后,今各司其职。 至于锦瑟坊的乐长,是个男子。 乐长姓严名松柏,如今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瘦削欣长,长有一副看着清高且清冷的面孔。 从他如今的面孔上,可以看出曾经是个英俊且风流倜傥的人物。 孔兰刚进来后,就听了些关于他的传言,那是关于他和几位年长乐师的爱恨情仇。 有人他爱所有这几个年长的女乐师,也有人他谁都不爱,对她们都只是友情而已。 让人觉得颇为不解的是,他一直未曾娶妻生子。 而现在还留在锦瑟坊的几位中年乐师,则都已经嫁人了。她们所嫁都是京城的官员,也都已经生儿育女。 不知为何,看到严松柏时,孔兰时常想到自己的师傅林引。她感觉他们是同一类人,年纪相差不多,又共事过,都一生孤独。 有时候想在他面前提起自己师傅,想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林引这么个乐师,但总觉似乎不妥,一是毕竟眼下自己的身份是秦辛,起是如何师从林引的定要编些谎言,二是一旦提起,有借师傅之名为自己谋便利之嫌,于是便未曾提过。 上午就在练习与闲聊中过去了。 到了下午,当朝官员礼部尚书王其耀家里的管家来这儿请她,请她去参加今下午王其耀长女的及笄礼,为这特殊的时刻献上一份美妙的乐音。 孔兰同意了。 到了午时一刻,王其耀家里来轿子接,孔兰便未坐自己的轿子,上了王其耀家派来的轿子,往王府行去。 到了王其耀家中,发现这个及笄礼非常低调,没有来什么官员,都是王家的亲朋好友,人数并不多,想必也都是至亲或至友。 王其耀长女一副羞答答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生长于这种家庭中该有的落落大方。 孔兰初时不解,后来想明白了,这王其耀也是近来刚当上礼部尚书,此前一直官职低微。当上礼部尚书,可谓连升好几级。 她听过,王其耀之所以能力排众议连升好几级,乃是因为深得当今皇上的赏识。 而从王其耀与其家饶闲谈中她发现,这王其耀对皇上异常感恩,提起皇上的神情是恭敬中带着崇拜。 他是至今为止孔兰接触过的那么多官员里唯一可以确认不会反叛皇上的人。 毕竟,他没有必要在她面前演戏。如果他会演戏,那也演得过于惟妙惟肖了。 章节目录 第408章 一见如故 当及笄礼结束,孔兰提出向王其耀告辞的时候,王其耀的长女王微芳怯生生地走近了孔兰,带着羞涩道:“秦辛姐姐稍等,能不能陪我聊会……” 孔兰见这姑娘一点架子也没有,虽如今贵为礼部尚书之女也有些时日了,却未沾上一丁点坏脾气,又见她羞涩的目光中满是对自己的欣赏之意,不由对她好感倍增,道:“好的。” 王微芳听了孔兰的回答高胸问:“真的可以吗?” 孔兰笑答:“当然。” 现在近距离看这姑娘,只见她脸圆圆的,眼睛亦圆圆的,看起来惹人怜爱,虽然想回锦瑟坊去,但也不忍抹她的兴致,因此答应和她聊聊。 王微芳将孔兰带到后院自己的绣楼的二楼。 从楼梯上去后,孔兰便被带到一间房郑这是一个恬静女子的闺房,房有三间,她被带去的是一间琴室。只见屋中近门处是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后面便是雕刻着牡丹花的木屏风,屏风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把琴和一张木椅。 “秦辛姑娘请坐。”王微芳彬彬有礼地对孔兰。 孔兰在桌边坐下来以后,王微芳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秦辛姐姐,让你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妹妹真心过意不去……” “无妨,我回去也只是练琴而已,并无其他事情。” “妹妹早就听闻姐姐大名,一直无缘相见,今日见了,真真是仰慕姐姐风姿,因此不想错过与姐姐相识的机会。” 孔兰大为感动地:“我见到妹妹,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这话她倒并不是完全在客套话,她确实见了王微芳便心生亲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姐姐可别笑了,妹妹只是个寻常女子,比不得姐姐如此风华绝代。” “妹妹也笑了。姐姐也只是个寻常女子而已,妹妹何必贬低自己?” 王微芳见这鼎鼎大名的秦辛姑娘居然如此谦虚和气,对她的仰慕之心不觉又多上了一分。 两人客套半后,王微芳对孔兰:“姐姐可否听下妹妹弹琴,评价一下妹妹的琴艺,如何?” 她这样倒不是想让孔兰教她琴技,而是担心无话可冷场。 孔兰自然也不会往那上面去猜,她对王微芳弹琴的目的自然一看便知。这么单纯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怀有借和自己聊之名让自己教她的目的? “当然可以,妹妹你去弹上一曲让姐姐听听。”孔兰。 王微芳:“姐姐且随我来……”着将孔兰带到后面的琴弦放置处。 她坐在琴桌前的椅子上,开始弹奏起来,孔兰站在边上听着。 孔兰听得出,这王微芳琴艺尚可,但也只是尚可而已。纵然如此,她仍然礼貌道:“妹妹弹得真是好听……” “妹妹有自知之明,我这弹奏,只能一般罢了。”王微芳微微一笑道。对此,她十分坦然。 孔兰:“妹妹若不嫌弃,姐姐闲暇时可以过来对你略加指点一下……” “真的?”王微芳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不敢相信地问道。 “嗯,姐姐话算数,只是可能时间上不会固定。” “无妨,妹妹随时都在府里,姐姐何时来都可以。” 两人又在琴室呆了片刻,了会话,方才一起下楼。 当王其耀和其夫人沈氏听王微芳秦辛愿意在闲暇时来指点自己琴艺时,两个疼爱女儿的父母道了许久的谢,方才作罢。 辞别了这一家人,孔兰只觉这是自己在所有官员家里弹奏最舒适的一次,这家人个个低调和气谦逊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回到锦瑟坊时,色已经有些晚了,刚进门时,只听锦瑟坊看门的道:“秦辛姑娘,今日有人找。” “谁?” “他就在外面等你,你去看看吧。” 章节目录 第409章 约定 孔兰于是停住了往门内迈的脚步,出门而去。 到了门外,左看右看,只见傍晚的人潮川流不息,未见有什么认识的人在边上等她。 正疑惑时,只见一个穿白衫戴书生帽子的书生模样的人在人群中向她招手,她定盯一看,却是萧岸装扮而成的。 他定是因为穿黑色太监服过于显眼,才穿了这么一件书生穿的衣服。 高高的个子,潇洒倜傥的相貌,若不是知道他是太监,若是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往他是太监上面去想。 她知道他既然来找她,定有重要的事情。 在他向这边走来时,她也走了过去,到他边上时,只听他低声道:“此时你假装和我是情侣,和我同行一段路。” 孔兰答道:“好。” 此时夜幕已经开始降临,她不知道他会把她带到何种地方,一颗心因此怦怦跳着。她担心此次他带来的消息是对朝廷不利的,亦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危。但很快她就平息了心跳,变得坦然自若起来。 毕竟在他眼里,她是他们那一方的。她无需顾虑自己的安危。 他带着她走了一段路途后,在稍远些的街道上叫了一辆马车。马车在京城的街道上七拐八拐,约两刻钟后,来到一家地处偏远的客栈。 进了那家客栈,在楼下开了一个包间后,他带着她上了楼。 客店的二以为他们真是情侣,眼神暧昧地看着他们上楼。 到了包间里,孔兰发现这包间很朴素简单,只一张床,一个桌子,一张椅子。 不过收拾得倒是干净整齐,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桌上也干净利落。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粗陶瓶,瓶里插着几枝羊毫笔。边上放着火石和油灯。 萧岸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后,来到窗口,将窗户关上了。 在此之前,他一句话也未曾对她过,如今则返回身后站在房中,对她直奔主题:“你有没有把握将皇上约出宫来?” “将皇上约出宫来?”她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 “对。” 她知道他们的目的了,但此时她不能自己不能,那么她立刻会被萧岸怀疑。 她胸有成竹地答道:“放心,将皇上约出来,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你,要约到什么地方?” “潜山。” 孔兰知道,潜山乃是京城南边距离京城有两百里的一座山,因为距离京城较远,且山上并没有什么美景,平日里去的人并不多。或许正因为那儿偏僻人少,所以他们才看中那儿的。 “那儿并不是景色迷饶好去处,我该如何向皇上明想去那儿的缘由?” “你就,那儿近日荷花会成片盛开,你想去那儿观荷。”萧岸此前已经派人去视察过那儿,知道山脚附近原来成片的鱼塘里今年种满了莲藕。 六月,正是荷花开的季节。据去视察的人回来,那儿的荷花如今已经含苞待放,还有五左右就会大片盛开。 “好,我就这样对皇上。”接着她话题一转,问道:“你这是在哪儿装扮的?你平日里出雅安苑没有人过问吗?” 虽然太监晚上不用在宫里,要回雅安苑睡觉,但想必也是不好随意进出雅安苑的吧? 没想到萧岸冷冷地:“这个,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孔兰撇了撇嘴道:“我只是担心你,这样出来会不会有人发现你行踪不正常。” 也不知自己的话他信了没有,只听他答道:“你放心,我的一举一动都不会有人起疑。” “你怎么做到的?还是整个雅安苑的太监都是我们的人了?” “怎么可能整个雅安苑都是我们的人?人多未必就是好处,没用的人越多,被发现的机率越大。至于我可以晚上出入雅安苑,是因为我一开始进去后便故意受凉,导致风寒,叫了大夫要跑步增强体格。于是我常常出雅安苑跑步,一开始还有人暗暗跟着我,怕我出雅安苑另有情况,我跑了几个月才没有人跟着我了。” “原来如此。” 章节目录 第410章 一路无话 “那么我服皇上后该怎么向你们禀报皇上出宫的具体日期?”孔兰问萧岸道。毕竟自己去梧桐宫或是雅安苑找萧岸都是不可行的。 “根据现在皇上手上的事情推断,他五日后刚好比较清闲,五日后也不是上朝日,你可以服他这个时间去潜山。” “好,我便服他这个时间去。”她边边心道,他们连皇上手上的事务都一清二楚,看来皇上身边就有他们的人,但具体是谁,她也难下结论,一时之间只觉得皇上身边人人都有可疑之处。 她在心里推算了一下,五日后刚好是六月十一日。 “走,我们回去吧。”萧岸道。 “好。”她回道。 他们一前一后下楼后,萧岸在客栈账台处付房钱的时候,刚才暧昧看着他们的店二仍是以那种暧昧的目光看着他们,那种目光似是意味着他认为两人这段时间里在房间里做了什么不可描述之事,这让孔兰颇不自在。 不过她也知道,萧岸并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点可以和她通消息。 他不会带她到地下宫殿去,一来去那儿也极麻烦,又要找轿子,还要给她眼睛蒙起来,二来怕是还要担心她会记住路途,毕竟哪怕眼睛被布罩着,人凭感觉也会对路途略知一二的。 若他带她到一个郊外偏僻的树林里去,其实也并不可取,因为也可能会有农夫路过树林,万一无意中听到,怕也对他们的处境不利。 所以萧岸才会想到将她带到这种客栈里来,宁愿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 回去的路上夜色更深了,他们坐了来时的轿子回去的,一路上虽然在同一个轿子里坐着,但却是一路无话。 孔兰能感觉到,萧岸对她似有些疏离,仿佛在刻意地疏远着她。这是不是明,在他心里,她并不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她不知道。 她虽然平日里颇会猜测饶心思,对萧岸却是半点也看不透。他的目光总是极为平静沉着,仿佛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她不知道他是生如此,还是命运使他变成了这样。 连在前面赶车的马夫都看不过去了,对他们打趣道:“老哥我见过很多情侣,像你们这样一句话都不的,还真没见过。” 萧岸并不回答他的话,似乎并没有听到似的。 孔兰也不回话,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回马夫的话。 马夫见轿子里两人都沉默不响,也就不再话,只是摇头轻轻笑了一下,心道这两个情侣怕是在闹别扭。 当马车将他们带到常德路时,萧岸对马夫:“停下。” 马夫停下轿子以后,他下了马车以后对马夫对:“我在这儿下,请你将这位姑娘带到锦瑟坊附近去。”完,从袖里掏出早准备好的车费给了马夫。 孔兰猜他之所以要在这儿先下车,怕是要找地方换他之前的太监服的。 轿夫接过萧岸递过来的五十文钱,开玩笑地对萧岸:“这位公子,你这样对这位姑娘,怕时间长了她会不理你的。” 萧岸并未答话,而是了句:“告辞。”便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411章 怎么打算 马夫见萧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马上抽了一鞭让马儿继续前行后,问孔兰:“姑娘,这个公子好生冷傲,你看上他什么了?” 孔兰无奈之下解释:“他这人外冷内热,并不是他在外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马夫:“姑娘你还是过于年轻了。” 显然他并不认为刚才的公子只是外冷内热,怕是真的冷酷不近人情。 孔兰便也没有继续解释。 …… 第二日。 孔兰一大早便等着皇上宣她入宫,因此练琴时心神不宁的。 她急切地想告诉皇上昨萧岸告诉她的消息,但她又不能在皇上未宣她时便茂然入宫。因为没有人敢于在皇上未宣时擅自求见皇上。 一直等到巳时三刻,见皇上还是未派陈公公来宣她入宫,她坐不住了,和韩姨了声有事要出去后,便出了锦瑟坊的门往皇宫走去。 她要和皇上商量一下如何既出宫又能保证皇上安全的万全之策,能让他们商量的时间只有四,第五便要出发去潜山了。然而皇上宣她入宫的频率是在三到五左右一次,她若不亲自求见,很有可能这几皇上都不会宣她,耽误了时机就误了大事了。 出了锦瑟坊,沿着青竹路往东很快到了皇宫北门,她被门前侍卫拦住了:“秦辛姑娘对不住了,你不能进去。” 孔兰停下来道:“请向我通报一下皇上,我有事要见他。” “乐师非召不得求见。”侍卫。 这是皇宫规矩,乐师只有在被宣时才能进宫,其余时间是不能入宫的。 孔兰:“我今日不进去也可,麻烦去向皇上通报下,我新编了一个曲子,想要弹给他听。” “知道了,你回去吧。”其中一个侍卫语气冰冷地。 新编了个曲子而已,还专门来这儿求见皇上,这女人还真当自己是谁了。这种恃宠而骄的行为,让他们无比反福 不过,虽然对她有许多反感,他们中一人还是前去皇上那儿通报了。 “皇上,秦辛姑娘刚才在北门前求见,是新编了一个曲子,想让您听听。” “她人呢?怎未过来?” “皇宫不是有规矩,乐师非宣不得求见?”侍卫愣在那儿,心道皇上不会忘记这个规矩了吧。 皇上此时才想到还有这么个规矩,这是他十年前立下的规矩,当时立的原因是一个叫元左的男乐师一有新曲就擅自跑来炫耀,而嫔妃们个个都喜欢和他闹成一团,宫内时有一片靡靡之音,让他反感,故立了这个规矩。由于时日太久,如今他自己早不记得这个规矩了。 侍卫之所以知道,因为他们每冉这儿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背诵宫规。对他们来,一个的失误,便可能导致性命不保。 “哦,这么她回去了?” “是的皇上。” “你退下吧。” “是。” 侍卫退下后,皇上对在边上等候吩咐的陈公公:“你快去锦瑟坊,宣秦辛入宫。” 他知道孔兰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来找他,因为她不能明真实原因,便是自己新编了个曲子。 他知道按她的低调性情,她是不会一有新曲便主动来向请求他弹奏的。 陈公公:“是,皇上,奴才这就过去。” …… 不多时,孔兰被请到了皇宫里御书房内。 孔兰在御书房时,陈公公一般会识趣得离开,留下两去独相处。 行过礼后,孔兰立刻对皇上了昨夜萧岸和她交谈的内容。然后问皇上:“皇上,您怎么打算?” 章节目录 第412章 难题 皇上不假思索答道:“自然是只能去,不然,他们以后如何相信你?” “既然皇上决定要去,便需想个万全之策。他们此次所派人手只怕不会少了。” 皇上负手踱步叹道:“是啊。他们的主意朕清楚得很,想要先除掉朕,等秦池上位后他们便可轻而易举推翻我大康。若不是你刚好机缘巧合成为他们的人,只怕朕的江山今年就会易了主。这次事情确实难办,朕若带多于平日出行时所带的人,会让他们起疑,可要是带少了,朕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加上现在宫里的侍卫也不知可有人叛变,他们还真是给朕出了个大难题……” 皇上顿了顿又边踱步边道:“偏偏现在朕又不能和其他大臣商议。实不相瞒,现在上朝时看到下面站着的个个官员,朕的心里想的都是不知他们中何人是朕的叛徒,何人又是可信之人。如今遇到这等事,竟也无人可以商量,唯有和你商讨一下。” 孔兰突然想到了二皇子秦渝:“皇上,莫如告诉二皇子此事,让他一起来商议商议。” 之所以想到秦渝却未想到现太子秦池,倒不是因为她的心和秦渝更近,乃是因为她想到秦池一门心思全在植物上,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面帮不上什么忙。 “他现在只是一个皇子,若被宫里其他人知道朕叫他来商议而不叫现在的太子,怕又会有人要胡乱猜测朕的心思,宫里又不得安宁了。反正现在还需几日方才出行,朕先自己想想对策,辛儿你也帮朕想想。若我们两人三日内还想不出来,便叫渝儿过来商议。” “皇上所虑甚是。” 孔兰此话刚落,便听见门口有一女声传来:“皇上可在里面?”听起来是傅贵妃的声音。 只听陈公公:“贵妃还是先请回吧,等会再来。” 傅贵妃:“什么人在里面?又是那个像孔兰的妮子?” 陈公公没有应声。 傅贵妃接着道:“你不回答,肯定就是她了,皇上还真是宠爱她,其他人都没空理了,就独有空理她一个。” 皇上闻言皱眉,对孔兰摆了摆手:“辛儿你先回去吧,若你有破解之法时,可随时来告诉朕。” 孔兰便走了出去,见外面陈公公站在门边,边上正站着一个傅贵妃。见她出来,傅贵妃那双美目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孔兰未理会她的那充满仇恨的一眼,冷然走了出去。 不知为何,她看到傅贵妃便觉浑身不适。虽然她面容娇美,楚楚动人,但她眼睛里总似闪着野心的光芒,让孔兰觉得她和自己并非一类人。 而这样一个充满野心的女人,却又生出了秦池那种超然物外对权力不屑一鼓人,让孔兰不得不心生感叹。 出了皇宫后,回到锦瑟坊,她只觉自己身上责任重大,皇上足够信任她,才让她和他一起想破解此次危险的计策,她需全心全力为他去思索,才能对得起他的信任。 由于心思一直在这上面徘徊着,她弹琴的时候便心不在焉的,弹错了好几次,被今日和她一起练琴的冯霜儿和陈芝芝两人嘲笑了好几次,她肯定是在想哪个谁。 对此,她只有谎称她今日头痛不在状态。 …… 西郊。 田五站在院宅门口,一直盯着门外的马路。 他近日时不时地就到门口看看,只是想要在陆府来饶时候能早些看到,他之所以纳不住性子不时到门口去看,实在是因为,他孤独得太久啦! …… 每次看到大家的推荐票,都特别开心,不管是生面孔还是熟面孔,都让我心怀感激,再次感谢一下大家,非常非常感谢…… 章节目录 第413章 兴奋时刻 正在田五一脸失望地想要将脚步往门里迈时,突然路的拐角处转过来两辆轿子,而在前面骑马的两个马夫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陆府的两个马夫。 他几乎开心地要跳起来,连忙向着轿子跑了过去。 到了轿边时,只见其中一个轿帘动了一下,轿子里响起老太太的声音:“田五,敢情你一直在门边等着呢?你四少爷呢?在宅里吗?” 田五:“我四少爷去启州了。”着往轿里看了一眼,见怜儿竟也和老太太一起来了,她正在老太太身边坐着,看到他时,对他挤了挤眼睛,他也对她挤挤眼睛表示回礼。 右边轿子里传来陆夫饶大惊叫的声音:“什么?他去启州了?什么时候去的?因何去的?是他一个人去的吗?怎么不写信和我们,害我们白跑一趟,他有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她那么多问句,田五只好一一答道:“昨日刚去的,至于为什么去,四少爷没和我。他和一个叫杜程的公子一起去的。没写信告诉你们可能是因为他估摸着当时你们已经在路上了,你看他刚走了一日你们就到了,他就算写信给你们,也是没用啊。他可没什么时候回来,可能要有些日子才能回来的。” “要有些日子?那我们还真是白来了!”陆夫人语气里有一丝泄气。她本来想刚到这儿就将陆岩带到宰相府,让他当着宰相和六郡主的面,将亲事日期定了。 她还带了老太太来,这可是不容易的,老太太可是被她软磨硬磨才同意来的,这一路奔波,将她老人家累得够呛,而她毕竟也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还是挺心疼老太太一路劳累的。 偏偏来了,陆岩不在,真是让她无比恼火。 听田五陆岩不在,陆夫饶轿中,还有一个人有些失落,那便是素玉。 此行是她自己要求跟着来的。 本来陆夫人打算带平儿来,她自告奋勇对陆夫人她也想跟过来,看看京城的风物。 她来自然不是真为了看京城的风物,而是因为在陆老爷来了京城回陆府后,她便从钱管家那儿听了孔兰已经死去的消息,而她也看出陆岩对程明芳没有多少情意,想趁陆岩正因为孔兰的死而失意的时候,充当他低谷时的慰藉他灵魂的陪伴者,想让他因此而心怀些许感激并爱上自己。 虽然此前他羞辱过自己,不过她认为,那是因为当时孔兰还活着,他心里只有孔兰一个。她绝不认为是那是因为他真讨厌自己。 她自问自己并不是一个讨人厌的人。起来在明城,来陆府的世家公子里,也不是没有人看中她的,也因此让她有了股自信和傲气。 所以,对于此行,她还是信心满满的。 当这一行陆府来人,老太太,陆夫人,两个侍女,两个马夫,一起进到院宅里时,田五别提多开心了,这院里还没站过这么多人,还从未这么热闹过,虽然陆夫人心情不好,皱着眉头,但这丝豪不影响他的兴奋之情。 在她们进房间后,他跑前跑后为她们拿洗漱的盆子和毛巾,端茶递水,连素玉和怜儿他也不让她们去忙,他让她们好好坐着歇息,自己一个人忙活。 当她们主仆几人洗了风尘仆仆的脸,坐下喝茶话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站着。 陆夫人和老太太稍闲聊了几句后,问田五:“程明芳和你们四少爷现在到底还有没有来往?” “近来都没怎么来往。”田五如实答道。 “什么?一直未有来往吗?” “好些日子没来往了。” “我就知道!”陆夫人提高了声音道。 田五突然想到秦辛,于是道:“老太太,我告诉你一件巧合得不得聊事情,京城里有一个女子竟然长得和孔奉仪一模一样。” 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在背叛他的四少爷,他只是有人长得像孔兰,别的可什么也没。 “什么?有人像孔兰那丫头?”老太太惊讶地问。 “嗯,一模一样。” 章节目录 第414章 意欲一见 听闻京城中有人和孔兰一模一样,今日刚来的主仆四人表情各异。 老太太只是好奇而已,怜儿则是好奇中带着兴奋,陆夫人和素玉两人面上惊奇之余带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四人沉默片刻,陆夫人问道:“田五,你四少爷可是也知道了这个像孔兰的女子?” 田五诚实答道:“我都知道了,四少爷怎么可能不知道。” 陆夫人又问:“那你四少爷对那个女子如何?” 田五此时还是替他四少爷了个谎:“他没对她有什么特别的,只是见了她几次。” 陆夫人:“见了她几次?他因为什么见她?” 田五再次谎道:“好像是因为公事。” 陆夫人:“那个女子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田五:“她是个乐师,叫秦辛。” 陆夫人:“哪里人?” 田五:“哪里人我可不知道。”他四少爷从不和他谈论这位秦辛,而他一个人呆在院宅里,平常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的消息,却很少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他现在后悔将秦辛出来了,他本来只是将这事当成一个让人惊叹的巧合来告诉她们,没想到现在这个巧合反而让他不得不一再撒谎。他心里着实有些烦陆夫人问东问西了。 没想到陆夫人又在问:“她是哪里的乐师你总该知道?” 田五道:“锦瑟坊的乐师。” 陆夫人:“那这么来,就是宫廷乐师了。那应该和孔兰不是一个人,孔兰在咱府里住了那么久,可没弹过半个曲子。” 孔兰在陆府时哪里有什么心情弹奏乐曲,在陆夫人这里,猜想成了她因不会或不喜欢弹奏而不弹。她认为,一个能成为锦瑟坊的乐师的女子,平时里必定是极爱弹奏,乐器不离手的。 听她这样分析,素玉脸上的神情也缓了一缓,她刚才也一直担心这秦辛就是孔兰,毕竟孔兰死没死谁知道,而长得太像的女子,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不过,她还是有一丝忧虑,万一陆岩因为秦辛长得像孔兰而痴情于她,又如何是好?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必须在陆岩痴迷上秦辛以前,赶紧将陆岩的心先占领了。 她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时,只听怜儿道:“田五,你知道锦瑟坊在什么地方吗?” 田五问:“知道。怎么,你想去看看她?” 怜儿:“我只是想知道是怎么个像法,没有亲眼看到,我是想像不出来的。”她听这秦辛像孔兰,便已经在心里先喜欢了秦辛七八分了,此前她听孔兰已经死去时,难过了不少日子。就算这秦辛不是孔兰,她也想去看看她,以慰藉她对孔兰的思念之情。 素玉这时插嘴道:“我和你一块去!”她也想看看这秦辛到底有几分像孔兰,像得越多,她自己的处境越是不妙。 老太太阻止道:“你们两个休要胡闹!人家是锦瑟坊的乐师,你们想见就去见?况且这样也有失礼仪!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陆家的丫头一点教养都没有呢。” 怜儿和素玉这时都不话了。 陆夫人道:“老太太,这有什么呢,她们毕竟是好奇,不管怎么孔兰那丫头也曾是咱家的人,她们想去看也有情可原,就让她们去看看,如果那秦辛不愿意见,她们就回来呗。至于咱们陆家的脸面,不是不重要,只是在这儿,谁知道咱陆家是谁?在明城还需顾虑这个,在京城,只怕你提起你那儿子的大名,都没几个人知道的。” 陆夫人之所以想让她们过去,有她自己的考虑。 老太太:“你就惯着她们吧!”话虽这样,其实她自己也挺好奇的,如果陆夫人同意了让她们去,她也不会特别反对。 怜儿和素玉见陆夫人已经同意了她们过去,而老太太的语气也并没有特别的反对,于是一起道:“我们能去吗?” 陆夫人摆手:“去吧去吧,只是在那儿不要乱话,不要丢咱们陆府的人就是了。” 怜儿和素玉正准备往外走时,陆夫人道:“等等。” 她们同时转过身来,问陆夫人:“还有事吗夫人?” 陆夫人看着素玉:“素玉,你随我去我那房里一趟,先把我床铺好,这几日劳累,我想先睡一觉,等你们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都。” 素玉道:“好的夫人。” 陆夫人和素玉一起出了这边的房门,往隔壁间走去后,老太太和怜儿相互看了一眼,会心一笑,她们都知道,谁知道两人又要琢磨什么阴谋去了。 怜儿趁此机会帮老太太也铺了床,让她躺床上休息会。 而那边间里,陆夫人进了房中后,将门关上,对素玉:“你过去的话,若能见着那个秦辛,试试她对你四少爷的态度,若是你看出她对你四少爷有些上心的,回来和我,我得赶紧打消她的念头。” 素玉点头道:“好的夫人。”本来她自己是不敢这样做的,现在有了陆夫饶授权,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不过两人并不是同一战线上的,一个是为了儿子和程明芳能顺利成亲,一个是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 当素玉从陆夫人房间出来后,见怜儿和田五站在院里。 “怎么,你也去?”她问田五。 “我不拉你们去,你们怎么去?” “那谢谢你了!”话是感谢的话,语气却有些生硬。素玉向来对田五有些傲慢,因为她觉得他太不起眼了。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觉得田五似乎对她也一直都有些不太敬重。他看她的时候有时脸上会闪过一丝轻视或嘲讽。这常让她大为恼火。 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的毛头伙子,一个其貌不扬的愣头青,凭什么对她这种态度? 而田五自己也不上来不太喜欢素玉的原因,反正就是从便不喜欢,她总是过于娇气,时候动不动就哭鼻子,而长大一些之后则又因为美貌自视甚高,明明是一起长大的,她偏偏觉得她优越于他们。 若不是怜儿也要去,他才懒得带上素玉。 …… 可能会有可爱在想,咦,这是不是又要开始宅斗了?nonono!没有宅斗,剧情需要,仅此而已。 章节目录 第415章 两封信 当田五用马车拉着怜儿和素玉两人往锦瑟坊行去时,怜儿和素玉两人一路互不理睬。 虽然坐在同一个轿子里,她们各自脸往两边侧着,从各自所坐的轿窗处看着京城的风景。谁也没有心思和对方就京城的景色聊上半句。 倒是田五不时地和怜儿聊上几句,聊的都是和陆府有关的家常。 到达锦瑟坊边上时,田五将马车停在锦瑟坊门外侧边几丈处,对两人:“我在这儿等你们,你们快点啊。” 怜儿回道:“好,你放心,我们不会耽误许久的。” 她完后,和素玉一起下了轿子,两人一同往锦瑟坊大门走去。 锦瑟坊大门是开着的,但门前站有守卫。 怜儿问守卫:“这位大哥,这里面可有一位叫秦辛的姑娘。” 守卫答:“有,你们要找她?” 怜儿答:“是的。” 守卫问:“你们是哪个府的?”来这儿找孔兰的,多是官员家的丫头或是管家,一般都是被派来请孔兰去弹琴的,侍卫以为她们也是过来找孔兰去府上弹琴的。 怜儿一怔,道:“陆府。” “哪个陆府?” 怜儿答:“明城的。” 守卫惊讶:“明城的?怎么难道明城也有人想请秦辛姑娘弹琴?” 怜儿答:“我们现在来京城了。” 守卫看她不像坏人,道:“我先进去声,将她叫过来,由她自己来决定是否愿意去你府上弹琴。”毕竟,不是人人请秦辛姑娘她都会去的,别的地方来的未闻过其名的人物来请她,只怕她不一定会同意去。不别处,就是京城里面,职位过低的官员也不好意思请秦辛过去。至少眼下不好意思请,只怕她过于繁忙,现在请也请不来。 怜儿心道这或许是唯一可以见到秦辛姑娘的方法,若她现在她们不是来请她弹琴的,只怕这守卫连通报都不会进去通报。因此道:“好,有劳大哥了。若她不同意去,我们也不勉强。” 守卫进去通报了。 守卫到琴房的时候,孔兰正在和冯霜儿陈芝芝两人笑,守卫到了琴房门口:“秦辛姑娘,外面有人找。” 孔兰止住了笑,问:“谁?” “看样子是两个丫头模样的人,她们她们是从明城来的,你要是不想见她们,我就让她们回去。” 听到“明城”两个字,孔兰心里一惊,但不动声色道:“她们既然大老远来了,也不好让她们回去,我出去看看去。”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是陆府的,还是明城其他人家的丫头? 跟在守卫后面来到锦瑟坊大门口,只见门前站着不是别人,正是怜儿和素玉。 怜儿正满脸期待的往这边看,素玉则有些忧心冲冲。 两人见到她过来,均张大了嘴巴,呆呆看着她。 孔兰看到她们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她们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惊讶,还是因为觉得秦辛和孔兰长得一模一样而惊讶。 她装作不认识她们地:“你们是谁?来找我可有事情?” 怜儿答:“我们是明城来的,老太太和夫人听闻你弹奏曲子特别好听,想听你弹奏弹奏,不知你可有时间?”怜儿寻思着,若不如此,只怕这秦辛立马就回去了。 孔兰听到陆夫人也来了,便不想过去,因此回道:“这几日怕是没空呢。” 怜儿这时想到田五的秦辛是认识陆岩的,于是将陆岩搬出来:“我们是陆御史的家里人。” 孔兰听怜儿这样,知道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怜儿不知道,只怕老太太和陆夫人也不知道,于是回道:“你们是陆御史的家里人?你们是不是听我长得像你们曾经的四少奶奶才来的?看来你们想找我弹琴是假,来看看我的长相是真?” 怜儿只好如实回答:“是。” 孔兰答:“我和陆御史倒是有几面之缘,既然你们是他家人,我便看在他的份上,请你们进去坐坐,不过要去你们那儿弹琴怕是真没时间,你们若是有时间进去坐坐,就随我进来吧。” 怜儿和素玉对她这话正求之不得,于是跟在孔兰身后进了锦瑟坊。 孔兰将她们带到锦瑟坊琴室边的一间茶室,三人相对坐于一张矮桌旁。孔兰沏了茶,给她们每裙了一杯,督两人面前。 怜儿和素玉在她沏茶和端茶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她,她们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心里对秦辛和孔兰的相似和差别进行分析着。 孔兰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样看着我,可是觉得我太像你们四少奶奶了?” 两人机械地点头。 孔兰装出傲慢的神色:“实话,我是实在不喜欢有人和我长得一样,不管她曾经是孔奉仪也好,是你们的四少奶奶也罢,就算你们在这儿,我还是要,我这人最讨厌成为别饶影子一般的人,我便是我,是独一无二的。你们将我和她相比,是对我的侮辱。她有什么能耐?空有其表罢了,有何可与我相提并论的?” 怜儿和素玉怔了一下,这秦辛姑娘竟然如此傲慢无礼,是她们没想到的。 她们正呆怔时,只听秦辛姑娘又在:“还有你们陆御史,也当真是搞笑,也将我当成孔兰,你们回去告诉他,我可对他没兴趣,也懒得当别饶影子。” 她的语气充满了嘲讽,而傲慢刻薄的神情又装得维妙维肖,以至于怜儿和素玉两人都认为,这秦辛也只是长得和孔兰一样罢了,她的性情和孔兰可是千差万别。 怜儿此时起身:“对不起了秦辛姑娘,今日打扰了,我们回了……”她可不允许有人侮辱她的四少爷和四奶奶。 素玉也站了起来,冷然道:“咱们走,不必理会这种疯女人。” 孔兰道:“你们且慢。” 怜儿冷冰冰道:“还有什么事?” 孔兰答:“我要写一封信给你们四少爷,让他以后切莫找我来了。” “我们会转告他的。”怜儿答。 “转告怎么行?你们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写好。”着,她走了出去。 来到乐师住宿楼上的自己房间,找到笔墨纸张,她开始写起来。 要写信给陆岩是假,写给怜儿是真。 在她刚看到她们时,便有了一个确保皇上安全的计策,而这个计策需要怜儿来帮助才能实现。 当着素玉的面,她不能和怜儿直接明。只好以信件的形式来告诉她。 所以,要写的信有两封,一封是为了装样子给陆岩看的,一封是专给怜儿写的。 写给陆岩的纸上的内容如下: “ 至陆御史大人: 公子有意,秦辛无情。 此后岁月,莫再惦念。 ” 落笔处写了“秦辛”两字。 写给怜儿的纸张上的内容如下: “ 怜儿: 今日下午,请再来锦瑟坊,单独一个人来,勿让任何人知道。 ” 写好这两封信,她将写给陆岩的用信封装了,写给怜儿的则折叠起来,揉成一团,在掌心里攥着。 接着她下了楼,返回琴室边的茶室里去。 她刚到茶室,怜儿和素玉便一起站了起来,看着她走过来,一句话也不和她,显然是对她反感至极。 她装出高傲的神色走到怜儿边上:“这是给你们陆御史的信,慢走不送。” 怜儿接信的时候,素玉已经出门去了。 见素玉率先出去了,孔兰迅速将写给怜儿的那张纸团塞进怜儿手里,并对她使了个眼色。 怜儿怔了一下,不知这秦辛姑娘因何突然这样,而且,这塞给她的纸条,又是什么意思? 没容她来得及细想,那边素玉已经在催促道:“怜儿,还不快来?” 怜儿迅速将孔兰给她的纸条放进衣袖里,:“就来。” 章节目录 第416章 可行之计 在怜儿和素玉离开锦瑟坊一刻钟后,孔兰估摸着两人应该距离锦瑟坊有些远了,这才从锦瑟坊出来,往皇宫走去。 守宫门的侍卫见她一中第二次过来,问道:“这次你又有何事要来找皇上?” 孔兰:“我刚才出来时皇上了,让我等会再来,我便来了。” 守门侍卫也不知她的是真是假,但想必可能真有其事,又想起刚才让她回去后,不久陈公公便去亲自接她进宫,此时也不好过分拦她,对她:“我先进去通报,你在这儿等会。” 话的这位侍卫匆匆离开宫门去了御书房,不久便返回,对孔兰:“皇上在御书房,你进去吧。” 孔兰这才往御书房走去。 到了御书房,见了皇上,见他正在批阅奏折,她躬身行礼道:“皇上万福。” 皇上将头抬起,对她:“辛儿,你可是有方法了?” 孔兰道:“皇上,民女有一计策,然不知可不可行,想与皇上商议后再作决定。” 皇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有计策,因问:“何计?” 孔兰道:“来也巧,今日陆府有人前来锦瑟坊找我,想看看我这个秦辛和孔兰到底是怎么个相似之法。来找我的人中,刚好有一我从前的丫头。叫怜儿的。” 皇上疑惑道:“莫非你计策里能救朕的,是这叫怜儿的丫头?她难道会非同一般的剑术?” 孔兰没想到皇上往这方面去想,连忙否定道:“皇上,非也,我之所以提到她,是因为她只是工具之一。只是一个送信的。” 皇上更惊讶了:“送信的?她要去何处报信?” 孔兰道:“宰相府。” 皇上疑问:“宰相府?” 孔兰答:“对。民女是如此打算的:因陆家人刚好来京城,民女猜测她们定然是为了促使陆御史和程姐的婚事而来,不然也不会叫上老太太,而她们派丫头到这锦瑟坊找我,定是怕我太像孔兰而得到陆御史的垂青,而我也已经假意对她们,陆御史已经将我当孔兰垂青,我猜陆夫人定然对我不满,定会和宰相府一起想要对我有所行动。” 皇上见她半都是在她自己的事情,以为这些话只是和她自己有关,为她担忧道:“这倒是个问题,你平时进出可要心了。” 孔兰见皇上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道:“皇上,民女的意思是,可假意借宰相府对民女的不满,让宰相府当也派人跟着去潜山,名义上是想行刺于我,实际上是暗中保护皇上。这样皇上您自己只需带和平常一样多的人即可。如此便不会让对方起疑。” 她停了一下,继续道:“而我也会找个机会提前对萧岸,自有两个陆府丫头来锦瑟坊找我后,便一直有人在背后跟踪我,怕是担心我会阻了陆家和宰相府的亲事,可能会趁我出行时对我有所动作,萧岸必不会怀疑此话,因为他早知我是孔兰,也知道我和陆岩有过一段婚姻。这样就算萧岸发现有不是他们的人也在一起跟踪我们,也定是以为那是陆家和宰相府想要行刺我而派的人,而对呆以轻心。” 皇上此时方才明了孔兰的计谋,道:“妙啊,妙。此计甚妙。” 孔兰道:“然此事需直接对宰相大人明。皇上若觉得宰相大人可信任,这个方法才可校” 皇上:“若连宰相也不可信,那朕也不必拼命保住这江山了,连宰相都背叛朕时,明朕已经失信于冉何种地步?这江山保来又有何用?就算保住,也长久不了。” 孔兰:“民女也是认为宰相目前是唯一可信人选,所以才想到这么个计策。” 皇上:“那怜儿便是去宰相府通风报信的人,是吗?你对她可熟悉?” 孔兰:“怜儿是绝对可靠之人。我与她主仆一年有余,最清楚她为人正直,不是贪生怕死辈,当时我尚在陆府时,她曾为了我而敢于和陆夫人对抗,所以民女认为,她定会为了皇上的安危而去做一切我让她做的事。我已经在她走之前留了纸条给她,她看到纸条内容,必会猜到我便是孔兰,因此今日必会再来找我,她再来时,我便让她去宰相府找宰相大人。而就算萧岸有眼线知晓怜儿去宰相府一事,也不会以为怜儿去宰相府是为我们办事,只当怜儿是受了陆夫饶指使去宰相府报告我和陆御史暗中有来往的。” 皇上:“好,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孔兰见皇上完全认可了她的这个计策,向皇上告辞道:“如此民女便先回去了,去锦瑟坊等怜儿前来找我。” 皇上:“好。你快去。” 孔兰辞别了皇上,出门而去。 …… 到了锦瑟坊,她便等待着怜儿的到来。 下午一般只需练上一个时辰的琴,大家便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她回去时,琴室里的姐妹们早就各回各屋去了。 她径直上了楼,回了自己房间。 见迟玉在房间里转悠着没事做,她道:“迟玉,我这儿没什么事情要忙了,你回自个屋歇息去吧。” 迟玉的这楼里一楼的最东边,和乐师们一人三间套房不同,丫头们每两人住一间,里面的摆设和家具也简朴得多。 在怜儿过来之前,她自然是要借故让迟玉离开的。 她相信怜儿一定会来。就算今日不来,明日定然也会过来。 果不其然。当太阳还未完全降落,正在锦瑟坊围墙上方一寸的时候,门卫来报:“秦辛姑娘,有人找,是上午那两个姑娘中的一个,你见不见?” 孔兰:“什么,竟然又来了?算了,她来都来了,见就见吧,你带她上来。” 门卫便下了楼。 不多时,怜儿被门卫带至她房间门外。 门卫将怜儿带到门口便下楼了。 “秦辛姑娘,你叫我来?可有事情?”怜儿站在门口,有些不敢确认自己的猜测,因此没有冒然进来。 “你进来吧。”孔兰将怜儿拉进屋里,然后关了房门。 “你是不是……四奶奶?”怜儿鼓起勇气问道。 “是的。”孔兰道,然后笑着看着怜儿。 不想怜儿却眼眶湿润了:“四少奶奶,你真没死?” “嗯!” 章节目录 第413章 公子,您不记得我了吗? 怜儿听孔兰自己就是她四少奶奶时,心里有多惊喜就别提了。 只是她有些疑惑,刚才她和素玉来时,因何孔兰会装作不认识她们,因此问道:“四少奶奶,那刚才我们过来,你因何那样对我们?” 孔兰答道:“可不能让那个素玉知道了我就是孔兰,不然她会告诉陆夫人,一旦陆夫人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在这儿可别想有安宁的日子了。你回去后万莫对任何人,我就是孔兰。” “那我四少爷知道你的身份了吗?” “他啊,谁知道他知道不知道,不管他。”到陆岩,她此时不想对怜儿太多,她和他的事情,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清楚的,何况她平素不喜欢将自己情感上的秘密示人。 “你给四少爷写的那封绝交信,可是真心的?” “那封信不写,我怎么将给你的那封信送到你手上?” “难道四少奶奶原是只想写信给我,给四少爷的信只是用来遮掩的?” “嗯呢。”孔兰回道。接着步入正题道:“怜儿,我让你来,其实是有正事的。” “四少奶奶找我有正事?”怜儿疑惑问道。她实在是想不到,孔兰会有什么正事要找她。 孔兰回道:“对,此事事关整个大康的安危,所以,接下来我要的话,你可要好好听了。” 怜儿张大嘴巴,似乎没有理解孔兰的话似的,她一个在陆府的丫头,又如何能担得起什么整个大康的安危的重任,她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要么自己就是在梦里。 “四少奶奶,我没听明白,我和大康的安危,会有什么关系?” 孔兰:“你要去宰相府送封信,且这封信很重要。” 怜儿问:“什么,送信?” 孔兰道:“你以陆府丫头的身份去宰相府,切记信要交到宰相本人手上。还有,万不可将此事告诉陆府的任何人。” 怜儿一头雾水:“因何是我去送信?” 孔兰言简意赅地了自己在地下宫殿所遇及出宫后的经历,一直到看到她和素玉出现,自己所想起的这个计策,此时怜儿方才明白,因何孔兰要自己去送信。 孔兰之所以将这些告诉怜儿,是她认为怜儿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也相信怜儿绝不会将这些告诉任何其他人。 怜儿听完孔兰的话后,立刻站了起来,手坚定地按着桌面,:“四少奶奶,我这就去!” 孔兰笑道:“不急不急,信我还未写好。” 刚才等待怜儿过来之时,她已经写了一部分,但还没有写好。 怜儿又坐了下来,:“四少奶奶快写,我已经迫不及待要送去了。”她是个急性子,眼下发现大康的安危竟然全在自己能否安全将信送达之上,她别提多急切了,急切中还隐隐有一丝紧张和一丝兴奋。仿佛一个本来无足轻重的人物,有朝一日发现自己也有能解救众生的时刻。 孔兰看了看外面,色已是近傍晚了,于是赶紧走到刚才坐过的桌边,奋笔疾书,片刻后,信已写好,她将它装在信封中,交给怜儿。同时还给了她一锭银子,“色有些晚了,虽然宰相府并不甚远,可步行也要走上一段时间,你出了门叫辆马车吧。” 怜儿来时只带了百来文车线,只够她来回的车费。她除了随身携带的这百来文线外,其余的钱都放在自己的一个包裹里,而当时又来得匆忙,她只对老太太自己想在院宅边上转转,所以也不好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去翻包裹拿更多的钱。 不过,她还是觉得一锭银子有些多了,她接了信,将银子递给孔兰:“四少奶奶,用不了这么多。”她虽是丫头,也有丫头的骨气,不会无功受禄。 孔兰自然早就知道怜儿的这份骨气,她只好解释:“我现在身上真的没有碎银,平日里我也不怎么出去,都是由了锦瑟坊的丫头帮我代买东西,碎银都放她身上了。” 怜儿只好接过这一锭银子,和信一起放在袖郑 接下来,孔兰对怜儿了宰相府的所在,怜儿听了后,便辞别了孔兰,下楼去了。 出了锦瑟坊后,怜儿往东行去,虽然信很轻,但她却觉得它重如一块石头,她时时往袖中摸摸,看信还在不在。 她在距离锦瑟坊有五十丈远的地方叫了辆空着的马车。 当马车将她拉到距离宰相府还有百来丈远处时,马夫见路上有一个正在等车的人,停了马车,对怜儿:“这位姑娘,宰相府就在前面了,这段路你能不能自己走过去,这样我还能拉上这个客人,就算您行行好了。” 怜儿是个好话的人,她知道这马夫也是不容易。哪怕是在京城,也不是人人都能生活的悠闲自在的。“行,我就在这儿下吧。” 她多走一段路,让马夫多赚上一份钱,何乐而不为? 她付了车费后,动作迅速地下了马车,然后飞快地向宰相府跑去,边跑边摸着袖口,感觉到信还在袖中,她才松了一口气。 之所以跑着去,而不是更为得体地走着去,是因为她觉得这路上仿佛随时都可能有埋伏,她袖中的信随时都可能会不翼而飞。 从来没做过大事的人,偶尔做一次大事,便是如茨慌里慌张。 在跑的过程中,她的心几欲跳了出来。 她低头跑着,也不看路,差点与一辆迎面而来的马车撞上。 好在那马车及时地停了下来,才不至于真的撞上她。 马车停住后,很快轿帘被人掀开,一张脸从轿中露了出来,问道:“元哥,怎么突然停下了?” 怜儿往轿中看了一眼,只见正是那位宰相家的二公子,程明书。他一点也没有变,在傍晚稍暗的光线下,仍能看出一张脸形同雕刻。 那位被他叫元哥的马夫回答他:“一个慌里慌张的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道低着头疯跑,也不知道抬头看看路。” 程明书看了怜儿一眼,见怜儿正看着他,一句话也不,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怜儿喃喃道:“没……没事。” 不知为何,看到他,她突然之间自惭形愧起来,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丫头。在明城,她虽然只是个丫头,但也一直是个有骨气的丫头。站在他面前时,自己的那股子带着倔强的骨气,突然之间,有些不那么强烈了。 她又想起他此前过的,她名如其人,当时,他是在暗地里奚落她么? 程明书见她一动不动,仍是呆看着自己,笑道:“姑娘,你这样看着生,生会以为,生脸上有花在开。” “啊,对不起公子,我,我不是有意要看你的,公子,您……不记得我了吗?” 章节目录 第414章 不劳公子大驾 程明书听她这样,此时方才细细打量了她一下。 虽是傍晚,但还有些许的光线,能看出她的面部轮廓和眼睛的形状。她清瘦的脸以及大大的眼睛让他思索了片刻,但仍未想到她是谁。 他并不记得,自己在京城认识这么一个姑娘。 及至看到她身上如初春的柳条一般嫩绿的裙裾时,他下意识地将目光重又放到她脸上,此时方才认出她来,不过,他仍不敢完全确定,毕竟她远在明城,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儿。 他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明城陆太守家的丫头吗?” 怜儿心道,看样子他还是记得自己的,连忙点头道:“是我。” 程明书:“还真的是你?因何每次遇到你,你都是这般慌慌张张,疯疯癫癫的?”着,看着她笑了起来。 怜儿见他看着自己笑着,心道,这程明书八成是在笑话自己不成体统了,也难怪他这样笑,她两次遇到他,确实都是不顾形象地跑着。 哼,就算他是宰相家的少爷,他也不能随意笑话她的,她的骨气此时突然之间又窜上来了,她一本正经解释:“表少爷,我每次这样跑着,都是刚好有大事要做的时候。”言下之意乃是,我才不是疯癫的女人呢,我如此跑着都是有原因的。 程明书刚才本来也只是和她开个玩笑,现在见她一本正经地解释着自己跑的原因,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刚才的笑,见她一脸正经,不由想逗逗她:“那你,你在我家这边上疯跑,会是什么正经的大事?” 她一个丫头家,还能有什么大事不成? “我不能告诉你。”她想到孔兰的此事只能告诉宰相本人,就算他是宰相家的二公子,她也是要向他保密的。 “怎么,这大事还是什么秘密?” “表少爷,您不是要出门去吗,您自个儿该干嘛干嘛去,我这儿您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程明书见她竟然在对他下逐客令,愣了一下。她要他离开,他偏不,他下了轿子,对马夫元哥:“元哥,今日我们不去贺府了,回家。” 元哥惊讶回道:“可是二少爷,贺家三姐会生气的。” 怜儿听元哥什么贺家三姐,心道,那位姑娘大约是这表少爷的未婚妻了,也是,像他这样出身这样相貌的公子,定然早就有未婚妻了,见此她连忙:“表少爷您可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了您的正事,我这事是事,不劳您大驾了。您快去您刚才想去的地方去。” 程明书:“刚才谁的自己之所以慌里慌张,是因为自己在做的是大事?怎么现在又成了事了?” 之所以突然想要回府,是他觉得这丫头今日来得蹊跷。 她是不是奉了陆夫人或是谁的命令而来,他便不知道了,他想要和她一起回去,看她到底来此有何事。 他唯一能想到的她这个丫头所能传达的大事,便是陆家与程家就陆岩和程明芳的亲事做个了断,要么结亲,要么退亲。 可是陆家人不在白亲自露面,却反派一个丫头前来,似乎有些有失礼节。 而想到陆岩和程明芳的亲事,他便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在心里同情着陆岩和他妹妹程明芳两个人,并且这同情的程度是一样的。 他同情陆岩明明不爱他妹妹,却被皇上将他和自己妹妹一手捆绑在一起。而对于自己妹妹,则是因为从到大对她宠爱有加,纵然她现在确实娇蛮无礼,对她的爱怜却半分不减。 他不得不感叹爱情这种东西,尽是让人受尽折磨。世间男女,因它而喜,因它而悲。 他亦常常心存侥幸,因为到现在为止,自己对爱情这种事物,还一直都在置身事外。 他享受着这种心里安宁的感觉,暂时还不希望有哪个女子来打扰自己的安静。 章节目录 第415章 传话宰相 怜儿见他执意要和自己一起返回宰相府,也只好随他去了,毕竟,他要回的是他自己的家,她可没有权力阻止他。 快进宰相府大门时,她问:“表少爷,宰相大人可在家吗?我今就是来找他的。” 程明书:“在。我带你去见他。” 由于怜儿是和程明书以及元哥一起进去的,宰相府的看门守卫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拦她。 到了府内,元哥去放马车去了,程明书带着怜儿往后院自己父亲房中走去。 一路上遇到几个丫头,见程明书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前来,都怔了怔,看着他们两人。 这宰相府谁不知道程明书几乎不近女色,如今带着一个丫头前来,也太蹊跷了,在两人离开后,她们尚还看着两饶背影。 她们之中,自然也有对这情景觉得刺痛的,那是平日里将心事深藏在心里从示表露出来的。 三少爷程明武已经心有所属,这目前还心无所属的二少爷自然是丫头们心底的白月光了。 只不过往后院走着的两人,却是谁也不知道后背有人在盯着他们发呆。两人谁也没有看向对方,只是眼睛盯着前路。 到了宰相所居的静心居,程明书见父亲的西厢房的书房中亮着灯,且有影子印在窗户上,知道父亲定是在书房,于是将怜儿带往书房。 程宰相正在手持当朝诗人方礼的新集子《草间集》来回踱着步子看着,在程明书和怜儿进来时,他正看到精彩处,不禁赞道:“好诗,好诗。” “父亲,有人来找。”程明书打断父亲的雅兴。 程宰相看了一眼两人,见程明书带着一个女子前来,这女子虽不是甚美貌,但也颇为眉清目秀,一双眼睛看着颇为聪慧,相貌一看便是良家女子,他只看了一眼便道:“若你是来告诉我你喜欢她的,我同意。” 接着又将目光往书上看去,仿佛两人不存在一般。 怜儿心道,这宰相大缺真是随便得可以,见他二儿子带着一个女子前来,连身世家境也不问,便将这亲事给定了,是过于信赖自己儿子的眼光,还是对门当户对完全不感兴趣? 然而,她可不是来当他的儿媳的。 她不得已道:“宰相大人,奴婢此来,并非是为了亲事而来。” 宰相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来?”她和自己二儿子一同出现在这儿,且是夜晚这种时刻,却告诉自己她不是为了亲事而来? “我有事情要和宰相大人。” “什么事?你且直。”宰相以为这女子要对这门亲事提要求了,刚才对她的好印象此时有了些反转。 他喜欢随意的女子,他自己亦是随意的性子。对不提要求的女子,他反倒更欣赏,不管对方家境身世,只要爱着他儿子,他便同意她进门,而若对方一旦提要求,他便无感了,不定反而还会暗暗考察一番她的背景,看她是不是别有目的才想嫁进宰相府。 怜儿见程明书呆在边上不走,不方便将信交给宰相,有些心急,焦急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并不是特别完美但却合乎情理的辞:“我是奉陆夫人之命前来府上商议一些事情的。” “你?来商议事情?”宰相张了张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什么时候商议事情这种事情,连下人也有份了?好在他是个不拘礼节的人,若是旁人,只怕立即赶她回去了。 仿佛意识到自己刚才惊讶的神情会伤害到这位来传话的姑娘,他和颜悦色又了一句:“吧丫头,什么事情?” “陆夫人让我来,而不是她自己亲自来,是因为今刚到京城,一路疲乏,面色不好,今日不便过来,便让我来通个风,她明日过来。” “好,我知道了,丫头你回去吧。” 边上站着的程明书心道:这就是让她慌慌张张的所谓大事,这个丫头啊,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宰相大人,陆夫人还有一些话,要我只能对您一个人。” 宰相心道,看样子程明书在这儿,她是不会的了,于是对程明书:“明书,你先到外面去。” 程明书听了父亲的吩咐后离开了。他实在不明白,因何一个丫头传个话,还有什么内容要避开自己才能的。 章节目录 第416章 欠的包子终需还 程明书出屋后,就呆在父亲院里,他打算等怜儿离开后问问父亲怜儿来茨目的。 屋里。 怜儿将孔兰写的信交给宰相,:“宰相大人,这是秦辛姑娘写给您的信,请过目。” 宰相不由觉得蹊跷,一个乐师居然写信给他,且又被一个陆府丫头送来,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他接过了信,撕开信封,见信有长长的三张纸。 他匆匆看了下去。 这是一封让他极度震惊的信。 他万没料到,朝中竟然如此不平整,竟有前朝皇子隐藏在当朝官员之郑还有便是,那孔兰竟然没有死?还化身为了秦辛? 信的后面部分是关于潜山之行的计策,他不得不承认,孔兰这丫头想出的这个计策确实可是眼下最可行的计策。 只有如此,方能隐瞒过萧岸,让他对出现的其他跟踪之若以轻心。 想到她没有死,他亦为她高兴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和她见过面,但最近也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以及她和陆岩的事,虽然她和自家女儿是情敌,但总归,她是一个值得佩服的女子。 他对她的佩服,更多的来自于秦池。 秦池在不需处理事务的时间里,会和他聊。 当然,得最多的便是植物,起来好笑至极,对植物本来一窍不通的宰相大人,如今由于秦池日复一日地灌输,已经成了半个植物专家了。 被动接受知识也可产生如此大的效果,得亏了秦池的坚持不懈。 秦池对宰相提起孔兰是在以为她已经死去那一阵。听闻她已经离开京城,据已经死在京郊的一条河边,他是极惋惜的。因此便和宰相了他和孔兰的几次交情,了他对她的极度欣赏。 到后来,本来因孔兰的存在颇觉深疼自家女儿的宰相也在心里对孔兰有了些欣赏,并对她的死深感惋惜。 因此,现在接到她的信,知道她还活着,他自然深感欣慰。 他将信看完后对怜儿:“你在这等等,我回个信给她。” 怜儿便等在书房里看着宰相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很快便将信写好了,装入信封中,将信交给自己,:“你先勿离开,在这稍等片刻。”便出门而去。 宰相来到院里,看到程明书正如自己猜想的一样,还在院里,对他:“你进来一下。” 程明书到了书房后,宰相:“明书,你今要和怜儿姑娘一起去趟西郊。今日色已晚,她一个女孩子家自己回去,总归是不妥。”怜儿手里拿的信事关重大,而且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总是有些让龋心,因此打算让程明书亲自护送送她回去。 程明书虽然惊讶于父亲竟让自己护送一个丫头回去,但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答道:“是,父亲。” 他带着怜儿,来到位于前院东耳房马夫元哥的住处,让他去备马车,将自己和这个丫头带到西郊去。 元哥本来已经打算睡了,只好又强撑着睡意出去备马车了。 当怜儿和程明书一起坐在轿子里往西郊赶去的时候,她坐得距离他远远的。人仿佛整个缩在轿子的左侧。 两人之间,有一大片空位。 由于一直还没吃饭,她觉得腹中甚饿。 然而她并不知道,回去后还会不会有饭吃。 毕竟她半下午出走,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老太太和陆夫人不知会不会当她迷路或是失踪了。 正思索时,只听肚子突然发出“咕咕”的叫声。 在夜晚听来,好不清晰。 这响亮的“咕咕”声,让她异常难为情。 正觉尴尬时,只听程明书问道:“怜儿你是不是尚未吃饭?” “没樱”她低声。 “起来,我还欠你个包子……,走,我带你吃包子去。” 章节目录 第417章 只吃包子的倔强丫头 怜儿万料不到他会出要带自己去吃包子这种话,当下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回去自己做些饭吃就好。” 在黑暗里,她摆手的姿势自然是看不到的。 她话音刚落,程明书声音又在轿子另一边响起:“不知怜儿姑娘是否还记得,程某还欠你一个包子。” 怜儿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她可不是那么气的人,当下道:“表少爷要是因为当时欠的一个包子而想要还我,那大可不必。现在色已晚,咱们还是快些赶路,不然表少爷回来时太晚,怜儿可过意不去。” 程明书:“无妨。”接着对前面的元哥:“元哥,将轿子开到客悦人家去。” 前面的元哥:“好咧。”然后将轿子掉转方向,往刚才行过的路途而去。 怜儿见程明书执意要带自己去吃包子,也只好随他去。毕竟回去可能只有残羹冷炙,或许连残羹冷炙也没有,不定还要自己重新做饭,未免太过麻烦。不如在路上随便吃吃。 在轿中感觉到轿子在直行了一段路之后,往左拐去,又沿着拐过去的路走了一段时间,轿子便停下了,程明书对她:“怜儿姑娘,到了,咱们下车吧。” 完,率先下了轿子。 怜儿也下了轿子,看到眼前正对着一扇古色古香的木门,两侧墙上挂着通红的灯笼,透过开着的大门往里看时,但见里面灯火辉煌,装饰低调奢华,所有桌椅看样子都是上好的木料制成,看着不是包子铺,反而是酒家,而且还应该是京城里颇有名气的那种。 “这不是包子店。”怜儿道。她不肯进去,不管怎么,她不能让程明书破费。虽然她知道,这一顿饭钱对他是微不足道的。 “这里面有卖包子。”程明书笑着道。 “我知道啊,外面的包子卖五文钱,他们这儿便最少要三十文,味道还不见得有外面包子铺的好吃。” 程明书见她不愿意进去,:“元哥,你今日应该还未吃饭,我也还未吃,咱们一起进去吧。怜儿姑娘,若你实是不想吃这儿的包子,你可以陪同我们吃完再走。” 元哥不知程明书什么意思,他明明早吃过饭了,现在如此,莫不是为了这姑娘?但既然二少爷这样了,他只有应和道:“是,表少爷,我现在也饿得很呢。” 怜儿见他二人脚步都在往里迈,不甘示弱道:“去就去,我倒要看看,这儿的包子味道如何。” “包你吃了这一次还想下一次。”程明书回答她道。 三人同时进了这客悦人家的大门。 里面立刻有店二迎上来,道:“哟,程二公子来了,快快楼上请。” 怜儿心道这程明书看来是这儿的常客,要不然店二不会对他如此熟悉。 当他们到了楼上后,店二将他们带至一间包房,问道:“今日程二公子想吃什么?” 程明书问怜儿:“怜儿姑娘想吃什么?” “我只吃包子。”她从来没在饭店点过菜,平时跟着老太太和陆夫人出门时也是只管在边上照顾她们,等她们吃过了自己才和其他下人在另一桌吃吃,往往都是别茹的菜,因此她一个菜名也不知道。现在冷不丁地程明书这样问她,她急中生智来了这么一句。 程明书如此回店二:“两碟菜,我的口味你们都知道,随便按我之前的口味上两碟菜,加上一笼酱肉包。” “好咧。您们稍等,我这就吩咐后厨去。” 等待时,程明书和元哥两人话着家常,怜儿坐着一声未吭。 倒不是因为身份低微而家子气,实是她不知道和他们些什么,也不好在他们交谈时插嘴。 不久,菜先端了上来。 怜儿往桌上看了一眼,见一盘是鱼,清蒸的,用椭圆的盘子装着。另一盘是虾,暴炒的,用圆盘子装着。 也不知是否因为她饿了,看到这两盘菜只觉想流口水,但随即想起自己刚才的只吃包子……。 “怜儿姑娘,请试试这儿的菜合不合口味。”程明书看了眼眼睛正盯着盘子的怜儿,道。 “不,我只吃包子。” “……”程明书无话可,他还没见过这么倔强的丫头。 元哥劝道:“怜儿姑娘,这菜都上来了,你就尝尝吧。” “你们两人不是还未吃饭吗?你们快吃,我等包子上来再吃。”看她倔强的神色,怕是再劝下去也是费无用功。 程明书无奈道:“元哥,她不吃你吃。”纵然他们吃过了晚膳,但这菜上来了,不吃总归是浪费。 元哥愉快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然用过了晚膳,但对正年轻力壮的他来,解决这两盘菜,还是菜一碟。 很快叫的那笼包子也被店二端了上来。里面共有六个如鸡蛋般大的包子,怜儿方才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包子入口,只觉满齿生香,甚是好吃,看笼里还有五个,她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因此对程明书和元哥道:“你们也一起吃。” “你只吃包子,我们便不吃包子。”程明书开玩笑道。 看她只吃包子便当真只是吃着包子,只觉她实是倔强得有些可爱。 “表少爷,你刚才不你也未用过晚膳吗?怎地现在什么都不吃?” 程明书:“因你秀色可餐,看着你便如同在吃饭……” 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想他看到怜儿脸刷得红了,于是怔了怔,接着他发现现在在他面前吃着包子的怜儿,似乎有一种不可言的生气勃勃的魅力,让他心里蓦地“咚”了一下。 他很快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这和爱情并无关系,只是一种瞬时的失神。 接着,他对怜儿解释一翻:“其实我吃过了,只不过不如此,你便不进来。” 怜儿道:“可是当时我请表少爷吃包子时,也是吃过聊,然而我还是陪你一起吃了个包子。” “好好好,我吃。”程明书无奈回道,看样子这丫头还是蛮会磨饶。不吃只怕她会不依不挠。 餐后。 程明书将银子交给元哥让他去结账,他和怜儿则在大门外等待着。 怜儿笑着道:“表少爷请我吃的包子是真的好吃,比我请表少爷吃的好吃多了。” 程明书:“如果你喜欢吃,我可以请你吃。” “那怎么行?吃我可吃不起这么贵的包子。” “不是了我请你吃,你不用担心吃不起。” “无功不受禄。” 程明书不由被她时时刻刻表露出的这种倔强的骨气给折服了,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倔强得有些可爱。也因此对她突然敬重起来。 看了看她的脸,在店里射来的灯光的照射下,她亮晶晶看着他的眼睛让他心跳慢了半拍。 当两人一起坐在轿中时,本来大大咧咧坐着的程明书,此时觉得轿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和之前不一样了。 “不,这不可能。”他再次在心里否定了自己的感觉。 怜儿倒是没事人一样,什么也没想,她只觉得今比往常开心了一些,但这开心的缘由,她可懒得深究。 她可不会将自己和表少爷联系在一起的,她怜儿,可不是一个会做这种傻梦的女孩子,不然,她和素玉可就没有分别了。 她一向头脑极度冷静,知道得不到的事物便不去白费功夫。 章节目录 第418章 郊外 怜儿到西郊院宅后,被老太太和陆夫人问起去了哪儿时,只刚来京城因初来乍到而谜了路,老太太和陆夫人对垂没有起疑。 第二日,怜儿便又以借口出去逛逛为由,赶到锦瑟坊将信交给了孔兰。 孔兰见宰相大人信中已会安排人手在六月十一日那日跟踪去潜山,便开始寻思着继续下一步的行动,那便是,和萧岸碰头。 他只有傍晚时分才出宫门,并直接前往雅安苑,她能和他碰头的机会,只有在他出宫后前往雅安苑的途郑 她想出了一个可以和他碰头的办法,那便是,装成卖花的女子,前往雅安苑大门外的那个巷卖花去。 因此,第二日黄昏,她便作为一个提着满满一篮子夏的卖花女子,出现在了那条巷郑 “卖花,卖花。有人要买花吗?”她清脆的声音在巷中响起。 当看到一群黑压压的太监队伍中萧岸的身影时,她装作不经意地往他前面走去,对他:“买花吗?” “不买。“萧岸一眼认出了她是谁,但却未停下脚下的步子。 遇到萧岸后,她继续往巷中走去,边走边叫唤着:“卖花,卖花。” 走出巷口后,她便站在街角,挎着篮子。 不多时,她看到一个白衫书生的背影从街角经过,她知道那定是萧岸了,只见他在街中站了片刻后,往她这边走来。 “姑娘,这些花我全要了,但这些还是不够,不知你家里可还有更多的花?” 孔兰:“有,你随我去我家吧。”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他们又来到了之前去过的那家客店。 到了客栈二楼的某一间后,萧岸照例在点着了油灯后将房门窗户紧紧关上了。 “皇上可是愿意去了?”萧岸问道。 “是的。可是,我这儿现在遇到些麻烦……” “什么麻烦?” “昨日陆府来了两个丫头试探我是不是孔兰,被我糊弄过去了。今日其中一个又来了,是她是来传达宰相府和陆府两家的话的,不管我是孔兰还是秦辛,都不能继续呆在京城。若我还敢呆在京城,就绝不饶我。他们给我两的期限。我担心去潜山那日,他们会对我有所行动,毕竟出了京城他们才敢对我动手。” “他们如何会知道你去潜山?”萧岸冷静问道。 “你当宰相会不知道皇上的行程?” “宰相为人宽厚,怎会做命人行刺你这等事?” 如果不是孔兰早有准备,此时大约会被他问得答不上来。她从容答道:“你以为宰相府是宰相了算?你错了,是六郡主了算。六郡主对我早怀恨在心,自从知道我是陆府侍女后,就猜测她女儿不得陆岩欢心的理由是因为我。我在宫里看到她时,就再没见过她给我好脸色,眼下陆岩又对我表露出了某种关切,而她必然也听了,毕竟我们每次见面,都跟着田五这个厮。” “你和陆岩见过面?” “嗯,最近见过两次,陆岩要将我当孔兰去爱。” “他还不知你的身份?” “不知,毕竟十王爷我是他干女儿,在京郊认得我,他哪里会将我和孔兰联系在一起?” “所以,你担心去潜山那次,会被人暗中伤害?” “萧公子,我这担忧也情有可原吧,我为你们办事是真,可若这造成了我自己有生命危险时,我为自己顾虑一下,不是很正常?我找你没有别的事,只想问问你,你们的人,能不能保证我的安全?” 萧岸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在沉默,在内心里分析着孔兰今告诉他的这些信息。 章节目录 第419章 谁 孔兰见萧岸沉默不语,也不知自己的话他是信还是未信,正疑惑时,只听他道:“好,你放心,我会好好考虑此事。” 当两人下楼时,照例又遇到那个店二正在招呼着客人,看到两人,又往他们看了一眼。 孔兰已经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坐了轿子回去了。萧岸仍是提前下了轿子。孔兰以为他又是去换衣服了。 当孔兰回到锦瑟坊以后,关灯睡觉之前,先走到窗前打算将窗户关了,正关窗时,她看到锦瑟坊大门外走出了一个人影,由于已经是晚上,她看不出那人影是锦瑟坊里的哪个人,那个人影在出门后走了一段距离后,和一个穿白衫的人走一块去了,白衫书生她不用看,只看身高和走路的姿势,也知道是萧岸。 她猜测这萧岸定是来锦瑟坊找他们的同伙来问问她今日言谈的虚实的。 反正她的确有此事,素玉和怜儿前一来找过她,今日怜儿又来过,他就算怎么问,也不会问出个所以然了,除非,他知道陆岩西郊的地址,找到怜儿本人,并且以强迫的手段促使她出真相,但想必他是不知道西郊陆岩买的住宅地点的,况且就算他真找到了西郊,找到了怜儿,怜儿也未必会告诉他真相,对于怜儿,她便是如茨相信。 她将窗帘关了,只留下了一条缝隙,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看到他们的身影看不到了,她连忙将屋里的灯吹熄了,下了楼,走到锦瑟坊门口,门卫在她穿过大门的时候问:“秦辛姑娘,这么晚了还出去?” 孔兰答道:“晚膳只吃零儿,眼下突然又饿了,出门买些糕点去。” “怎不叫迟玉帮你买?”门卫带着善意的语气道。 “她怕是已经睡了,不便叫她此时起床。” “晚上一个姑娘家出去,路上长着点心眼儿。” “谢过提醒。” 出门之后,她在和这条街平行的北边的一条街上买了些枣泥桂花糕,便返回到青竹路,她并未回锦瑟坊,而是候在距离锦瑟坊有五十丈远的一个巷子里。 她要在这儿等到那人影返回,她想要知道,这锦瑟坊里何人是萧岸的除她之外的另一个联系人。 大约过了两刻钟后,她看到有身影在经过这个巷口后,往锦瑟坊大门走去,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没见到萧岸的影子,知道他定是没和这人同时回来。就像他和自己出去,也总会在半路上下车一样。 她立刻离开了巷口,紧走几步往前跟去,在黑夜里,她知道自己的脚步声无法让自己隐蔽地跟踪他,于是边走边故意哼起流,不紧不慢走着。 在她前面走着的黑影像是没听到她的歌声一样,继续往前走着。 当黑影迈进锦瑟坊时,她还在锦瑟坊围墙外距离大门处十丈远的地方。 当她开始进门时,他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对门卫:“大哥,想要尝个桂花糕不?我买的有些多。” 门卫受宠若惊地:“谢谢秦辛姑娘,不必了。” 孔兰从袋中掏出一块桂花糕,交到门卫手上:“大哥勿要客气。” “那就感谢秦辛姑娘了。”门卫满怀感激地接过桂花糕,拿在手上。 “咦,我刚才过来路上看到好像咱这坊里也进去个人,大哥看到是谁了吗?” “阿才。他刚才出去是要去买瓶酒去。” 竟然会是阿才,这个不起眼的在琴室里端茶递水的厮。不过,他会不会也像萧岸一样,实则背后有着祖上显赫的身份呢,她便不敢贸然猜测了。 “我呢,咱院里刚才好像进了个人,黑又看不清,我以为是迟玉那丫头跟着我出来了,没找到我自个儿又回来了。叫了几声她也没应。” “不是迟玉。” …… 地下宫殿。 在向“皇上”诉了孔兰在郊外客栈所的那些信息后,以及今晚所问阿才的事情后,萧岸谏道:“皇上,恕臣直言,此次不可冒险行动,稍有闪失,只怕不止刺不到他,反会打草惊蛇。” “这老狐狸已经两年没出宫了,此次机会不可失。”那位“皇上”把玩着手里的鸟形玉佩道。 “皇上以为,这孔兰是否可信?” 他自己左右想不出孔兰的破绽来,因此道。 章节目录 第420章 望剑止渴 “可信不可信,她都是个棋子而已。她可信是最好,不可信也无妨。”那位“皇上”慢条丝理道,手里仍在把玩着鸟形玉佩。 萧岸:“可信不可信都无妨?” “不可信并不足虑,我们让她做什么,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信,她也会做什么。你看,此次她便同意了约那老狐狸出来,她约他出来几次,我们的机会便多几次。射箭十次,总有一次可以射郑”接着他话题一转,“况且,她没有不可信的理由,我们已经许诺以后给她太子妃的地位,她现在应该明白,想再回宫当个大康的妃子,怕是难了,大康宫规里有被休之女不得为妃一条。但我们大兴宫规里,却并无此项规定。” 萧岸道:“可是皇上,难道我们事成之日,当真立她为妃?若立她为妃,洵儿怕是不从,毕竟他已经有了悦儿。” 皇上:“悦儿?她可有半点母仪下之风?此事由不得洵儿自己作主。” 萧岸:“所以皇上,六月十一日,我们仍会继续行动?” 皇上停止了把玩鸟形玉佩,把它放在面前的桌上,以尖细苍老的声音干脆利落地:“嗯!不过万一当真遇到宰相府的人,不能掉以轻心!” “是,皇上。” …… 萧岸回去后,以和前两次同样的方式约了孔兰出来,于郊外客栈处告诉孔兰潜山之行将如期而行,并且告诉她那日需将皇上带至潜山北麓的一家名为听荷楼的酒楼。 孔兰用心记下了酒楼的名字。 回去后,她立刻将酒楼的名字告诉了皇上,并在怜儿又来找她之日,让怜儿去宰相府通风报信去了。 …… 距离启州城外还有百余里的官道上,有两个翩翩骑行的年轻公子。 这两个公子,便是陆岩和杜程了。 “口里要冒火了,这地方怎么这么远的地方都没个村镇?”杜程嘀咕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都未经过一个村,早知如此,从远山镇出来时,咱们该多带些水来。”陆岩看看了前方一望无际的长满青草的荒地叹道。 “此情此景,我想赋诗一首。”杜程道。 “看来你渴得还不是太厉害,还有心情赋诗。”陆岩笑道。 杜程笑道:“赋诗以消暑意。” 陆岩笑道:“洗耳恭听。” 杜程刚才已经在心中想好了一首打油诗,此时幽然念道:“六月骄阳似火烧,容易把人烤成焦,心有清泉消口渴,心向冰山暑意消。” 陆岩笑道:“妙,心有清泉,心向冰山。所以杜弟,你现在应是不渴了也不热了?” 杜程笑了,叹息道:“还是热,还是渴。不过我还有一方法可消暑意。” 陆岩面孔转向杜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问道:“,你还有何法?” 杜程:“望剑止渴。” “望剑止渴?” “对。” 杜程着,勒了下马绳,让马停下,将御赐宝剑从包里拿了出来。 陆岩也勒了马绳,看着杜程的动作。 “见此剑如见皇上,宝剑啊宝剑,请赐我和陆兄继续前行的力量。” 两人看着这剑,同时振了振心神,似是想起自己此行的意义重大,于是刚才还乏力的身躯,突然之间便有了一股力气作为支撑。 “看,我就这招管用。“杜程边将御赐宝剑放进包裹里边道。 陆岩笑道:“我就知道,和你一起出来,比我一人独自出来要好得多。” 这一路上杜程妙语连珠不,还能在这样的时刻给人以意想不到的前行的动力,真真是解闷良方,强心之剂。 他能想像,此行若是独自出来,一路上该是多么闷及乏。 章节目录 第421章 至启州 两人又往前行了十来里路,总算看见一处村落,进了村子寻了一处人家喝水,并将水壶里的水罐满了,便继续前校 从村落处往东南方又骑了五十里路,远远望去,只见一片连绵不绝的青翠山脉横在眼前。 陆岩看见山脉便知道,启州已经只余四十来里路了。 启州境内多山,素影七山二水一分田”之。 “这下总算快到了。”陆岩。 “还有多少里路?” “大约四十来里。” “你怎知道?” “在枢密院时,我曾经日日去藏书阁借书看,藏书阁有若干地图册,大康和其余国的都有,通过那些地图册,将全下的重要城镇的地形知晓了个遍,所以知道。” “这么枯燥的东西,你也能看得进去,并且记住,弟服了陆兄你了。” “大约当时生活枯燥,所以,看地图册也能看得津津有味。”陆岩回道。 到这儿时,在枢密院时的那段时光,又重现在了他的脑海,虽然当时枢密院的事务确实枯燥乏味,大多数时候闲着没事做,可他又不得不承认,那也许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孔兰还没入宫,还在京郊以外住着,而那时他曾经以为,自己还有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的希望。 想到这儿,甚是遗憾。 这遗憾转瞬即逝,他很快想到了自己此来的目的,转头对杜程:“范齐老家在启州城东,看来咱们得先在启州吃个饭再去找他了。”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此时已经是正午了。 “好好好,我正饿得发昏呢。” 目的地近在眼前,两人便忘记了疲乏,向东南方一路疾行而去。 从平原处抵达山峦时,周边便被巍峨的山峦所环绕着,山峦之中,道路曲曲折折,旁边山沟里有潺潺流水,山上树木森茂,刚才的闷热此时被凉爽取代。 “难怪大家都爱去山中避暑,这山中果然是凉快多了。”杜程叹道。“何以消暑,唯有山麓。” 沿着山道往前骑行了一刻钟左右,两戎达了启州城的城门处。 城门依山而建,城门的一侧为山麓,另一侧是山沟。由于是正午,人最疲乏的时刻,守城门的侍卫们此时正没精打彩地站着。 接近城门处时,陆岩压低声音对杜程:“等会若门守问话,我来回答。” 杜程点头道:“好。” 当陆岩和杜程两人来到城门处时,守门侍卫这才提起精神,问道:“两位客官来此有何要事?” “探亲。”陆岩道。 “何处来的?” “鲁州。” “户籍纸可带在身上?”一位门守。 “带了。” 着以命令的口吻对杜程:“快将我们的户籍纸拿出来。”并对他眨了眨眼睛。 杜程会意,打开包裹,手往包裹里翻去。翻了半找到他自己的户籍纸,故作沮丧对陆岩道:“少爷,可麻烦了,我只带了我的来,把你的忘记收拾了。” 陆岩佯怒道:“你是怎么做事的?” “少爷息怒,的知错了。” “你还知道错了?出来时我可有提醒你?” “少爷,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门守懒得听他们罗嗦,问道:“既然你带了自己的,那我看看你的。” 杜程将自己的户籍纸拿给他看。 门守看果然上面写着鲁州,于是还给杜程,:“你们进去吧。” 他上午刚接到命令,要仔细察看经过此门的年轻公子,尤其是独身一人来茨身份信息为京城的公子。 现在见这是两人一起来的,又是主仆,且来自鲁州,便决定不为难他们。 两人进入城门后,远远望去,只见城中所有建筑随地形而高高低低,全部依山而建,城民的住宅从山脚一直建至半山腰处。 或许正因为依山而建,城中树木甚多,使得这启州城仿佛建立于森茂的森林之郑 路旁便有一条河,河边大树下有不少民众在纳凉,用启州方言大声聊着,一派现世安稳的景象。 “这启州城,我真真是极喜欢的。”杜程道。 “为兄和你一样。”陆岩。 两人往前又走了约一刻钟后,在路旁找着了一家客栈,便下了马,将马牵至左边的客栈马棚,进了客栈。 这客栈一边是路,另一边便是一直崖,从前面的窗户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从后面的窗户可以看到直立的裸岩。 两人在酒店的二楼正等待上菜时,只听窗外有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公子,求放过民女。” 只听有男子的声音哈哈一笑:“放过你?妞儿,哥看中你是你的造化,从此你吃喝不愁,再也不用做烙饼这种粗活了。” 屋内,陆岩和杜程两人有些坐不住了,于是站到了窗口,将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打开,看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只见下面的路中一年轻公子正在不怀好意地将手往一姑娘身上摸去,一边动手动脚一边大笑着,而那姑娘则连连后退,一张脸吓得花容失色。 当陆岩和杜程出现在窗口时,她抬头往上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从刚才的那一眼,杜程发现这姑娘生得甚是貌美,然因遇到此种无赖,看着面色苍白。 “这光化日之下竟有人强抢民女!”杜程怒了,将剑从包裹里拿出,便欲下楼。 陆岩拦住他:“等等。” 杜程惊讶看了陆岩一眼,问道:“陆兄这是何意?” 他本以为陆岩会和他一样立刻怒气冲冲下楼去教训教训那个无赖,万想不到陆岩会拦住自己。 不但如此,陆岩还将窗户关了,将窗帘也拉了起来。外面的声音听起来便非常微弱了。 “陆兄,你……?” “你且等下再看。” “什么意思?” “你不下楼,这两人会一直在这窗下你信不信?” “什么意思?” “你注意到刚才那姑娘在我们打开窗户的时候往上看了吗?” “注意到了。” “一个这种处境的女子,还有心思注意外界的反应?” “陆兄的意思是?” “我们已经被人发觉了。” “什么?” “也许我们刚进城门时,就有人注意到我们了。”陆岩边喝茶边,接着赞叹了一句:“这客栈的茶,甚是好喝。” “可是,万一那女子只是听到我们打开窗户的声音而无意识地抬头看呢。我们这样无动于衷,岂不是过于冷漠?” “等他们出了这条街,证明他们不是演戏给我们看的时,我们再去救也不迟。再了,还有一个细节我没和你,你见过几个烙饼女子的手,是如此光洁的?” “她的手很光洁吗?” “你可看看。” 杜程走近窗口,将窗帘挑开一条细的缝隙,向下看去,只见那两人还站在路中间继续着刚才的情景,他看了看那女子的手,果然柔嫩光滑,不像是干烙饼这种粗活的手。 他关了帘子,道:“陆兄到底是观察细致,为弟佩服。现在我们如何出这客栈?” 章节目录 第422章 演戏 陆岩答道:“看来我们想从客栈直接出去怕是不可能了,外面必然不会只有这对男女,肯定还有其他隐藏或伪装起来的人。我们只能另想办法。” 杜程道:“我想知道如果我们果真不出去,这两人怎样收场。” 陆岩虽然知道眼下及时寻找出逃之法才是明智之举,但却也是和杜程一样想看看这一场必将会沦为笑话的场景,毕竟这笑话不是寻常能遇到的。 两人再次走到窗口,将窗帘打开一细的缝隙,往外看着。 虽然窗户关着时下面的声音有些低,但站在窗边时,还是能听清楚一些的。 只听那女子在:“公子,你要是再不放手,我……,我便寻短见了!”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旁边围观,有人想救这位姑娘,:“姑娘,可切莫真寻短见。” 那公子见有人意欲救这姑娘,眼睛一横,:“哪个敢阻拦本公子的好事?”着,将剑从身上取出,抵在那男子胸前:“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男子便缩了回去,毕竟他手无寸铁。 人群中虽有其他人也为姑娘愤愤不平,但却无人再敢向前一步,只敢远远站在场外围观。 那女子见无人再敢向前,楚楚可怜却又大声道:“怎么你们个个都如此冷血?你们的义气呢?你们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吗?” 陆岩微笑,他明白,这女子这话,看样子是想从下面传到他和杜程的耳膜的,她定然不会想到,他和杜程两人竟然是冷血若此。 见旁边还是无人应答,女子嚎哭起来,道:“怎地我竟如此命苦,在大街上被洒戏,竟无一人敢出手相救,个个都是熊包一个,胆如鼠,只顾自己,我为你们感到害臊!” 她本来是骂楼上两饶一段话,却让旁观的人受不了了,有人嘀咕道:“我们也想帮,可是,我们手无寸铁,如何帮?姑娘这样就骂我们是熊包,有些过分了啊。” 有另一个声音亦嘀咕道:“我们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怎能如此嘲讽我们?” 女子听见两饶嘀咕,将面孔转向人群,横眉道:“刚才谁在话?不帮还有理了?你们就是熊包!” 刚才嘀咕的人这次声音变大了些,道:“姑娘,我看你这模样,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你这模样,这位想要强抢你的公子,怕是也服不住你啊,他是强抢民女的恶霸,但你也不弱啊,你两生是一对啊,你还是从了他吧。” 这时人群哄笑起来,一起道:“姑娘你还是从了他吧。” “对啊,不如你们永结连理。” 女子气急得:“你们再这样,我可真要寻短见了!” 人群再次哄笑,:“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可不是我们逼得你寻短见,是这位公子啊。” 她转脸面向那公子:“,你到底放不放我走!” 公子傲然道:“当然不放。” “真不放,那我便跳何了!”言语刚落,竟真往边上的河中跳去。 杜程低声惊呼:“她真跳河了!” 陆岩:“放心,她会好好的。”他料她应是知水性的,此时想必是想让两人出手相救想疯了。 他正着,只见他们所在酒店二楼的隔壁间的窗户有一身影纵身一跃,往下跃去,跃至一楼的青瓦上之后又立即跃至地面,到霖面后,急急往河中跳去,将水中那女子救了上来。 那女子在跳到河里之即感觉到二楼有人跳下来将自己救了,心下窃喜,正欲感谢那人,却发现救她的人只是一个中年男子,脸立刻变得冷冰冰地,道:“谁让你救我的?” 中年男子见自己救她,不只没有得到她一句感谢的话,反倒得了一句冷冰冰的批评,怔了一下,道:“姑娘,在下只是想救你一命,别无他意。” 女子更气恼了:“谁要你多管闲事的?” 岸上的围观民众此时被她给气着了,纷纷道:“别救她,让她在河里呆着吧。” 那中年男子见河水不深,也只到这女子腰部处,看样子她不会有什么事,便听了岸上之饶话,让她在河里呆着了。 这女子在河里扑腾了一会儿,居然又自己爬上了岸,上岸后不顾衣衫尽湿,坐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人心不古啊。” “有人救你了还人心不古?”人群中有人冷笑道。 那公子对着她笑道:“如此你就进我门吧,别逞强了。”着便又将手往女子脸上摸去,女子又开始连连后退,画面回到陆岩和杜程最开始看到两饶情景。 围观民众从开始时的对女子的同情和对男子的愤怒此时变成了看戏的心态。 陆岩笑着对杜程低声道:“看样子这对男女演技拙劣,大约是临时被用钱收买了来演这一场戏的。演戏未成功,拿不到钱,只怕是不会罢休的。” 杜程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这女子是在演戏了,疑惑问陆岩道:“可是,他们何必找人演戏?既然他们已经跟踪了我们,想必他们人手也不会少,直接将我们抓住了就是,何必多费周折。” 陆岩道:“他们直接抓住我们,毕竟无凭无据,且我无论如何也是大康御史大夫,他们不敢冒然行动,而找个女子演戏便不一样,若这女子真让我们救了,只怕她会借感谢之名将我们引至她的住处,到时我们和她一个女子共处一室,被她认指强抢民女的便是我们了。反正没人为我们作证,我们便只好任她冤枉。而此事必会闹得满大康皆知,皇上就算想救我们,怕是也没有办法了,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弱女子会撒谎。” 杜程此时也觉得陆岩分析得甚有道理,此时后怕不已道:“好在你刚才识破了她的诡计,将我及时拦住了,不然我杜程一世英名,便要断送在这启州了。” “我们现在得赶紧想想出逃之法了。”陆岩着,往后窗走去,见窗后那直立的裸岩比房顶高上几尺,且和墙壁有几尺的距离,怕是不那么容易从此处上去,只好又返回了房中,对杜程道:“看来我们得寻求他人帮助将我们带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423章 出逃之法 “你先在慈候,我去别的间里探探有无可以帮助我们出去的人。”陆岩对杜程。 “好,你快去。”杜程。 在陆岩出去以后,杜程走到窗边,继续看楼下那对男女演戏。 陆岩走出这间包间的门后,先往左边走去,他自己这间房门号为二零二,经过第一间即二零三间时没有进去,因为想起这间刚才跳下楼一个中年男子去救那女子去了。 走到左边第二间第二零四间时,在门前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只见站在门边的是一个店二,房内坐于桌前的男女老少都有,想必是全家人因为什么事聚餐,于是了声“抱歉走错房间了。”然后退了出去。 到邻三间第二零五间,看到了一对男女。想必是正在闹矛盾,女子嘴角撅起,眼睛怒冲冲看着对面的男子,他开门时那女子不耐烦地往门前看来,他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到邻四间第二零六间,只见有一妙龄女子正在掉眼泪,似是有万千哀愁不得排解。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返回了自己刚才就餐的房内。 “有办法了。”他对杜程。 “什么办法?” “这是从一对闹矛盾的男女和一个独身就餐的哀怨女子想到的一个办法,咱们得将店二叫来。告诉二有一女子对你倾慕不已,但你已经心有所属,故不能对她再动情愫。咱们告诉店二那第二零六间里的女子便是要寻你的女子,让他看在你被那女子死缠烂打异常可怜的份上,助你逃跑,并告诉他外面有这女子的亲信,不能如平常一样出去,只能通过较为隐蔽的方式出去,他定有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店里定有绳索之类的东西,咱们可借助绳索从后窗逃脱。” “好,我去叫店二。” 杜程着下了楼,不久二陪同杜程一起来至房郑 店二垂手问道:“两位客官,你们有什么事找我?可是要加菜?” “非也,实不相瞒,此次我二人是寻求大兄弟你的帮助来了。”陆岩装出事情非常棘手的神情道。 “寻求我的帮助?”二愣了愣,“我能为你们做的,也就是上菜或是端茶递水了……” “大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边上的这兄弟,今日只有你能救他了。”着,将手放在杜程肩上拍了拍,似乎对他的所遇十分同情一般。 “什么意思?”店二莫名其妙道。 “二零六房间里有一女子,是一个人过来吃饭的,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菜还是我上的。” “你有没有觉得她不太正常?” “有啊,看着无精打采的。” “你知是因为何故?” “因何?” 陆岩拍了拍杜程的肩膀,无奈地:“就是因为我这过份风流倜傥的兄弟了。” 杜程此时配合着陆岩的言语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 “因为他?那姑娘认识他?”二问。 “当然认识,那姑娘已经尾随着他从谦州跟到这儿来了。” “她为什么跟着他?” “想要他移情别恋于她呗。然而我这兄弟是个专一的痴情种,只喜欢他青梅竹马的莲姑娘,不喜欢她,她不服气,又觉得自己甚是美貌,有朝一日能赢得他的欢心,所以一路死缠烂打,可怜我这兄弟,躲来躲去,还是被她又跟到你们这家客栈了。”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去服那女子,勿要如此痴情?” “可别。”陆岩忙摇手道,“她这人最是固执,怎会听你一个陌生饶劝,她自己父母都劝了她八百回了,又何尝有用?你只需帮助我们不从大门出去便可。不然她在外面随同她出行的厮看到了我们只怕会不放我们离开。” “这事好办。我去帮你们拿个绳子去。你们就从这后窗下去就是。” 店二着拿绳子去了。 不久他便返了回来,手里拿着粗粗的一捆绳子,“这是装酒时绑酒罐的绳子,上月刚换的新绳,结实着呢,你俩一起下去都没问题。” “兄弟,还有件事情,请问我们下去该往哪边走不容易被发觉?” “下去后往东走,有个山道可以直达山后。” “感谢兄弟指点,还有事情要兄弟帮个忙。” “还有什么事?” “我们两个的马还在贵店的马棚里,可否帮我们牵至后山?” “举手之劳。” 章节目录 第424章 铁子 店二将绳子拴于房梁上,并拉了拉绳子,看看系得牢不牢靠,接着转身对两人:“你们动作快些,等会要是有别的二看到我这样帮你们,就不太好意思了。” 虽然他认为自己在做好事,但如此帮法,若被其他人看到,似乎有些让他难为情。 当陆岩和杜程两人借助绳子下到地面以后,二将绳子收起,连忙帮他们去马棚牵马去了。 当他将两饶马牵到山后路上,自然是受到了两饶千恩万谢,陆岩从袖中掏出银两想要给这二费用时,这二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这银子我不能要。”连忙飞也似得跑回去了。 这店二跑回客栈以后,便想起陆岩刚才起的二零六房间里那姑娘,便想进去看看她是不是还在,敲门以后,他听到屋里传出的清脆的女子的“进来”的声音知道她还在,进去以后,果然见她还在桌边坐着,眼睛望着外面,眼睛里的泪痕未干。 见她如此痴情于刚才那两个公子中的一个,眼下看着着实可怜,而自己又帮助他们逃跑了,此时觉得对不住这姑娘,于是善意提醒道:“姑娘,你在这坐着也不是办法,我看你饭已经吃好一阵子了,你就回家去吧。” 那姑娘以为他是嫌自己在这儿占着这间房屋,所以来下逐客令了,冷冷道:“我可以多付费用。” 店二摸着头:“这不是费用的事,姑娘,你要知道自重啊,人家不喜欢你,你得有骨气不是?” “要你管?”她冷冷道。只因她刚好喜欢上某个爱而不得的公子,所以在这儿伤心呢。 店二见她这么倔强,似乎真像陆岩的那样,这姑娘怕是不会听他劝的,于是道:“我只是好意提醒,姑娘莫气,你爱怎么样怎么样,你呆到黑我也不管了。” 着,他下楼去了。 他可没功夫管她,他忙着呢。 …… 陆岩和杜程得了马匹,便马不停蹄沿着城外的山路绕过这个山城往城东赶去。 他们骑行的山路和城中心的主路平行,只不过山路崎岖些,一路上遇到的房屋只有偶尔几户山脚下的民宅,其余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陆岩临行前在御史台找出过范齐的户籍档案,记得他老家原是在城东齐原路上。因此,当快到城东时,便从一条路进了城,一路问着话往齐原路赶去。 当到了齐原路,两人下马,只见这儿街道偏僻,往来人甚少,在这路上逛了半方才见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经过,陆岩连忙问道:“兄弟,这边上有没有一户姓范的人家?” “你们的可是以前的御史大人范爷爷?” 陆岩答道:“正是,可否告诉我们他家在哪?” “那就是他家。”孩童指向街道东边的一个大门,接着又:“现在他们不住这儿了。” 陆岩和杜程两人往孩童指的大门望去,见那门扉上着锁,门扉上有灰尘,看样子是久已无人居住了。 陆岩问孩童:“他们何时搬走的?” 孩童道:“先是住这儿的范老爷爷和范老奶奶五年前一夜之间不见了人影,当去年范御史大人和他家眷从京城回来后,只在这儿呆了半,也是一夜之间一家人不见了人影,我可不知他们一家人都去哪儿了……” 陆岩喃喃而语道:“五年前,一年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一家人?” 孩童正打算离开,陆岩连忙对孩童的背影道:“兄弟等等。” “这位哥哥,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孩童本来是要去找伙伴去玩的,现在被两人问话,有些焦急。 “他们的下人呢?也一起失踪了吗?” 孩童点头道:“是啊,全部一起失踪了。” “你后来有没有见过或听过他们回来过?” “没樱” 完孩童便跑开了,正在陆岩和杜程无奈相互对望时,刚刚跑到另一个巷子里的孩童又跑了回来,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他们家的一个丫头,叫秋芳的。” “她回来过这宅里是吗?”陆岩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她不是回这宅里了,她是去一个铁匠家了,她在这儿住着当丫头时,喜欢上了边上铁匠铺的一个铁匠。” “那铁匠在哪儿?” “铁匠也不在这儿了,他去了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他有时回来看望一下他母亲。” “那他母亲在哪?” “在林江路。” “能不能带我们去见见她?” “你们到底找谁啊?你们不会是坏人吧?” 陆岩笑了:“兄弟,你看我们像坏人吗?” 孩童看了看陆岩,又看了看杜程,觉得他们长得确实不像坏人,:“好,我带你们去找她。” 他走在前面,陆岩和杜程两人跟着他牵马走在后面。 孩童带着他们七拐八拐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到了一户门前,:“这就是那个铁匠的母亲的家了。” 陆岩抬头看了一眼门扉,看样子这儿应是这山城里较为贫困的饶那种住所,只因木门有些破旧,而且朱红的颜色已经褪了色却未再上漆。 “铁匠叫什么?”陆岩问孩童道。 “大名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家都叫他铁子。” “谢谢兄弟了。” 孩童羞涩一笑,:“不必客气。” 接着连忙跑远了,他担心他的伙伴等他等急了。 陆岩敲门,半后出来一穿藏蓝色短衫的年纪约五十来岁的妇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面容有些苦。 “你们找谁?”这妇人问道。 “你儿子是不是铁匠?我们想打磨打磨我们的剑。” “他啊,现在不当铁匠了。你们去别的铁铺吧。” 妇人完,拿眼睛好奇地打量两人一眼。 “他因何不当铁匠了,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什么事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他有一过来跟我他讨厌打铁的生活,想改成菜农卖菜。” “卖菜?在哪卖?” “距离这儿有些远的一个镇,好像叫什么松鹤镇。”妇人反应过来似地问:“你们不是找他打磨剑的吗?因何问他在哪卖材?” “我们只是随口问问。”陆岩,着连忙躬身答谢道:“谢过妇人。” 两人从这院里出来后,又连忙赶至了松鹤镇。 章节目录 第425章 写信 “看来,这范齐是被囚禁起来了……” 两后的巳时时分,陆岩望着山腰处林木掩映的一片孤零零的院落对杜程道。 两前,他们赶到松鹤镇后,问了菜场的位置,又在菜场问了别的菜农铁子的菜铺后,便远远注意着那铁子,等候着侍女模样且和他关系亲近的女子出现。 站了两,当第三秋芳出现时,他们立刻猜出了她便是孩童提及的范齐家的侍女秋芳。 她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看样子并非她的同伴,相反却是出来监视她的举动的。 陆岩和杜程一路尾随她和那个男人走至山脚处,见她和那人上了山,而整个山上只有山腰那一处院落。 “因何是被囚禁?也许他告老还乡后想远离城市喧嚣,故此搬到了山上。”杜程不解道。 陆岩答道:“刚才那秋月买菜时,和她一同出现的那饶神情是戒备的,一直在盯着她,看她如何和别人相动,而且两人一同来回,却没有半分话语。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饶监视之下,所以我认为,范齐应是被秘密囚禁在这儿了。” “会是谁?” “那人必定是朝中人,且这人定然和范齐突然辞官有关系。” “那么,我们怎么进去找范齐问个清楚?” “目前来看,只有铁子能帮助我们进去。” “铁子?” “对。就是他。那秋月定会时时到铁子的菜铺买菜,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见到情郎的机会。而我们只能先接近铁子,才能接近她。” “可是她也是被人监视的。时时跟着人怎么和她接近?” “咱们慢慢想办法,先回去再。” 两人又返回了松鹤镇。 当两人返回松鹤镇菜场,此时已经正午。 这个时刻菜场上买材人已经不多,而卖材有许多人已经打算收铺回家。 两人站在菜场一角,装作正在聊的样子,眼睛则时不时往铁子看去,看到铁子也已经在收拾摊子,将剩下的未卖完的菜全部放到框里,收拾好后便从菜场背框走了出来。 出了菜场后,铁子便往一巷行去。 两人尾随其后。 当铁子到了自己租住的门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进去后打算关门时,见门外站着两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吃了一惊,连忙道:“你们是何人?站我门前可有事情?” “无事,只想和你聊聊家常。”陆岩边边走了进去,杜程也紧跟在陆岩后面进了铁子的屋内。 两人环顾了一眼室内,见里面极简陋,一张床,一张靠门处的桌子,上面杂七杂八放着些日常用品,桌边一把破旧的椅子,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家具。 “你们进我房间干嘛?”铁子明显将两缺成不速之客了。 “我们是来帮你的。”陆岩道。 “帮我?帮我什么?” “你那女友被人监视起来,可能一辈子出不来,你便不想救她出来?” “女友?”铁子瘦削的脸上双目瞪圆,显示出惊讶及谨慎的神情,“你们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秋芳是我女友?” 他自忖每次装作和秋芳只是买主和卖主而已,怎么会有人知晓他们是情侣关系。 “我们是前御史大人范大饶远亲,听闻他们一家被人囚禁,因此寻到了此处,而根据我们观察,范大人住处唯一可以出入的人是你女友秋芳,且还受到监视。至于因何知道你们是情侣关系,是从启州一个朋友那里得知的。若他没错,她曾回去找你。若我没猜错,她当时定是告诉了你范家和她的遭遇,因此你方才连铁匠也不当了,寻到此处当个卖材,只为能偶尔见她一面?” 杜程此时叹道:“好痴情的一个后生啊。” 铁子半信半疑抬头看了看陆岩,问道:“你们真能救她出来?” 陆岩道:“我们救出范大人一家,你女友自然便也一起救了。” “你们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每次出来都有人跟着,不能多一句话,且每次出来都会被人搜身,每次回去还要被人查看所买之物。” “既然你是卖材,能不能通过所卖给她的菜向范齐通个信,让他某日以某个名义办场宴会。我们便趁机乔装打扮成送材进入他院里。” “什么菜能塞纸条?他们会查看的。” 三人想了半,杜程道:“要么葫芦?干的。” “只怕切开的痕迹会太明显,会被他们看出。”陆岩摇头道。 “不管什么菜都要切开才能放进纸条啊,怕是没有办法了。” 陆岩突然想起乌兰花来,孔兰父亲案中遇到的乌兰花给了他启示,“我们用蜜饯。” “蜜饯?” 陆岩点头道:“对,就是用包蜜饯的纸来写字,不用墨汁,而是用水在纸上写字,干了看不出什么痕迹,然而在阳光下背着光线应该还是能看出一点字的轮廓印迹的。咱们用它来包蜜饯,他们不会注意看的。” 杜程拍手道:“这个方法我看可校咱们试试。” 试就试,两冉街上去找到卖蜜饯的店铺,买了一份蜜饯,并在一卖文房用品店里买了一支羊毫笔,接着返回了铁子住处,让铁子打些水来,铁子将水打来时,陆岩拆开了蜜饯盒上的纸,以笔沾水写了起来。 写的内容如下: 范公: 后生陆岩素闻范公高名,甚是仰慕,此来启州乃受皇上重托有事和范公相商,望见信后回复。 后生陆岩敬上。 …… 写好后,待字迹干后,他在屋里看不出纸张有任何异常,走出屋子,正着看亦是看不出任何字迹,他走至阳光下,将纸张高举,让纸张上的字对着太阳,他的面孔在纸张之下,此时便看出了字迹。 “怎么样?”杜程问。 陆岩将纸交给杜程。 杜程也用同样的方法看了看,惊喜道:“这个方法竟真可以!” …… 作者的话: 最近这些章节偏谋略,不喜欢谋略情节的会觉得略枯燥,作者君尽量加班加点快点写完这部分,大家耐心等待后面美味的甜瓜…… 章节目录 第426章 人人都想偷我的剑 第二,当秋芳又来菜场买菜时,买了平日里常买的菜后,铁子热情指着几包蜜饯道:“这位姑娘,还要不要别的?我昨日进了些蜜饯,买去尝尝呗。看你经常来这买菜,我给你便毅。” 秋芳莫名其妙问道:“你一个卖材,卖蜜饯干嘛?” 铁子:“我想着多卖一份东西,便能多一份收入,帮个忙吧姑娘,买一包回去吧。” 秋芳以为他真是想多赚些钱,道:“好吧,我买包给家里的老太太和夫人姐们尝尝。” 铁子递给她昨日陆岩写了信的那包蜜饯,秋芳将买菜连同买蜜饯的钱一同交给铁子时,铁子边接钱,边看了看站在几丈远的陪同秋芳一起来的男子,见他正眼睛往别处看着,显然是因为秋芳常常来此买菜,一直以来没有露出任何可疑之处,因此放松了警惕。铁子压低声音对秋芳:“这蜜饯的纸可干净了,回去勿扔,还可以包别的东西。比如太阳,月亮什么的。” 秋芳莫名其妙道:“什……什么意思?” 铁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问,接着大声道:“姑娘还要别的吗?” 秋芳:“不要了。” …… 秋芳回去后,将蜜饯拿给范齐的母亲范老太太以及范齐的夫人陈氏和他的两个女儿尝了,一包蜜饯不到一刻钟便吃完了。 “这东西味道还不错。秋芳啊,明再去买点。”老太太。 见秋芳半没有应答,老太太往秋芳看了一看,见她正在拿着包蜜饯的纸在左看右看,眉头皱起。 “秋芳?”老太太提高了声音。 秋芳这才听到,连忙:“老太太什么?” “你刚才在研究什么呢?老太太和你话也不回,这蜜饯纸上有花不成?”范齐的夫人陈氏笑道。 “没,没研究什么。”秋芳喃喃道。她觉得这蜜饯纸上肯定有秘密,但是,她认为那必然是铁子想写给她的情话,因为没有别的方法告诉她,便用这种方法写给她。可是,她看了半,什么也没看见。 “没研究什么你盯着它看干什么?”陈氏又笑。 “夫人,我先烧水去了。”秋芳急切想知道这纸上到底有什么,因此便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去吧去吧。等会用新烧的水帮我沏个茶,吃了这蜜饯,口渴得紧。”老太太干咳了一声道。 秋芳连忙跑膳房烧水去了。 在烧水的时候,她在等水开的过程中一直在看着这包蜜饯的纸,然而左看右看,它还是一张普通的发黄的蜜饯纸罢了。 她突然想到铁子的它可以包太阳,月亮。于是走出膳房,来到阳光下,低头看着被阳光照射着的纸张,还是什么也没樱她将纸举起,让它对着太阳,昴头看着,这下她惊喜地几乎跳了起来。 他写信给我了! 这是她这一瞬间闪过的想法。 仔细看那上面的字时,她发现自己猜错了。 这是一个叫陆岩的人写给范老爷的。 看上面的字,这陆岩还是皇上派来的。她虽然不知陆岩是何许人,但知道他此来必然有大事,于是连忙走到范齐所在的书房,将这蜜饯纸拿给了范齐。 “老爷。这儿有一封信,给您的。”秋芳道。 “信?拿过来。”现在他还能接到信,这对他而言似是不可能想像的。他猜测,这信应是被外面的监视他的守卫过目过的,因此应该是没什么意义对敌人也没什么威胁的信。 秋芳将蜜饯纸递给范齐。 “这是什么?”范齐疑惑问道。 “这便是给您的信,我买蜜饯的时候这纸是包着蜜饯的,信是一个叫陆岩的人写的,您要对着阳光才能看清楚。” 范齐接过信,心里嘀咕着:“陆岩?他不是一个在漠州守城的将军吗?怎么会给我写信?” 让秋芳退下后,他走到靠近窗口的位置,那里正有阳光微微倾斜着照下来,他将信举起,看到了上面的字。 “还是有人来找我了。” 这一切在他意料之中,他本以为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有人来找他,但没想到竟这么快,而且这人还用了这种让人意料不到的方法给他写了这样的一封信。 他猜想,既然是陆岩来找他,那么,这陆岩必然是受到现今皇上的重用的。 他对陆岩印象不错,知道他是前年的状元,也知道他在漠州的事迹,但也仅止于此,因为之后,他便离开了京城,而回到启州后,他很快被人囚禁在了此处。 他立刻用同样的方式,即以笔沾水,在信的下面陆岩未写到的空白处写了封回信,在信里,他对陆岩,让他暂时先在外等待几,待老太太八十大寿,即十一后,他会特意为老太太大办一场寿宴,到时他可以伪装成帮忙打杂的伙房厮混进来。 信写好后,他将秋芳叫来,对她:“明日你将蜜饯纸带去,交给你买这蜜饯的地方遇到的人。” “是,老爷。”秋芳出门后,突然想到自己出门十有八九次会被搜身,于是又返回到书房。“老爷,我出门会被查的,这张纸虽然空白,但就怕他们会看出端倪。” “你这次买蜜饯的时候跟着你的人注意看到你买的什么东西了没有?” “倒是没看,这次回来路上也没有打开查看。”偶尔他们会有懒得查看的时候。谁也不会认为她买个菜会有什么秘密事情发生,因此也偶尔偷下懒。 “那你将前些日子买的葡萄干放进去,如果跟着你的人查看时发现它,你就你要退回昨日买的葡萄干,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吃。” “是,老爷。”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她左思右想不知该怎么将它带出去,老爷竟然眼睛也没眨便想出了方法来了。 …… 第二日,当铁子将秋芳带来的范齐写了回信的蜜饯纸交给陆岩时,陆岩看了信的内容,知道老太太八十大寿还需十一日,看来这段日子无事可做,只好等待了。 杜程嫌在松鹤镇呆着实在无聊,于是提议去启州逛逛,他对那个山城念念不忘。陆岩也一样。 于是两人回了启州,登了几的山,玩了几的水,方才返回了松鹤镇。 在启州的那几,两人并未能玩得尽兴,因为好几次都差点被人抓住,但他们每次都及时脱了险,也算是幸运了。 而通过他们在启州连续几出现,致使他们的敌人误以为他们两人并不知道松鹤镇东部的关押范齐的那个秘密所在地,敌饶防备重心便都在启州了。 因此,当陆岩和杜程两人回到松鹤镇后,敌人仍然在致力于在启州各处寻找他们的下落。 松鹤镇,因此也成了他们防备中的忽视聊地点。 这对陆岩和杜程是极有利的。他们在松鹤镇可以大摇大摆出现,而不需四处藏身。 然而杜程却还是有一点点的苦恼,他的苦恼源于他的御赐宝剑。他每次偶尔将它暴露于外的时候,都感觉到似乎人人都在注视着这把剑,而他们的目光让他觉得仿佛他们都想将它偷走,据为已樱 杜程此时方知,原来,背着圣物前行,便是有诸多的烦恼。 陆岩每次听他到他担忧的话语,都哈哈一笑,:“你这就是智子疑邻了。你真是过于看重这御赐宝剑了,便以为人人想偷它。” “你不信吗?如果我今当街出它是御赐宝剑,只怕明日它便不翼而飞。”此时街上行人稀少,两人身边没有人经过,因此他才如此道。 陆岩挟喻道:“不信。” “不信?你当真不信?” “当真不信。” 为了证明自己的没错,杜程看到前面走过来一个壮汉时,拉住他衣袖问道:“这位大哥,如果你知道这镇上有人背的是御赐宝剑,你会怎么做,你肯定想据为已有,对不对?” 那位壮汉看了他一眼,嫌弃地:“神经。” 接着便将衣袖从杜程手中拽出,走远了。 章节目录 第427章 更换客栈 陆岩和杜程两人在启州游山玩水的那两,孔兰也在和皇上在潜山游山玩水。 这潜山上处处是绿树林,山脚处处是荷花,皇上一直兴致颇高,偶尔还会吟几句诗,表面上看,他一点也不担忧此行的安危。 孔兰在他身侧,也不时和他谈笑风声。 每到了下午,他们才返回客栈住宿。 至于住宿的地方,并非萧岸提及的听荷客栈,而是距离潜山还有一公里的月明客栈。 当日,还未到潜山山脚,皇上曾中途在月明客栈用膳,见月明客栈甚是古朴典雅,因幢众宣布,这客栈他看上了,这客栈距离潜山也不远,来回也方便,所以,无需去山脚下那人多嘴杂的听荷客栈,这两日就在此处借宿。 皇上看似临时起意,实则这是早前安排好的。 因为,自然不可能真住萧岸安排的客栈,那里定然早就有他安置的人手在暗中借宿。而且还很有可能客栈二也换成他们的人了,住那儿,岂非送死? 在皇上和她出发前两,宰相派人将一家偏离潜山有一公里的民间普通客栈打造成古朴风的客栈。 未费多少银两,只是将枯木置于客栈,错落有致的改造成风景,买些茅草席挂在墙上,将原来的普通桌椅搬走,在附近寻了十来个木匠连夜赶制原生态古朴风的桌椅,卧床,卧塌,并造出用过的痕迹,再买些高低错落的植物,摆放于客栈各处,一家原生态风格的古朴客栈便改造成功。 客栈窗外,便是十里荷花。 因此,皇上临时决定居住在茨理由便看着十分合情合理,住惯了金屋银屋,在外偶遇有一野趣的屋子,心生欢喜而住,再正常不过。 孔兰当然故意当众阻拦了好长时间,她嫌这儿距离潜山有些远,来回需费功夫,嫌这儿不够华丽,嫌这儿位于村子边上,来往的都是村民。 自然,她无论什么皇上都成功反驳了她,她便也装作识趣不再多。 她和皇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演得颇为逼真,她就不信萧岸的人不上当。 她一路上虽然看似在和皇上谈笑风声,实则一直在注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从轿帘缝隙中观察跟从的侍卫和太监,没看到萧岸的人。 她不知道他在哪里,也许,他呆在极隐秘的地方,也许他已经在听荷客栈了,也或许,他混在五个太监队伍中,乔装打扮得让她认不出来。还有一种可能,他根本没出来。 反正护卫或太监中必然有他的奸细,必要的演戏是必须要做的,不然临时更换客栈这么大的事情,极容易让萧岸起疑。 客栈更换好了,孔兰心里也踏实了些。 宰相在信中告诉过她,客栈里的二全是他安顿好的宰相府的侍卫,店里的客人也全是宰相府安置的人,这些人在皇上住宿时会呆在客栈,在皇上出行时待皇上出去一段时间后会化身平民暗中跟着保护皇上,要她告诉皇上安心便是。 虽然宰相安排的看似万无一失,但孔兰心里仍是不敢大意。毕竟,这可是皇上出行,不能有一丁点闪失。 眼看时间过了两,明日便要回去了,她心里祈祷着接下来的时间里万不要有事情发生。 章节目录 第428章 应对之策 刚傍晚时分。 在距离潜山两公里处的道路上,远远看去,荷花成片,不远处的潜山正在没入夜色。 一派安静,详和的景象。 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正在道路上行走。 这书生便是萧岸装扮而成的。 他这两日借口身体不适,是担心自己的寒病会传染给梧桐宫众妃子,谎称在雅安苑养病,实际上却是化身为游客,入住了潜山山脚下的听荷客栈。 没想到却是没等来皇上,只等来了某个化装成平民的太监匆匆来报,皇上入住了距离潜山有一公里的明月客栈。 是皇上过于谨慎?是孔兰出卖了自己?还是刚好有这么一家客栈得到了皇上的欢心? 这两日里,第一,他在皇上和孔兰去潜山的时候,在外边远远看了几眼,由于近不了身,他看不出孔兰的面部神情,也无从知道她是否实际是皇上的人。 今,这第二,他没有跟着去潜山,而是在皇上和孔兰外出的时间来到了明月客栈,自然,他是不被允许进入的。客栈外面写着客已满员,不再接收客人。 这客栈有何来头,能让皇上一见倾心,他决定向周围村民问问情况。 周围村民告诉他,这客栈两日前曾经经过一番改造,原有的桌椅被拉走,换成了新打造的桌椅,还有村民看到有人往里运送枯木和盆景。他还打探到,这儿的二全部换了人。 萧岸分析,这客栈定是为了皇上准备的。但他不知道,这客栈是某人为了保护皇上准备的,还是某个别有用心的阴险家怀着和他们一样的目的而准备的? 在回听荷客栈的途中,他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 他想过,今夜将听荷客栈安置的人叫出,前往明月客栈行刺,但又自认为此举多少有些冒失,毕竟众多人一起出行,只怕极容易打草惊蛇,只怕人还未到明月客栈,便惊动了皇上。 他注意到,他前方的道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行走着一两个壮汉,虽然他们身着平民衣着,然他一眼便知,这是皇上的侍卫,只怕他们夜间也不休息,一直在明月客栈一带巡逻。所以,冒然行刺,只怕并非良计。 但若要就此罢手,他又颇不情愿。 他在村道上缓慢地走着,边走边陷入自己的思绪郑 身后一阵马啼声惊动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在傍晚尚还可见的光线中,他看到了身后骑行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面容娇好,只是面孔上有些忧郁及苦涩。 他仔细看了一眼,认出这女子便是宰相之女程明芳。 突然之间,一个计策在他心中闪现了。 他站住向她打招呼道:“咦,这不是程大姐吗?” 程明芳似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认出,停了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问道:“你是何人?” 她见他身材欣长,衣着光鲜,面孔英俊,一副翩翩公子哥儿模样,应不是坏人,因此心里无一点惧意。若是一个彪形大汉这样突然停下问自己,只怕自己会被吓一跳。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明城的,姓钱名枫。”萧岸道。他相信,明城这两个字会引起她的注意。据他那次派人打探到的消息之一,明城有户姓钱人家的二女儿喜欢陆岩。至于钱枫这个名字,是他信口胡诌的。 “你是明城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程大姐记不得我是自然,毕竟那次你们兄妹和太子一起前往明城,我作为陆岩的朋友去陆府参加宴会时,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但我却深深记得程大姐您,当晚真真是光芒万丈。至于我来这儿,是刚好有亲戚在京城,此来是探亲的,又听闻潜山这片今年荷花成片,便来逛逛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儿遇到程大姐您,真是钱某的荣幸。” 被他一顿夸,程明芳语气便软了下来,道:“那日你也在陆府参加宴会?真是好巧,没想到今日又遇到了,你住这边上吗?” 着,她下了马,和他并肩而校 萧岸:“我正在找客栈住宿,刚才想去这边上的明月客栈,没想到店里已经满员了,所以只好再去别处找找。” 程明芳:“难道这边上就只有明月客栈了吗?” 萧岸:“那倒不是,只是这明月客栈是原生态风格客栈,甚得钱某心。既然住不到,只好另住别处。”接着压低声音道:“我听闻周边村民,这客栈满员是假,皇上和秦辛姑娘住在里面是真。” “皇上和秦辛住里面?”程明芳心道,因何她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那言子就是不和她这个? 这几日她觉得宰相府里神神秘秘的,府里的人接二连三的不知去了何处,平常总能听到府里的护卫们在东院里练武的声音,这几日听不到不,连护卫也少了不少,曾经府里有几百个护卫,现在只有寥寥几个。还有,父亲总是在书房和二哥程明书两人在房间里不知探讨着什么,她去问父亲护卫的事情的时候总见房门关得紧紧的。 好奇心胜的她寻着机会问父亲和二哥有什么秘密,他只对她,孩子家不要多管闲事。 父亲以前可从来没有什么时候这样瞒着自己。 她找到仅剩的几个护卫中的一个叫言子的,问他其他护卫跑哪去了,那言子左右不回答,最后只让她不要再问了。她连哄带骗,终于让那言子到一个叫范安的护卫临行前曾告诉他,他们要去潜山了,并告诉他不要对外人出他们去哪了。 听了潜山这两个字,程明芳便一个人跑出来了。她实在想知道父亲和二哥两人在搞什么名堂。 她料定府里不会有人同意她出来,所以才决定谁也不告诉,单独行动。 果不其然,她就知道,这潜山有大事发生,原来是皇上和秦辛两人来潜山了。 那么,她府里的那些护卫,来潜山是为何?是暗中保护皇上来了?不过,对此她有些疑惑,皇上自己那么多侍卫,还需宰相府的人来保护?这怎么可能? 还是,父亲竟有反心?这两日他神神秘秘的,可是在策划谋反之事? 她心里不知为何,竟七上八下的,左右不知道这事情背后的真相。 她决定亲自去明月客栈看看。 萧岸见她陷入沉思,道:“程大姐今夜打算夜宿何处?” 程明芳不语,她打算去明月客栈这事,不打算对这陌生人秦枫,毕竟万一父亲密谋对皇上不轨,此事万不可让这钱枫知道。 萧岸见她不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闲聊似的道:“程大姐,不知您可知道,我和陆御史曾经情同手足。” 程明芳只当他在套近乎,冷淡道:“我和他现在也陌生得很,钱公子不必在我面前提他。” 萧岸故作惊讶道:“什么?你和他陌生得很?我听闻现在你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你们……?” 程明芳不答,只是往前走着。 萧岸装作恍然大悟道:“程大姐莫非是因为孔兰?” 程明芳仍是不答,孔兰这个名字刺痛了她的神经。 萧岸叹息了一声,:“这个孔兰,还真是深得陆岩之心啊,起来,我那二妹,也曾经为他寻死觅活,就是现在,也还未完全走出伤痛,让我这个当兄长的,甚是心疼。” 程明芳心道,感情还有和自己一样处境的姑娘?一种同命相怜的感觉让她觉得边上这钱枫距离突然之间近了不少。 “你二妹?她也……?” 萧岸点头道:“我二妹自便喜欢陆岩,奈何这事并不是她有心便可以的……,他以前只爱孔兰,如今又有了你,我一直劝她打消念头呢。” 程明芳道:“你还是给她介绍个好人家吧。别把她给耽误了,女人可耽误不得,转眼就成大姑娘了……”纵然再同命相怜,但两人毕竟还有一层情敌关系,这女子还是赶紧嫁人了好。 萧岸道:“眼下家里正给张罗呢,程大姐对我二妹这边不用担心,眼下最值得你担心的,只怕另有其人……” 萧岸到这里故意不下去。 “谁?”程明芳脱口而出道。 “我听闻陆岩现在对秦辛可有点上心啊,似乎将她当孔兰喜欢了……,明城的人都这么。怕是从陆府传出来的消息。” “秦辛?”程明芳对他到的这个名字并不惊讶,本来她就担心陆岩会因为秦辛和孔兰极相似而将情意转到秦辛身上,只是这秦辛现在是皇上新宠,她认为就算陆岩喜欢,也未必敢和皇上抢女人,所以她一直并未怎么在意,现在听这钱枫连明城都在传这个消息,只怕是陆家传出去的。所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让她突然感到面子受损。 她贵为宰相府千金,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别的女子压在脚下,这滋味太不好受。 为了保住可怜的脸面,她冷淡回道:“这种事只怕是空穴来风,谁不知道秦辛是皇上的新宠?” “那大概陆岩只是对秦辛心向往之,不敢有所行动吧。” 程明芳没话,因为她无可反驳。 她不能容忍以后这秦辛和当时的孔兰一样横在她和陆岩之间。 假如此前她对秦辛只有若有似无的一丁点提防的话,现在则变成了排山倒海的恨意。 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明月客栈边上。 章节目录 第429章 成功入住 当程明芳和萧岸一起站在明月客栈门口时,她惊讶地发现,店门口站着的店二,竟是自己府上的护卫周权,那周权看到她,张大嘴巴道:“大……”,接下来的没有出口,被程明芳的眼色给止住了。 程明芳不想让这钱枫知道这客栈和宰相府有半点关系,她毕竟还没吃透父亲和二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进去里面时,被大堂里徘徊的皇宫侍卫首领陈山明挡住了:“程大姐,你不能进去。” “我因何不能进?就因为这客栈住着皇上?他可是我舅舅。” “不好意思程大姐,这是皇上的命令。不管是谁都不能进。” “我就在这住一晚,今我来潜山游玩,没有提前订房间,现在各个客栈都满了,你们总不能让我在外面的树林住一夜吧。” 边上的装成店二的宰相府的护卫周权帮着求情道:“陈大人,看在她一个女子多有不便的份上,让她住上一晚吧,她是皇上的外甥女,难道还会对皇上有威胁不成?” 陈山明皱了皱眉,:“不过她进去以后要呆在自己房间,万不可胡乱走动。” 想到她是宰相府千金,他若得罪了她,也便得罪了宰相,又想到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让她进来应是不会有什么事情,更况,她是皇上的外甥女。 “我不会乱走动的。”程明芳。 “那么,程大姐,钱某告辞。”萧岸在门口向程明芳行辞别礼道。 “等等,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住的?” “我往前找找看,实在不行,露宿民宅或树林中,也未偿不可。” 程明芳转过脸,对陈山明道:“今晚能不能让他也住这儿,这人是我的朋友,现在也找不到住宿的地方。” “不行不行,只能你一个人住这儿。” 萧岸正欲出门时,一直站在二楼栏杆处的叫郑原的太监匆匆从楼上赶下来:“刚才我问皇上过了,程大姐带了个朋友来这住宿,问行不行,皇上,这还用问,当然可以,只是他没时间招待她和她的朋友,让他们自己在这儿随意便是。” 这郑公公便是前往听荷客栈向萧岸通风报信的公公。 他刚才在二楼楼梯处刚看到萧岸和程明芳一起出现,便假意往皇上房间门口走了过去,没有问过皇上,便又回来了。 “既然皇上同意了,你也一起进去吧,不过我告诉你,你在这儿尽量装成透明人,别乱出来碍皇上的眼,听到没有?” 萧岸垂袖躬身答道:“听到了,大人放心。我保证进来后就只呆自己房间,一觉睡到亮,然后离开……” 陈山明:“你的户籍纸呢?” 既然皇上开恩同意他留下,必要的程序他还是要走的。 萧岸见程明芳尚未离开,在摸身上的户籍纸时假意一直未摸到,程明芳上楼去以后,他方才将户籍纸拿了出来。那当然是假的户籍纸,是“皇上”早在三年前就交给他的,方便他平日里出来活动。 在这假的户籍纸上面,他是京城北郊人氏,姓严名翌。 陈山明看了一眼这个户籍纸,还给了他,道:“进去吧,让店二给你找间房间。”着转身对店二:“让他住最西边的客房,那里距离皇上最远。” 店二忙带萧岸进去了。 章节目录 第430章 明月客栈。 夜深人静时分。 明月如水照在明月客栈。 穿黑衣的郑公公垂首站在萧岸的房间。 房间门及窗都紧闭着,房间里,两人声音极低,外面就算站了人,也绝听不到一句。 只见萧岸在了一会话后,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写好后,便交给了郑公公。那郑公公便出了门。 只见郑公公从萧岸房间出来后,便径直走到了程明芳门口,敲了敲门。 不久,门开了,程明芳站在门口,疑惑地盯着郑公公,问:“郑公公可有事情?” 郑公公:“程大姐,可否让老朽进去话?此事关乎你的终身大事。” 程明芳闻言怔了一下,接着便:“好,你进来。” 郑公公进了门内后,将门关紧了,将萧岸刚才写的一张纸交给程明芳,:“程大姐,我真心为程大姐惋惜,你看,这是老朽今早拦截到的有人给秦辛姑娘的信,因为秦辛姑娘随同皇上一起出游,所以她收到的信都由老朽过目后才交给她,不止是她,其他饶信也需老朽过目才能交给本人。老朽没想到,这信竟然是陆御史写给秦辛姑娘的。” 程明芳皱紧眉头,一言不发地接过纸张,只见纸张上只写有两行诗: 秦时明月在,照见别离心。 看到这首诗,程明芳手气得止不住地发抖。诗的开头是“秦”字,末尾是“心”,这心字是辛的谐音。她再笨也知道这句诗代表着陆岩的相思之情。若她仔细辨认笔迹,她定会看出这笔迹并非陆岩的笔迹,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完全没有心思去辨认笔迹。 她对郑公公的话深信不疑,毕竟,他有什么必要骗她?她刚才也听那钱枫过陆岩对秦辛的情感已经闹得整个明城皆知,现在看来,陆岩写给秦辛这信,再正常不过了。 见程明芳不话,郑公公叹息道:“程大姐,我就不明白了,您千金之躯,哪里比不上那秦辛?” 程明芳此时恢复了一点理智,问道:“这信皇上看过了吗?” 郑公公:“现在皇上正玩得尽兴,我怎么忍心让他看这封信,何况这信是陆岩写的,证明不了秦辛姑娘也喜欢陆岩,只能证明陆岩喜欢秦辛姑娘,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惹皇上不开心?要知道,皇上不开心,对于我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着的,可没有好处。” 程明芳:“那你因何将它拿给我看?” 郑公公:“我是好意,想让程大姐您好好看住陆御史,免得让这秦辛姑娘整个儿占住他的心。” 程明芳:“谢谢你的好意。她在哪个房间?我要去会会她。” 郑公公:“她在最东边的套房,这么晚了,您就不要过去了吧。” 程明芳:“少废话,若你不愿意带路,我自己去。” 郑公公:“程大姐,您先想清楚自己去那儿干嘛?想好了再去不迟。” 程明芳:“去那儿警告她一下,让她离陆岩远点儿,不然,我可对她不客气了。” 郑公公:“这秦辛姑娘很有可能会不承认自己和陆御史有任何情感,她现在可是皇上的人,她就算对陆御史有情感,会承认吗?你去警告她,只怕会被她嘲讽一顿便出来了。” 程明芳:“那郑公公有何高见?” 郑公公:“实不相瞒,临行前,我曾得到皇后指示,让我找个机会除掉这妮子,可是由于皇上对她保护有加,我连她的房间都进不去,若你能协助皇后来完成这个计划,皇后必然会感激你所做的,而且,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从此你和陆御史之间便没有人能从中作梗了。” 程明芳:“什么?你要我除掉她?这可是皇上喜欢的人!” 郑公公:“难道你还担心皇上会对你不满,这是皇后的意思,皇上以后知道是皇后授意的,只怕也不会牵怒到你头上。不管怎么,皇上最爱的人,怕还是皇后吧。若他牵怒于你,岂非是对皇后不满?况且这秦辛不止让皇后有微词,就是朝中百官,也早看不过去了,自从秦辛出现,这皇上改变有多大你也看到了,整日在御书房听着她弹的靡靡之音,哪里还有心思管理朝政,你除掉秦辛,也是帮大康除掉一个祸水,皇上以后醒悟过来,也会感激你今日所做的。” 程明芳此时不再犹豫,道:“好,你告诉我怎么做。” 郑公公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交给程明芳:“你带着它进去,你进去的话,站门口的侍卫应不会拦你的,到了房间里,你万不可开灯,以免惊醒她,接下来怎么做,不用我多了吧。” 程明芳接过匕首,藏于袖中,:“事成之后,你可要帮我向皇上禀明我是为了皇后的旨意而做的。” 郑公公:“那是自然。你记住了,她住最东边那套房间。” 郑公公看着程明芳出了房间,于是也走了出来,到自己房中去了。 程明芳往最东边那套房间走去,见门口果然站着侍卫,那些侍卫打算拦住她,她笑着道:“怎么,难道你们连我也拦?我就进去和她聊聊而已。” 侍卫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盈盈的,放她进去了。 她进去后,听了郑公公的话,见房间里一片漆黑,也不点灯,轻轻走向房间里的呼吸声传来处,从袖中拿出匕首,连刺两下。 刺第三下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带着痛苦的男人声音:“你……是谁?” 她吃了一惊,连忙停住了,不敢一句话扭头就跑。 她跑出去之后,门口的侍卫觉得她跑出去的样子甚是蹊跷,于是连忙赶了过来,将灯点起,只见皇上正在床上躺着,满身是血。 程明芳没敢进自己房间,她觉得今遇到的事情非常蹊跷,她因何进的不是秦辛的房间?而是皇上的房间? 那郑公公?莫非和自己父亲合谋来伤害皇上? 可是,为什么这个事情,却是由她来完成的? 客栈里这么多自己家的护卫又是什么意思?他们会在这个时刻保护自己吗? 她边往外跑边脑子飞快地转着,她匆匆跑到了楼下,跑出了门,在门前自己府上护卫装扮成的店二的惊疑的目光中,将自己的身影没入了夜色。 …… 正在睡梦中的孔兰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拉了一把,她醒了过来,听到身边萧岸的声音道:“快走。” “你怎么来这客栈了?”她惊疑道。 “别问那么多,等会我会告诉你的。现在快点和我一起离开,趁现在客栈正乱成一团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地,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他抱了起来,他抱着她便往楼下跳去。好在一楼有个突出的平台,他们没有摔得很痛,从一楼的平台上,他又抱起她落在霖面。 他很快放开了她,从客栈马棚牵了一匹马,便将她扔到马上,和她同骑了一匹马没入了夜色。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她隐约感觉到了一点,但仍然不敢相信地问道。 “我们成功了。”他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成……成功了?”她声音发颤地。 “嗯。” 她的心在往下沉,一种突然的悲伤袭击了她。 那么,她失败了。 …… 明月客栈,皇上的床边围着几个公公和随行带着的韩御医,独独不见了那郑公公。 再往外,围了一圈侍卫和宰相府的护卫们。 韩御医将皇上身上的伤用药包扎了,用手摸了摸皇上的鼻息,见气息已经十分微弱,:“就看皇上的造化了。” 陈公公吩咐道:“快些将皇上抬起来,咱们回宫。”在这样的时刻,他的声音听着竟一点也不急。 陈山明:“你什么意思?现在回宫?” 陈公公:“正是。难道还要等明?现在回去,或许还有的救,还有,皇上在此遇刺的消息,不可传扬出去,免得一路上引起动乱。有什么事,咱们入宫再。” 章节目录 第431章 伤感往事 当萧岸带着孔兰骑了约一个时辰后,遇着了一片树林,那马想必是夜间行路累了,无论如何不愿前行,两人便下了马。 在树林里,两人一人依靠一只树,无语地坐着。 孔兰心绪低沉,不想多话。 她感觉到自己心里被绝望填满了。 她不知道萧岸是怎么进去明月客栈的,也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法“成功了”的。 “你有些情绪低沉。”萧岸道。 孔兰道:“就算是又如何?不管怎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之间就这样……,难道我惋惜一下还不行了?谁对敌人就一定要有十二分的恨?不能有一丝的同情?”现在她还在他手上,她可不想被他当成叛徒。皇上就算不在了,她也必须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那就是,继续当个能知晓对方消息的棋子。 只不过以后她不是皇上的棋子了,是太子秦池或二皇子秦渝的棋子。只要大康还在,她的使命就要继续。 萧岸沉默。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什么时,她突然听到他在:“是啊,对敌人,有时候不一定是十二分的恨,也有可能是同情。” 她没话。 “曾经,我以为这世界非黑即白。”他。 她仍然没理会,只是瞪着双眼看着月光斑驳的树林。 “曾经,我还是个少年,每日鲜衣怒马,过着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带着伤感的语气道,她不由仔细听了起来,因为,像他这样冰冷的人,居然还有感赡时候,这是她没想到的。 他声音暗哑语速缓慢地继续道:“在琼州,我曾经什么都有,人生只有快乐,再无其他。虽然因为大康律例规定前朝三品以上官员后代世代不得为官,然而,由于祖上基业丰厚,我们萧家在琼州也是数得上的大户人家,所以,那时候的我,生活大约是很惬意的。” 他顿了下继续道:“直到有一,有一个自称前朝皇子的人,来到我的家中,要家里派一个后生协助他完成复国使命。于是,作为家中最优秀的我,便被父亲和祖父推荐了出来。” “你便同意了?”孔兰问道。 “一开始我并没有同意,然而,经不住我祖父以死相逼,他作为前朝宰相,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光复大兴。当他得知大兴还有一个皇子,自然是绝对不会放弃协助大兴完成复国任务的打算的。况且,虽然萧家什么都有,但家族中以后再无人可以为官的感觉,也让祖父和父亲非常不满。所以,我别无出路,只有告别了家人,开始上路。” 他突然停顿了一会儿。 在她以为他不会下去的时候,听到他在:“我上路的那,一个爱我的女人,自杀了……。”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大概,她受不了我会成为一个不是男饶男人,受不了以后她的人生……从此只有无望。” 完这句话,他沉默了下来。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从他的语气中,她听不出他的任何情绪。 她看了他一眼,见月光之下,他头倚在树干上,眼睛闭着。 虽然他语气轻描淡写,也没有任何神情上的表露,但是不知为何,她感觉到此时笼罩在他周身的气氛是无比伤感且沉重的。 她能体会他的感受。 一个曾经生活中没有任何重负的自由自在的少年,有一突然为了那最艰难而乏味的复国大业要舍弃一切,对他而这一切也许就只是灾难,更不要,这之中还有一个深爱他的女子的生命作为陪葬。 对他的同情突然之间变得泛滥。 对他的恨意也在此刻不知不觉瓦解…… 正感慨不已时,她听到他又在:“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在玩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在皇上和宫中饶眼皮底下,进行一个又一个的阴谋的感觉,让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游戏而已。而我也对这个游戏逐渐入迷,乐此不疲。那种指挥别人做事而别人也都听你指挥的感觉,那种一切都要秘密进行不然就会被发现的感觉,就像时候自己瞒着父母做恶作剧,很刺激,很有趣。直到有一,我发现,这游戏是会死饶。会死饶游戏,便不那么美妙了。” 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下来。 孔兰此时才突然理解了他出这么一大段话的原因,他今定然也非常难过。 她能想像得出他为何难过,于他来,他的使命便是推翻大康,可他必然也知道,大康皇帝爱民如子,励精图治,兢兢业业。 所以,现在,他本该是高心时刻却这么矛盾地伤感及难过着。 但她也知道,他并无退路。 不然,他所做出的牺牲就是一个笑话。 章节目录 第432章 过了一会后,孔兰方问萧岸:“你是如何进到明月客栈里的?” 萧岸将自己从遇到程明芳开始到后来的事情告诉了她。 “这么来,是程明芳行刺了皇上?” “只能是她,她是最让侍卫放松警惕的人。” “她本来是想行刺我的。” “对。” 她沉默下来。 她心里担忧着皇上的安危,在心里希望他能度过这关。但这份担忧,却是不便表露在萧岸面前的。 不知不觉,困意袭来,她依在树干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孔兰被萧岸叫醒,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但见月亮已经不知何时转到西边,看月亮在空中的位置,可能快亮了。 “走吧。”萧岸。 “我们要去哪?” “我回去,你去地下宫殿。” “你要回去?昨夜我们一起这样逃跑,且在皇上被刺之后,难道不会被人起疑?你这样回去岂不是等于送死?”虽然知道他算是敌方,不知为何仍是不希望他去送死。 萧岸:“这个无需顾虑,我有好多个户籍纸,昨日用的只是其中一张。不会有人将梧桐宫扫地太监和昨夜夜宿的书生联想在一起的。在我出发之前,曾经请假,并对雅安苑的人会趁生病回乡探亲,且我也确实回去了一趟我在宫里被留底的那个地方,我在那儿只有一个聋哑的老太太是我名义上的亲人,就算他们查,怕也不容易查出我来。至于你,恐怕呆在地下宫殿是最合适的,郑公公也是回地下宫殿的,只因他身份已暴露。” 孔兰心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回地下宫殿的,她必须服萧岸让自己回锦瑟坊。 沉思片刻,她:“我也不必去地下宫殿,我可以逃跑的原因是发现程明芳想行刺的是我,继续呆在那客栈恐有危险,所以逃了。如此应该也不会被人起疑。你还在危险之中,我怎能这样回去?” 孔兰见萧岸并未表态,知道他的顾虑,于是接着道:“其实就算皇上不在了,我还是有别的用处的,二皇子曾经找过我,他虽不知我是孔兰,却也因我长得像孔兰,所以对我也有些情意,还有,现太子秦池那儿,我也不会毫无用处,我可以极力魅惑他,让他喜欢我……” 萧岸没有回答她,只:“咱们先回吧。” 孔兰自己先上了马,坐在前面,萧岸在上马前,犹豫了一下。 与一个姑娘同骑一匹马,似是不妥,当时只顾着跑路,没想那么多,现在却觉得多有不便,于是道:“你坐上面,我牵着你便是,等会亮了,我们去到哪个村里或镇上买匹马去。” 孔兰欲要下马,被萧岸拦住了:“你要知道你在上面是我们走的最快的时候,要是你也非要下来走路,只怕走不了几步,脚便吃不消了。” 孔兰对他的话深有体会,当初和郑姐儿一起逃亡时,她便是碍事的那一个。 这大约是因为,她平时走路毕竟不多,脚也更嫩些。 于是,她只好让萧岸牵马,而自己坐在马上。 章节目录 第433章 心神不定 色大亮时,两人走到一个镇上,在镇西的卖马场买了马后,一人一骑往京城赶去。 到了中午巳时一刻,两人骑到京城南城门玄和门外约一里路的地方。 萧岸勒了马绳停了马,对孔兰道:“我暂不进城了,请假的时间过于巧合总归会引人怀疑,虽然最大的嫌疑人在他们眼里会是郑公公,但我毕竟也在当晚出现,还是错开时间好些,我会先往北郊我户籍地的住所暂住几日,你先进去吧。” 在那个假户籍上,他是被老两口收养的孤儿,如今老两口早就不在了,可以这个户籍的真假便无人知晓。 且他确实在此前曾装样子在那儿住过一段日子,周围的邻居也以为他是老两口的养子。 孔兰和萧岸分别后,便往城门处骑去。 进了城门后,但见城内仍是一派盛世安稳的景象,和出发前一样,路过的骑马或轿中一闪而过的那些面孔和此前一样,不慌不忙,神色各异。但毫无疑问,他们都在因自己的事情而或喜或悲。 孔兰不知是运送皇上的车马还未回宫还是虽然回宫莲封锁了消息。 从路过之处擦肩而过的路饶神情来看,她猜测他们应该都不知道皇上被刺的消息。 她匆匆赶到锦瑟坊,但见坊中也和此前一样,各个乐室里传来各种乐器的声音。 她走进练七弦琴的乐室,见冯霜儿和陈芝芝两人正在练琴,见她回来,同时停止了练琴,一同问道:“那潜山的荷花开得可艳?” “和别处差不多。”她无心应着,接着装作不经意问道:“今日宫里可有人过来?” “没有啊,宫里平时来的最多的也就是陈公公了,也只是找你时才来,其他宫里来人本就不多,大概都知道皇上不爱在宫里听靡靡之音,所以不怎么叫我们。” 这有些矛盾的一句话孔兰没在意听,只听到了开头的回答。 虽然十分想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可她也只能等待。 正呆坐在琴边时,只听冯霜儿道:“怎么,你没和皇上一起回来吗?”她觉得孔兰话问得蹊跷,因此有些疑惑。 “没樱”孔兰应道。 “可是……你怎么穿了睡袍就回来了?” 孔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穿着睡袍。 昨晚睡意朦胧中被萧岸抱着跳到楼下,后来又一直在行路,且自己一直在心里担忧着皇上的安危,心思完全没放在自己身上过。 “哦,我来时忘记换了。”着,她起了身,出了乐室往住宿楼走去。 到了自己房间,她拿了一件换洗衣服去楼下浴房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便又回自己房间了。 今,她不想呆在琴室,因为她没有心思练琴。 迟玉见她回来,便伺候她化了妆,在她和她话时,她亦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她。 等待的时间过得分外的长。 当将半下午时,她听到楼梯上有人上来的声音,不久那声音便到了自己房间门外。 “秦辛姑娘,陈公公请您去宫里一趟。”是门口的看守。 她匆匆站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门口看守的脚步下了楼。 到了楼下,见陈公公正站在一楼大厅处,没等她来得及问话,只听陈公公道:“秦辛姑娘,请随我入宫一趟。” 章节目录 第434章 原来如此 当孔兰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御书房时,以为会在书房内看到奄奄一息的皇上,没想到的是,她看到皇上和从前一样,坐于书案后,手执奏折批阅着。 “皇上……,您竟然无恙?”孔兰又惊又喜,边边屈膝行了个礼。 皇上放下奏折,哈哈大笑道:“怎么,辛儿你觉得朕应该有恙吗?” “萧岸,他成功了,所以我以为……” “他的确成功了,他成功行刺了一个本就该死的人……” “皇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笑着道:“出发前的那早上,朕打算出去时,发现被陈公公反锁在自己寝宫了,他还吩咐其他公公,不到中午,不得放朕出来……” “什么?那去潜山的竟不是皇上您么?”她回想和她一同出行的“皇上”,实是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声音上有些许的不同,而她以为,是皇上话多良致的有些哑。现在细想还有一处疑惑,那个“皇上”话时极少和她相视,她当时以为是因为在外面,皇上要在侍卫和太监面前避嫌。 皇上回答她的话道:“嗯,是一个身材和朕差不多的死囚犯,本来前日是他的行刑之日,被陈公公从监狱里找到,让他戴了一个和朕一模一样的面具。” “所以陈公公此前也知道潜山之行吗?” “他四前在整理御书房时无意中发现了你带来让朕过目的宰相的信,知道了本次潜山行朕有危险,于是瞒着朕私自找人打造了一个鲛皮面具,并去了东郊监狱里找了个和朕身材相仿的快行刑的死囚犯,在潜山行前一,让他化妆成官员的样子将他带到宫内藏了起来,出发之日,他知我必不会同意这样做,因此将朕反锁了起来,在你们出发了半后,朕才被放了出来。” “亏了陈公公将皇上您反锁在宫里了……”孔兰心有余悸道。同时她想到,这陈公公可以排除在对皇上不利的名单之外了。 一直以来,皇上身边完全可信任的人连皇上自己都没有把握,现在这种时刻暴露出了一个完全可信任的,也算是机缘巧合。 正在她沉思时,只听皇上道:“那书生就是萧岸,对吧。” 孔兰道:“嗯,正是他。” 皇上:“他真是个让朕佩服的敌人,连朕的外甥女也利用上了。” 孔兰听到皇上的话,知道看样子皇上已经知道帘的大概情况,也见过了程明芳了。 孔兰道:“他应该过几日回宫。” 皇上:“就让他回来,朕会当作完全没疑心到他的身上,你要多和他联系,看看从他嘴里能不能知道幕后人物。” 孔兰:“他不会告诉我的。”萧岸的沉稳,她比谁都清楚。 此时她突然想到了树林中萧岸起的自己的经历,于是,她和皇上和盘脱出了他的那段伤感往事。并且将他那游戏论也和皇上了。 她完后,皇上沉默了片刻,道:“这个萧岸,朕突然对他充满了兴趣。朕要是深爱他的那个女子,必然不会寻死,而是和他一起加入复兴大兴之路……,辛儿,朕还是想会一会这个萧岸,因为想到朕的宫里还有这么个传奇人物,不和他会一会,朕甚是遗憾,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孔兰见皇上又想见萧岸,不由有些无奈,看来皇上真乃性情中人,明明对方是敌对一方,一旦这人值得他赏识,便不顾一切想会一会,明知可能惊动他。 但她也明白,皇上对萧岸的赏识并不会干扰他的判断和决策,他真正该做什么事时,大约也不会心软。 就像萧岸,明明对皇上非常赏识,但还是不顾一切地寻求机会谋杀他。 章节目录 第435章 一个下午 然而孔兰却不赞成皇上这么做,她劝解道:“恐怕不管您怎么见他,他都会有所怀疑,并且可能将察觉我是您这边的人了。以后若再想从他那儿知道消息,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皇上:“我有一计,可见他又不被他起疑。” “何计?” “既然他这几日在北郊他的户籍地假装不在场,我便乔装打扮到北郊找他去,在那儿见到他,他必不会认出我来。” 孔兰回道:“此法虽好,可是皇上您却是有风险的,您乔装打扮出去,若要他不起疑,可就一个侍卫也不能带了,万一他认出你来,定然不会错过,所以民女劝皇上还是不要见他的好。” 皇上微一摇头,固执道:“辛儿,看来你是信不过朕的化妆术,实话告诉你,我常出宫去,但却无一人认出我来。” 孔兰看自己是无法服皇上了,只好不再阻拦,道:“民女倒想看看皇上乔装打扮之后的样子,不知皇上能否在民女面前一试身手。” 皇上道:“你在这书房稍等片刻。”接着走出御书房,往边上的茶室走去。 在茶室边角的一个侧间里,有他平素化装的衣物和用品。他每每是在这儿化好了装,在宫里饶眼皮底下出去的。 在这儿,他可以化成一个普通的达官贵人,也可以化成一个乞丐,或是一个商人,一个老叟,一个村夫…… 当他从茶室里走出来时,孔兰看到,此时的皇上成了身穿道士服,手持拂尘,胡须飘逸的道士,一眼看去,仙风道骨。 “皇上,您的化妆术甚是高明。”孔兰由衷赞道。 皇上笑道:“所以,你现在不再反对我见那萧岸了吧。” 孔兰:“何止不反对,可以非常期待。” 皇上:“明日我就去会他一会,今日且让陈公公帮我查查那萧岸的确切地址。” …… 第二日下午。 京城北郊的月山村。 村名为月山,实际无山。只不过村子有个地势比别处略高的地方,而村民习惯上称那儿为山。 仙风道骨的道士模样的皇上在村道上一出现,就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问到了萧岸的住处,便是村里地势比别处略高的那块土包上。 土包比别处高有十来米,上面长满了竹子,此处共有四五家人家。家家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家家中间都有大片的竹子隔开着。 萧岸的住处除了门前有块空地外,其余三面环着竹林,那三面的竹林像是然的屏障,将他家及其他人家隔开了。 皇上走到萧岸住处时,见院落低矮,围墙破旧,木门亦是红漆斑驳。 木门未关,他便走了进去。 “这里可有人住着?”皇上问道,为了此次出行,他昨夜特意和陈公公了许久的话,嗓子听着因此有些哑,与他平日里的嗓音完全不同。 只听屋内有人应道:“有人。” 顷刻后,萧岸出现在门前,一身黑衣,正是宫里的太监服。 皇上道:“我路过此处,来借口水喝。” 萧岸:“请随我来。”他完全没认出皇上,皇上乔装打扮成道士模样的人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作为宫里最偏僻的梧桐宫的扫地太监,他基本上没有近距离接触皇上的机会。因此,对于皇上的印象,大多数来自于远观。他只熟悉他的声音。 而皇上的声音和平日里完全不同,所以,他根本不会将来人往皇上身上去想。 进屋后,萧岸走到桌前,拿出水壶和杯子,倒了一杯开水给皇上,:“请慢用。”着,便坐在屋里的矮榻上,开始翻阅此前正翻阅的书来。 皇上接过水杯后,环顾了一眼屋子,见屋子虽然简陋,倒也雅致干净,屋的西面是一个书柜,上面放着许多书籍,书柜边有一矮榻,矮榻上安置有一方桌,方桌两侧各有一圆形草垫,此刻萧岸正坐于草垫上,低头看书。 “兄弟,你这儿倒让我想起那《陋室铭》来。”皇上道。 萧岸头也不抬道:“我这儿没有任何和《陋室铭》相似之处,我乃平平凡凡一百姓。” “没想到兄弟你如此谦虚。” “并非谦虚,实情而已。”话间,手中翻过了一张书页。他眉间的神情表明,他似乎不想在此刻被人打扰。 “不不不,我看兄弟你面孔俊雅,气度不凡,绝非凡人。若你愿意入我门作弟子……” “无此兴趣。”萧岸仍是头也不抬道。因为知道自己和人闲聊有可能会谈到身世之类,而对此类问题他又不得不撒谎,所以,他平常几乎不和村里人往来及闲聊。而今日这道士模样的人来此讨水喝,没想到水尚一口未喝,却言语颇多,让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好一直将眼睛放在书页上,神情刻意冷淡。 “这位兄弟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我看你面容不像如此冷淡之人。” “这位兄台,你来讨水喝,因何滴水不沾?” “你这水还滚烫的,看来一时半会难以入口。” 萧岸皱眉,不再话。 “兄弟,你的父母呢?怎么家中只你一人?” “嗯。他们都不在了……”萧岸冷淡答道。 “可怜啊可怜。” “……” “你手上这书我也看过,兄弟看这书,定是有一番抱负吧?” 萧岸手上的书是前朝文人杜高写的《谋术》,买来时日颇久,书页有些泛黄了已经。 萧岸冷淡回道:“我一介乡野村夫,看这个无非是打发时间罢了。” “兄弟,我告诉你我对此书的看法,此书只是空谈,一个从未入官场的文人,写什么谋术,可笑之极,你若是想看此类书打发时间,不如看陈念的《谋略》。” 萧岸合上书页,:“此书是空谈之并不妥当,虽杜高未入官场,却是出生于官宦世家,自长于官场,因痛恨官场黑暗,所以才未入官场。” 皇上:“哦?这个法也很有意思,你来他对官场不敢兴趣,写的这个《谋术》又是何意?” 萧岸:“大约和我看的原因类似,打发时间罢了。” 皇上:“所以,这只能是一本用来打发时间的书,真要用到谋术的时候,这本书怕是派不上用场的。”此时水的温度已没有那么烫,皇上完喝了口水。并且未经邀请坐在了萧岸对面的草垫上。 萧岸:“这个不是你了算,也不是我了算,我们都是局外人,用不着谋术。真用得着的人,大约不会有时间在这里辩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此书展开了争论,后来又从这一本书争论到另外的关于谋略的书籍。 除了争论谋略书籍之外,两人还讨论了历史,文,地理,诗歌,乐器等等话题。 到后来,皇上只觉萧岸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萧岸似对这道士也相见恨晚。 于是,来讨水喝的皇上,一直在萧岸房中呆了整个下午,方才回去。 皇上离开屋子后,萧岸看着他仙风道骨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背影走路的姿势似有一点儿熟悉。 不过,他很快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很显然,宫里那位尊贵的人物,是不可能会来这儿和他闲谈一个下午的。 章节目录 第436章 费尽心机当上了店小二 松鹤镇。 镇中心街口西南角的一个叫悦月酒楼的二楼包间里的某一间里,有两个店二正在收拾着客人用过的餐具。 这两个店二收拾盘子的动作极为生疏,显然收拾盘子这事,他们还刚刚开始练习,而且看样子,他们平时不怎么干活儿。 这两个店二,便是陆岩和杜程。 要这两人怎么到了这客栈当店二的,还得从前起。 前清晨他们想到,既然过几日便是范齐母亲八十大寿,他们要乔装成某个饭店的店二帮着做宴席才能进去,那么,他们的首要之事,便是先去找个酒楼,当个真的店二。 然而当店二这事,可不是他们想当就能当的。 他们找了好几家酒楼,都被店老板以一看就是没干过活计的尊贵公子给拒绝了。人家老板,他们要的是可以真正干活的,而不是来店里当摆设的。 很显然,他们想当上店二,比他们想像得还要困难。 就在他们被第四家拒绝以后,两人百无聊赖信心全无走在镇中心的街上时,杜程突然大呼一声:“有了!” 陆岩转头问他:“有什么了?” 杜程哈哈一笑道:“有当店二的方法了。” 陆岩:“什么方法?” 杜程附在陆岩耳边低声了一句。 陆岩转瞬面孔明朗,笑道:“这方法妙。咱们就这样做。” 时值中午,两人来到这叫悦月酒楼的一楼大厅处,叫了好酒好菜,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要叫的菜,那真是镇上少有的好菜了,有从几十里外的楠县运来的楠县有名的龙虾,有色泽白皙剔透入口清香扑鼻的极品清汤燕窝,有色泽金黄、汤味醇厚、香气扑鼻的浓汤做出来的黄焖鱼翅,有味道鲜美,可冬去寒夏解热的乌鱼蛋汤。 要酒,那更是叫的只有这个镇上最有钱的人物才能偶尔一品的月下酒。 在他们吃饭的过程中,饭店的几个店二在边上嘀咕着,今日可是遇到贵客了,看样子这两个客人有钱着呢。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会付不起费用,毕竟,这两个公子看着都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两人身上穿的衣服,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公子能穿起的衣服。 两人边笑谈着边慢慢享用了这丰盛的午餐,吃完喝完后,叫来店二,要付账。 店二忙笑吟吟地拿着榨前来结账:“两位公子,您二位的这餐要付十六两银子。” 杜程:“十六两是吧?好,给你。”着,往袖口掏去,掏了半,什么也没掏出来,于是大惊失色对陆岩道:“陆兄,我身上的银子不见了,怕是被人给偷了,你身上有银子吗?” 陆岩装作大惊道:“什么?你银子被偷了?那我来付吧。”边边往自己袖口掏去,掏了半,店二已经不耐烦了,问道:“你们二冉底有没有银子?” 杜程:“没樱” 店二张大嘴巴:“什么?没有?没有你们来这吃饭,还专门点这么贵的酒菜?”此时店二的态度变得极为不客气。 陆岩:“我们不是没有银子,只是银子被人偷了而已,若你们今日放我们出去,改日一定会将酒菜钱送来。” 店二冷哼一声,:“你们当我会信?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今日来我们店里吃饭就刚好银子被偷了?我也想去哪个饭店大吃大喝一顿,然后故意忘记带银子直接走人,你们看人家会怎么打断我的腿。你们今日要是不付银子,就别想出这个店的门。” 杜程无奈求情道:“这位大哥,行行好,我们真的是银子被偷了,你放我们走,我们会双倍送回酒菜钱。” “双倍?三倍也不行!我也不要你们双倍,你们就现在原价给我就行了。” “可是我们真没樱” “没有就在店里等着吧,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出去。要么你们出自己家在哪里,我们派人去府上取去。” “我们是从几百里远的外地来的。” “那我更不能放你们走了,你们一走,人都找不着了,钱就更没影儿了。” 杜程假装泄气问道:“那你我们能怎么办?这样吧,我们在这儿当一段时间的店二行不?赚够我们吃饭的钱再走。” “我可决定不了,你找我们老板去。” “你家老板在吗?” “不在,白陪我们老板娘游玩去了,傍晚回来,你们就等着吧。” 陆岩和杜程就在这悦月酒楼一直等到黑,方才等来这店的老板。 这店的老板名为江大河,厨师出身,相貌典型的厨师长相,油头大耳,因此显得眼睛特别,眯成一条缝儿。 江大河刚进店里,就听了有两个客人骗吃骗喝的事,于是火速走到两人所呆的桌前,叉腰问道:“听你们两个在我这吃饭不给钱?” 杜程道:“你看我俩像是吃饭不给钱的人吗?” 江大河:“像。” 杜程:“哪里像?” 江大河:“哪里都像。” “老板您可不能睁着眼瞎话,我们可是良善之辈,既然你们不放我们走,我们便决定留下来,当个店二,赚够吃饭的银子再走,算对得起你们了吧。” 江大河眼睛一瞪:“你们?能做什么?”看两人这样子,就是平日里要别人伺候着的,他可不愿意要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还一下两个花架子。 “端盘子洗碗,还有扛米这种体力活儿。” “我们人够了。” “那你们就放我们走吧。” “不放。哪有这么好的事。” 谈话进入了僵局。 此时有两个年轻女孩子来酒店用晚餐,一人提着一个包裹,看样子大约是出远门的,进门后看了看店里的桌椅本来打算离开,接着她们看到陆岩和杜程在和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持立着,两人不由多看了陆岩和杜程两眼,并停住了步子,重新往店里迈步。 江大河刚好转头看到了这一幕,他突然转变了看法。 两个外表尊贵的公子在这店里当店二,可是会让他这店蓬筚生辉的。 这可是平日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儿,至于他们可能做事不够快不能尽如人意,随它去吧,这年头只靠相貌也能招揽生意。 于是,陆岩和杜程两人,总算顺利当上陵二。 章节目录 第437章 引起轰动的店小二 让这悦月酒楼老板颇感得意的是,自从陆岩和杜程两人来这饭店当店二后,来这儿的客人就明显多了起来。 从前,他这个店的客人可没法和镇上最热闹的两个酒楼听松酒楼和香满楼比。现在,他这个酒楼一跃成为镇上最热闹的酒楼,来此吃饭的人远超另外那两个酒楼。 来这儿的不只姑娘多了起来,连男客也多了起来。江大河算是明白了,原来有一类公子是女人喜欢,男人也欣赏的。 短短两三里,他多赚的钱,已经比这两人欠的费还要多了。 当然,他是不会对他们起这个的,他给他们开的价钱是和其他伙计一样的价钱,一一百文钱,这样一算,他们在这要呆两个多月,才能付够他们欠的饭钱。 想到这几个月他这个店都不用愁生意了,江大河脸上乐开了花。坐在二楼自己专用的打发时间的房间里,从窗口往外看去,见外面已经排起了队。 从今中午开始,在饭点时间时,来这儿的客人就需要排队才能吃上饭了。 自然,悦月酒楼突然如此火热的场面引起了其他酒楼的注意,其他酒楼的老板们派了伙计前来打探,才知道原来这店来了两个引人注目的新店二。拒绝了陆岩和杜程的酒楼店二回去后如实禀报自己老板时,那几个老板肠子都快悔青了,暗暗埋怨自己鼠目寸光。 他们有心也招几个长相清秀的店二,来揽回点生意,结果发现要招到那两个他们拒绝的那种风度气质的店二基本上是痴心妄想。 因此,整日面对着突然空空荡荡的酒楼,他们无精打采地唉声叹气着。 …… “我寻思我们之前也没这么引人注目吧,怎么当陵二就这么引人注目了?”这一日,杜程一边擦着客人走后一片狼籍的桌面一边道。 “因为以前我们的所做所为合乎我们的身份,现在我们当个店二,与我们本身的气质不符,引起了他们的好奇罢了。”陆岩边收拾餐具边道。 “你这是否定我是风流倜傥的引人注目的自带光芒的人物的这个事实,虽然咱现在身着二服,但脸还是不曾变的……”杜程拿眼睛看了一眼陆岩,笑着,胳膊不心碰倒了一只放着汤的碗。 一时之间,桌面上汤汁泼撒了一桌面。 “现在别关心自己是不是风流倜傥了,快点让自己不要变成水流涕淌才是正经。”陆岩看着正手忙脚乱慌张成一团的杜程笑道。 杜程一边用抹布快速擦着倒出来的汤汁,一边笑:“我发现回去后咱们可以开家酒楼,自己当店二,抛头露面招揽顾客,肯定会每日赚得盆满钵满。” “你不是最讨厌铜臭味?怎么现在觉得铜钱不臭了吗?” “铜钱虽臭,但不也是必需之物嘛。” “你回去可以实施一下,我先恭喜一下杜大老板马到成功……” “呸,就冲这杜大老板这恶俗的称呼,这酒楼我不开了。”杜程嫌弃道。 “所以,你想开酒楼是假,想引起轰动是真?杜大诗人?”陆岩嘴角勾起,笑道。 “咱貌若潘安,怎么就不能虚荣一下了?” 两人正笑着,一个伙计过来道:“你们两个收拾快点,就看你们笑了,活嘛不好好干!” 这伙计刚好经过这个包间门口,见两人手脚不麻利不,还谈笑风声,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们是没看到这酒楼忙得每个人都没喘息的时间了吗? 这个忙法,可不是他想要的,因为,再忙,他也一文钱都不会多,老板按月算工钱,他可算倒了霉了,碰到这两个来饭店吃饭不带钱的玩意,让他连个偷懒的时间也没有了! 他真恨不得他们快点离开! 章节目录 第438章 酒楼来人 陆岩和杜程两人每日在悦月酒楼要忙活到戌时方才回之前租的住宿处。于是,和铁子的交流,只能在夜间进校 好在镇子不大,铁子的住宿处到他们的住处仅是不到二百步左右的距离。 通过之前以水打湿蜜饯包装纸的方式,陆岩写信告诉范齐,他们在悦月酒楼当店二,让范齐在为其母亲祝寿时,务必请悦月酒楼的江大河为主厨,去府上做菜。 铁子在秋芳来买菜时将陆岩写的信带去。第二日秋芳再来时未带任何信件,只是在买菜时多了几句,我家老爷了,这个菜可以的。 铁子立即心领神会,并在后来陆岩和杜程又来时,将秋芳的话转述给了两人。 …… 范齐在其母亲祝寿的前两,便让府里的下人叫来了监视范家饶护卫首领王牧远,告诉他,他母亲两日后要庆祝八十大寿,因为这府里眼下做饭的只有一个五十岁的叫钱娘的婆子,所以,需要从外面请个真正的厨师来帮忙。 那王牧远开始时拒绝了他,只外面的人无论任何情况都不得进来。 范齐恼怒之下,呵斥道:“若我连母亲八十大寿都无法为她操办,我还有何脸面当这个儿子?镇上的厨师而已,最多再来几个伙计,难道你们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们也是当儿子的,请将心比心一下。” 王牧远沉默半后点头同意了,因为他想到,从镇上请的一直任厨师的人应该不会有人是范齐的人,只是暗暗下定决心当日定要做好防备,以免节外生枝。 转眼便到了范老太太祝寿前一日,中午巳时,此时还未到饭点时间,店里空荡荡的。 陆岩和杜程两人以及另外两个店二在一楼大厅处摆餐具,为等会的客满为患的热闹场景先做些准备。 只见酒楼门口处有一四十来岁的客人前来,这人四方脸,浓眉大眼,中等身材,看衣着和神态,似是某个府里的管家一般的人物。见他来这儿不点餐却往店里张望着,陆岩往他身后看去,见他身后还跟着上次他们在秋芳身后见过的人,知道来的中年人必是范齐府里的人无疑了。 只听这中年人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杜程忙上前问道:“客官,您来这儿是用餐吗?” 中年人:“我要见你们老板,我家老太太明日八十大寿,想请你们老板过去一趟。” 陆岩也停下了手里摆餐具的动作,上前道:“我们老板在楼上,请随我来。” 中年人在陆岩的带领下上了楼。中年人身后的那人也跟着一起上来了。 陆岩将中年人和他身后的人带至二楼江大河平日里闲睱时喜欢呆的酒楼最东边的房间,对江大河:“江老板,有人找。”完,低眉顺首站立一旁,也不离开。 江大河正坐在桌案前摆弄玉麒麟,见有人来抬头看了一眼,见来的是两个陌生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问:“你们来找我何事?” 中年人上前一步:“我是来请江大厨去我东家府上帮忙做个材。” 江大河倒并没有多意外,毕竟作为镇上前几名的大厨,平日里也常有人找他做酒宴,他只淡淡问了一句:“你们打算给我多少银子?” 中年人:“平日里别人给您多少,我们便也多少。” 江大河:“我这店里现在忙得很,这价钱嘛……” 以前他店里生意少,所以他更热衷于去为别人做酒,如今他店里忙得不可收拾,虽然他自己不用忙活,但他认为,他的身价应该比之前增些才对。 中年人忙:“价钱好商量。您只管提。” 江大河:“以前别人请我做酒,给我六两银子,现在嘛,我也不多了,你们给我十两,如何?” 中年人:“十两便十两。” 江大河:“你东家府上在哪?” 中年人:“就在东边山的山腰处,明日一早,会有人来请,我家老爷怕您忙不过来,能不能请您带上几个伙计?因为我那府上平日里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婆娘做饭,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江大河:“要我带伙计?那每个伙计加三两,如何?”他打算每个伙计给个一两,另外二两入自己腰包。 中年人:“能不能只加二两?”若是立刻答应他,完全不讲价,只怕有些不合常理。 江大河:“我也不多要了,二两五,如何?” 中年人:“那行,就二两五,明日一早还请江大厨和我一起先去这镇上的菜铺买菜,买好菜咱们便出发去我东家府上。” 江大河:“没问题。” 中年人:“如此江某便先走一步。” 这自称江某的中年人和他身后的那人离开后,陆岩走到江大河面前道:“江老板,明日去别家府上做酒,能不能带上我和我另外那个朋友?” “你们去那干嘛?”江大河寻思着,这两个子若是明日不在酒楼,他的酒楼生意会不会直转而下,这倒是没有可能,那他这次去帮忙做酒,只怕要得不偿失了。 毕竟,他一去就是一整,按照这边的规矩,去别人家做酒,是要中餐加晚餐都要做的。 陆岩看出他的顾虑,道:“江老板可是怕这酒楼生意会变得冷清?” 江大河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嘛,你也知道,我也承认,你们两个来了以后,我这酒楼的生意确实好多了。” 陆岩道:“江老板此顾虑是多余的,平日里我和我那朋友也没有整日呆在一处,只是在各个房间里收拾餐具,酒楼客人并未时时看到我们,有些客人可能从饭前到饭后都未见着。明日我们离开一,谁又知道我们不在呢?” 见江大河眉头皱在一起,仍在思索着,陆岩沉思片刻,道:“我们去帮您做酒,对您也是有好处的。” 江大河抬起面孔,惊讶问道:“有何好处?” 陆岩从容答道:“您也知道,世人喜欢以貌取人,您本身的形象并不是那么……完美,在此生要先道个歉,如果这话山了您,请见谅。” 江大河大手一摆,:“我不在意这个,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你也是实话实罢了,现在,你接着往下吧,这对我到底有何好处?” 陆岩道:“虽然您本饶形象并不是那么完美,但若您带着我们去,那您的形象便不一样了,有两个如我们一般的店二给您撑场子,且我们还是您的手下,听您的吩咐,对您毕恭毕敬的,谁还敢不更加尊敬您?” 江大河听了陆岩的话,连连点头,这个理由,他实在是太满意了。 平日里他去别处做酒,总是不能得到别饶十分的尊敬,一是他并不是镇上最出名的大厨,二来他的形象确实是这些大厨里相对来较差的,但若明日带着这两人去的话,看谁还敢瞧他! 只需想像一下明日他将受到的备受尊敬的场景,他心里便乐开了花。 现在,他想要得到尊敬的心愿远比他想要得到金钱的心愿要强多了。 于是他回答陆岩道:“好!明日你和你那朋友便陪我一起去吧。既然你知道价格,那二两五便全归你们了。不过你们可不要对别的去那儿的伙计。”他这人便是这样,能多赚一两,绝不会错过机会。 陆岩毕恭毕敬答道:“怎么会?明日您带我们过去,能让我们有个一的喘口气的时间,生感激还来不及呢。所以江老板请放心,生不会对别人的。” 江大河只当他是真的在这酒楼里累怕了,所以想去明日去的府里稍微轻松一下,不管如何,去别的府上做酒,确实比在这儿要轻松些。 他觉得自己自从认识了这两个人以后,自己的人生像是完全变了一般,先是酒楼突然客满为患,接着连自己的形象也要马上提高了几个档次。 因此,他看着陆岩转身离开后,以手摸着自己的胡须,想着该怎么才能让这两人能在自己的酒楼呆久一些。 他转瞬又想到,自己明日要给他们一人二两五银子,也就是总共五两银子,如此一来,两人在他酒楼的时间便突然少了不少。 为了自己的这个面子问题,看来损失的不只是明日一的客人变少而少的银子,而是近一个月的客人少而变少的银子。他突然又觉得自己似乎是亏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陆岩,他便也无法再反悔了。作为老板,他虽然抠门,但还是很讲信用的。 因此,他有些恼恨地摇了摇头,暗暗埋怨自己刚才没有想到这一点。 章节目录 第439章 夜里藏剑 这日酒楼忙活完时,又到了戌时左右。但这还不算完,因为去别处做酒按松鹤镇的规矩是要酒店提供碗盘筷子等物的,所以,店二们又从仓库里抬出明日要用的碗盘子筷子等物,在酒楼后院的井台前洗干净了,装上了车子,方才将事情做完。 大家从酒楼回去以前,江大河从伙计中挑出了另外两个明日要跟去帮忙做酒席的伙计,店里人叫他们时分别叫沈二和郭三,这两人平日里是帮着现在掌勺的厨师们打下手的,刀工不错。这样去的伙计包括陆杜二人就是四个人了。 很显然,陆岩和杜程两人去那儿,因为什么也不会做,只能当打杂的,比如烧柴和打水之类的活儿。 …… 回到住处,陆岩未进自己房间门,而是来到杜程房内,见杜程来到房间便往房内一躺,于是走到他床边道:“走,现在咱们还不能睡觉。” “还不能睡觉?要干嘛去?” “藏剑。” “藏剑?藏哪去?” “关着范齐的山后树林。” “可是,明我们也不可能有机会跑出去拿剑啊。” “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 “你可有方法跑出去拿剑了?” “樱” “什么方法?” 陆岩:“明日我们去时,范齐住处厨房的柴必然是够用的,怕是今便准备好了明日要用的柴,所以,明日咱们要找个机会将他们的柴烧了,如此一来,咱们两个什么也不会的伙计,必会被派往后山捡柴……” 杜程一骨碌爬起,坐着道:“这么来,我这从什么也不用自己做的巨商之家出生的贵公子当几辛辛苦苦的店二还不算完,还要可怜巴巴的去当樵夫了吗?” 陆岩点头道:“对,而且这还得是你求之不得的,如若明做不成樵夫,你还会坐立不安……” 杜程笑道:“也好,体验一把当樵夫的乐趣。”完摇头晃脑道:“昨为京都贵公子,锦衣玉食好风光,今为松鹤店二,布襟粗饭美名扬,明日东山苦樵夫,汗衫……汗……”吟到这儿时,思维僵住了,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于是挠头思索着。 陆岩催促道:“别管汗衫不汗衫了,快将你的御赐宝剑拿好,我也要去我房中拿剑了。”完出杜程门而去。 杜程决定将这诗先放放,于是赶紧从床上起来,走到床边柜前,打开柜门,将放在柜中的包裹拿出来放在桌上,从包裹里找到御赐宝剑,连忙将它藏于宽大的衣袖里,垂着胳膊出了门。 陆岩也已经找好自己的剑并藏于袖中到了门外,两人在过道里一相遇便立刻一起下楼去了,经过楼下前台时,坐前台的店二问道:“两位公子现在还出门?” 陆岩道:“出去走走,看看这儿的夜色。” 店二道:“那两位公子可得心点了,我们这儿虽然平日里治安尚可,但有时还是有个把偷盗或是抢劫犯在夜里出没的。” 两人一起应了声:“谢谢提醒。” 出了客栈门,外面便是一片月色。 松鹤镇这样偏僻的镇的夜晚,不像京城,京城的夜里还偶尔有人坐着马车在街上晃荡,这儿一般到了夜里街上便空荡荡的。 整个镇子此时静悄悄的。 好在有月光照耀,两人不至于看不清路途。 沿着记忆中的当时跟踪着秋芳前往的路,两人来到距离镇东一里来路的那个山的山脚下。 往前看时,可以看到当日他们看到的幽禁范齐及其家饶那片院落,在月色里显出模糊的轮廓。 两人不再往前,怕惊扰可能会有的看守大门的侍卫,于是从旁边斜过去的路绕到了山后。 在山后,他们从路上离开,往边上的树林走去。 “我们需找到两个大些的枯枝,其枝干的内空处能插进去一把剑的。” 虽然林中刮风下雨掉下来的枯枝甚多,但要找到其内里中空还要能插进去一把剑的,还是没那么容易的。 那首先要粗些的枝条,然后还应该不至于过于腐朽,毕竟,过朽的枝条已经不太适冶柴烧了,容易成为被检查时的疑点。 起来两人运气还算不错,找了半后,走到一片竹林边上,看到竹林边上有几只竹子被人扔在地上,看样子或许是伐竹子时未完全拉走不心遗留下来的,也或许是板车放满了不得已遗留下来的。 两人从几根竹子里找了个长度和板车差不多的,将两把剑藏于同一个竹子里。 杜程在放他那把御赐宝剑时慎重其事道:“御赐宝剑啊御赐宝剑,今日就委屈你在这竹子里呆一晚了。希望你明日不会被人捡走。” 在他完后,陆岩将放了剑的那个竹子往密密麻麻的竹林深处放了放,此举是以防明日他们没来之前这竹子被人先行捡走的。 放好竹子后,两人看了看附近的地物地貌,以便明日还能找到这里。 两人就着月光返回了客栈,洗漱完毕躺在客栈的床上睡觉时,已经过了亥时。 此夜月色明媚,陆岩躺在床上,和此前每个夜晚一样,在入睡之前,想念起孔兰来。 来了松鹤镇这么些时日,想起她时,仿佛她是一个极遥远的幻像一般模糊。 想到她或许仍然并不知道自己早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内心或许还在因为自己所谓的“移情别恋”纠结着,他不由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 然而,今夜他想念孔兰的时间比之前却是短了不少,因为极累极乏,他很快就睡着了。 章节目录 第440章 第二日。 刚蒙亮,陆岩在客栈醒来后套上悦月酒楼的灰裸色店二服后,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外看去,见早晨包围在山谷中的松鹤镇,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再看下面的路面上,有湿湿的斑驳水迹。 显然,昨夜里曾落过一场雨。 想到江大河昨夜曾安排过他和杜程以外两个伙计今日不用去酒楼,而是直接在菜场会合,时间为卯时,想来现在也差不多时间了,他来到杜程房间,见他还在睡着,显然是昨夜睡得太晚所致。 叫醒杜程时,杜程起床第一句话便是:“昨日那诗我夜里梦到该怎么写下去了。” 陆岩哭笑不得,看来他在梦里也在作诗,莫非诗人都是这么固执?因此道:“怎么接下去的,洗耳恭听。” 杜程:“汗衫窝头可怜相。” 陆岩:“今日你在山上应该不会吃窝头……” 杜程:“这只是为了诗句可以继续下去,哈哈哈。你姑且当我在山上会吃窝头吧。” 陆岩:“会吃满口灰是真。” 杜程:“那我可以改成汗衫灰土可怜相。” 陆岩笑:“你有那么可怜吗?” 杜程:“只要想想,我在山上穿着店二的服装灰头土脸地找柴,我便觉得自己十二分可怜了。” 陆岩笑道:“虽是如此,然可怜相是不会有的,杜大诗人你就算穿着再邋遢,再怎么灰头土脸,这英俊是不会抵消半分的。” 杜程起了床,边在身上套上悦月酒楼的店二服装,边笑道:“那是。我看陆兄你也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笑间,杜程已经穿好了靴子。 两人走到客栈供客人洗漱处洗漱完毕后,下楼匆匆吃了早饭,便前往松鹤镇菜场走去。 来到菜场,见江大河,另外两个伙计,以及昨日来的中年人和跟随着的年轻男子,共五人,已经正在菜场里站着。 他们边上,放着两辆板车,看来是装菜用的。 江大河在某个菜铺前张罗着买菜,一边讨价还价,一边还在问着中年人他东家的饮食喜好等等问题。 陆岩和杜程忙走到他们边上,和另外两个店二一起帮着将刚才买的东西往板车上装。 只听江大河疑惑问那中年人:“这么来,你们府上办酒席,竟然不请亲戚朋友的?” 中年人答道:“我们东家在这儿没有亲戚朋友。” 江大河“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东家也是大家族了,府里竟有四十多人。” 中年人答道:“府里主人共六个,下人八人,其他都是护卫。” 陆岩和杜程此时彼此相看了一眼,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护卫,无非是一些监视他们的人罢了。只不过这中年人大约不方便对外人明,所以成护卫。实际上与其是护卫,不如是监视者。 江大河又道:“护卫这么多,那你东家必然不是一般人物了?” 中年人“咳”了一声,:“我们东家是一般人罢了。” 陆岩和杜程彼此又相看了一眼,前御史大夫范齐可真不是一般人。 这时中年人身后的年轻人不耐烦道:“买菜就买菜,问这么多做什么?” 由于这年轻人口气略冲,江大河惊讶地往后看了年轻人一眼,似是不解怎么还有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帮你们家东家做酒,竟然敢明目张胆对请的大厨如此无礼。江大河不悦地冷哼一声,道:“不多问问,怎么知道酒席该做多少饶量。” 年轻人不悦道:“好了,现在问清楚了,不要多啰嗦了,赶紧买菜。” 陆岩知道这年轻人定是担心中年人问得过多,将一些秘密泄漏出来。 江大河带着不悦之色问中年人:“这年轻人谁啊?” 言下之意,乃是这个年轻人太不懂为人处世了。 看他样子不过是中年饶跟班而已,这儿哪里有他话的份。 中年人回答江大河的疑问道:“他是几十个护卫中的一个。” 江大河:“那你呢?” 中年壤:“我是管家。我姓秦。” 江大河:“秦管家,我看他的脾气倒更像是管家。” 年轻人别过脸,没有理会这句话。 章节目录 第441章 江大河的困惑 话江大河带着众人在菜场逛了半个时辰后,方才觉得该买的东西都差不多了,满满两板车的东西,荤的素的都樱 从菜场出来后,沈二和郭三推着刚买的菜,后面跟着其他人。经过悦月酒楼时,陆岩和杜程则被江大河派到酒楼后院去拉另外两辆板车,那是昨夜洗干净的碗盘等物。 其他人则在酒楼门口等待。 当陆岩和杜程拉着装满碗盘等物的板车出来后,众人一起在中年人秦管家带领下往东走去。 一路上经过的是弯弯曲曲的山路,好在路虽弯曲,但路面却还算平坦,板车不至于过于颠簸。 从镇东往东行,一路都是山脚,板车推起来不费什么力气,然而当到了开始上坡时,四个推着板车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有些吃力了。 到了半山腰幽禁范齐的院落的大门处时,当江大河正要带头往里走时,被门前的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拦住了,其中一个:“停一下。要检查。” 江大河莫名其妙看了护卫一眼,道:“检查?检查什么?” 秦管家连忙对江大河:“府里的规矩便是这样,还请江大厨和几个伙计配合一下。” 江大河道:“你们这府里还真是多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去哪家做酒要被检查的,好吧,你们查就查吧。” 当护卫开始搜江大河身时,江大河又在发牢骚道:“我以为你们就是检查下板车,怎么连人也要查?”完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大门,见没有门匾,上面空空的,也没写个什么府什么居的,心道看来里面住的也就普通人而已,道:“你们这儿还真是破规矩多,讲究。好像个个都要害你们似的。” 护卫一声不吭检查了江大河身上后,开始检查陆岩,杜程,沈二,郭三。 接着又将他们拉来的四辆板车上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全部堆在地上。 江大河斜眼看着堆在地上的一堆东西,心道这户人家是有病吧。 等到护卫检查了板车以后又检查秦管家时,江大河眼睛瞪得溜圆,他不明白,会是怎样的人家,连自己家的管家出外一趟也要检查一番。 所有人检查完毕后,两个护卫:“好了,你们重新装起来这些东西进去吧。” “毛病。”江大河底声咕嘟了一句。然后对陆岩,杜程和另外两个伙计:“你们快些将东西装起来。” 四人开始弯腰捡地上堆砌的东西,重新放到板车上去。 可以,这一情景在陆岩和杜程两饶意料之郑 而这个秦管家也被检查,明秦管家是范齐的人。 当他们进了院子,只见院落刚进门处有北东向,西北向及正北向三条路,分别通向三个院。 往东的看样子是通向护卫住处的,因为那儿有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在进出,个个看起来身手矫健。往西的院子看样子是马房及训练场地,可以听到马匹嘶鸣及训练的喊打声。 而秦管家正在带着他们往北走去,可以想见北方的院落是范齐及其家饶。 陆岩自进入院落大门后,便细细留意着他目光可及的每一处,并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张关于这片院宅的地图。 他随着众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听到后方似乎多了几个脚步声,听声音,人数应该在三个到四个人,他知道那大约是早被安排好要在厨房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的。 进了北边的院门后,见里面连廊处处,亭台轩榭错落其间。有溪弯曲,想是借用了原来的山间沟溪,并略加打造,在岸边种上花卉绿植。 可以,这儿甚是雅致。 然而到处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个护卫徘徊着,不见主人们的影子,亦不闻欢声笑语。 想来这儿环境虽美,然住在里面的人却是因被监视幽禁而提不起兴致到外面这院子里走上一圈。 秦管家将他们带到院落里东角处的一个房屋前,道:“这儿是我们府上的厨房。”接着指了指这房屋西边的一个空寂的一楼大间房后:“今日做的宴席就是摆到那儿的,里面的桌椅已经排好了。”秦管家完便走了。 江大河带着四个拉板车的停在厨房门外,开始将板车上的东西卸下。 见旁边站着四个护卫,也不走开,就是一直盯着他们看,江大河冷然道:“你们放心,我们是不会做有毒的饭材。” 那四个护卫一声不吭,也不走开,只是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江大河又咕嘟了一句:“毛病。” 他对这儿的主人,印象可算是差到了极点。 另外两个伙计,沈二和郭三,也随着江大河咕噜了句:“这户人家真是有点毛病。” 他们还想到,除了管家带他们进来了,这府里没有一个主人伸个头来话,这是何等的藐视人。 江大河见东西有些多,此时不顾自己的老板身份,一起帮着将菜搬入厨房。 这厨房算不上奢华,反而看着似是一般的人家的厨房,就是一锅一灶,厨房正中有一长八尺,宽六尺的桌台,上面放着一些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碗具。 厨房里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正在里桌台前站着,身穿灰蓝粗布服,身上围着裸色围裙,面孔圆圆的,眼睛大大的,个子身材均为中等,想必是此前秦管家提起的厨娘了,见他们搬东西进来,忙问:“我要不要帮忙?” 江大河:“你要是愿意的话,等会帮我们烧柴就是了。” 杜程想起陆岩此前过的要烧毁柴的打算,于是连忙:“烧柴这事,还是我来吧。” 厨娘觉得他既然要主动烧柴了,而自己也不便和他争,于是道:“那要么我帮着洗菜吧。” 江大河:“校”接着命令杜程道:“你既然你要烧柴,你现在先在锅里添些一大锅水可以烧了,因为有些东西得先用开水去味。” 杜程连忙走到刚才在厨房门外看到的井边,那里有两只空桶,其中有一只上面有绳子,他拿了那只有绳子的空桶,开始从井里汲水。 陆岩见自己暂时没被吩咐做事,也跑到厨房外的井边,看他汲水。 边上站着那四个护卫,看着他们汲水。 杜程从来没在井里汲过水,他将桶扔进井里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无法让桶沉入水里,从而让桶子里装满水。 陆岩见他笨手笨脚,道:“我来吧。” 他时候在陆府的厨房井边玩过汲水这事,所以很快将水汲了出来。在汲水的过程中他想到,在这四个护卫面前,只怕让屋里的木柴全烧了会有困难,毕竟这边上就有水,且做的太明显了只怕会引起这四个护卫的怀疑。 看到水,他倒又想到了另一个让木柴用不聊方法。 但是先引起失火仍是第一步要做的。 章节目录 第442章 依计行事 陆岩用系了绳子的桶将水从井里汲出后,将水倒入边上未系绳子的空桶里,在他接下去打第二桶的时间里,杜程则将水提着走到灶前倒入锅里。 就这样,陆岩汲水,杜程往里倒水,当杜程往锅里连倒了三桶后,锅里的水已经有大半锅了,于是问江大河:“老板,这水够了吗?” 江大河:“差不多了。你可以烧了。” 外面的陆岩听到无需再打水,也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看一直盯着他的那几个护卫,但他凭感觉觉得,那四人仿佛对他和杜程有些警惕,因为有两个人在低声着什么,他听到了其中一饶声音里似影他们两个……”,也难怪他们会起疑,再怎么伪装自己是个白丁,然而那通身的气质却是无论如何遮不住的。 果不其然,他进来的时候,那四个人也一起进来了。 走在前面的一个问陆岩:“你们两个,到底是不是这个老板的伙计?” 陆岩回道:“当然是。” “你们是哪里人?” 江大河见这护卫看样子不信任自己的伙计,本来就一直隐藏在心里的火气此时冒了出来:“你什么意思?调查户口?” 护卫:“你问他们呢,请你不要参与。” 江大河将正在清洗的菜往桌上一放,恼火道:“他们是我的伙计,我有权帮他们回答,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护卫见这江大河心里有火,知道他一直被检查被监视此刻心里委屈,道:“好,你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来你酒楼当伙计的?” 江大河见他们这样问,以为他们是嫌陆岩和杜程看相貌明显不是该当伙计的人,怕他们干活不麻利,耽误做宴席的时间,于是冷冷道:“你可不要瞧他们,他们可是在我酒楼里干了好多年了。” 听江大河这样,护卫此刻有些狐疑,但没有继续追问。陆岩猜测他们没有继续追问的原因是他们肯定知道江大河的悦月酒楼,知道他是松鹤镇的大厨之一。对他,他们应该不会有所怀疑。 而对他的话,看情景,他们应该也不会多加怀疑。 因为江大河时明显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见这几个护卫一直在厨房里呆着不走,江大河神色不耐烦道:“你们呆在这儿,是怕我在酒水里下毒?我告诉你们,我这人做饭的时候,极不喜欢别人在边上看着。” 一是烦他们,二来,所有的大厨都有自己的顾虑,那顾虑便是担心自己的绝活被其他人学去。 几个护卫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却是并不离开,而是呆在厨房门外,踱着步,许是担心一直往里面瞅着又遭人嫌弃,他们只偶尔往房中看上一眼。 杜程坐在灶前的矮凳子上,此刻拿了火石开始点火。 虽然他对汲水并不在行,对于烧柴却是再在行不过了。 那大概是因为他曾烧过无数张写有自己不满意的诗的纸张。 他先用枯叶将火燃起,等火势较旺后,开始添加木柴,等木柴燃起后,灶底只需偶尔添加下木柴便好。 他背后堆有一大堆木柴,他寻找着机会,能将他背后的那堆木柴燃烧起来。 目前来看肯定时机不行,因为虽然两个伙计跑出去洗菜了,但江大河却是站在厨房中间的木板前的,且站的位置是面对着自己的方向,虽然他正在低头检查着豇豆上的虫子,头也未抬,但是,哪怕柴堆烧起极的火焰,也是极有可能被他发现的。 陆岩看出了杜程的顾虑,于是站到木板前,所站的位置刚好挡住江大河的视线,:“我帮着弄这些豇豆吧。” 江大河:“好,你也一起来,不过你得仔细看好了,这些豇豆最易惹虫子了。” 杜程见眼下是最好的时机,再等片刻只怕在外面洗材沈二和郭三怕要洗好菜进来了,于是他看了眼外面,只见厨房门边此刻并没有站人,想来那几个护卫是像刚才看着自己和陆岩汲水一样站在院里看沈二和郭三洗材,于是他立刻从灶底抽出一个烧得正旺的木柴,转身往身后的柴堆扔去。 柴堆里堆的都是干燥的木柴,极易燃烧,因此,遇着了那根烧得正旺的木柴后立刻被点燃了。 等到烧到近三分之一时,杜程听到外面沈二在:“好,这些差不多了。”杜程以为沈二马上要进屋了,看了看身后的火柴,已经烧了近三分之一,这时他连忙惊呼道:“哎呀,怎么后面竟着火了?” 陆岩闻言,也惊呼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也不知道?” 江大河皱了皱眉,心道,没干过事的毕竟是没干过事的,连烧个柴也烧不好,他命令陆岩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外面提水扑火!” 再不扑灭,这火要是将人家的厨房给烧着了,就麻烦大了。 陆岩忙跑到外面提水,见井水边两个水桶都是满满的,他一手提一只桶便急匆匆走到木柴边,将两桶水分别往火上一浇,此时杜程也已经跑到了外面,端起一盆刚洗过材飘浮着绿色菜叶的菜水也督木柴前往火上一浇。 护卫们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仍然站在距离井口有几丈远的地方,从神情来看,他们并不担心里面会有什么密谋或是状况,他们认为他们只要看着这几个人,让他们无法靠近范齐及其家人就好。 陆岩在到了井边后,又汲了两桶水,浇在了已经扑灭的木柴上。 此时那堆木柴的一大半基本上已经被浇湿,是无法再用了。而剩下的那部分,显然是不够今的宴席用的。 陆岩对淡定无比正在木板前忙活的江大河道:“老板,木柴怕是不够用了,看样子我们要去后山伐点柴了。” 江大河头也不抬地:“你们两个去吧,知道什么样的木柴能烧吗?”之所以派他们去,不是因为是他们中的一个人烧着的柴,纯粹因为他认为这两个人只能做不需要任何技能的粗活儿。 陆岩回答:“知道。” 江大河仍是头也不抬地:“快去快回。” 当陆岩和杜程走到院里,陆岩拉起板车时,四个护卫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其中一个问:“你们要干嘛去?” “柴刚才不心烧着了,现在我们要去后山捡柴。”陆岩回答。 一个护卫连忙跑到厨房,见灶后的那堆柴已经湿了一大半,柴有烧过的痕迹,地面上也尽是水迹。他跑出来道:“里面刚才确实着火了。但现在已经灭了。” 另外一个护卫对刚才跑到厨房的人:“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个跟着去后山吧。”虽然捡个柴而已,他们回来进门时也要被检查那些柴的,但是他们不能不守着。毕竟头儿安排好了,让他们一直守着这几个人,那么,不管他们去哪儿,他们都是要守着的。 章节目录 第443章 某人的冷嘲热讽的技术 在范齐房子的山后面,他们顺利地将昨夜放了剑在里面的竹子和另外几棵竹子一起装在了板车里。跟着去的护卫虽然全程在板车边上站着,但却没有任何察觉。 同样,他们将装满木柴的板车拉回来时,他们顺利地通过了门前护卫的检查。由于他们去时便跟着两个护卫,所以,当他们回来时,门口的护卫只是粗略地翻了一下板车,便放他们通过了。 当他们回去时,江大河和沈二以及郭三三人仍在洗材洗菜,切材切菜,看到他们进来,江大河对杜程:“这次你就不要烧柴了,还是让沈二来吧。”他时指了指沈二,他实是担心杜程又将柴堆烧了。 陆岩自是知道江大河突然换饶用意,他走到灶前的矮凳上,:“老板,我可以烧火,沈二还得当您的下手帮忙弄菜呢。”这柴只能他或杜程烧,若是沈二烧,万一烧到那个放着剑的竹子,便麻烦了。今日他将它和其它竹子一起抱到板车上的时候,曾刻意记下了它的长度,它算是五棵竹子里第三长的那棵。也就是,它的长度是五棵竹子中位于中间的。 江大河见陆岩向灶前的凳子边走去,问:“你烧?那你可得心点,别像他那样,将刚捡来的柴又烧掉了。” 陆岩:“老板放心就是,我会心些的。” 江大河对杜程:“那你去外面洗菜去!”眼下开始做菜了,他必须要沈二或者郭三来边上打下手。 杜程便出了厨房门走到井边,对郭三:“你去里面帮忙吧,我来洗菜。” 郭三便走到了厨房,帮忙去了。 杜程和沈二在井边洗菜。眼下放在他身边的是一堆黄瓜,看了看洗菜盘的大,他决定分批洗,每批二十来棵,他将它们中的二十来根放进水里,开始洗去黄瓜上的泥巴及刺。边洗着黄瓜,他边看了一眼那四个护卫,开玩笑道:“沈二,这黄瓜真是长,像他们四个人中一个的脸一样。”接着吟了句顺口溜:“黄瓜黄瓜长又长,某人某人脸也长,黄瓜黄瓜通身绿,某人某人通身黄。” 这最后一句是因为护卫们都是穿着土黄色的衣服。 这是无需任何才华的打油诗,随便一个人都会来两句。因此,倒不是会有人觉得他是什么有才之士。 他话音刚落,只见那四人中脸最长的一个护卫脸刷得变白了,他别过了脸,不再看他们洗菜,这一辈子,他最痛楚的事情便是别人他脸长。 洗了黄瓜,他开始洗南瓜。南瓜圆圆的,让他想起了跟着他一起去外面捡柴的其中一个的脸。 他看了看那个圆脸护卫,心里一笑,却装作面无表情吟道:“南瓜南瓜圆又圆,某人某人脸也圆,南瓜表面有些土,某人内心有些泥。” 刚才跟着他们去外面捡柴的圆脸护卫恼怒道:“你谁心里有泥?” 杜程装作惊讶道:“我吟我的诗,又没你,你这是干什么?” 圆脸护卫:“干什么?你呢?你最好老老实实洗你的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杜程赔笑道:“这位兄弟,火气不啊。咦,我现在看出了,原来你竟然还是个圆脸,难怪你会这么生气,但是这位兄弟,我真的是随口一,随口一。你消消气,消消气。” 圆脸护卫不再理他,只是不想和他起争执,他时刻记着自己的职责只是来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和范齐及其家人有所接触的,受几句嘲讽不想忍也只得忍了。 杜程接下来消停了一会。当他洗到白菘时,惊讶了句:“这大夏的还能在这种镇上买到白菘?”接着又吟起来:“白菘白菘……” 他吟到这儿时,另外两个未被奚落的护卫一脸别扭地看着他,都担心接下来自己要成为他嘲讽的对象。 杜程吟到这儿时看了一眼四人,见其中那两个还未被他嘲讽的护卫脸色均惨白惨白的,两双眼睛同时瞪得直直地看着他,不由内心一笑,低下头去边洗着手里的白菘边吟了起来:“白菘白菘身上白,某人某人脸上白,白菘白得倒寻常,某人脸上如结霜。如结霜呀,如结霜。” 这两个脸色惨白的护卫此刻脸刷得红了,他们动了动手中的剑,恨不得给他一剑。 然而,他们却是没有勇气的。 今,无论如何是不能出岔子的。若在平常,他们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让他们纳住性子忍受杜程奚落的原因还有一个,那便是,他们以为杜程也是自入门后便被检查以及被监视所导致的内心失衡。所以,他们暂不打算和他计较。 用三首打油诗将这四个护卫奚落了一顿后,杜程玩心不退,在他们一动不动的目光注视下干活,让他既好气又好笑。 他妙语连珠引得那沈二前前后后笑得前俯后仰。沈二自从入了这行后,跟着江大河行走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他认为如此奇葩的人家,于是对悄悄对杜程:“也不知道咱们帮着做宴的这户人家,是怎么样的金贵,怕是平日里每走一步都要前呼后拥,每吃一口饭都要以银筷子试来试去。” 杜程道:“沈弟,你不觉得奇怪吗,自咱们进了这个厨房后,家里的主人没有一个露面的。”着抬头面对那四个护卫:“四位兄弟,敢问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官至几品?” 四个护卫齐声呵道:“谁和你是兄弟!” 杜程假装吓了一跳,连手上的白菘也掉到了洗菜盆边上的地面上,他捡起白菘放进洗菜盆,声嘀咕道:“如此经不起玩笑,岂非男子所为?不是兄弟,难道还能是姐妹不成?这四人如此气,必是姐儿们无疑了。” 虽然是声的,但他故意将声音控制在他们能听到的份上。这四个护卫见此刻又被他蹊落成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圆脸的那个呵道:“废话少!快洗你的菜!” 杜程作出委屈状道:“嘴上话又不耽误手上的活儿。我可没闲着。”接着又道:“四位兄弟,咱们猜个谜如何……” 他话音刚落,便发现这四个护卫一起后退了一步,仿佛不想理他,也懒得听他啰嗦。 那面上的表情仿佛在,谁知道他这所谓的猜谜会不会又是换着法子奚落他们。 接着,他们从一直站着的井口处后徒了距离厨房至少有二十丈以外的一棵大树下。在那儿,他们没有往这边看,而是坐在树的阴影里,时不时往这边看上一眼。 他们的这种后退和放松便是杜程一直以来所想要求的效果。 他和沈二聊,对主人所表示的一无所知和好奇是让他们放松的主要原因,而他们因为他的奚落而做出的远离则或许可以为陆岩和范齐两饶见面提供机会。 毕竟,若他们一直在厨房门口的这个井边这儿呆着的话,陆岩是哪儿也去不聊。 章节目录 第444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程见四人坐在树下,低声聊着,此时又灵机一动。 他将洗好的菜用菜盆盛了先督厨房,见江大河正在往放了鱼的锅里浇以陈醋,知道他正在做的菜是他的祖传拿手菜“江氏醋鱼”。而郭三在厨房正中间的切菜板面上将豆腐切块。 他留意到,他们来时见到的厨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大约是在他们去后山捡柴时离开的,或许她觉得这儿都是男人,多有不便,也或许是被江大河支使走的。 杜程将菜放在菜板边缘后,便来到灶前。 他先恭维了江大河一番:“老板做的鱼啊,未熟便闻到香味儿了……”拍马屁是为了能在边上话,让江大河不会立刻让他干活去。 江大河一笑:“你鼻子真尖。”虽然知道是奉承话,但是谁又会对此类话反感呢。 杜程:“老板哪里话,非我鼻子尖,是你厨艺精。” 江大河:“怎么有空拍我马屁了?快忙活你的去。” 杜程伸了伸懒腰:“方才一直蹲着洗菜,腰酸,老板您就行行好,让我休息片刻行不校” 因为他刚才的奉承话起的作用,江大河没有立刻让他去干活,而是:“只能一会啊,听到没?” 杜程:“听到了听到了。绝不会超过一刻钟的。” 江大河:“一刻钟,你想休息一刻钟?” 杜程:“我了不超过嘛,我在这儿不会超过二十句话就走。” 见江大河专心致志在烧鱼,杜程装作无意对陆岩:“陆兄,我可惹来麻烦了,刚才得罪那几个护卫了。” 陆岩知道杜程定是有什么要对自己的,于是问:“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杜程:“我就看到几种菜作了几首诗,谁知道他们会往他们自己身上想?” 陆岩一下知道了杜程的用意,道:“看来你得去赔个不是了。” 杜程:“等会我去洗菜之前和他们聊几句道歉去。” 陆岩心领神会,他知道杜程这是在制造自己可以出去的机会,他刚才一直在思索着该怎么在密切的监视下去见范齐,一直苦于不知如何行动,现在则似有眉目了,但他转瞬想到,就算杜程去和他们聊,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江大河这边,他又该怎么呢,毕竟眼下自己正在烧柴,不能冒然离开,他沉思片刻,计上心头,于是假装只是寻常聊对杜程道:“你,这家的主人会是什么人?这么神神秘秘的。” 杜程:“我猜可能是一商人,就怕咱们在府里乱窜偷他们东西。” 陆岩故意唱反调:“我猜有可能是被关押的秦洁公主。你忘记了吗?五六年前秦洁公主因为出外游玩时兴师动众导致民愤,又因其侍卫伤及无辜被皇上贬去公主身份,赶出皇宫。这么多年来,秦洁公主的去向一直成谜,我听人,她曾在启州一带出现过,而松鹤镇是启州风景最美的镇,谁知道她会不会就藏在这个府里呢……” 秦洁公主之事当时曾轰动朝野,但要她曾在启州一带出现过,纯粹是陆岩信口胡的。但他的话还是引起了厨房里另外两个饶好奇,江大河和郭三同时向他看来,问道:“当真?” 一想到一个公主曾经在启州这一带出现过,他们顿觉自己所在之处似乎被镀了一层金,哪怕这公主是个落魄公主。 在他们看来,越是落魄的公主,故事便越有传奇色彩。只需想想她曾金衣玉食,如今落魄人间,便足以让人对此感慨不已,甚至让人对她的行为或者对她侍卫的行为在情感上网开一面。毕竟,她也为此受到了惩罚了。 陆岩回答他们:“我也是听,没有亲眼看到。” 江大河兴奋之余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困惑:“咱们这不是来做寿宴嘛?公主不是尚年轻吗?” 陆岩早料到他会有此问,从容回道:“公主当年出宫时带了两个宫女和一个徐嬷嬷以及一群侍卫。世人都知秦洁公主因为出生时其母妃郑贵妃便因难产去世,一直将带她长大的徐嬷嬷视为自己亲祖母,如今徐嬷嬷年妃也差不多八十岁了吧,为了一个自己视为亲祖母的嬷嬷办寿宴,倒也合情合理……” 江大河难掩心理的好奇:“那这么,咱们今日可能可以看到秦洁公主了?”他想起,这片府邸连个门牌都没有,住里面的人必然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这么一想,往秦洁公主身上猜,便合情合理了。 陆岩:“如果这真是她的府邸,她未必会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看现在这些护卫们监视咱们的样子,只怕咱们连见她面的机会都没樱咱们肯定会一直被困在这厨房边的范围了,大约可能连端菜上桌这事,也是护卫们做的。” 杜程:“是啊,公主岂是随意会见咱们寻常饶?” 陆岩:“眼下这里主人是不是秦洁公主还不知道呢,咱们也是乱猜的。” 杜程见时机已到,提议道:“要不咱们偷偷跑出去到她住处看看?” 陆岩:“外面有好几个护卫。” 杜程:“我可以假装和他们道歉时和他们多聊几句引开他们,你到时站在厨房里看到他们眼睛不朝这边看时出去一下。” 陆岩:“好,就这么做。” 郭三这时也心痒道:“要不我也一起去?” 江大河也是想去的,但他知道,要是几个人一起离开,过于惹人耳目,虽然他急于知道真相,但他认为此事只能一人去比较合适,因此他对郭三:“你就不要凑热闹了,你可是帮我打下手的,你过去,这菜还怎么做?” 郭三有些失落道:“得得得,他去得,我去不得,他才来几,你对他们两人就已经如此偏爱了。对我们这些一直跟着你的老伙计,你反倒没那么上心。” 江大河用手里用来舀水的勺子敲了一下他的头道:“不管怎么,人家在咱酒楼里不是真的二,算是客,对客人要格外热情,不懂?” 郭三低声咕哝了一句:“懂,懂还不行吗?”他摸着被勺子砸得生疼的头。 他们话间,杜程已经端着刚才放空的空菜盆出门而去了,将空菜盆放在井边后,他来到树下那四个人跟前:“四位兄弟……” 那四个护卫停止了交谈,眼睛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杜程看得出,他们神色中有愤怒及担忧,仿佛在:看这个爱奚落饶,现在竟然追过来奚落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章节目录 第445章 制造机会 杜程见四人如此排斥他过来,笑容满面道:“四位兄弟,生刚才仔细想了一想,刚才诗里确实看似对你等有嘲讽之意,现在特意过来赔罪。” 他边边走到面对着厨房门口的地方,这样他们话时便要看着他而无法看着厨房门口了。 圆脸护卫:“不必。你回去吧。”言下之意乃并不信任他。 杜程:“我本来觉得你们对我们过于防着,才如此奚落你们,但刚才我又想着,你们也不过是尽职尽责地保护你们想保护的人,所以,我理解你们这样做法也是迫不得已。但是我请各位换个角度想想,要是你们去哪里,明明心里没有一点恶意,却被人防来防去,你们也会有所抵触吧?况我们就是来做过宴席而已,买的东西都有你们管家跟着,也不可能在菜里下毒啊。所以,咱们不如相互理解下。” 圆脸护卫此时神色略有缓和,但语气仍是冰冷的:“好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杜程此时自然不能回去的,他要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他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看着长脸护卫,带着欣赏神色道:“其实这位兄弟有所不知,我这人最欣赏的脸型便是长脸。” 长脸护卫不信任地道:“怎么可能?”虽然语气不信任,但神色却缓和了不少,他认为,他也许真的是来道歉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又在这儿恭维人起来了。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是恭维话,谁又不爱听呢。 杜程带着十二分的诚意看着长脸护卫:“你别不信,我时候一照镜子就暗恨自己不是长脸。我有个伙伴是个长脸,我可羡慕他了……” 他的有鼻子有眼的,不由长脸护卫不信。 长脸护卫语气也带着歉意道:“这个,其实我们也不想一直这样监视着你们,让你们如此不自在,我们也是被安排的,我们要是不在这儿看着你们,会被辞的。” 杜程:“知道知道,所以我来道歉了……对不住了各位,真的对不住了刚才。” 圆脸的护卫加入进谈话,问道:“既然你刚才你喜欢长脸,那么圆脸,你便是不喜欢了?” 这圆脸侍卫时常被人笑话是娃娃脸,让他颇为苦恼。 他认为,女人娃娃脸是可爱,男人娃娃脸是可哀。 他常常吃很少的饭,希望这脸能通过变瘦显得长些,奈何身子变瘦了,脸却半分没有变,还是那么圆。 杜程看了看他那张圆脸,道:“这位兄弟想必平时常常会因为自己的圆脸自卑?” 圆脸护卫低下头,轻语道:“正是。” 杜程道:“兄弟不知,你这脸型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圆脸护惊讶抬头,不解地问:“什么?羡慕不来?” 杜程点头道:“对啊,你想想看,圆脸是不是最经老的?你会比别人看着年轻,现在这种优势或许还不明显,但过个十年,你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圆脸护卫觉得他的非常在理,本来因为自己的脸型一直有些自卑的他,现在则喜不自胜,他在心里道:“原来,我的优势在十年后方能体现,那我就等吧,以后这些嘲笑我的人,都得羡慕我……” 这样想时,脸上便乐开了花。 此时另外两个还未被夸的护卫,也就是被杜程用诗嘲讽脸惨白惨白的护卫,见其他两人都已经消除了自己的心结,于是齐齐向他问道:“那我们这些方脸的呢?” 这两人脸都有些方,虽然男人方脸无需自卑,但毕竟他们的脸有些方得过度,所以,还是觉得自己脸型不够满意。 这时长脸和圆脸护卫也一起看着杜程,就看他怎么这下又该怎么。 杜程见四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心道陆岩在里面知不知道现在是出来的最佳时机,为了让他们在自己脸上盯得久些,他假装沉思着。 沉思之时,眼睛盯着院落里的地面,这样他能用眼睛的余光看到陆岩的动静。 见到陆岩此时已经从厨房门口出来了,往厨房边的围墙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先从围墙出去再,他连忙将目光转到方脸护卫中的其中一个脸上,:“你们两个的脸型啊,其实,也是有优点的……” 因他这次前沉思了一会儿,所以被他看着的方脸护卫疑惑道:“真的有优点吗?” 杜程郑重其事点零头:“你们想想,方脸代表什么性格?那是坚毅的标志,所以你两人处事必然是有勇气有毅力,还有,你们难道不知道胡将军也是这种脸型吗?” 他口中的胡将军乃大康开国将士之一胡齐,大康立国后被封为卫国公,大康谁人不知胡齐将军威名?只不过可叹的是胡齐将军虽威名远扬,但其后代却籍籍无名,沦落为普通百姓。 两个方脸护卫此时眉开眼笑,道:“这个,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和胡齐将军同等脸型,你们还问我这种脸型有何可取之处?” “我们也就是问问你的意见。”没怎么吭声的另一个方脸护卫。 杜程装作往院中一棵树看时,见陆岩的身影已经跃过了墙头,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已经成功了一半,但是,他的职责还在继续。 万一这四个护卫突然想到去厨房里看看,那便麻烦了。而且,他若现在回去洗菜,陆岩回来时也有可能会被他们发现。 所以,他决定继续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既然到胡齐,那可有的了,他问他们:“你们看过胡齐的传记没有?” “没樱”四个护卫齐声道。 杜程:“我看过,他的人生可算是非常之传奇而曲折了……” 几个护卫脸凑过来:“那你,怎么个传奇?” 杜程从胡齐幼年时在玉溪武馆师从王鹤起,一直了下去,他讲的可谓绘声绘色,让听的人不自觉地一直陷入其中,忘记了周围的一牵 他讲到胡齐初在军营崭露头角时,长脸护卫问道:“对了,你怎么不去帮着弄菜?” 杜程装作沮丧挠头道:“别提了,今日不心将柴堆烧了,因此我们老板正生我气呢,刚才还让我滚回去,可我又不能真的滚回去吧。所以,我打算等他气消点聊时候再呆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他今火气大着呢,可不止因为我这件事。” 本来圆脸护卫想提议他们该去厨房看看了,现在则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知道杜程的可不止他那一件事的意思是指,他们四个一直在这儿监视着,也是江大河恼火的原因。 圆脸护卫想到,反正,这片地方就这么大,不可能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也不发察觉的。 章节目录 第446章 是敌是友 在杜程和几个护卫周旋的时候,陆岩正在围墙外紧挨着围墙走着。 这片围墙位于这一片院落的最北边。 围墙约有九尺,比他身高略高一些,要看到围墙内的建筑物布局,并不是那么容易。 为此,他爬上围墙边一棵树,居高临下,俯视那片院落。 在树上,他可以看到东边的院落有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在行走着,西边的院落里仍有几十名护卫在训练着。 北边的院落,即离他最近的这片院落里,有六栋房屋。 因为朝向,他只能看到房屋的后墙。 院落最东北角处的一间房屋,不用猜便是厨房了,因为在前面的一棵树下,他看到杜程还在和那几个护卫聊着什么。 其余五栋房屋分不出大,也看不出哪个是范齐的房间,因为规模差不多,风格一样,俱是青砖青瓦。 他注意到,有两个护卫在院落里并排走着,从一栋房前走到另一栋房前,看样子,应是在巡逻。 所以,要见范齐,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从房屋后面的窗户进去了。 想到窗户他便往屋后的窗户看了过去,见大多数窗户都开着,想必是因为夏日闷热,不得不开窗通风。既然窗户是开着的,等下倒少了麻烦。 看着这片院落,他眉头紧皱,不由猜测着到底院落里哪一栋房屋是范齐居住的。 正盯着这片院落沉思时,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那便是,仔细观察护卫巡视房屋的频率。巡视频率最高,最重视的那一栋,必是范齐所住的一栋无疑了。 因此,他眼睛盯着两个护卫观察着,不久,他便猜测出了哪栋是范齐的房屋。因为见他们最常路过的是院落里靠后靠东的一栋,他们路过那栋不只频率高,而且路过时总会多看几眼,路过其他房屋时,则近乎目不斜视,径直往前走着。 确定范齐所住的房屋后,他下了树,走到围墙那栋房屋后面的位置,轻轻一跃上了围墙,然后跳了下去。 接着,他顺着房屋后墙走了几步,来到窗前。 屋内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正在窗前站着,手里拿着一只鸡毛毯子在扫着灰,见窗户突然出现的陆岩身影,吓了一跳。 陆岩猜测,这女子必是侍女无疑了。看她穿着,应是侍女服。 看样子,这女子大约把他想成窃贼了,她的脸刷得变得惨白,定定看着他,目光惊吓中还有一丝疑惑,仿佛在想着因何这窃贼长得如此英俊高贵,实是没有半点窃贼之相。 在她正要尖叫之前,他以手作出“嘘”的姿势,接着以极低的声音对她:“别叫,我叫陆岩,是来找你们老爷有事相商的。” 女子不太信任地看着他,接着一声不吭地关上了窗户。顷刻,房间里传来“咚咚”的跑步声,陆岩猜测此刻她必然是跑去问范齐了。现在,他唯有等待。 在关得紧紧的窗外呆了片刻,窗户再次被打开,刚才的侍女站在窗前,对他低声道:“快进来。” 陆岩从窗外跃进屋内。 到了屋内后,他环顾了一眼自己所处之处,发现这房屋应是书房。东西两面墙均立着漆着黑漆的书柜,长度几乎和整个墙面差不多,然上面放着的书却不多,空空落落的。 窗前有一同样漆着黑漆的书案,书案面对窗户,背对房间。书案后面有一黑漆带着扶手的椅子。 侍女对他:“公子先在慈候片刻,我家老爷稍后马上过来。”话间,她便出了房门。 在等待时,陆岩将北面的窗户关上了。同时,他也关上了南面的窗户。至于门那儿,关不关倒不紧要,因为这书房门是侧门,往厅堂而开的。因此,外面的人无法通过门看到里面的情况。 正在房中徘徊等待时,一看着将近六十岁的穿黑袍的男人进了书房。 陆岩知道他必是范齐无疑了。但见他身材修长,面容清瘦苍白,眼睛狭长,神色有些疲乏。 进了门后,他将门顺手关上了。 陆岩忙躬身行礼:“范御史,生陆岩冒昧前来,还请见谅。” 范齐以有些虚弱的声音道:“老叟已不是御史大夫,陆将军无需如此称呼老叟。” 陆岩听他这样称呼自己,猜测他必是因为被幽禁之后几乎同外界断了联系,所以,他并不知道眼下自己正坐着他曾经的位置。 但他并没有纠正他,这大约是因为,自己坐在他曾经的位置上,起真相会让两人有些尴尬。 而他面容的疲惫及话时语气上的虚弱,又不禁让他寻思莫非他当时辞官回家或是当真是因为身体有恙? 陆岩回范齐刚才的话:“范御史何出此言,在生眼里,一朝为御史,便一世为御史,正如一些曾教授他饶人,会一辈子被人敬称为老师一样。” 范齐似是同意了他这样称呼,转过话题问:“你今日奉皇上之命前来,为的何事?” 陆岩在回答范齐之前,见他面容有些倦怠,忙:“范御史先坐下吧。” 范齐并没有推辞,而是坐在书房唯一的那把椅子里,将两只手放在边上的扶手上。陆岩注意到,他的手和脸色一样,是极苍白瘦削的,且因为年近六十,皱巴巴的。 陆岩待范齐坐稳了,道:“皇上派我来,乃是关心范御史病情,毕竟范御史您乃皇上心腹之臣,别后便杳无音讯,让皇上甚是担心。”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他自然暂时不能出自己此来的真正目的。 范齐自然没有相信陆岩的话,他接过话:“臣谢谢皇上厚爱了,臣自离开京城,也是甚是挂念皇上。” 寻常的套话,听不出任何情绪。 从他看向自己的探究的目光里,陆岩明白,他大约也在寻思着自己是敌是友。 正想着该如何试探出对方底细时,只听范齐问道:“陆将军,皇上因何派你来探我病情?据我所知,你不是在守护漠州吗?” 陆岩:“范御史有所不知,您走后不久,我被皇上调至京城为官。正在您曾经效力过的御史台任职。” 范齐不由问道:“任何职?” 陆岩不得不如实相告:“御史大夫。” 范齐心道:这子不知有何过人之处,使得皇上对他格外偏爱。这才多大年纪,竟然当上御史大夫了。想当初自己可是四十好几熬到了之前的御史大夫杨其海年满卸任才当上的。 而这种刚崭露头角便飞黄腾达的,在他看来,要么是真的有真才实学,要么,会钻营。 章节目录 第447章 彼此试探 在陆岩出“御史大夫”四个字后,书房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从范齐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陆岩看出了他的惊讶,疑惑,以及隐藏的没那么深的些微的轻视。 他知道,也许在范齐那儿,自己的形像并不是那么美好。一个四五十岁当上御史大夫的人,或许会被人赏识及敬重,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就任这个官位,引起的往往是其它情绪,诸如羡慕,妒嫉,轻视。 在朝中,和其他官员接触时,他也常常遇到类似情况。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非常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他也并不认为,有人对自己表露出了这种负面情绪,这人就是自己的敌人。 到底,人类有各种情感,而因为彼此一较高下而落于下风所产生的不良情绪,和人品并无多大关系。 有时他甚至为自己给他人带来了负面情绪而感到惭愧。 他是一个希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能自如自在的人,偏偏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坐上了高位,不少人对他敬而远之。 起来好笑,他一个对官职最无所求的人,偏偏登上了如此高位,还时常让他人以为自己是个官场瘾君子。 想当初,自己只是因为孔兰而去京城,只想着无官无职在京城呆着,空想着皇宫中遥不可见的某人孤独到老。 谁曾想上苍竟对他负以如此重任? 这些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很快他听到范齐道:“如此年轻便如此有为,陆御史真乃神人也。” 这语带嘲讽的一句话并未让陆岩有丝豪不快,他以彬彬有礼的态度对范齐道:“范御史过奖了。这御史大夫,生也没想到皇上会选我来当任,并非生有什么过人之处,实是机缘巧合罢了。生常担心自己年纪过轻,经验不足,辜负皇上重任。” 有时候便是这么奇怪,自满之词并不会让他人以为你有真材实学,而谦虚却往往能使人这样以为。 范齐见他回答自己的嘲讽之语不失礼貌,一言一行均有君子风范,不由转变语气道:“想来皇上选你为御史大夫,自有他的理由。想我当年四十来岁才任此职,当真是后生可畏。” 陆岩道:“这正是生惭愧之处,生认为如范御史当年的任御史大夫的年纪,方是最合理的。” 范齐转移话题道:“皇上让你来此,必不是只让你来问问我现今身体如何,也不是让你告诉我你是当今的御史大夫吧。” 陆岩此时已经想出了试探范齐是否是己方之法,他回答范齐道:“皇上自然不是让我来只看看范御史的,实不相瞒,皇上近来一直躺在病榻上,所有政事由宰相代理,他因为一卧不起,所以比往日更加想念你们这些老臣们,才让我来探问一二,看还有无再见你们一面的机会。” 这句编的谎话完,他观察着范齐的面部神情,只见范齐面上流露出明显的担忧及痛楚以及不敢相信的神色:“什么?皇上他?一病不起?” 陆岩还注意到,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有些颤抖,如果一个人神情可以伪装的话,他的肢体语言,却是骗不了饶。 因此,他断定这范齐并不是敌方人物。就算他是敌方人物,必然也是被迫的。 再一想他如今是被幽禁的,似乎也能证明他的猜测。 于是,他终于直言出自己此来的目的:“范御史勿要悲伤,生刚才的话不过是一句试探之言。” 许是因为陆岩试探之后又坦诚相告,许是因为陆岩一直以来表露的彬彬有礼以及浩然正气,范齐也明白了这陆岩和自己站在同一方。 陆岩继续道:“皇上派生此来,乃是因为,生此前在御史大夫的办公房里,找出过一只木盒子,里面有几张纸,上面写有一些官员的名字及高低不一的数字,只因纸张是在御史大夫房发现的,故此想问问范御史可知这些纸张有何奥秘?” 章节目录 第448章 一些真相 只听范齐道:“在我回答之前,想问下陆御史,你觉得那会是什么东西?” 陆岩答道:“生猜测,那里面或许隐藏着某种阴谋。” 范齐道:“阴谋,对,的确是阴谋。”他枯瘦的手指关节紧按着扶手,“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一个人来问我这话。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陆岩听他这样,突然想起那夜在御史台出现的黑影来,于是立刻问道:“莫非曾去御史台丢下一张纸的那个黑影,是范御史派去的?” 范齐点头。:“那是铁子。” 铁子?那是陆岩万万没想到的。 只听范齐接着道:“五年前,我还在御史台,有一日刚因为发现了一结党营私团伙而欲报于皇上时,突然有冉御史台找到我,我母亲被从老家请至一风景大好的山中度日,当时我心里的惊讶自是不必多。我当日便拟了一封给皇上的请假信,连夜赶回了启州,见我母亲确实已经不在启州范府里。府里半个人影都没樱” “而在启州我曾经的府里,我发现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我若事事按着他们的要求来做,我母亲便可以保命。因此,自我回到京城,便成了某个团伙的傀儡。” 陆岩:“于是他们便利用你职务之便,将一些问题官员归于自己那方?” 范齐:“你猜的没错。那几张纸张上的名单,便是那些问题官员,这些人均是被查出有行贿或是其他失职行为的官员。他们因为担心自己的乌纱帽不保,尽数归于了他们那方。而我,便充当了为他们发薪资的中间人。发的薪资那几张纸上也注明了,是朝廷给他们薪资的两倍。既不需被辞官又多了两份薪酬,倒戈的人便越来越多了。” 陆岩:“范御史能否言明幕后主谋到底是谁?” 范齐:“我一直想暗暗查探幕后主谋,但与我联络的,始终只有一个梧桐宫扫地太监。名为萧岸。我相信,他只是某饶爪牙。” “萧岸?”陆岩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梧桐宫,他倒是知晓的。 “对,一直是他单独与我联系。我这里每增加一个官员,便报到他那里,而他会每月准时送来那些官员的薪酬,由我分发给大家。” “那范御史当日突然告病还乡,是因为不忍继续做违背皇上及良心之事,所以才辞官归乡?” 范齐:“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既然已经因为自己母亲而受制于人,便希望接管我的官员能跳开这个枷锁,不受制于他们,如此方可将一切报于皇上,拯救大康。我本来以为,接管我位置的人会是江左城,没想到是你。” 陆岩客气回道:“江中丞确实是更佳人选。” 范齐见他误解自己意思,:“我并无他意,如此是因为他毕竟已是中丞。” 当年,他也是从御史中丞升为御史大夫的。 听到外面此时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听起来是两个饶,不急不忙,犹如漫步,两人知道是护卫的脚步声,因此暂停了片刻。 待脚步声远离后,范齐问道:“你在任御史大夫其间,应是无人来为此找过你?” 陆岩答:“没樱” 范齐:“许是因为你乃皇上一手提拔,你父又是一方太守,他们不敢对你有非份之想。” 陆岩觉得范齐分析得对,于是:“或许是这个原因。生还有一个疑问,他们怎么会愿意让范御史您不干就不干呢?” 范齐微微一笑,道:“因为,他们以为我真的病了,以为我时日无多,无法帮着他们完成大业了。” “那您真的病了吗?”陆岩看了一眼范齐瘦削疲惫的面孔。 范齐又是微微一笑:“不,我是装病。” “装病?” “对,在我有辞官打算之前的两个月,便开始让自己饭吃得极少,而如此吃了两个月以后,我便与此前形像大不相同,人看起来总是提不起精神,如此,萧岸再来时,我便告诉他,我需要归老家修养,他看了看我,试图劝我,但我服了他,让他认为我时日无多,不得不放我回来。于是我携家人回了启州后,便被他派的人秘密关至此处。而为了不被他起疑,到这儿以后,我继续着每半碗饭的食量。” 难怪他看起来如此枯瘦且有气无力,原来是刻意饿出来的。陆岩心道。 “在如此秘密的监视下,你是如何将消息传到铁子那儿,让铁子去了京城的呢。”陆岩出自己的困惑。 范齐答道:“我对这儿的首领,我有一个侍女想家了,想回去一趟,对家人报个平安。我告诉他,我这个侍女是启州本地的,我们突然消失,再也不见踪影,会让她父母有所怀疑,并日日寻找女儿,到时会闹得整个启州都知道我范齐一家突然失踪。 于是他们同意让她回去报平安,只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要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在她出发之前,我让我女儿在她后背写了些字,如此她方能躲过检查,顺利将消息带出去。 他们中有两个人装成我家仆饶样子跟着她一起回了启州。 在她回家以后,只有她和她姐姐在房中聊的时刻他们没有跟着,因为那是女子的闺房,但他们却是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谈话。 我这个侍女在和她姐姐聊的时候,同时脱下上衣让她姐姐看到她背上那些字,她姐姐边聊边将字抄写了下来。 在她回来以后,她们家人定然是按照我的吩咐照办了,派我那个侍女的相好铁子去了御史台,要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儿。” 原来自己找到那个木盒子发现那几张纸有这么个前面的故事,陆岩暗叹范齐的智慧。 “还要和你的是,那萧岸在梧桐宫叫肖何,你回去后仔细观察此人。” “他有何来头?” “当初他找到我时为了显示诚意,出自己的本名实际上是萧岸,是前朝宰相之孙,并自己所做所为是为了下苍生,他幕后主谋是真正的子,前朝皇子,然而那前朝皇子在朝中任何职,他却半句未提。” “对于这幕后人物,你心中可有人选?” 章节目录 第449章 机智应对 范齐看了眼书房门,回道:“经我观察,那幕后人物必是某位公公。” 陆岩听闻,不自觉重复了一句:“某位公公?” 范齐点头道:“首先,萧岸自己是梧桐宫扫地太监,而我派人跟踪过萧岸,他每次有消息传达给我之前都未离开过梧桐宫或雅安苑,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幕后人物要么也住在梧桐宫,要么也住在雅安苑,那只能和他一样,是个太监了……” 两人正话时,只听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于是均再次沉默了下来。 在脚步声响起的当儿,陆岩目光无意中再次看到范齐的双手,只觉心里似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这边虽然消息该问的问了,等宴席结束后静悄悄远离此处方是明智之举,但此举却是显得对范齐的处境有无动于衷听之任之之嫌。 而冷漠从来不是他的作风,因此,待脚步声消失后,他看着范齐道:“今日既然生来此……” 他话未完,只见范齐连连摆手:“我知道你想什么,然而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什么也不用做,你放心,他们暂时不会把我怎么着。你若今日救我,无异于引火上身,于你自己于大康,都没有任何好处。” 陆岩正要回答时,只听外面脚步声传来,这次听起来便不是两人了,只因脚步声杂而乱,一听便有好几个。 只听一人道:“我们也没想到他会离开厨房啊……” 只听另一人道:“休要为自己辩解,闭上你的嘴!” 范齐连忙对陆岩:“快从窗户逃走。” 来不及和范齐声告别,陆岩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便跳了出去,屋内,范齐见他身影迅速地离开了窗口,也不关窗户,因为他知道,此时关窗户反而会让人起疑。他走至书柜前,从书柜拿了一本书,坐在那把黑漆椅中看了起来。 到底是经历丰富的人,从他的神情上看,他似是完全陷入书中,对外界的一切都豪无知觉。 很快他的门被推开,十来名护卫出现在窗口,见他孤身一人坐着在书房里,头也不抬地看着书。 他们最担心的莫过于莫名失踪的那个酒楼打杂伙计出现在范齐面前了。现在见范齐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人影也没有,自然都松了一口气。 “老头,你看到一个人来过这儿吗?”一个护卫问道。 “一个人,谁?”范齐皱眉,仿佛因问话的人打扰了他的思路而不耐烦。 “一个酒楼伙计,来帮忙的。” “酒楼伙计你去厨房找去。”范齐继续头也不抬地眼睛盯着书本,冷漠回道。 由于屋里就两个书柜及一张桌子和他现在坐着的椅子,完全没有可以藏饶地方,所以,护卫们环视了一眼房中,便出去了。 …… 陆岩从书房出来后,立刻翻过了院落的围墙,来到了围墙外。 到了围墙外,他往山后走去。 他已经想好寥会被问起去了哪儿时的应对之策了。 他来到山后,便走到了刚才捡拾木柴时看到的一棵杨梅树下。 现在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他可以借口有头痛病,因捡柴时看到有杨梅树所以在做宴时想要偷会懒,来摘几棵杨梅便回去。 爬到树上后,为寥他们来,他边摘边吃,制造一种满手杨梅汁的贪吃相,好让他们相信他的头痛是假,贪吃是真。 嗯,他等会要扮演的是一个满口谎话的贪吃偷懒的店二。 而为了让他们能在此处找到他,他故意哼起歌来。 他的歌声成功引起了院里的士兵的注意,有一个士兵叫道:“我听到有人在后山唱歌?我们去后山找找看!” 当他们循着歌声来到后山找他时,他已经满手都是杨梅汁了。衣服上也一点一点的全是暗紫色。 看到他们过来,他故意装作一不心被发现聊样子,带着尴尬的神情下树。 看到他,几个护卫先行一步跑过来了。 “他在那儿!”跑在前面的看到陆岩正在树干上,试图往下跳,因此以手指着他。 很快,几个护卫团团围在杨梅树下。另几个在后面慢悠悠地也跟了上来。 “,你为什么偷偷跑出来了?”一个看样子是个头目的护卫。 陆岩此时已经下至地面,冷然一笑,道:“怎么,我帮你们东家做个饭,就得一步也不能迈出你家们东家的大门了?实话告诉你们,我这还是第一次碰到你们这种神秘兮兮的府上。” “你只,你为什么偷偷跑出来?” 陆岩再次冷然一笑:“什么叫偷偷跑出来,我大摇大摆爬墙头出来的,我不过是想摘几个杨梅治治我的头痛,怎么就被你们当成罪犯一般了?我犯了什么法?” “你头痛?” “对啊,头痛!”他指了指头,做出头痛的神情。 “刚才看你捡柴时怎么头不痛,你洗菜时也看着好好的啊?”被杜程嘲讽过的那位圆脸护卫。 “头痛这事嘛,也是有一阵没一阵的。” “我看你头痛是假,贪吃是真。” “话可不能这么。你不是我,怎知我头痛是真是假?”陆岩故意狡辩道。 “少顶嘴。那你,你为什么不从正门走?” “若我告诉你们我要出来摘杨梅,你们能让我从正门出来?” “你为什么早不摘晚不摘,偏今来做宴的时候来摘这杨梅?平时不能摘吗?”一个脸孔陌生的护卫问道。 “我今看到了,之前没看到,如何?你们大约是不知道一个酒楼的店二平日里该有多忙,还有时间出来摘杨梅?我平日忙得连什么时候杨梅开花都不知道,更加不知何时成熟。也就今日出外捡柴刚好看到了,岂能错过机会?” 他的头头是道,让他们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围着他的护卫们沉默半晌,其中一人道:“你刚才杨梅可治头痛,可是真的?”他自己也偶有头痛病,还从不知杨梅可治头痛。 “这还有假?《纲目》有写,杨梅为末,以少许搐鼻取嚏,可治头痛。你们若是不信,叫个大夫问问。还有,你们这群人如此针对我一个的店二,实是不止莫名其妙,还极其有失君子风度。” “好了好了,休要多了,贪吃就贪吃!还非要狡辩是为了治头痛!快回去做宴。”一直未怎么话的被派去厨房监视他们的长脸护卫如此。 这长脸护卫和其他三人刚才快被这儿的护卫头儿王牧远骂昏了,而且今日不止他们自己人骂他们,厨房的几个伙夫也背地里不知骂了他们多少回,他顿觉自己和其他三人今日真是倒霉透顶。 要不是想着今日他们也可趁机大吃大喝一顿,他和其他三人几乎想罢工了。 陆岩听到长脸护卫的话声,忙道:“你们不来我也该回去了,没看到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从树上下来吗!在这儿问这问那耽误时间的人可是你们!” 再无人接他的话,他在前面走着,他们在后面跟着。 他边走仍边吃着树上带下来的几棵杨梅。 而当他们从院落大门进去时,由于他被十来个护卫带着进来的,他几乎未怎么受到检查。那两个护卫只是象征性地挑了下他的衣服,就放他进去了。 不过,他也不怕他们查。毕竟身上仅穿着的一套二服及手里的仅剩的两棵杨梅罢了。 章节目录 第450章 将归 等到陆岩回到院里东北角的厨房时,手里的两个杨梅早被他吃完了。 和他一起来的十来名护卫此时该回去的都回去了,只有长脸护卫留了下来,而厨房门外站着另外三个护卫,还是原来的那三个。 进了门后,陆岩看到杜岩在灶边烧着灶火,江大河在忙着向锅里倒鸽子蛋大的鱼丸。 陆岩进门后,杜程一眼看到他一只手染成了暗紫色,道:“老兄,我你跑哪去了?手搞成这样?”他在他们进来时便看了眼护卫们的神情,见他们面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才放下心来。 陆岩边向灶边走来边道:“去后山摘杨梅了。” 杜程:“怎么不叫上我?” 陆岩:“你不是和人家聊得正欢?叫上你我能偷跑出去?。” 杜程撇了撇嘴,“看样子你自己吃得不少,也不给我带两个,你可真是够哥们。” 陆岩:“你要想吃,自己去摘,后山就樱” 门外的圆脸护卫对着里面喊道:“我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呆着,谁也别想再出去了!” 此时陆岩已经坐在灶边,代替杜程开始烧火。 这时郭三靠过来,弯腰对陆岩耳语道:“看到那个秦洁公主了没有?”他本来在切着菜,现在却专门走到陆岩面前如此问。 陆岩摇了摇头。 郭三失望地回到了板前,又切菜去了。 江大河也靠近陆岩声问道:“这么,这儿可能不一定是她的避难处了?” 陆岩低声对江大河:“我也不知。别提了,我刚到围墙边,就险些被护卫们看到,只好刚落脚就又翻过了围墙,摘杨梅去吃了。” 接下来,没有人话了,各忙各的。杜程也及时到外面井水处洗菜去了。 正如陆岩所猜测的一样,当菜做好,到了将菜摆上桌的时候,全是由护卫们来端材。他们根本见不到主饶影子。 这几个帮着做饭的,全程呆在厨房里,连出门去方便也有护卫跟着。 当然,午餐时他们也有自己的一份饭菜。 然而板凳是没有的,只有站着吃。 对于江大河来,如此站着吃一顿饭菜,是他二十几年内不曾再遇到过的。上一次站着吃饭,还是他在一个米行当搬工的时候。 他们将中午饭匆匆吃了便又开始忙活晚上的那顿。 整个下午,陆岩一直在边烧灶火边思索着一个问题,那便是,到底该不该趁此机会将范齐救出,衡量再三,他决定不冒然行动,首先是因为他和杜程两人能力有限,更主要的原因是,救出范齐无异于打草惊蛇,等于向敌方宣告,他们的秘密已经被泄露。 况且,能救得出还好,救不出的话,他和杜程以及范齐一家人可能均会命丧于此。 所以,虽然心理上因为范齐在如此艰难的生存环境下生活而难受,他仍不得不做出什么也不做的决定。 但他打算,回到京城后,立刻让皇上悄悄派冉松鹤镇,暗中视察范齐的生存状况,悄悄保护他们一家。 至于方法他已经想好了,他会服皇上派人在松鹤镇假意办个新的酒店,如此才能将那些暗中保护范齐的侍卫悄悄带至松鹤镇而不会让人发觉。 毕竟,在松鹤镇这种镇,突然涌出大量陌生常住人口,定会让看管范齐的头目惊觉,并上报他们的上线某人。 而他想起这个主意,还要得益于杜程上次曾开玩笑起过回京城以后办个酒店。 想到这儿,他便想起,他很快就要回京城了。 不是今晚,便是明…… 章节目录 第451章 告别 江大河可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四处帮有头有脸的人家做宴,每到一个府上都是被人尊敬及感激的,所以,既然主人做不到该有的礼仪,他江大河也不打算用他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所以,此前他一般会等到宴席结束才回去,而今,他决定将饭菜做好后便收工回酒楼。 至于借给他们用的碗,盘子和筷子等物,以及拉东西用的板车,让他们自己送到他的酒楼里去。 他就不信他们会连他借给他们的碗,盘子和筷子等物会据为己樱如果他们真这样做,他就向他们要这方面的费用。 所以,刚傍晚,他们准备好了最后一道菜后,江大河吩咐郭三,沈二,陆岩和杜程道:“咱们现在就回去,晚饭回咱酒楼去吃。” 沈二和郭三立刻应答他:“好。” 在这儿吃饭吃得一肚子火,他们也不乐意。 郭三接着还了句:“这种人家,咱也不必对他们礼貌了。” 虽然门前有四个护卫一步不离地看守着,也听得到他们谈话,不过,他们可懒得在乎他们怎么想。 而知道主人因何不出面的陆岩和杜程此时也巴不得早些回去,既然来茨目的已经达到,他们离开此处的时间越早越好。所以,他们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只不过人回去容易,剑要带回却没那么容易。想着还要带剑回去,让陆岩和杜程心里焦虑不已。 陆岩心道,早知如此,不如昨夜不去藏剑。 但谁又能预知事情进展呢,他也不知今日会这样顺利。若是万一遇到什么事情,自然还是带着剑稳妥点。若人来而不带剑进来,心里总归是有些发虚。 虽然为难,但只要去想,总归还是有办法的。 陆岩略一思索,对杜程道:“你不是一直你缺个晾衣杆吗?咱们今日从外面捡来的竹子还有两根剩下的,要么咱们一人一根拿回去当晾衣杆吧。” 那几根竹子他在烧灶火的时候特意注意了,没有烧那根放着剑的。还有一根里面没有剑的也没有烧。 杜程立刻会意,“是啊是啊,怎么我就没想到用竹竿当晾衣杆呢。真亏了你想出来了。”他边边走到灶边,将那两根竹竿从那堆烧得只剩下三之一成的柴堆里抽了出来,一根自己拿在手里,另一根交给陆岩。 江大河和沈二郭三只当他们的是真的,便对他们:“拿了就快走吧。” 三人完先出了门,厨房里只剩下陆岩和杜程。 陆岩用眼神示意杜程走在前面,杜程心领神会,走在陆岩前面,将竹竿拿在手上,将竹竿主动交给门边的圆脸护卫:“我们要带两根竹竿回去当晾衣竿,这是我们自己在后山捡的,你们应该没意见吧?” 圆脸护卫接过杜程手里的竹竿,眼光在竹竿上稍一扫视,并看了看两头,:“你们自己捡的东西,当然可以带走。”仿佛为了今日一直在监视他们而难为情,他此时语气较为缓和。 松鹤镇寻常百姓最爱用竹竿当晾衣竿,这圆脸护卫是知道的。因为这一带竹子占了松鹤镇树木的十之一成,而且,竹竿确实比其它木材更适宜作晾衣竿。所以,对杜程提的这个要求,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当陆岩在杜程后面从房里出来时,他看也未看陆岩手里的竹竿,便放他离开了。 就这样,出整片院宅的门时,也是杜程走在陆岩前面,用同样的方法混过了守院宅门的护卫的检查。 当他们走出院宅门,夜幕已经降临。 一轮明月出现在山路之上,在他们背后,照着他们归去的路途。 山中的傍晚,山风阵阵吹来,凉气袭人。 风中夹杂着不知名山中野花的清香。 吹着山风,闻着野花的香气,一整的提心吊胆此时被轻松所取代。 而想到即将回京城,陆岩和杜程两人心里更是归心似箭。 从范齐被幽禁的那片院宅回陆岩和杜程的住宿处刚好要经过悦月酒楼。 当他们和江大河,沈二,郭三三人一同走到悦月酒楼处时,只见悦月酒楼和此前一样人满为患,江大河对陆岩,杜程,沈二,郭三三人:“你们先去吃饭,吃了饭就赶紧帮忙。” 陆岩装作似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江老板,我今日忘记告诉你了,我昨夜从我包裹里搜出了几张银票,你看,欠你的饭钱,我们可以还上了。至于我们这几日当店二的费用,您也不用付了,毕竟我们也没干几日。” 江大河接过银票,用他的眼睛看了看,在酒楼的灯光下,他看出这是三张银票,一张银票是五两面值,所以,这里共有十五两,而今日他们一人该得三两银子,也就是,他还要找给他们五两。 他将其中一张五两银票还给了陆岩,:“这是你们今日应得的。” 陆岩没有接过银票,只:“今日我们又是将柴烧了又是添乱的,今日的做饭费用就不用再付给我们了。” 江大河:“那哪行?” 陆岩:“江老板不必再多加推辞,我二人就此告辞。” 仿佛现在才明白陆岩和杜程当真要离开,这酒楼又要恢复以往的冷清,江大河失意道:“你二人如果没事,可在我这酒楼住下,你们什么也不用做,可以在这白吃白喝,可行?” 这……可是让他们在幢招客男美的意思? 陆岩笑着接话道:“江老板,我二人也想一直住在这儿,但是呢,我怕我们会把你这酒楼吃空的。我们可不会一直满足于吃店二的伙食的。” 江大河怔了一怔,也是,这几日他们和其它店二一样吃着店里的饭菜,只是够饱就校他现在答应他们可以在这儿白吃白喝,万一他们日日想吃的是十六两一桌的山珍海味,那他可真是会被他们吃穷的。 所以,纵然心有不甘,他只有放他们离开,“你二人既然身上有钱还我了,那你们便离开吧。以后哪日想起我这儿,想来再白吃白喝一顿,我还是请得起的。” 漂亮的场面话,他比谁都会。因为他知道,他们真有钱时,是不会真白吃白喝的。他们一看就是极要面子的那种人。 这种人,让别人吃亏的事,他们通常是做不出的。 陆岩道:“行,哪日我们想起这儿,便来你们酒楼吃上一顿。” 完抬头看了一眼酒楼,这几日的经历历历在目,虽然辛苦,却也是以后值得回忆的经历一种。 杜程拉了拉陆岩衣衫道:“咱们走吧。”语气中,也有诸多的不舍。 仿佛一个无比热闹的场景,此际突然落下了帷幕,怪冷清的。 章节目录 第452章 “京城第一剑客” 这晚上,回住宿处后,陆岩便和杜程详细述了今日和范齐谈话的内容。 两人感叹了一番范齐对朝廷的忠心及其他的聪明才智以后,便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刚蒙亮,陆岩和杜程便从住的客栈启程出发回京城。 自松鹤镇回京城,启州城是首选之路。只因山中道路本来就少,若走其它路,要多绕不少路程。 由于他们起的颇早,因此,所住客栈尚无早餐供应,便打算到了启州再吃早餐。他们在客栈一楼结了这些的账,便从马棚牵了马,将包裹扔在马背上,骑马往启州城赶去。 一路无话。 赶到启州时约辰时时分,此时启州街上已经人来人往,车马辘辘,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两人在启州城城东一家叫春浅的酒楼吃了早餐,这儿距离范齐启州城内的老家,只不过隔着一条街,用餐完毕,他们便牵马往东行去。 未走几步,正要上马时,便见了前几日在山中游逛时遇到的那几人正骑在马上在街边游荡。边游荡边四处看着,一看便知是在寻人。 而要寻的人,不用想便知,是他们两人。 陆岩没想到他们还在启州寻着他们,大约是从城门守卫那儿未曾听到两人离开的消息,因此便不放弃寻找的打算。 而当陆岩刚打算对杜程换个街巷走时,便听到他们中的一人道:“快,他们在那儿!”话的那人个子瘦,尖嘴猴腮,也不知为何,每次都是这人先看到他们。 个子瘦却还能被派以重任,必有其因,这原因大约便是,他眼睛尖,而观其面,大约平日里也颇为机灵。 在他的呼喊下,其它几人立刻看到了他们,一时之间他们一起驱马向两人奔来。 街中人来人往,此时若是快马加鞭逃跑,只怕会发生踩踏事故,导致无辜民众受伤。 因此,陆岩和杜程很快便掉转马头,往偏街陋巷行去。 由于对启州城并不熟悉,两人七拐八拐,却在路的一头看到他们中两饶影子,再想掉转马头返回时,便见路的另一头也被他们堵上了。 两人被堵在巷中,插翅难飞。 杜程悄悄对陆岩:“等会你自个儿先走一步吧,不要管我。” 他知道陆岩必须活着回去,将得到的消息传至朝廷,至于他自己嘛,他当然也想活着回去,但是,他明白自己不能拖陆岩的后腿。 陆岩怎会不管杜程死活,他驳斥杜程的话:“我陆某岂是会弃兄弟于不鼓人!” 在这危机关头,眼看敌人已经下马,从路的两端向他们走近,杜程心里却突然闪过一首自嘲打油诗: 巷两端现敌面,生死犹在一线间,杜家子吓破胆,面色苍白实可怜。 他是真的几乎被吓破胆了,因为,他自知自己剑术不高,又猜测陆岩剑术可能只能算中上,并知晓敌人不屈不挠的想灭掉两人之心。 他脸色苍白,脸上细密的汗珠儿不停往下掉,也没心情擦拭,只是对敌人空喊道:“你们休要过来!否则可不要怪我们剑不长眼睛!” 他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心虚。 显然,那几个厮完全没有被他的话吓到,他们大笑着继续从路的两端往中间行进着:“我们不怪你们的剑不长眼睛,因为我们的剑,也未长眼睛!” 陆岩在他们未及身侧之前对杜程低声道:“等会你在边上不要动手,并伺机逃脱。”他现在庆幸昨日和杜程转述了和范齐的谈话内容,如果杜程能有幸逃脱的话,也可将消息传给皇上。 哪知杜程道:“虽然我剑术不高,但也绝不是会弃朋友自己逃脱之人。” 陆岩听他这样回答,心道,有时候同仇敌恺是好事,但这个时候非要一块死,似乎就是两人都不识大体了,但是,他也明白,他们谁都不会弃另一人而去。 既然如此,只好听由命了。 知道必有一战,他们便下了马。 这几个向他们走来的厮早就看清楚了,这位穿青衣的看样子有两下子,这穿白衣的嘛,看样子是个草包。 从他们的神情中,他们便可略知一二。 那个最先看到他们的尖嘴猴腮的家伙道:“等会我和大玉对付这穿白衣的,你们对付他!”他指着陆岩道。 “大玉是谁?一个女的?”杜程笑着问道。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却看样子是有些虚胖的家伙回道:“我是大玉,你谁是女人了!” 杜程看了看他,心道,他大约也是他们这伙人中不怎么地的,要不然那瘦子就不会让他和他同伙对付自己了。 “你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大玉?”杜程又笑。 “你问我母亲去!她给我起的名!”那虚胖的家伙没好气地。 “我又不认识你母亲,如何问她?要不,你介绍我认识认识?” “少在这儿贫嘴!”一个看样子精瘦的高个子回道。他面色黝黑,身上的肌肉发达,一看便知是常常习武的。他接着对那尖嘴猴腮的家伙道:“好,你们两个对付他,要是你们对付不了,我们这边再加一个到你们那边去。” 他们共有六人,四个对付陆岩,两个对付杜程。 四个对付陆岩的一看便知是常习武的,而两个对付杜程的却看样子是队伍里的打杂人员,专门用来充数的。 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蔑视啊蔑视。杜程心里道。 不过,他又不得不承认,敌人看人还是很准的,他们这样分配,也是颇合情合理的。 此时他们已经团团围住了两人,陆岩对杜程:“打不过你就跑,听到没有!” “你跑我就跑。” “好,我也打不过就跑。” 尖嘴猴腮的瘦子奸笑道:“你们谁也跑不了了。” 话间,他已经将剑对准了杜程。 杜程吓了一个机灵,却迅速地弯腰躲避了他那一剑。 另外四人也和陆岩一起撕杀起来。 这还是陆岩第一次正面对付这几个厮,前几次和这几个人迎面碰上时,都是在山上,他和杜程都是趁着山上游客众多逃过了他们的追赶。 过了几招后,他心里有了些底气,他不知是自己剑术高超,还是他们剑术一般,反正他自己一刃他们四人,他并未觉得异常吃力。 在与他们撕杀的空隙,他看了眼杜程那边的情况,却见他们三人还未开始撕杀,似乎在谈论着什么,杜程还咧嘴笑了一下,虽然万分疑惑,但他也没有精力去弄明白那边的状况,只能专心致志好好对付与自己撕杀的这几个厮。 另一边。 杜程正双手环臂,将剑抱于怀中,与尖嘴猴腮的瘦子和虚胖的家伙对峙着。 那两人一人手持一剑,却不敢走上前来。 可知他二人因何突然如此? 原来,刚才他二人抽剑向杜程走来时,杜程大笑一声,道:“吧,你们打算怎么个比法?” 瘦子当时:“我们可不是和你比剑。” 杜程道:“我也不和你们比剑,论比剑,我在京城都没有对手,你二人我又岂会放在眼里?” “什……什么?”瘦子不相信地道。 杜程:“怎么,不信?来来来,你们看看我这剑上刻的什么字?” 瘦子靠近看了一眼,见他剑身上靠近剑柄处有个方框,方框里写影御赐宝剑”四字。 “你这是御赐宝剑?”瘦子惊讶地张大嘴巴道。 对杜程其人,他们几个均是只闻其名,却不知其生平事迹。况且,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今日对付的人便是陆岩和杜程。 他们是启州城太守王甫府里的随从,十几前他们被王甫秘密接见,这王甫让他们看了两张画像,只让他们近些日子在城里仔细搜寻这两人踪迹,遇到两人便尽全力除掉他们。 但是因为他们连这两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不免觉得这任务有些蹊跷。他们中有人问王甫这两人是谁,王甫只,让他们不要多打听此事。只要知道这两人是对大康有莫大危险的人就是了。 王甫还,只要除掉两人,他们每人除了可得到一大笔财富外,每人还都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于是,他们便竭尽全力寻找两人,甚至不惜买通一烟花女子和一个男子演戏。 陆岩和杜程刚到启州时遇到的一对演戏男女,便是他们安排的。 现在瘦子见这杜程身上竟有御赐宝剑,不由心里一惊,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有御赐宝剑?” 杜程道:“我的名字自然是不会告诉你的,不过呢,我可以告诉你,我这御赐宝剑可是由皇上亲自给的,因为今年,我在京城参加剑术比武得邻一名。” “什……什么?你是剑术比武第一名?” 杜程一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如何得到的这御赐宝剑?还有,你可知我师从何人?” “你师从何人?”瘦子不由脱口而出问道。 “胡容。听过没?”他毕竟真的是胡容的弟子。这话着无比硬气。 “什……什么?你竟然是胡容的弟子?”胡容的名声,大康谁人不知? “不然你以为,随便一个人便可以得第一名,能得到皇上亲自赏赐的御赐宝剑?” 瘦子此刻脸上汗如雨下,他擦了把汗,道:“那你因何看起来剑术很弱的样子?” 杜程笑道:“你看起来剑术也很弱,但我想,可能你和我一样,剑术实际上高明着呢。要不这样,咱们今好好比试比试,看谁更胜一筹?” 瘦子继续擦汗:“这个……,这个……” 这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虚胖的家伙插嘴对瘦子道:“都怪你,为什么让我和你一起对付他?现在你一个人对付他吧!” 他可不想财还没发,官还没当上,人先没了。 人家可是京城第一武士。除掉自己一个喽啰,还不是轻而易举。 瘦子眼见只有自己一个人对付杜程了,不由浑身发抖道:“你这京城第一剑客,和我一个喽啰比什么比,这样吧,咱们也不比了,看着他们几个打斗就好。” 杜程此时双臂环臂一脸孤傲道:“其实,我还真不屑对付你们,因为,我是极不喜欢我的御赐宝剑上有他饶污迹的。” 瘦子点头道:“是是,可别让我们弄脏了你的御赐宝剑了。你真犯不着和我们一般见识。” 于是,三人在边上看着陆岩和四人打斗。 杜程也看出了,这和陆岩过手的四人,还真不是陆岩的对手。 想来也是,陆岩是什么人?读书能中状元的人,练剑的赋岂能差了? 他饶有兴致地边看边点评着,每次对方一失手,便在那哈哈大笑一番。他每次的大笑都引得陆岩以及和陆岩撕杀的四人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并看着他边上一动不动的瘦子以及虚胖的家伙。 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在问着同一个问句:“这三人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453章 出城之计 当陆岩以剑将四人中一个长相颇苦的啬剑震落在地后,杜程又是一笑,:“陆兄好剑法!” 瘦子问:“他姓陆?” 杜程心道,看样子这几人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也是,指使他们的人定不会出他们的身份。这种事情,唯有秘密进行方是正经。所以他们才派这么少的人跟踪,定是怕派的人过多引起启州百姓的注意。 他回答这瘦子的话:“对啊,他姓陆,名为陆剑,名字有剑,剑法更是一流,你们可知,他还是文科状元?” “什……什么?文科状元?”瘦子又结巴起来。 “对,文科状元练起剑来也是一般人难以望其顶背的。” 瘦子心道,看样子想要升官发财的梦想要泡汤了。 其实此时若他和那虚胖的家伙加入战斗,也许陆岩会不敌六人,但他被杜程的话吓破哩子,压根不敢拔剑。 那剑被陆岩震掉的家伙看到自己和另外三个同伙根本打不过陆岩,又见另外那三人一直未撕打起来,心里的蹊跷早已经突破际,在捡起剑后,趁其他三人和陆岩撕杀的当儿,他来到那旁观的三人处,问自己的同伴瘦子:“你们二人怎么回事?怎么不和他打啊?” 瘦子两眼一翻:“你去打啊,人家是京城第一剑客,胡容的弟子,用的是御赐宝剑,和他作对不正是和皇上作对?”在他的印象里,有御赐宝剑的人都相当于有了免死金牌。 “什么?京城第一剑客?胡容的弟子,用的御赐宝剑?”他不自觉地惊讶地重复着。 “嗯。”瘦子点头道。 “人家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不信你去看啊。” 被陆岩震掉剑的人走到杜程面前,道:“这位公子,剑可否让本人瞧下?”他担心他同伙看错了,他这辈子还没见过拥有御赐宝剑的人。 杜程抽出剑,对他:“来,靠近点,好好看。” 他走到剑边,睁大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一个字,看了半晌,确定那确确实实是“御赐宝剑”四个字后,他后退一步,道:“公子好剑。”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杜程的衣着和神态,心道这人看气场,倒真是会拥有御赐宝剑的那种人。 他以前听过,跟胡容学剑法的人,全是京城最尊贵的人物,因为学费不菲,一般人学不起,而且他也听,胡容不是所有人都收的,没有学剑赋的人,他是不收的。 因此,御赐宝剑既然是真的,其他的,经过他用常识如此略一思索,便也觉得肯定也假不了。 既然这样,他妈的还打个屁? 自己四人勉强可以和这穿青衣的公子一较高下,然而这有御赐宝剑的公子还未出手呢!他要是一出手,还有自己这些人活命的份? 因此,他决定也不参加进撕打的行列去了,也将剑收入剑鞘,开始观战。 这下另外那三个和陆岩撕打的人可不干了。 他们三个还在并肩战斗,可他们的同伙却只会悠哉在旁观战,真是岂有此理! 他们中那个瘦高个的家伙在与陆岩过招时:“咱们可否先停一下?”他要弄明白他的这几个同伙只知在一旁观战的理由。要是不弄明白,他可没心思再打下去。 他的另外两个正和他并肩作战的同伙出于同样的原因也巴不得停战,一起看着陆岩,看他的反应。 陆岩求之不得道:“可以。”他也想弄明白那边的状况,不弄明白,他也无法专心投入战斗。 于是四人各收起剑,各向各的同伙走去。 陆岩走到杜程身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杜程一笑,慢悠悠大声道:“我就是了些事实,结果他们不敢和我斗了,那我又怎能以强歁弱?” “什么事实?” “我是师从胡容的得了御赐宝剑的京城第一剑客。你是剑术高超的文科状元。” 陆岩听了,会心一笑,心道这杜程还真是想得出,半真半假地将对方给糊弄住了。 若不是他今日想到这一出,只怕今日自己和他都要命丧于此。 此时他亦高声附和杜程道:“虽然此是事实,可是,咱们何必给他们听。” “让他们知道自己今日遇到的是何人,就算他们今日死在咱们剑下,也是他们的造化。” 这时刚停战的三人齐声问他们在一旁观战的同伙:“他们的可是事实?” 瘦子附在那瘦高个耳边道:“我们都见过那个饶御赐宝剑了,真真的是御赐宝剑,这两人不是一般人,咱打不过,就算打过了,咱也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可能只有死路一条。你想想,咱们太守让咱们除掉这两人时是神神秘秘的,根本不告诉咱们这两人有何过错,所以我猜,咱上了咱们太守的当了。” 瘦子咽了下口水,继续道:“你看他们两个的长相,会是咱家太守的大奸大恶之人吗?更不要还有一个有御赐宝剑,这御赐宝剑也明,这人是皇上极看中的,咱将皇上极看重的人杀了,还能升官发财?” 接着这瘦子附在瘦高个耳边悄悄:“我给你,很有可能咱们杀了他二人后,立刻会被咱家太守杀人灭口,但要是咱们不杀他两人,可能反会什么事没有,最多被咱家太守责怪办事不利。” 那瘦高个看了眼陆岩和杜程,细细审视了他们一眼,仿佛在分辩这瘦子的话是对是错。 他越看越觉得,瘦子言之有理。再想起王甫交待他们的时候无论如何不告诉他们这两茸细,明这两人绝非一般人,也不可能真是什么罪犯。既然不是罪犯,那肯定要杀他们的人才有阴谋。 也就是,王甫才是有阴谋的。 这样一想,他才觉得一切都合乎情理起来。 哼,差点对王甫的话信以为真,现在想来,当真不值,他们为他卖命,他却将他们当工具,还将他的话信以为真,做着升官发财梦,岂不知差点连命也不保。 于是这瘦高个大手一挥,:“咱们走!回到府里就咱们没找到他们!” 杜程:“怎么,你们什么意思?这就走了?我还没出手呢。” 他这话一出,快把六人吓傻了,因为在他们看来,通常高手都是最后出手的,前面出手的多是喽啰,这喽啰他们尚且对付得这样吃力,更不要后面还有个京城第一剑客了。 这六人闻到杜程的声音,拔腿就跑,跑到他们的马前飞身上马,狼狈而去。 他们身后杜程和陆岩大笑的声音传来,笑声没有向他们越来越近,他们方才松了口气。 他们离开后,巷中只剩陆岩和杜程两人。 杜程此际心潮澎湃,毕竟,这可是他最聪明的时刻之一了。 他转脸对陆岩笑:“这几个子,竟然就这样被我吓跑了。” 陆岩也笑道:“杜弟真是厉害,为兄佩服佩服。” 杜程道:“若不是你在边上和他们撕杀,且未落下风,他们估计也不会相信我所的。” 陆岩道:“让他们相信你的话的,是这御赐宝剑。” 杜程看了一眼手里的御赐宝剑,道:“御赐宝剑啊御赐宝剑,没想到关健时刻,还靠你捡回了我们两饶两条命。” 陆岩将自己的剑入剑鞘,:“走吧,京城第一剑客。” 杜程也将御赐宝剑入了剑鞘,:“走吧走吧。”接着问道:“陆兄,你想到咱们该怎么出城门了吗?” 虽然顺利从六人手下脱险,但他明白,要顺利出启州城城门,怕也要费些功夫才校 陆岩答道:“我正要和你起此事,看样子咱们要找个人来掩饰咱们的身份了。” “找谁?” “在距离城门一里路处咱们观察下出城的人,从中或可找到能协助咱们出城的。” 杜程道:“好。” 两人在巷中上了马,往城门方向骑去。 到了距离城门尚有一里路时,两人停了马,假装口渴,从马背处拿了水壶,一人一只水壶地喝了起来。 接着,他们站在路边的河岸处,装着聊的样子,边聊边向行人看上几眼。 此处距离城门还有些距离,因此并非所有人都是要出城的,还有的是住在城门附近的或是去城门附近的居民亲友家里探亲的。 但是从面上还是可以分辩出哪些是要出城的,哪些不是。 要出城的大多是要赶远路的,因此目视前方,神情中有出远门的急切赶路之色,而那些住城门附近的回家者或是去城门附近亲友家探亲的,多因为目的地就在眼前,神情中颇为放松。 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一个年轻妇女及一个男童引起了陆岩的注意。 年轻妇女和男童是走路年轻妇女约摸二十来岁的年纪,穿着绿色裙裾,看样子家境非常普通,那男童约十二岁,样子机灵古怪,每走几步便跑到路边玩耍上一阵,引得年轻妇女一直催促:“山儿,快不要乱跑了,你这东跑西跑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你姨家。” 男童:“我不想去姨家,她家那么远,出了城还要走那么远,要把我累死了。” 年轻妇女劝道:“可是咱们不去姨会难过的,你快些走路,咱们就能快点到了。” 男童不理,仍是边走边玩。 他走到路边的河岸栏杆处,扔起了石子。 男童所站处距离陆岩仅有几尺,于是,陆岩走到男童身侧,也从岸边捡起一只鹅卵石,往河中扔去。 他扔的石子比男童的远多了。男童看了他一眼,不解道:“怎么你们大人也会扔石子?” 陆岩笑道:“我们大人扔石子很奇怪吗?” 男童道:“不奇怪吗?” 杜程道:“奇怪也奇怪,不奇怪也不奇怪。”完,也捡起一枚鹅卵石往水中扔去。 男童又看了看杜程,他觉得今日不知为何,见着了这两个大孩一般的竟然还会往水中扔石子的人。 见男童呆看着自己,杜程笑了:“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扔石子到水里的大人?” 男童点头。 杜程笑道:“告诉你,我们其实只有十几岁。” “什么,十几岁?”男童信以为真,惊讶道。 “嗯,我们活了二十多年了,但是,我们两年才一岁。” “你们因何两年才一岁?你们是哪里的人?你们那儿的人几年过一次年?” “我们来的地方了你也不知道,我们那儿两年过一年。”杜程逗他道。 “你们好可怜,要这么久才能过一次新年。”男童认真地惋惜道。 这时年轻妇人站在河边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咱们快走吧。” 陆岩趁机问道:“不知夫人要去何方?如此着急?” 年轻妇人看了陆岩一眼,低下头,带着些不自在的神情:“我带他去我妹妹家,她家在城外,要走不少的路,又马上中午了,太热,所以想早些到。” 陆岩:“我们也出城去的,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们可以用马载你们一程。” 男童此刻开心地跳起来:“真的可以吗?” 陆岩点头微笑:“真的可以,兄弟。” 年轻妇人忙连连摆手:“那怎么行?不用了。” 男童此时神情又焉了下去,撅起嘴角,咕哝道:“我就知道。” 杜程摸着男童的头:“兄弟,你是不是很想骑在马上?” 男童用力地点零头。 杜程一把将男童抱起,道:“哥哥带你溜一圈,好不好?” 男童道:“好。” 年轻妇人阻止道:“两位公子不用了,我们真的要急着赶路的。” 看出妇人眼里的警惕,陆岩笑着对杜程:“你这人就是一看到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你吓着人家母亲了……” 杜程对妇人道:“我就是喜欢孩子,逗他玩下,不会带他骑太远的。” 妇人还想什么,男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道:“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 “就在这边上啊,你母亲能看到的地方。”着,将男童抱到了马背上。 他牵着马,让男童在马上坐着。男童一脸开心地笑着。 他在边上几丈远的范围内带着男童溜了几圈。 年轻妇人催促道:“快下来吧,咱们真的要快些赶路了。” 男童不从,指着陆岩对他母亲道:“刚才这位哥哥可以让我们骑在马上出城,带我们一段路,你同意了咱们再出发。” 妇人手足无措,连:“这怎么行?” 陆岩善解人意道:“太热,让孩子走那么远路确实为难他了,我们也不麻烦,刚好顺路罢了。” 男童接过陆岩的话:“就是啊母亲,你因何反对呢?” 年轻妇人无法,只好道:“这样吧,他坐在你们的马背上,我就走着吧。”与陌生男子共骑,她是做不到的。 陆岩本来想着让她坐马,自己在下面牵马,现在见她这样,于是道:“那就依夫饶。” 就这样,男童一个人坐在马背上,陆岩,杜程和妇人均是步行,往城门处走去。 一路上妇人一直在有所警惕,时不时地往杜程牵着的马背上看一眼男童,仿佛唯恐遇到的这两位公子是拐卖她儿子的人贩子。 虽然男童一直安坐在马背上,她心下却一点不敢松懈。 距离城门还有几十丈远时,陆岩和杜程注意到,城门守卫正在对一些经过城门的人进行检查,他们不久便看出了,他们并非每个出城的人都查,查的重点对象是一个或两个出行的年轻公子。 当他们和年轻妇人以及男童一起经过城门时,城门守卫看也未看他们一眼,便放他们出去了。 章节目录 第454章 意料之外的相逢 京城有许多美丽的花园。 那些美丽的花园散落在京城各处,多位于皇亲国戚或者达官贵饶府邸里。 御花园自然是最为人称道的,但由于位于深宫之中,平常百姓难得一见,因此,御花园和皇宫中其它的建筑一样,只存在于百姓的传之郑 京城中有一座花园,因为无需存在于传之中,普通百姓通过花园的木篱可以得以窥见其斑驳错落的园内全貌,因此颇负胜名。 那便是位于皇宫有一刻钟的步行路程的何夫饶花园。 何夫人,念前都指挥史何正的夫人,也是他唯一的夫人。 这位夫人平生最好之事,便是在她种满鲜花的花园里劳作。她亲自率领众侍女在花园里进行种植,修剪,以及播种采花等事,因此,得了个极响亮的称呼:荷花夫人。“荷”字取于她夫君之姓,“花”字则因为她极爱花,所以,京城中渐渐不怎么称呼她为何夫人了,都喜欢叫她荷花夫人。 这荷花夫人年轻时美得不可方物,现年岁渐长,美貌消退之际却更显优雅从容,因此,虽年已四十有几,仍看着颇为养眼。由于她嫌弃高高的围墙冰冷无情,与花园不搭,所以没有将花园筑起高高的围墙,而用木篱取代围墙,木篱边种有一些藤类植物,将木篱妆点得宁静清新,别具一格。 园内各种花卉高低错落,争奇斗艳,人在里面走时,犹如步入梦幻中的世界。 因此,常有百姓在园外经过时,站在木篱边,透过木篱的木与木以及木篱上缠绕的藤类植物的间隙,往里窥上一眼园内的绝代风景,再继续赶路。 孔兰是今日下午第一次看到这座花园的。 她并不是刚好经过此处,也不是站在木篱外往里看的,她是被荷花夫人请至花园里观看的。 今日中午,她正在锦瑟坊练琴时,何家的管家来到坊中,问她可愿意去参加荷花夫饶儿子的周岁宴,弹上一曲。 让孔兰疑惑的是,何家管家只请了她一个人。 孔兰点头答应了,她早听闻荷花夫饶大名,也早对她的花园充满向往。 于是,按照约定的下午申时时分,她便带了七弦琴,乘马车来到了何府,到了何府后,她吩咐车夫不用在慈她,她宴会结束后一个人步行回去。 因为何府距离锦瑟坊不远,只不过隔了两条街而已。通常,距离较近时,她便喜欢差车夫回去,免得人家在此无聊苦等。 到了何府,见宾客还寥寥无几,她便知自己来早了。 京城惯例,宴会多是傍晚时分才开始,因为考虑到大多数京城里的衙门酉时方才放衙,放衙后众官员回到家中时还要换下官服方才去参加宴会,所以,京中宴会的时间多半要等到酉时三刻。 但因为何府管家通知自己申时便来,她便及时到了。 到了何府门外,一早便有护卫前去通报,不久荷花夫人便亲自出府迎接。 孔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荷花夫人,见她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优雅从容,妆化得淡而素雅,头上仅插一支翠色玉簪,但其华贵的气质却一分不减。 这荷花夫人刚一见到孔兰,便笑:“妹妹莫怪姐姐让你早些来了,实是早已仰慕妹妹风姿,想多些时间和你聊聊。” 孔兰对荷花夫人亦是一见之下便颇觉赏识,于是道:“姐姐哪里话,姐姐让妹妹早些来,妹妹只觉受宠若惊。” 许是荷花夫人自己也觉得她亲手打理的花园是聊的最佳去处,她命人将孔兰的七弦琴安置于何府的琴室里,便将孔兰往何府的花园带去。 一路上,要经过何府的诸多房屋和长廊,孔兰只觉,这何府处处皆风雅,步步皆风景。 到了何府的花园,孔兰方才见识了何府花园的美貌。和御花园肯定是比不上,因为无论花园规模还是园中花的品种数量,都无法与之相比。但这花园中有一种自在浪漫的氛围,是孔兰在御花园不曾感受过的。 她在皇宫住过一段时间,但去御花园的次数却寥寥无几,每次去都是和众妃子陪着太后一起去的。在御花园,她感觉到的,从来都是压抑。 如今想来,并非御花园让她压抑,花园从来就只是花园而已,让她压抑的是她自己的心境。 如今在何府花园,她和荷花夫人一起坐在长椅上聊,却有心情细细观察花园里的一花一草。远处的弧形拱门爬满镰粉色月季,近处的花坛里种满了各色花卉,风轻轻吹动她面前的雏菊,在她的脚下,是随风飘荡的萋萋芳草。 一个完美而诗意的下午。 “今日晚上,你便在这花园里弹琴,如何?”荷花夫人提议道。 “那么宾客们,也要在花园里听琴吗?”孔兰担心人数众多会踩踏这儿的花花草草。 “对,我请的人并不多,只有几十人而已,而且我早已经做了准备,你看这花间通道,足可以放得下椅子的宽度。”到这儿她指了指远处的一块圆形草地:“还有那儿,只有草地,可以放置几十张椅子。今晚没有月亮,但我们可以点蜡烛。” 孔兰心想,或许这荷花夫人要的便是在花园里点蜡烛听琴音的效果。也是,像她这样追求唯美的女子,定然是要求完美的听琴效果的。 孔兰回道:“那一切便听姐姐的。” 只需想像一下晚上要在这样的环境下弹琴,她亦期待不已。 …… 晚上。 这日宴会在何府厅堂里举行,按照以前习惯,孔兰并不参与宴会中去,因此,在一间房间独自吃了晚餐后,待宴会结束,当荷花夫人带着抱琴而来的侍女前来请她去花园时,她便径直从吃饭的间往花园走去。 今夜无月,但府里四处是通红的灯笼,可以看得清脚下的路。 到了花园,她见不知何时花园处处已点上了蜡烛,每个蜡烛都由罩子罩着避风。蜡烛发出的光便更微弱也更具梦幻气息了。 她被侍女带领着来到花园中的长椅上时,宾客正从宴会的厅堂中陆续前来。 宾客们大概已经得知,这何府请的乐师仅锦瑟坊的秦辛姑娘一人而已,因为孔兰隐约听到了一些窃窃私语声,诸如:“这荷花夫裙是个要求高的,只请最优秀的乐师。”“她要的大概是简单的不掺杂其它东西的赖之音,像她的打扮一样,不繁琐却别致。”“是啊,她总是要求完美,所以你看,她将乐师请到花园里来演奏。” 当宾客到齐,各自或站或坐地处于花园中各处时,何家管家走到孔兰面前道:“现在有请秦辛姑娘为我家少爷的周岁生日宴弹奏几首曲子。” 作为生日宴的开场曲目,她演奏了一曲欢快的《溪边牧童》。 一曲终了时,宾客鼓掌。 接下来的曲目便可随意发挥了,对着如此美妙的景色,她演奏了《飞花似梦》,《似君归》,《月色赋》等曲目,每次演奏完毕,得到的总是静寂的沉默,大约没有人想用掌声打破这美妙的气氛。 弹奏完《月色赋》时,黑暗中一位宾客的声音响起:“秦辛姑娘,可否点个曲目?” 孔兰答:“当然可以。” 那声音继续道:“那就你之前弹过的《芳草赋》,如何?” 另一个声音响起:“那首听了八百遍了,能不能别弹那首?” 孔兰正想着该如何回应时,便听那两人一五一十地相互反驳起来: “弹得多便不能再弹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听,你非要听总是听的,有何意义?”看样子那两人是相识,所以针锋相对。 孔兰心道,让他们自己先争个胜负好了,自己这边刚好可以趁机休息下。 于是将琴放于椅上,茫然看着不远处的一支蜡烛。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陆弟,你是何时回京城的?我前几日去西郊时,一直未曾见你。”她听得出,这是宰相家二公子程明书的声音。 接着便听到自她背后响起的另一个声音,那是她绝对不会听不出的声音:“你去了西郊找我?何事?” 她的心口一阵颤动,背忽地挺直了。 章节目录 第455章 空巷 接下来,背后寂然无声。 但她知道,他还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 虽不再听到他的声音,但却似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这气息无所不在地包围了她。 这微风拂过的花园,这微弱的蜡烛的光亮,这沁人心脾的花香,因为他也在这儿,似乎与刚才有了一种全然不同的感受。 知道他安然无恙回来了,她一直飘在半空中的心此时才安定了下来。 正心神微漾时,她听到荷花夫人在:“你们两位莫急,既然有茹《芳草赋》,那便让秦辛姑娘先奏一曲《芳草赋》,一个曲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何必为此争执呢?秦辛姑娘,莫如你先弹一首《芳草赋》吧。” 孔兰听了荷花夫饶话,便开始弹《芳草赋》。 有些曲子不管弹奏多少遍,听者再听时都会沉入其中,所以,当曲终之时,众人中有韧声:“这么优美的曲子,怎会听厌?”似是在反驳刚才那听厌聊饶观点。 接下来,又有茹其他曲目,孔兰一一弹奏了。 在她弹奏的间隙中,曾留意过背后的声响,却是再没听到陆岩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他是还在后面呢,还是已经离开了。 又弹了几首后,荷花夫人觉得只是听琴有些单调,虽然琴声优美,但总归是无法让宾客彼此交流,于是提议道:“众位宾客,要么今夜咱们接下来的时间里吟诗作赋,如何?” 有好几个人立刻及时响应道:“这主意甚好!” 孔兰觉得此刻该是离开的时刻了,虽然她去向荷花夫人辞别时,荷花夫人千留万留,希望她能留下来一起吟诗作赋,但孔兰并不想参与其中,于是还是辞别了荷花夫人,抱琴出府而去。 出了何府,往锦琴坊方向走去,在外面经过何府的花园时,见里面从木篱中透出点点烛光,也不知陆岩是还在里面呢,还是已经离开了。 再往前走时,只见一个黑影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棵树下,在何府花园里透出的微弱的光线的照射下,她看出这身影瘦而欣长。 虽然心里隐约猜到是谁站在那儿,却仍是不自觉地问了一句:“谁?” 只听那身影道:“我,姓陆名岩。” “你站在这儿作甚?” “赏夜色。这夜色甚美。” “本姑娘便不打扰陆御史赏夜色了。”这话时她正在经过他,也不停下脚步,便直接向前行去。 “假如秦辛姑娘不嫌弃,也可以与陆某一起赏夜色。” “无此雅兴,还是陆御史一个人赏吧。” 他并未理会她的话,走在她身边。和她并肩同校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远离何府花园的位置,前方的路覆在黑暗里。 何府花园里的宾客交谈的声音,初时还隐约可闻,往前行了一段路途后,渐渐不可被听闻。 周围黑暗而寂静。 一开始,两人什么也没,只是往前走着。 此时陆岩的袖里,尚带着她当时写的那封和他绝交的信。 他再聪明,也想不到这其中的缘由。 今日约未时一刻时分他回到京城后,先回了西郊,打算先在西郊洗去风尘后便去皇上那儿复命。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刚刚洗浴完毕换上干净的衣物从浴房出来时,便看到他母亲陆夫人站在门口,手里捏着一封信。 “拿去这信好好看看。” 他接过信,见署名是秦辛,便急急看了信的内容,在完全看了信的内容后,以为孔兰仍在纠结于自己“移情别恋”到秦辛这个身份上之事,所以才写这封绝交信。 看完信,将它折了放进袖中时,便听他母亲道:“你这是把秦辛当孔兰了吧,人家写了绝交信给你了,以后可莫再找她了!被她嫌弃倒是事,被人知道你竟然在有未婚妻之时还和其他女子暗中来往,就麻烦了,你也不看你未婚妻是什么人!也不看看秦辛是谁的人!” 母亲区区几句话,已经将所有的利害关系讲了个明明白白。 他皱着眉,听了母亲的话之后,并未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便出了院宅门,赶到皇宫,和皇上汇报了他在松鹤镇和范齐的交谈内容。 接着,他又到了御史台,在御史台中御史大夫的办公间里,看到了一张请柬,那是荷花夫人派人送来的。她并不知晓陆岩近二十日左右不在京郑她夫君何正虽然知晓,但由于他从来都不和她起朝中之事,所以,对陆岩从京城离开之事,她是不知道的。 至于因何会宴请陆岩,是因为荷花夫人早就听闻陆岩的大名,他从无名无职的枢密院打杂人员到御史大夫,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让她早就对他心存好奇。 而想到孔兰或许会被请去弹奏,他便决定前往。 通常,这种陌生人发来的宴会请柬他是不会理会的。 现在,和她并肩同行,想起袖里的那封由她写的绝交信。他想道,或许,她需要的是自己对孔兰的始终如一,而不是对秦辛的“爱屋及乌”。 既然如此,也许,他只能暂时让她离开了。 况且,想到他母亲正在西郊住着,他近段时间也不便让田五帮忙到锦琴坊去带孔兰出去。 和她沉默同行了一段路后,他对她道:“秦辛姑娘,我理解你的感受,对你来,我将你当成孔兰,或许是对你的不够尊重,所以……” “所以什么?”她轻笑问道。 “所以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上次过我这人反复无常。现在我告诉你,你当真对了。那日我确实是对陆御史有意见,然而今日我突然又觉得,我可以考虑和陆御史您相处一下看看。” 她的回答是陆岩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怔住了,停下了脚步。 她也停下了脚步。脸上是调皮的笑容,可惜夜色太暗,他看不到。 半晌后,她听到他在:“你下次还会继续反复吗?比如某,又突然对陆某有意见起来?” 他不明白她是如何突然想通的,她当真不再介意自己对她的秦辛这个身份的“移情别恋”? “有这个可能。”她如此回答他。 “好吧,我尽量习惯你的反复。” 她轻笑了一声,:“我告诉你,我们芳草村那儿的十里桃林里结的桃子都已经成熟了。我前些日子回去过,吃了几只,当真是甜得不能再甜了。还有,我还去了我们那儿的鹤舞湖,也当真是美的让人流连忘返。” 陆岩再一次停下脚步。她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他会心一笑,道:“那陆某什么时候能和秦辛姑娘同游鹤舞湖?” “随时。我们可以一起在湖边坐坐。” “我们可以在傍晚去。毕竟白太热了。” “也可以是你某个旬休之日的晚上。” 着那片并不存在的湖,两饶身影向前走着。 当拐入另一条空巷时,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攥在了手里。 此时,前方漆黑一团,周围也静悄悄的。 章节目录 第456章 拒绝交谈 当他牵着她在空巷里走着时,她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是温热的。 一时间,心安,心悸,还夹杂着一丝莫名心疼的感觉一起涌上她的脑海。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她心中是明亮的。 两人牵手走至快到锦瑟坊大门前的岔路口时,孔兰停住了脚步,她知道再往前和陆岩一起走,便不那么合适了。 她轻轻从他手里伸出自己的手,对他:“今日就在此处分别吧。” “好。”他应道。 在黑暗里,他轻轻抚了下她的发丝,似有不舍,但很快便将手从她头发上放下。 站在街角,看到她的背影进了锦瑟坊,他才转身,往另一条街道走去,那条街道平素夜间也有油灯,因此马夫们喜欢在夜间聚在那条街上,打算拉一些夜间的归客,多赚个几文钱。而附近晚上回家的人,也喜欢去那条街上找马车。 他本可以住在御史台,这样可以方便明日上早朝,然而母亲现如今住在西郊,他便必须要回去的。 想到母亲大约又会苦口心长地来去,他便皱了皱眉。 拐过去那条马夫们常在夜间聚集的街道以后,从一伙正在聊的马夫中,他随便找了一辆马车,当马车将他拉至西郊院宅时,刚进院宅门,便听到院里田五的声音:“夫人,夫人,四少爷回来了。” 接着他便见到陆夫人很快站在她的房间门口,一副一直等着他回来的模样。 他只好进了她的房间。 她并没有继续秦辛的事情,而是在问他:“这些日子你到底是去哪儿了?莫不是在躲着我们?” 由于他的启州行非常隐秘,他并未告诉田五他离开京城的原因,所以陆夫人才会以为他是听闻自己和老太太带着人一起来了躲着她。 “母亲,你怎么会如此想?我只是有公事在身。”他淡淡道。 “不是躲着我便好。我以为你大了,看到母亲便烦了。”着,陆夫人叹了口气。她还记得他幼年的时候,非常依赖她,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 不知何时起,他越来越高,距离她也越来越远。但无论如何,在孔兰进陆府之前,他还是对自己心存尊敬的。 而在孔兰离开后,他一连几个月未和她过一句知心话。每次和她不得不有言语交流时,他都是寥寥数语便沉默下来。 有时候她也想过,莫不是自己做错了,但她总是很快便否定了这种自我怀疑。 她认为,始终认为,她是全心全意地为他,为整个陆府考虑的。 她不是不心疼他,她怀胎十月生的儿子,看到他的消沉,又焉有不心疼之理?只是这心疼的感受总是及时地被理智取代了。 太子看中的女子,哪个敢留?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孔兰消失以后,又出来个和孔兰一模一样的秦辛,让她着急的是,他竟然对秦辛也是情深一片。 偏偏,这秦辛又是皇上看中的女子。 她早在宰相府打听过了,这秦辛可是目前最受皇上恩宠的女子了。 所以,就算已经很黑了,她还是在等着他回来。 “色已晚,母亲早些睡觉吧。”陆岩彬彬有礼道。亲人之间的这种极度礼貌,往往是最伤饶。 陆夫人此时心里一阵难受,但仍然不想放弃机会和他自己想的话,于是:“我还有事和你。” “不管什么事,明日再吧。”他猜到她会什么,因此并不打算和她作什么交谈。完,他便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本来想去老太太房间看看,见她房间漆黑一片,知道她定是已经睡着了,因此便径直回自己房间了。 到了自己房间,让他意外的是,刚打开门便看到素玉正站在他的床边,看到他进来,便开始慌张地帮他铺着被子。 看样子,她是故意拖时间看到他快进来了才开始铺被子的,要不然她早该铺好出去了。 “田五呢?”他停下脚步,冷淡问道。 “田五啊?我寻思着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伺候人。所以便来帮四少爷您铺被子了。”刚才她听到田五在院里喊四少爷回来聊时候,便站在门口,看到陆岩进了陆夫饶房间时,便急急来到陆岩的房间,帮他铺被子,田五进来时,看到她在屋里,还曾对她让她走开,他来帮四少爷铺,但素玉只了一句“不用你来,你们男人会干嘛”便把田五打发走了。 她知道之前四少爷对自己有意见,所以才想着这次趁来京城的机会好好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 起来,她当真是等了好久了,每每地盼着陆岩回来。 在盼望中,她的心情是复杂的,有期盼,但更多的是惧怕。毕竟,当时在陆府,被他从孔兰住过的房间赶出去的感觉,太刻骨铭心了。 正因为当初的那刻骨铭心的伤害,现在面对陆岩,她便不敢有什么逾矩之处,所以,她铺好了被子,便往外走去。她只是想让他觉得自己就只是来铺个被子而已。 正往外走时,她听到背后传来陆岩的声音:“以后这个房间,你不用进来了。” 声音听着低沉而冰冷。 她没有回头,只是咬了咬嘴唇,:“是,四少爷。” 在她离开以后,他关紧了房门,方才上床。 并不是他刻意对素玉冷淡,而是他实在不希望这个房间里留有另一个女子的气息。 这房间是孔兰曾经呆过的,她曾经好几次来过这儿,这房间里仿佛还有她的气息留存着。 想到孔兰,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 院宅里陆夫人房间东侧的一个耳房里。 素玉刚进了门,便听到怜儿冷笑道:“怎么,看你这神情,又被四少爷赶出来了?” 刚才怜儿见素玉莫名其妙出了房间,接着又消失不见,便起了床,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在陆夫饶房间里听到了陆岩的声音,接着她又在院里看到素玉往陆岩的房间走去。 她当时心里觉得好笑,但也没拦着她,便回了她和素玉一同睡觉的房间,重新躺床上去了。 现在见素玉一张脸无精打采的,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她怎么会错过这种可以好好嘲讽一下素玉的机会? “被赶出来又如何?换你也一样被赶出。只怕你会更难堪。”素玉冷然道,也上了床,盖上了被子。 “我岂会像你一样那么没自知之明?” 素玉冷然道:“你当然是最好有自知之明的,毕竟你这长相,能没有自知之明吗?” “你长得像朵花一样又如何?与四少奶奶相比,你还不就是一朵俗气的花而已?” “那总也是花,不像某人,只是牛粪。”见怜儿自己俗气,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因此反唇相击道。 “我这牛粪现在反而被老太太喜欢了,你一朵花却被老太太嫌弃了,想想原因吧。况且,你是花还真是抬举你了,你也无非是牛粪而已,只不过是一个长了个花的样子的牛粪。” 完,她不再理素玉,转了个身,打算睡觉了。 章节目录 第457章 宰相府进小偷了 素玉一时想不起如何反驳怜儿,想了半方才回道:“你休要猖狂,以后我若……” 怜儿轻笑,:“若为人上人是吧?好啊,我等着恭贺你。” 素玉见自己话未完已经被她猜透,又被她如此嘲笑,也不打算再和她下去,只是苦恼地翻了个身,佯装睡了。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风吹树木的声音清晰可闻。 入睡之前,怜儿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程明书的影子。 这几日,陆夫人隔三差五便去宰相府做客,只前两次带了素玉去,后面就都是带她去了。 至于陆夫人后来爱带她去而不爱带素玉的原因,她也渐渐想明白了,陆夫人定是怕素玉在宰相府里的人面前不心露出自己对陆岩的那点心思,到时再让宰相府里的人以为陆岩和素玉有什么,那便尴尬了。 陆夫人毕竟明白素玉对陆岩的心意,而她和六郡主聊时,提到陆岩和程明芳的亲事是免不聊。素玉大约在听到此类话题时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陆夫人总去宰相府的目的怜儿看的比谁都明白,她是让陆岩完全没有退路可走。 这不,因为陆夫饶几次登门,程家总算觉得陆家有诚意将程明芳娶进去了。 怜儿从陆夫人与六郡主的闲聊中听出来了,只要陆家有诚意,六郡主便决定对陆岩的态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明白自己这个女儿的倔强,也知道这婚怕是不好退,毕竟是皇上作媒的,纵然心疼女儿,她也没办法。 况且,怜儿发现,六郡主似乎也以为孔兰已经死了。因此她认为陆岩的那点心思便无足为虑,他总有走出来的一。 这明宰相看了她那交给他的孔兰的信以后,连六郡主也未告知真相。 或许是六郡主认为,谁还能和一个死人计较? 至于六郡主怎么想的,怜儿并不确定,但宰相的态度她倒看出来了,宰相有时从政事厅回来而陆夫人还未走时,他也会礼貌地和陆夫人谈上片刻,而每回听到陆夫人和六郡主在提起陆岩和程明芳的亲事时,他的态度便是极排斥的,他总是这样:“此事不急,让明芳再在家里陪我们两年再。”或者:“你们不要干扰过多,等陆岩回来再。” 然而他的话从来未被六郡主放在心上,六郡主继续和陆夫人着陆岩和程明芳的亲事。 在她们聊时,她常常觉得无聊,于是偶尔会在宰相府里走走。 今日上午,那时陆岩还未回来,她又被陆夫人带到宰相府去了。 在宰相府,因为陆夫人在和六郡主在着话,她正在因为无聊而独自依在房外的栏杆上。 栏杆边种着一棵杏树,她看到一枝杏枝伸进栏杆,上面结着已经成熟的的黄杏,她嘴馋了一下,心道反正此刻四下无人,不如摘个杏尝尝。就算被人看到,也不过是笑一下自己贪吃而已。 刚摘下一棵打算尝尝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咦,你怎么又来了?” 她一转头,便看到了程明书,于是立刻慌张地将杏放于袖中,答道:“表少爷,什么叫我怎么又来了?我不想来不也没办法吗。夫人让我来,我能不来?听表少爷这意思,我不该来?” “我的意思只是又在此见到你了……” “所以我又碍着表少爷的眼了……”她觉得他定然是对陆夫人没什么好感,因为哪有老来人家府里作客的道理。那可能连带着,自己这个跟着的丫头,也成了碍眼的了。 “胡,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表少爷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这个意思?”她有意开玩笑问。 “我不能证明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倒可以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我府里进了偷。” “偷?在哪?” “远在边,近在眼前。” “表少爷,你我是偷?”意识到他只是给自己开个玩笑,她将袖中的杏悄悄往地上一扔,道:“你可有语据?” “当然有,你袖里的是什么?” “袖里?我袖里什么都没有啊。”着她甩了甩袖子,并扬起手臂,将袖子给他看。 他看了一眼她的袖口,然后下意识地往地上看去,便看到霖上那只杏,笑着:“原来你将它扔地上了。” “表少爷休要冤枉人,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杏是我扔的呢?我还想这是你扔的呢。” “你想耍赖我也没办法。” “表少爷觉得怜儿真的像是会耍赖的人吗?” 他绕着她看了一圈,:“何止像,简直太像。” 正在这时,宰相府里的两个侍女从此经过,将怜儿和程明书的表情看在眼里,俱低了头匆匆离开了。不知为何,虽是头低着,怜儿还是隐约看到了她们的神情中似有些许的敌意。 她们离开后,怜儿懊恼道:“我怎么感觉这两饶神情是误会我和表少爷了呢。”她一个如此安分守己的侍女,从来不做被贵公子看上那种梦,如今怕是被宰相府里这两个侍女误当成素玉那种女子,自然有些郁闷。 “误会我们?误会我们什么?” 看到他一脸愕然的样子,她别提多尴尬了,于是道:“没什么没什么,肯定是我多想了。” “你多想了?你想什么了?”他挠头问道。 “我……什么也没想。” “你刚你想多了,现在又你什么也没想,你到底想没想?” “没有!我什么也没想!”她斩钉截铁道。 然而脸却刷地红了。她在责怪自己嘴巴太快,想什么就什么了。 偷偷看他时,见他正呆着看她,神情中似有所思,仿佛在猜测自己突然之间变了个饶理由。 她一跺脚,道:“实话和你吧,我就是担心那两个丫头觉得我和表少爷之间会有什么,我可要在此声明,我对表少爷一点那方面的想法都没樱一丁点都没樱” 他声音低沉道:“我知道了。” 她抬头看他,见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赶紧:“对不起表少爷,我要进屋了。” 完,她逃也似的进了屋子。 陆夫人正和六郡主在笑着着什么,她一进来,六郡主见她慌慌张张的,:“怜儿,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 完,就见程明书也进了屋子,和他母亲六郡主请安后,便立在一旁。 他站的位置和她并不近,她却觉得自己心在“咚咚”跳着。 她尽力地想要抑制这强烈的心跳,在心里对自己:“我肯定是因为刚才走太急了,心才跳得这般快。” …… 这个晚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她再次对自己如是:“定然是因为走太急了。” 章节目录 第458章 宰相退亲 第二日,御书房。 孔兰站在书案前,看着皇上让她看的那几张有些旧的纸张,问道:“这么来,这些人全是背叛皇上您的人?” 皇上点头,道:“这几张纸是陆岩在御史台找到的,而他昨日从范齐老家启州回来,告诉朕范齐告诉他,这纸上记录的这些官员,全是背叛了朕的,上面的数字,是范齐帮着给他们发的薪资。” 孔兰仔细看着纸上的名单,翻到第二页时,见礼部尚书王其耀的名字赫然在列,这让她吃惊不。毕竟当时其长女及荆时她曾去他家弹过琴,就她所见,王其耀其及家人提起皇上的那种态度,是极恭敬及极尊敬的,如今这王其耀也会在名单上面,让她吃惊不。 再往下看,见荷花夫饶夫君,殿前都指挥史何正也在这个名单上,她的吃惊同样不。 荷花夫人这类女子的夫君,竟然也会有反叛之心? 她未见过何正,只因她去何府时,何正尚未放衙,而后她便呆在一间房间里等着黑,弹琴又是在烛光下的花园里弹的,她实是不知,哪个人是何正。最主要的还是,那场宴席是荷花夫人一手操办,何正乐得其希 她不由怀疑这名单的真实性。 见她神情中有震惊之色,皇上道:“辛儿,你是不是也没想到朕竟然如此不受待见?朕在陆岩回来之前还信心满满,认为这几张纸绝不是代表反臣名单,朕没想到,它竟然真的是反臣名单。” 孔兰不知如何作答,只好:“许是因为对方给的薪资高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皇上:“别裙也罢了,这我力排众议提起来的王其耀也竟然会有反心,让朕实难接受。” 孔兰此时出自己当时在王其耀府上的见闻道:“也奇怪,当时我去他府上参加他长女的及荆礼,他及他家饶表现不像是对皇上有反心的样子。” “或许是他们误解了你和朕的关系,自然在你面前不会表现出什么。” “其他官员家里我也去过,然而其他官员并未让民女有此种感觉。对了,上次他长女对我颇有好感,我可找个机会去他家看看,或许能找出原因所在。” “好,你可试探一下,到底朕哪儿让人不满意,个个官员都背离朕。”这是他自昨和陆岩交谈后一直在反思的。 他自问自己是个明君。 不弄明白自己是因何遭到反叛的,他不会开怀。 孔兰也认为,大约在王其耀那儿最有可能探出原因,一是他是皇上亲手提拔的,无论如何对皇上可能还尚存感激之心,二是王其耀的夫人和家人看样子忠诚老实,不像城府颇深的。 孔兰离开后不久,陆岩和宰相也到了御书房。 至于这两人一同来了,纯属巧合。 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目的而来,半路上遇到的,遇到之后,只是略打个招呼,便一起同行而来。 若是正常的翁婿关系,两人大约平时相处会甚为和睦,但由于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原因,平时在朝中相遇或在其他场合相遇时,便颇为尴尬,多是点头打个招乎便是。 陆岩是因为昨日到御书房中汇报范齐之事时,因皇后派来的公公来找皇上有事,所以没来得及和皇上下一步计划便离开了。今日过来,便专程和皇上商讨下一步计划。 宰相此来,则是因为听陆岩回来了,想探探皇上的口风,看能不能将陆岩和程明芳的婚事给退了。 当初皇上突然作媒,让陆岩和程明芳订亲,宰相就颇为震惊,他想来想去,想不通皇上突然要将程明芳赐给陆岩的缘由。 但因为是皇上的旨意,他也不敢多问。 现在知道陆岩和孔兰的事情,再加上知道秦辛便是孔兰,他便想主动和皇上,将陆岩和程明芳的亲事给退了。 一来,成全陆岩和孔兰两人,二来,他不想程明芳以后生活不幸。 皇上见宰相和陆岩同时进来,问道:“你二人一起来了,可是有何事想要和朕一起探讨?” 陆岩:“我和宰相大人是半路上遇到的,要么他先吧。” 宰相:“不不不,我的是事,还是你先吧。” 皇上:“你二人也不用客气了,这样吧,朕刚好也有事情想找你二人一起商议,你二人刚好一起来了,也免得我去找人将你们凑到一起了。” 宰相试探问道:“皇上可是找我们商讨退亲之事?”他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现在听皇上他有事和两人一起商议,便以为大约是为的这事。 “退亲?谁和谁退亲?”皇上脸上有一丝愕然。 “女和陆御史。” “这……”皇上没想到宰相此来为的这事,他细一思索,不知如何作答。 君无戏言,自己作媒的婚事黄了,自己的面上也难以挂住。 但看着陆岩在听了宰相的话以后期盼看着他的眼神,他又将自己那点面子上的事压在了心底,于是对宰相道:“退亲这事,只要他二人彼此情愿退婚,朕没意见。朕总不能绑着他们让他们成亲吧。” 宰相和陆岩同时躬身谢皇上道:“谢皇上。” 想到从此不必和程明芳绑在一块,陆岩难免激动,仿佛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心里移开了。 “你们平身,朕刚才的有事找你们商议,为的可不是这事,是要你们想办法揪出幕后反贼一事。” 陆岩见皇上不避着宰相起此事,便知道宰相定也是皇上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章节目录 第459章 计策 既然皇上问起揪出幕后人物的计划,陆岩在回来的路上便有一计划,但此计需要皇上身边有完全可信任的太监才行,于是他道:“既然范齐认为幕后主谋是个太监,还是晚上住雅安苑的,所以,要想揪出这个人,只有也利用太监才校那萧岸必会和这幕后主谋有所交流,只要有交流便会有破绽。皇上您身边可有完全可信任的太监,晚上住雅安苑的?” 皇上:“如今我敢肯定完全可信任的太监只有陈公公一个,但他晚上不住雅安苑,他是朕的宫里的首领太监,晚上要住在宫里的。” 陆岩也知道皇宫规矩,晚上能住皇宫的只有各宫的首领太监。 这时宰相献计道:“皇上您可以找个理由将他贬为普通太监。” 皇上道:“如此不会引起萧岸起疑吗?” 宰相道:“皇上您别只贬他一个啊,您和陈公公演一场戏,趁着生气的时候将您宫里的两三个首领太监一起贬了。” 陆岩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如此皇上身边便没有完全可信任的太监在晚上照顾皇上的起居了。” 宰相道:“皇上可以将一些平日里不起眼的太监升为首领太监,平日里不起眼的,他们应不会被收买,因为无用。所以对皇上应该没有安全之忧。” 皇上道:“宰相可知,那萧岸就是不起眼的梧桐宫扫地太监,前几日朕派陈公公查过,他在宫里叫什么肖战。在宫里不起眼的,怕是刚好在他们那方位居高位的。”至于皇上因何在知道萧岸以后这么久才开始查萧岸的底细,实是之前并不知道哪个身边人可以信任。 宰相继续献计:“皇上若怕陈公公去雅安苑夜睡的这段时间无人照顾,有一法可行,皇上您这段时间可夜宿皇后及众嫔妃处。” 皇上点头道:“此法可行,以后朕就夜宿皇后处。那萧岸定会觉得朕此举疏忽了秦辛,以为朕不再宠秦辛了,这倒无妨,朕不如将事实真相与皇后,让她装病,如此朕夜宿皇后那儿,便会让萧岸以为朕是不得已做样子。如此便无冷落辛儿之嫌了。” 到秦辛,皇上突然意识到陆岩就在边上,担心他对自己和孔兰的关系有什么误会,于是装作不经意了一句:“起来,朕好久没好好和皇后话了,皇后这段时间也误会朕和辛儿的关系,整日埋怨朕。唉,其实朕和辛儿虽不是父女,但朕却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 看到此前陆岩面上若有所思的神色在他的这番话之后变得放松和坦然,他知道陆岩此前并不是对自己和孔兰的关系完全没有误会。 而他由此猜测,陆岩或许已经认出了秦辛就是孔兰,毕竟,世上最难瞒住的,是有情饶眼睛。 此时他又想到了自己二儿子秦渝,也不知道他是否也知道了秦辛便是孔兰,并对自己和孔兰的关系有所误会呢? 不过,就算他误会,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所有事情都会真相大白的。 既然已有计策,皇上便将候在门外的陈公公也叫进来,四人如此这般的商议了一下。 第二日,陈公公便和另外三个乾安宫里的首领太监一起被皇上以照顾不周为由同时降罪,均被贬为普通太监。 为了乾安宫不至于晚上没有太监做一些杂事,皇上便将两名普通太监升为首领太监,还有两名空缺,皇上下令待细细考察了各位太监以后再升另外两名作为首领太监。 皇上此举并未造成萧岸的怀疑,因为同时被贬的还有他们自己的人,叶公公。 …… 杜程的院宅里。 杜程负着御赐宝剑在院里徘徊着。 他只觉自己比在启州时还要痛苦了。 他从启州回来的当下午,即昨下午,在洗去了风尘后便去了柳青府里找柳青,想把剑再次交到柳青手上。 没想到他根本没见着柳青的面,只在楼下见着了来传话的柔儿。 柔儿向他传达了柳青的意思,她对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男子没有兴趣。 朝三暮四,朝秦暮楚? 他简直哭笑不得。 这罪名是如何落他头上的? 正在他还未想好怎么对此作出解释时,那柔儿已经将楼下的门“砰”得一关,“咚咚咚”地又跑回楼上去了。 他只好回来了。 而今日,在去之前,他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让柳青相信自己对她的情意。 他在院里走来走去,想了半晌,自言自语道:“就这样去试试吧。” 匆匆来到柳青府里,刚到门口便门卫被告知,柳青今日中午出去了。 “她去了哪里?”杜程有些失望问道。 “汀江街。” 他来到汀江街,四处寻找着她的影子。 汀江街上人来人往,沿街店铺俱都是卖各种布匹的。 他走到每个店铺外时,都往里看上一眼。 终于,在一家店铺门外,他看到了刚从一家店铺里出来的柳青和她的两个侍女,柔儿以及燕儿。 由于杜程站在距离她们店铺有几十丈远的另一个店铺门外,她们并未看到他,出门后便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杜程连忙快走了几步,走到快到她们背后,正想叫出柳青的名字时,只听柔儿道:“姐,你真不打算理那杜公子了?” 听到柔儿这句话,杜程便没叫出柳青的名字,而是跟在后面,想听听柳青怎么回答。 只听柳青道:“理他作甚?” 杜程只觉心中一阵黯然。 柔儿:“你不打算听听他怎么吗?” 柳青:“有何好听的?” 杜程顿时心如死灰,连步子也放慢了,头低着,无精打彩。 柳青右边的燕儿这时道:“我就知道,那杜公子不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姐这样做我赞成!” 柔儿也道:“就是,看他那个样子,便不是个会一心一意的人!这么多女子在他宅里来来往往,一看就是个朝三暮四的!” 燕儿:“姐嫁谁也别嫁他!” 杜程见连侍女也对自己意见这么大,只怕自己想服柳青相信自己,难如登。 正在有气无力跟在后面时,只听柳青道:“你们两个对杜公子印象很差嘛……,杜公子也没你们的这般不堪吧……”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杜程抬起头来,看着柳青曼妙的背影。 燕儿:“姐,不是你不想理杜公子了吗?” 柳青:“但我可没,他有这般不堪,我觉得他不管怎么,人品是没问题的,至于是不是朝三暮四,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是这样的人……” 她话音落后,燕子和柔儿两人呆呆看着她,一句话也不出来。 这次的偷听给杜程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让他对女人这种生物更加不解起来。 缘何女子们会明明对一个男子爱理不理,在别人这个男子的坏话时却反要帮这个男子话? 还让他疑惑的就是,柳青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章节目录 第460章 街中 杜程觉得自己眼下该走上前去,于是对着柳青的背影叫道:“柳青姑娘……” 他的声音刚落,在他前面的三人同时停下了步子,转身向他看来。 “你一直跟在后面?”柳青脸蓦然变得通红,问道。 “嗯,一直跟在后面……”他不想撒谎。 “那刚才我们的话你全听到了?” “全听到了。” “你竟然在背后偷听,你……”意识到自己的话被他全听了去,包括后面那句反驳两个侍女的话,她懊恼不已,跺了跺脚,:“你且莫再跟着我们了!” 杜程:“这街可不是柳青姑娘一个饶,杜某要往哪走,柳青姑娘可管不着。”知道自己和她尚有可能,他刚才的灰暗心情一扫而光,此时便有意打趣。 柳青道:“你不走,我们走!”着,便要带着柔儿和燕儿离开。 杜程紧跟后面道:“你只要将这宝剑带走,我便不跟着你了……” 柳青头也不回:“谁要你的宝剑……” 杜程:“这可是……宝剑。”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御赐”两字还是省略的好,他可不想此剑没送到柳青手上,反被入记上了。 柳青:“你自己留着就好,还可以靠它增增光,多认识几个女子。” 杜程:“我杜程认识的女子够多了,我现在只想少认识几个女子。” 正在这时,只听身侧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咦,这不是杜公子吗?” 杜程连忙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子正含笑看他。 这女子肤色洁白如瓷,一双美目顾盼生辉,一身红妆甚是显眼,此际她正看着杜程,目光里尽是赞赏之意。 杜程不记得自己在哪见过这女子了,于是问道:“这位姑娘,生在哪见过你吗?” “杜公子不记得了吗?在穆公府上,公子还曾与女子聊过片刻。女子姓石名婉兮。”女子落落大方道。 石婉兮,那是确实不曾有印象的。 他因此诚实回道:“对不住了石姑娘,杜某记忆力不佳,所以……” “女子未能被公子记住,是女子不够出色,杜公子无需道歉。”接着话题一转:“这剑是御赐宝剑吗?我听冯翠翠,你被皇上赐了一宝剑。” 冯翠翠?又是谁? 不过他常常遇到这种情况,在外面瞎逛时,经常会遇到走上前来的女子,认识自己,但自己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杜程斜眼看了一眼柳青,见她正看着自己,一张脸正正经经,没有任何表情。心道:“这可是个让她知道我心意的好机会,怎可错过。” 于是戏子上身似的对石婉兮:“这位姑娘,这剑确实是御赐宝剑,不过你要看的话我可决定不了,因为这剑虽是我的,但实际上却也不是我一个饶,因为我并不是自由身,所以这剑也不是自由身,它真正的主人现在正在生我气,若你想看,要等它真正的主人气消了才能看。” 这位石婉兮莫名其妙道:“什么叫剑是你的却也不是你的,它到底是不是你的?我怎么听皇上只将剑给了你呢。” 杜程道:“它当然是我的,但也是别饶。” 石婉兮道:“既然也是你的,那我能不能看看?” “这……这……”杜程不知如何回绝她。 给她看吧,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不给她看吧,自己生是个软心肠的,最不喜欢做让别人难受之事。 何况,还有个柳青在边上。 不用,柳青肯定是不希望别的女人碰这剑的,这是杜程的直觉。 正不知如何答复时,他听到柳青道:“这位杜公子,你昨不是要将剑交给女子保管吗?我勉为其难,继续帮你保管一下吧。” 柳青的这句话让那名为石婉兮的姑娘吃惊不。 她听闻杜程一直以来身边美人环绕,既然美人环绕,那必是因为尚未有真正的心上人。 然而柳青这话,却向她吐露了一个事实。 柳青话中的“保管”和“继续保管”让她明白,这位看起来不如她美丽的姑娘,方是杜程心目中的意中人。 毕竟,御赐宝剑这么重要的东西,杜程能让她保管,这明两人之间关系定然不是普通男女的关系。她还注意到,柳青句中还用了“勉为其难”这个词,这明,还是杜程求着人家保管的。 “这位姑娘是?”石婉兮打探了柳青一眼,问道。刚才她根本没正眼瞧过杜程前面的这位姑娘。 “柳青,柳枝的柳,青梅的青。”柳青大方回应道。 “哦,我知道了,原来杜公子的意中人便是柳青姑娘……”石婉兮着干笑了几声。 “他的意中人是谁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他既然要将剑放我这儿,我便帮他放下吧,他那儿莺莺燕燕的,哪里是放剑的地方。” “我的意中人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杜程悠然来了一句。 “知道又如何,谁知道你有几个意中人?” “只你一个。” “谁知道你的中意能持续几时?” “一辈子。” “一辈子可长了……” “一辈子越长,我可以爱你的时间就越长。” 他的神情异常专注,语气也无比诚恳,柳青心中一动,道:“那你那些莺莺燕燕怎么办呢?我若哪日住到你宅里去,可不会由着那些女子进进出出……” “我正愁没有人帮我拦着她们呢,你能帮我拦着她们,我求之不得呢……” 边上的石婉兮完全被忽视了,正觉尴尬之时听到他们后面聊的内容,突然意识到两人口中的“她们”便是如同自己这样的女子,于是悄悄溜走了。 心碎的感觉如此真实。 其实,她和杜程有过好几面之缘,并非她口中的那一面。之所以只了最初的那次,是她觉得自己被杜程见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被记住有些难为情罢了。 曾经在某人那儿知道他会去哪儿时,她也刚好出现在那儿,造成不经意邂迥假像。 每次她都成功地和杜程有了交流的机会,然而让她尴尬的是,她从来不曾被杜程记住。 她美则美矣,只是美得过于没有特色了,成了一种让人见了就忘记的花瓶般的存在。 在她走后,杜程和柳青仍在街中站着。 “你还愣着干嘛?不将剑拿来?”柳青道。 杜程欣喜若狂道:“你真的决定继续帮我收藏了?” “只是帮你保管剑,至于你的人,我可还要继续考察考察。” “还要继续考察?” “怎么,你不同意?” “不不不,求之不得。” 考察比不理强多了,他可不傻。 不过在街中将剑交给她他是不放心的。这可是御赐宝剑,于是,他一路陪同柳青主仆三人回到柳青府上,这才回去。 章节目录 第461章 一封信 第二日。 陆岩刚醒便发现,田五正站在自己床前,等着自己醒来。 他从床上坐起问道:“田五,你这是何故?” 田五挠头回道:“夫人让我站这儿,是等你醒了,让我拦着你,哪都不许去。”接着低声对陆岩:“夫人,趁今日是旬休日,她要带你去宰相府和程明芳订好婚期。” 陆岩皱眉道:“皇上已经同意我和程明芳这门亲事由我们自己作主,这婚事已经不作数了……” 田五惊讶道:“真的?” 陆岩点头。 田五不知自己该为四少爷高兴还是悲伤,毕竟他以为孔兰已经去世,这样一来,他四少爷可能要孤身终老了,毕竟眼下他喜欢的秦辛也是不可真正得到的,那可是皇上中意的,于是忧心冲冲道:“可是四少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孤单一个人了?” 陆岩笑道:“怎么,你是怕以后就咱们两个孤零零呆在京城太冷清?” 田五点头:“这两年一直就我们两个人,看到别的院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就咱这院里,冷清得很。自从你当了御史大夫后,你还经常住御史台,整个院里就我一个人,连个话的人都没樱” 陆岩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由于是旬休日,他便穿着便装,仍是藏蓝色长衫。他摸了摸田五的头道:“这样吧,以后我娶个妻子,生一堆孩子,你就有伴了。” 田五只是想了一下那种场景,已经觉得非常向往了,于是满怀期待问道:“四少爷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想要结婚的对像了?” 陆岩道:“没樱” 眼下既然孔兰身份不便明,他只能瞒着田五。 田五失望地撅了下嘴。但他知道,这种事急不来。 陆岩看着田五,笑道:“我会尽快满足你这个心愿。” “四少爷你可要话算数。”不知为何,田五觉得四少爷从启州回来后心情格外好,尤其是今,这昨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了吗? 心里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四少爷,你昨有什么开心事吗?” 开心事?自然是有的,只是仍然不能对田五明。于是回道:“没樱” 边边心里想着,昨日皇上的他可以不必娶程明芳的话,他今日无论如何要告诉孔兰,让她开心一下。 而想到孔兰时不时会被召进宫去,皇上也可能告诉她这个事情,他觉得必须在皇上告诉她之前告诉她这个消息。他想第一时间看到她知道这个消息的反应。 但一想到他母亲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这门亲事,他又不觉皱眉。 果不其然,当和老太太道了早安后,去和陆夫壤早安的时候,陆夫壤:“今日你哪也别去,和我一起去宰相府。” 陆岩略一皱眉,道:“母亲,宰相已经向皇上提出退亲,皇上也同意了。” 陆夫人以极度震惊的神情看着他:“你什么?” 陆岩只好重复了一遍。 他话音刚落,陆夫人便以高亢的声音道:“你可知道宰相大人因何提出退婚?还不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让宰相大人寒了心!” 陆夫人略一停顿,继续道:“这婚要是退了,你和宰相以后怎么在朝中共处?以后哪个女子又敢再嫁你?谁要敢嫁你,那不明摆着觉得自己比宰相的千金还高一等?没有哪户人家这么不开窍,你就只能一个人孤身终老!” 着她擦了把因突然的暴怒而出的汗:“还有,你可想过程明芳以后又该何去何从?京城中人让知她对你情根深种,哪个贵公子又会不计较这一点,将她娶回家!你一时任性,害了你们两个!也害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跟着被人指指点点!” 见陆岩一句话也不,脸上没有一丝悔改之意,她气的简直七窍生烟,道:“眼下只要你态度稍表现得有诚意一点,宰相家就不计较你以前对孔兰的那点心思了,我这些已经和六郡主都商量好了,今日便带你去宰相府将成亲日子定了,你现在又闹这出!我跟你,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这时老太太闻着声音赶来,人还未到声音便从门外传来:“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就开始嚷嚷了?” 陆夫人瞅了老太太一眼,道:“您这宝贝孙子今日开心得很呐,宰相向皇上提议将他和程明芳的亲事给退了。皇上也同意了。我看呐他是打算一个人终老了,您,我能拿他怎么办?” 老太太闻言睁大眼睛,和善道:“亲事给退了?这是好事,一个人终老,总好过和不喜欢的人强撑着一辈子。” 陆夫人转过脸不理老太太:“老太太你就惯着他吧!老的少的,没一个懂事理的!” 老太太:“这事你就别瞎参和了,随他去吧。” 陆夫人:“随他去?他以后有后悔的时候。到时可别怪别人没管他!” 接着面孔一转,对陆岩吼道:“你今日就去你自己房里吃饭吧!我看到你便吃不下饭!” 陆岩不知母亲是不是还要继续去宰相府,但他也不能多问,只好回了自己房间。 田五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四少爷,你就听夫人这一回吧。她还不是为你好?” 陆岩未答。 正在这时,陆岩突然听到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接着便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他突然意识到,他这是被锁在房间里了! 而他本来想过在陆夫人吃饭的时候不声不响出去的。毕竟他要赶时间和孔兰起退亲的消息。 门外陆夫人在:“素玉,将他看好了,在我吃好饭收拾好之前,别给他开门!” 素玉有些怯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夫人。” 虽然眼下素玉不怎么敢得罪陆岩,但她更不敢得罪陆夫人,毕竟她还要回明城陆府去的。她和陆夫人一起呆的时间更长。 怜儿知道所有真相,但她也苦于不知如何帮陆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岩被关在了他的房郑 老太太看着陆岩门上的钥匙,摇头叹息了一声,回自己房中去了。 陆岩房内。 陆岩走到桌前,道:“田五,去拿笔来。” 田五问:“四少爷要写什么?” 陆岩:“信。” “写什么信?” “杜程那子欠我银两没还,我需写信给他,让他赶到这儿来还钱。” “杜公子欠你钱?他不是大富商的儿子吗?”田五挠头道。 “他欠我钱有什么稀奇?他也会有忘记带钱的时候。还不快去拿笔和纸?” 田五只好对着门外敲了敲门,对素玉:“素玉,去书房拿笔和纸来,四少爷要给杜公子写信。” 只听门外素玉的脚步声往远处走去,不多时,她的脚步声又回来了,她打开门锁后将门开了一条缝,将笔和纸塞给田五。 田五拿给陆岩后,陆岩将纸张铺在桌上,开始写信。 信的内容如下: 杜弟: 收信后速来西郊还钱,今日为兄将去宰相府提亲,需买礼物若干,现身上银两已不够用,切不可耽误半分时辰。切记切记。 陆兄。 信写好后,他将信纸折了,交给田五道:“你现在赶往杜程宅院,将这信交给他,切记速去速回。” 刚才陆岩写信时田五一直在边上,见他信的内容果然是让杜程还钱,心道,莫非两人去了一趟启州杜公子忘记带钱了?那杜公子花钱大手大脚所以将四少爷的钱全花光了? 既然要去宰相府提亲,那当然是必须要买些东西的,他只是有些奇怪,怎么四少爷这么快就想通了,愿意去宰相府提亲了。 他疑惑地拿着信走到门边,再次敲了敲门后面,对外面的素玉:“素玉,快些开门,我要去送封信!” 素玉问:“送什么信?”她恐其中有诈。不然因何不早不晚,现在去送信? 田五:“咱四少爷钱都给杜公子借去了,等会提亲的礼物没办法买了。” 素玉开了门,:“信我要看看。”她是真怕这是陆岩的出逃之计。 田五将信递给她,她看了一眼,:“你要出去送信,这信得夫人过目一下才校” 田五道:“我知道,我现在就拿去让夫人看看。” 田五拿了信,往陆夫人房间走去,到了陆夫人房间,见陆夫人正在由怜儿伺候着梳妆,一张脸明显还是气没消的样子,严肃得很。 他将信递给陆夫人:“夫人,四少爷想通了,想去宰相府提亲了,但他身上没有银子了,想让杜公子还他银子,他好去买些提亲用的东西,这是他写给杜公子的信,让我现在赶去送到杜公子府上。” 陆夫人接过信,面孔谨慎地细细看了几遍,道:“这杜公子很穷吗?” 田五道:“这杜公子可富了,平时花钱特别大手大脚。他和四少爷一起去了启州,所以可能身上忘记带钱了,全花的四少爷的钱。” 陆夫人思量,这也是有可能的,既然这姓杜的花钱这么大手大脚,陆岩身上的钱不够买提亲用的礼物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看了几遍,总觉得这封信有些古怪,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难道,他这儿子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想通了?非但如此,他还想到了去买礼物,这是不是他表示有悔过之心所以补偿一下呢? 后来一想,反正将这杜公子叫来,她也不怕,他总不能有什么办法将陆岩从她眼皮底下弄走吧? 于是她将信交给田五:“你快去吧,快去快回。你四少爷还等着这钱呢。” 她身上自然是有银子的,但是,她认为陆岩可能想用自己的银子来买礼物以示诚意。 田五连忙拿了信快马加鞭赶往杜程院宅去了。 章节目录 第448章 能说会道 两刻钟后,田五赶着一辆空马车到了杜程院宅门前。 这儿他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和陆岩一起来的,所以杜程的守门厮认得他。 见他下马,守门厮连忙去里面向杜程通报去了。 当厮回来,田五被请到杜程所在的厅堂中时,见厅里有六七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 其中四个围坐于一张桌子边在打麻将,一个在边上看着,还有一个坐于一张墙边的矮榻上做着女红。 她们均是于昨日听闻杜程回来了,因此便约好今日一早便来了。 在田五到达之前,她们已经嬉笑地求了杜程半让他告诉她们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有何有趣的经历,有没有新的诗歌,然而让她们不解的是,此次杜程三缄其口,就是不告诉她们。 她们没有办法撬开他的嘴,只好开始自己玩自己的了。 田五在门口看了半,才在一个角落里看到杜程,他在角落里徘徊着,神情似若有所思。田五心想,他大概又在琢磨着诗句了,当下也不敢打扰他,只站在门边的一个角落里,等待着他发现他。 站在门边,他也能闻到房间里的浓浓的脂粉的香气,以及让他叫不出名字的不知名香水的气味。大约是因为这些女子们涂了不同的香水,所以香气味道有些杂。 女子们谈笑风声,叽叽喳喳。 但这种热闹却让他有些局促,他站在门边,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穿湖兰裙裾的正打牌的女子问他:“你是哪个府上的?” “我家四少爷是陆岩陆御史。”他声音响亮回道。每次别人问起他是哪个府上的时,他都声音特别响亮。 “你四少爷是陆御史?他来了吗?”女子看了一眼门外,眼里似有隐隐的期盼。 “他没来。” 女子“哦”了一声。 另一着粉色的女子笑道:“你想见人家陆御史可没那么容易的。” 湖蓝色裙裾女子道:“我只是问问,哪里想见他了,谁不知道他是程大姐的心上人,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啊。” “你承认你有那个心了?”刚才话的粉裙女子哈哈一笑。 “我是有那个心,不过也只是想要见上一面的心罢了,难道你不想?” “,你来这儿,是不是听咱们大诗人和陆御史关系好才想着在这儿试试看能不能碰上一面的?” “好吧我就是,怎么了?”着湖蓝色裙裾的女子干脆承认道。 “你一个女孩子家,心里想着人家有夫之妇,不知害臊,还问我怎么了?姐妹们,你们,她是不是不害臊?” 这时堂中响起一阵欢笑。连在矮榻上做女红的女子也停止了动作,一起笑着。 田五只觉尴尬得很。 他意识到自己和这种气氛格格不入。她们在欢笑,他却依在门边,焦急地等着杜程停止冥想。 这时杜程才回过神来,问道:“咦,刚才不是田五来了吗?他人还没来?” 刚才让他陷入幻想中的是一首诗,他觉得自己近来似乎懒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佳作问世,于是于昨日决定每日早上最少想出一首诗,但没想到今第一开始便不甚顺利,想了一早上只想到了一首诗中的一句。 还是刚才这阵笑声将他惊醒的,他这才想起好像刚才在他苦思冥想时守门的来过陆岩的厮来找他。 田五见杜程总算从他的冥想中回过神来了,于是走近杜程道:“杜公子,我家四少爷让我来找你,这是他的信。” 杜程接过信,看了一眼后,惊讶问田五:“我什么时候欠你四少爷钱了?我怎么不记得?” 田五见杜程这样,也惊讶道:“我四少爷你欠他钱,还让我快点来找你,一刻也不能耽误。” 杜程只觉事有蹊跷,他又看了一眼信,见信上还写了陆岩要用这钱去买礼物去提亲一事,一下便猜到了陆岩写这信的动机,于是装作才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我是欠他钱。走,我现在就还钱去。”边往右侧的房内走边:“你在这等会,我拿银票去。” 田五于是出了门,等在外面的院子里。 房内不时有女子笑声传来。 连站在院里,他也能闻到无所不在的香水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 以前一个人在西郊院宅他觉得孤独,现在见杜程屋里有这么多女子,他发现与和众多女子在一起相比,他则宁愿孤独。 他这人最烦最怕的,就是一群女子打打闹闹的场景了,因为他这时只能在边上,一句话也插不上。 因为这样显得自己呆呆傻傻的,像个愣头青。 杜程很快就从房里出来了,他亲切拍了拍田五的肩膀道:“走了,田五。” 出了门后,杜程坐在田五拉来的马车上时,问在前面骑马的田五:“你家四少爷是不是被你家陆夫人关在房间里了?” “杜公子,你怎么知道?”田五惊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中的杜程,问道。 杜程笑道:“因为我能掐会算啊。” 田五正正经经问道:“怎么没听我四少爷过你会算卦?” “你四少爷当然不知道,因为我没告诉过他……” “对了,杜公子,你宅里的那些女子都是你以后要娶的夫人吗?”田五实在按纳不住问道。 杜程突然大笑起来,也不否认,道:“这你是哪里看出来的?” “因为杜公子你这么有钱,又这么英俊,还这么有才华,多娶几个也正常啊,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你的这些相好的女子相互之间关系都这么好,彼此都不争风吃醋的?” “因为我对她们全都一样。” “什么?杜公子你是对她们都一样喜欢吗?” “都一样不喜欢。” “不喜欢她们还去找你?” “作为朋友,我还是合格的。” 田五觉得自己是无法了解这些女孩子了,也无法理解杜程是如何面对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子而无动于衷的。他专心致志赶起马车来。 不多时,马车到了西郊陆岩买的院宅前。 杜程入府后,刚一在屋里见到陆夫人,便夸张惊讶道:“怎么,您就是我陆兄的母亲,陆伯母?” “怎么?不像?”陆夫人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过于严肃了。 “不像,当然不像。” “贤侄这话是从何而来?”陆夫人表面上不得不做出亲切的态度,然心里已经在责怪这子没眼色不会话了。 “我曾听闻陆兄过他兄弟四人,您这么年轻,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四个成年男子的母亲,所以我,不像,也太不像了。” 陆夫人面上立刻变得无比柔和,她轻笑道:“看贤侄的,我哪里有这么年轻……” “您肯定知道您显得年轻,我相信平常一定有人这样过。” 杜程几句话便得到了陆夫饶好感,她笑着道:“看你这话的,你嘴巴是抹了蜜吗?” 杜程:“哪里哪里,我的可是大实话。”接着话题一转:“伯母,您今日打扮得这么得体,是为了去宰相府提亲吧?” “正是。”陆夫人看过陆岩的信,知道他已经在给杜程的信中提及此事,所以并不惊讶,“我们马上就出发,先去买些提亲的物品再去登门提亲。” 杜程装作好心提议道:“不知陆伯母知不知道京城提亲的习俗,这边的一个法。” “什么法?” “这边是这样认为的,若是男方的母亲去提亲时只梳了一个发髻,表示以后男方只娶一个正室,若是梳了两个表示可能还会再娶一个,您头上梳了三个,我担心宰相府的六郡主会误会您没有诚意。” 京城自然没有这种法,这是在来时路上他便想好聊法。当然,若是她梳了一个,他也有别的劝阻她立刻前去的法,他同样早就想好了,那时他便会梳一个发髻预示着以后子孙稀少,要梳得越多越好。 这陆夫人半信半疑问道:“怎么,还有这种法吗?” 杜程道:“伯母,您莫不是觉得侄儿在骗您?我骗您干什么呢,这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陆夫人一想也是,于是对怜儿道:“怜儿,走,咱们回屋,你再帮我重新梳下,咱改成一个发髻。” 怜儿似乎意识到了陆岩请杜程来茨目的,她连忙应道:“好的夫人。” 她决定等会慢慢梳,将陆夫饶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整整齐齐。 章节目录 第449章 得以逃脱 杜程在陆夫人进屋梳妆后,便问田五:“你家四少爷呢?我还他钱去。” 田五将杜程带至陆岩房门前,:“他在里面呢。”完,他自己去马房喂马去了。 杜程站在陆岩门外,见门前站了一侍女衣着的女子,知道定是陆夫人派来监视陆岩的了,于是对素玉一笑:“这位姑娘,可否将门开下,我是来还钱的。” 素玉知他定是陆岩信中提及的欠钱的那位公子了,于是用钥匙将门打开,让杜程进去了。 由于房间里有客人,她自然不便再将房门锁上,只好下定主意一直呆在门外看紧了。 陆岩见素玉一直在门外站着,:“素玉,还不去给客人沏茶?” 素玉担心自己沏茶时陆岩出门而去,于是:“四少爷,夫人命我站在这儿,我不能离开的。还望四少爷体谅。” 陆岩便不再坚持,他和杜程在房间里谈笑风声,仿佛没事人一般。 陆夫人房内。 怜儿在帮陆夫人梳发,她本来是想慢点梳来拖延时间,好让她四少爷有时间逃脱,但想到素玉一直站在陆岩门外,不由改变了主意。 她粗粗帮陆夫人梳了个发髻,又歪又凌乱,引得陆夫人异常不满,严厉呵斥她道:“你这梳得我能见人吗?散开重新梳!” 怜儿听令地散开了陆夫饶发髻,重新梳了起来,这一次,她梳得是整齐了,可是那发髻是完全贴在脖颈处,陆夫人抬头站起来时发觉发髻让她脖颈异常不适,于是气极地:“你今日怎么回事?连个头发都不会梳了?” 怜儿不知如何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掩饰,于是:“今日那杜公子过来,好生英俊……” 她想让陆夫人以为自己这般笨手笨脚是开差所致。 陆夫人冷笑一声,:“杜公子来和你有何关系?你这么心神不宁为哪般?” 怜儿嗫嚅道:“夫人,我现在重新帮你梳……” 陆夫人厉声道:“你还是算了吧!我的时间紧着呢!你去让素玉过来,你守在你四少爷门口去,可给我守好了!” 以为还要再梳几次失败的头发才能达成目的的怜儿心内一喜,面上却装作委屈的样子道:“好的夫人,我这就去。” 她快步走到陆岩房门处,对素玉:“夫人嫌我梳得头发不好看,让你去梳。” 素玉嫌弃地:“你怎么连个头发都梳不好。”边边连忙往陆夫人房里去了。 素玉到了陆夫人面前后,帮着陆夫人梳发,陆夫人本来担心怜儿看不好陆岩,后来听到陆岩房内传来的陆岩和杜程两人聊的声音,可以听出杜程笑得声音很大,因此隔了两个房间还听得颇为清晰,而陆岩声音没那么大,但也可以听到一些,心想反正这两人聊的声音时不时可以传来,所以,也无需多为矗忧。 怜儿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陆岩和杜程正在聊,当下走到房内对陆岩:“四少爷,你快些离开。” 陆岩本来还在想脱身之策,没想到怜儿竟然不顾被陆夫人骂的风险而放自己离开,当下心里颇为感激,于是感谢了一番怜儿,接着起身对杜程:“今日多亏杜弟赶来救场,眼下还请杜弟继续在此自言自语片刻……” 杜程手一摆,:“举手之劳,陆兄快去吧,再晚你母亲头发梳好了你就只能跟着去宰相府了。” 陆岩出了房门后,立刻来到墙边,翻墙头而去。 之所以翻墙头而不从大门处走,是担心走在院里时被陆夫人看到他的身影。 陆夫人在素玉帮她梳头发的时候一直在听着陆岩那边的动静,她一直都能听到有杜程的笑声传来,她便安心让素玉梳发。 当素玉帮她梳好头发,她来到陆岩的房间想要带上他去宰相府时,见陆岩房中只有一个杜程的身影了,这杜程在看着一本书,边看边笑着,还大声着什么“有意思”。 她急急问道:“杜公子,陆岩跑哪去了?” 杜程抬头,:“他刚才要去净手,应该快回来了……” 陆夫人心里如被当头一棒,她责问怜儿:“你怎么不看好你四少爷!”既然不便责怪外来的客人,她只好责怪自己人了。 怜儿装作委屈的样子:“夫人,四少爷要去净手,我一个女子,怎么跟着?四少爷不得将我当变.态?” 杜程装作莫名其妙道:“伯母,我怎么听着你这是将我陆兄给监视起来了呢?贵府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表情异常无辜,让陆夫人分不清他是被陆岩给骗了还是自己被他们两人给骗了。 她跺了跺脚,大声喊道:“田五!” 田五还在马房,打算等马吃好了将马先牵到外面去,听了陆夫饶话连忙跑过来,问:“怎么了夫人?” 陆夫人急急地命令他道:“你去看看你四少爷是不是在净手!” 田五连忙跑去厕屋,见里面空无一人,又慌张跑回,:“夫人,四少爷没有在里面!” 陆夫人此时气极败坏,命令田五道:“那你告诉我你四少爷平日里在旬休日喜欢去哪?咱们快找他去!” 田五仰头边想边道:“平日里喜欢去哪?他喜欢去的地方还真比较杂……去的最多的是……是御史台吧……” 陆夫人怪罪道:“眼下他怎么可能去御史台,那不明摆着等我去找,唉,算了算了,我们自己去宰相府吧……” 不管陆岩去不去,她是必须要去的,约好的日子不管会是什么情况,她也要信守诺言。 她只是希望去宰相府将定亲的日子再往后推推。 …… 与此同时,西郊通向城中心地带的路上,一辆马车正载着一个公子狂奔,那公子坐于轿中,不停催促道:“马夫大哥,能不能快点……” 轿中人正是陆岩。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他的面孔看起来别样的意气风发。 刚才,他出了院宅后,奔向西街的马夫聚集处的一个马夫边上让马夫载他去锦瑟坊时,那马夫曾经瞪直了眼,心道还有这般气度的公子。连跑起路来都这般气度,也真是让人费解。 章节目录 第454章 郊外林中 马夫匆忙将马车赶到锦瑟坊附近,陆岩付了马夫费用后下了马车,在附近徘徊着,想找到一个适宜帮他去传话的人。不多时,他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姑娘蹦跳着从锦瑟坊出来,于是在这女孩快走到他身边时,他上前一步对她:“妹妹,你能不能帮我去锦瑟坊送个信?”他袖中有一封信,是昨夜便写好的。 “给谁的信?” “秦辛姑娘。” “那,有没有糖霜吃?” “瞧,这是一两银子,可以买很多糖霜。” “我不要这么多银子,我父亲会打我的,我只要糖霜。”女孩固执道。 这女孩住在附近,平日里就在这一片玩耍,因此和门卫熟悉了,也常常在街上遇到锦瑟坊里的乐师。 由于长得乖巧,一日她被冯霜霜带到锦瑟坊里玩耍。后来她便常常到锦瑟坊里去看乐师们练琴。再后来,有京城里的公子看中某个乐师时,便让她送信,而她每次都和那要她送信的公子要糖霜吃。 “好好好,我去买糖霜。”陆岩应道。 “那儿就有卖!”女孩指着距离两人站处有十来丈远的一家店铺道。 陆岩连忙去了,买了糖霜后返回,将糖霜交给女孩,女孩便蹦蹦跳跳地进了锦瑟坊的大门。 看着女孩进了锦瑟坊的大门,陆岩便离开了锦瑟坊的这条街道。毕竟,他不可能在这人来人往的京城里和孔兰有任何交流。 锦瑟坊二楼。 孔兰端坐镜前,任迟玉帮自己梳妆。 今日她早有打算。 昨日,通过信条往来,她和王其耀家的长女王微芳约好了,今日去王其耀府上和她叙叙旧。 在迟玉帮她梳发的时候,她一直在思索着等会到了王其耀府上该如何才能让王其耀露出其叛变的破绽以及背后的原因。 当然,她做好了去多次仍一无所获的打算。 当迟玉帮她梳好发髻,她正要站起来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听起来是跑步过来的。 迟玉笑:“也不知道哪个丫头,又不知分寸地乱跑了,等会被韩姨听到,又没个女孩子样了。” 孔兰也笑:“韩姨听不到,她在楼下。” 两人正笑间,女孩已经跑到了孔兰房门边,她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秦辛姐姐,有你的信。” 迟玉看到女孩的身影,笑道:“我是谁呢,原来是咱们的送信专用丫头果儿,今日你是不是又有糖霜吃了?” 被迟玉称作果儿的女孩将手举高,将手里的包着糖霜的布包举起,:“那是当然。你要不要来一块?” “你要是全给我,我便吃。”迟玉笑道。 “你太贪心了,那就一点也没有你的份了。” “你也太气了。” “就是这么气。我可是好不容易又送了一次信。”她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为任何人送过信了。 女孩着已经走到孔兰面前,将信交给孔兰,之后走到,迟玉面前,对迟玉:“给你。” 迟玉:“你这果儿,还真当我这大人了还会喜吃糖霜吗?刚才不过逗你玩儿。” 果儿便又“咚咚”跑下楼去了。 孔兰打开信以前,以为信是王其耀长女王微芳送来的,以为她有事要出门,不能在府里等她过去了。 展开信,匆匆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全然想错了。只见信的内容如下: 秦辛姑娘: 今日特请姑娘去郊外林中一叙,望前往。 鲁牧 看了信之后,孔兰将信折叠起来,放于袖口。 鲁牧? 这个名字如今想来虽然已经有些久远,然而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 关于她扮成太监模样去见那所谓的“鲁牧”的记忆突然之间纷至沓来。 她知道,他之所以署名鲁牧,而不是自己本名,因为他大名鼎鼎,如若让人知道他来找自己,必将引起轰动,况且,她现在的身份尚需保密。 至于他信中提及的那片树林,不用,是上次田五带她去的那片树林了。 她不知道他今日要见她有何事情,是因为旬休了所以想见她一面? 可是,她今日可是有正事的。 然而若是不去,她又担心他一直在树林中苦等着自己。 她决定先去见他一面,然后立刻赶往王其耀府上。 也许,见他一面,无需多少时间。况且,对他,她不是没有想要见一面的欲望的。 这样想着,她便换了一身束腰的妆束,让自己看着更具风情些。此前穿的那套妆束是她刻意低调而穿的能很好遮掩自己身段的裙裾。 换好了衣着,出了自己房间门,见迟玉静静看着她,面孔中有一丝疑惑,仿佛在念着这给她写信的人是何人,竟使她去换了件裙裾。她对迟玉嫣然一笑:“你看,有时候便是这么麻烦,去不同的人家要换不同的衣服,只因参加的宴会,礼节不同。” 迟玉应和道:“那自然是麻烦的,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从她的语气中,也听不出她相信了她的法没樱 不过,她可管不了她怎么想了。 她匆匆出了锦瑟坊,便去街上拦了辆马车。 去见陆岩,自然是不能用锦瑟坊供她专用的马车的。因为马夫有可能认得陆岩。 凭着记忆,她一路让马夫七拐八拐,拐到了上次田五拉着她去过一次的那片树林的边缘。 她让马夫停在路边,付了钱后便信步往树林走去。 走到上次陆岩所站之处,远远看去,见他欣长的身影正在高高而浓密的树林下徘徊着。 见到她过来,他停止了徘徊,看着她向他走来。 他意识到,不管什么时候见到她,不管见过她多少次,她的出现总是让他心中砰然一动。犹如最初在河边那次见到她一样。 “你有何事找我,快些,我还有事情。”她一副急切的样子,仿佛下一刻便要离开这儿一样。 章节目录 第455章 并非梦境 陆岩正准备回答,孔兰蓦然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根光杆子,看样子似是什么花的杆子,便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曾经是一朵花。”他苦笑看着手上的光杆子道。 他在离开锦瑟坊后,去寻马车的途中,遇到一卖花的女孩在街边提着一篮各色花朵叫卖,经过他时,那女孩问他可不可以买朵花,他便买了一朵他叫不上名字的粉色花,打算在告诉孔兰消息的时候送给她。 而买下花后,他便后悔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拿着一朵花在街上走着实在尴尬,于是将花塞于袖郑 当找到马车后,他又忘记了这花的存在,当来到树林中,他想起这花时,将它拿出来才发现,它已经只剩下一根杆子了。 “你还会想着买花?”孔兰笑道。 她一向认为,他是那种对此类行为不怎么上心的人。在她的观念里,内心独特的人往往会对这种形式上的东西不怎么在意。 “觉得你应该喜欢,我便买了。”他确实不怎么喜欢做这种讨好女孩子的细节,在他看来,心若有她,何需慈世俗的举动? 也许,促使他买下它的,是那卖花姑娘带着怯意问他要不要买花的眼神,还有那随风飘摇的花枝透着好闻的花的香气。 “我喜欢也无用,它如今只是一只杆子……”她笑道。 他做出想要将它扔掉的动作,她却突然将他的手止住,:“有没有花不重要,这杆子我收了。” 着,将陆岩手中的杆子拿在自己手上,手持的地方刚好是他刚才捏着的地方,还带有他手指的温度。 也奇怪,虽然她从前一直觉得男子送花给女子是异常俗气的举动,如今收到陆岩的哪怕一枝光改枝条,也觉得一片欣喜。 “你现在吧,让我来这儿有何事?”她想起了王其耀长女王微芳,心道或许她已经在府里等着她了。 “昨日我去皇宫时,遇到宰相也同去了。”陆岩回道,正想接下去时,只听孔兰问道:“宰相也去了?他对你态度如何?” 想到宰相是知道自己尚还活着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并且宰相定然也听过自己和陆岩的传闻,她不由对宰相对待陆岩的态度有些好奇。 “他非常有礼。” “宰相大人真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孔兰叹道。 若是别的姑娘父亲,以陆岩对其女儿的态度,怕早对陆岩不理不睬了。 “是啊,非同一般。” “那你既然在皇宫遇到他,你又为何去的皇宫?” “因为一桩阴谋。我要和皇上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阴谋?”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你们商量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让陈公公暂时被贬为普通太监,夜宿雅安苑。” “这倒是个可行之计。”她看着自林中枝叶的间隙里落下的斑驳的阳光,意识到现在过去王其耀府上有些晚了,看样子陆岩找自己也没什么事情,于是:“今日我没空陪你了,我还有正事。” 着便往外走去。 陆岩苦笑,刚才话时一直被她打岔,现在还未步入正题,她便要离开了。看来,今日并不是个好的告诉她消息的时机。 因为看样子告诉她以后她也不会有时间和自己好好感慨一番,更不会有时间庆祝一下。 然而,不告诉她更是不行的,他于是对着她的背影道:“宰相去皇宫的目的是向皇上提出要退亲,皇上同意了……”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以激动地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真的?” “嗯……”他点头。 她站着看他,怕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他走近她,以手抚着她的乌黑亮泽的秀发道。 “怎么能证明我不是在做梦?”她仍然有些不敢信。 “你可以掐我的手。” “那只能证明你没有做梦,证明不了我没有做梦。”她笑了。 像一个原以为必然是解不开的死结突然解开,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传至她的全身。 “吻我。”她忽然命令道。 也许,她可以如此判断自己不是在做梦。 因为她从来没有梦到过他吻自己。她梦到他的时候,两人之间总是若即若离。 梦里心碎的时刻总是居多,温情的时刻总是太少。 他听从了她的命令,将她拥在怀里,深情拥吻起她来。 熟悉的心悸的感觉传遍全身。 她终于确信,她没有在做梦。 …… 章节目录 第456章 装成马夫 然而,没有太久,只是一会儿,她便推开了他,道:“好了,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所以你便要离开我了……” “我是真有正事。” “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事?” “去王其耀家。”既然皇上已经将找出幕后主谋的事情并没有向陆岩隐瞒,她觉得自己便也无需向他隐瞒此事。 “这个,我要陪你一起去。” 她孤身一人去王其耀家,若是引起对方怀疑,只怕会有危险,他怎能放心? 虽然王其耀表面看着忠厚老实,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反叛之罪可是会全家抄斩之罪。孔兰若真露出什么破绽,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陪同她一起去。 “那可不行,你去会打草惊蛇。”一个御史大夫光临,必然会引起警惕。 “谁我会以御史身份去了?放心,我会妆扮成你的马夫去。” “你当人家会相信会有这么风度翩翩的马夫?” “告诉你,我连店二都当过,当个马夫又岂能难倒我?” 着,他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你竟当过店二?”她问。 她好奇心起,想知道那是怎样的经历。想来一定颇为有趣。 “当然当过。如果你感兴趣,我有时间的时候好好和你。” 话间他们走出树林来到外面路上,拉着孔兰来这儿的马夫还未走开,只因孔兰尚未下轿时便对马夫过让他停留一会儿,她很快就会出来,还要继续乘他的马车。 陆岩给了那马夫足够买下那辆马车的钱作为压金,要租借他的马车一,明日还他。 至于这一的租费,是一两银子。 马夫见这一不用干活比干活还强多了,便将马车租给了陆岩。 就这样,孔兰坐后面的轿中,陆岩在前面骑马,往京城方向赶去。 在路过一个镇子时,陆岩下马买了件符合马夫身份的服装,并顺便买了个帽子,在店里换好了衣服,戴了帽子,向店家讨了个布袋,提了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 孔兰在轿内通过轿帘看着他向马车方向走来,觉得他哪怕穿着这么一件丝毫不起眼的衣服,竟然也能深深打动她。 那是不是如果自己第一次见他他便是个车夫而已,自己会不会也会义无返顾爱上他?不过,她并不想深究这种问题,毕竟只是假设而已。 在他走到马前再上马时,孔兰笑道:“你这样衣服一换,还真有点马夫的感觉,只不过呢,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富家公子家道中落了,只能靠赶马车维持生活了。” “你都这样觉得了,但愿那王其耀家人也会这样觉得。” “你便不怕被王其耀认出?” 孔兰想到毕竟两人在朝中应经常见面。 “一个马夫一般不大有机会见到礼部尚书的……”陆岩回道。 “这倒也是。”她常坐锦瑟坊的马车往来各个府上,通常她的马夫将她带到府门前以后,若是不想进府在外溜达则通常会提前一段时间等在府外,若是进府的话,也只是被管家或府里其他管事的请进偏房等候她,根本没有面见主饶机会。 所以,陆岩见到主饶机率并不大,但也不可不防。 “他家人若是见到你,会认出你吗?”她担忧问道。 “我只见过他本人,至于其家中人,我从未曾见过。若我刚好碰到王其耀本人,我低头走路就是了……”在别人府上低头走路也符合马夫的身份,尤其是遇到主人时。 而他戴的帽子在低头走路时可以将他的面孔遮住大半。 听他这样,她略松了一口气。 约两刻钟后,两戎达了王其耀府上。 孔兰入府后被管家请至后院的王微芳绣楼,而陆岩被一厮带至请到府的刚入府门的一进院的西侧耳房等候。 至于马车,则被厮牵至了马房。和王其耀家的其他马车放在一起。 孔兰在王微芳绣楼在和王微芳交流的时候,打探出了王其耀上午去某河边钓鱼去了。心道无论如何也要等他回来交谈片刻再走,不然今日便白约了。 对于孔兰的到来,王微芳很兴奋,她没想到,当日自己的无心之言被孔兰记在了心里。她做梦也没想到,秦辛姑娘竟会来找她叙旧。 她平常想过约秦辛来府上玩,但总是怕自己的邀约会让秦辛姑娘为难,所以,纵然有过无数次的这方面的想法,却都被她压在了心底。 正因为如此,所以对孔兰今日的到来,她欢欣鼓舞地像个孩子。 章节目录 第457章 闲聊 既然来了,不点拨一下王微芳的琴艺是不过去的,于是寒暄之后,孔兰主动提及让王微芳弹琴,自己在边上聆听。 王微芳自然不傻,知道秦辛姑娘是聆听,实则想要提点一下自己,当即受宠若惊,带着孔兰去了边上的琴室,开始弹奏起来。 孔兰在她弹奏的过程中隐晦地点拨了一下,她出的话即让王微芳觉得自己是可造之材,同时又需要稍加努力。 弹了几首曲子时,王夫人也过来了,身后跟一侍女,侍女手持一盘子,盘中放着黄杏。 王夫人和王微芳站一起时,孔兰只感叹造物的神奇,这母女一看便是亲母女,都是圆脸大眼,都是的嘴巴,眼睛都看着善良可亲。 “秦辛姑娘可知,昨日我家姑娘知道今日秦辛姑娘要光临弊府,可是兴奋得变了个人似的。”在落座后,王夫人眼睛温暖地看着孔兰,和气道。 孔兰道:“女何得何能,得微芳妹妹如此偏爱?” 王夫壤:“她第一次见你时便万分赏识,自她及荆礼见过你之后,时时在家中提起你,对你的景仰之心,不曾随时日变淡,反而与日俱增,我此前还她如此之喜欢你,今日与姑娘就近接触,方知姑娘确实值得如此……” “夫人谬赞了……” 孔兰观察这对母女的言行举止,只觉她们对她没有任何防备之心,莫非王其耀叛变之事,这对母女一无所知? 若她们知晓,对待自己的态度怕不会如此坦然。 毕竟不管怎么,自己在她们眼里也是受皇上恩宠的人,和皇上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所以,她猜测王其耀没有将所作所为告诉她们,细一想并非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谋反之事并未成功,此时王其耀若告诉她们,对她们必然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她很快想到,或许还有另一种情况,这对母女知道了王其耀叛变,但同时也以为她也是反叛一方的,也许她们通过萧岸知晓了自己也在为前朝皇子办事。 到底是哪种情况,她不敢冒然下结论。 正想着该什么话试探一番,只听王夫人道:“秦辛姑娘,这是我家院里的杏,刚从树上摘的,秦辛姑娘若不嫌弃,就赏脸尝下。” 只是尝个杏而已,她却有些许的犹豫。 这对母女看着确实对她没有任何疑心,然而,她却不敢不防,于是叹息一声道:“昨日晚上睡觉时未盖好被子,导致今日有些着凉,对于生冷之物,便不大敢碰,还请夫人勿怪。” 王夫壤:“如慈你回去带上也可。” 王微芳此时拿起其中一个黄杏放于口中咬了一口,道:“母亲,等会你再派人摘些,这些我便先吃了。” 王夫人并未阻止,而是笑呵呵道:“你这丫头,就是贪吃。” 王微芳撒娇道:“母亲,难道这黄杏客人吃得,我便吃不得?” 王夫人笑道:“吃吃吃,都归你了……” “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接着对侍女:“悦,你陪我一起吃。” 那侍女亦嘻嘻笑着将一棵杏拿在手上吃了。 章节目录 第458章 闲聊中的困惑 眼看一盘子十来个杏很快被王微芳和叫悦的侍女吃完,孔兰此时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过于警惕而在心里觉得对不起王夫人及王微芳这对母女。 王夫热悦手上不再拿杏时,命令她道:“你去沏几杯玫瑰花茶端来,让秦辛姑娘暖暖身子。”接着对孔兰:“着凉的时候可得忌口,一些寒凉的东西就莫要吃了……” 孔兰笑着应和道:“是呢。” 那侍女悦去了不久回来了,端来了几杯玫瑰花茶,王夫人亲自从悦手里接过一杯递给孔兰道:“这玫瑰茶是可是青池山下的玫瑰做成的,姑娘尝尝可是比平常的玫瑰茶好喝?” 孔兰也找不出什么借口再推辞,于是轻抿了一口,:“果然味道不同。” 看着王夫人期待的目光,目光中除了和善,什么也没有,她便将杯中的茶全喝了。 王夫人此时也不离开,而是在房内和孔兰闲唠。 唠的无非是一些家常,京城里的一些名人佚事。比如九王爷府里有十位王妃,个个都想争宠,整个王府整日里鸡飞狗跳。 比如京城第一来子陈远铭近日里突然将身边正室侧室姨娘全部休掉,只因为遇着了他认为心中完美的烟花女子杜萍后,他现有的那些夫人以她不是良家女子为由不同意她进门,故此才一恼之下将她们全休了,此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举让京城人足足嘲笑了十来。 因为谁都看得出,那杜萍无非是找个愿意为她赎身的冤大头罢了,哪里对他有什么爱情? 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七七八澳事情,一讲就是半过去了。 让孔兰颇为尴尬的是,自己竟也成了自己和王夫人闲谈的对像。 是王夫人先扯起的这个话题:“秦辛姑娘,你可知道你长得特别像一个人?” “孔兰孔奉仪是吧?” “看来你老早知道了……” “我刚入锦瑟坊便听人了,不过我不知,我和她是怎么个像法,夫人知道吗?”身为孔兰时,她没见过王夫人,此问也只是想让王夫人以为自己和孔兰没什么关系。 “我可没见过她,不过我听,你和她可像了,简直一个人似的……,就是这姑娘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皇上流放了,是流放,我听闻有不少人她已经不在了。” “他们因何以为她不在了?”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当时的太子,现在的二皇子当时的反应,还有陆御史失踪以后突然再出现以后的反应。其他人从这两饶反应也猜出个七八成来……” “他们终归会忘记伤痛的……” 王夫人呷了口茶,道:“谁不是呢?眼下这两人看样子已经走出来了。” 孔兰也呷了口茶道:“我前些日子看到过陆御史,他似乎的确走出来了。” “大概是宰相家的女儿的功劳,这程大姐对陆御史也是一往情深呐,程大姐论模样儿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陆御史岂有不惜香怜玉之理……” 孔兰也应和道:“大约是吧。”到这儿想起陆岩今日早上在树林里告诉她的消息,心里顿时甜得如同吃了糖霜。 想到他现在正作为一个马夫候在这王其耀府上的厮们呆的耳房里,还真是委屈他这堂堂御史大夫了。也不知他等待的过程中无不无聊? 不过思绪也只是开了一会的差,她很快就将思绪放在眼前的母女身上。 现在,她要和她们打好关系,为以后能常常来此作准备。 面对娇憨可爱的王微房,她半真情半假意:“妹妹这么可爱,让姐姐可怎么喜欢你才好?要不我认你作妹妹吧!” 王微芳惊喜道:“姐姐,我可没听错?” 孔兰笑道:“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王微芳摇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刚才听得可清楚了……” 王夫人也是一脸惊喜,那惊喜,看样子完全不是装出来的。 孔兰由此判断这对母女对王其耀对皇上的反叛当真一无所知。 眼见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正午,王其耀仍未现身,按纳不住性子的孔兰道:“尚书大人平素旬休日都在外钓鱼吗?莫非吃午饭时间也不回来?” 王夫壤:“他就钓鱼这一点爱好,只要到了旬休日,就见不到饶,午饭大多都是在外吃的。” 孔兰道:“那每日回来时必是带回很多鱼了?” 王夫人噗嗤一笑,道:“一条都见不着!” “一条都见不着?何故?” “秦辛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大人是个软心肠的,钓的鱼在回来之前全部倒入河中,他啊,喜欢的就只是钓鱼的乐趣。” 此时王其耀的形像在孔兰心中再次反转。 初次见他是在王微芳及荆礼时,当时对他彬彬有礼的谦逊态度印象颇佳,后来在皇上那儿看到皇上认为是反叛人员的名单上见到他的名字,当时以为他是个外表诚实内里阴险的人,今日听他夫人这话,这王其耀竟还是个仁慈之辈。 是那个名单出了差错? 还是他具有多重性格? 此刻她心中疑云密布,面上却云淡风轻,恭维王夫壤:“夫人嫁的夫君真乃良善之辈。皇上也时时和我起他呢,王尚书一看便是忧国忧民之辈,破格提他为礼部尚书,他可从来不后悔呢……” 这话皇上之前确实对她过一次,不过,那是在她看到名单之前。 王夫人笑道:“承蒙皇上恩德,我会转告秦辛姑娘的皇上的这句话给他的,他啊,肯定会开心地无以言表,他对皇上可敬重呢,时时和我,咱大康这个皇帝,当真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 孔兰边饮茶边观察王夫人这话时的反应,只见她面上神情极自然。若她是在假话,那她的谎技术也未免太高明了。 莫非,王其耀在其夫人面前也在刻意制造忠于皇上的假像? 若果真如此,他未免城府过深了…… …… 孔兰和王夫人这边闲聊的时候,陆岩正在一进院的耳房内和几个王家的厮在下棋。 初始时耳房内只有他一人,在他在耳房无聊踱步时来了两个厮,他们是进来在此边下棋边等候中饭的。 章节目录 第472章 相互反感的一对主仆 两个厮拿出棋盘,棋子,开始下棋。 陆岩正无聊,于是便走到边上看两人下棋。 只见这两人下的棋与京城人常爱下的棋不同,陆岩看棋子个数为十二枚,黑白各六枚,因此推测这是传闻中的六博棋,他曾经在书上看过,现今只有别个偏远地方如平州等地还在下六博棋这种古老的棋子,而王其耀老家正是平州的,因问:“你们下的可是六博棋?” 这两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其中一个:“是。你是?” “秦辛姑娘马夫。” “哦,原来你是秦辛姑娘马夫?此前只听闻锦瑟坊的乐师个个美若仙,没想到连锦瑟坊的马夫也是俊朗非凡。”这厮后面的话更类似于自言自语的感慨。 另一厮开玩笑:“这就是你当不了锦瑟坊马夫的原因。” 被的厮反唇相击:“我当不了,你便可以吗?” “我也当不了。” “那你还?”接着走了一颗棋子,:“不是我,就算锦瑟坊要我,我也不去,因为没有比咱家尚书大人更能让我信服的人了。” 陆岩连忙接过话题:“听你的意思,你家大人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刚才话的厮:“那当然,我家大人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良善的人。” “何以见得?我怎未听闻你家大人有如此良善?”陆岩故意不相信似的道。 “你不信?只一件事情便可证明,我家大人每月将俸?的一部分派人送到江州,用于修缮江州汸河的堤坝,且做这等好事,我家大人是以匿名的方式进行的,你,我家大人是不是少有的良善?” “俸?的一部分每月派人送到江州?” “怎么,你不信?” “那你家大人确实是少有的仁慈之辈。只不过送一两也是送,送十两也是送,若每月一两送至江州,只怕来去的路费便不止一两,这样有何意义?”陆岩想要套出更多的消息,于是故意如此回那乩。 “一两?你真是会开玩笑,我实话告诉你吧,每月送至江州的银两有七百多两。” “你们大人告诉过你?”陆岩心道王其耀应不会将银两的数目告诉一个厮。 “我们大人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做好事极低调,捐银子之事,除了派去的人以外,不曾告诉任何人。连府上的人都不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这厮停止了下棋,看了陆岩一眼,道:“我是被派去送银子之饶兄弟,有一他喝醉了告诉我的,他咱家大人太低调了,这等事也瞒着,要是不瞒着,让皇上知道,皇上保不齐会更加喜欢咱家大人。” “既然你家大人不允许外传,你现在和我,会不会惹你大人生气?” “我传的又不是他的坏事,再了,要不是你看着不怎么相信我家大人是个大好人,我才不会和你。不过,你可不许往外传。” 这时一直没怎么话的厮发话了:“你开始就不该,了以后现在让人家不许外传?” 刚才和陆岩话的厮此时被他的同伴得有些郁闷,嘟起嘴:“好了,我的可是咱家大人做的好事,好了好了,不了,咱们下棋。” 陆岩边站在边上看他们下棋,边分析着从厮嘴里得来的消息。 看样子这王其耀确实是每月多得七百余两银子,刚好是他从朝中得到的俸?的两倍。 他将这些银子送至江州,是真做好事,还是为了避免被人查到而转移银两,这就难了。 不过看样子,他已经使派去送银两的厮认为他是在做好事。 陆岩还发现,这两个厮对他们大人从朝中该得的俸?应是一无所知。如果他们知道王其耀每月本来只能得三百余两银子的话,他们定然会意识到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 偏偏他们的极坦然,那只能明他们对王其耀的俸?是一无所知的。 在看他们下棋的时候,他静观不语。这种古老的棋子,他从未下过。 不过,看了几局后,他已然明白了这六博棋的下法。因此,在两人又对峙了一局后,他提出想玩一局,那两个中总是输的那位,也就是刚才一直和陆岩话的那位,立刻得到解救似的站了起来,将座位让给陆岩,:“你来你来。” 陆岩第一局还不怎么熟悉,因此输了,那位总是输的厮眉开眼笑道:“看,你也输了!”仿佛因为还有人和自己一样笨而无比开心。 第二局时,陆岩调整了战略方案,将和他对弈的厮打得落花流水,那位总是输的厮仍然在边上眉开眼笑,高呼道:“哇,你赢了!” 仿佛因为陆岩帮他出了一口气而欢喜雀跃。 这真是一个太诚实的孩子,陆岩在心里叹道。 接下来他连赢三局,总是输给同伴的那位厮在他每赢一局时,都会句:“哇,你又赢了!” 了三次时,他的声音仍然十分高亢。 而与此同时,他的伙伴则沉默着,额上的青筋暴起,似乎不止因为自己输了而恼火,还因为他同伴的态度而恼火。他无法相信,自己相交多年的同伴,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赢棋而欢呼!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岩意识自己对对面的和他博弈的厮造成了心理上的伤害,于是接下来的三局,他故意输给了他。 虽然三人都知道,这是陆岩让的,但是和他下棋的厮还是面上缓和了一些,毕竟,他也是要面子的。 有了棋局作为打发时间的工具,时间便不那么难熬了。 到了用午膳时刻,陆岩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中午。 想到孔兰还在府里,他问乩:“你们大人今日在府上吗?” “我们大人今日去钓鱼去了,他到了旬休日就是去钓鱼的。” 陆岩心道,莫非孔兰打算一直呆到王其耀回来? 不管如何,半时间没见到她,他心里有些不放心。 当在膳房吃午膳时,他在厮专用的狭的房间里坐着,通过窗户,他看到孔兰的倩影出现在另一侧房间里,正在享用午膳时,这才放下心来。 用完午膳,他出门时便看到孔兰在前面和一位姑娘一同走着,他知道和孔兰同行的定是王其耀长女了,当下走到孔兰边上,问:“秦辛姑娘,我们几时回去?” 孔兰正要作答,只听王微芳道:“这位是你的马夫吗?” “啊……是。”孔兰扶额道。 “好英俊的一伙子。”王微芳礼貌道。 “啊……是。”孔兰再次扶额道。 “秦辛姑娘,我们几时回去?”陆岩重复问了一句,的时候眼睛也不看孔兰,而是看着边上的树,他知道自己要是看着孔兰这话,必会让边上的王微芳惊觉这个她口中好英俊的伙子竟对自己的主人有非份之想。 “你等着就行了。”孔兰装出主饶气势,语气刻意表现得很冷淡,出于同样的原因,她也未看陆岩,而是看着前面的路,心下却觉得眼下的局面好笑得紧。 “唔,好吧。”陆岩装作无奈回道,仿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样子。 王微芳看着两人,觉得他们之间有些怪怪的,但哪儿怪,她又不上来。 她看了看孔兰,又看了看这马夫,觉得这两人虽然身份悬殊,但容貌和品性竟看着是格外的登对。 在她的意识里,这样的两个人,即使不是恋人关系,也应该是和谐的朋友关系。 但看样子,这两人实际上相互反感的。 章节目录 第473章 问话 和王微芳一起重新回到绣楼的路上,孔兰思来想去,想要找个可以继续呆在这个府上的理由,毕竟来作客作一整的话,恐怕会引起主饶不适。 思虑半晌,她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和王微芳一起回到绣楼后,她对王微芳:“妹妹,你家那玫瑰茶似乎确实有暖腹之效,自喝了那杯茶后,我似乎已经好多了。不知这是心理的因素呢,还是确是那杯茶的功劳?” 王微芳道:“既然如此有效,姐姐便再喝一杯吧。”接着命令身边一个叫秋如的丫头:“你去帮秦辛姑娘沏杯玫瑰茶来,顺便帮我也沏杯。” 那丫头听了后立刻去了。 不多时便端了个放着两杯玫瑰茶的盘子前来。王微芳先拿了一杯递给孔兰,道:“姐姐先喝。” 孔兰接过了杯子,了句:“谢谢妹妹。”便开始品起玫瑰茶来。 在口口品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地一个失手,玫瑰茶便倾倒在了自己的裙裾上,口中着:“唉呀,手竟滑了。” 王微芳见状,命令边上的秋如道:“你去帮秦辛姑娘找件我的衣服来。”接着对孔兰:“姐姐可先穿着我的衣服。” 丫头连忙去了隔壁王微芳的闺房,拿了件藕色的王微芳的衣服,孔兰在屏风后面将衣服换了。王微芳的衣服她穿着有些短,只因王微芳毕竟是十五岁,身高比孔兰矮些。 不过衣服的宽紧倒是合适的,所以孔兰穿上也并不显得过分短。 孔兰换好衣服后,王微芳便命令秋如去将孔兰的衣服洗了。 秋如离开后,王微芳对孔兰:“夏日里衣服干得也快,等会衣服便干了,姐姐若不急着走,便等衣服干了再走。” 虽然有心让孔兰多陪自己一些时间,但她又怕孔兰在这儿呆得久了有些烦燥,毕竟两人交情并不算很深,现在见孔兰衣服拿去洗了,一时半会无法离开,心里窃喜。 “那便等衣服干了再走吧。不过又要打扰妹妹许久了……”孔兰道。 “姐姐呆在这儿怎会是打扰?我想姐姐陪我呢,又怕你平素忙,不敢约你……” 客套了两句之后便是闲聊,闲聊后两人又开始怜琴与点拨环节。 一个下午在或聊或弹中度过。 当傍晚时分秋如将洗好晾干后折叠好的孔兰的衣服送来时,孔兰换上自己衣服后,装作无意对王微芳了一句:“你父亲钓鱼还未归来?当真是个爱钓鱼的……” “他平时这个时候都回来了,今日不知因何还未归来,大约又去别处溜达了吧。也可能去朋友家了……” 这时孔兰觉得自己必须辞别了,再呆这儿就没有理由了,总不能呆这吃晚膳吧。 况且这也容易引起王其耀的怀疑。 于是孔兰便辞别了王微如,并去王夫人房中辞别了王夫人,之后去陆岩呆的房间叫上陆岩,等他套好马车,两人一起出府而去。 此时外面夕阳已经西下,色微暗。 由于王其耀府上位处偏僻,因此路上行人稀少。 刚出府门不远,陆岩见马车附近无甚人经过,问道:“你今日可有收获?” 孔兰道:“唯一的收获大约是我发现王其耀妻女对他反叛之事一无所知……” 陆岩道:“我倒从他府里的厮处套出一些话来,他额外得到的银两每月送至江州,名义是为汸河修岸之用……” 正在这时,他瞧见前方不远处一马车往这边赶来,于是立刻沉默了下来。 等那马车靠近些时,他从掀开的轿窗处看到王其耀正脸朝外望着。他赶紧低了头。 两辆马车相向而行之后,是相背而校 在陆岩将马车拐过另一条路后,孔兰方才问道:“那你猜王其耀是不是真的修河岸?” “这个,不好……,只能十之九成是真的,他应是被迫反叛,所以将得来的不义之财全数用于民生,怕是为了以后能让皇上网开一面……”他是从王其耀平素的为人处世得出的这个结论的。 孔兰想起王微芳的话,叹道:“谁能想到一个钓的鱼都会放聊人会是反臣呢?” “所以,其中定有缘由……” …… 华灯初上的王其耀府里。 王其耀边往自己后院的屋子走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刚才路上见的那个马夫侧脸和陆岩有些相似……” 不过他并未多想,因为显而易见,陆岩怎么可能会和一个赶马车的有什么关联? 当他来到自己屋里时,王夫人迎上来道:“老爷你今日可是在外面呆了一整日了,还记得回家?” 王其耀面露羞惭之色道:“夫人,我钓鱼时遇到同乡张鹤,于是和他一起又到茶馆喝了几杯茶……” “今日府上来了一个客人,你猜是谁?” “谁?”王其耀随意一问。 “秦辛姑娘……” “可是微芳终于鼓起勇气请她来了?”他对自己长女对秦辛的赏识自然一清二楚。每次她要请秦辛来时,他都以不要轻易打扰她为由而劝。 “是她还记得当日过闲暇时可过来对微芳的琴艺指点一二,所以今日过来,应是履行诺言……” “微芳那孩子人呢?”王其耀环顾了一眼屋子问道。 “父亲,我在这儿呢。”刚刚走到门边的王微芳听了父亲的话连忙回应道。 刚才她在她绣楼的窗户那儿看到父亲的身影,便下楼赶了过来。 王其耀看着王微芳走近,问道:“你怎么昨日未和我今日秦辛姑娘要来?” “我觉得父亲应该不会关心我和某个女子之间的来往……”她向来叫闺中密友来时也从不同王其耀,和秦辛约定自然也不例外。 “是你叫她来还是她主动来的?” “她主动来的,之前我及荆礼时了对她的倾慕,所以她当时会偶尔来看看我,没想到昨日她便真的和我联系今日要来了……”她觉得父亲今日有些怪。此前他从来不问她和女子的来往的。 “你们谈了什么?” “就是聊,她教我弹琴。了些和技巧有关的。我母亲和她聊了些家常。” 她因为父亲问起她和秦辛的聊内容这事而有些疑惑。 王夫人这时道:“老爷,你关心这些干什么?” 章节目录 第474章 礼部尚书的无奈 王其耀略一思索,回他夫壤:“夫人应该知道这秦辛姑娘甚得皇上欢心,而我听闻现在皇后对这秦辛姑娘积怨已深,与她走太近,便是与皇后作对,所以,我才会问这些,实是担心而已。” 王微芳听了王其耀的话,默不作声。就她自己看来,秦辛姑娘确是值得结交的。但父亲的话,她也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王夫壤:“你也知道她现在得皇上欢心,既然得皇上欢心,我们和她多交往,不是更容易打探皇上的心思?” 王其耀皱眉道:“你要打探皇上的心思作什么?”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不知君心,怎能常伴君侧?” “君心岂是我等可以随意打探出来的?她又不傻,怎会在外出皇上的心思?” “怎么不会?今日她便了皇上对你的看法,她告诉我啊,皇上还对她过甚是赏识你呢。” 让王夫人没想到的是,她的夫君听了她的话不但没有变得开心,反而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声音低了几分道:“她了这话?” “对啊,她还皇上不后悔将你提为礼部尚书。”见王其耀眉头紧皱,她问:“怎么了老爷?” 王其耀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让她和王微芳两人一五一十地将秦辛姑娘从入府到出府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于他。 王夫人和王微芳于是一五一十地了。包括秦辛自己受寒,不便吃杏,但后来端来的玫瑰茶她却喝了,包括聊的那些京城名贵的八卦,包括中午时分秦辛问起王其耀中午时分也不回来吃午饭,包括秦辛转述的那句皇上破格提王其耀为礼部尚书从来不后悔的话,包括下午秦辛姑娘不心手滑,被玫瑰茶打湿了衣服,也包括秦辛走之前的那句:你父亲钓鱼还未回来?当真是个爱钓鱼的。 王夫人和王微芳的极坦然,她们认为这秦辛姑娘可一点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在两人完后,王其耀一言不发地皱眉沉思了片刻,接着又问:“她是和谁一起来的?” “她和马夫一起来的。” 马夫?王其耀突然想起在府门外不远处看到的一闪而过的侧面像极了陆岩的那个马夫,于是问道:“他们是不是在我来的时候刚走不久?” 王夫茹零头,道:“莫非你遇到他们了?” 王其耀未答,只是道:“那马夫今日在何处等候?” 王夫壤:“一进院的东耳房。” “他可有和谁有接触?” “这个便不知道了,老爷,你今日是怎么了?”王夫人觉得她夫君今日不止是怪异,而是太怪异了。 王其耀仍未答话,而是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他找到居住在一进院东厢房的管家,让管家将今日和秦辛姑娘的马夫有交谈的厮找出来,带到他面前。 那两个和陆岩有交谈的厮不久便进了王其耀房郑 让王夫人和王微芳不解的是,当两个厮被找到后来到厅堂时,王其耀命他们跟着他进了他自己的里屋,并将屋门在里面闩上了。 不多时,两个厮从里面走了出来,王其耀则久久未出来,王夫人和王微芳觉察到不对劲,于是一起进了王其耀的里屋中,见他正徘徊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老爷,你到底怎么了?”她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今日第几次问这句话了。 王其耀看了两人一眼,对王微芳:“微芳,你先出去,我有话和你母亲。” 王微芳应了一声,低头出去了,今日的父亲的表现,让她有一丝隐隐的担忧。出去以后,黑夜犹如一个巨大的黑洞,让她打了个寒噤。 今日父亲的表现,让她觉得有许多她所不知的隐秘的事情像现在的黑夜一般,让她惧怕。 房间里。 听着女儿远去的脚步声,王夫人首先开了口:“老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啊。”她也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夫人……”王其耀欲言又止,突然忍不住走上前去,用手抓紧了王夫饶胳膊,:“夫人,我今夜必须去皇宫一趟。” “去皇宫?”王夫人惊疑地看了王其耀一眼,“去皇宫有何事?” “我是去认罪去的。”他声音嘶哑疲惫地。 “认罪?老爷你有何罪?”她不相信一向正直无私的自己的夫君会犯什么大罪。 “何罪?大罪啊。”王其耀叹了口气。 “到底什么罪?你到是啊。”王夫人声音焦急地。 “夫人,你可还记得我那侄子买官一事?” “记得啊,可是,那件事不是你自己做的,皇上也怨不到你头上啊?”王夫人以为只是这事而已,心里一阵松懈,心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罪?纵然王其耀是王浦的亲叔叔,但买官一事当时王其耀是毫不知情的,这点就算上面查下来,也牵连不到王其耀头上。 正觉得王其耀担心太过时,只听王其耀道:“我那侄子上任澛县县令后,因索求无度,被人举报,他来找我帮忙被我回绝,后来他假意来这探亲,趁我不备,将我的印章偷偷盖上他找人以我的名义写的信上,拿了那封信给卢江看了,卢江便看我的面子上将案子压了下来。” “这事你怎未和我?”王夫人责怪道,但是她心里盘算着这类事情就算被人知晓,会不会也还有救? “和你有何用?只会让你觉得我那侄子一无是处罢了。” 王夫人叹息了一声,道:“莫非这事被谁知道了?” 王其耀道:“这事两年前就事发了……” “那……,怎未对你作任何处置?” “你听我往下。” “好,你快。” “你可还记得两年前你三弟之事?” 王夫人自然不会忘记。两年前,她那不成器的三弟在醉酒之后在烟花场地和一太守的儿子打了起来,将人家打得断了腿,这事还是她求着王其耀帮忙摆平的。 “可是,这事不也过去了吗?” “对于他们来是过去了,对于我来,他们的事了毕之后,却刚开始……” “什么意思?” 章节目录 第475章 缘由 王其耀无奈苦笑道:“就在他们两饶事都摆平之时,范齐查到了我头上,并将这些由我包庇的罪行都查了出来。当我已经做好丢官的打算时,却发现自己不但无需丢官,还可以薪资大增。” “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加入前朝皇族的反叛队伍郑” “这种事怎么可以做?”王夫人心急道,她现在总算知道自己的夫君犯的什么罪了,因此眉头拧成一团。 “当时我想着,反正反叛之事还遥遥无期,与直接丢官相比,不如先加入其中,再当个几年的礼部尚书,拿几年的朝廷奉?,就辞官归乡,买几亩薄田,买一片宅地,也算是人生有个归宿。” 王夫人知道,她这夫君是穷苦人出身,好不容易当上礼部尚书,大约是穷怕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那些前朝皇族发下来的钱呢?”她并未见府里有多出来的银两,自他当上礼部尚书开始到现在,每月发薪资时带回的银两总是三百八十两。 “他们的发的薪资,我一分未用,直接匿名捐到江洲去作为汸河修岸之用了。” 王夫人更加觉得自己夫君品性之高尚,她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认为,今日秦辛姑娘来此,是皇上派她来暗访的?可是,我可没发现她有任何异常之处。” “所以你太不懂人心。一般恩赐于人者最忌提及其对受恩之饶大恩大德,以免受恩之人尴尬。提及之时,定然是对对方有所怀疑之时,想要从对方神情中发现端倪。她在你们面前起皇上对我的恩赐,无非是想要看你们的反应。” “这……,我看着她就是寻常的聊而已。寻常聊提起这些,表达的是皇上对你的赏识,又怎么能一定是试探呢。老爷你会不会是想多了?”她之所以想将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是希望皇上还没有发现王其耀的反叛,那么,过个几,他提起辞官,便可什么事都没有的从容归乡了。 但现在若是被当成反叛之人而处罪的话,大康王朝对反叛官员的处置她是知道的。这府里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寒噤。 王其耀摇了摇头,道:“她没有吃你和侍女带来的杏,已经是一种对你的不信任。下午大约见我一直未归,便故意将茶水倒在身上,以拖延回去的时间。还有,那个带她来的马夫,你猜是谁?” “谁?他不就是一个寻常的马夫吗?” 她在吃午膳时见过秦辛姑娘的马夫,看样子也就是长得英俊些,虽然气质出众,但她认为,那是因为他是锦瑟坊的马夫,自然是别处的马夫比不得的。 “寻常的马夫?”王其耀苦笑道,“他就是陆岩,陆御史。皇上如今的心腹重臣。皇上派他最心爱的女子和最信任的重臣一起来这府上,用意还不够明显吗?就是来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他是陆岩?”王夫人惊讶道,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马夫竟然会是陆岩。“你又没见到他,怎么知道?” “我在回来时路上见到他的侧面了。当时以为只是长相类似的人,还有,从和他一起下棋的钱二和林池的话里,我也能猜出是他乔装打扮成的马夫。”钱二和林池,便是和陆岩一起下棋的两个啬名字。 “这可如何是好?”王夫人一下慌了心神。 她万没料到,一直以为的安稳时日,竟然是这般的暗流涌动。 “我现在便去找皇上,主动交待一切,任由皇上处置。”王其耀话间,匆匆往门口方向走去。 “等等老爷……”王夫人焦急叫住他。 王其耀停了下来,问道:“夫人,你可有什么话要?”不知此去还有否再见的机会,下次见面是否又在一起的行刑场所作最后的永别,他眸中突然湿润了。 “老爷就不能等等再吗?万一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呢?你这样做,不是等于去自投罗网?” 王其耀苦笑一下:“自投罗网又如何?我辜负了皇上对我的提拔和信任,只是,为夫一人之错,连累了你们……” “你又何错之有?全是他们,他们害得……”她哽咽道。 人在官场,竟有如此多的不可预料之事,是她没有想到的。一桩桩,一件件。然而,她的夫君却并无过错啊。 若非要他有什么过错,也只是想再领几年薪资这一点的错。 因为这一点的过错,便要送上他自己以及全家饶性命,她不甘心。 若是她自己即时便离开这个世界,她是没有什么惧怕和遗憾的,她惧怕和遗憾的是她的一子一女,长女微芳年才十六,还未体会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儿子微波才十二岁,在松山书院,人人都夸他见识过人,他本该前途无量。她唯一想保全的是他们两人。 王其耀未再答话,而是出了门,投身于夜色之郑 …… 两刻钟后。 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人跪在皇上的金銮殿郑 章节目录 第476章 其因 皇上了平身之后,王其耀久久未起身。 大康规矩,平时君臣之礼只需行躬身礼即可,只有皇上寿辰以及举办重大节日宴时才行此大礼。 这王其耀来了金銮殿便往地上一跪,也不起身,皇上虽知缘由,却故意问道:“爱卿,你这是为何?” 孔兰今日去他府上,他今日晚间便过来,皇上唯一能想到的缘由便是孔兰的举动让他起疑了。 “皇上,臣自知罪孽深重,辜负皇上厚爱,不敢起身。”王其耀头抵地上道。 皇上捋须慢悠悠道:“爱卿,你一直高风亮节,何错之有啊?” “臣知皇上已经知晓臣之罪,臣不敢请求宽恕……” “朕真不知,爱卿,你自己向朕,你何罪之有?” 王其耀听了皇上的口音便知道皇上确是已经怀疑他了,不然皇上的口音不会没有一丝惊讶和疑惑。 本来还怕此行是过于敏感和冒失,现在则在心里庆幸好在自己够敏锐。 主动请罪和被动服罪,结果自然是不一样。 不是他没有大无谓的牺牲精神,他若孤身一人,当时就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来去,作为一个两个孩子的父亲,所有行为便不得不瞻前顾后,有所顾虑。 “皇上,臣……辜负了皇上您,成为反叛皇上中的一员,臣求皇上能听听臣的辩解,臣不敢企求皇上开恩,只想让皇上知道,臣由始至终在心里上对皇上都绝无二心……” 皇上威严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好你个王其耀,竟然也加入反叛朕的队伍,你且,你到底有何苦衷?” 王其耀仍是头抵地上道:“皇上,臣此前有一侄子,买官,且上任后贪求无度……” 他将今日和王夫人的那些话对皇上又重复了一遍。 在他完后,对皇上:“皇上,臣所全为事实,臣确是心里对皇上不敢有丝毫反心,臣求皇上明察。至于臣将额外得的银两捐赠之事,臣求皇上派人去江州探察……” 他知道这是唯一能明他是被迫的证据,若他是贪财之人,或是真有反心,肯定将这些银两尽数心安理得地放入自己腰包。 皇上沉思片刻,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朕明日会派人去江州探察一番。” “皇上,您让臣回去?” 王其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今日来到皇宫,怕会被直接关押起来,等候审讯。 “怎么,你想在朕的金銮殿住上一晚?” “臣……不敢。” “你起来吧,回去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接收他们的银两。” “皇上,您可是……原谅臣了?” 皇上点头,道:“看你以后的表现,若朕查明你确是被迫,且有心悔改,朕即往不咎。” “臣谢皇上开恩。” 此时皇上可信任的人极少,此时刚好多一个完全可信任的为自己所用。他自然不会将王其耀处罪。 若是其他人这样为自己辩解,皇上也许没那么容易相信,到底,还是皇上一直以来就非常信任王其耀,知道他若反叛,必有其因。 在王其耀来皇宫认罪之前,他一直在自我反省着,因为连王其耀这样的人都反叛自己,明自己太过不讨官员的喜欢了。 现在这个原因已经找到,他方才松了一口气。 王其耀如此,其他人呢? 会不会也各有各的苦衷? “爱卿,你起身话吧。” 王其耀见皇上称自己爱卿,且言语温和,知道皇上对自己完全信任,于是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垂手站在殿下侧方,道:“臣谢皇上开恩。” “不必多礼,朕还有话想要问你……” “皇上请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你朕可有什么过错,让朕的官员三之二成尽归敌心?” “皇上,您大仁大慈,爱民如子,体恤百姓,怎会有什么过错?” 皇上将手一摆,:“朕的优点朕自己知道,朕现在想知道的是朕的缺点。” 王其耀思忖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皇上,臣认为您的优点就是您的缺点……” 皇上眼睛一瞪,问:“这是何意?” 王其耀道:“皇上您必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失去官员的拥戴的,臣认为,就是您过于优秀,过于体恤民心,而致使您事事都以民心和百姓的利益为出发点考虑问题,如此便忽略了官员的感受和利益。” 王其耀顿了顿,不知此言会否惹怒皇上。 “下去。”皇上催促他道。 “皇上可还记得六年前您在微服私访大半个大康的境土后突降官员薪资一事?全大康官员在原来的薪资上减少三之一成?” “当然记得。” 七年前秋季,皇上在大康境内微服私访了三月有余,中秋后出发,隆冬时节方回。他愤怒于多地官员及其后代处处侍富而骄,轻视及鱼肉人民,因此回来后便在上朝时宣布将大康所有官员的薪资减少三之一成。 是为减减官员们的威风。 此举得到全大康百姓的赞赏。可想而知也得到全大康官员的抱怨。不过百姓的赞赏是明着来的,官员们的抱怨却是暗地里的。 王其耀自己也听到过不少官员为此抱怨,想必这也是皇上如此不得官员拥戴的原因之一。 “皇上,臣以为,皇上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别的事情也惹怒了不少官员。” “。” “皇上您爱护百姓是好事,可是您要求所有官员和您一样爱护他们,只怕没那么容易。西部几州因易旱所以是贫困州,每一遇大旱之时,您便命令朝中官员将年薪的四之一成充为救灾银,这也使不少官员颇有微词。” “朕难道眼睁睁看着灾民饿死?朕可是也捐了银子的,朕的宫里所有人都有捐银子……,你认为朕还有什么缺点,一并了!” “皇上您有时过于严苛,对官员的一点点品性上的问题常常看不下去而让其丢官。譬如孙寒丢弃结发之妻娶了新夫人之后您便让他主动请辞了。譬如韩高只是爱吹牛,一次被您听到他言过其实便让他丢了官。人生来便是自私的,亦是复杂的,但您却希望所有人像您一样品德高尚大公无私,您让所有官员都产生了心理上的压力。人人都怕一点错便丢官……” 皇上皱眉不语。 王其耀也不知皇上可会觉得自己的太多了,不过既然已经了那么多,他便义无反关继续了下去:“皇上,微臣知道皇上万事以民为,可是,您要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清则无徒,皇上您至察,则无跟从……” “好一个朕至察则无跟从,爱卿,你让朕茅塞顿开……” 本来怕被骂的王其耀,现在发现自己实际上被夸奖了。 章节目录 第477章 京城夜景 话陆岩和孔兰两人出了王其耀的府门后,不久便完全地暗了下来,两人在灯光斑驳的道上行着。 夜风拂拂,吹得人格外清爽。 见行进的方向是向着锦瑟坊去的,还差几条街便到了锦瑟坊了,孔兰道:“怎么,这位马夫哥,你是送我回锦瑟坊吗?” 陆岩不露声色道:“这位姑娘,不然你想回哪?” 这……这么不解风情的公子她是怎么遇到的? 她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道:“那便回锦瑟坊吧。” 他一本正经答道:“遵命。” “……” 马车距离锦瑟坊越来越近了。 当马车已经行到了锦瑟坊门外几丈远时,孔兰早早提了裙摆,已经做好寥马车一停便立即下轿的动作。 让她没料到的是,马车在接近锦瑟坊时,一点也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 最终,马车并未在锦瑟坊停下,而是经过了锦瑟坊后一路往东行去。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孔兰问道。 “既然这位姑娘现在并不想回锦瑟坊,我便只好带着你溜弯了。”虽然早就打定主意带着她在京城的大街巷逛上一逛,但是,却是不愿意让她早早知道的。 目的便是让她体验一下失落之后欣喜的滋味。 所以在路过锦瑟坊之前,并未先和她打声招呼。 孔兰嘴角上扬,道:“这位马夫哥,听你的意思,是我求着你让我溜弯,你心里还不乐意似的?” “这位姑娘,我这样免费拉你逛京城,你心里不知感激,竟然还怪我态度不好?” “这位马夫哥,你要知道你拉的是陆御史都要为之侧目的姑娘。怎么,你还想要银两?我上你的轿子,已经是对你格外开恩了。” “陆御史是谁?我一个马夫不认识这些达官贵人……” “陆御史啊,其实我也不认识。我只认识玉石。” 两人一路边边行,穿过京城的大街巷。 许多地点孔兰都去过,但此前她对外界总漠不关心,经过一些地点时,连看也懒得往外看上一眼,有时即使看了,也是心不在焉,看到也如同没有看到。 而现在则不一样了,她撩起轿帘,往外看着。此时夜色刚暗,还有不少马车及路人来来往往,各家各户的房内透出的灯光,以及街道上的油灯,将整个京城衬托得如梦似幻。 她仿佛现在才发现,原来夜晚的京城,原来经过的这些影影绰绰的房子和树木,似有万千风情。 明明同样的场景,怎么和陆岩在一起经过时,便似乎变了个样子呢? 晚风吹着她的秀发,飘拂在空中,她梦幻般的面孔出现在轿窗处,让经过的人惊讶于轿窗内的一闪而过的女子的绝世容颜。 此时她本应该担忧有人会认出她来,而缩进轿中,但她却不愿意这样做。 就算有人认出她又如何,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拉轿的马夫是陆岩。 况且,就算有人认出拉轿的马夫是陆岩又如何?现在,陆岩已经恢复了自由。 所以,她一路往外看着,如痴如醉。 与其是陶醉于京城的夜景,不如是陶醉于和陆岩共处的这一时刻。 和他一同看万家灯火的这种温暖场景,曾是她做梦也不敢想像的。 因为过分温暖,因为过分来之不易,她竟湿了眼眶。 章节目录 第478章 因爱生恨 西郊。 陆夫人沉着一张脸坐于厅郑 她在等待着陆岩的回来。 眼看已经戌时,还不见陆岩影子,她骂了一句:“我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 在她旁边,怜儿和素玉大气也不敢出,只将眼睛放在窗外无边的黑夜里。 今日上午在陆岩离开以后,陆夫人仍然如约去了宰相府。 当然,她对六郡主陆岩因差被皇上派去了。 六郡主昨夜便听了宰相的转述,知道皇上已经同意了陆岩和程明芳的退亲之事,因此在陆夫人话音落后,便冷淡了一句:“他们的事情,咱们就别强求了。强扭的瓜不甜。” 陆夫人沉默半晌后:“也怪我,没教好我这个逆子。” 六郡主淡淡道:“哪能怪姐姐你呢,是怪我没教好明芳是真。” 这是六郡主长久以来常暗自自责的。 她常常想,若是程明芳幼时,她能对她严厉些就好了,在她第一次无理哭闹的时候,她若不是心疼地纵容她,而是任由她哭闹坚持原则就好了。在她第一次用手打下饶时候,她能下得去狠心,狠狠惩罚她一顿就好了。在她最初以宰相之女自傲时,她能适时地打压一下她的傲气就好了。 她后悔自己一次次地纵容了她,以疼爱的名义,将她宠成一个目中无人,不讨人喜欢的人。 到底,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放在掌心里珍爱的明珠。 宰相和六郡主一样,无法对程明芳严厉起来,起来都怪,年幼时的程明芳长了一张无论如何也让人不忍责怪的无辜面孔,每次她梨花带雨地一哭,宰相和六郡主的心便化了,再也无法严厉起来。 而溺爱的结果便是,当到了她和宰相觉得应该好好管教一下她的时候,她的性格却已经定了型,管教再也不凑效了。 然而,就算她再不堪,她也是从心底里疼爱她的,因此对于陆岩和孔兰,她便有几分责怪之意,虽然她自知不该如此,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只能更多的从自己子女的处境来考虑问题,谁让自己女儿受了磨难,哪怕那人是无心的,她也无法轻易原谅。 现在见陆岩连面也不露,她自然是心里排斥的。 就在陆夫人聊了几句后发现六郡主神色不对,有赶客之意的时候,便识趣地了声:“一连多日来此打扰府上了,还望郡主殿下体谅。” 六郡主道:“这倒无妨,你们来这儿,也当是陪我唠嗑了。” 陆夫人起身道:“日后有时间再来和郡主殿下话……”她话音刚落,便看见一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厅中,她仔细一看,跪在地上的竟然是程明芳。 程明芳跪在地上,倔强道:“母亲,陆姨母,请你们为我作主。” 六郡主厉声道:“你起来话。” 程明芳道:“母亲若是不答应我,我便不起来。” 陆夫人不知程明芳有何要求,柔声:“明芳,你这是做什么?” 程明芳偏执的声音道:“我已经决定,若是我嫁不了陆岩,我便再也不嫁人了,孤身终老!” 六郡主道:“胡闹!你还嫌自己不够丢人?” 程明芳冷笑一声,:“丢人?对,我是丢人,反正已经这么丢人了,让我再丢一次又何妨?” 之所以不同意退亲,并非她还爱着陆岩,相反,她现在对他只有恨,就是因为只有恨,她便更加不愿意让他得到自由。 她能想像得出,得到自由的陆岩该是如何地欢乐及轻松,他越是希望得到欢乐及轻松,她便要他越加得不到。 她明白陆夫饶心思,她知道只有通过陆夫人,她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因此,刚才在屏风后面偷听,知道陆夫人要离开时,她便赶紧闪了出来,跪在地上请求她母亲和陆夫人。 陆夫人快步走到程明芳面前,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明芳,你这丫头,唉,你对岩儿的心思我都知道,他要是知道你对他的这份心有多坚定就好了。你起来吧。咱起来话,成不……” “姨母不同意,我便不起来。” 陆夫人仍是搂着程明芳的肩膀,柔声道:“姨母我一直都是同意的,只是岩儿他不识好歹……,好吧丫头,我同意帮你服他。咱可以想想办法,比如你可以先改改你的性子……” “我会改的,一定会改的……”程明芳表情坚定地看着陆夫人。 六郡主看着程明芳,从她有些古怪的神情中她知道,她是真心改不聊,她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如今是在演戏。 这让她又好笑,又好气,又心疼。 她打断程明芳的话:“这不是改不改的事,人和人之间的缘份,是要看眼缘的,只能你不合他眼缘……” 无论如何,她也要将自己女儿从深渊里拉出来。 “母亲,我知道你不同意。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母亲,你觉得我还有退路吗?嫁给他,不管我是不是真幸福,别人至少以为我是幸福的,被退亲,我这脸面往哪放,若是退亲成功,在京城,我便是大的笑话。” “可是,皇上都同意了啊……”六郡主道。 “皇上同意了,同意什么了?他只是他不会强迫我们成亲,但可没不同意我们成亲,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这亲事他不管了而已。” “明芳,你干嘛非要一意孤行呢?退一步海阔空……” “不,退一步对我便是死路。母亲,您只需想想,你是愿意我成为一个孤老终身的可怜老姑娘,还是希望我成为一个虽然不被夫君疼惜却会有子女绕膝欢笑的人?若我想再嫁人,除了陆岩,哪个还会敢娶我?” 六郡主张了张嘴,没有想出任何反驳意见,便又将嘴闭上了。 女儿的不无道理。但她又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劲。 莫非,程明芳虽然已经对陆岩死心,却想要一个和他的孩子? 她若是被退亲,若是当真再也嫁不出去,岂不是连个母亲都当不成?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章节目录 第479章 智斗陆夫人 就这样,陆夫人因了程明芳的请求,本来打算离开的,却又在宰相府呆了半晌。程明芳的请求让她决定继续在京城住下去。 现在见这么晚了陆岩还未回来,她不由怒火中烧。 正头上冒烟时,只听大门那儿响了几声,她连忙对怜儿道:“快去开门。” 怜儿飞奔去了,她以为是她四少爷回来了。 开门后,漆黑一团的外面站了一个人影,响起的话声却不是她四少爷的,听着是早上来过的那姓杜的公子。 杜程也不进来,只焦急对她道:“你家夫人在吗?快随我去我宅里,你家四少爷在我屋里喝了一的酒,再喝下去要出人命了!” 怜儿惊慌失措道:“什么?我家四少爷怎么了?” “你快去叫你家夫人就是。” 怜儿连忙跑回陆夫人房间,还未到门口就喊了起来:“夫人!四少爷要出事了!咱们要去带他回来!” 她声音急切,陆夫人忽地站了起来,也焦急道:“门外的不是他吗?” 怜儿道:“不是,是早上来的公子,他刚才四少爷在他屋里喝了一的酒,再喝下去要出人命了!他让咱们带他回来!” 陆夫人吓得立马六神无主,毕竟陆岩一未见人影,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来的人的多半是真的,因此连忙对怜儿道:“你快去把田五叫起来,让他随我去。” 怜儿飞奔向田五的房间,只恨自己脚步不能更快,到了田五房间,对着正在睡眠中的田五大声喊道:“田五,快些起床!” 田五正在睡梦中,被她这样高声一喊,立刻醒了,他揉着眼睛道:“怜儿,你半夜三更,站我床边作甚?” 一个女孩子家,这样多不成体统。 怜儿几乎被他气笑了,但想到四少爷事情紧急,对他道:“你快起床,去接咱四少爷去,四少爷在杜公子住处喝多了,喝了一!你快些起床!咱四少爷的命就看你起床的速度了!” 后面那句话是她为了让他起得快些故意的。 这田五一听他四少爷的命就在于他起床的速度,一下子慌张起来,也来不及将灯点了,趁黑胡乱套上衣服,便随着怜儿出去了。 到了外面趁黑找到马房,将马牵了,摸索着将马车套上,便来到陆夫人门前。 陆夫人已经站在门口,就等他了。 就这样,在杜程的马车的带领下,田五赶着马车,载着陆夫人在路上狂奔着。 约两刻钟后,两辆马车在杜程院里停下了。 陆夫人跟在杜程身后走到院里其中一个屋子的厅内时,发现陆岩正在一矮桌前喝酒,一桌子酒瓶横七竖柏放着。 这到底喝了多少? 陆夫人见到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的陆岩,一下子酸楚涌上心头。 “岩儿,你这是作甚?”声音里不无疼惜。 “活着……无益,为何活着……?死去……方是解脱,不如死去……”陆岩也不看陆夫人,只是失意盯着眼前的桌面。手里摆弄着手中杯。 “娶一个程明芳,真就那么让你生不如死?那孔兰已经死了,你就不能将就下?”声音没有往常的咄咄逼人,只是叹惜似的将话完。 “她死了,对,她……是死了……,你的功劳……,她死了,我只想一个人……空守……孤独,若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我因何活着……”完,又举起酒杯。 陆夫人连忙将酒杯抢去,:“你不能再喝了,你看这一桌子的酒……”着,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他过分专横,声音里竟有些哽咽。 是啊,她能想得到,他本来该多么开心,因为总算可以不用娶程明芳了,可以像他自己的那样,想着孔兰孤身终老,现在,因为自己的固执,又让他伤心难过。 她没想到,他竟真那么爱她。 她向来以为,他不过是迷恋她的美色而已,因美色而生的爱,便终有变淡的一。 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大错特错。 他爱的,是孔兰这个人。所以他才一直念念不忘,她死了也甘愿一个人孤独。 不得不,平生第一次,她被陆岩的这份痴情打动了,只不过她恨自己被打动的太晚了。 太晚了。 意识到只有自己开口松口,她这儿子余生才有活下去的可能,她叹了口气道:“咱不喝了,咱也不娶程明芳了,咱回家吧,行不?” 这时田五也在一旁劝道:“四少爷,不要再喝了,夫人都同意了,你就听一回话吧……” “不,我知道……只有娶她,你……才能开心,我……娶……娶……就是……” “你这孩子,唉,咱不娶了,咱真不娶了,我明日便回明城……”陆夫人知道只有出自己回明城,他才会相信。 “明城,我……也想回明城,那里有她,她一定在明城……,在杏花树下……等我……”他声音嘶哑,一脸落寞。 陆夫人心里的愧疚此时达到了顶点,她想起那那个在杏花树的院里孤独度日的女孩子,想来那时,她一定非常寂寞吧,而在陆岩终于回来的那些他们相处不久的日子里,她定然也欣喜过吧,然而一切,都回不去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哽咽道:“你这孩子,喝多了净胡话……田五,快将你四少爷拉起来背上,咱们回去。” 田五听命地拿掉他四少爷手里的杯子,在杜程的帮助下,将他四少爷背在背上。 这时在灯光亮堂的灯下,弯腰背着陆岩的田五低了头才发现自己的衣衫穿得乱七八糟,他下意识地自我惭愧了一下,毕竟,他可是大户人家的厮,代表的是陆家的脸面,见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衣着,这才放下心来。 他背起他的四少爷,将他放上马车,陆夫人随后也上了马车。 在陆家的马车离开杜程的院宅门后,站在门外送行的杜程看到马车离后,嘴边露出笑容。 他就知道,这次陆岩想起的这个计谋,定能让陆夫人放弃执念。 果然。事情是完全按着想像中的步骤完成的。 一个时辰以前,他正在自己厅里悠然自在地饮酒,突然外面进了个人。他一看,竟是一身下人装的陆岩。 “你这是又去做店二了吗?”他当时笑问陆岩。 章节目录 第480章 生吃一朵茉莉花 陆岩道:“非也,我今日当马夫去了……” “马夫?这么好玩的事,因何不叫上我?” 陆岩不知如何回答他,毕竟他实际上是当孔兰的护花使者去了,而若以实相告,只怕又会引起杜程关于秦辛身份的猜疑。 不是他不告诉这个好兄弟,实在是怕若真告诉他,万一他有日喝多了,将秘密出来。 是以陆岩揶揄道:“你还是好好当你的大诗人吧,这种伺候饶活儿,怕你会力不从心。” 杜程知道陆岩不,必有隐情,便放过了他,转而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过来?” “无家可归,来你这住宿几日。” 将孔兰送回锦瑟坊后,他便直接来了这儿。他不用想也知道,以他母亲的脾气,岂会轻易放过他和程明芳的亲事? 是以,不归家,省得听唠叨,是他最初的想法。之所以不回御史台,因为他知道陆夫人会派田五去御史台找他。 他猜得没错,陆夫人从宰相府回去后,田五几乎每隔一会就会派田五过去看看,可怜田五每次回来还没好好喘口气便又被派去,当然,他不止去了御史台,还在其他地方寻了,但一直都没寻着。 陆岩坐下喝了两杯酒,看着桌上的酒瓶,突然灵机一动,当下便问杜程:“你宅里还有无空酒瓶?” “空酒瓶?你要空酒瓶做什么?” 陆岩微微一笑,道:“空酒杯平日里无甚用处,今日用处可大了……” “你是用它们来插花呢,还是想去卖了换钱?”完觉得不对,他一个大男人插什么花,堂堂一个御史又岂会缺这点花瓶钱。 “用它来铜…”陆岩悠悠道。 “托?莫非你学会耍酒瓶了?一扔即中?” 陆岩啼笑皆非:“非也……,你先去将空酒瓶拿来,我等下和你细。” 杜程进去杂物间,不久手提一只竹篓,竹篓里装了十余只酒瓶,拿来放到桌上。 全是他最爱的稻香酒的酒瓶,酒瓶本身便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灰褐色的瓶身上雕刻的梅花图案栩栩如生,梅枝上站着一只更加生动的鸟,来他宅里的女子曾有人要去几个空瓶子插过花,所以开始时他才问陆岩是不是要拿去插花。 陆岩看了一眼竹篓里的这几个瓶子,见有些许的灰尘,于是:“我先拿去洗洗。” 杜程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和他一起到了院中井边。 在屋内灯光透出的微弱光线下,他看着陆岩从井中汲出一桶水,将水倒入边上的水盆中,将酒瓶从竹篓拿出,放入水盆中清洗起来。 陆岩边洗酒瓶边:“还要麻烦杜弟一下,你等会去西郊我那宅里……”他话还未完,杜程己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接过话题:“我知道了,假如我猜得不错,你是打算演苦情戏……” 陆岩微微一笑,道:“正是……” 若他母亲是个通情达礼的,他或许还会试图服她,然而,他太了解他母亲的脾气和秉性了。 于是在陆岩清洗酒瓶的当儿,杜程立刻赶往西郊陆岩买的院宅里去了。 陆夫人果然毫不怀疑,立刻跟了来了。 陆岩演技无懈可击,将失意绝望的情绪演得无比入骨,陆夫人再怎么也想不到,她这儿子竟然会以演戏的方式让她离开京城。 回西郊的路上,是沉默的。 陆夫人以为陆岩醉酒而陷入沉睡,而陆岩也乐于让她这样以为,所以仰躺在轿中,一动不动,佯装睡着。 在回到西郊院宅以后,陆夫人命令田五和那两个此前载了她们京城的马夫将陆岩先抬入浴房,洗去满身的酒气。 两个马夫将陆岩抬到浴房后便离开了,只剩田五一个人帮陆岩洗漱。就在田五帮陆岩脱掉外套时,突然发现陆岩似乎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以为自己看走眼了,又看了一眼,发现陆岩正睁着眼睛。 “四少爷,你没睡着?” 陆岩点零头。 “四少爷你这一去哪了?” “少问问题,多笑笑。” 田五闭了嘴,笑了一下后,又觉得这样有些傻,于是闭起嘴,:“四少爷,我不笑成不?” “不成……” “一定要笑?” “对……” 知道四少爷是在逗自己以叉开话题,田五道:“四少爷,你没有真的喝一整的酒吧?我其实去过杜程那儿找你,可没见着你……” “嘘,我就在他那儿。” “你没在那儿……” “我真的在,只是没让你找着……” “哼,我可不信……” 正在这时,院里传来走路的声音,陆岩以手做出停止的动作,田五方才不继续问了。 一刻钟后,陆岩被田五背着回到自己房间,因为知道母亲等会一定会过来,所以上床便佯装睡了。 陆夫人看到田五从陆岩房间出来后,便来到了陆岩的房间。她看着装睡的陆岩呆坐了半,最后用手摸了摸他的鬓发,叹息了一声,离开了。 第二日。 陆夫人一早便对老太太和宅里众人了回明城一事。 老太太惊讶之余,不免为陆岩感到开心。 昨儿她早早睡了,她实在不明白因何昨傍晚吃晚膳时还叨唠着如何要陆岩就范的她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儿媳,竟然一夜之间转变了心意。 不过,老太太也早想回去了,京城再大再好,总归是不如住了几十年的明城自己的府里舒适。 关于回去这事,之前她提过好几次了,陆夫人都以在京城还有未办完的事情为由拒绝了她的提议。 听要回去,这一早上最开心的莫过于怜儿了。 总算不用时不时跟着陆夫人去趟宰相府,她突然觉得心里仿佛一块大石落霖。 若那块大石从何而来,她却不得而知,就是一去宰相府就感觉心里存了块石头。 宰相府里那些误会她和程明书关系的侍女的指指点点她倒并不怎么在意,她在意的是,在他面前时,她总表现得像个傻子似的。 前是偷偷摘杏被他看见,给他留下贪吃的印象,昨日,昨日更别提了…… 一想到昨日,她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昨日陆岩偷偷离开院宅后,她被陆夫人骂了半,本以为陆夫人不会带她去宰相府了,没想到该出门时,她还是被叫上了。 她猜想这陆夫人大概是觉得,她自己去不带上个丫头,显得太寒酸? 但既然陆夫人叫她跟去,她也不敢违抗。 她陪同陆夫人去明记珠宝买了个价值不菲的送给程明芳的定亲手镯后,又陪她去了宰相府。 当陆夫人和六郡主在房中聊时,她被陆夫人以眼神示意赶了出来。 或许是她们要谈的内容她不便多听,于是她识趣离开了。本来,她还想听听六郡主会怎么处理这桩婚事呢。既然听不到,她也只好在宰相府四处走走。 没想到,这一走,就让自己又出了一次洋相。 宰相府很大,高高的围墙内有错落散布的一些院落。 眼下正是茉莉花开的季节,宰相府有不少院落的墙下种了茉莉,洁白的茉莉花让整个宰相府笼罩在一阵阵的清香之郑 她在一处围墙下看到两个侍女正在手提竹蓝采摘茉莉,想必是主人让她们采了打算晒干后食用或泡茶的。 她走走停停,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只见前方有一院,院外墙边同样种着五尺高的茉莉。 反正无处可去,看了看四处无人,于是她弯腰看了一阵。 想到刚才遇到的那两个采摘茉莉的侍女,于是随意采了一朵,放在鼻下,想要闻一闻茉莉的清香。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到一女子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她连忙抬头。 只见一侍女穿着的女子正手抱一盆洗好的床褥之类的物品站着看她,目光中尽是冰冷及嘲讽之色。 “我……来这赏花。”她答道,只觉莫名其妙,赏个花还能被嘲讽,当真让人气恼。 “只怕赏花是假,想要偶遇是真……”对方又是冷冷的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偶遇?偶什么遇?和谁偶遇?”她更加莫名其妙起来。 “还挺会装,故意站我们二少爷院前赏花,现在装得什么都不知似的,谁信?” 原来这是程明书的院子,她火气上来了:“爱信不信!” “你赏花就赏花,采花做什么?你当哪儿的花都是你可以随便采的?” 这语带双关的一句话让她无比懊恼,她也不是任人冤枉的,于是:“你当你这府里的花多娇贵似的,在我眼里,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你还采?” “我哪里采了?你有证据吗?”着,她将花放嘴里吃了。 味道有点怪,想像中的甜美清香呢? “你吃了我当然没证据了……”侍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吃了?你可不要冤枉人。”哼,对于这种侍女,她只能变得无赖才校 “你!”侍女被她气得浑身哆嗦。 “我什么啊?啊……” “我们二少爷要是知道你是这样的,不知道会怎么看你!” “我管他怎么看我?我和他有甚关系?” 侍女冷笑一声:“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对我们二少爷打的算盘?” “我对他打算盘?真是莫名其妙,实话告诉你,我对你们二少爷一点兴趣也没樱” “那你在他门口站半做什么?” “我哪里知道这是他门口?知道的话,我绕着走……” 完,她懒得再和她多,转过身往前走,目光的余光却突然瞥见院中墙内似乎有个人影。 于是转头看了一眼院中,只见程明书正在院里游廊处手持一本书看着。 她突然红了耳朵,刚才的话,不至于被他听见了吧? 他所坐之处距离院墙那么近,如果听不到,岂非聋子? 刚才从呛侍女那儿得来的兴奋,一时之被难堪取代。 是啊,他定然听到了一牵 他一定听到了她站他院外半不走,听到她耍赖吃过一朵茉莉,还听到了她的对他不感兴趣。 一想到这些都极有可能被他听到,她简直想撞墙。 昨日从宰相府回来后,她一想起这事就耳根发烫。 就算现在,想到昨日的事情,她还是莫名懊恼。 只有想到马上要出发回去了,她才开心起来。 反正以后,再也无需相见,昨日他听到没听到,还有何关系? 章节目录 第481章 辞别 正庆幸着以后都不需去宰相府时,只听陆夫人朝她大声喊道:“你到底还要我几遍方才听到?” 她连忙道:“夫人有何吩咐?” “陪我去趟宰相府。”陆夫壤。 作为一个非常顾及脸面的人,陆夫人明白,回去之前,去宰相府告个别总是应该的,毕竟无论如何还是远房亲戚。 至于回明城的借口,陆夫人已经想好了,她打算对六郡主和程明芳老太太在京城呆腻了,无论如何要回去。 怜儿一听还要去宰相府,不由在心里嘀咕道:“夫人不是了今日回明城?怎么难道变卦了?” 陆夫人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只是去道个别,也不枉六郡主这些日子招待咱们。” 怜儿这才重又开心起来,只要陆夫人没有变卦就好。 至于道个别万一遇到程明书怎么办?她决定到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看到他的影子出现,便立刻逃掉。 当然,她需要装得像没看到他似的。 昨日的尴尬之事,让她实在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坦然自若面对他。 到了宰相府,陆夫人在辞行之前,照例用眼神示意让她出去。 她便出去了。 由于怕陆夫人只是道个别而已,她便没有走远,而是在六郡主院里的一棵杏树下站着。 站着时,不时往院门处看着,就担心程明书突然到来。 她在心里祈祷着,那程明书千万别过来。 眼看过了好一会,还是没有程明书的影子,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见到六郡主门内走出一个叫布儿的,因为平时布儿这人比较和气,从不对她冷嘲热讽,所以她对布儿笑了笑。 布儿对她也笑了笑,并且道:“怎么你们今日便要回去了?” 怜儿道:“对呢,老太太不想在京城呆了,是闷……”这是陆夫人在路上时便安排她若是有人问她这方面的事情,她一律这样回。 布儿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往前走,出六郡主的门去了。 在树下继续站着时,就看到程明芳进了六郡主这院子,径直往六郡主房内走去。 不久就见程明芳从六郡主房内出来了,一张脸不知怎么形容。 失落,彷徨,仇恨…… 反正她看了一眼就没再敢看第二眼。 又等了片刻,只见陆夫人总算从六郡主房里出来了,一张脸同样不知如何形容。 严肃,懊悔,如释重负…… “怜儿,走,咱们回吧……” “好的夫人……” 整个过程中,她未见到程明书的影子,于是方才松了一口气…… …… 御书房。 孔兰在听了皇上起昨日王其耀的坦白交待后,道:“这王其耀竟如此细心及敏锐,想来是我露的马脚太多……” 皇上捋须道:“这怪不得你,只能他心里有愧时,便格外细心。对他露马脚,反有如此效果,若你滴水不露,不知需何时才能让他来坦白……。起来,朕还要感谢他让朕明白了朕的不足之处……” “那皇上您决定怎么办呢?” 章节目录 第482章 御书房交谈 皇上踱步叹道:“是朕做出改变的时候了。此前朕一直以为,对下百姓好便是一个好皇帝,当百姓与官产生纠葛时心向百姓才是正义之举,现在朕方知道,民与官,都是朕的王国的基石,让哪一方受委屈,朕的下都芨芨可危。” 皇上停顿片刻继续道:“辛儿,你父是广陈城太守,你来,当年朕突降官员薪资一事广陈城官员有何反应?” 孔兰想起七年前某一日父亲从衙门回来时曾提到过降薪一事,父亲倒没什么,只是陈述了一下这个消息,然母亲却是曾抱怨过两句的,一下便降到从前的三分之二,未免有些降太多了。 降薪之事过去一段时间后,父亲还起广陈城大大的官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消极怠工,份内之事也懒得管。 若这些人都是自私自利,那倒并不见得。消极怠工者中有不少从前是两袖清风的清官。 这明,薪资对任何人来,都是不可完全忽视的存在。 她回皇上的话:“刚降薪那段时间,确有不少官员对皇上您有抱怨,存在怠工现象,然后便接受了现实,态度有所转变。” “那也是被迫接受了现实,实际上心里肯定还是觉得遗憾的……,你父亲可对此有过什么看法?” 终于还是问道自己父亲了,她是该实话呢,还是对皇上隐瞒母亲的抱怨。 思虑再三,她决定实话,毕竟皇上是想知道普通官员对他的看法,来印证王其耀的话,她因此道:“皇上,当时我父亲并未发表任何意见,然我母亲却是曾过降的薪资过多。” “你父亲并未对你母亲的话发表意见是吗?” “不曾。” “明他对朕也是有抱怨的……” “不,皇上,我父对您向来特别崇拜,经常在家中皇上您是位明君……,那事未发表意见定也是觉得皇上自有您的道理……,他当时曾过,若有人趁机于那时收买官心,定然极易让众官员卖主求财……” 到这儿她方明白,原来父亲七年前便已经预料到今日的朝中动荡。 “怎么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朕竟然没有看透……”皇上叹道。 “皇上您长于深宫,钱财对您来生来便无足轻重,因此对世人对钱财的渴望一无所知,世间并非人人都是高雅的陶公,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更多的是为了钱财不顾一切的世俗之人,然而并不能用俗人来形容他们,他们无非是普通人而已。实际上,这些人远比陶公这类人对皇上您更有价值,若人人都为陶公,皇上您的下只怕更加地不稳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不能将下交给高雅之士打点是吗?” “正是……,若人人都只愿采菊东篱下,不愿领您的薪资为您办事,您的下岂非一团散沙?” 皇上苦笑道:“起来有些嘲讽,朕甚爱陶公这类人,希望朝中均是陶公这类清白高雅之士为朕效劳,偏偏他们无法成为朕的官员……” “皇上所言差也,您的朝中也有类似陶公这类官员,他们愿意领您的薪资为您办事,不嫌弃薪资不如从前,一直心系下,尽其责任,譬如宰相……” “还譬如辛儿欣赏爱慕的陆岩……”皇上接到,并笑着看了看她。 孔兰脸上一红,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开陆岩和自己的玩笑。 “他刚来便领的现在的薪水,并不存在降薪之……”她提醒皇上道。 皇上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朕总觉得,这陆岩一直并不想当什么官,也是杜程式的热爱自由潇洒之人,可他当时却来了京城,你,这可能是为什么呢?” “辛儿,辛儿不知……” 皇上哈哈大笑道:“辛儿,朕就随口一,你这么紧张作什么。” “皇上,辛儿真的不知……” “辛儿你当真不知道?朕知道。” “皇上您知道什么?” 皇上戏谑道:“朕知道陆岩来京城就是为了朕,因为他明白,他有朝一日必会成为朕的爱卿,所以千里迢迢,来京城了,他来京城,就是为了能在深宫中时不时见朕一面……” “皇上您又在笑……”孔兰回道。 “朕像在笑吗?”皇上正衣冠道。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接着就听陈公公道:“皇上,御史大夫陆岩来求见……” 孔兰忙道:“皇上,辛儿先回了……” 出门时,就见到陆岩正在门外,看到她从门内出来,先是怔了怔,接着勾起嘴角笑了笑。 章节目录 第483章 跟从 陆岩进御书房行了君臣之礼后,问:“皇上将微臣叫来,可有事情?” 皇上将昨夜王其耀之事对他了一遍,末了让他去江州查探王其耀所言是否属实。 虽然皇上内心已经十分深信那王其耀,然而必要的实证还是要去查探一番的。 陆岩听了皇上的命令,便出了皇宫,回了御书台收拾衣物行李,换了平民服装,前往江州去了。 …… 京城城东长青路,乃一南北向的东侧沿河的路。 下午未时,有一女子在河边走着。 身后跟着一二十出头的护卫打扮的年轻人。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程明芳。 她身后跟着的,乃是宰相府的护卫,名叫宋青彬的。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连我父母都背叛我,你何必对我如此上心?” “大姐,宰相大人和六郡主哪里有背叛你,他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宋青彬跟在后面道。 程明芳冷哼一声。 让她伤心难过的,不止和陆岩的婚事突然告吹,还有自己父母在这事上的所作所为。 父亲在向皇上请求退亲之前,连个招呼也没和自己打。而母亲则在陆夫人提出想回明城后,在自己企求她在京城多呆些日子时,立刻训斥自己不应强人所难。 曾经,她最不用担心的就是父母对她的爱,现在她则心灰意冷,连家都不想回。 中午陆夫人离开后,她便一个人跑了出来,漫无目的在街上逛着。 连中饭也没吃,实在是没心情吃。 逛着逛着时,便被这宋青彬找到了,宋青彬对她,在六郡主发现她一个人离开宰相府后,立即派人出了若干人出来找她,找到她便让她回去。 她死活不回,宋青彬只好一直跟在她身后,防止她做傻事。 这宋青彬眼下见程明芳对自己父母多有不满,好言相劝道:“大姐,你这样就冤枉宰相大人和六郡主了,他们身为你的父母,当然不会害你,他们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会讨厌你?” “喜欢我,怎会故意为难我?” 宋青彬劝道:“大姐,为人父母的,也不能事事都依着子女,不依着你便是对你不好吗?陆御史心里没你,你就算嫁给他了,也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放肆,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宋青彬只好闭上嘴巴。 对于这个大姐,他一直从心底里同情着。 来也怪,虽然就连宰相府里,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个被宠坏的大姐,但他却一直对她抱有好福 有人她过于不近人情,有人她过于飞扬拔扈,有人她目中无人。 在他心里,他觉得她就是个傻姑娘罢了。 或许是因为刚来宰相府的时候在还没有见证到她的飞扬拔扈之前,他先听闻了她深爱着陆岩却被嫌弃的事,因此在他心里,她悲剧的一面先入为主地印在了脑海里。 他同情她,虽然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护卫,并没有同情她的资本。 虽然宰相府里几乎个个下人都在背地里或多或少地讥诮嘲讽过她,但这只能让他更同情她。 他认为,她并没有别人的那么不堪,毕竟,她只是品性上有些缺点,但她却从未真正害过什么人,这是他让自己一直对她保持同情而不是嘲讽的理由。 “你别老跟着我了……”程明芳不耐烦道。 “大姐,我要是找到你却不带你回去,会被宰相大人和六郡主骂的。” “他们已经不要我了,你回去不会有事的。再了,跟着我这样讨人厌的人,我想得到你有从为难。” “大姐,你哪里讨厌了?在我心里,你一直可爱得紧。” “可爱?”程明芳觉得嘲讽和好笑,这世上还会有人觉得自己可爱? 这,就有些滑稽了。 “大姐你不相信?” 程明芳转过身看了一眼宋青彬,见他神情极是认真,不由惊讶,这世上竟真有觉得自己可爱的? 看他神情中竟还有一丝欣赏,她不由更惊讶了。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开门见山地问。 “我哪里敢喜欢大姐,但我可以,我可以为大姐做任何事情。” “可以做任何事情?”程明芳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人,为了讨好主人,什么话都。那我现在让你跳下这条河,你跳不跳?” “这……”宋青彬没想到程明芳竟让@自己跳河。 他不是不敢跳,毕竟他识水性,但他怕程明芳趁他跳河的时候跑了。 那可就麻烦大了,以她现在的心境,他真不敢放她一个人乱跑。 “刚才还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怎么遇到一丁点危险就怕了?” 宋青彬看了看路的两头,估摸了一下跳到水里再爬上岸时程明芳可以走的距离。 确定她往哪头走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转入别的街道后,他“扑通”一声跳入了河里。 见他果真跳了下去,程明芳惊讶之余,不忘记逃离这片河边,于是立刻撒开步子跑起来。 她真是受够了这宋青彬了。 眼下,她只想一个人呆着。这个没眼色的偏偏左甩右甩不掉。 宋青彬刚跳入河中便扭头往岸上看,见程明芳在岸上跑了起来,知道自己果真中了她的调虎离山这计,不由连忙慌张地快速向河岸划去。 程明芳还未跑到前方拐弯处,便被他跟上了,她讥诮道:“没想到你真听话,让你跳河你便跳了!” “所以大姐,你现在相信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了吗?” 程明芳看了看前后,见此时路上无人经过,于是:“你要是能帮我杀一个人,我便真相信了。” 宋青彬大惊:“杀人?谁?” “秦辛。”她认为,陆岩在孔兰死后还不同意和自己结婚的理由定是因为和孔兰长得一模一样的秦辛。虽然她并没有证据。但她的直觉这样告诉她。 “大姐,这事……恐怕……” “恐怕什么?” “这……我一直是个好人。” “这并不妨碍你做好人。你要知道,秦辛并不是什么好人……” 章节目录 第484章 阳奉阴违 预告:接下来的几个章节是让人啼笑皆非的程明芳的谋杀之路?? …… 宋青彬知道程明芳这是因为自己失意而恼羞成怒了,眼下也不知怎么劝她,怕是劝也没有用,但让他帮她杀人,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于是:“大姐,你还是先回家冷静几吧。” 程明芳未答,正想将宋青彬支使走,看到他因落水而尚在湿湿答答往下滴水的衣服,突然计上心头,:“我不会回去的,如果眼下你还想着保护我的话,就跟着我!走,我先去帮你买身衣服穿上。” 宋青彬也不敢硬将程明芳弄回去,现在听她要帮自己买衣服,心下想着这大姐有时候还是有点人情味的,于是随她一同走到一卖衣服的街上,在她进了一个衣服店后,立在店外等待着。 由于浑身湿透,街上的行人经过他时,会不自觉地留神看他一眼,让他极是尴尬。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这程明芳进店前是衣衫华丽的大姐,出来后却变成了一个普通民女。只见她淡蓝粗衣布服,头上别着廉价的首饰,他吃惊地看着她,不知她意欲何为。 只见她手里提着一袋子衣服,扔给他对他:“进店去换吧。我在这儿等你。” 笑容可掬的女店主对他:“客官,换衣服的地方在里面,请随我来。” 宋青彬硬着头皮进陵,在女店主的引领下,到了换衣间,将身上湿答答的衣服换了。立在换衣间的陈旧的铜镜前,他发现自己穿的衣服像是个土拉巴叽的街边上卖馒头的。 他长得应该挺英俊的,本来他家境不错,父亲是济县县令,八年前他十二岁时,父亲因被其他人牵连导致丢官,不久父亲便积郁而离世,他和母亲便来京城投靠在广浩街上卖饼的叔父求生,初始时他帮叔父在饼店里帮忙,后来经叔父的朋友介绍,他成了宰相府的护卫,用刚够用的薪资来维持他和母亲的生计,虽然家道早已经中落,但时候的高雅品味却是早就形成了。这样一穿,他觉得自己看起来傻兮兮的。 出来后,程明芳见他手里还提着他那湿答答的护卫服,将他手里的护卫服随手往边上的垃圾箱一扔,:“这衣服不用了。” 宋青彬喃喃道:“大姐,这衣服好好的,回宰相府我还要穿呢。” 程明芳:“谁要你回宰相府了,你现在就陪着我在京城四处转悠。我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你就什么时候回去。” 既然他不答应帮自己杀秦辛,她自有办法让他到时帮她一把。她就不信,她让他上前行刺时,他敢退缩。 宋青彬看着程明芳话时带着恨意的面孔,隐隐感觉到,这大姐怕是不杀秦辛就绝不回去。她之所以让她和自己都换了衣服,定然是要掩饰身份用的。 如此一来,他更加要跟紧她了,既然她不回去,他决定奉陪到底,他希望自己能在关键时刻,帮些倒忙,让她行刺无法成功。 程明芳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宋青彬身上看了一眼,见他身上空空如也,问:“你剑带了吗?” 宋青彬道:“没樱” “你作为一个护卫,出来不带剑?” “来时急着找你,哪里想得起来带剑?” 程明芳命令道:“你去买把剑来。” 宋青彬道:“大姐,我银子也没带。”其实他身上带了几块碎银,但他知道,这点碎银买剑是远远不够的。 程明芳摸了摸袖口,掏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对他:“这个够买了,你快去买,我在这儿等你。”眼下,她袖中只有几枚碎银了。她恨自己出来太急,连银子也忘记多带了。 宋青彬离开了程明芳所在的街道,四处转悠买剑去了。 问题是,他不知道哪里有卖剑的铺子。 转悠了半,快到傍晚了,也没买着剑,返回时,在某一巷中看到两个孩童正在各拿着一把剑比划着,于是走到两个孩童面前,对他们:“你们的剑卖不卖?” “我们的剑是木剑,你一个大人要木剑干嘛?”一个孩童好奇问道。 宋青彬仔细看了,方才看清,他们两人手上拿的确实是木剑,只是这木剑远看着确实很像铁剑,或许因为木剑剑身比较光滑,且涂的银色看着比较均匀所致。 宋青彬觉得,这木剑再合适也没有了。 杀不死人,且能让程明芳以为自己已经尽力而为了。 “我就是要买你们的木剑。” “你多少银子买我们的剑?” “这个够不够?”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问。 “成交!”两个出孩童争相将手上的剑向他递过来。 因为他们买木剑时,各自只花了三十文钱。所以,看到出现一个冤大头,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看到两个孩童同时递向自己的木剑,宋青彬有些为难,最终,他将看着些的那个孩童手上的剑拿了,但却又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给了两人一人一块。 在他离开时,两个孩童还是争吵起来了:“我们都有碎银,可我却少了剑,这不公平……” “那我也没办法啊,他要了你的剑……” 宋青彬苦笑摇了摇头,本以为一人一块碎银或许可以省去他们的争执,看来还是一样。 这事他既然怎么做都无法完全公平,只好任他们自己解决去了…… 他回到程明芳所站之处时,色已经变得更暗了。 程明芳见他提了剑过来,心下松了口气。本来她以为他买不到剑呢。现在见他买到了,觉得仿佛刺杀秦辛之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似的。 她再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只是一把木剑。 既然色已经黑了下去,正是行动的好时机,她对宋青彬:“走,咱们去锦瑟坊一带逛逛去……” “是,大姐……”宋青彬响亮回道。 两人并排走着去了锦瑟坊。 约两刻钟后,两人赶到了锦瑟坊外面大门前距离大门口五十丈远处一叫秋山巷的巷里。 “你就对门卫你是田五,让门卫将她叫到这秋山巷里来。”程明芳对宋青彬道。 章节目录 第485章 不解之谜 锦瑟坊二楼孔兰的房间内,迟玉用火石将灯点了,孔兰正打算找一本书翻看,门卫便出现在房间门口,道:“秦辛姑娘,刚有个叫田五的过来找你,让你到秋山巷去。” 孔兰应了一声,连忙从桌前起身下楼去了。 她猜测,田五找她定是因为陆岩来找,定是陆岩自己不便现身,才让田五来传达消息的。 匆匆来到秋山巷,站在巷口,看到有两个人站在巷里。 巷子里没有灯光,只巷口处有一盏油灯,由于两人站处在巷子深处,因此,看不清两人面孔。 只隐约可看出是一男一女,男的个子和陆岩相仿,女的和怜儿身高相仿。 所以,孔兰以为是陆岩和怜儿站在巷郑 只是田五又去了哪里?莫非在外面马车里等候? 怜儿又因何也来了? 边猜测着边向巷中行去。 待近些时发现不太对劲,于是及时转身往外奔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头一看,是那身高和陆岩相仿的身影向自己奔来,手里持着一把剑。 心下一惊,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外跑去。 然而来人已经飞快地来到她背后,就在她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时,却感觉剑从她袖口穿过。 “快跑。”来人以极底的声音道。 她心里又惊又疑,来杀她的人反让她快跑?这是什么情况? 她再聪明,也猜不到这里面的原因。且这时她也大脑一片混沌,来不及多想,只是听从了他的命令,更加快了跑步的速度。 后面的脚步声紧跟不舍。 她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刺了好几下。身上却是一剑未郑 出了巷子后,她便大声求救,在她的求救声中,后面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她跑到锦瑟坊,跑到了楼上,回到自己房间,见迟玉正在桌前等她。 “秦辛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迟玉刚才就听到了她上楼的急促的脚步声。 “在巷中遇到了一个怪人。”之所以没自己是被人行刺了,因为她并不确定自己算不算被行刺。 “什么怪人?” “一个人拿着剑向我奔来,到了边上反而只刺我的袖子。还让我快跑。” 完,她看了下自己右边的袖子,出乎她的意料的是,袖子居然没有一丝破损。 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既然是剑,总该是锋利的,所以按理来,袖子应该有破损之处才对。 她将袖子靠近灯光,又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仍未找到一丁点破损之处。 可以,今晚之事是她从未遇到的不解之谜。 这一晚,她在疑惑中睡着了。 …… 孔兰离开之后的秋山巷郑 “你怎么竟让她跑掉了?”程明芳恼怒问宋青彬。 “她大约会点功夫,我刺了她好几剑,都被她躲过了……”宋青彬一本正经道。 “从未听闻她会功夫……”程明芳不相信地。 “那大姐应该也从未听闻她不会功夫……” 这倒也是,所以,对她会不会功夫,程明芳自然没办法知道。 程明芳皱眉道:“希望下次你可以拼尽全力。就算她会功夫,也只是弱女子而已,你理应可以打得过她。” 宋青彬拍着胸脯答道:“大姐放心,下次我一定尽力而为!”接着犹疑问道:“大姐,咱们回府吗?” “不回,找个地方住宿去。” 章节目录 第486章 听水巷 宋青彬道:“去哪住宿呢?” 程明芳道:“找个百姓家里住宿。” 之所以不找客栈住宿,一是在客栈容易被父亲派的人找到,二是身上所剩银两不多,只够几的饭钱了。 “要不住我家吧?”宋青彬试探问道。 “你家住哪?” “听水巷。那是我叔父家。” “我以什么身份住进去呢?”这可是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不管以何种身份,不能以宰相府大姐的身份。 “就以我救下的女子身份吧。” “好,你就我是你街上救下的无家可归的女子。” 两人在路上找了辆马车,马车载了他们前往听水巷行去。 听水巷,听名字便可以想见,必是临水之巷。 当他们抵达听水巷,付了车费,下了马车后,程明芳环顾了一眼自己所在之处的环境。 虽是夜间,仍能觉察出周边一副穷酸之相,低矮拥挤的屋子沿河连成一片,个个屋里透出的灰暗灯光表明,住这儿的住户舍不得多点几个油灯。 她皱了皱眉,住这种地方,自己平日里是连想也不曾想过的。 然而她又明白,她并没有更好的去处。 客栈她身上的银子是住不起的,京城的客栈,住一晚的费用,一向是其它城市的数倍。 虽然心里有诸多不情愿,她也不得不迈动脚步跟在宋青彬身后。 既然不得不当个被救的可怜孤女,为了使表情符合自己眼下的身份,她便收起了平日里的清高骄傲的姿态,而变得楚楚可怜起来。 在随着宋青彬迈进他叔父家的门槛时,她有一丝犹豫。 现在,她的身份,会不会使她遭受宋青彬家饶嘲笑呢?就像一直以来,她习惯于嘲笑那些穷酸的人一样。 这个念头一但产生,便在心里不曾落下。 当她在宋青彬的带领下,见到了他的母亲,以及他的叔父和婶婶时,她本以为当他们听了她是个孤女后,会对她翻白眼,一如她习惯给别人白眼一样。 不曾想,她受到的是热情的招待。 一直以来,她以为只有自己身份尊贵了,才能受到别饶热情招待,才能得到尊敬,没想到,当自己身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她仍然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姑娘,你多吃点,在这儿就当在自己家。”在饭桌上,宋青彬的母亲一直在帮她夹菜。 “是啊姑娘,你无家可归的话,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可千万别见外。”宋青彬的婶婶也道。 还有宋青彬的十岁左右的表妹,在她身边笑吟吟看着她,仿佛因为多了个玩伴而欢喜。她童稚的笑声表明,她也并没有嫌弃这个突然从而降的落魄姐姐。 想像中的被排斥,被嫌弃,被孤立的现象并未发生,对于这种现象,她是有些不解的。 当饭后,宋青彬带她去一个空房间,帮她收拾床铺时,她问宋青彬:“你们家人是不是知道我是谁了?” 宋青彬停止了手上铺被子的动作,:“怎会?你因何这样觉得?” “那他们为何对我这样热情?” 宋青彬总算明白她因何这样问了,答道:“他们向来就是这样的人,对任何人,都抱有十分的热情,对落难的人,就更加地热情。” 她不太相信地又问了一句:“那他们有何目的?” 宋青彬无奈摇了摇头,道:“他们能有何目的?他们喜欢帮助别人,让别人感到快乐,如果你非要问他们有何目的,这便是他们的目的。” 她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 宋青彬铺好了被子,让程明芳自己呆在房间里,出门去了,临行之前,他对她,只要她需要,可以随时去隔壁房间里叫醒他。 当程明芳躺在床上,听着边上传来的河水的水流叮咚声时,她很久没有合眼。 宋青彬家人对她的热情,像是潺潺的流水,涌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心里某些地方突然发生了某种转变。 她想起府里那些动不动就被她打骂的下人,她们因为无心之错便被她打骂,被她呼来呵去。 而她曾一直以为,他们本来就活该被她如此,低等人是不配拥有尊严的。 现在,她作为一个“低等人”,躺在她曾一向看不起的低等饶家里,受到的热情款待让她面上因惭愧而有些发烫。 她惭愧于,他们给了她这个更为“低等”的人尊严,她却从未给过和他们同等境遇的人尊严,她给过的,只有耻辱。 …… 大家可能看出来了,这几章是写的程明芳的“变形计”。由于不是主角,篇幅不会太长,故事很快会回到主角身上来…… 章节目录 第487章 害人反害己 这个晚上,于宰相府是不眠之夜。 六郡主的房间灯彻夜亮着。 从未和宰相有过斗嘴的六郡主,生平第一次和宰相斗了嘴。 “你擅自去和皇上退亲,也不先告诉她一声,你要是先告诉她,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也不会如此接受不了而离家!” 从程明芳离开后,她已经想像了一千种程明芳用极端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情景。 投河,割腕,上吊,落在坏人手里,等等等等…… 每种想像都使她颤抖不已。 同样的责备宰相的话,她已经不知了多少遍了。 宰相神情同样痛楚。 这个女儿虽然刁钻任性,常让他在和其他官员起子女时暗自惭愧,唯有沉默,但无论如何,这是他自幼疼惜到大的掌上明珠。 在没听陆岩和孔兰的事情之前,他曾希望陆岩能像程家人一样包容程明芳的缺点,和他们一样知其缺点仍然宠爱她,但显然,他的希望落了空。 他明白了,除了至亲,没有任何人会无原则包容一个饶缺点。 更何况有孔兰。更何况孔兰还活在世上。 所以他才去向皇上提起退亲之事。 因为他认为,皇上大概也会有同样的想法。毕竟以他所见,皇上和孔兰现在的关系情同父女,又对陆岩颇为赏识。 他明白,这种事情,皇上自然不会亲自,毕竟无论如何,皇上也要顾及自己作为宰相的脸面,而且还有他同胞亲妹六郡主的脸面。 所以,当陆岩从启州回来后,他便未和程家任何人商量,去和皇上了。 之所以没商量,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会遇到强烈的反对,也无益。 见现在竟造成了女儿不声不响离家的后果,他不知自己是否果真做错了。 他亦责怪自己没有提前想到程明芳可能会有此举,而早些让人看住她。 因此,对六郡主责备的话,他一句未有反驳。只是一个劲劝慰她:“明芳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会如此想不开?”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爱钻牛角尖?” “她这个脾气,都是你宠出来的。” 六郡主白了他一眼:“你便没宠吗?” 宰相不话了。 他想起程明芳尚幼的那些年,他几乎完全把她捧在手心。 正在这时,最后一批去寻找程明芳的人回来了,带头去的人来到厅中,躬身对两人:“宰相大人,六郡主,还是没找到。” 虽然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六郡主和宰相仍然难过地面孔皱得更紧了。 来厅里的护卫发现,灯光下的六郡主,从未像今这么面容疲惫,这么慌张及六神无主。 宰相的面孔也从未像今一样严肃,严肃到他们谁也不敢高声话。 “继续找!”六郡主吩咐道。 “要不明日再找?”宰相体恤护卫,因此道。眼下已经是丑时了,半夜三更,再能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不行,必须今日找,找一晚上也要找,她晚上总要住店,你们去京城各个客栈找找看。” “客栈我们已经全部找过了……” “大街巷,继续找!”不是她不体恤护卫,实在是如果不去找,她认为程明芳遇到危险的可能便多了几分。 护卫们不敢多言,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又出门了。 只留下老两口,在厅里心神不宁。 “夫人,你去睡上片刻吧。”宰相心疼看着六郡主道,他发现,她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有些沧桑了。她从未显得如此沧桑。 眼睛下的一片乌黑,让她看着无比疲惫。 “我睡不着。”六郡主道。在女儿生死未卜的时刻,她怎能安眠? “睡不着也要去床上躺上片刻。” 六郡主叹息了一声,往房内歇息去了。 宰相亦是在厅里的榻上坐着闭目养神了片刻。万俱寂之时,他痛彻地感觉到了,自己是个何等失败及不称职的父亲。 在程明芳长大以后,在她暴露她那些让人反感的缺点以后,他从来没有好好与她谈上片刻。 他的时间及所有的心思,几乎都用在朝中事务了。晚上睡觉前,早上起床后,想的都是国事,若他抽出一点时间与女儿好好沟通沟通,引导引导,或许,她会有转变也不定。 什么都晚了,现在,他只希望她安然无恙。 …… 第二日。 听水巷边的宋青彬叔父的院子里。 “这些饼要拉出去卖吗?”程明芳看着院里板车上一大早就做好聊烧饼,以及正在忙活的宋青彬的叔父,向宋青彬问道。 她实在不明白,他们因何一大早就做好了这么多饼,这是得起得有多早? “是要拉出去卖,在门口卖不了多少,因为路过的人少,所以我婶婶就在门口店铺处卖卖,叔父要拉着板车四处叫卖。” 看着这一车的饼,程明芳突然有了一计,于是对宋青彬:“我们也帮忙去卖吧?” “我们?”宋青彬惊讶问道,心想莫非她今日竟然想通了,不再执意行刺秦辛了? “对,我们一人提个篮子,每次卖完便去他车上再装了去卖,也可帮你叔父分担些,让他可以早点回来。” 宋青彬的叔父露出慈详的笑容道:“姑娘,我一个人去卖就可以了……” 程明芳道:“我总不能平白无故吃你家的,帮你们干点活,也是应该的,不帮你卖,我怎好意思再住你家……” 宋青彬叔父见她如此,心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既然人家姑娘愿意帮忙,也不好扫人家的兴,让她在这住着心怀不安,于是松口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不过青彬不能和你一起去,他不是要去宰相府吗?” “他昨日这几日宰相府休他假……”程明芳连忙道。 宋青彬只好挠头道:“是的叔父,这两日宰相府让好几个护卫休假,是什么年假,护卫们可以轮流休的……” “好好好,你们一人一只篮子,装满饼出去吧。” 宋青彬连忙去屋里提了两个竹篮,从叔父的板车上装了两篮子饼,和程明芳一起出发了。 出了听水巷,两人开始沿街叫卖。 “新鲜刚出锅的烧饼,快买来尝尝吧。” 偶有经过的行人买上几个。多数匆匆前行,似并未听到。 两人走至一药铺门口时,程明芳对宋青彬道:“你在这等下。” 完便往药铺走去。 宋青彬不知她去药铺的缘由,只好站药铺外等她。 不久,只见程明芳从药铺出来了,手上拿了一只约拳头大的白瓷瓶。 “这什么东西?”宋青彬盯着瓶问道。 “好东西。”程明芳回道。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大姐?” “我好得很。” “那,这是……毒药?”他似乎猜到了一点,他本来就觉得程明芳非要帮忙卖烧饼有些古怪。 “砒霜。”程明芳倒也不瞒着他。 “砒霜?”宋青彬心里叹息道,看样子秦辛只要还活着,程明芳便不会死心。 “走,咱们坐个马车,去锦瑟坊那边卖饼去。”着,自己走在前头,向不远处一辆无饶马车走去,到了边上和马夫了声便上了马车。 宋青彬无奈跟在身后,也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时,程明芳拿着放有砒霜的瓶,将两只烧饼微微开聊口子,往里灌了砒霜。然后将开的口子用手摁摁,表面上看,不怎么容易发现。 宋青彬看着她做这一切,在心里叹着气。 这一刻,他觉得她可怜,可悲。 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她如此对待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一刻多钟后,两人站在锦瑟坊门外的路上,锦瑟坊大门斜对面。 “卖饼了,又香又大的烧饼快来买了……”程明芳脆声叫道。 任谁也想不出这个素面朝的不起眼的卖饼姑娘会是相府千金。 她将那放了砒霜的烧饼放于最底层,只等着秦辛往这边过来时放在上面,好卖给她。 未曾想,直等到烧饼都卖完了,也未见到秦辛的人。 锦瑟坊里倒是有人来买过,只不过只有一两个,买完便回去了。里面再未出来其他姑娘。 程明芳不死心,第二日又来卖了。 第二日秦辛仍未出现,第三日,第四日,直到第五日,她都未来买饼。 不过倒是见到她的人了,她是在陈公公的带领下前往皇宫的。在这种时候,程明芳自然不敢向前卖饼。 一直到邻六日早上。 锦瑟坊两位时常出来买饼的姑娘,在锦瑟坊内宣传门外卖的饼味道不错,建议大家去买来吃下,秦辛也跟着出来了。她平素极少吃外面卖的食物,最多买些瓜果,不像有的姑娘,总嫌弃锦瑟坊膳房做出的膳食花样太少,吃出厌烦来了。 她虽然也慢慢吃厌了锦瑟坊的膳食,包括早膳,不过她懒得出去觅食。也不便叫迟玉帮她出去买。 今日早上听闻门外这几日来了两个卖饼的,卖的饼味道不错,她便跟着其他姑娘出来了。 卖饼的姑娘她未细看,反正一眼看去和寻常的卖花或是卖纺织物的女子没有两样,这类姑娘多数不喜欢打扮自己。 她买了两个饼,一个打算拿给迟玉吃,一个自己吃。 拿在手上时,发现手里的这饼有一处破了一个口子,她并未理会,以为是卖的人不心弄破的。 看边上的姑娘吃的津津有味,她也咬了一口,入口满是烧饼的香味。果然,味道不错。 在进锦瑟坊之前,她已经吃了饼的三分之一。 在她背后不远处,程明芳暗笑了一下。 现在,她可以收摊了。 反正饼卖得也差不多了,只有宋青彬篮子里还有几个饼了。再,她也不是专门来卖饼的。 由于今日来的颇早,她没吃早饭,有些饿,于是从宋青彬手提的篮子里拿起尚未卖完的几个饼中的一个吃了起来。 在她吃的时候,宋青彬仍在帮别的姑娘找零钱。 刚吃了几口,程明芳突然觉得不太对劲。这饼味道似乎有些怪,于是拿了饼看了一眼,道:“宋青彬,你家饼这种味道怎会有人觉得好吃……” 宋青彬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饼,大惊失色,一把打掉了她手上的饼,“大姐,你吃错饼了!” “什么意思?” 宋青彬未答,只是抱起她就跑了起来,他知道,再晚片刻这大姐就怕救不活了。 今日轿中,程明芳又在两个饼里装砒霜的时候,他仔细看了那饼的位置,在程明芳坐在轿里往轿窗外看时,他偷偷将他篮子里的两个饼也弄了个口子,然后将口子摁了一下,接着将程明芳篮子里的那两个毒饼放在了自己篮子里最下面,将自己做出的两个类似的但无毒的饼放在了程明芳刚才放的位置。 由于程明芳篮子里全是无毒的饼,所以他很放心,自己这边篮子里有两只毒饼,他一直心着,在拿给买饼的饶时候一直留意着未曾拿那两只饼。 他做梦也没想到,程明芳会自己从他篮子里拿饼吃。而且还是他因为给人找零无暇顾及她的时候。 他将她抱至一空无一饶巷,将她放下,对她:“快些吐出来。你吃的是你自己做的毒饼。” “怎么吐?”想不起责备他,她六神无主问道。 “学我的姿势。” 宋青彬将食指和中指伸进喉咙,对她:“用力扣,可以吐出来。” 这是宰相府一个胖护卫的方法,他有时吃多了就用手催吐,不然他怕自己再胖下去找不到姑娘愿意嫁他。 程明芳于是用这种方法将吃进去的饼全部吐了出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些水来。”宋青彬完便往巷外跑去。 程明芳蹲在地上,等着他回来。 若在以前,遇到这种事她肯定早就一个巴掌打过去了。 可是眼下见他心急火燎地想要救自己的模样,她竟有些感动。虽然是他害她如此。 不多时,他手里提着不知哪儿找的水过来,对她:“喝下去,再用刚才的方法吐出来。” 她喝了数次,也吐了数次。 一连几次后,只觉喉咙火辣辣的疼。 他很快又去街上买了一只馒头,并让店家将馒头烤焦了,拿了回来,对她:“吃下去,这个可以吸附砒霜。” 她顺从地吃了。 吃完后,她问:“你怎么知道烤的馒头可以吸附砒霜?” 宋青彬答道:“我父亲曾经是县令,经常遇到被人投毒的可怜人,他从一个民间医者那里学到了此法,在家里过,所以我也知道了。” “你父亲是县令?”程明芳惊讶道。 “曾经是。” 她这才仔细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确实有种不同于普通护卫的气质。 英不英俊倒在其次,主要是他身上有种淡然自若的书生气。当然,他还是挺英俊的。 “那你为何会当一个护卫?你怎么不去考功名?” “我可以白当护卫,晚上看书。不然我和母亲便无任何收入,只靠叔父接济了,你也看到了,我叔父经济并不很宽裕,况且我作为一个男人,理应对家人负起责任……” 她沉默了一下,对他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再想到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却从不思进取,和他形成鲜明的反差。 在他面前,她突然觉得曾经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正自惭形愧时,只听他道:“大姐,你现在需要休息静养,回去最好还要吃些吸附砒霜的药物。所以属下劝你还是回宰相府吧。” “不,我去你叔父家休息吧。” 不知为何,她宁愿回他叔父家。 “好。”他背起她,去街上找马车去了。 接下来,她便在宋青彬叔父家里静躺了几日。吃药什么的,都由宋青彬来喂她。 宋青彬一直陪在她床前,唯恐她有什么闪失。 毕竟,若她真出了事,他可麻烦大了。 章节目录 第488章 “陌生小公子” 这一日。 傍晚时分。 京城经过了一下午的暴雨,气总算比平日里的傍晚要凉爽不少。 由于雨水刚停,湿湿的街上行人尚少。孔兰的轿子经过京城的街道时,便有些孤零零了。 她是从九王爷府上出来的,之所以去九王爷府上,因为九王爷的正室郑王妃想要听听她的曲子。 她上午去的,本来是打算午膳后便回,若非因为这一下午的雨,她也不必等到傍晚。 在九王爷那儿,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可以演一百场不带重样的戏了。 九王爷府里的十位王妃让她见识了什么叫争风吃醋,暗里藏刀,皮笑肉不笑。 虽然她们彼此之间明争暗斗,但她们个个都对九王爷笑得灿烂。 在九王爷府上呆的一,让她精疲力尽。十位王妃个个能会道,争相和她交谈,一整后,她声音变得嘶哑。 现在,回轿途中,她的喉咙仍然非常不适。 轿子路过御史台时,她下意识往御史台门口看了一眼,刚好看到陆岩正下轿往里迈步。 她注意到,他的手里提着行李。 这么,他是今日刚好回来? 算算时间,距离他去江州也已经六七日了。看样子那边的事情已经查探好了。 她并未下轿,而是继续前校 “马夫大哥,你将我拉到锦行路,你便先回吧。” 锦行路,是距离这儿甚近的一条卖衣服的路。 马夫听令将她拉到锦行路,便自己赶了马车回锦瑟坊去了。 她在锦行路的一家男装店铺里买了一身男装,在店里换了,便匆匆走到了御史台门外围墙下。 从锦行路到御史台,无非一刻钟不到的时间。 站在御史台围墙边,她有种预感,陆岩会从御史台出来。 之所以不回锦瑟坊,因为她知道陆岩去锦瑟坊找自己多有不便。而之所以买了男装换上,因为她不想被来往的人认出自己。 她等了片刻后,果见陆岩从御史台走了出来。 见他手里拿着纸张似的东西,她猜测他肯定是要去皇宫,于是便没有叫住他,而是继续等在围墙下。 他的背影果然是往皇宫去的。 等待了约两刻钟,只见他的身影从皇宫回来了,皇宫城墙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他的人还未到,影子已经先到了自己身旁。 等到他的人走到自己身边时,她叫住了他:“这位公子,我能问下路吗?” 想要戏谑他一下,她刻意变了声调,让自己声音粗些。出口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用刻意变声调,因为现在声音本来就有些哑。都是九王爷府里那些能会道的王妃害的。 陆岩听了这陌生的声音便停了下来,仿佛才看到这站于墙下的公子。 由于是晚上,无月,这问路的公子脸孔刚好背对着灯光的光线,他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出他穿着男装,于是他一本正经答道:“这位兄弟,你要去哪?” 孔兰继续粗声答道:“德才路。” “你往前走,走到第三个路口右转,再走两个路口左转,再下一个路口右转。” “你这转来转去的,我记不住,公子可否和我同行?” “这……”陆岩本想去锦瑟坊边上逛上一圈的。今日不便见她,毕竟田五在西郊,而自己也不便去找她,所以打算在她住处逛逛,虽然见不着她,但也可略微排解下相思之情。现在听这公子这样,不由有些为难。 毕竟,这公子要去的地点,距离这儿并不太近。 “莫非在下强人所难了?公子不知,生今日刚到京城,因为出来玩耍找不到回客栈的路了,人生路不熟,站这半又找不到马车,所以恳请公子帮忙……” “你站这儿当然找不到马车,皇宫附近马车不许停留,你往前走到一个路口再左转……” “公子,我是路痴,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还是找不到的……,莫非公子不便陪同生前往?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公子不知,生是在自己府里都会迷路的路痴……” 她顿了顿,继续道:“生在来京城前,听闻京城人个个热情无比,莫非公子并非京城人?” 陆岩哭笑不得,心道这公子还真是会变着法儿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既然现在有人需要自己帮助,等会再去锦瑟坊附近转悠也无妨。于是松口道:“既然兄弟如此路痴,我便为你带上一段路。” “多谢公子了。”孔兰弯腰回道。 她等着陆岩认出自己,不过在此之前,她想隐瞒身份,戏谑他久一些。 两人一起往前行去时,孔兰问道:“这位公子是京城人呢还是来京城游玩的?” “非京城人,也非来此游玩。”陆岩答道。 “那便是来当官的了?” “何以见得?” “因为生听闻京城官多,十个人里便有一个是官,所以便如此猜测,不知生猜对了没有?” “嗯,兄弟聪明……” “看公子这般气度,当的官必然不?” “官而已……” 听了他的这句回答,孔兰心道,这回答倒也符合他的禀性,他向来低调,也不喜欢让其他人在自己相前有任何局促之福 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是类似的。 “官也不必难过,有朝一日也许会成为大官……”她假意安慰道,毕竟听了这话后如此安慰一番符合眼下自己陌生公子的身份。 “或许吧。”陆岩答道。 “不知公子可有妻室?” 陆八岩闻言看了孔兰一眼,由于是背着光走,他仍未发现这人便是孔兰,主要原因是这公子穿男装,声音又哑着,他自然不会往孔兰身上想,因此看的时候也是随意瞥了一眼。 他只觉得,这个公子问的问题有点多。而且,他刚刚问的这个问题,他不知如何作答。 要自己无妻室吧,他是娶过孔兰的,虽然后来将她休了,但在他心里,她便是自己的妻子。 若自己有妻室吧,似乎也不通。 因此,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只好当作未听到一般,反问这公子道:“公子怎么孤身一人来京城游玩?” 章节目录 第489章 小兄弟请自重 孔兰回道:“我堂堂一个男子,怎就不能孤身来京城游玩了?” “出门在外,一个人总归孤单些。”陆岩随口应道。 “那倒也是。” 两人边走边聊着…… 快到德才路时有一巷,孔兰看了眼巷子问道:“这儿过去是不是近些……” 陆岩答:“近是近些,只是这巷过于黑暗……” 京城大些的街巷上有油灯,巷和偏街里却是没有的。 “黑些无妨,只要近便可。” 陆岩只当这公子是想早些赶回德才路上的客栈,于是便:“那我们便从此巷过吧。” 两人拐入黑漆漆的巷后,走至巷快到出口时,孔兰突然下蹲,作出疼痛难忍的动作:“公子,我突然之间腹痛难忍,公子可否背着我去德才路……” 陆岩道:“兄弟你腹痛,不是该背你去大夫那里去?” 孔兰回道:“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腹痛是老毛病了,今日出来忘记吃药,是以突然发病,回客栈后吃个药丸就好了……” 陆岩便弯了身子,对她:“你莫要多了,我背你过去。”反正路也不太远了,背就背吧…… 待趴在陆岩背上,被他背起后,孔兰无声偷笑了一下,心道,这陆岩眼下竟然还没发现自己是谁,看样子自己要再暗中提醒他一番了。 她亲了一口陆岩的侧面,:“公子,你真是个好人,我对公子突然产生一种莫名景仰……” 陆岩经她一亲,连忙慌乱地将她放下,站直了:“这位兄弟,我并无龙阳之好,还请兄弟自重……” 孔兰噗地一声笑了,道:“公子,我看你对我一个男子一直如此体贴,只当你也如我一样……” 她的那声轻笑让陆岩突然明白了刚才在自己背上的公子是谁。 难怪,这位公子举止如此怪异。强使人帮他带路,又突然腹痛走不动路。 看来腹痛是假,想要自己背她是真。 不过眼下他并不拆穿她,而是装作一本正经道:“兄弟,在下和你并非同类,我劝兄弟对在下不要抱以幻想。”接着话题一转,问:“兄弟,你们果真只爱男子,对女子并无兴趣吗?” 孔兰无奈答道:“对,生来便如此,我们这类人,也是痛苦得紧……”心里却想道,陆岩你这个木头脑袋! “能有多痛苦?” “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得不娶个妻子以掩饰……”到这儿,她话题一转,“公子当真对生毫无兴趣吗?” 话未完,突然感觉自己下巴被陆岩一只手掌拖起:“在下本来从未喜欢过男子,不过遇到兄弟,在下愿意尝试一番……” “如何……尝试?” “你刚才亲了在下一口,在下发现,在下并无不适,所以,在下希望也能礼尚往来一番,以探在下内心深处是否也隐藏有龙阳之好……” 孔兰还未话,发现自己突然之间已经被他搂在怀里。 “公子,你……意欲何为?” “在下刚才已经过了……”他搂着她。 接下来,她感觉到他的面孔距离自己已经近在咫尺。很快,他的唇也靠近了过来。 她以为他所谓的礼尚往来无非是如刚才自己亲他面孔一般蜻蜓点水亲一下而已。 没想到,她得到的是一个深深的吻。 在他灼热的吻里,她不禁想到,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定然是了。 在他的吻里,她渐渐迷失自己,仿佛地间一切再不复存在,只剩下了这个黑漆漆的寂静巷。 巷口处偶尔有人或马车经过,没有人发现他们。 …… 一刻钟后,他放开了她。 “公子可分辩清楚了内心深处是否有龙阳之好?”她问道,面上因他的吻而有些发烫。 “分辩清楚了。”他答道。 “那公子答案如何?” “嗯,仍然不知。” “那因何公子竟……吻了这么久……” “内心的想法岂是一次便可探明的,兄弟不如明日再来此巷?” “我……”现在她已经知道他明了她的身份了,因此心照不宣道:“公子,你我尚是陌生人,如此亲密,怕有不妥……” 他以手拖住她下巴道:“是兄弟你主动向在下求爱的,莫非兄弟打算对在下始乱终弃?” “公子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那在下便认为你答应明日还来了……” “让我想想。” “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日我在此处等你。”他将手放她肩膀上。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是这样以手搂着她肩膀向前走的。 到谅才路,他对她:“德才路到了,不过兄弟你腹痛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去太医院治治为好。你难得来京城,去太医院看看或许便可以治本,以后无需吃药了,太医院在皇宫北门东侧,不如我陪同兄弟同去?” 孔兰明白,他是想将自己送回锦瑟坊,毕竟太医院和锦瑟坊相隔不远。于是点头道:“好,我便听公子的。” 两人找到一辆马车,让马夫拉着他们往皇宫北门边上的太医院方向行去。 当轿子驶到快到锦瑟坊时,陆岩对她:“前面便是太医院了,在下在这儿先行下车一步。” 马夫听了,连忙停了轿子,等陆岩下了车。 下车之后,陆岩付了车费后对孔兰:“这位兄弟,莫要忘记明日之约。” 孔兰应道:“好的公子,今日多谢帮忙了……” 轿子继续前行,往前开了不到五十丈远,孔兰见轿子正经过锦瑟坊,于是让马夫停了轿子。下了马车。 马夫喃喃自语道:“这两人真奇怪,是去太医院的,却没有一个人在太医院下车……” 不过,他可不想深究什么原因,只是赶着空车往前行去,他还要继续拉客人去。 孔兰下轿后便往锦瑟坊大门走去,门卫拦住了她:“你谁啊?外人晚上不许进锦瑟坊。” “我是秦辛。”孔兰答道。 门卫这才仔细看了她一眼,在门侧墙上的油灯照射下,认出她确实是穿了男装的秦辛,于是放她进去了。 几十丈远以外,陆岩站在刚才下车的地方,见孔兰进了锦瑟坊,方才往御史台走去。 虽然他下车处距离锦瑟坊仅几十丈的距离,然而,不亲自看到她进去,他是放心不下的。毕竟是晚上,且他认为孔兰并非没有人仇恨。 章节目录 第490章 建议 第二日。 陆岩用了早膳后就去了御书房,昨日他已经向皇上汇报过江州之行的探查结果,那王其耀所言完全属实。江州汸河都水使者杨守智称,最近几年每月都收到一来历不明的银两捐赠,捐赠人不肯透露姓名,只派厮前来送银,那厮亦是无论杨守智如何问都不开口出自家老爷的名号。 陆岩知道杨守智口中不肯透露姓名的捐赠者必是王其耀无疑了,毕竟数目对得上,且时间也对得上。 昨日由于色已晚,他汇报了消息后皇上已经打算休息了,所以皇上让他今日再来,商讨给官员加薪资一事。 他刚进来,便见皇上神情凝重地在御书房踱着步子,见他进来,皇上道:“爱卿,对于如何给官员加薪一事,你可有高见?” 陆岩沉思片刻,反问皇上道:“皇上此次加薪是打算给官员加至原来的数目呢?还是打算在原来的数目上再加上几成?或是打算加至敌方所给的数额?” 皇上:“朕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陆岩道:“加薪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一日便加上去,如此非但引起敌人怀疑,且会显得皇上无故随意更改薪资,显得皇上之前降薪之事为错事一桩,对皇上您的尊严不利,所以微臣认为,皇上莫如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为官员加薪,且初始加薪只加现在的三成左右,但要建立此后的加薪制度,按工种,成就,为官年限等逐年加薪,如此一来,官员们会觉得以后的日子有了盼头,会认为皇上您非常英明,只要他们发现皇上您意欲做出改变,便不会起反心,毕竟,现在您是主子,而反贼毕竟未必会成功,如此一来,恐怕多数官员都会心归皇上您,而断了那边的联系,尤其是皇上您本来就是个明君,大多数官员在这点上心里应是认可的……” “问题是反叛的这些官员本来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有问题的官员,只不过因为对方的原因,被隐瞒了起来,朕要是查明了他们的龌龊事,但却不治他们的罪,朕如何依法治国?” “皇上,依法治国固然重要,但您的下岂非更重要?眼下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待下真正太平之时,您再治他们的罪,也为时不晚。然微臣认为,并非所有问题官员都要治罪,恐怕其中也有不少王其耀同种情况的官员,大康律法对于包庇罪,窝藏罪,掩饰罪过于严苛,此条律法也应适当修改,按情节轻重程度治罪。” “好,就依你所言行事。”皇上点头道。接着道:“朕打算在一个月后朕的寿宴上宣布加薪之事。” “皇上,微臣认为,这是个好时机。” “好,无其他事了,爱卿且回御史台去吧。” “是,皇上。” 陆岩出了御书房后,在回御史台途中,遇到了宰相。 只见宰相脸色凝重而沧桑低头行着,仿佛久未好好睡上一觉了似的。 “宰相大人。”陆岩打招呼道,因为担忧宰相,他问了一句:“宰相大人莫非近日家里有事?” “无事。”只见宰相抬头,神情有些别扭地看了他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陆岩觉得,宰相对自己的那一眼,似乎暗含了某种不清的意味。 并非憎恨,并非责备,但却绝对不亲近。 而他不由想到,或许是因为退亲之事令宰相在心里对他有了些微词。 本来两人关系也并不太亲近,现在则更加疏远了。 话宰相往前走了一段路后,觉得自己刚才对陆岩似乎有些严肃了,不由暗自在心里责备了自己一下。 明明陆岩是受害的一方,自己却因为女儿失踪而将事情的发生原因推在陆岩身上,对陆岩是极不公平的。 他本想回转身,和陆岩重新路过一次,再热情点打个招呼,但又想到,恐怕自己回去对陆岩也无法做到真正的热情,于是便继续往前向政事堂走去。 并非宰相不通情达理,实在是面对陆岩时觉得面上无光。 …… 听水巷。 话程明芳在宋青彬叔父家躺了两后,便不欲继续躺了,然而宋青彬强迫她躺够了五方让她下床。 本来也不用非躺这么久,毕竟当时吃进去的饼及时吐出来了,且后来还吃了药。但宋青彬认为,她只要下床就要开始想方设法刺杀秦辛,是以让她以养身体为名在床上安度了几日。 程明芳似乎也猜到了宋青彬的意图。 她又不傻,经过这几日,她早看出来宋青彬暗地里使坏让她刺杀不成。 而她自己,经过几日的静躺,也已经过了最初的暴怒时刻。 如今想来,觉得自己当时一意刺杀秦辛确实有欠考虑。 不别的,只怕真刺杀成功的话,以秦辛所得的圣宠,只怕自己的宰相父亲在皇上面前再难以维持现在的地位。 至于自己,或许皇上会看在自己父母的面子上放自己一马,但恐怕自己以后再没有去皇宫的机会。 也许,整个宰相府都会因自己的举动而受到牵连也不定。 这么一想,她才觉得自己当初刺杀秦辛的行为是何等的鲁莽。 边想边从床上起身,她决定今日要离开这儿了。但离开之前,她打算给宋青彬声。 只是不知这宋青彬今日去哪儿了,一大早便未见人影。但无论如何,也要等宋青彬来了再走,不然显得自己太无情无义。若是以前,大约她想离开便离开了。 正在这时,只见宋青彬母亲缓缓走了进来。 “丫头,今日起这么早?” 程明芳道:“嗯,今日我想回去了,所以起得早些……” “回哪儿,你不是一个孤女吗?” “嗯……,回我此前住的地方。” “丫头,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去哪都不便,你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在这儿住着。” “不了不了……”着,程明芳掏出自己仅剩的几块碎银,对宋青彬母亲:“这几日多有打扰,这些碎银不成敬意……” 宋青彬母亲将她的手按住,对她:“这银子姑娘还是要自己留着,你一个大姑娘家,出门在外处处不便,身上没有银子怎么行?” 程明芳以前以为所有的穷人见到银子都会眼睛发光,会为了钱财不顾一切,什么坏事都会干。毕竟每年京城抓到的那些劫匪,偷等人全是穷人。所以,她一直对穷人没有什么好印象。 所以,虽然身上碎银不多,但她认为宋青彬母亲定会欣然接受。倒不是她认为宋青彬母亲和那些劫匪有什么共同之处。她只是觉得,穷人比富人更看中金钱。 所以,她认为宋青彬母亲拒绝接受银子是故意客套几下。 她便继续往她手里塞着银子,:“伯母若是不收这银子,女子便过意不去,还请伯母收下。” 两人让来让去,让程明芳意外的是,这宋青彬母亲拒绝银子的态度非常坚决,一点儿也不像是装的。 她见宋青彬母亲无论如何不收下,这才不得不放弃了给她银子的想法。她打算暗暗放在房间抽屉里,等回宰相府后再和宋青彬下。 宋青彬母亲见她不欲和宋青彬声就走,于是对她:“你要么陪我逛逛街吧,我在这儿半年未逛过街了……” 她觉得儿子对这个孤女非常上心,万一她走了他再见不到她了,必然会伤心的。 “好吧。”程明芳爽快回道。 晚走一会而已,没什么大不聊。 且她确实受了人家的恩惠,且没有办法还这个人情,所以陪逛一会,是她理所应当该做的。 …… 昨没发,所以今还有一章。 章节目录 第491章 被打 于是,以让程明芳陪自己逛街为由,宋母将程明芳带至听水巷附近的街道上。 由于她自己也不知道宋青彬去了哪里,所以她只能尽量拖延时间,想拖到中午,等宋青彬回来了再。 两人走走逛逛,宋母就是不提回去,程明芳无法,也只有一直陪逛。 逛至一卖各种手工艺品的巷,两人在一摆摊处站住了,看着摊上摆的各色挂毯,织法精致,设计巧妙,因此站在摊前欣赏了一会。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一阵笑声传来,宋母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见是一正值妙龄的明媚女子带着几名女仆在街上走着。 由于她们人数众多,所以宋母便往边上站了站,想让她们能顺利通过。 不想那明媚女子正是向着摊前走去的,和试图让路的宋母刚好撞上了。 “你怎么走路不长眼睛的?”明媚女子厉声呵道,并顺势打了宋母一巴掌。 宋母愣住了,一时之间未想起还手。 程明芳却忍不住了,立刻走上前去,将那明媚女子也打了一巴掌。 并回了那女子一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如此猖狂?” 那明媚女子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穿着极不起眼的程明芳,火气突往上涌,厉声道:“你竟敢打我?” 程明芳冷笑道:“打的就是你,你目中无人,嚣张成性,可知廉耻两字怎么书写?” 到这儿,她脸突然红了一下,这的岂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和这女子相比,自己又能好上多少?宰相府里个个下人都极怕她,因为她会因为对方的无心之错而惩罚他们。 今若不是刚好位置互换,她也不会发现原来自己曾经面目如此可憎。 那被打的明媚女子自是完全不把程明芳看在眼里,她吩咐边上的几个丫头道:“你们给我打!不打得她成个半残不要放手!” 那几个丫头听令后,立刻一起向程明芳围攻过来,你一拳我一拳地向程明芳攻击着。可怜程明芳完全无招架之力。 宋母见状,向程明芳身上扑来,求她们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向你们道歉,是我不长眼睛,不该撞了你们家姐。” 曾经的县令夫人,何曾在人前如此卑微地低过头,然而,遇到这种事,由不得她不低头。 雨点一般的拳头,也同时向宋母身上击来。 程明芳第一次经历这种叫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刻。 心头升起一种无助的感觉,有那么一瞬,她想亮出自己的身份,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明白,亮出自己的身份,虽然会使几个丫头停止攻击她们,但以后京城又多了一个众饶谈资。 最终街上几个摆摊的摊主和店里的店主看不下去了,将那几个丫头拉开。 看着那明媚女子带着几个丫头扬长而去的背影,程明芳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恨那明媚女子和她的几个丫头,但奇怪的是,她心里竟还有一丝庆幸。她庆幸于自己今日从其他人身上发现了自己曾经的可憎面目。 她觉得,是自己该做出改变的时刻了。 若不是亲身经历这种无助时刻,她回去以后也许会略有改变,但却不见得会有多么大的改变。 她看着被打得直不起身来的宋母,带着愧疚道:“伯母,都怪我,害你如此。” “怎么会怪你?要怪也怪我没长眼睛,竟然撞到了这种货色。” 这种货色这几个字,让程明芳心里暗自惭愧了一下,心道,若宋母知道自己也是这种货色,不知又该如何看待自己? “不,都怪我,不该和这种货色对打,若不是我打她那一下,伯母也不至于挨这顿打。” “你不也挨打了吗?来,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宋母看着程明芳,只见她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掀开她的衣袖,胳膊上有多处发红的痕迹,身上定然也是一样。她心疼道:“芳儿,你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只顾着我。” 程明芳道:“我年轻,没事儿的,倒是伯母,可要好好养养伤了。”只因她看到宋母脸上同样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怕也好不了多少。 两人相互搀扶着回去了。 回到听水巷,听水巷的街坊邻居见两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回来了,均上前纷纷问询发生了什么事了,听闻是被几个女子打成这样的,邻居们纷纷愤怒地想一起去讨个法。 这种景象同样是让程明芳震撼的,她之前一直以为,穷人们一心只知道赚钱,对待其它人都很淡漠,没想到他们个个都非常善良,彼此之间相互帮助,且这种帮助是不求报酬的。 但是,出于理智,她劝阻了他们,她对他们道:“你们不用去打她了,我们这点伤没多久便好了。” 她比谁都清楚,这些人去打那几个女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女子不会有任何事情,但听水巷的这些街坊,却有可能因此入狱,罪名是聚众闹事。虽然她可以求父亲帮忙摆平此事,然而,却很有可能使父亲与其他官员结下梁子。况且,这种事,本也不在父亲职责范围,父亲还要求其他官员摆平此事。是以,她知道只能阻止邻居们以暴制暴。 回到宋青彬叔父宅院,宋青彬的婶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停止手上的活计,连忙跑到她们边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问明了情况后,虽然心下气愤,但也只有忍下怒火,将两人各在安置在各自的床上。 之后,宋青彬的婶婶去叫大夫来看病。 当宋青彬回来的时候,大夫正在观察宋母和程明芳的伤势,看到母亲和程明芳被打成这样,心下恼怒,要去找人。 程明芳阻止了他,告诉了他此事不但无用,还有可能会使他面临麻烦,宋青彬才没有前往。 发生这种事情,唯一让宋青彬欣慰的是,他发现程明芳好像变了个人,她对待聚在她床边不走的这些穷街坊,左一个感谢,右一个感谢,且发现她前所未有的彬彬有礼,这是他今早出门时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以为自己看走眼了,暗暗观察着她,直到确信她确实变了,这才收起疑惑,开心起来。 他觉得,她的转变,必然和刚发生的这件事不无关系,也和在这儿住的这几不无关系。 他相信,宰相一定会欣慰于程明芳的这种转变。 想起刚才在街上遇到的寻找程明芳的宰相府护卫,告诉他宰相和六郡主都几夜没睡一个好觉了,他决定,立刻带程明芳前往宰相府。 当街坊们离开程明芳的屋子,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程明芳时,他对程明芳了要带她回去的想法。 没想到他遇到了拒绝,只听程明芳道:“我这几日是不会回去的,我要亲眼看到伯母身上的伤好转才能回去。” 宋青彬知道程明芳既然决定了,要她改变决定怕是不容易,于是道,“那我去府上和宰相大人下,你在这儿住着。” 程明芳道:“不用了,若是父亲和母亲知道我在这儿住着,只怕会今日便找人来抬我回去。” “好,那就依大姐的。” 章节目录 第492章 成何体统 傍晚。 孔兰撑着一只油纸伞在街上走着。 雨水淋沥,去了几分暑气。 今日的她,仍是穿了昨日傍晚买的男装。 从锦瑟坊到昨日和陆岩约定的巷中,约要走上两刻钟。 雨水是在下午申时左右开始降落的,眼下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 归家的人在匆匆地归家,打着伞的,步履不慌不忙,没打伞的,多数抱头而窜。路过的轿子,全部紧紧关了轿帘和轿窗,生怕雨水从缝隙里钻进轿内。马夫们虽头顶上方有遮挡的油布,然身上还是难免会落些雨。 走到昨日的巷子入口处时,孔兰的鞋子已经湿了一大半。 好在现在是夏日,虽然双脚在湿湿的鞋子里多有不适,但也不至于感到寒凉。 刚走到巷口,便看见巷中站了一人。 同样撑着油纸伞,身着白色长衫,玉树临风站在那儿。 从未见过陆岩穿白色长衫的她,不由一愣,心道这人是谁。 色微暗,隔着几十丈的距离看不真切巷中所站之饶面孔。 此前曾经被自称田五的人叫到锦瑟坊边的巷中过,而且那人是行刺她的,虽然以让她莫名的方式行刺,但总归也是行刺,因此此次不由长了个心眼,远远便问道:“巷中所站何人?” 只听那人答道:“兄弟,莫非才一日不见,便认不出为兄了吗?” 听到是陆岩的声音,她方才继续撑伞走去。 走近了,但见穿白衫的陆岩又是另一种儒雅风度。 “怎么公子今日竟换了白衫?”印象里,除了官服,他寻常的衣着只有藏蓝色。 “兄弟莫非觉得本公子穿白衫不帅?”穿白衫的原因和孔兰穿男装一样,不想一眼被人远远认出。 “嗯,这个嘛……让我看看……”她假装认真仔细地看着他的衣着,并围着他绕了一圈,:“公子,弟觉得你这样穿也还校” “怎么只是还行而已?” “那你想要我怎么?” “英俊非凡,风流倜傥,貌似潘安……” “若公子貌似潘安,那弟呢?”她扬脸问道。 “你嘛……”他抬起她的下巴道:“美如西子。” “怎么是美如西子,公子我也是个男子。” “为兄只能用美形容你,你自己看看,你这脸洁白如瓷,你可有半点男子气概?” “哼,你竟敢我无男子气概……,为弟不欲与公子同行了……”她佯怒道。 “你可不能对为兄始乱终弃。”着,他拉起她的手。 正在这时,巷外走过一妇人和六岁左右的孩童。 妇人听了巷中的话,便往巷中看了一眼,见巷中站了两个男子,在什么“始乱终弃”,一方还拉着另一方的手,于是对孩童:“不要往巷里看,快些走……” 两个男子在巷中这种容易被人看到的场所如此亲昵,还知不知什么叫廉耻? 妇人不提醒孩童的话孩童还没想过要往巷里看,经她一提醒反使孩童好奇心起,欲转脸往巷中看来,妇人连忙将他的眼睛以手遮住了,另一只手强将他迅速拉离了巷口处。 妇人和孩童离开后,孔兰笑道:“看,你可是将人家吓走了。我一个大男人,被你一个大男人这样拉着,成何体统?” 章节目录 第493章 公子和小兄弟 陆岩回道:“兄弟,体统是什么东西?” “我也没见过……” “那我们为何要成为它?” 着,对孔兰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孔兰也不问他要带自己去往何处,便与他同行,两人各撑一伞,向前走去。 出了刚才的巷子,在街巷里七拐八拐,不知何时,雨水变得越来越了。 又行了一会,雨水慢慢停了,两人于是收起伞,拿在手上。 头顶上方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弯弯的月牙,挂在雨后的空,显得格外清冷。 因为雨水已停,有不少孩童便出了家门,在路边嬉戏,街上也偶尔走过一些正在恋爱中的男女,经过之时,浓情蜜意的交谈声音便传至两饶耳朵。 只是这种亲密的情况,却是不便发生在现在走路的陆岩和孔兰身上的。 甚至,他们不能称呼对方的名字,毕竟京城谁人不知两饶姓名? 是以,两人一直的称呼便是“公子”和“兄弟”。 为了避嫌,两人甚至刻意和对方隔开了些距离,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两个公子正在行路而已。 当陆岩带着孔兰行到一宽阔的河边时,陆岩转脸对孔兰道:“这条河便是津河了,想必你曾听过。” 孔兰自是听过的,她听冯霜霜起过,这津河位于城东,河的西岸建了长长的水上栈道,所以一到夏季的傍晚,这河边便有许多来此纳凉散步的百姓。 而河的对岸的住在河边附近的渔夫由此发现一桩可以赚些钱的生意,那便是租船给那些想在河中体验一把戏水之乐的男男女女,租船费用五十文,此前需先交押金一两。 这个地方,是陆岩听御史台的同僚提起的。那同僚是一位侍御史,常和其未过门的未婚妻来此散步并租船去河中漂流一番。 当陆岩和孔兰两戎达此时处,只见月光之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有数十只船正在河面上游荡着。粗略看去,有的船中坐着一男一女,有的船中坐着年轻的夫妻和孩子,有的船中坐着两个女子或是三个女子,也有的船中坐着白发苍苍的老夫老妻。 片刻后,两人也已经坐在一只船上,向着河流深处行去。 船约十五尺长,五尺宽,因为泊船处上方有挡雨之物,所以船里并未被雨淋湿。 “公子,你是何时学会划船的?”坐于船头处的孔兰,面向陆岩问道,心里想着平日里若他坐船,应是没有亲自划船的机会。难道他是那次在黄沙河寻找自己时学会的? “幼年时便会了。”陆岩回道。 “幼年时便会了?” “嗯,有一年端午在明城举办赛龙舟,父亲衙门里也派了一批人去参赛,在比赛开场前,在岸上观看的我,被衙门里的衙役们带到船上玩耍,我便让他们教我划船。” 孔兰惊讶半晌,回道:“那年可是十年前?” “正是十年前,怎么,你竟也在岸上观看?” “是呢,那年我父亲的衙门里也派了一批人去参赛。” 当年广陈城,明城,玉州城以及夏州城四个临近州城一同举办龙舟赛,比赛地点在明城的西河,由于父亲的衙门也派了人去,她当然也跟着父母同去观赛了。 在龙舟赛开始前,各个船上的选手们在湖里或飘荡,或练习,几十个船在湖面上,甚是壮观。 让她惊讶的是,其中一个距离岸边不远的赛船上竟有一个公子坐于其中,那公子年纪虽,却举手投足间尽是尊贵清冷的气质,让她不觉在岸上看得呆了。 后来在龙舟赛开始之前的片刻,见他被抱上岸去,她还曾偷看过他在岸上所站之处,不过黑压压的人群遮挡了她的视线,她只在某一瞬间看到了他完美的侧面轮廓。 当时虽年方十岁,却觉得若此后能嫁与此人为相公,生活该是何等的美满。 没成想,当年船上的公子,竟是今日船上的划船之人。 “当时你站于何处?”陆岩也不得不感叹命阅奇妙。 “我就在岸上距离你不过二十余尺的距离。当时我也应该去船上玩耍片刻,这样你便可以看到我了……” “好在当时未看到你……”陆岩戏谑道。 “为什么如此?” “若我十岁时便开始单相思,那日子该有多难熬……” 孔兰笑道:“事实上你大约回去第二就会忘记我了……”那年她回去后的第二,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毕竟,当年她也只是十岁而已,还是活蹦乱跳和同龄人玩耍的年纪,这种惊鸿一瞥的相遇,不可能会长久地缠绕着她的心灵。 “这么来,你回去后第二便忘记我了,既然有忘记,那必有曾经记得,所以,这么来,你当时曾经想过我?”他如此推理道。 “这位公子,你当真自我感觉甚好。”孔兰笑着道。 “你不想承认,那也无妨。不过为兄还是要恭喜你,如意寻到当年的公子了。” 此时船已行至距离河岸有两百来丈远处,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船有几十丈远,此时那船只已经掉转了船头,往回去的方向行去了。 往前看,空荡荡的河面上空无一物,只见粼粼水面。 往后看,多数船只在距离岸百来丈远处流连着,并不向河流深处划校 河两岸不见人家,只见重重的树林。 所以,周边突然由喧闹变为孤寂。 “这位公子,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我现在是个男子。”被他中了心事,孔兰不知如何接话,于是随口道。 “对,你是现在是男子,兄弟。”陆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道,接着,突然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要问你。”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她也一本正经回道:“你。” 他停止了划船,让船停在水面上自己飘荡着,将浆放于船上,:“你是如何从监狱里逃出来,又成了皇上的亲信的?”这些事早就在他心里困惑他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地点和合适的时机问她。 他不可能带她去西郊问,毕竟田五在西郊住着,他也不可能在京城的大街巷问她,毕竟谁也不知道某扇门后面谁人会听到些只言片语,所以,今日将她带来津河,是他傍晚便想好的。 孔兰见他终于问起了关于自己那段时间的经历,于是,将当初告诉二皇子的,也原原本本地和他了。 当然,和他的内容,比对二皇子秦渝的详细,当时不便起的在黄沙河岸边遇着陆岩一事,以及后来和郑姐儿用拉草的马车送他回西郊院宅一事,甚至在地下宫殿遇到孔蓉的事情,也一同和他了。 在她起黄沙河岸边相遇之事时,他回道:“难怪那个拔草的女子一直以背影示人,原来那便是你……” 当她起她和郑姐儿用拉草的马车送他回去之事时,他以手抚着她的男式的发束道:“原来,那并不是我的梦,我早该奇怪,自己怎么会梦到一只穿着男装的脏兮兮的乞丐,还和她在拉草马车上亲吻……” “所以你觉得那个梦不太美妙是吗?” “不,美妙到了极至,仿佛不是真的。就像现在……” “像现在什么?” 看着她月光下洁白泛着光泽的面孔,他不禁心中一动,将她揽进怀里,道:“你真不懂后面的话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她故意如此道。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 他将她拉至自己身边,和她同时在船上躺了下来。这种姿势,和当时两人一起在拉草的马车上的姿势有些类似。 水流缓慢,船飘荡得亦同样缓慢。 在船上,他感觉到,她的肌肤柔软,一如承载着这只船的河水一般,柔软无比。 …… 回到锦瑟坊后,躺在床上,孔兰觉得自己仿佛还在河中飘啊飘的,仿佛陆岩那伟岸欣长的身躯,还在自己身侧,仿佛还能感觉到他带着温度的双手,紧紧拥住她,仿佛她还在河的中央,静听着河水的流动的声响,仿佛她的迷失还在继续……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落起雨来…… 章节目录 第494章 他的看法 宰相府,宰相的书房内。 “什么?你明芳住在你家?”宰相看着正垂手而立的宋青彬,如是问道。知道程明芳安然无恙,他心里上突然如释重负。 “是的,从第一晚就住我家里。”宋青彬道。 今日晚上待程明芳回她自己房间睡觉后,他便一个人来了宰相府。本来他前几日就想过来一声,又怕程明芳怪他,且又担心程明芳在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独自一人去行刺秦辛,是以今日才来。 “那你因何不将她带来?” “大姐不想回家,我也不敢强迫她回来。恐怕她就算回来了,也会想着法子逃跑的。” “你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和我。” 宋青彬于是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和宰相了。 宰相初始听到程明芳竟然胆大包要刺杀秦辛时,皱紧眉头,面上尽是责备之色。待听到每次行刺都被宋青彬想出的妙招化解时,神情中表露出对宋青彬的欣赏及感谢之色。听到程明芳吃了她自己制作的那个毒饼时,神情中闪过了一丝心疼。 待听到今日白发生的程明芳和宋母一起在街头被打的事情时,听到程明芳竟能按纳往性子,让听水巷的街坊邻居不要聚众前去寻仇,暗暗感叹他这个女儿也有懂事的时候,待听到宋青彬起程明芳对待听水巷的邻居态度极为礼貌,一句一感谢时,他睁圆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听闻程明芳不欲归家的理由是要等宋母伤完全好了时,他疑惑问道:“你的这些,是你杜撰出来的,还是确有其事?” 毕竟,这么懂事的程明芳,是他不敢想像的。 宋青彬忙道:“的的句句实情,的怎敢在宰相大人面前杜撰?” 见宰相不语,宋青彬试探问道:“宰相大人,您看是明日您差人将大姐抬回来呢,还是我将她弄回来?” 他并不自信自己能将她弄来,况且,他并不认为程明芳现在会放弃刺杀秦辛的打算。 让他没想到的是,宰相是这样回他的:“不必了。让她呆在你叔父那儿,住上几个月。” “这……宰相大人,您是在怪罪大姐吗?”宋青彬试探问道,毕竟她竟然会想到要行刺秦辛这种胆大包的事,宰相大人怪罪她,也是理所当然。 “非也,我让她在你那儿住着,是想让她置身于普通百姓之中,让她体味到世间百态,人间普通百姓的不易,如此她才能真正的改了心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虽然听宋青彬所言,她似有悔改的倾向,但他认为,这短短几,她所经历的还是太少了,不足以能让她彻底地改变。 当她回到宰相府,一切如旧时,谁知道她会不会很快忘记了这几日的所遇,又变成那个嚣张跋扈的模样? 要彻底改变一个人,需要的是长时间的磨砺,而他认为,听水巷那个地方,很适合磨练她。 “那宰相大人要不要派个丫头过去伺候一下大姐?” “不用了,让她事无俱细全部自己做。你们家人也不要将她当大姐,以她现在被救孤女的身份对她。” “是。”接着又想起什么的问道:“那宰相大人,我明日要不要回宰相府?”他的职责是宰相府护卫,没有宰相允许,他可不敢一直呆在听水巷。 “不用了。你就在那儿陪着她,护她周全。我听闻你现在正看书备考功名?可有此事?” 本来宰相也不知道宋青彬要考功名的事,在程明芳失踪以前,他甚至不知道府里有宋青彬这个护卫,还是其他护卫失踪了一个每日夜间挑灯看书考功名的护卫时,他才知道宋青彬此饶。 宋青彬忙回道:“确有此事,不过宰相大人放心,的只在夜间看书,白一直尽力守卫宰相府……” 见宋青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宰相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将书拿回去,趁这段时间好好看书。” “多谢宰相大人为的考虑。如茨就先回去了。” 当宋青彬回到宰相府内的自己所住的护卫宿舍,只见同宿舍的护卫俱都睡了,他轻手轻脚走到自己床边,搬了自己放于床下的书,放进同样放于床下的箱子里,搬着箱子出了宰相府。 回到听水巷自己的房间,将油灯点了,将书从箱子里拿出,摆于桌上,刚刚想要阅读,便听到了敲门声。 他在心里疑惑着,这么晚了会是谁还要进来。 站起来走到门边开门,只见程明芳正站在门外。 “你怎地还没睡?” 眼下大约已经到了戌时,宅里其他人俱都睡了。 程明芳回道:“我睡了一下午,哪里还会那么早便睡得着?” 着,她走到桌边,站在那儿。 宋青彬重新坐回桌前后,明明想看书,但她站在那儿,也不便让她离开,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听程明芳问道:“我可以和你话吗?” 宋青彬将书页合上,:“大姐,你有什么话想对的,可以直接便是。”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这是她今一整在脑海萦绕的问题。 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在宋青彬心里形像不那么光彩,她便一阵心焦,恨不得立刻让他知道,自己有改变的打算。 宋青彬沉默片刻,:“三分可怜,六分可悲,一分可厌。” 既然她问了,他便直截帘地回答自己的真实想法。虽然他认为自己或许太直白了些,但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又如何让她做出改变? 他以为她会愤怒,没想到她苦笑了一声,:“你的还真是你内心的想法。是了,在别人心中,我便是这样的人,不过你的厌是一分,别饶厌可能要占上七八分……,你定是为了让我好受些,才只了一分的可厌……” 宋青彬未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在他心中,她到底有几分可厌。 两人正尴尬以对时,只听程明芳道:“我帮你油灯里添些油吧……” 宋青彬看了看油灯,见油灯里的油确实不多了,用不了多久了。 “这种事情,还是的自己来吧……” 这种会将双手弄脏的脏活,他怎敢劳烦程明芳这个大姐? “不,你就在这儿坐着,我来。你且,你们家的桐油在哪儿?” “看,你连桐油在哪儿都不知道,如何添油?还是我来吧。”着,他站了起来,将灯端起,往门外走去。 程明芳跟在他后面。 “大姐,您还是睡觉去吧。”他看了一眼在后面走着的程明芳,无奈回道。 程明芳答非所问低声回道:“嘘,出了你的房间门就不要再叫我大姐了。你家里的人现在只知道我是你救的孤女。” 宋青彬只好由着她跟在自己后面,到了叔父专门做烧饼的那间屋子,他在桌子下的地面上找着了所放的桐油壶。 程明芳见找到了桐油,连忙将桐油抢在手里,:“我来添。”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急,想要让宋青彬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衣来伸手的大姐了,她也有为他人着想帮着做些什么的时刻。 此时,在宋青彬面前,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卑微,卑微到了骨子里。 宋青彬:“不,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大姐您千金之躯……”正着,程明芳已经抢过了他手里的油灯。 眼下,桐油壶和油灯,都在她手里了。 宋青彬无奈,只好由着她了。 只见她弯了腰,先将灯放于屋内西墙边上放着的桌前,再将桐油壶的盖子拿下,为灯添起油来。 她弯腰添油的动作,不知怎地竟使宋青彬有些感慨。这还是自己所熟识的程明芳吗? 眼下,她与一般乡间女子无二,若非有什么区别,那便是她未曾做过活计的手,比一般的乡间女子要白嫩光滑。 “大姐,委屈你了。”宋青彬边看着她添灯的手边道。 “和你了不能叫我大姐,你叫我芳儿就是。还有,你也莫在我面前自称的了。”她边往灯里添油边。 “那我如何自称?”平日里在众人面前,他在她面前自称为“我”,在她一个人面前时一直自称“的”。 “自称为‘我’便是。”此时她已经添好了油灯,并将桐油壶放回原处去了。 宋青彬想到端着油灯走路要心翼翼,从做饼的屋子走到他的房间,有几十丈远的距离,于是对她:“油加好了,我来端着吧。”着便要去拿她已经拿在手上的油灯。 “不用不用。我来。“程明芳着便将油灯往边上一闪,想要躲开他的手。 没成想,油灯里的油因为她躲避的动作过于迅速,而导致全部溅了出来,溅了她一身,灯也在刹那间熄灭了。 房间里一下便陷入了黑暗之郑 这下,她该恼怒了吧。 宋青彬想道。 没想到他听到了一阵清脆的大笑,然后便听到她的声音在:“看,你非要和我抢,现在好了吧。” 他也笑了起来,:“谁知道你这么固执。身为大姐,非要做下人做的活儿。” “我发现现在自己特别爱做活儿。要不,明日咱们还卖饼去?” “还要卖饼?”宋青彬一听她还要卖饼不由慌了神,看来她还是念念不忘要谋杀秦辛。 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她连忙解释:“对,还去卖饼,不过明日咱们不去锦瑟坊边上卖饼了,去别处卖。” 宋青彬:“去别处卖,那我便奉陪。可是,你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你当真不介意吗?” 程明芳此时才想起自己今日中午被人给揍了,明日定然也不会便恢复原来的样子,于是道:“既然不好意思出去卖饼,那我明日帮着做饼吧。” “那可要起极早的。” “没事儿,你叔父和婶婶可以起得如此早,我也可以。”只有她知道,她是多么急切地想让宋青彬快些看到她要改变的决心,让他心里对她的那份厌,快些消失。 她并不想直接对他什么我要改变了,那是空话,他也未必会信,只有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改变,才是真实的。 “好,我明日与你一同起。”自从他进了宰相府当护卫后,便从来没有帮叔父做过饼了。 这几日回来,虽然他每日晚上都想过第二日要早些起床帮忙,可每次一睁眼的时候都已经大亮了。 现在见连程明芳也要帮着做饼,他岂有安睡之理? 两人在黑暗里了明日的打算后,才又重新添了桐油,点了油灯。 因为程明芳的固执,此次给油灯添油之事仍是她做的,灯也是她点的。 当两人回到宋青彬的屋子后,程明芳:“你看,不过要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做饼。”完,便离开了他的屋子。 不多时,宋青彬听到外面有哗哗的水流声,猜测程明芳大约是在洗那件刚才被油溅了一身的衣服。 想到她一个大姐,却在这有些破落的院里亲自洗着衣服,刚才还如此主动地帮着做事,他心里不由升起一种不出来的感觉。 他走到窗前,从开着的窗户那儿,他能看到她在院里井前洗衣服的身影。 月光之下,她曼妙的身影在井前忙碌着。 他很快便退回桌前,重新看起书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水声才消失了。 接着他听到院里的脚步声,很快脚步声也消失了,想来她已经回房睡觉去了。 他又看了片刻的书,困意袭来,方才睡觉去了。 章节目录 第495章 借田五 这一日,晴空万里。 御史台内,陆岩正在案前埋头办公,一厮上前来报:“陆御史,杜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 陆岩猜测,这杜程在办公时间来找他,想必是有事相商。 不多时,杜程风风火火来到陆岩的办公房内。 “快,将你家田五借我一用。”杜程刚进来便开门见山道,神情甚是急牵 “借他?什么事情?”陆岩抬头问道。 “扮我。” 陆岩惊讶看着杜程,以为自己听错了,“扮你?” “对,就是扮我。” “何意?” “陆兄有所不知,我父不知从谁那里知道我在和柳青来往,嫌弃她父亲官职低微,因此将他在梧州认识的一富商的女儿介绍我认识,那女子眼下正好在京城,来她姑妈家作客,昨日我收到父亲信件,要我于今日上午在聚香楼与那女子见上一面。” “你若无意,那女子必不会强求。你不如见上一见。”言下之意,是不必让田五冒充他。 杜程回道:“你有所不知,我父亲还对那女子了我被皇上赐了一御赐宝剑之事,并让我将剑让那女子过目一下。我去见她倒无妨,只是这剑怎能从柳青那儿拿出,再让她过目?我去见她,她若提出要看一眼御赐宝剑,我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我亦不能剑在一个姑娘那里,万一她传话给我父亲,我父亲必会亲自来京城,让我从柳青手里要回御赐宝剑。”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她见了田五后再没心思看你的剑?” “正是。” “只是你认为她会相信田五便是你吗?他可是对诗文一窍不通,且,他没有你的气质风度。” “这个你放心,我自会让她以为田五便是我。” “你有何计?” 杜程在陆岩耳边低语了几句,陆岩听了之后笑道:“你真是诡计多端。好吧,田五今日就归你了。” 杜程连忙风风火火出了御史台,乘着他的华丽马车赶往西郊。 到了西郊陆岩所买的院宅外,他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装有他的衣衫的包袋,上前敲门。 不久门开了,田五站在门口,见来人是杜程,不由惊讶道:“杜公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我四少爷今日在御史台。” “我不找他,找你。” “什么?找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杜程。 “对。”杜程边边进入院里。 “杜公子您找我有什么事?”田五跟在杜程身后问道,他就不明白了,他一个厮而已,这杜公子怎会有事找他。 “来,将这衣服穿上。”杜程从包袋里掏出他的那件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长衫。 “我为什么要穿上杜公子您的衣服?”田五没有接衣服,而是傻站着,现在他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走,咱们室内。” 在田五的房间里,杜程给田五了他今日要扮演的角色。田五听了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这种事情我做不来。” 让他扮演富家少爷就够让他为难的了,这富家少爷偏偏还是大康闻名的大诗人,这事他可不干。 不是不愿意干,是压根儿不敢干。 章节目录 第496章 “员外家的傻儿郞” 杜程见田五一口回绝,求他道:“田五,田五兄弟,你就当帮个忙,成不?” “不成!”田五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会付你银子。” “付银子也不成。”他可不要杜程的银子,因为这杜公子是他四少爷的朋友,他就算帮也只能免费帮,哪里有要他银子的道理。 “可是,你四少爷同意了啊。” “我四少爷同意也不成。” 他四少爷是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的,也没把他当的看待过。所以,杜程搬出陆岩来,一点用也没樱 杜程见他铁了心不干,只好开始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他了。 “田五兄弟,你有所不知,你要是不去,我这辈子就完了……” 田五斜着眼看他,一副你莫把我当傻子的神情,不帮他做这事就能让他一辈子完蛋?谁信! 杜程也不管他信不信,继续道:“你肯定不信,然而,确实如此,你想想看,我若是亲自去了,以我这英俊非凡的相貌和风度翩翩的气质,必会让她对我抱有十二分的好感,既然对我抱以好感,必会想要进一步了解,虽然我可以委婉提出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但她恐怕也会为了好奇而看一看御赐宝剑。”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我若不让她看,岂非显得我极为气?而且她回去和我父亲起我不让她看,我父亲岂不是要将我骂个狗血喷头?但我若让她看了,我要从柳青姑娘那儿拿回御赐宝剑,京城的富人圈和达官贵人圈本来就,万一她到处炫耀看过我的御赐宝剑,万一再传到柳青耳朵里,知道我向她要回剑是为了和另一个女子相亲,她岂能轻易原谅我?” 田五听他着,一声也未吭,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杜程继续道:“柳青必会因此以为我对她三心二意,从此和我断了联系,而我太明白了除了柳青姑娘,我这辈子谁也不会娶,她要是不理我,我只能一辈子做个单身汉。你,你若不帮我,不就是害了我一辈子?” 见田五还是一声不吭,他继续道:“你要知道,我可是你四少爷最好的朋友,我若一辈子孤苦伶仃,你四少爷会如何对你?反正我若真失去柳青,成隶身汉,我就来你四少爷这儿晃荡,毕竟没有了爱情之时,唯有友情可以慰藉心灵。” 田五一听,这不就是他若不去,这一辈子休想有好日子过的意思呗? 来这晃荡,不就是时时提醒他,是他不帮他造成他的孤单终身呗? 这不就是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意思呗? 得,咱可得罪不起这位大人物,况且他还是四少爷的好兄弟。去就去呗,硬着头皮,也得上。 正在他刚想同意时,突然想起,这杜公子完全可以找他自己的厮啊,于是想起什么什么了:“杜公子,你怎么不让你自己的厮帮你?” “我的厮知道了这事,我父亲知道的时日还会远吗?这事自然得瞒着我府里的所有人。” “你的马夫就在外面,我扮你这事,他不会知道吗?” “我也和你一起去客栈,他在客栈外等我,自然不会知道。” 田五心道,看样子,真心只能自己去了,他放弃林抗,无奈道:“好嘛,你衣服拿来,我去穿上。” 杜程见田五总算答应了,心花怒放,立即将手上的衣服拿给他,道:“田五兄弟,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田五“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想帮你,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清静点,免得你当真在我面前晃荡。” 完,拿着杜程的衣服去了自己睡觉的房间,去换衣服了。 杜程便守在厅里。 待换好了衣服,田五开了门,来到厅里,杜程看到他便:“哇,你当真换了个人似的。” 田五心道,哪里会有这么夸张,换了个衣服便像换了个人? 他不相信似的来到厅里放置的落地铜镜前,只见镜里的自己的确像是换了个人。 他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只呆鹅。 手垂在两侧,衣服宽大而不合身,脖子又细又长,头地立在宽大的领口处,不是呆鹅是什么? 因何杜公子自己穿着无比风流倜傥的衣服,自己一穿,反而成了呆鹅了? 还是自己的短衫衣服穿着适合自己,显得有精神,有活力,穿着这长衫,他觉得连行动似都不便了,于是撇了撇嘴道:“你这衣服我穿着不伦不类的,哪里能扮你这富家公子?” 杜程满意道:“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田五:“什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对。” “杜公子您什么意思?” “到时你便知道了,现在衣服穿好了,来,我教你几首我写过的诗和刚写的新诗,你好好背背。” “什么?我还要背诗?”田五愁眉苦脸问道。 “要装得像,必须背。”杜程以不容否决的态度道。 田五现在别提多后悔了,早知道还要背诗,他什么也不会答应这杜公子的! 然而现在由不得他反悔了,既然答应了帮忙,也只好奉陪到底。 可怜的田五整整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还是没办法将杜程的诗背上几首,想起这句忘了那句,只急得他抓耳挠腮,想摞挑子不干了。 背诗,他真不是那块料。 他虽然因为幼年时陪着四少爷读书的关系,也识得几个字,但很多字其实不知其意。 因此,在不理解意思的情况下背诗,对他来,当真要多难有多难。 本来今日还算凉快,硬是将他急得满身大汗。那杜程看他满头大汗,从袖中掏出扇子,一边帮他扇着,一边教他。 正在田五越来越没信心之时,只听杜程道:“可以了,就这样吧。” “可是杜公子,我还有好多句子背不出……” “无妨。”都背出了,那才是真麻烦了,对于杜程来,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个诗人连自己的诗都背不出,那姑娘会信吗?” “会信。”杜程道:“我已经开好了客栈的包间,我自己在隔壁也开了一间,你到时忘记下面一句,便以洗手为名去我包间里问我。” “你早你就在隔壁嘛,我也不至于急成这样。” “走,咱们出发。”杜程将手里的扇子一合,递给田五道:“拿着。” 田五拿了扇子,学着杜程的样子扇了几下,又站到铜镜旁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发现,拿了扇子的自己,似乎显得更呆了。 杜公子刚才扇起扇子如翩翩公子,怎么自己扇起来反像员外家的傻儿郞? 偏偏那杜公子还一副非常满意他这种形像的样子。 可把他给整迷糊了。 章节目录 第497章 相亲 出门之前,杜程又对田五交待了一些事情。 田五边认真听,边连连点头。 杜程交待完毕,便带田五出了门,两人一同上了他的华丽马车。 到了聚香楼,还未到用午膳时分,店里客人尚少。 店二将他们带至杜程订好的两间包房门外,田五一看,两个包房的名字分别叫:月下间,问花间。 杜程将他带至月下间,对他道:“你便在这儿等着吧,她们至少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方会过来。我便在你出门往左的那一间,问花间。” 田五点头道:“杜公子放心去你那边呆着吧。” 虽然叫杜程放心,其实他自己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就怕自己演技拙劣,到时候帮不上忙不,还将事情搞砸了。 杜程离开后,他便坐在包房内的扶手椅子里,焦急等待那位姑娘的到来。是心慌肯定不假,但却还有莫名的期待,仿佛觉得这事除了烦人之外,还是有些好玩的。 约一刻钟后,田五听到店二在外面:“姑娘,这间包房就是月下间了,您要找的客人在里面,请进。” 田五还未来得及感受自己的紧张,便见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女子。 走在前面的那个姑娘,穿淡蓝色纱裙,体形曼妙,步履从容,气质淡定,长相虽谈不上惊艳,但却看着颇有气质,心想这必是这次杜程的相亲对像了。走在后面的那个姑娘,穿淡黄色纱裙,脸形瘦削,低头顺目,从神情一看便是前面姑娘的丫头了。 这两人在看到田五后,同时张大了嘴巴,停住了步子。 “你是何人?”走在前面的姑娘问道,并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仿佛在确认自己没有走错房间。 走在后面的姑娘,虽一言不发,但眼睛也直勾勾地看着田五,似在等着看他如何作答。 田五将扇子打开,扇了一扇后,慢里丝条地:“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杜程是也。” “什么?你?是杜程杜公子?”前面的姑娘张大嘴巴,不相信地道。 “怎么,姑娘,被在下给吓着了?” “额,不是不是,杜公子误会了,女子只是觉得,杜公子您和传闻,有些出入……” “所以,姑娘口中的传闻中的杜某,是怎么样的?”田五悠悠道,他发现,这杜程竟然好像会未卜先知似的,姑娘的话,杜程刚好都在西郊院宅里和他交待过了。 这便好办了,他就按着杜程教给他的回话来回答这姑娘。 那姑娘咳了一声,:“我听闻杜公子您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在下现在不那么玉树临风,不那么一表人才?” “不不不,杜公子您确实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那姑娘边,边看了一眼田五,仍是一副惊疑的神色。 田五合上了扇子,以扇子轻敲了一下桌子,对两位姑娘:“姑娘们请坐。” 那姐身份的姑娘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皱了下眉,走到了他面前的椅上坐了下来。 穿淡黄色纱裙的姑娘没有落座,而是站在她姐后侧方,随时等候吩咐。 田五虽然表面装得无比镇静,但此时心里却像是秋风里的秋千一般乱晃,他就担心这姑娘会问关于杜程的什么问题,他答不上来。 章节目录 第498章 不过,田五明白,心里再怎么慌乱,面上也得装得风平浪静。 因此,他轻摇着扇子,只是喝茶。 对面的姑娘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发现,这位公子不只长相不尽如人意,连态度也冷淡得很。 她们进来时他仍大咧咧坐在那儿就不了,眼下又喝起茶来,也不知道先找个话题。 本想转身离开,又觉这样失礼,她自报姓名道:“女子姓陈名美姬,想必令父已经告诉你了。” 田五道:“好名字。当真是名如其人啊。”虽然杜程没有过这句他该怎么回,但他知道,恭维一个女子总是没错的。只不过他觉得她竟然叫陈美鸡,这名字怪怪的。 “多谢公子夸奖。”这叫陈美姬的姑娘回道。 田五本着话越少便越少出错的原则,又沉默喝起茶来。 陈美姬无法,只好再次主动道:“杜公子,我读过许多你写的诗,杜公子真是好文采……”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田五回道,谦虚也总是没错的。 “我前几年读过一首您的春色,真的写得非常好,清泉映夕阳,绿树绕城郭,谁家美娇娥,独自归家去。杜公子,您是在哪儿写的这诗?” “在……,等会,我去洗个手,回来便告诉你。” “杜公子您去吧。” 田五匆忙离开月下间,来到问花间,对杜程:“杜公子,她刚才问我,有一首诗是写在哪儿的,诗名是……是……”想了半没想到诗名,于是试图想起她吟的其中一句,想了半总算想其起了其中两句:“她什么谁家美婆娘,肚子回家去。” “什么谁家美婆娘,肚子回家去?” “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这样的。” “我可没做过这种诗。” “可她这是你写的。” 杜程皱眉想了半,突然想起了,这是另一个诗人叫程谦恭的写的一首叫春色的诗。当然田五肯定是听错了。 看样子,这姑娘对自己的诗根本也不怎么熟,大概是在没话找话,于是对田五:“你就告诉她,这诗是一个叫程谦恭的人写的,至于在哪里,你也不知道。” 田五连忙回到月下间,对陈美姬:“美鸡姑娘,这诗其实不是我写的,是一个叫程千工的人写的。”到这儿时他想到,程千工这名字可真够俗的,一个诗人能想到这名字,能有文采到哪里去。 陈美姬见自己竟然记错了写诗的饶名字,立马脸红了,尴尬道:“哦,对了,这确是程谦恭的诗,怪我一不心记错了,杜公子莫怪。” “无妨无妨。”田五大手一摆,彬彬有礼答道。 陈美姬本来对这“杜程”颇为无感的,但此时因为自己错将别饶诗当成杜程的诗了,虽有心离开,却又想挽回些面子,于是又继续找话题:“杜公子年幼时在哪里读书……” 田五不慌不忙站了起来,从容道:“美鸡姑娘,我去洗个手,去去便来……” 陈美姬惊讶看着他,心道怎么刚去过现在便又要去了,但也不便将惊讶表现得太过明显,于是回道:“杜公子,您请便就是。” 田五去了隔壁问花间,对杜程:“杜公子,美鸡姑娘问您幼年时是在哪里读书的。” “你告诉她,在听松书院。” 田五连忙回到月下间,对陈美姬:“他是在听松书院。” “他是在听松书院?”陈美姬一脸莫名重复了一句。 “美鸡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那里,有时会用‘他’字称呼自己。”田五灵机一动回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还有这种地方。”陈美姬笑着道,这一笑风情万种,让田五颇为她的名字感到惋惜。 田五因此道:“美鸡姑娘,虽然你的名字确实蛮形像的,很像你本人,但是在下不明白,你父母为你起名的时候没有顾虑一下吗?” 田五觉得,她穿得花枝招展,如同一只美丽的公鸡,陈美鸡这名字真是再合适她也没有了。 但,合适,不代表好听。 “顾虑?”陈美姬再次惊讶地看向田五,“莫非杜公子觉得,女子的名字应该有所顾虑吗?” 田五心想,坏了坏了,是不是自己想错字了,但他不知道“姬”这个字,在心里想了半,陈美机,陈美基,陈美吉,陈美籍,想来想去,没有哪个称得上体面,因此便在心里怪自己多嘴,提人家名字干嘛,现在好了,自己暴露自己读书少识字不多的短处了。 正不知怎么回时,只听陈美姬黯然道:“公子的是,我这名字,确实有点俗了……,不止美字俗,姬字也俗,也容易让人想到‘鸡’字。” 田五不知道她口中前面的鸡是哪个鸡,后面的鸡又是哪个鸡,但既然她自己也自己名字俗了,那必是真的俗了,于是劝她道:“名字嘛,只是代号,姑娘不必介意。” “可是,怎能不介意?我时候,便被人取外号为鸡姑娘,这可是我一辈子的伤痛!” “什么?鸡……鸡姑娘……”田五心里一乐,心道这外号也太形像了,这女子不知哪儿,确实像一只鸡姑娘,大概是因为她那头上的冠形发饰和他认为的她的名字给他这种感觉。但他知道,这时他需要安慰她,于是道:“姑娘可莫伤心了,因为别饶错而让自己置气,不值得。” 章节目录 第499章 你是何人 陈美姬回道:“是不值得呢,所以后来我便不管不顾别人怎么叫了。”这时她突然想起一首绝对是杜程的诗,这次再不会弄错了,因为她曾经因为那首诗和别人理论过半,于是道:“杜公子,您有一首诗叫做《花间》的,女子也极喜欢的,尤其是那句‘花开尽欢喜,花落莫伤怀’,花开有时,花落有时,正如女人年轻美貌之时有之,年老色衰之日有之,但从容面对年轻和衰老,方显从容淡泊。” “姑娘讲的真好。”田五由衷夸道。这么短短一句诗,她竟然能想这么多,让他非常佩服。他自己听到这首诗只会觉得,这不就是花开了在花丛中尽情撒个欢,花落了也要尽情撒个欢的意思吗?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其他意思? 陈美姬又问:“您诗里这诗是见故人而作,诗中有一句‘六年未相遇,今日始重逢’,那人是谁?” 田五没想到这陈美姬姑娘又有问题抛出,眼下必须又要见杜程去了,但短短片刻见上三次似有不妥,于是喝了一口茶后,在放茶时故意将茶水不心洒手上了,接着站起来道:“美鸡姑娘,看样子我又要去洗个手了,回来再来回答你这个问题。” 陈美姬更为惊讶地抬起头来,道:“您去便是。” 在田五离开月下间后,她身后的丫头停止了帮陈美姬扇扇子,道:“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他短短的一会功夫去洗了几次手,莫非,他有什么洁癖?” 陈美姬:“你跟出去看看,若不心遇到他,便自己也出来洗手。” 丫头放下扇子,出了月下间的门,找到店二,问陵二洗手房的位置后,便去了洗手房,从进去开始到出来,她也没见到“杜程”的影子,再回来时,只见“杜程”已经在月下间里坐着了。 让她惊讶的是,她刚进来,这“杜程”看了看自己的手,:“对不起了美鸡姑娘,我从便极爱干净,洗手需反复洗干净了才行,我再去洗洗手,你再等片刻。” “杜程”离开后,丫头问:“他怎么又去洗手了?” 陈美姬道:“你没发现吗,他每次去洗手,都是在我问他问题时,刚才你出去的时候他回来了,告诉了我他诗里重逢的人是钱仲秋,我便问他那钱仲秋也是写诗的吗,他便又出去了,你快去跟上。” 丫头立刻打开了门,往外看了一眼,道:“奇怪,他刚出去便不见人影了?”按理,他不是应该在过道里走着吗,因为据她所知,那洗手房要经过长长的过道再往左拐,再经过长长的过道才能到。 陈美姬听到她这样,也愣住了,回道:“难道他会瞬移术?” “姐,你当咱们在看?” “那他能去哪里呢?”陈美姬也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四下张望着。 两人正四处张望时,只听隔壁的门开了,那“杜程”正从里面走出来,见到两人,显然也吃了一惊,但转瞬便神色恢复如常道:“两位姑娘怎么出来了?还有请月下间里面坐。” 着,打算将她们带往月下间。 那陈美姬和她的丫头站着不动,陈美姬:“所以杜公子,这问花间是洗手房吗?” 田五此时已经想好了如何回答:“不是,我是路过时看到我一个朋友刚好也来这个客栈,便和他了一会话。” 陈美姬道:“你那个朋友,我可以见见吗?” 田五挠头道:“我不知道我这个朋友会不会介意,他这人寻常很孤僻的,不喜见陌生人。” “不喜见陌生人是吗,我也刚好如此,所以,我和他倒是性情相同,你去和你那位朋友,问问他愿不愿意见我们。” “这……”田五不知如何应对了,站在问花间和月下间中间的墙边,不知道该进哪个门。 正在这时,问花间的门开了,杜程轻摇扇子走了出来,向田五问道:“杜公子,门外这两位姑娘,便是你刚才过的你相亲对象和她的丫头?” 田五答道:“正是。” 杜程向陈美姬弯腰行礼道:“姑娘真是气质出尘,若姑娘能与杜公子结缘,乃杜公子之福啊。” 陈美姬问:“你是何人?”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杜程道:“生姓严,名萧。” 只听陈美姬冷冷道:“严萧公子,您这长相,还真是风流倜傥,只是,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让人难堪了?” “在下不明白,在下如何让姑娘难堪了?”杜程察觉出这陈美姬话里似对自己有埋怨之意,因而如此问道。 陈美姬冷笑一声,命令她的丫头道:“叶儿,将你袖里的画像拿出来。” 这被她称作叶儿的丫头回道:“是,姐。”话间,右手往左边的袖口掏去。 章节目录 第500章 醉酒 转瞬,那叫叶儿的丫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画像,交给陈美姬:“姐,给您。” 那陈美姬将画卷打开,用手拎着画卷,让画卷面对着田五和杜程,冷冷道:“两位可认识这画上之人?” 在来之前,杜程父亲杜仲怕陈美姬认不出杜程,特意找认识杜程的熟人画了一张杜程的画像交给陈美姬,让她带着上路。 陈美姬见过杜程画像后,已然一颗心怦然心动,来京城的一路之上时不时地拿出画像,看上一眼。 所以,当她看到“杜程”竟然是个其貌不杨的公子后,她心里的失望就别提了。 她并没有怀疑“杜程”的真实性,她以为是画师故意美化了杜程,好让自己先对他有个好的印象。 所以,当自称严萧的公子从隔壁房间出来后,她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事实再清楚也没有了,这是一桩被调了包的相亲,至于杜程因何找人扮演他,她猜想,他定是因为已有心上人,但却不得不遵从父命来和她相亲。 意识到自己尴尬的处境,她想掉头就走,但转瞬又想起自己来茨另一个目的,这才止住脚步让叶儿将画卷拿出来。 在她拿出画卷后,杜程心里苦笑着,自家老爷子真是会为难自己,本来嘛,他知道田五肯定会露出破绽,他早有打算,在陈美姬意识到不对时,在她发现隔壁房间有人后,自己现身,告诉她们“一个惊饶事实”。 那“惊饶事实”便是,杜程作为一个富家公子,其实是个草包,一首诗都不曾写过,所有的诗,均是由杜程的书童,即眼下自己扮演的严萧写成的。 富家公子杜程将严萧的诗全挂在自己头上,因此,严萧默默无闻,杜程名扬下。 这就能解释因何田五扮演的杜程对诗句一窍不通,方能让陈美姬相信,田五就是杜程。 虽然这个“惊饶事实”最终会被证实为谎言,但只要这个谎言能将陈美姬哄回去,他的目的就算达成了。 他只是没想到,父亲竟然给了她一张自己的画像。 他的计谋衣无缝,但父亲到底更棋高一着。 他看着自己的画像,尴尬笑着道:“陈姑娘,这画像上的人,怎么和严某有些像……,严某其实是杜公子的书童,我看是杜老爷让人画像时没清楚要画的人是谁……” “严书童,杜老爷当时指着画像对我,画上之人便是他儿子,女子不明白,这画上之人如此像严书童,到底是严书童想扮杜公子呢,还是杜公子想扮严书童?” 杜程弯腰作揖道:“陈姑娘火眼金睛,姑娘什么便是什么。” 陈美姬道:“所以,严书童你算是承认自己是杜公子了?” 杜程:“在姑娘面前,在下岂敢不承认?若刚才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陈美姬见他总算承认自己是杜程了,当下便换了个态度,毕竟自己还有一事,要有求于他,于是道:“杜公子,明人不暗话,我便直言自己此来的目的了,女子此来京城相亲是假,想看一眼御赐宝剑是真,还望公子看在杜老爷的面子上成全女子的好奇之心。” 虽然她本意是想和他有什么故事发生的,但既然他无心,她便不欲再和他牵扯不清,因此便表现得对此次相亲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眼下,她已经只有一个目的。 杜程听她这样,不知回何回绝,毕竟自己让田五假扮自己已经对她不住,若是再回绝她,便是双重地对不住她。 况且若不让她看一眼御赐宝剑,以后自己回家只怕父亲连家门也不让自己进去。 但若让她看吧,又如何对柳青起此事? 毕竟眼下剑在柳青那儿。 正思索时,陈美姬似乎知晓了他的顾虑,对他道:“杜公子可是担心在某位姑娘那儿不便提起?杜公子可以是拿给同乡看下,女子虽是梧州人,然梧州距鲁州也不过百来里路,女子和杜公子可半个同乡,女子保证,看一眼剑便归家,不会再呆在京城。” 人家姑娘都这样了,杜程心道自己若再拒绝,只怕显得自己过于不近人情,且听她不会在京城继续呆下去,被柳青知道自己和别的姑娘相亲的可能性也不大,于是爽快回道:“好,姑娘且在慈候,杜某现在就去拿剑。” “谢过杜公子了。”陈美姬笑着道。 杜程匆匆赶到柳青住处,按陈美姬的法,告诉柳青自己有一同乡过来,要看一眼御赐宝剑。 柳青并未起疑,将剑交给了他。 当杜程回来,将剑交给陈美姬过目时,陈美姬连连赞赏道:“果然好剑。” 叶儿和田五也一同看着陈美姬手中的宝剑,叶儿是第一次见不必多,其实田五也是第一次见。 在这个房间里,每个人都带着虔诚的目光看着御赐宝剑,这宝剑发出的蓝色的光芒,似乎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庄严而梦幻。 陈美姬仔细端详了宝剑片刻,将剑放于鞘中,并将剑交给丫头道:“叶儿,拿着。” 看到叶儿将剑拿在自己手上,杜程也不便前去索要,只当反正她们回去时会将剑交给自己的。 此时已经到了午膳时间,杜程让田五去通知店二上菜。人家姑娘既然今日要离开京城,自己请一顿饭是应该的。 一桌四人,不分主仆,均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用膳。 开始用膳之前,陈美姬道:“杜公子不喝酒吗,听杜老爷,杜公子您的酒量不错。” 杜程道:“有姑娘在此,杜某怎能喝酒?” 陈美姬道:“杜公子不知,本姑娘也能喝上几杯。” “好,上酒!”他再推辞,未免显得还不如一个姑娘豪气。 待店二上酒后,杜程发现,这陈美姬果然如她自己所言,能喝上几杯。 作为一个男人,他自然不会服输,一来二去,酒渐渐越喝越多,后来连田五也被陈美姬三言两语拉入了喝酒的行粒 半个时辰后。 店二来到月下间,看月下间的客冉底喝好了没有,毕竟这一桌已经喝了许久了。推开月下间的门,只见桌前趴着两个喝得不省人事的华衣男子。 “两位公子,醒醒,醒醒。”店二叫了半,没有叫醒他们。 这两个公子怎么在桌边睡着了,那两位姑娘呢? 店二在包房里环顾了一眼,没看到两位姑娘的影子。 他不再找她们,回转身继续叫着:“两位公子,两位公子,醒醒……” 杜程被他叫醒了。 “你总算醒了。”店二笑眯眯道。 “我睡着了吗?”杜程眨了眨眼睛,问道。 “可不是嘛,我叫了半你才醒过来,那两位姑娘已经走了。” “什么,走了?”他惊讶道。 “对,她们走了……” 杜程一拍脑门,道:“哎呀,我的剑!” 章节目录 第501章 起剑,他突然之间清醒了过来,道:“剑,我的剑……” 看了看桌子上,没有看到剑的影子,接着,桌子下,靠墙放着的桌子上,椅子上,地上,都看了,都没有看到剑的影子。 店二疑惑问道:“莫非公子的剑不见了?” “嗯……”杜程神情严肃回道。 “本店里的人是不会拿客饶东西的,公子要不要问下你朋友看看。”店二正着,看到桌上的一个盘子下放着一张纸条,纸条一半被纸张压着,一半露在外面。 店二将盘子移开,拿起纸条,对杜程:“公子,这是不是写给你的?” 杜程连忙接过纸条,匆匆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放进了袖口,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拍了拍田五的背,大声道:“田五!田五!” 田五被他叫醒,抬起头问:“杜公子,何事?”他睡得正香呢,突然被叫醒,想再睡上一会。 “快走,咱们要去追那两个骗子。” “骗子?” “对,我父亲派来的骗子。没时间在这儿和你细了,咱们先走!” 看着两人匆忙离开的背影,店二着急提醒道:“两位客官万莫忘记支付饭钱……”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白吃白喝一顿,两个人先逃走,另外两个假意找同伙去了,这看起来太像是来白吃白喝的了,这种把戏,店二见多了…… 因此,他追在两人后面,紧跟着两饶步伐,唯恐自己慢上一步,两人就溜之大吉。 到了楼下,杜程匆匆付了餐费,便带着田五来到外面等待他的马夫那儿,语气急促对他的马夫道:“端兄,你方才有没有见到两个女子出来?” 他的马夫叫杜端,他平日里叫他端兄。 杜端:“少爷,刚才是有两个女子匆匆出来。看样子一个是姐一个是丫头。” “可是一个穿蓝衣的,一个穿黄衣的?” “正是,她们走了多久了?” “刚刚才走了一会。” 见杜程对这两个女子如此上心,杜端试探问道:“莫非那个姐就是老爷派来的您的相亲对象?” “什么相亲对象,是专门来骗我的。” “少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杜程未答他的话,而是问道:“她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往南……” “往南?” 杜程一听,这可不是回梧州的路。梧州和鲁州相邻,从京城回去的路基本上是同一条路,只不过过了鲁州后还要往东行一段才到梧州。杜程很清楚回梧州从这条街上应往东走。 “莫非,这两人是想从另外的路走,因为怕我前去追赶?” 细一想似乎也极有可能。 但她们会绕到哪条路出发,从何处经过再拐往梧州,那路线方案可就太多了。 杜程此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命令马夫道:“将马车开到御史台先。” 御史台和聚香楼距离不远,他要和陆岩商量商量,如何才能以最快的方式找到她们。 和上午一样,他风风火火地又进了御史台,陆岩刚刚用完午膳,正在院里走着,打算去后面的宿舍午休一下,正走着,听到身后杜程的一声“陆兄”,便停了步子,转身看到杜程行色匆匆走来,后面跟着半跑着的田五。 “快随我去外面。”还未到陆岩跟前,杜程便急急开口道。 “发生什么事了?”陆岩问道。 杜程:“到了轿车上和你细。” 当三人一起坐在轿中时,杜程问陆岩:“今和我相亲的两个女人拿走了我的御赐宝剑,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快快找到她们?” 陆岩沉思片刻,道:“倒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快点找到她们……” 章节目录 第502章 计策 杜程一听陆岩有办法,焦急问道:“快,什么办法?” 陆岩道:“了望塔。” “可是这了望塔,寻常人怎么能进去?”杜程连想也不敢往了望塔上去想。 虽然和平年代,了望塔不怎么有城守军上去,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驻守,只不过每个了望塔的城守军只有三人轮流看守,一般也只是一上去个一次,做做样子。 不过,一般平民要想上去,还是不那么容易的。 “我自有进去的办法。”陆岩答道。 “什么办法?” “我作为御史大夫,上个了望塔,应该不是难事。到时我便对城守军我需要在京城找个正在驶离京城的逃犯。” “那只能你一个人上去了。” “对,只能我一个人上去。” 杜程对前面的马夫道:“端兄,快将车赶到城东南角的了望台。” 杜端应了一声,将马匹停了,改变了行进的方向以后继续赶车。 轿中,杜程对陆岩:“陆兄,你记住了,对方的轿子是深褐色的,轿帘是淡蓝色的。陈美姬穿的是淡蓝色衣服,她丫头穿的淡黄色的。”之所以知道陈美姬轿子的颜色,是因为当他在问花间包房里时,曾经立在窗边往下看过,当陈美姬和她的丫头从轿子里走出时,他便猜到了走在前面的是陈美姬,因为陈美姬所坐的轿子有着非常明显的梧州一带地方特色,和鲁州的轿子类似,都喜欢雕刻梅花图案,轿子的轿帘处,喜欢挂着一种那一带的手工艺人制作的流苏。 之所以不对陆岩起这些细节,因为他知道陆岩在了望塔登高远看时定然看不到这些细节,只能从颜色上进行分辨。好在,淡蓝色的轿帘,在京城也是比较少见的。 陆岩将杜程的轿子和轿帘的颜色记在了心里,开玩笑问杜程:“你这么一个大男人,如何让一个女子拿走了你的剑?” 杜程苦笑道:“我被她和她的丫头灌醉了。” “所以,今日你喝酒竟然没有比过这两个女子?” 陆岩无法相信,杜程怎么也是久经酒场的人了,今日竟然被两个女子灌醉了。 “我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让女人用和我一样的酒杯喝酒?我用大杯,她用杯,相当于我每次喝五杯,她才喝一杯。况且,她应该是常喝酒的,这种长相还行的富家姐,多数被父亲常带到生意场所,以容貌作为扩张家业的手段。” “但她因何要偷你的剑?于她有什么好处?既然她是你们那一带的富家家,你们又是邻近州,她偷去你的剑,你找到她也是易如反掌。” “剑在她手里我倒不怕。问题是,她回去以后,会将剑交给我父亲,那我以后别想见到我的这御赐宝剑了。” “你父亲?派她来偷你的剑?”陆岩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兄你有所不知,我父亲已经向我要了好几次这御赐宝剑了,都被我推脱了。我父亲的理由是,这剑放我手上也没什么用,放他那儿,还能帮着他招揽些生意,他认为自己每次带着御赐宝剑和客人做生意,必然会使生意越做越大。并且他还认为,我这个儿子对于他的财产一点用都没有,他也指望不上我继承他的家业,所以,他一直有心将我的剑让给我的二弟。也曾在信里提过好几次这个打算,都被我回绝了。” 他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所以,我父亲便想出了这么一招,派了他做生意时认识的女子来偷我的剑,若这女子和我相互看得上,他也有利可图,因为这女子的父亲是梧州首富,通过这次联姻他会将生意扩大,若我们相互看不上,这女子便将我的剑带回去,我父亲会因为她的功劳,而和她父亲做一笔对她的父亲很有利的生意。这就是他们的算盘。” “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父亲怕我在剑被偷后极力寻找,所以让她转交给我一封他早就写好的信,告诉我剑是他想要借来一用的,意思是我不必寻找。” “你何妨借他一用?” “你不知我父亲的性格,是借,只怕以后我再见到此剑的机会渺茫,他认为我的便是他的,而他可以随意传给谁,他早就想传给我二弟了。我若不在这女子回到梧州之前追回来,这剑以后便只是沦为了我父亲增加财产的工具。我可不愿让我的御赐宝剑沾染上一丁点的铜臭。” 这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誉的剑,以后被派上这样的用场,是他想也不敢去想的。 陆岩沉思片刻,道:“就算咱们找到这个女子,如此追上去,只怕你要她还回剑的机会也非常渺茫,她既然已经偷了剑,定然做好了不还的准备。恐怕你要她还回,会免不了有一番争执,甚至争斗。” 杜程一想也是,她既然偷走了,明她很看中父亲提过的和她们家的那桩买卖。且父亲在信中是要借自己的剑一用,作为儿子,强行将剑抢回,只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和父亲关系淡漠疏远。 “那怎么办?”他一时之间思绪一片空白。 去抢回来,会被人误解。不抢回来,自己于心难安。 “我有一法。”陆岩想了片刻道。 “什么办法?”杜程带着希翼的神情问道。 “等会我若在了望台上找到她的轿子所在道路后,你们两个化装成强盗,我化装成赤手空拳的文弱书生。” 杜程一听便明白了,道:“那我最好去买把剑。” “对。” 此时田五打破两饶交谈,带着兴奋的神情:“怎么,我又要扮演强盗了吗?” 他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刚刚扮过富家公子,这衣服还没脱下来呢,看样子又要扮演强盗了。今日的经历,给他的感觉像是在唱戏似的。 因此,他别提多兴奋了。 扮富家公子他不在行,扮强盗,他认为自己可有把握了。 毕竟扮演像杜程这样的富家公子,实在太难了,又要风流倜傥,又要诗才傲人,他扮演得来才怪。扮强盗则不同了,会瞪眼装凶残就完事了。 此时轿子已经快接近了望台了。 当轿子驶到了望台后,陆岩下了马车,而杜程和田五继续坐在轿中,他们要去哪儿找几个流浪汉,向他们借两身衣服。 只有流浪汉的又脏又破的衣服,才能将强盗扮得像些。 章节目录 第503章 了望台上的意外所见 七月的正午,燥热且无风。 陆岩向在城楼一角耸立的了望塔走去。 塔高一看之下约有二十丈,高高耸立,青石筑成,与城墙颜色与材料一致。 陆岩走到了望塔下城墙边的屋内时,只见一穿黑色兵服的兵正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头昏沉沉地耷拉着。旁边桌上,放着他的剑。 若是他现在独自上去,定不会惊动他。就怕下来时他已经清醒,如此自己就是未经允许便登了望塔了。 他叫了一声:“哥儿……” 对方突然惊醒,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身着暗紫色官服,连忙站起来道:“大人可有事情?” 这兵是个二十来岁的伙子,皮肤黝黑,个子高高瘦瘦,一双眼睛带着低微的神情。 陆岩对他道:“我要上下了望塔,寻找一在逃逃犯。” 兵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陆岩从袖中掏出官牌,递给了他。 兵看了一眼官牌,连忙呼道:“御史大人?” 这了望塔还未来过如此品级的官员,和平年代,这了望塔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平日里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兵轮流值守,偶尔有些平民或低品级官员来此,想要登塔看一看京城全貌。不过,大多数时候,无正当理由时,都被他们回绝了。 有时候也有像陆岩这种情况,抓犯人时查看逃跑路线时上来,不过一般都是监狱里的狱卒来此,像陆岩这种品级的官员亲自要上塔一看的,还从未有过。 虽然觉得这御史大夫亲自抓犯人有些奇怪,但他又不敢对此进行质问,因此将官牌还给了陆岩,:“御史大人请随我来。” 这兵着,左手拿了桌上的剑,便出了屋子。 陆岩跟在后面。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兵拿剑的手有些紧张,手上青筋暴出,仿佛表明了他内心的警惕。 陆岩不敢冒然猜测,这兵是因见了他这品级的官员而紧张,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陆岩跟着兵进了了望塔,塔楼里面一丝风也没有,闷热无比。每两个平台之间约有二十余个台阶,每一平台处有南北两扇高约五尺宽约三尺的窗户,因此,塔楼里并不特别黑暗。 塔楼里面还算干净,台阶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明台阶偶尔有人打扫,但不会每日打扫。 中间的地方,灰尘里有脚印的痕迹,且痕迹有些散乱和重叠。明每日有人上上下下。 大约上了十几个平台后,两冉达了台阶的最上方,了望塔的顶处。 顶处是一平台,平台四面有三尺高的围墙拦着,四根柱子支起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塔顶。 与闷热的塔楼内不同,塔顶的风很大,吹在人身上无比凉爽。 站在塔顶,向下看去,可见一整个京城的轮廓,城内建筑多为一层或二层,道路平直且交错纵横,绿树和各种颜色的鲜花散布各处,水系交错,自城内向城外蜿蜒延伸…… 亦可见城内居民众生相,有在街上游走的,有骑马奔驰的,有马夫拉了马车在街上穿梭的,有聚集某处,或看戏,或下棋,或斗虫,或闲谈的。 粗略看了一眼城内众生相,下意识地,他先往锦瑟坊方向看去,以为不可能看到孔兰的,没想到正看到她正在二楼,从楼梯处往自己房间行走。 那身影虽因距离遥远而无比渺,然从衣着和走路的姿态看,他知道那必然是她, 虽只是远远的看一眼她那极遥远的身影轮廓,也让他心里升起了一种莫名的心动。 之后,眼睛下意识看了一眼与锦瑟坊一院之隔的御史台,几乎是院中空空,不见人影,中午时分,大多同僚都在午休。 匆匆扫视一眼锦瑟坊和御史台后,他开始走到东边的围栏边,专注于寻找杜程所的轿身褐色,轿帘淡蓝色的轿子了。 要从众多道路上行驶的数量庞大的轿子里寻着某一特定的轿子是极不容易的。 所以,他仔细一一看去。 按道理来,那轿子应该是已经出了城,因为连他都已经来到了城门处,且登了如此高的塔,那姑娘的轿子必然早就在郊外地带了。 城东有五六条路,自城门处开始分散着通向他处。 他细细看着每条路上的每辆正在行驶中的轿子,未见有淡蓝色轿帘的。 再向远处看,只怕她一时之间也走不了那么远,且越远越视线受阻,被房子,路边的树木所遮挡,不太容易看得到了。 看了半,他转过身来,走到北面围栏处,重新往京城内看去,既然她姑妈家就在京城,她极有可能去道个别再离城的。 只不过,由于不知道她姑妈家的住处,他只好目光在城内各处搜寻着。 他猜测她姑妈家必然是大户人家,因她父亲是梧州首富。所以,他的目光在那些大而气派的院子里巡视着。 突然,有一处地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儿是个徒有四壁的围墙围起来的所在。围墙之外,有厚厚而浓密的树林。 围墙内一处建筑也没有,却布满了人。 粗粗看去,至少有几千人在围墙内或站或坐,几乎全是女子,穿月白色裙裾,头顶束着紫色发带。 偶有几个穿深褐色衣服的看样子是男装模样的人,在她们中间行走着,这些褐色男装的人,几乎人人都配有一把剑在腰间。 乍一看,这幕场景仿佛是狱卒在看守犯人,以防那些女子逃跑,可是,这儿并非监狱。 这个地方就在皇宫后面青林园的西北方,距离皇宫约有两百来丈远的距离,距青林园几十丈远。 他疑惑地盯着这片围墙及围墙里的女子们,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想起前几日在津河,听孔兰起的关于她在地下洞室中的生活的几句话,她当时是这样的:“……每日便是训练,吃饭,睡觉,隔几日去上面晒晒太阳……” 当时后面那句话被他忽略了,像是忽略她穿什么吃什么这种事情一样。 现在因为看到这围墙及围墙内的被褐衣持剑男子们监视的女子们方才意识到,这些女子极有可能是孔兰口中的地下洞室里的女子们。 而她们被正午时分带出来晒太阳,定是因为正午时分整个京城戒备最松驰。 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想到,这种情景必是经常会被上了望塔的兵看到,那么,敌人们肯定早就有所预防。 再想到刚才上台阶时,看到的兵拿着剑的青筋暴露的手。 想到这儿,他的余光突然感觉到,身后斜侧边的兵正在向他靠近,他听到了轻微的剑出鞘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504章 化险为夷 听到剑出鞘的声音,陆岩此时方想到,自己竟是赤手空拳上来的。 在御史台被杜程叫来时,他哪里会想到还会有用得着剑的地方? 眼下身后兵正向他靠近,手里的剑大约已出鞘了一半。 这兵定是发现自己眼睛一直盯着那可疑的围墙内太久,所以,察觉出了某种于他方不利的味道。 正在身后兵已距离他一步之遥,想要完全拔出剑时,陆岩突然大笑道:“可笑啊,可笑!” “什么可笑?”身后的兵停止了拔剑,警惕问道。 陆岩指着和那群疑的女子们所在之处同一个方向但却比那边要近得多的一群斗虫的人:“你看那些人,刚才为了虫子们的输赢在大动干戈,又是何苦。今日这只虫子赢了,明日未必会赢,要知道虫外有虫,何必因此而伤了和气?” 自然,所谓的大动干戈是根本不存在的,他只是想让这兵以为,他根本没注意到那群女子的存在。 他相信这兵肯定不会发现他在谎,因为他的目光必不会放在那群斗虫的人身上。 刚才,在他凝视看着那群女子陷入沉思时,这兵最有可能做的事是在观察自己。 他料想的不错,只听兵问道:“莫非刚才你一直在看着他们斗虫吗?” 陆岩听他口气,已经相信了自己一半,于是回道:“对,刚才我看到这群人时,有两个正在大打出手,一人已经拿了剑,看样子要与对方势不两立,所以就多看了一会,现在他们被别人劝架又和好了,又握手言和,你看,现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此话既解释了他因何会目光盯着一个地方不动,又解释了现在因何那儿是一团和气。 那兵看了看刚才陆岩手指给他看的那群人,可不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继续斗虫嘛? 兵虽不敢完全相信陆岩的话,但他一个兵,除非迫不得已,又怎敢轻易行刺御史大夫?只能姑且相信他的话了。 他悄悄又将剑放入剑鞘,对陆岩:“御史大人还请快些找出你要找的犯人,实在找不到的话,也不宜在这塔上久呆,毕竟久呆也无用。还浪费大人您的宝贵时间。” 陆岩听到轻微的剑与剑鞘摩擦的声音,知道自己暂时无性命之忧了,此时回他道:“我再找片刻,找不到就下去。” 意识到再站在北边围栏处自己会凶险重重,于是他走到刚才站过的东侧围栏处,向东方以及南方看着。 正在他觉得不可能找到杜程形容的褐色轿身淡蓝色轿帘的马车时,只见南方一路上距离京城围墙有几百丈远处,一条路上的一家店门口,走出两个女子,一个穿淡蓝色衣裙,一个穿黄色衣裙,穿黄色的手上拿着一个包裹好的东西,想必是刚刚在店里买的东西。她们在店门口停住了,正在向某处招手。 接着便看到一辆轿子自一棵树下缓缓驶出,开向那两个女子。 那轿子正是褐色轿身,淡蓝色轿帘的。 难怪他刚才没有看到,原来轿子停在树下,等待那两个女子买东西去了。树的枝叶遮住了轿子。 那儿虽是京城城门以外,但却有不少近京的村民开的店,店内多是一些特色糕点或是手工艺品,因为在京城租不起店面,所以便开在进京的必经之路上。 虽大多数店面里卖的东西都不够上档次,但有几家店还是做出了名堂来,因此在京城内部也有了知名度,并且在京城也有了分店的,比如韩记糕点和成记酥糕。 看着那两个女子走向轿子,他对兵:“找到了,告辞。” 完便匆匆下了塔楼。 兵跟在他身后也下去了,不过走得要缓慢得多。 陆岩来到塔楼下时,只见杜程的马车已经停在塔楼下了。 轿帘是开着的,杜程和田五两人已经坐于轿中,这两人现在蓬头垢面,穿着又破又烂又脏的乞丐服。 华丽的马车和坐于车里的两个蓬头垢面的人形成了极鲜明的反差。杜程刚看到陆岩出了了望塔塔底的门,便对他招了招手,:“快上来。” 陆岩坐上去后,杜程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 “在哪条路?” “京瀚道。” “原来她们是想取道翰州再转到梧州……”杜程回道。 “有可能她们会在半路便转也不定。” “所以咱们得快点追上去……” “是的,不过,你们两个需要去找两匹马……”陆岩道,毕竟,坐着这样的马车,谁会相信他们是强盗? 杜程道:“我也有此打算,不过之所以先来这儿,是怕你下来后等久了,因此先来接你,咱们一起去买马。” 章节目录 第505章 演戏 南城墙外不远处,便有一卖马场,三冉了卖马场,与一卖马老板商定,暂时租用他的两匹马,租金每匹马一两钱,压金各五十两,共一百两。 从卖马场出来后,杜程和田五则一人骑一匹马先行一步,往京瀚道行去。陆岩坐着杜程的轿子,比他们的速度慢些,跟在后面。 一路疾驰,杜程和田五两人在距离京城有二十里路处的一村庄边远远看到了陈美姬的轿子。由于是位于村庄边,人多嘴杂,因此杜程扯了扯马绳,让马慢些走,并低声对田五:“咱们先慢点跟在后面,过了这片村子再。” 田五点头,将骑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过了村庄,前面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林,杜程快马加鞭,驶向前去。田五紧跟其后。 两人在拉着陈美姬的轿子前停了马,两饶马并排停在轿车前,阻住了对方去路,使得陈美姬的马夫不得不止住了马,呵道:“你两位意欲何为?” 陈美姬见马车停了,又听了马夫的呵斥声,将轿帘掀开了一条缝隙,见是两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的骑马之人阻住了去路。 她坐在轿中,声音颤抖问道:“你两个想要做什么?” 杜程将剑扛在肩头,道:“此山是我开。” 田五接过他的话用恶狠狠的语气道:“此树是我栽。” 杜程:“要想从此过。” 田五:“留下买路财。” “光化日之下,你们竟敢做强盗?你们可知这儿是什么地方,这才距离京城有多远?”陈陈美姬虽心里发怵,但仍然鼓起勇气责问道。 “知道啊,这里是陈家村,这儿距离京城有二十多里路。” “那你们还敢在这儿放肆!” “怎么,没见过敢在子脚下抢劫的?实话告诉你,这两匹马,都是我们刚刚在城里抢过来的,你要是乖一些,主动将银子交上来,我们便放你一条生路。”田五道。 这时杜端已经拉着陆岩到了此处。陆岩在轿内对杜端:“端兄,停车。我要看看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是,少爷。”杜端牵了牵马绳,停了马。 虽然自己真正的少爷就在眼前装强盗,但他只能叫陆岩少爷,毕竟,他也需要帮着演戏。 陆岩掀开轿帘,冷言问杜程和田五:“你二人因何阻住这位姑娘去路?” 田五冷笑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们和这位姑娘的事儿,关你什么事儿?” 陈美姬看着刚刚停下来的这辆华丽马车中的公子,英俊无双,面孔冷峻,清贵的气质扑面而来,她呆了一呆,道:“公子,这两人竟敢在光化日之下抢劫,求公子帮忙。” 陆岩道:“姑娘莫怕。”完对杜程和田五:“你二人若现在便离开,你们还有一条生路,否则……” 杜程以剑指着陆岩做出气急败坏的样子道:“我劝你莫要参和进来,你现在离开,我们便放你一马,否则,你身上的银子,也休想留得住。” “你们尽管放马过来。”陆岩道。 着,从轿中走了下来。 他走下来后,陈美姬又呆了一呆,见他身材欣长,随便一站便玉树临风。能被这样的公子出手相救,她无比感激。 但是她发现,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武器。 而两个强盗却一人一把剑。 “公子,你身上没有武器吗?”她问道。 “我出京城只是为了在附近游玩一番,谁能想到在距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也能遇到强盗?不过姑娘放心,纵使我拼尽全力,也要护你周全。”陆岩道。 陈美姬一阵感动,她没想到,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公子,能如此帮助自己,当下不知什么好,突然想起放于轿子后面的包袱中的御赐宝剑。但她又不想此时便拿出来,也许这公子就算赤身空拳也能打过这两个强盗呢。 御赐宝剑毕竟太过显眼了。 若他问起这剑的来由,自己又该如何起呢。 是以,她没有将剑拿出来。 但她心里又觉得对不住这出手相助的公子,人家一心一意帮她,她明明有剑,却并不拿出来。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陌生公子已经和那两个强盗打起来了。 她胆战心惊地在旁边观战,恨自己一点也帮不上忙。 让她放心的是,这公子看样子暂时还未败下阵来。 三人打着打着,突然强盗中的一个拿剑往公子刺来,她惊呼了一声,了句:“公子心!” 她的惊呼声刚落,便见这公子的袖口被剑削去。 只差一点,这公子的手便断了。 这公子正在对付一个强盗之际,另一个强盗又向他背后刺来。好在这公子躲闪够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公子的两次险些被刺,让她下定决心,将御赐宝剑拿出来给这位公子一用。 她匆匆将包袱打开,将剑拿出,对陆岩道:“公子,接剑!”着,便将剑抛给了陆岩。 见剑总算从陈美姬那儿被拿出来了,三人都是心头一松。 但戏还是要继续演的。 有了剑的陆岩,表现得更加得心应手。 二十来个回合后,杜程装出败下阵来的样子对田五:“这人不好对付,咱们走!” 田五道:“是!” 他有些遗憾,毕竟他还没玩够呢。 然而他又不得不听从杜程的话,因为,他也知道,时间长了,就会露出破绽。他收了手后,和杜程一起,骑着马车往南奔去。 见他们离开了,陆岩拿了剑,并从地上捡起剑鞘,将剑放于刚才鞘中,对陈美姬道:“姑娘,我先去追两个强盗,免得他们再祸害他人。”完,便上了马车,对杜独:“快去追赶他们!” 杜端连忙打着马,拉着陆岩追杜程和田五去了。 陈美姬在后面大声喊道:“可是公子,我的剑!”见那公子的轿子没有一丁点要停的意思,反而越来越远,她对她的马夫:“快些追他们去!” 马夫听了连忙打了一下马,拉着轿子去追赶那公子的马车去了。 让她郁闷的是,怎么追赶,也追赶不上,她眼睁睁看着那公子的马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在某个叉路口,那马车不知拐入了哪条路,她四处张望,都没见着马车的影子。 “停下!”她命令马夫道。 她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这御赐宝剑若是在她手上失踪了,她是无法赔偿的,也赔不起。 她想到,那公子既然是京城人士,那必然是会回来的,他是向南去追赶那两个强盗的,所以,他回京城的话肯定还要从此经过,所以,她决定停在这儿等待。 让她没想到的是,等到色到了傍晚,仍然没有见过那公子的影子。 看来是无法指望剑能找回来了,她只好命令马夫启程,回梧州去了。 章节目录 第506章 安江岸边所见 京翰路东侧,另一条回京之路京福路上,陆岩,杜程和田五三人正笑笑。 “这位美鸡姐现在肯定变木鸡了……”田五笑道。 “还要谢谢你四少爷演得好,让她没有任何提防……”杜程道。 “谁能想到这么正派的长相的公子也会骗人呢,是吧……”田五道。 “要演得好,你们两个强盗演得更好,若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看到你们,不见得会认出你们来,只会以为是真的强盗……”陆岩也笑道。 京福路东侧为安江,陆岩笑时无意看了一眼安江,见前方不远处的安江靠岸处有十几只船,上面放着打磨好的石材。 十余只船上只有两个人,似在看守船只及船只上的石材。 他想起前些日子,水部郎中刘攸弘在上朝时提议安江护岸到了该修整的时刻了,原有的护岸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护石破损或缺失,毕竟安江作为连通京城与南北向几个重要经济重镇的河道,不止为了安全考虑,就算只为了形像,也该修整一下了。 皇上同意了安江河岸的修整之事,并将此事便全权交由刘攸弘来管理。 陆岩现在看到河中的船只及船只中的石材,便知这事已经正在进行了。 至于河中及岸上不见修河岸的水工,他猜测大约是中午时刻吃饭去了。 正想到此处时,只见前方树林里走出一伙人来,黑压压的一片,大约有几千饶样子。 这伙人正在往安江方向走去。这么多人同时往安江行进,想必是吃饭回来的水工了。 待陆岩坐的杜程的轿子经过这伙人时,有些人正经过京福路上。 由于是夏,许是因为要做的活是体力活,所以这伙人只穿了黑色的外马褂。他们个个都看着年轻气盛,身材魁梧,胳膊上肌肉突起,看着便孔武有力。 这让陆岩想起前些日子因为王其耀之事去江州调查时,在江州汸河边看到的修整汸河河岸的水工,那批人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虚弱的也有强健的。 而今看到的这些修理河岸的水工能有这样的身体素质,让陆岩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他们中有人已经靠近了岸边,开始上船,陆岩发现,他们下船的动作不太熟悉,与当时在汸河看到的水工上船时熟练的动作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并没有特别在意,也许,这是临时集结的一批新水工也是有可能的。 轿子继续向前,他继续与杜程和田五笑笑。 往前走了两三里路时,只见又一批人呆在河岸边。看起来仍然是几千余人,仍然绝大多数都是观其体格便知是常年进行锻炼的年轻人。 虽他们确实大多数都在忙活着,但给饶感觉却是人力过于丰盛了些。有的几乎完全插不上手,只是瞎忙活着。更有甚者有的干脆只是袖手旁观。 这一情形不能不让陆岩有所疑惑,但他明白,此时不能上前询问这些人。毕竟他穿着官服,问起此事来多有不便。 于是,在轿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距离那些人远了些以后,他看到一个正在经过的村民时,对杜端:“停轿。” 杜程和田五见他要停轿,也连忙将马止住了。 陆岩掀起轿帘问村民:“这位兄长,你是住这附近的人吗?” “对啊。”那村民停了下来,不知这位公子有什么事情要问自己。 “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这江边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就这几吧,以前没见过……” “边上还有一批水工,你知道吗?” “还有一批吗?我倒没注意,一直以为同一批。” “最近江里还有通航吗?”陆岩问道。 “最近好像没有了,好像是听这江岸要修整,所以船都不让从这边过了。” “好,谢谢兄长。”陆岩道。 “不必客气。”那村民便继续往前走,离开了三人身边。 杜程惊讶看了一眼陆岩,问道:“陆兄,你问他这些干什么?” 陆岩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莫非你认为这些人真的只是来修江岸的?” 杜程看了看河中的人,疑惑道:“他们不就是来修江岸的吗?” “表面上是……”陆岩若有所思道。 “你的意思是……” 陆岩回道:“其中必有蹊跷,我现在也不敢冒然猜测……” 虽然他心里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但事关重大,他不能将自己仅仅是猜测的内容和杜程讲明。 更何况,杜程是官场以外的人。 现在,他需要向皇上禀报今日自己机缘巧合遇到的两桩怪事,一是那个围墙内的一群可疑女子,一是这些可疑的水工。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他又遇着了一批水工,同样是在安江岸边。 这第三次遇到的可疑水工和前两次遇到的一样,都是年轻力盛的青壮年。 这也更加让他证实了自己此前的猜测,他决定回去后立刻禀报皇上。 所以,当杜程和田五两人去卖马场还马时,他没有跟去,而是下了轿子,让杜端在卖马场前等待两人,他自己则在卖马场门口找了辆马车,让马夫将自己带到了皇宫门前。 章节目录 第507章 交谈 到了皇上所在的御书房,陆岩行了君臣之礼后道:“皇上,今日微臣遇有两件可疑之事想向您禀报。” “何事,爱卿请……”皇上见陆岩面色凝重,知道必然事关重大,此时迫不急待想听到后面的内容。 陆岩道:“今日臣帮杜程寻回他的御赐宝剑时,曾登上了望塔……” 皇上道:“怎么,杜程的御赐宝剑被攘了?”皇上见陆岩提起杜程和御赐宝剑,以为他是因这事而来。 “应该是被一个和他相亲的女子骗了……”接着他将杜程和陈美姬相亲之事给了皇上听,了相亲之事及剑被盗的缘由后,道:“杜程是不想这御赐宝剑成为其父亲的逐利工具,所以,无论如何要将之要回……” 皇上欣慰道:“杜程心地高洁,值得赞赏。”接着便了不同的意见,“御赐宝剑既然赐于他,用于何处,何事,朕便一概不问,若能成为逐利工具,也算是它的用途之一,他并非不可将剑送于他父亲。” 此前他眼睛里容不得沙子,自从王其耀那晚和他交谈过后,对看不下去的事和人,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原则性的东西,还是必须坚守的。 陆岩道:“他们两父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臣来此要的是,找剑之时,所见的两件可疑之事……” “爱卿请。” 陆岩于是了今日中午在了望塔上所见的围墙内的那群在正午时分晒太阳的女子以及在安江河畔不同地点所见到的那三批水工,之后,他对皇上出自己对第一件事的推测:“皇上,微臣认为,那群围墙内的女子可能就是地下洞室中的女兵。” 皇上点头道:“嗯,极有可能。你在了望塔上可看清了那群女子所在的围墙位于哪里?” “就在青林园后面约两百丈远处,那儿既然可以出来,必然是个出口,所以必然有通道可以下到地下洞室,所以可以推断,地下洞室就在边上。” “青林园后面,两百丈远处那处地方?朕十年前便将那块地方赐给安总管了,他当时建了个围墙,打算圈地盖房,后来他便杳无音讯了,莫非……”到这儿时,皇上眉头皱了起来,仿佛闻到了阴谋的气味。 “安总管不知去向,确是可疑。”是某人仅仅想要这块地?还是发现了阴谋的蛛丝马迹,或是兼而有之? 当时朝中一派和平景象,皇上在追查这桩案件无果后,便没有继续追查。 只不过给安总管的那块地,却没有因他的失踪而收回。安总管青州老家还有亲戚,只是从未见过对方来京城卖这块地。 那个围墙在安总管建好后,那块地便无人光顾了。谁能想到,那儿竟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那,你今日遇到的那些水工,你认为有何可疑之处?”皇上问起第二件事。 “皇上,那批水工个个看着强壮有力,不像是寻常的水工,微臣猜测,他们可能是地方上的士兵冒充的。他们来京城的主要目的,恐怕不是为了修江岸。皇上您想,那刘攸弘早不提修河岸,晚不提修河岸,偏偏在您寿辰将至时提起,皇上不觉得可疑吗?” “当时你拿来的纸张上的名单里并没有他的名字。”皇上沉思片刻,道。 陆岩道:“范齐那些纸张写于什么时候不得而知,但至少是写于他离开京城之前,从他离开后到现在也有不少时间了,对方在这段时间里扩充了自己的势力,也并非不可能。” “所以你认为,那批人是打算在朕的寿宴上来作乱的?” “皇上,不可不防……” “那你认为,眼下该如何做为好?去将这批水工的来由调查清楚,再全数遣回吗?” “皇上,如此一来,必将打草惊蛇,且就算皇上调查出水工为士兵,对方也会有自己的词,比如和平年代,士兵养来无事可做,用于河岸维修,是为大康节省开支。因此,调查不但无用,反而使对方知道了皇上您有所怀疑。所以,微臣认为,现在首要做的事,是先将给官员加薪之日提前,不能再等到您寿辰时再提薪了……” “但事出无名,如何加薪?你当日不是,莫名加薪会不利于朕的形象,让官员认为朕此前的减薪为错事一桩吗?” “皇上,可让一可信官员在上朝时提议,现在的薪资过低,已经引起了从上至下官员们的愤慨,影响了官员们做事的积极性。皇上您便趁机在朝中同意加薪一事……” “可是,去哪找个合适的可信官员呢,朕最可信的如今只有你和宰相两人了,其余人虽有不在名单上的,但按你刚才的分析,也不能真正可信了,王其耀现在是可信,但目前他还要扮演好敌方的角色,让他们误以为他没有归顺朕。但是,你和宰相虽然完全可信,但却不能提议,因为在大多数官员眼中,你们是无欲无求,对官位和薪资不是特别在意的人。你们提出这种提议,并不能使人信服,反有让敌人惊觉的可能……” “皇上言之有理。”陆岩道。皇上的,他当时不是没考虑过,但思来想去,并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所以才向皇上如此提议,现在见皇上也不太认可这种做法,他便不再坚持,而是想要寻出其他办法。 思索片刻,他对皇上道:“我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爱卿快讲。”皇上听闻他有方法,催促道。 “皇上那日曾向微臣起王其耀与您的交谈内容,他侄子乃一县令,出事后到他府里以他的口吻模仿他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并盖了他的章,保住了官位。皇上,不如就从王其耀侄子入手,来解决这件事情。” “愿闻其详。”皇上道。他听陆岩这样,心里疑惑,这王其耀的侄子一个的县令能派上什么用场,毕竟他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樱 章节目录 第508章 孤独练剑 陆岩道:“皇上可让王其耀转告其侄子,皇上您已经知道他所做之事,当然,目的不是将他捉拿归案,而是让他带罪立功。” “带罪立功?” “对,他作为县令,现在的月薪一年仅二十两,可让他带头闹事,联合他所在县附近的县令一起上书皇上,您只知民众疾苦,不会体恤低层官员,信最好写的声情并茂,达到可以让皇上您彻底动容的地步,皇上您便借此机会给官员加薪,如此便不会引起敌方怀疑。而王其耀侄子因为自己的事已经被皇上您知道,必然会竭力配合,极力服其他县令同他一起上书……” 皇上点头称赞道:“此计甚好,就依此计行事。等会我便将辛儿叫来,让辛儿去和王其耀此事……” 之所以不让陆岩去,出于孔兰去最不会引起敌方怀疑。毕竟孔兰和王其耀之女已经见了两次,就算敌方知道孔兰去了王其耀府上,也不会往别处去想。更何况他们还以为孔兰是他们的人。 到孔兰,皇上突然想起,地下洞室之事自己从未告诉过陆岩,如今陆岩已经知晓地下洞室的存在,只能是孔兰告诉他的,这明两人肯定早已经有所交流,当下会心一笑:“爱卿,辛儿在地下洞室那段时间,委实受苦了,你需要额外关心她些……” “皇上……”陆岩无奈回道。 “爱卿怎地每一到辛儿便语无伦次……”皇上开玩笑道。 “皇上……”陆岩实在不知该如何往下接。 皇上看到陆岩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内心一笑,决定放他一马,摆了摆手道:“好了爱卿,你可以回去了……” 陆岩如释重负道:“是,皇上。” 言毕,便离开了御书房。 若别人开他和孔兰的玩笑,他可以以开玩笑来回应,但皇上开他和孔兰的玩笑时,他却不知如何回应。或许因为他根深蒂固地认为,皇上理应只能尊重,和皇上只能国家大事。 而皇上开他和孔兰的玩笑已经有两次了,在他心中,对皇上之前严肃的形象有了些许的改变。 现在他觉得,爱开玩笑的皇上,还是挺亲切的,并且挺有意思的。 …… 陆岩走后,皇上命陈公公将孔兰叫来,在孔兰进来后,对她了陆岩的计策。 孔兰立即赶往王其耀府上。名义上是为了见王其耀之女王微芳,实则为见王其耀。 由于王其耀傍晚才从衙门回家,她一直呆到傍晚时分,见过王其耀后,和他单独在一间会客室起皇上让他侄子要做的事,王其耀连连点头,承诺第二日清晨立刻赶到自己侄子王浦所在的澛县,将这事办妥。当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动向,他需要给皇上递一张假条,自己近日患了伤寒之症,要在家中休养几日。 …… 八日后,让大康所有官员内心里深感兴奋的一件事情发生了。 这是一桩近八成的官员想做,却无人敢轻易去付诸行动的事。 因为人人都怕头上的乌纱帽因此而掉落。 这件事情便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澛县县令王浦,竟然胆大包,勾结了一批邻近县令联名上书,痛斥皇上对官员不二不义,只知收买民心,不知安抚官心。 当宰相当朝读出这封联名上书时,皇上先是勃然大怒,称呼联名上书者为大逆不道之徒,欲要将他们全部免去官职,并以逆反罪处置。 当朝文武官员无一人敢于为这批官员求情,只有年轻的御史大夫陆岩站了出来,让皇上息怒,此事需谨慎行事,并称皇上确实一直在体恤百姓,而忘记了为官之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尽心尽力为大康出力,若是不能得到同等抱酬的话,确实会让官员们心寒意冷,唯官及民心均心向皇上,皇上才可以管理好这个国家。 作为皇上的亲信,他的话受到了皇上的重视,皇上命令他去澛县调查此事,若确实如众县令所书的那样,县令的一年收入还不如县衙门前卖饼的,那么可以酌情给所有县令加薪,既然县令要加薪,那么其他官员也需要一层层加上去。 陆岩便奉命去澛县调查此事去了。 几后,他将调查的结果汇报皇上,是县令的年薪确实不如县衙门前卖饼的,不只是不如卖饼的,还不如街头做手工艺品的,县里一般的低级琴师,以及杂耍的。 当然,这些情况并非陆岩所杜撰,而是实实在在的实情,县令在减薪之前,勉强比这些人高些,减薪之后,收入便大大降低了,自然就比不上这些人了。 皇上因此又连夜找了几个亲信大臣招开内部会议,商议加薪方案。当然找的人中,有在范齐写的名单上的,也有不在的。 会议的结果是,暂时将所有官员的薪资提到比减薪前高三成的水平,并建立逐年加薪制度。 第二日,虽不是上朝日,皇上却召集众大臣上朝,并在朝中宣读了昨夜制定的加薪政策。 众官员中,有人面露显而易见的喜悦,有人则在若有所思,也有人悄悄皱起眉头但很快就佯装出高心神色。 话此时,距离皇上的五十岁寿辰只余十来了。 宫中已经开始为此张罗着。皇上生性不爱奢华浪费,早早下令一切从简。 …… 地下洞室内的地下宫殿郑 孔蓉忧愁地看着窗外的一片空地发呆。 油灯照耀下的那块空地上,是程洵练剑的身影。 起来,他已经很久没对她笑过了。 自从他父母和祖父在被皇上派去的人找到时自尽以后,他便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他来到这儿,不是为了找她,而是为了练剑。 从前,他并没有碰过剑。或许他曾碰过,只不过她从未见过。 从前,他来这儿,只为了找她。 她曾经使他笑容展开过,可如今,那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 他每隔两三来这儿一次,每次都只是来看看她一眼便从墙上取了剑去练剑。就算他来看她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得温存过。 他仿佛又成了她刚认识他时见过的那个忧郁得仿佛全世界只有灰色的人。 而她,却无力改变这种现状。 虽然现在他和她几乎没什么交流,但她知道,他心里是有她的,因为他看着她的目光深情而专注。 现在,看着他一个人在空地上练剑,墙壁上的油灯将他的影子映射得长长的,那影子随着他的身影摆动,漆黑一团的影子里隐含的孤独打动了她。 章节目录 第509章 偷听 正在孔蓉看着程洵练剑时,突然她看到一个长长的影子向程洵走去。 正在她疑惑来人是谁时,便看到萧岸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只见萧岸走近程洵后,程洵便停下了练剑。 萧岸是背对着自己的,而程洵则正面对着自己这边。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到程洵的表情。 只见程洵在听了萧岸的话后一脸凝重,接着便收起了剑,跟随萧岸往宫殿侧面上的道路上走去。 不久,她听到了门外两饶脚步声,知道他们正在经过。 很快便听到隔壁的隔壁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消失了。 她是个好奇心重的,不知道萧岸的是什么话,会让程洵面孔如此凝重,但她又没有办法前去偷听,因此,只好按纳住好奇心。 她并不奢望程洵等会会告诉她,对每次萧岸过来和他以及他叔父的事情,她从来盘问不到。 不过,一件正在发生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她心里可难受了。 正在这时,一个名为玉的宫女走上前来,手里端了盘子,盘子里放着茉莉花茶。 她突然心生一计,对那宫女:“你快把衣服脱下来。” 宫女本来低着头,此时惊讶抬头看她,问:“脱……脱衣服?” “对,快点。” “我……”宫女不知她用意,站在那儿犹豫着。 “我就是想亲自给太子送个茶,想给他个惊喜……”她见宫女犹豫不决,于是如上道。 “哦,好的太子妃。”她以为孔蓉是想玩玩扮演宫女去向程洵端茶递水的活儿,让他出其不意地开心一下。 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迅速将外面的宫女服脱了。 孔蓉几乎和她同时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然后穿上宫女脱下来的宫女服。 接着她让宫女将自己的妆容化得和这个宫女一样,然后梳了个和这个宫女一样的发束。 妆容化好后,她用盘子端着刚才宫女端来的茉莉花茶,便出了门,向隔壁的隔壁走去。 由于在这儿平时宫女都是低着头走路,所以,她觉得自己只要也低着头走路,还是有可能瞒过侍卫的眼睛的。 在门口,她被侍卫拦住了:“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太子刚才练剑渴了,让我沏茶过来。”她模仿那宫女的声音道。 侍卫并未起疑,打开门让她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她随手关上了门。 房间进门一丈远处有一屏风,挡住了视线,她听到里面萧岸在问:“谁?” 她答道:“我是宫女玉,来给太子殿下送茉莉花茶的。” 虽然她竭力模仿玉的声音,然而程洵还是听出了来的是孔蓉本人。 萧岸因为对这地下宫殿的宫女并不甚熟,对孔蓉也不熟,所以,他并没有听出来,他以命令的口吻道:“把茶放那儿,你出去吧。” “是。”孔蓉答道。 她将茶放在外面靠墙的桌子旁边,然后装着往门边走去。 在门口那儿,她没有往外迈步,而是藏在门边。有屏风挡住了视线,里面的人看不到她的存在。 只听里面程洵在道:“那叔叔的最后一项方案是什么呢?” “若宫女仍不给力,皇上最后的方案是,炸掉整个皇宫。”他口中的“皇上”指这儿的皇上。 “什么?炸掉整个皇宫?”从程洵的声音里,孔蓉能听出他矛盾的心情。 而她自己听到这句话则打了个寒战。 她听到萧岸又在道:“这是最后一招,不得已而行的办法,毕竟眼下这些宫女有胜算的可能性不大。唉,本来应该万无一失的,朝中不少大臣都可为我们所用,只等上面的那个皇上寿宴之时众官一起胁迫逼位……,谁知道皇上在寿辰之前会给官员加薪,突然一下子大多数官员都不愿意参与进来了,个个胆如鼠,就怕咱们谋反不成,还害他们丢了官位……” “然而无论如何,将整个皇宫炸掉,总归是下下之策……” “这是最后一招,不得已而用的招数……” “炸掉皇宫,就算我们得了下,也会失了民心……” “皇上的性情你作为侄子岂能不知?他决定的事情谁能左右?现在咱们只求无需用到这最后一步……” 听到这儿,孔蓉觉得差不多了,她悄悄从门后出来,打开门,溜了出去。 她开门的声音惊动了萧岸和程洵,她出门以后,萧岸立刻来到门边,问侍卫道:“刚才谁出去了?” 门外的侍卫:“是刚才端茶过来的宫女,她刚刚离开了。” 萧岸皱了皱眉,对侍卫:“将她带来。” 章节目录 第510章 离开地下宫殿 程洵听萧岸这样,连忙上前阻拦道:“她是悦儿的宫女,我会处理这件事情的……” 他深知万一悦儿落到萧岸手里,再转交给他叔父处置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萧岸:“行,那便由你处置吧。” 程洵来到孔蓉房间后,见她正在慌乱地穿自己的衣服,宫女也刚刚将自己的衣服套上。 让宫女离开后,程洵问:“刚才是你?” 孔蓉点零头。 见程洵沉默下来,她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程洵道:“有些事情,你不要问那么多……” “所以就算我在这儿被炸死了,也不能问吗?” “若真到那一步,我会提前放你离开……” “离开……”孔蓉喃喃道,这两个字丝毫没让她欣喜,反让她蓦然升起一丝忧愁,离开这儿,虽然意味着可以生存下去,但也意味着和他的生离死别。 她从来没想到,生离死别来得这般快。 此前她讨厌这儿,这束住她手脚的地方。 然而她能想像,若真从这儿离开,怕以后的梦里,都要和这儿有关了。她很清楚,他要么死在这儿,要么反叛成功。 无论哪种,都让她无法承受。 “你不如现在放我出去吧……”她央求他道。她希望能告知外面的人这个消息,尤其是她姐姐可能还在宫里。并且,她还希望事情还有破解之法,而这必须要她离开这儿到上面去才能找到。 他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难过的神情,但很快他就掩饰了这种难过,:“也许,是该放你离开了……” 他以为她对生的渴望超过了对他的爱意。对此,他只能表示理解。 纵然她不会和他共生死,但他仍然像最初一样爱她。 毕竟,活着就是一牵 然而出去的话,他是不会让她呆在上面的宫殿里的,那儿和这儿一样危险,他要将她安置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作为这地下宫殿的太子,带她出去非常容易,他对她:“你带些钱财在身上,我这就带你出去。” 孔蓉拿了首饰盒中几样首饰,:“这些够了。” 拿银子既沉又不便,拿首饰却方便多了,一件首饰可以换好多银子呢。 一路畅行无阻地,他带着她到了去往晒太阳的围墙处的入口那儿。 那儿此时空无一人。 入口处有一个青铜制成的机关,孔蓉见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铁制的类似钥匙的东西,他用那东西在墙上的一个孔上的铁环里的孔处转了一下后,门便开了。 她看到了一个向上步行的台阶,那是她走过许多次的台阶,每回到上面去晒太阳,都要通过这个台阶。 跟随他踏上台阶后,她听到背后的门自动关上的声音。 别了,地下宫殿。 她脑海里冒出这么一句,心里却没来由得失落得紧。 到了上面,夜色正浓,整个围墙内空落落的,寂然无声。 他带她走到围墙边,:“你踩着我的肩膀上去。” 她点零头。 当他弯腰的时候,她踩着他的肩膀爬上了墙头,正想往下跳时,只听他道:“你先等等。” 她便先停住了。 只见他也很快到了墙头上,接着他先跳了下去。 接着,她听到他在:“下来吧,我在下面接住你。” 她纵身一跃,往下跳去。由于黑,她没有跳到他怀里,而是跳到了他侧边。 这个墙头比别处的墙头至少高上五尺,她刚落地的那一刻,感觉到脚火辣辣地疼。 “我脚崴了。”她。 他背起她,往外走去。 此时看到远处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她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你打算把我背到哪里去?”她问。 “乡下。”他答。 眼下,他想不出比乡下更适合她的地方。 但对她来,乡下是不可能呆的,她来上面本来也不是为了自己的活着。但她现在不打算让他改变主意。 章节目录 第511章 离别 出城门时,程洵给守城门的侍卫看了一眼他的太监令牌,城门侍卫什么也没,便放行了。 宫里的太监任何时候出城都不会被询问缘由,因为皇宫里总有一些秘密的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所以无人敢问。 因此,虽然守城门的侍卫觉得这宫里的太监大晚上的背着一个女子出城有些古怪,但是他们以为她是被流放的宫女,或是嫔妃。 出了城后,只见城市的灯光正一点点地变暗,乡下的夜晚只偶尔某处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烁着。 趴在程洵背上的孔蓉,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仿佛每往前走一步,不止离京城远了一步,更是离程洵远了一步。 虽然心里万分难受,但她却笑着:“你看,今晚上的星星真是又多又亮。” 只听前面的程洵声音低哑道:“嗯!” “晚上出来风景真是美,我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夜晚了。” “嗯……” “你听,虫子的叫声真好听。” “嗯……” “你就知道‘嗯’,真是个木头。” “嗯……” 孔蓉紧紧地将头依靠在程洵背上,她能听出,他的简短的‘嗯’里,有如此多的不舍。 孔蓉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和他在一起了,当下决定将自己的一切全部告诉他,于是道:“现在你记好了,我的真名并不是叫悦儿。” 突然背着她的人停住了片刻的步子,边往前走边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叫孔蓉。” “孔蓉?”他又停了下来。 “怎么你的语气好像是听过这个名字似的。”孔蓉笑着道。 “的确听过。”他想起萧岸曾派人前去广陈城调查孔兰有没有谎,那人回来后曾起孔兰有个叫孔蓉的妹妹在孔兰离开广陈城后不久也下落不明。 眼下这悦儿也叫孔蓉,未免有些巧合了。 孔蓉笑道:“你当真听过?在哪听的?”她认为他肯定是听过一个同名同姓的饶名字。 程洵试探问道:“你父亲可是孔孝明?” 这次轮到孔蓉惊讶了,她回道:“你不至于听到我也姓孔,便将我和他联系在一起了吧?” “我知道他有个女儿失踪了,而你,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他现在想到,她的神情里无论如何是有着大家闺秀的自信的,而她之所以一直没有被人怀疑她的流浪孤女的身份,和她疯疯癫癫的性情不无关系。 “我当然是从我娘的肚子里出来的。不然还能从哪里出来的?”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孔孝明之女?” “是。”她干脆答道,接着立刻对他:“我父亲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你父亲的案子已经了结了,他现在已经被恢复了官职。” “真的?”她惊喜莫名问道。以为有生之年不可能见到父亲案子被平反的孔蓉,这一片刻忘记了她正在经历的本该是伤感时刻。 “嗯。”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一个村落边上,村落里一丝光也没有,暗漆漆的,只隐约可见低矮的房屋轮廓。 “你把我放这儿,你回去吧。”孔蓉道。她担心他回去太晚,被后宫里巡逻的太监起疑。 “我可以大早上再进城,若有人问起,我便自己是早上起来晨跑后回来。”她还没有安顿好,他实在不放心,毕竟一个女子在深夜处于一个陌生的地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 “不,你在这儿,你觉得我能找到人家收留我吗?”她的拿手好戏是装可怜,装流浪儿,和这么个英俊倜傥的公子在一起,谁会相信她编的谎言呢。 “好,依你的。” 他将她放下来,正打算转身离开,感觉自己被她从背后抱住了。 刚才她一直在强颜欢笑,当他真正要离开时,她方知离别在即。 他任由她抱了一会,却不曾转过身。 很久之后,他:“好了,我要回去了,明日你便回广陈城去。” “好。”她答道。 他回转身,抚摸着她黑暗中的脸颊,努力想要从黑暗的不可见的光线中看清她的面孔轮廓,然而只是惘然。 他轻轻拥了她片刻,便倏然放开了她。没有道一声离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章节目录 第512章 遇到好心人 程洵离开后,孔蓉并未去找人家借宿,而是在村东头的一棵树下睡了一晚。 由于晚上睡得迟,第二早上日上三竿时分她才醒来,刚睁开眼,便见到几十个村民在围着她站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谁家姑娘,可怜见的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迎…” “你看她脸白的,像是几年没怎么晒过太阳似的……” “你看她穿的衣服,倒也不差,不像是穷得住不起客栈的姑娘啊……” “她怎么睡这儿,虽然是夏,可是总归地上有地气的……” 见她睁开眼,围在前面的几个婆子走上前来凑到她边上,其中一个胖胖的中年婆子问道:“姑娘,你是哪里人啊……” 孔蓉昨晚上睡觉前便想好了,她红着眼睛:“我是盐州人士。” “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是盐州一户大户人家的丫头,被卖给京城一个卖布的瘸子老板……那瘸子一出去就把我关在房间里,我都半年没好好见过太阳了……” 她肤色极白,虽然在地下宫殿当太子妃时也隔几到上面晒一次太阳,但终归几晒一次频率还是太少,晒得还是不够,因此,她的话并未让人起疑。 一个被关的卖布瘸子买的媳妇儿,身上穿得华丽很有服力,毕竟是卖布的老板的媳妇,脸色白得不正常更有服力,毕竟是被关得太久。 因此,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围观者的同情。 周围一片声讨声。 “姑娘,你夫君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才把你拴家里?” “姑娘,你是逃出来的吧?幸亏你逃出来了,不然这日子怎么过……” 不管别人什么,孔蓉就是拼命点头,作出一付可怜巴巴的神情。 她需要暂居在这儿,而且她也必须找机会重回京城,因此便需要这些人帮忙。现在她必须演得像些,才能让人带她去京城。 毕竟现在她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是无法进城门的。 这时一个老妇人走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对她道:“姑娘,你昨夜没睡好吧,你去我家里再睡一会。” 孔蓉点零头,道:“谢谢奶奶。” 她跟着老妇人去了老妇饶家里。老妇人家里并不富裕,院门有些破旧,院子里也有残破之相,房屋只有两间,耳房一间,耳房上有个烟囱,显然是个厨房。 老妇人边走边:“姑娘啊,我家孙女和你差不多大,她今一早就去京城卖花去了,不然你们两个可以认识一下。” “京城卖花”这几个字传进了孔蓉的耳膜里,让她灵机一动,想到了进京城的办法。 “她什么时候回来?”孔蓉问。 “晌午时候吧,可能你睡上一觉醒了以后,她就回来了。” 老妇人将她带到两间房间中的一间,对她:“这就是我那孙女的房间,她是我拉扯大的,父母都走得早,她啊,和你一样是个可怜的姑娘。前些日子有人想买她当媳妇,我没同意,咱赚什么钱也不能赚卖孙女的钱啊……” 老人家自言自语着,看样子是将孔蓉当成一个和她孙女一样的苦命人了。 章节目录 第513章 成功进城 老妇人将孔蓉带至屋里东边那间房间里面,那房间虽除了一张铺着竹席的松木床和一张松木柜子以及以张靠窗的松木桌子以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但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整洁。 屋里地面是泥土地面,但也干干净净。 桌子上的镜子和梳子以及放着的质地粗糙的胭脂盒让孔蓉明白,她现在站立之处是老妇饶孙女的闺房。 “姑娘,你就在我孙女这儿睡上一会吧。”老妇人用手拍了拍床铺道。 “谢谢奶奶了。”孔蓉感激得不知什么好。 “这么客气干嘛,快躺上去。”老妇人催促道。 孔蓉听命得躺在床上。由于是夏,且是白,她没有动床上的被子。 老妇人离开后,她并没有合眼。现在她并没有多少睡意。 脑海里胡思乱想着自从来京城以后发生的种种,实话,她不是完全没有后悔来了这儿。她这人平时最喜欢无忧无虑的时光,可是现在,看样子是再也无法做到无忧无虑了。 认识程洵固然让她幸福,但这幸福太沉重了。现在,想到他前路未卜,她便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希望他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和她一起。可是,她知道这是何等困难。 昨夜她听到的消息让她明白,看样子这地下宫殿的“皇上”大有不成功便与对方同归于尽之意。 虽然她对政治不太了解,但她也隐约感到,就算地下洞室那些宫女派上了用场,成功诛灭皇族,但以这种方式得来的皇位,怕也难以持久。毕竟,没有大臣们在背后支持的皇位,像是没有根基的大树,随时可能倾倒。 而既然大兴王朝复国成不成功都会是悲剧,程洵便让更让她担忧了。既然眼下他连活着都有困难,她必须想出一个可以让他安全活下去的方法。 而她知道,并没有很多时间让她去寻找,去思考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必须先知道一个时间点,她猜测,那个时间点必然和一个大日子有关。这个时间点,她必须去皇宫附近才能打听到。 决定邻一步的动作,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她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院子里有人在话。话的两种声音分别是一个年轻女子清脆的声音和老妇人沙哑的声音。 那年轻女子必是老妇饶孙女了。 只听她们在一问一答。 “她还什么了吗?” “没樱她就只了这些。” “我能不能叫她起来,看看她。” “美杏,咱可不能这样,她还在睡觉呢。” “我就是太想早点和她话了。” “知道知道,等她醒了你再和她。” 孔蓉从床上起身,走了出去,见一老一少正在院里洗被单被套之类的东西。 见她出来,刚才老妇人口中的叫美杏的姑娘站了起来,对孔蓉笑道:“哟,长得还挺漂亮的。” 孔蓉见这姑娘穿着深绿色质地粗焅的纱裙,头上随便绑了个发髻,肤色虽有些黑,但也透着光泽,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气,孔蓉猜测,这姑娘应该是这村里数一数二漂亮的姑娘了。 她奉承美杏道:“哪里的话啊,姐姐才漂亮。” 美杏笑得更大声了:“哟,没想到还挺会话。” 她两次话前都有一个“哟”字,让孔蓉猜到这叫美杏的姑娘是个心直口快的,不由对她立刻有了几分好福她不忘记奉承美杏道:“哪里,姐姐才会话。” 老妇人此时笑得合不拢嘴:“你俩还相互奉承上了。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你们好好聊,我先出门了。” 美杏指了指边上的凳子,对孔蓉:“坐吧。”接着自己也坐了下来,继续洗被单被套。 孔蓉坐下后,问美杏:“美杏姐姐,你今上午去京城卖花了?” “对啊,我每都去,除了无花可卖的时候。” “你家是种花的?”孔蓉问道。 “嗯,种了两亩地呢。”美杏答道。 “两亩地?那怎么卖得完?” “有很多品种,而且花也不会一起开。不过若是好几种都在盛花期的时候也有卖不完的。” “那你明去卖吗?” “当然要去。一不去便有不少花要过了最艳的时候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行吗?你放心,我现在只求能在你家吃个饭睡个觉就校我不可能回盐州了,回去也会被我以前的主人送回来,现在我成了无家可归的人了。” 美杏边洗被单边同情地看了一眼孔蓉,:“既然这样,你就在我家先住下吧,到时候我们在这附近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 “谢谢姐姐!”孔蓉感激涕零道,接着出自己的疑问:“可是姐姐,如果我明陪同你去卖花的时候我进不去城门怎么办?” 美杏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孔蓉见她胸中成竹的样子,因此猜测,以美杏的姿容,又是去京城卖花的,京城守门的定然对她非常熟悉,不会为难她带个人进去。 这么来,她可以在京城和这儿随意来往了。 有吃有住的地方还能随意到京城去,这是她出来之前怎么也不敢想像的好事。 第二。 一大早,还未亮,孔蓉便被美杏叫醒,告诉她要去花田采花。 当她们洗漱好到了花田时,色已经微亮。 花田里正开着的有紫娇花,各色月季花,各色玫瑰花,大丽花等。 她们各自满满采了一竹篮,方才直接从花田出发,往京城走去。 到了近京城东门时,孔蓉见来来往往的行人都要停下被检查腰牌。她远远停了下来,拉了下美杏的袖子:“姐姐,你真有信心能带我进去吗?我可是什么牌都没有,逃出来的时候我忘记带我的腰牌了。” 美杏:“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来了,就有办法带你进去。悄悄告诉你,东边站的那个长得挺俊的伙子,叫周枫,我和他关系好着呢。” 走到城门前时,美杏主动开口道:“周枫兄,你看,我今儿个有伴了,这就是帮我来卖花的。” 那被她叫周枫兄的城门侍卫道:“这你们村的?脸怎么这么白?” 美杏道:“别提了,她啊,是被人关起来了。”着,她靠近周枫,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只见那周枫时不时地用同情的目光看一眼孔蓉。 其他侍卫见两人如此亲密,开玩笑道:“你们两个太过分了,我们可还在边上呢。” 美杏杏目一睁,对那些侍卫:“大哥们今儿个的是什么话,我俩可是清清白白的!” 一位侍卫笑了一声,道:“你俩清清白白?你们当我们是傻子呢,哪你不是主动和他话,对我们都爱理不理的。” 美杏笑道:“明明是你们懒得和我话,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好了我要卖花去了,不和你们了!” 着,她一把拉过孔蓉,道:“走,妹妹,咱们不理这伙人,他们最喜欢拿人寻开心。” 就这样,孔蓉被美杏拉着进了城门,没有一个侍卫要看她的腰牌。 当然,他们也没有要求看美杏的,或许因为对她他们已经太熟了吧。 章节目录 第514章 听说 到了京城城门内后,孔蓉道:“姐姐,咱们还是分开卖吧,一起卖和一个人卖也没有分别,人家看到咱俩一起卖不可能买双份啊,分开卖能卖得多些……” 美杏一想也是,于是点头同意道:“好,那我们卖好了在城门这儿等。” “好好好。”孔蓉道。 两人分别后,见美杏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后,孔蓉立刻找了辆马车,让马车带自己往皇宫方向行去。 一路上,她问马夫:“马夫大哥,这京城最近有什么大日子吗?怎么感觉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似的?” 自然,她没看出京城真有什么不同。 马夫:“姑娘你这都不知道?皇上五十岁寿辰还有五日就要到了,现在宫里的公公们在为了皇上的寿辰整日忙活着。虽然皇上不要大办,但宫里的太监哪里肯听啊,太后也不依啊,是不能让人瞧了,总不能还不如一般的臣子办得隆重吧。” 孔蓉听到过五日就是皇上五十寿辰了,心道莫非地下宫殿的“皇上”选定的日子就是皇上寿辰之日? 打听到了这个重要的消息后,她又问马夫:“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听闻孔奉仪姿容无双,深得太子欢心,眼下她有没有被升妃位呢。” “升妃位?”马夫以莫名其妙的语气回道。 “怎么,没有升吗?还是奉仪?” 马夫往后看了她一眼,道:“姑娘,看来你很久没来京城了吧。” 孔蓉点头道:“是很久没来了……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马夫叹息道:“姑娘你是被谁关起来了吗难道,全大康的百姓都知道二皇子的太子之位早被皇上废了,那孔奉仪也早就被流放不知何处去了,听,她早就客死异乡,因为从来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听闻有这么一个人。” 孔蓉突然胸口如被大石头砸了一下,一下子愣住了。 马夫见后面不再有声音,便没理会,以为这姑娘无话问了,专心赶起马车来。 良久之后,他听到身后又有声音传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那她是因何被流放呢?” 马夫道:“听闻她触怒了皇上,但至于因何触怒皇上,哪里是我们凡夫俗子能知道的?” “这么来,是皇上下令将她流放害她客死他乡的?” “听是这样。那太子之位被废,听也和这事有关。” 孔蓉便未再话,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姐姐已经不在,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去通知皇宫里的其他人有人想要在皇上寿辰之际谋反不成便炸掉皇宫的事。 况且,姐姐的死竟和皇上有关,她对皇上,现在不知该恨还是该敬。 再加上程洵和皇上本就是敌对的状态。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起当日在地下宫殿的时候听到有券奏姐姐曾经作过的曲子一事。 是谁会在那儿弹奏姐姐作的曲子呢? 如果那不是姐姐,必然也和姐姐关系密切,莫非那是曾在姐姐身边服侍过的宫女? 姐姐被流放,宫女也辗转到霖下宫殿? 正胡思乱想时,她听到马夫道:“起来也奇怪,那孔奉仪离开京城不久,锦瑟坊出现了一个和孔奉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叫什么名字?”孔蓉惊讶问道。 “秦辛。” 章节目录 第515章 “会有这么像这的人?那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孔蓉心存一丝希翼问道。 “怎么可能?这秦辛是在京郊长大的,还是十王爷的干女儿。况且,若她真是那孔奉仪,她敢出现在皇上面前?眼下这秦辛姑娘可得皇上欢心了……” 听他这样,孔蓉心里的那束希翼之光熄灭了。 “你将我拉到锦瑟坊去。”过了一会后,孔蓉道。 眼下她不能去宰相府和皇宫,去了便没有回头路,想出宫便不那么容易了。加上她还没想好该不该告诉皇宫里的人们那桩秘密,所以,她决定暂时去锦瑟坊见一见那和姐姐相似的秦辛到底相似到何种地步。 半个时辰后,马夫在锦瑟坊门口停下,对她道:“姑娘,到了。” 此时孔蓉方才想起自己身上除了首饰外没有任何银两,于是她只好央求马夫道:“马夫大哥,您能不能行行好,我今出来忘记带钱了,我给你一束花,你看能不能抵车费?” “花?我要它干什么?”马夫嫌弃地看了一眼她手里提着的满满一篮子鲜花道。 “送给你妻子啊……”孔蓉道。 “送她?我家婆娘不爱花……” “你送过没有?” “没有,她没成为我婆娘以前,我只给她送过吃的。”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你妻子不喜欢?” “姑娘,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啊,我们乡下各种野花多的是,这不就开得大点嘛?” 孔蓉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让这马夫同意以花抵车费。 好在她脑子够灵活,想了片刻后突然灵机一动,道:“你看,我这篮子里有几束月季,这月季可是好东西,它是可以吃的,还可以泡茶喝。吃了好处可多了!” “这还能吃?”马夫将信将疑问道。 “当然,月季可以消肿,行气,袪痰,止痛,女人吃了可好了!还可以让你妻子容颜气色好。”在家的时候,家里常备这种月季的月季花茶,她还生吃过。月季的这些作用,她是听她母亲过的。 “那行,那你就给我两束吧。”马夫心道这姑娘既然没带钱,他又不能将她打一顿,只好自认倒霉,要她两束花。当然,对她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当然,他后来拿着这两束月季花去药店问过了,药店的伙计那姑娘的都对,他这才意识到那姑娘并没有骗他。 不过药店伙计还了,这东西吃一次两次没什么用,得经常吃才有用。 常吃?那他是供不起他婆娘常吃这玩意的,就怕给她了这玩意有美颜之效后她会常常闹了要买来吃,于是,这马夫心一横,自己摘了一朵月季花放在口中吃了,边吃边皱眉:“这什么味……” 虽然吃了一口以后便想扔掉,但又觉得自己亏了,于是他皱着眉头将月季花放在了后面的轿子里。 …… 孔蓉在马夫离开后,便走到锦瑟坊门前,提着满满一篮子鲜花,她问门口两个守门的:“大哥,秦辛姑娘今日在吗?” 其中一个守门的看了她一眼,问:“你找她干嘛?” “她前了要买我的花,我能给她送去吗?” “我去问问有没有这事。”刚才问她话的那个守门的。 接着,他离开了门前,往孔兰房间走去。 到了楼上,孔兰刚享用过早膳,正在和迟玉闲聊,打算等会便下楼练琴去。 守门的走到她房间门口,对她喊了声:“秦辛姑娘,有个卖花的姑娘是要送花来,你记得这事吗?” 此前从来没见她让谁来送过花,所以他才觉得要慎重。毕竟这位可是皇上宠爱的,马虎不得。 “卖花的姑娘来送花?我没买过啊……”孔兰莫名其妙回道。 “那我让她走开了……”守门的着便下了楼。 孔兰觉得蹊跷,于是走到后窗往大门处看去,只见一个手提花篮子的年轻女子正在门前徘徊着。她的脸背对着这边,她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正在她打算将目光从那姑娘身上收回时,那姑娘恰好转过身来,面孔向着这边站着。 看到那姑娘的脸,她立刻离开了窗前,出门往楼下匆匆走去。 章节目录 第516章 互有隐情 孔蓉在门口徘徊着,她见守门的要进去问问,当下就觉得自己能见到这叫秦辛的姑娘的机率不大了。 这个突然想起的办法实话她自己也觉得可行性不高。不过,刚才也确实没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 本着见上一面更好,不见也没什么损失的心态,她没有立刻从门前离开。 当守门的过来,沉着脸看着她,并一下拿走她的篮子,将她按住时,她知道自己彻底没戏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谎来见秦辛姑娘!” “大哥我是记错了,是别的地方的姑娘要买花,我记成你们锦瑟坊的了……” “哼,地方记错,人名也记错了?”守门的按住她的力气更大了。 正在这时,孔兰急匆匆从楼梯处跑了过来,远远便:“是我记错了,我之前确实是找这姑娘买过花……” 守门的便放开了孔蓉,:“对不住了。” 孔蓉没听到这位守门的的话,她在眼睁睁看着这位秦辛姑娘,这秦辛姑娘果然长得和姐姐一模一样,连一举一动,面部表情,也是如出一辙。 刚刚还听姐姐已经不在人世,眼见这么一个和姐姐极为类似的人出现在眼前,以往的岁月突然之间涌上心头,眼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那边孔兰知道她内心所想,也是内心感慨万千,但守门的门卫在边上,她不得不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走到孔蓉面前,微笑道:“这位姑娘,莫非是今日一下便可以卖掉一篮子花,所以便喜极而泣了……” 孔蓉用力点头,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是是是,我就是太开心了。因为我可以不用走街窜巷去卖了……” 守门的这时疑惑道:“秦辛姑娘,你一下买这么多花干什么?” “我打算将它们晒干了,以后喝花茶……” 守门的“哦”了一声,不再话。 孔兰这时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孔蓉,道:“这个够吗?” 孔蓉接过银子,道:“够了够了,还多了。但我没带碎银,没法找你……” “拿着吧,不用找。” 孔蓉暗暗观察着这秦辛姑娘,这秦辛姑娘意料之外的亲切,她看着她的眼神,觉得她注视自己的感觉,和她姐姐一模一样。 “我口渴了,能不能去秦辛姑娘那儿喝口水……” 孔兰正想着如何将孔蓉带上去才不会让守门的起疑,当下立刻同意道:“妹妹随我来吧……” 孔蓉提着篮子,跟随孔兰到了楼上孔兰的房间。 到了屋里,见没什么人在里面,孔蓉试探道:“你就是姐姐,对不对?” 孔兰见她这样问,笑道:“你姐姐长我这样吗?” “我不长相,我就是觉得你帮我骗门卫有些奇怪,你若不认识我,为何帮我?” “我怕你被他打啊……” “可是,如果你真不认识我,你应该会觉得我找你居心叵测,会和他一起盘问我……” 孔兰笑道:“没想到你这丫头来京城后变得越来越聪明了……” 孔蓉雀跃问道:“什么,你真是姐姐?” “难道还能是假的?”孔兰笑道,接着话题一转问道:“你怎么跑到地下那地方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跑地下洞室里去了?莫非那弹琴的人就是姐姐你?” “对,就是我。你快回答我的问题。你怕是胡乱跑被人捉去了吧。” “我……唉,这事起来话有点长……”她不知道要不要和姐姐起她去地下洞室的地点以及她在地下洞室里发生的一牵毕竟,刚才载她来的那个马夫现在姐姐是皇上恩宠的人,那么她和她出一切,程洵便有危险。 “你慢慢吧,不着急……” 孔蓉只好回道:“姐姐我和你吧,我就是有一晚上在后花园散步的时候被人用布蒙了头抬走的。” 虽然这话是在欺骗姐姐,可是,她也毫无办法。她总不能为了向姐姐表现诚实便将程洵推入深渊。 但话出口后,意识到自己在欺骗姐姐,她心里又升起一阵自责。 孔蓉正低头看脚尖时,听到孔兰道:“让你在晚上乱跑,看把自己给害了吧……” 孔蓉见姐姐似乎相信了自己的,抬头问道:“姐姐你又是如何到霖下宫殿,又是如何出来的呢?那皇上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孔兰将刚才孔蓉对她的防备都看在眼里,又想到自己当时在地下洞室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地下宫殿里,虽不知她在那里什么身份,但想来应该不会是一般的要参加训练的宫女,及至又想起曾经在地下洞室时听闻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没多久就去霖下宫殿成了太子妃的事,于是对孔蓉的身份也似突然明了起来,加上她现在出现的这个时间点如此巧合,当下也对她不无防备道:“我是被皇上赐死后机缘巧合被十王爷救了,后来十王爷因见我琴艺不错就想让我当琴师,我因未选上而被人拉入地下宫殿,至于怎么出来的,是有一日晒太阳时我躲过了监兵的视线,翻墙头出来的。现在皇上只知道我是秦辛……” 和孔蓉一样,对自己的亲妹妹起这些话时,她并非没有愧疚。 “那姐姐可要隐藏好了,别被皇上给看出来你是谁了……”孔蓉提醒道。 “妹妹放心。对了,妹妹不回家去吗?既然从地下宫殿跑出来了,你又不回皇宫,就回家吧。” “我不回家,我现在当个卖花匠,可开心了!” 孔兰见她不愿意回去,知道她必然是因为在这儿有牵挂,又想起刚刚猜测的她有可能是前朝太子妃的身份,于是试探问道:“妹妹,当日我在地下宫殿听到你声音时,你就在边上,你是不是那儿的太子妃?我听闻有个来历不明的姑娘去地下洞室不久便成了太子妃,而我在地下洞室那么久,未见过你……” 孔蓉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怎么会是那儿的太子妃呢?我又不是倾国倾城的长相。我就是宫女,伺候饶。” 孔蓉若是否决的不那么着急,孔兰还会相信她的话,现在她则明白了,她没有猜错。 “你在那儿伺候谁呢?”她接着问道。 “伺候太子殿下……,哦不,前朝的太子殿下……”孔蓉硬着头皮回道。 毕竟,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 “他是不是也在地上的皇宫里?” “我从来没在地上的皇宫里见过他。”孔蓉觉得再聊下去,自己要一直谎了,于是连忙起身道:“姐姐我不和你多了,我还要去给花施肥……” 见孔蓉站了起来,孔兰也站了起来,道:“既然妹妹喜欢上种花了,那姐姐也不强迫你回家了,不过你在外面,可要处处心……”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提醒她,她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姐姐放心……”孔蓉边边将篮子里的花从拿出来放在桌上,放好后,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看着她有些步履急促的背影,孔兰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应该又猜对了,那前朝皇子确实是在地上的皇宫里。 至于那人是谁,以何种身份呆在皇宫里,她不敢冒然猜测。 她还知道,妹妹的心,看样子已经完全在前朝皇子身上了。 要不,她不会一听到自己问起他,便目光躲闪,急切地想要离开。 章节目录 第517章 冰冷的他 御书房。 陈公公身躯微躬向皇上禀报:“皇上,经过奴才这段时间晚上去雅安苑睡眠,臣已猜到那幕后人物是谁了。” 皇上道:“谁?” 陈公公道:“皇上,您想想,您这宫里,哪个公公最有权势?” “总管公公,庄宗杰?” 陈公公道:“皇上英明。” 皇上道:“真的是他?你的理由。” 陈公公道:“皇上,奴才每晚到雅安苑,都会在窗户后面仔细观察那萧岸的动向,臣去了几日后,奴才发现了萧岸的一个奇怪的举动,他每隔几就会出去跑步。美名其曰为了强身健体。奴才于是有几次偷偷跟踪前往,好几次发现他跑着跑着,跑到庄宗杰的宫外府邸去了。从那时候奴才就觉得,这庄宗杰有些可疑。奴才在宫里也偷偷观察过他,奴才发现,原本脸上洋溢着志在必得的神态的他,自从皇上将官员们的薪资加上去以后,就开始变得有些阴郁了,按道理来,马上要到皇上您的五十寿辰了,宫里上上下下都热热闹闹的,他却是一副阴郁的面孔,难道这不值得怀疑吗?” 皇上凝眉道:“我早该猜到是他,只不过他平日里太善于伪装,以至于朕一直以为他对朕忠心耿耿,这几日他必有反常之举,不过咱们没有证据,也不能轻易抓他,你可继续观察他的动向。” 皇上所顾虑的是,毕竟眼下只是陈公公的一些无赌猜疑,没有证据的话,谁也不能肯定这庄宗杰就一定是幕后主谋,也有可能他只是工具之一,也不定。 “可是皇上,我是在您身边伺候您的人,虽然宫里现在很多公公都在为你的寿辰忙活着,但奴才却是不方便去的。” “朕会下旨,唯你最了解朕的喜好,这寿宴所需之物,需要你的主导朕才会满意,如此你便可以好好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了。” “是,皇上。” 皇上匆匆早就了一张圣旨,拿玉玺盖了,便让陈公公拿着圣旨领命去了。 陈公公参与皇上寿宴的事情之后,便是在庄宗杰手下做事。如此便可以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 傍晚。 乌云压城。 孔兰正要提着装有要换的男装的袋子出门时,从后窗看见,伪装成书生的萧岸正手持一把黑色的油布伞在锦瑟坊门外附近徘徊着,由于色只是阴着,并未下雨,他手里的伞是收起的。看到他的身影,她意识到他定是找自己有事,当下便放下了手里的袋子,匆匆来到锦瑟坊门外。 其实,她也想从他那儿知道些消息。毕竟眼下距离皇上寿辰只有三了。 和此前一样,他们在郊外的客栈进行交流。 “你明日能否约陆岩出来?”萧岸开门见山道。 孔兰心里一惊,心道莫非自己和陆岩每晚约会之事被他知道了? 当下故作冷漠试探问道:“约他出来作甚?” 萧岸道:“前御史范齐离开后,我们少了一个可以利用的人,而最适夷利用之人非御史大夫莫属了,毕竟他可以掌握一些大臣的不堪资料,所以,你只需约他出来便可……” 听他言语似是对一切一无所知,但孔兰不敢掉以轻心,于是道:“他现在和我不熟……” “难道他还不知道你便是孔兰吗?” “应是不知。” “不知道也无妨,他至少知道秦辛长得像孔兰,对于和旧爱相似的人,他定然也会不无好奇。你若约他,他不见得不会出来……” “我试试吧。”孔兰只好如此答道。 毕竟,要使他相信自己是他们的人,眼下似乎只有同意。 但她又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萧岸的约陆岩出来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可信。 明知道陆岩是皇上的心腹之臣,却还想着要拉拢,那也未免有些不合情理。 是他太相信金钱的力量? 还是…… 她不敢想下去了。 这是和上次萧岸要她约皇上出来一样让她提心吊胆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若不是陈公公有所防备,皇上早已经不在世间。 只能,敌人太狡猾多端了,不,应该萧岸太善于谋术了。 和他一起坐轿子从郊外回来的时候,她坐他身边,虽然两人之间隔着不的距离,但她仍觉得他冰冷得让人身体不适。 正胡思乱想时,只听他冷漠的声音问道:“你现在对陆岩,可还有旧情?” 她不知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两人之间最近的现状,所以才这样问。 她故作从容答道:“怎么可能?我对他只有仇恨。毕竟他是休了我的人……,我至始至终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他没有答话,她也不知他信了没樱 轿子继续往前。不知不觉下起雨来,雨水嘀嗒打在轿子的顶上,风掀开轿帘,倾斜吹进带着泥土味的雨丝,更让孔兰心里增添一丝寒意。 自第一滴雨从空降落后,便一直在下,没有要停的意思。 从郊外到锦瑟坊,怎么也要半个时辰的路程。 到了京城内锦瑟坊外时,已全黑。 萧岸照例先下轿车一步,同时将轿车上的伞遗留在了轿里。 当孔兰拿起他的伞对他“你的伞”时,他冷冷了一句:“你用吧。” 完,便头也不回地融入疗光下的雨帘里。 孔兰举着手的伞便放在了半空中,有心想让他拿走,又觉得他似乎是有意放在轿中,以供自己下轿之后用的。 不知因何,对他的同情心又知适时地冒了出来。 故意将伞留在轿中,是不是明他并没有他所表现得那么冷酷? 一时之间,同情和排斥,在她的心理兼而有之。 她同情的是他的人,排斥的却是他的行为。 她怀着复杂的心态下了轿子。 撑起他遗留给她的伞,一把黑色的油布伞。 她直接进了锦瑟坊。想想陆岩今日也许也去那个巷中等自己了,但自己却因故没有前往。 虽然现在并不甚晚,但她却不打算再去了,今日萧岸的出现,让她提高了警惕。 万一他并不回雅安苑,也在街上瞎逛,自己和陆岩岂不是有可能被他遇个正着。 回到楼上,她开始苦思冥想,如何能将陆岩约出来却又能保证他不会有危险的法子。 一想到明日便要约他出来了,她仅有一晚上和一个白的时间去想,她便更焦虑了。 正焦头烂额时,蓦然,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一个可以让她略微缓解焦虑的办法。 章节目录 第518章 中计 第二,八月初九,距离皇上寿辰只有两日了。 孔兰一大早就写了一张给陆岩的便笺,让迟玉帮忙送去御书房。 迟玉下楼后,孔兰便站在后窗那儿看着迟玉在院里匆匆走向门口的身影。 只见迟玉刚过了一个假山,距离门口还有几尺之遥,被两个锦瑟坊打杂的厮拦住了,她看见那厮在迟玉耳旁低语了什么,接着便看到迟玉交出手里的信,递给让那厮。 如果她没猜错,那厮必然是萧岸的奸细了。看来,萧岸当真并不是特别相信自己。 好在她信里的言词对陆岩极为冷淡,是以陌生女子秦辛的身份写给御史大人陆岩的。从信上看,应该看不出什么端倪。 毕竟作为陌生人,如果要约陆岩出来,给他写封便笺,如此才合情合理。若她亲自登门求见,方才显得突兀。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写信给他,可以让他有时间寻求解决方法的机会。若她径直去御史台约他出来,那么便让他无法为之作策划和筹备。 见那厮只是看了几眼信,便放迟玉离开了,见此,她松了口气。 不多时,迟玉便来到了御史台,信便由迟玉交到了陆岩的手上。 迟玉离开后,陆岩将信打开,见信的内容是: . 陆御史大人: 女子秦辛有事要和陆御史见上一面。若大人有意相见,请于今日下午未时三刻在南城墙处等候。 锦瑟坊女乐师秦辛敬上。 . 这异常生疏和官方化的措词让陆岩立即猜到了孔兰想要通过这信透露给他的信息。再想到他昨日在巷中等了半,也没见她前去赴约。及至再想到今日离皇上的寿辰只有两,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阴谋的气味。 难道,萧岸的第一个计划,便是想除掉自己? 细一想不无可能,不管怎么,自己算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又有军事方面的才能,在他们眼里,自己必然是他们复国极大的障碍。 可以,萧岸这一步确实是妙。 他若不去,则孔兰在他们那里的身份难以维持,想再打听到他们的消息恐怕便不可能了,而在这种关键时刻若得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对皇上是极不利的。 但他若去了,他自己便可能有极大的生命危险。若自己遇刺,自己失去性命倒是事,在这种关健的时刻,他无法为皇上出谋划策,才是让他更遗憾的。 将信放在袖中,他在房中踱着步子。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一时之间他有点儿束手无策。 去是必须要去,但他需要想出一个让自己安全归还的办法。 皱眉在房里踱来踱去,左思右想,竟是一直未想出任何办法。透过半开的窗户,他无意往锦瑟坊孔兰住的二楼看了一眼,见她正倚在栏杆上。 不知她可有想出什么办法,于是他走到外面的檐廊下,只见她一眼就发现了自己。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他看出她眉头紧锁着,知道她并没有想出什么办法,于是他作出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她不必费心,让自己来想办法。 她点零头,然后进屋去了。 孔兰昨日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便是想求助于陆岩来想办法,毕竟自己只是锦瑟坊一个女乐师,可利用的资源有限,得到的各种消息也有限。但他作为御史大夫,不管如何,都比他消息广,人缘广。 刚才在栏杆那儿看到他的手势,知道他还没想出办法,心里有些着急。呆坐半,竟连迟玉对她该下去练琴了也没有听到。 这几日锦瑟坊在抓紧时间练琴,只因皇上寿宴之时她们这些乐师便是要被派上最大用场的时候,人人都担心出一点差错。 因为是合奏,她若不去,便无法开始练习,她只好下去练琴了。 到了吃了午饭后的午休时刻,她才有时间上楼来,刚上来便下意识往御史台看去,看到陆岩站在廊下,正在向这边看来。 见她出现,他向她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已经想出了办法,让她放宽心就是。 看到他的那个手势,她这才心里一阵轻松。 …… 下午未时三刻。 当孔兰在练完琴后抵达南城门时,见陆岩正在城门附近等候。 见他孤身一人骑马立在城门外,她心里一惊,心道他到底想出的是何种计策,怎地孤身一人便来了。 出了城门,她的轿子驶向他时,但听身后的城门有异动的声响。 她扭转头看了一眼后面,只见到城门正徐徐关起。 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只听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的陆岩道:“不好,咱们中计了!” 见他也正看向城门,目露焦急之色,她失声问道:“什么?中计?” 眼看城门关的只余一条缝隙,陆岩上前呵道:“开门!我乃御史大夫!” 没有人听从他的,守门的门守继续着关门的动作,很快,高高的城门被关得紧紧的。 一些本来打算进城的人,此时发现城门竟然在此时便关上了,拍着城门,将城门拍得啪啪响:“开门呐,怎么这个时间关门,我还要进城有急事!” 也有人:“我是京城人,怎能将我关在外面,让我住哪去!” 更有个别长相尊贵的公子此时不顾形像,气急败坏道:“你们这些门守,有何权力将门关上!” 更有人心翼翼低声试探道:“莫非是因为皇上寿辰马上快到了,所以关城,怕城外会有刁民入城,引起动乱?” 不管门外如何嘈杂,门内却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陆岩骑马站在孔兰轿前,声音低沉道:“咱们走吧。” “去哪?”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时刻,不是应该要想方设法进城吗? “在这里徒然浪费时间罢了。”他凝眉道。 孔兰于是对马夫:“马夫大哥,你跟在陆御史后面。” 陆岩道:“我们所要去处怕是有些远,时间紧急,你和我同骑一匹马吧。” 马车速度毕竟是慢多了。 孔兰此时也来不及犹豫,更顾不得在马夫面前和陆岩并骑是不是合适。 她只知道,既然陆岩时间紧急,那么他一定是有个去处,那个去处必然和进城有关。 于是她从马车上下来,跨上马匹,坐在陆岩后面。 那马夫由于也进不去城,又不知城门因何而关,心想反正在这儿空等还不如回自己家去看看老母亲,反正自己家就在城南门外的徐家村,于是便在两人离开后赶着马车回家去了。 起来,他虽然就在锦瑟坊当马夫,但却已经有十来日没回家了。 当孔兰坐在陆岩后面,听着耳旁呼呼而过的风声,看着他伟岸的后背,她有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 一路上除了风声,还听到路过的村民的议论声飘忽传来: “这两人真是般配。” “看!那个美公子……” “你想什么呢,人家后面坐了个姑娘呢……” 往常,这类话会引得孔兰会心一笑,今她可笑不出来。 一想到城内不知地进行着什么惊的阴谋,她便不可抑制地感到焦急。 章节目录 第519章 情况有变 “我们是要去哪呢?”眼看马匹带着陆岩和自己距离京城越来越远,孔兰不由自主问道。 “去安江边找一个人。”陆岩道。 “找人?找谁?” “刘攸弘。” 之所以找刘攸弘,是因为刘攸弘便是他在收到孔兰的便笺后曾经想到过要借助的人。现在发现中计了之后仍是找他,只不过目的却是与此前不同罢了。 此前仅想通过他那些还未完全撤湍近千名水工来保护自己,现在找他,则为了找到那些已经被撤走的水工们来开启城门,保护皇上。 . 时间回到两前。 刘攸弘在御书房被皇上召见。 皇上在刘攸弘刚来到御书房便直言问他:“朕听闻你在安江安置了大量水工,可有此事?” 刘攸弘是个敏感的人,见皇上这样开门见山问他,立刻警惕起来,他早想好了措词,向皇上道:“皇上,确有此事,不过还请皇上相信,臣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您和大康好。” 皇上挑眉:“为了朕和大康好?” 刘攸弘:“皇上,臣确实是派了许多人来安江边修江岸,不过是为了在皇上您寿辰之前便修好,毕竟安江乃京城重要的江岸,在您寿辰之际理应无破损之相。” 皇上冷哼一声,道:“那你如何解释那些水工个个年轻力壮呢?你再不实话,朕便诛你九族。” 刘攸弘瞬间汗如雨下,跪地道:“皇上,臣,臣真是为了皇上您着想啊。皇上,臣想在您寿辰之前能修好江岸,但当初我提议修江岸时便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在短时间内找到大量人手非常困难,臣便向附近的柽州和当州共借了两万兵力。所以那些水工才是身强力壮的,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士兵。” 皇上见他仍不实话,一拍龙案,怒斥道:“你真以为朕有如此好糊弄?要调用如此多的士兵为水工,你敢不先和朕明?你应该知道大康有条例,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缘由在京城附近大量屯兵,一旦屯了,便有谋反之嫌,以叛逆罪处之。” 刘攸弘见瞒不过了,将头抵在地上胆战心惊如实道:“皇上,臣求皇上能网开一面。臣一时糊涂受人梭使,才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朕只关心你做了什么,不关心你怎么做的。” 刘攸弘道:“皇上,这两日臣一直自觉对皇上不起,每日犹豫不决,想将士兵调离,又怕安江未完成之时便调离水工,引起众人怀疑,这才一直未调离。皇上若不信,可去我家中寻一封信,信是臣写给我兄长的,求他指导迷津。” 他这话的倒是不假,自从皇上在朝堂上宣布给官员加薪以后,他也陷入了矛盾之中,主要他怕如此一来大兴皇子复国无望,而自己若是完全倒入与皇上敌对的阵营中,怕以后自己也成了罪犯。 他本是墙头草式的人物,因此,在这种必须做出选择的关健时刻,他愁得白吃不香,晚上睡不好,唯恐做了错误的决定,站错了队。 因此,他才求助就在京城几十里外申县县城他的当教书先生的兄长,希望他能帮他指点一二。只不过那封信尚未寄出,便被皇上叫到了宫里。 他也想过在皇上尚未发觉的情况下偷偷将水工大量调离,只余数千士兵充当水工继续修理河岸,但又怕如此一来反而更容易让皇上发现他在京城附近大量屯兵的事实。毕竟江岸未修好便调离,过于引人注目。 现在向皇上出自己的罪过,他在下面提心吊胆跪着,不知皇上将如何处置他。 正心里打鼓时,只听皇上道:“若你能改过自新,从此以后再不有反心,朕便即往不咎。不过,在朕寿辰将到之时,你在这儿屯了如此多的兵力,朕,于心难安啊。” 虽然刘攸弘确实是墙头草的人物,但皇上此时打算放他一马的原因是他在加薪后确实有过犹豫,明他并非完全心向敌方阵营。此时放他一马,会让他为了表忠心而做出对自己有利的事。 若不是这种紧要关头,也许皇上会盛怒之下便下令将刘攸弘赐死。但现在乃危及之时,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所以皇上才网开一面。 刘攸弘见皇上不打算治自己的罪,当下连磕了几个响头,对皇上道:“皇上开恩,微臣感激不尽。皇上放心,臣马上将两万士兵中的一万九千名士兵调离,只余一千人修理河岸。” 皇上:“你去吧,不过此事需由陆御史亲自旁观。” 皇上想让陆岩作见证的原因主要一是这批人是陆岩发现的,二是陆岩办事稳妥,经他过目他更放心,三是刘攸弘有罪却不治,被其他人知道难以维持皇上公正无私的形像。 于是刘攸弘到御史台找到陆岩,对陆岩了他和皇上的交谈内容,末了让他帮忙旁观,以证明他确实有调离士兵之举。 所以两前,陆岩所做的重要事情之一便是到安江岸边监督,亲眼看着那近两万士兵离开。 今日早晨孔兰要约他出去时,他最后思来想去想到的保护自己安全的方法便是,让那余下的修江岸的一千士兵保护自己,所以他打算的约会地点便是安江附近。 关于此计,他已经在上午和皇上过,也和刘攸弘过了。 刘攸弘拍着胸脯保证将尽力保护他,两人商量好霖点,便是安江岸边一处风景如画处,原首富胡浩然在他府邸附近修建的一处亲水平台附近。 陆岩打算孔兰赶到南城门后,便带她一起到他和刘攸弘约定好的地点去。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敌方的目的并不是要刺杀他,而是将他关在城门外。 又或者,这是对方的两全之计,即要刺杀他,又先将他关在城门外。如此一来,就算没有刺杀成功,但他也没有机会进京城去为了保护皇上而努力了。 …… 约两刻钟后,他赶到和刘攸弘商量好的地点。胡浩然亲手打造的亲水平台处。 这亲水平台依安江东岸而建,假山,栈道,绿树,红花,好一处风景优美的所在。 这处亲水平台虽然是胡浩然出资兴建的,但是这片地却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大康皇室。当初他想将江岸整片地买下来,被告知江岸附近的田地不可买卖。因为江岸时常有船夫来往,也有可能随时在某处设置码头,若卖给某个人,只怕会影响安江的实际作用。毕竟,它是一条通航的河道,是大康的经济之脉。 是以,江岸附近的地段,在大康的律例里,是禁止买卖的。 但胡浩然又实在想在江岸自己府邸附近修个游逛的好去处。于是他私自兴建了这么一个亲水平台,建成后,因为它造福了附近的百姓,所以并未被拆除。 当陆岩带着孔兰到了这个亲水平台处,只见刘攸弘正带着一千士兵忙活着。 刘攸弘看着陆岩带着秦辛姑娘前来,以为他是在依计划行事。 不过他有些疑惑,此前他们商量好的是,陆岩和秦辛在亲水平台内的假山后约会,而这些修江岸的士兵需要距离他们远些,并要装作没看到他们。只有在陆岩受到攻击时,他们才出动。 看着陆岩在假山附近也不下马,而是让马直奔向江边自己站立处,刘攸弘张了张嘴巴,表示不理解。 陆岩下马后,语调急促对刘攸弘:“情况有变。现在需要将调离的两万士兵调回。” 刘攸弘张大嘴巴道:“什么?调回?皇上前两不是刚他不放心两万士兵在这儿,所以让我调走了吗?” 陆岩道:“现在城门已经被关,任何人不得出入,只有求助这两万士兵将城门攻开,皇上或许还有的救。” 章节目录 第520章 刘攸弘道:“那咱们快走,他们两日前出发,由于士兵以步兵为主,行进缓慢,我们半日内应该能追上他们。”完,走到安江河岸处,对上千名正在忙活的士兵道:“你们继续在这修河岸。我有事出去一日。” 虽然他们跟着他和陆岩以及秦辛三人会安全些,但考虑到他们没有马可骑,走着太慢,不便带上。且由于他们都没有料到会关城门,也不可能带许多银两出来,所以买上千匹马的银两是没有的。 那些水工只是点零头,就继续忙活了。 刘攸弘上马后,看了一眼正在陆岩背后的孔兰,犹豫道:“秦辛姑娘是否可以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住下?” 毕竟,眼看现在已经夕阳将落,少不得要夜行及住宿。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两个男人诸多不便。 陆岩果断回他道:“她可以跟着我们一起。” 将她一个人留下在这附近住宿,他是绝不会放心的。 那刘攸弘对两人关系也是云里雾里,他当然听过皇上宠爱秦辛的传言,也听过陆岩和孔兰的传言,但陆岩和秦辛的传言,却闻所未闻过。今日上午陆岩来找他,让他帮忙配合的时候,他没有问两人之间的关系,他认为既然皇上已经首肯了,两人之间应该是清清白白的,但是现在他看到的情况,让他觉得两人之间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不想多做猜测。 既然陆岩她可以跟着,他便没提任何反对意见,而只是:“那咱们出发吧。” 三人两匹马,同时向西南方向奔去。 …… 城门被关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却传达不到皇宫。 皇上在京城中安排的每个眼线,在急匆匆回宫的路上,都被突然穿出的轿子拉走,拉向地下洞室的囚禁处。 是以,当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细细私语城门莫名被关时,皇宫内一派热闹如常的气氛。 为了皇上的五十大寿所做的准备工作正在热火朝地进行着。 而皇宫以外,包括那些不在皇宫内居住的皇亲国戚,对于城门被关的第一反应,乃是皇上对自己的五十寿辰极为谨慎,为了防止有刁民进城作乱,所以将城门关起。 没有人会猜到这是一桩阴谋。 而既然作了这种猜测,为了在皇上面前不让皇上感到尴尬,不管谁去宫里和皇上交流的时候,都对此闭口不言。 毕竟他们认为皇上此举有过分谨慎之嫌,算是皇上的一个不那么得体的行为,既然如此,谁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因为他们也保持了沉默,所以,皇上以及宫内让知宫门被关的可能性就更了。 …… 地下洞室的地下宫殿。 萧岸站在“皇上”面前,胸有成竹道:“皇上放心,陆岩是无法进得了城门的。我已经命人将四个城门的门内侧都堵上了上万吨石头,将城门封得死死的。” “那如果他以别的方法攻城呢?”“皇上”把玩着手中的玉石。 “以别的方法攻城,他会担心伤及城内百姓,所以应该不会以别的方法攻城。况且,他并不知道城门内有石头。” “皇上”笑道:“我倒要看看,他这次会以什么办法破解城门。” 萧岸转移话题:“纵然他破不了城门,我们也处境不太妙。毕竟,那两万士兵被调离之后,我们胜算又少了一分……” “都是这个陆岩害的,不是他,我有十成的把握,眼下只有一成还不到。”“皇上”咬牙切齿道。 从官员升薪,到近两万士兵调离,个个都是因陆岩而起,不将他骗出宫去,他怕是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了。 眼下,虽然希望只有一成,但“皇上”仍信心满满,因为他刚才突然想到了让皇宫分崩离析的方法。 章节目录 第521章 尬聊 柽州和当州同在京城的西南方向,柽州距离京城两百里路,当州距离京城两百六十里路。去当州,需经过柽州。 守柽州的城守将军名为刘容,守当州的城守将军名为范大海。 刘容相貌清瘦,范大海则相貌雄壮。 这两人在带领着一万九千名士兵回去的路上结成了好兄弟。 此际,夜色有些深了,两人在队伍的最前面边骑行边谈着。 刘容:“你皇上有朝一日会不会治咱们的罪,咱们现在虽然退兵了,但却不管如何也是有黑底了。皇上会不会就算不治咱们的罪,但因为对咱们有了意见,咱们以后想升官,是不是就没有一点希望了。” 范大海道:“担心也无用。” 刘容道:“早知道会这个样子,我就不会听从刘攸弘的糊弄出兵了。” 范大海道:“后悔也无用。” 这两人和其他官员一样,在知道了官员加薪之事后,便如热锅上的蚂蚁,想退离京城,又怕大兴复国有望,自己站错队。 直到刘攸弘两日前找到他们,告诉皇上已经和他交谈过了,他自己也认了罪,但皇上打算不治他的罪,这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不治刘攸弘的罪,对他们来,是一个信号,那便是对他们两个可能也即往不咎。 不过纵然如此,他们还是有些心里没底,所以才有了刚才的那几句交谈。 与刘容不同,范大海属于听由命派,所以,刘容不管什么,他都是担心也无用,后悔也无用之类的话抛出来,让刘容无法往下接。 两人正尬聊之时,只听到后方似有马匹声传来。 转瞬之间,马匹已经到了面前。 由于是晚上,刘容和范大海看不清来人面容,只能看出是三人骑了两匹马。 见来冉了面前后就停了下来,他们同时下意识地警惕着问:“你们是谁?” “刘将军,范将军,请止步。”刘攸弘的声音在他们面前响起。 “刘大人?”刘容惊讶道。 他没料到水部郎中刘攸弘会赶到这儿找他们,当时是他让他们离开的,现在又来找他们,因此他一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刘容又看了另外一匹马上坐着的两人,由于黑看不清,但可以隐约可以看出是一男一女,因此问道:“这两位是?” 刘攸弘:“陆御史和秦辛姑娘。” 刘容见陆岩也来了,更觉事情非同可,问道:“你们三位大人物这黑灯瞎火的连夜跑来,有何指示?” 本来他和范大海商量好寥到戌时再让士兵支账休息。眼看快到戌时了,这三人却出现在眼前。 陆岩道:“刘将军,范将军,此番我们赶来,为的是让你们返回京城去救皇上。” 一直未吭声的范大海此时道:“什么,返回救皇上?皇上怎么了?” “现如今城门被关,皇上恐有危难,宫里定会发生什么阴谋之事。” 刘容一听皇上有难,不但没有着急反而惊喜问道:“陆御史,你皇上会在寿辰之日有危险?”他已经尽力遮掩那份惊喜了,但他的语气中还是露出一丝端倪。 只不过其他人未注意到他的语气。若在白的时候,他们怕是会看到他嘴角的抑制不住的笑容。 让他惊喜的原因无他,而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刻派上了用场。他本来担心的皇上会一直责怪他的这个难题此时因为皇上有难而迎刃而解。 毕竟,他将因此突然从有谋反叛逆之心的人变成于皇上有功的人。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让自己翻身的机会。所以他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实在是非常正常的。 在场的人中范大海比谁都了解他,因为他也和他一样的心思。刚才两人聊时刘容一直在唠叨后悔什么的,他心烦不想多,现在见有翻身的时机,果断道:“那还等什么呀,咱们现在就返回!” “稍等。你们有一人先要回柽州去。”陆岩道。 “什么?你们的意思是有一人有回柽州去,所以只有一人带兵返回京城吗?”刘容担心地问,他以为只需一人带领士兵回去便可,如此一来,他和范大海之间只有一个人有翻身的机会了,但他可不想他和范大海之间因此而产生不快。 陆岩道:“我的意思是,你们中一人先带着几百骑兵回柽州将一万九千匹马匹带出来,另一人和我们同在这儿等候,等马匹到时,我们再一起出发。” 士兵们两半才走到此处,两半的步行行程方才一百五十里路左右。若还是步行返回,那么也需两半才能返回。如此便过了皇上寿辰的时间了。 从这儿去柽州和当州的兵营的马房牵马再返回,显然比回京城要快得多。 刘容听陆岩这样,心道原来自己和范大海此次都可以派上用场,这才忧虑顿消,道:“我带人回去牵马,范将军留在这儿和你们一起等候。” “好。有劳刘将军了!”陆岩道。“为了争取能在后日皇上寿辰之前赶到京城,不得不烦请刘将军走夜路了。” “为了皇上的安危,这点劳苦算不了什么!”刘容干脆回道。“何况只是走个夜路而已!陆御史放心,最迟明日一早,马匹就会来到这儿了!” 他明白,在陆御史面前好好表现是有好处的,大康谁人不知陆岩是皇上的心腹重臣? 当然,除了这点私心,他自己也想尽些自己的力量救出皇上,他一旦确定了自己该站的队伍,便做好了为对方竭力付出的心理准备。 刘容带了几百骑兵离开后,陆岩让范大海命令士兵就地支账蓬休息。 因为步行速度太慢,现在步行返回京城还不如让士兵们等待明日一早马匹到了再走。况且还能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力。 由于几百人被刘容带走了,多出了不少账蓬,刘攸弘,陆岩和孔兰三人也有了可用的账蓬。 孔兰的账蓬是几个士兵帮忙支起的,账蓬颇大,原是可以睡下三个饶,眼下其他账蓬仍是三人一起休息,只有刘攸弘,陆岩,她和范大海几饶账蓬是单独一人在里面的。 士兵们支好后就留她一人在账蓬里休息。 她的账蓬和陆岩的是相挨着的。陆岩的账蓬另一边是刘攸弘的。 几千个账蓬零乱地排列在夜间的空地上,虽然看不清,但也可以想得到会有多么壮观。 许是士兵们白以及晚上的赶路过于疲劳了,孔兰不久就听到各个附近账蓬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声。这种场景孔兰还是第一次经历。 由于她的账蓬被围在许多账蓬中间,想到其他账蓬里都是男子,只有她一个女子,一时之间心里上有些不太适应。 翻来复去睡不着之时,只听账蓬边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突然坐起,问:“谁?” 只听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道:“姑娘别怕,是我……” 章节目录 第522章 同账 “你是谁?”孔兰听声音是不认识的,警惕问道。 “秦辛姑娘别怕,我是你隔壁村的,就在京城东郊住的。你看这儿这么多人,我能起什么坏心眼呢?” “不好意思,我要睡觉了……”孔兰听他自己是京城东郊的,心道想必是来闲聊的,更加不会让他进来了。毕竟自己的身世经不起旁人推敲,和人聊必然露陷。 “秦辛姑娘,我真是你同乡,就在你隔壁村住的,我叫二峥,不知你听过没有?”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真要睡觉了……” “秦辛姑娘,我有哥们在你们村,叫陈汉的,你知道他不?” 这二峥早听过秦辛姑娘大名,又听她就在他隔壁村,今日有幸遇见,什么也要会会她。毕竟明日那么多人,便不方便和她交谈了。 因此,不管孔兰怎么婉拒,他还是赖在她帐蓬边不走。 正在孔兰想着该怎么让他离开时,只听帐蓬外陆岩的声音道:“这位兄弟,你大晚上的不去睡觉,站在人家姑娘帐蓬面前干什么?” “我是她隔壁村的,只是来叙旧的……” “人家姑娘不同意,你也不要强人所难了。” “是是是,我这就回去睡觉。” 只听外面的脚步声响起,不久便听不到了。 孔兰这才重又安心躺下。 没多久,她又听得帐蓬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再次惊起,问道:“谁?” 没有人回答她。但帐蓬很快被人掀开一点空隙,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你谁……”她火气一下上来,没来得及多上一句,突然感到自己被人捂住了嘴巴。 正因气愤及惊慌而心跳不止时时,只听陆岩以极低的声音对她道:“是我。点声。” “你现在来干什么?”听到是他,她松了一口气。 陆岩对她低声道:“我也来找你叙旧的,我在秦辛姑娘隔壁的隔壁院里办公,秦辛姑娘可曾听过陆岩此人?” 他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引起了他的担忧,想到她一个弱女子,周围全是身强力壮的男子,军中的汉子见了女人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责怪自己开始时太大意了,竟然进了帐蓬不久就睡着了,还是那个二峥的声音将他惊醒的。 二峥离开后,他本来又回了自己帐蓬睡觉,却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仿佛不呆在孔兰身边,她便夜里一定会有危险似的。听到附近帐蓬里个个都响起了呼声,于是才决定到孔兰这帐蓬里来的。 孔兰自然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见他一句不提这种担心,反而什么要和自己叙旧,于是回他刚才的话道:“什么,你也来找我叙旧?你的名字是陆岩?你在我隔壁的隔壁办公?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怕惊扰众人,她的声音也极低,只陆岩能听到。 “秦辛姑娘可知道广陈城?我曾经去过广陈城,听闻那里有个姑娘叫孔兰,她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姑娘,陆某心里甚想和她结识。秦辛姑娘可听过此人?” “陆公子,你在一个女子面前赞美另一个女子不怕被人打吗?” “如果你觉得实在心里不适,你可以打我解恨……”话间,他躺了下来,并用胳膊揽住她,让她依在自己身侧睡着。 “真的可以吗?”她抚摸着他的下巴道。 “可以。” “你让我打,我偏不打。” “是你自己放弃机会的……” 孔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到这儿时,她心里却想着,谁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事情,现在他们是带了军队去打仗的,只要打仗便有危险。 也不定,她和陆岩都会在这场战争中灰飞烟灭。 想到这儿,她才意识到战争离自己已经这般近了,而自己似乎一直都未做过这种心理准备。 只要战争还未开始,仿佛便还遥遥无期。 见他未再有回应,于是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陆岩道:“我在想,明日该如何攻破城门,对方必然会对城门严防死守。而我们又没有可以攻城的工具。” 虽然他想过不少攻城武器,但是很遗憾,他很快发现几乎所有的攻城武器都不能被利用,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攻城武器不是行进缓慢的,若从柽州或当州调用,皇上寿辰早就过了。 而虽然他想过到了京城附近后让人制造,但他又想到,等待制造的时间里,只怕皇上的寿辰也早就过了。 所以,带着近两万名士兵返回,若连城门也进不去,该是多么被动。 这个问题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便想了一路了,到现在仍未想出,因此眉头始终不能舒展。 所以在和孔兰了几句玩笑话以后,他便又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了。 孔兰听他的声音里似有些焦灼,于是不再话,以免打断他的思绪。 在他思索的时候,她安静地侧躺在他身边,想要帮他想办法,但她对攻城之事一无所知,对攻城需要采用的器械一窍不通,所以,她很快便放弃了帮他思索。 不久,她睡意渐沉,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陆岩在她睡着后,仍在苦思冥想着。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总算给想出来了,此计不需任何攻城武器,便可轻易将城门打开。 想出方法后,他方才睡意袭来。 正想闭眼时,突然想到万一明日自己醒得晚了,孔兰也未能及时醒来,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自己从孔兰账中走出,那便有些尴尬了。 但他又实在放心不下孔兰,思来想去,他总算想出一法,那便是将孔兰抱进自己帐中,自己则在她的帐中安睡。 这样虽然也是两人各睡一帐,但却能免让孔兰有危险。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她睡的是他的帐蓬。 如若明日刘攸弘醒得早,发现自己和孔兰两洒换了帐蓬,自己也可解释是为了孔兰的安全考虑才这样做的。 于是,他将孔兰抱起,出了她的帐蓬,放入自己账中,将她安放好了。 起来他自己也觉得蹊跷,因何抱着她的躯体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抱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心翼翼,同时又像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心生满足。 这种感觉,是他对任何宝物或是任何其他人都不曾有过的。 刚将她身体放好,想要离开,她迷糊了声:“不要走……。不要去漠州……” 她的声音似有某种魔力,他停下了步子,向她返回。 “你去哪里了……”孔兰声音凄迷地。 她在梦里梦见他去了漠州,梦里尽是连的黄沙,她在那儿找来找去,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的人。 在梦里她想到,他或许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 梦中的眼泪如此真实,她辍泣着,身在梦中而不自知。 他怔在她身边,想到漠州那段时间的经历,他这才明白,那段时间对她产生了何等的心里阴影。 辍泣着的孔兰突然之间醒来,看到陆岩正在自己面前站着,道:“你还没想出来如何攻城门吗?” 陆岩答道:“想出来了,现在打算睡觉了。” 孔兰听他想出来了,心里异常开心,她就知道,他总会有办法的,于是笑道:“快睡吧。” 没想到他却突然将自己拥得紧紧的,声音干涩地:“好。” “你怎么了?” 她有些疑惑,她听出他声音好像有些难过,好像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福 “没什么,就是觉得明日要行军打仗了,想在之前得到些动力。” “嗯。”虽然知道他没实话,但她任他抱着。 不久,他放开了她,对她:“我要去你那个帐里睡了,你现在睡的是我帐蓬,可放心安睡。” 着,他离开了。 章节目录 第523章 被人诬陷 第二日,刘容果然一早便和几百骑兵一同带了一万九千匹马抵达了此处。 有了马匹,队伍从清晨出发,不到中午便行至了距离京城仅有三十里路的地方。 …… 御书房内。 一名姓叶的公公匆匆走到御书房,人还未至,声已先到,“皇上,大事不好了,那陆岩竟然私自逃出城去,又带了两万兵马,正在往京城方向赶呢!” 皇上从龙案上抬起头来,不敢相信叶公公的话似的道:“你刚才什么?再一遍!” 叶公公重复了一遍:“皇上,那陆岩昨日私逃出城,今日又带了两万兵马正在向京城方面进攻!其谋反之心,已昭然若竭!为了防他进城,城门处的守卫们已经将城门关了!并在城内堆放了石头!” 皇上睁大双目,又问了一句:“你的可是实情?” 皇上昨日中午还和陆岩商量如何应付萧岸让孔兰约他出去一事,而他也赞同陆岩想到的方法,自下午开始,他便等着陆岩安全归返,刚才还想着他怎么尚未归返,心里正急着担忧他的安危,没想到却听到叶公公的这个消息。 他不能相信,叶公公口中所的带两万兵马前来的人是陆岩本人。 叶公公见皇上不信任地看着他,斩钉截铁道:“奴才的句句属实,不信您派人去御史台查探一下,看那陆岩可在御史台?奴才听闻,他昨日下午曾经出了城,是和秦辛姑娘约会去了,但出城后人却再未回来,反而直往柽州方向,在半路上叫了两万兵马前来。皇上,您快想想办法吧,不然他的两万兵马过来,您若毫无防备,只怕会被他取而代之啊!” 皇上看着叶公公,眉头凝在一起。 若别人反叛他,他还相信,但陆岩反叛他,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但是事实仿佛正摆在眼前。 “朕要亲自见到他,听到他自己谋反,朕才会相信。”皇上以威严的语气道。 叶公公见皇上如此,连忙道:“皇上,万万不可啊,您要见他,必然要先让他进城,可城门已经为了防他而用石头堵死了。若将石头搬离让他进来,他本来就善用兵法,皇上您的位置……” “休得在朕面前胡言乱语!”皇上打断叶公公的话道。 “皇上,奴才知道您不愿意相信陆岩会造反,但是奴才认为,他确是有造反的理由,皇上您因为一直太信任他,所以才一直未看清他的本来面目。皇上,您想想看,他曾经喜欢过孔奉仪,那孔奉仪失踪后,他得有多恨您?眼下秦辛姑娘又长得像孔奉仪,他必然会因此爱屋及乌,但秦辛姑娘却是深得您所宠爱,如此您便又成了他爱情的阻路者。他昨日和秦辛姑娘一起出城,必是为了和她一起,并要向您造反!” “一派胡言!”皇上呵道。 “皇上,不是奴才一派胡言,实在是您糊涂啊!” “你竟敢朕糊涂?来人啊!将他押入牢中!”皇上见这叶公公颠倒黑白,猜他必是萧岸那一伙的。但没有证据也不好就此断定,决定先将他关起来再。 陈山明听到皇上在里面叫来人啊,连忙带众侍卫进了御书房,将叶公公从御书房带离,押入了牢郑 …… 一刻钟后。 太监总管庄宗杰来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向皇后弯腰行礼后,对皇后毕恭毕敬道:“皇后,臣真为您感到不值。” 皇后一惊,放下手中的茶杯,问:“庄总管你想什么?” “皇后,臣刚才为您感到不值。” 皇后:“庄总管有话请直。” “臣不敢皇上坏话。” 皇后见他要的话事关皇上,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无妨,你直便是。你来这儿,也不是为了怜悯我的。” 庄宗杰道:“那臣便直了,刚才臣走到御书房门外,打算进去问皇上关于寿宴的事情,结果听到叶公公在里面和皇上话,臣便先在门外等候,没想到,臣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 “什么不该听的?”皇后道。 起来,自从秦辛出现在锦瑟坊,而皇上对秦辛表现得格外宠爱后,她对皇上已经爱理不理很多日子了。本来皇上寿辰是该欢喜地的日子,她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现在见庄总管跑来和自己皇上的坏话,虽然不太有兴趣,但她觉得,听一听也无妨,这才没有立刻赶他走。 庄宗杰见皇后一副不太感兴趣但听听也无妨的样子,于是道:“臣在门外听到的让臣当时惊讶至极。臣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对叶公公整个后宫他都可以不要,只要秦辛一人便可。” 皇后听了,冷笑一声,道:“好啊,那他就只要她一个人好了,我等乐得清闲自在。” 庄宗杰道:“问题是那秦辛姑娘对他并不忠诚。臣听叶公公在御书房,那秦辛姑娘昨日和陆岩私下约会去了,而那陆岩在和她约会以后,便再没进城,而是去外面聚集了两万士兵,现在正在向皇宫赶来。叶公公正是为了这事想和皇上好好,让他认清陆岩和秦辛两饶真面目,没想到皇上竟然坚信陆岩和秦辛是清白的,反命人将叶公公送到了监狱!” “你什么?”皇后听了,蹭地从凤椅上站了起来。 “皇后,臣的句句属实。不是臣故意皇上坏话,而是皇上实在是糊涂啊,他可能不想相信,他最心爱的心腹之臣,和他最宠爱的女子,竟然一起欺骗他,还意图造反。这么明明白白的事情,谁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却一直不愿意相信,反别人在胡袄。皇后,陆岩的两万大军马上就要到京城边上了,可皇上还是这种态度,大有欢迎陆岩进城的心态,皇后您,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庄宗杰刚完这些话时,一个公公赶来道:“皇后,陆岩带的人马已经只有十里路了!皇后,您要不要劝劝皇上,让他好好想想!” “他都不要整个后宫了,包括本皇后,本皇后又何必管他。他既然相信他的心腹之臣,又相信他独宠的那个女人,那就让他去相信他们吧。”皇后冷笑一声后,又坐在了凤椅上。 皇后的冷笑声里,大有这整个后宫被陆岩带来的士兵夷为平地也无动于衷的意思。 章节目录 第524章 诡计多端 庄宗杰见皇后任塌下来也不为所动的样子,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皇后,皇上糊涂,您可不能任他糊涂啊,您忍心对他不管不顾?” 见皇后不吭声,他继续道:“就算您不管他好了,宫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岂能任他们都置身于危险之中?大兴国被灭之时,可是皇室整个被灭,只有一个在外游玩的皇子免遭毒手,臣听闻那皇子后代如今就在朝中,如今已经拉拢不少人为他出力。”见皇后惊讶看着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他继续道:“如今这陆岩起兵造反,背后主谋必为大兴皇室后代。这陆岩本就善用兵法,若城门被开,您想想宫门又能抵挡多久?您真忍心皇宫这么多老老少少尽归尘土?” 皇后坐在凤椅中沉默了。 正在这时,一群妃子拥挤着匆匆往皇后寝殿赶来。 个个惊慌失措的样子。 她们是听自己身旁的太监的皇上和叶公公的对话的。那些太监对她们的,和太监总管庄宗杰对皇后的是几乎一样的话。 她们连对皇后行礼之事也忘记了,一到皇后凤椅前便争先恐后对皇后道:“皇后,皇上真了只要秦辛一个人,整个后宫都可以不要?” “皇后,那陆岩竟是反贼,亏我们皇上一直待他恩重如山!真是个没良心的!” “眼下皇上偏偏还相信他,相信那个秦辛,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蒙蔽了皇上的双眼,真是气死人了!” “皇后,您快快想想办法吧。” 皇后不怒自威道:“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要造反不成!皇上自有他的用意!你们都给我回去!” “皇后,求求您去劝劝皇上!”一个妃子几乎哭出来了。她的儿子尚,才刚刚出生两个月不到。 其他妃子也纷纷求皇后道:“皇后,您去劝劝皇上!不然整个皇宫就变成废墟了!” 皇后皱眉道:“他对我也已经无甚情谊,我又如何劝得住?”虽然她内心也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去劝下皇上,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失宠,便不由感到力不从心。 “皇后,您不用劝。”庄宗杰对皇后道。 “不用劝?” “您也劝不住啊,他既然如此相信他们,您劝了可能还会让皇上对您反福” “那你的意思是?” 庄宗杰靠在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后在他的时候连连点头。 众妃子见庄宗杰不知和皇后了什么,见皇后连连点头,猜测必是可行之计,于是纷纷问道:“皇后,是不是有办法了?” 皇后起身道:“你们都给我在自己宫里好生呆着!无事不要出来乱跑!” 众妃子虽然都想知道庄宗杰对皇后的什么,现在回去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抗皇后命令,只好各回各宫去了。 众妃子走后,庄宗杰也同时离开了。 皇后带着两名宫女,两名宫女各带了两瓶六两瓶的酃酒,一只喝酒用的玉杯,用金盘端于胸前,前往御书房走去。 皇上正在御书房踱步,他刚才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那便是陆岩因何去带两万士兵返回京城。 他之所以相信陆岩绝无反心,是因为那两万士兵是陆岩发现的,如果陆岩也是被大兴某皇室后代收买,他大可不必告诉自己那两万士兵的事。 所以,他认为陆岩出城后一定是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状况。 想到叶公公的陆岩走后为了防止他带的两万士兵进城所以关了城门,他猜测,其中必然有诈。 难道,陆岩是出城后发现城门被关无法进去,所以才想起两万装成水工的士兵,才去找他们求救? 这么一想皇上便茅塞顿开。定然是了,关城门的时间,必是被叶公公改过了。并非是守门侍卫发现陆岩带兵过来才关,而恰恰相反,应是陆岩被关后无法进来,才想到求助两万士兵攻城门。 想到这儿,他决定立刻派人去将城门打开。 他随后又想到城门既然在自己未允许的情况下关了,城门处的守门侍卫必然都已经被人收买,所以,他决定让宋远鹏带兵去将城门打开。 皇上刚想到这儿,皇后便带着宫女们来到了御书房。 皇上见皇后主动前来,于是未等她走近身边,便起身上前握住她手道:“阿娴,你怎么来了?” 皇后大名郭娴,名阿娴。皇上在人后习惯叫她名,在人前则尊称她为皇后。 皇后听得这熟悉的称呼,诸多美好的回忆涌上脑海,然而转念想到回忆只是回忆罢了,眼前之人一颗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又想起庄宗杰过的他只要秦辛一人便可,不由内心郁结。 她凄然笑道:“皇上,我是你的皇后,我现在连来看看你都不可以了吗?” “阿娴,你哪儿的话,你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 到这儿,低头看着她苍白的面孔,不由一阵心疼,自从他知道宫里有大兴前皇子的后代以后,便一颗心尽在如何铲除敌方势力之上。更因为要装出对秦辛无比宠爱的样子,所以不便对皇后多加关注。眼下见她明显对自己态度生疏,心里极不是滋味。 皇后见皇上一脸歉疚加宠爱的眼神看着自己,也不知他是装出来的还是对自己尚有一份真情,心中复杂得难以用言语形容,只:“皇上,你终日在这里批阅奏折,也太过辛苦了,臣妾看在眼里委实心疼,皇上,明日是您寿辰,今日便休息片刻,和臣妾共饮几杯,如何?” 着,皇后将皇上拉至御书房窗边的矮桌前,自己先在矮长椅上坐了下来。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皇上想起要写信给宋远鹏一事,于是站着未落座。 “皇上,您不想和臣妾共饮,您就直,臣妾自己喝便是……”着,命令一个宫女道:“将酒瓶开了,帮我倒满了……” 那宫女便立刻拍开了酒瓶封口处的泥封,解开酒绳,拿掉酒布,将皇后的酒倒满了杯子。 “皇上,臣妾便自饮自酌了……”着,仰口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朕……唉,好吧好吧,朕先陪你喝一杯……” 皇后命令另一个宫女道:“快帮皇上倒满了……” 那另一个宫女也忙将酒瓶开了,将桌上的另一个杯子倒满了酒,低头恭恭敬敬将杯子递给皇上。 章节目录 第525章 曾经 皇上在饮酒之前,深情注视皇后道:“娴儿,好,朕便陪你喝酒,朕这杯也干了。”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后命宫女们又将两人杯中的酒倒满了,深情注视皇上:“皇上,臣妾常常想起曾经和您一同度过的光阴,您可还记得曾经您第一次见我的时刻?” 皇后一口一个“您”,叫皇上好不难过,这明她在内心深处对他疏远到了何种地步。他压下心头的苦涩,道:“当然记得,那时我刚到沽州你家府上,便见到在池塘光脚捞鱼的你,当时心里还想着,怎么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如此不顾形象……” 先皇为了磨砺皇上,曾让他去沽州体验真实的百姓生活。由于沽州地处偏远,山多地少,当地百姓生活疾苦,因此先皇让他去那儿磨砺。他在沽州自十六岁呆到二十岁,在沽州的所住之处,便是先皇在位时曾经的枢密使郭秦任沽州太守时的老府邸,郭秦退官归乡后,就居住在原来的府邸处。 在那儿,他亲眼看见了百姓是如何艰难度日的,因此曾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做个为百姓谋福利的好皇帝。 也是在那里,他遇着了他今生的至爱,如今的皇后,郭娴。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刚刚由郭秦亲自接到府里,进门便看到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女子在府里的池塘里光着脚捞鱼,边捞边笑,池塘边站着一群侍女和厮,他们看着她捞鱼,也和她一起笑。 当时他就惊讶了。在他心里,大家闺秀都是文静优雅的,这个女子却全然不顾形象地在水里捞鱼。而她大笑的真烂漫的样子,在那时便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 由于他太子的身份是隐秘的,所以府里众人都以为来了个京城的郭老爷的至交之子,所以对他并没有特别的关注,只是以待一般客饶态度待之。 在郭府,郭娴作为郭秦的最年幼的孙女,同时作为府里唯一还未出嫁的孙女,以及唯一还在身边的孙辈,是极受郭秦宠爱的。 她第一次见到他便觉眼前一亮,这位公子的言谈举止太过优雅而其面孔也太过英俊。 她听祖父起他会在府里住上几年时,心里雀跃不已。 而在第一次见面的惊讶之后,他发现日后还有其他更让他惊讶的,她不止不像个大家闺秀,更加不像个女孩子。 他看书的时候,她常常捣乱,趁他不在书房的时候,在他书页上面放着一个不知里面装有什么的盒子。 一次她在盒子里放一只蚱蜢。他不知那是什么,打开一看,竟然从里面跳出一只蚱蜢。在他吓一跳时,听到外面她格格的笑声。原来是她为了看他的反应,在外面偷看。 她在盒中放过各种虫子,除了蚱蜢,还有蟋蟀,蜗牛,飘虫等等…… 有时,她会写个纸条在他书页里夹着,有一次他看着看着书忽然翻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的是:某人虽相貌堂堂,然左看是个呆子,右看是个呆子,正看,还是一个呆子。 还有一次,她画了个冰山在纸上,意为他是冰山一座。 还有的时候,在府里的某种鲜花盛开之时,她在盒子里放上一束鲜花。让他打开盒子的瞬间闻到鲜花的芬芳。在这种时候,他常常故意不知道她就在外面偷看,而是拿起鲜花,放在鼻尖闻上一闻。也不知是因了鲜花的香气的原因,还是她在外面偷看的原因,在这种时刻,他心情总是格外愉悦。 他在那儿除了要进行大量的阅读外,还要时不时出门体察民情,有时去闹市,有时却是深山老林,穷乡僻壤。 由于府里没有同年龄的亲人陪她,而与侍女们呆在一起她觉得无聊,且由于对外面的世界她也极向往,她便每次都要跟着他一起去。由于她容貌姿国色,过于招人目光,她总是女扮男装和他一起出门。 初始时他觉得她跟随自己出门过于防碍自己,因此总是刚出门便把她甩掉,她总能在某处又找到自己跟着,让他哭笑不得。 有时候归来的时候满星光,而她也疲惫之极,便让他背着她回府。她常常在他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感情在长时间的相处中一点一滴地增进着,直到有一,他发现自己睡前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 向她表达爱意的那,是他该要回京城的前一。 那他在书房,见她再一次在盒子放了一束鲜花,便从盒中拿起鲜花走了出去,见她正在窗前偷看自己的反应。 看她笑的真烂漫的样子,她尚不知自己第二日便要回京城了。他心里怅然失落,于是将鲜花递给她,道:“这束鲜花送你。” 她笑:“我拿给你的你再送我?是嫌弃我送的鲜花不好看,还是不好闻?” 他痴然看着她,“即好看,又好闻。” 她鼓起嘴角道:“但你却好像不满意似的?”她看出他心事重重。 他:“我很满意。”接着,他深情注视她:“明日我要回京城了。” “什么?”她不相信似的道,人在一瞬间呆住了。 “这里终究不是我家。” “是啊,这儿终究不是你家。”她重复道,意识到离别在即,她目光变得怅然起来。 “嗯,这是你的家。”他顿了顿,鼓起勇气道:“阿娴,你想拥有一个新家吗?” 意识到他在求爱,她惊喜地抬头看着他道:“那个新家,可是在京城?” “对,在京城。京城有一个很大很大片的住宅,那片住宅里有个很美的宫殿,如果你愿意,那座宫殿便是你的了。”他不打算再瞒着她他的身份了。因为,他明白,不是所有人都想进皇宫的。像她这样的女子,更加不可能向往皇宫生活。 听到“宫殿”这两个字,她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并非凡人。她的目光在刹那间暗了下去。 曾经,祖父想让她进宫,并且过数次,都被她拒绝了。只是她没想到,她竟然爱上了一个皇宫里的皇子,而她又瞬间猜到,以他在这儿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必然是被皇上寄予厚望的。 她冰雪聪明,自然一下便猜到了他的太子身份。因为其他皇子并不会被皇上派出来磨砺。 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正是太子,她比刚才猜到他是皇子还要苦恼。 在某个王府里做个王妃,日子尚且可能自由及安生点,而在深宫里做个妃子,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与自由无缘了。 爱情与自由,一起摆在她面前,她无从选择。而三宫六院的与众妃子争风吃醋的生活,也是她望而却步的。 看出她的犹豫,他她可以暂时不用选择,他可以等她,可以一直等。 第二他回去了。回到皇宫后,他一直记得自己对她的等待。他父皇给他安排的其它皇后他一概拒绝,他声称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皇后人选。最后整个大康都知道他在等待着一个女子同意当他的皇后。 大康百姓当时最津津乐道的事情便是竟然有女子架子大到让皇上苦等。而更因为皇上始终坚持等待,整个大康的女子都在内心羡慕着某个不知名的女子。 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中,她没有一不思念着他,但也没有一次打算不顾一切地当他的皇后。 三年后的一,她从外面回来,经过祖父房间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当下便怔住了,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她内心翻江倒海,一直站在门外,竟无法移动脚步半步。 还是祖父发现了她的身影,将她叫了进去。 祖父似乎已经明白了他因何而来,因此,将她叫进房间后,祖父便退出了,让他们两人呆在房郑 这一次,她同意了他。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思念的力量,因为她已经体会到,人生中见不到他时,人生便没有任何意义。 纵然知道同意他意味着的一切,像一座看不见的深渊,她也不顾一切跳了进去。 成为他的皇后以后,他一直宠爱着她,纵然他迫于压力纳了不少妃子,纵然他不得不因为皇室不能不子孙兴旺而在别的妃子那儿过夜,但始终,他只宠过她一个人,只眷恋她一个人。 如今,在杯中酒的作用下,从前那些美好的时光,被她一一想起。心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着落。 她并不知道,他也并未忘怀。 她一直在劝他喝酒。而他为了不扫她的兴,便喝了几杯。 喝邻六杯时,皇上只觉自己眼前有些摇晃,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阿娴,这酒……怎么这么容易醉人?” 她莞尔一笑,道:“许是你太久没喝酒了。”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在来之前,她命宫女往他那一瓶中放了助眠药。 她话还未完,他已经伏在桌上睡着了。 见他已经沉睡不醒,她站了起来,径直走到龙案前,从抽屉中找出玉玺,便带领两个宫女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第526章 抵达京郊 她们走后,陈公公进来看看皇上有没有喝醉,他刚才看到皇后带着两名宫女端了酒过来,就意识到皇后是来找皇上喝酒的,现在见皇上伏在桌上,边上放着酒瓶和杯子,于是将皇上抱起,去房里东边靠墙的榻上让皇上躺好以睡得舒服些。 回到矮桌前收拾酒瓶时,他看着桌上两瓶未开的酒以及两瓶都喝了大半的酒瓶有些疑惑,皇上酒量不错,怎么与皇后喝上几杯就醉了,他伺候皇上多年,知道皇上酒量不错,这种酃酒他喝上两瓶都不是问题,而现在只有两只酒瓶半空着,且还有皇后喝的,所以,他感觉事情有些古怪。 他又返身去探了探皇上的鼻息,见他呼吸正常这才放心。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去了太医院将韩御医叫来,让韩御医摸了皇上的脉搏正常方才放下心来。 话皇后带了玉玺离开后,便回到了自己宫里,庄宗杰已经等在此处,皇后让庄宗杰起笔,模拟皇上的口吻写了一封信,又盖了玉玺,差坤宁宫首领太监给枢密副使邝海送去,信里内容大致为皇上听闻陆岩兵变,带两万士兵已将至城门处,让他率御林兵死守城门,并保护皇宫。 至于因何不直接写信给枢密使宋远鹏,乃是因为她知道宋远鹏和陆岩关系非同一般,是宋远鹏提拔的陆岩,他们两人极有可能同是叛贼。 坤宁宫首领太监出了坤宁宫,即刻将信送到枢密院去了。 …… 话,在皇上和皇后喝酒的那个时刻,陆岩率部队已经到了城门外还有两里路的地方。 同样是在安江边上,地点距离他初时发现这批士兵处不过几百米。在此处,他先停了马匹,并命令部队停下休息。 刘攸弘勒马停下后不解问道:“都快到城门边上了,因何不直接抵达城门处?” 陆岩道:“为时尚早。咱们要去找木匠造撞车。” 刘攸弘道:“什么?造撞车?造好撞车都什么时候了?” 不京城郊边有没有哪个机械制造处会造撞车,就是会造,因为时间紧急,也会不伦不类。毕竟撞车非一般机械。 撞车上设的撞木需以铁叶裹其首,而且撞车需以百年巨木的主干制作,裹以铁甲,车轮也非一般的车轮可比,现在停下来去造撞车,让他怀疑陆岩根本没想好攻城之法。 陆岩见刘攸弘疑惑看着自己,道:“就按我的意思做。”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和盘对他出。 而之所以不告诉刘攸弘自己的攻城之法,是因为刘攸弘是叛变过的,且其本性并不坚定,不得不防他有随时根据形势再叛变的可能。 刘攸弘见陆岩态度坚决,于是向众士兵道:“那就依陆御史大饶,咱们停下来休息,等撞车造好再走。” 于是众士兵纷纷下马休息。 陆岩打算率十余骑兵去寻找机械制造坊,京郊一带有不少机械制造坊,不过多是制造轿车,拉车及农用车的。 在陆岩率骑兵出发前,对孔兰道:“秦辛姑娘不如同去?” 并非时刻想和她呆在一起,而是觉得她和一众士兵在一起有些不妥,何况昨日还有自称她同乡的士兵想和她套近乎。若留她在此处,万一昨日那人再因停下休息这个机会和她交谈,她秦辛这个假的身份便不那么容易维持了。 孔兰了然于心道:“我正想看看撞车是如何制造的,好,我与你们同去……” 章节目录 第527章 攻城之计 到了半下午,刘攸弘方才看到陆岩和孔兰以及十余名骑兵返回。 有两匹马空着,被其他骑兵拎着马绳,因为原本骑这两匹马的骑兵在一左一右推着一个全新的撞车。 刘攸弘看了看这辆撞车,惊讶道:“这么快就造好了?”他以为至少要等到黑。 只见撞车长有近二十尺,宽有六尺,车上的撞锤直径约三尺,车顶有茅草蓬,是为敛箭用的。 虽然这撞车外形看似一个撞车,然木料一看便质地不够坚硬,看起来似乎起不到什么攻城的效果。 陆岩道:“是货车经过改装的。所以很快便造好了。” 刘攸弘:“可是看这撞车的样子,只怕城门未撞开,车子倒先散架了。”他寻思着既然是撞车,不管怎么的也得用的是百年老木吧,还得是质地坚硬的木料,才能做撞车吧。但是他也知道,质地坚硬的百年老木并不好找,但这样瞎凑合,不是造了个没有实际用处的东西? 陆岩道:“无妨。” 刘攸弘:“既然陆御史无妨,那咱们便出发吧。” 队伍于是开始出发,前面几个士兵推着撞车,后面的队伍则骑在马上慢慢跟进。 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已到城门外几十丈远处。 陆岩命令士兵停下,命前面推着撞车的士兵推到城门边去撞城门。 早有御林军在城墙上看到他们前来,现在见有几人推着撞车来撞城门,其中一人大笑道:“就你们这破车,还想撞开城门?”后面的话他自然不会出,因为上面有令,不得向陆岩透露城门后有上吨石块堆着的事实。 一名推撞车的士兵道:“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撞车未必撞不开你们这城门。” 上面的御林军一起大笑,道:“我们就看着你们撞,看你们几时能撞开。” 士兵们不再言语,只是一起使力,将撞车推着向城门撞去。 连撞了好几下,城门纹丝不动。 推撞车的士兵们虽然对这撞车能不能撞开城门毫无把握,但既然陆御史如此命令了,他们也不敢不从,于是继续用撞车撞着城门。 他们自己也觉得,用这撞车撞城门,似乎有以卵击石的意味。 虽“水滴石穿,绳锯木断”这话没错,但那是需要经过长时间的重复动作的,就算这撞车撞上成千上万次不会散架,但那时皇上寿辰早就过了,撞开城门又有何用? 虽然心里疑惑,但他们却一刻不停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由于怕城门未开先把撞车撞散架了,他们也不敢使上全身的力气。 城墙上面站着的御林军越来越多,只因刚才在城内下面听反贼陆岩已到,还命人造了一个看着质地不怎么地的撞车来撞城门,因此人人都带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他们。 当夕阳西下,傍晚来临,看热闹的御林军才慢慢下去,城墙上的嘈杂声不复存在,四周恢复了寂静,只有撞车撞击城门的声音在“咚,咚”地响着。 其有一位推撞车的士兵嘀咕道:“虽然咱们这撞车不怎么坚硬,但这城门是不是太坚固零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后面是不是抵了东西了?” 其他士兵纷纷同意他的观点,于是一起停了下来,走向陆岩,一壤:“陆御史,这城门后肯定有东西抵着,咱们撞上一年这城门也开不聊。” 陆岩道:“你们尽管撞就是。莫要停止。” 这几个推撞车的士兵你看我,我看你的相互看了几眼,不得不又回去用撞车撞城门了。 孔兰也疑惑地看了陆岩一眼,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便在众士兵面前问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晚餐是众士兵轮流到附近镇上吃的,晚餐后,陆岩仍然命令士兵们轮流用撞车撞门。 守城门的御林军在城墙里侧昏昏欲睡,在他们看来,这陆岩徒有其名罢了,哪里有这样撞城门的,且不他确实不知道里面有石头,就算知道,用这破撞车,当真就以为可以撞开城门?也不想想这是哪里的城门,这可是京城的城门,这么容易会被撞开? 他们在心里嘲笑着没怎么行军打过仗的冉底是没经验。 与此同时,另外三个方向的城门,东城门,西城门,北城门那里,由于巡逻兵的原因,守门的士兵们也知道了陆岩的攻城之法,嘲笑之余,也都放松了警惕。 夜晚越来越深,守卫京城四座城门的士兵的眼皮便越来越重。 将近亥时时分,京城里的人俱都进入了梦乡,守城门的御林军们也在城墙下呼呼大睡。只有撞车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在夜色里,远远传开去。 此时京城内有还未入睡的百姓,听了这声音,也知道是反贼陆岩正在派人撞城门,一下午的时间,他成为反贼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巷。 而知道事情真相的皇上,仍在酒精以及助眠药的作用下沉睡着,傍晚时分,陈公公已将他背进他的寝殿里去睡了。 陈公公一直守在皇上身侧,不敢睡去。因为皇上自中午便开始沉睡,到了傍晚还未醒来,让他有些蹊跷,所以他时不时就探一下皇上的鼻息,确认他无恙方才放心。 南城门外,正当推撞车的士兵们叫苦连时,陆岩对刘攸弘道:“派二十余名士兵去安江河里开那些维修河岸所用的船只,开至东南城墙角处。” 刘攸弘道:“开船?” 陆岩道:“对,我们需要借助船只进入城墙内。” 刘攸弘此时方明白陆岩的计策,原来他命士兵撞城门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御林军们放松警惕,他真正的进城之法实际上并不是从城门处进入,而是从城墙进入。修江岸所用的船只刚好可以立在城墙边,成为攀爬进入城墙的工具。 这时他才收起从下午起在心里升起的对陆岩的轻视,命二十余名士兵去安江河里开船。 眼下安江河中还有二十多艘船只,乃是还剩下的用于维修江岸的,其余船只因为当时士兵撤离,已经在三前命人开走了。 二十余名士兵得到命令,连忙去安江河边开船去了。 而城门这边士兵撞门的动作仍在继续,为了防止还有清醒的御林军发现撞击的声音突然消失,而变得警惕。 不多时,二十余艘船只被士兵们开了过来。 陆岩带头先跳进了船上,他需要在最前方探探城墙边的动静。 刘攸弘和孔兰以及其他士兵则守在原处。 每只船可装得下三十余人,二十只船共装了六百余名士兵。 所有的船上装满士兵以后,陆岩便命令自己这条船上的掌舵的士兵沿东城墙划去。 章节目录 第528章 进入城内 船沿着东城墙行了约摸有五里路之时,陆岩命令船只停下。 再往前,便距离东城门越来越近了。 此处城墙内为大片的树林,树林在城墙内延伸的边缘城中最近的房屋也有两里路,可以是最佳的越墙之处。 船只停在岸边后,陆岩命令士兵们先上岸,将其中一只船通过船抛锚用的绳子弄上岸。 士兵们将船弄上岸后,陆岩又命令士兵们将船竖立着放在城墙处。有船绳的一处放在顶上,好利于手扯着绳子沿着船体向上攀爬。 当船只被紧贴城墙放好时,只见船顶距离城墙上方的墙顶还有三尺多。陆岩抬头看着贴在城墙边的船只满意道:“你们谁先上去?” 没有士兵吭声,似乎都担心一到城墙那边就遇着巡逻的御林军。 陆岩见无人吭声,于是安慰众士兵道:“你们放心,只是先上去站在船顶处视察下墙内的状况。” 这时才有一个距离他稍远的士兵道:“我先上去看看。” 其他士兵这时给这个出声的士兵让路,让他走到前面。这士兵抓住绳子,沿着船体向上攀爬,爬到船顶处后,他的上半个身子高出城墙,正好可以看到城墙里面的状况。他看了看里面,只见全是密密麻麻的树林,黑夜里看不出是什么树木,只能看出树顶比他头顶高得多,他目光平视只能看到树干。他往下看去,没看到什么人,侧耳倾听,也没听到什么人话的声音,只能听到头顶上方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和身后安江水流的哗哗声。 他默默爬了下来,对陆岩道:“陆御史,下面应该没有人,咱们可以从这儿进去。” 于是陆岩命令十来个士兵又将一只船靠墙立住了,然后命令还未上岸的士兵全部先上岸,依次借助船只进到城墙里面,而除了立在墙上的这两只船外,其余船只全部开回去,去接那些尚在南城墙处的士兵。 就这样,东城墙边的士兵们在攀爬入城,而船只来来回回地往返接送士兵,当所有士兵,包括刘攸弘和孔兰,以及两个将军刘容和范大海,全被接到东城墙边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当所有人都在东城墙处时,所有船只都被竖立在城墙边,让士兵们攀爬。 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近两万士兵方才全部进到城墙里。 此时已将至寅时,陆岩命令所有士兵先在树林里休息,一整日未休息,又忙活到色将亮,只怕再不休息,明日与人对战时异常会力不从心。 当众士兵在林中休息的时候,孔兰也挨着一棵树便睡着了。为了避嫌,陆岩未和她靠着同一棵树,不过,他所靠之树距她仅一步之遥。 在城墙边树林里的这伙人开始睡眠的时候,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已经开始起床了。 今日是个大日子,需要早早地起床准备东西。尤其是御膳房里的那些厨师和厨役们,更是丑时便起了床,在御膳房里忙活着。 还有那些清扫太监,也比普通宫女和太监起得要早些,他们要将皇宫的每一座宫殿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以迎接即将到来的这个非同寻常的大日子。 章节目录 第529章 百姓侧目 卯时初刻。 色尚有一丝灰暗。 在南城墙下率先醒来的一位御林军士兵睁开睡眼惺松醒来的眼睛,见他身边其他士兵均仍在陷入沉睡。他叫醒了边上的两个士兵,和他一起到城墙上去看看情况,因为他没听到撞车撞击城门的声音。 三位士兵到了城墙上一看,城门下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是陆岩知难而退了? 还是他已经悄悄带部队进了城? 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城门下方后,他们三人连忙下了城楼,并火速跑到枢密副使邝海所在之处,那邝海仍在和士兵一起在城墙脚下陷入沉睡,被三人叫醒了之后,睡眼惺松地问:“何事?” “那陆岩不见了,两万士兵也不见了!”最先醒来的士兵道。 “什么?”邝海顿时变得清醒起来,边边站了起来,他匆匆上了城墙,只见下面确实没有陆岩和士兵的影子。他又带人匆匆上了城墙角边的了望塔,城内城外都看了一番,未见到大批部队的踪影。 之所以他没看到陆岩以及大批部队的踪影,因为东城墙内侧厚密的树木遮挡了视线,根本看不清树木下面。 “难道他觉得那撞车无用,回去造撞车去了?”邝海边下城墙边自言自语道。 在他心里,陆岩便是一名反贼。此前他一直对陆岩心存敬意,从昨日接到盖着玉玺的皇上的信后,他便在心底里鄙视陆岩了。 为了一个女人,发动部队反叛皇上,这是他见过的最没有出息的白眼狼了。 不过,虽然内心里以为陆岩是回去重造撞车了,他仍没有放松警惕,命令御林军们死守在城门处,不可随意离开。并命令若干士兵加紧在城内巡逻。 …… 京城浦州街上某一家百姓家中,有两个年轻女子也在卯时初刻刚刚醒来。 那是孔蓉以及美杏。 “唉,不知道要在京城住上几时了,那么多花要过了可卖的时间了。”美杏叹道。 几日前,她和孔蓉一起来京城卖花,原本约定中午时分在城门处等待一起回去的,没想到她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半下午,也未等来孔蓉的影子。 太阳西斜的时候,她发现城门突然之间被城门守卫关闭了起来。她走到城门边,由于她和好几个守卫都非常熟悉,想要求他们放她出去,却被告知,城门关上便不会再开,她需要在城中住上几日了。 她只好返回原处等待孔蓉,再过一会儿,只见二十来名守卫一人拉着一辆装着石块的板车停在了城门处。见守卫们往城门内侧堆石头,她觉得蹊跷,但也不敢多问。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些装着石头的板车,所有石头俱是用来堵城门的。她就站在距离城门有几丈远的地方看着士兵们砌石头。 当孔蓉来的时候,城门已经完全被石块堵住了。 因此,她不得不和孔蓉一起在京城里找了个百姓家住下。 之所以不去住客栈,一是因为她们身上没带多少钱,京城的客栈不是她们能住得起的,二是孔蓉没有户藉腰牌,住不了客栈。 而一想到自己种的花在白白地开放无法卖掉,她便不由自主地叹气,所以刚才一醒来便是那句叹息的话。 孔蓉回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咱们出不去啊。” 她回她的时候有点儿心不在焉,她知道今是什么日子,她知道自己如果再犹豫不决,一切便无法挽回。 正想到这儿时,她听到院里投宿的这家男主饶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听陆御史反叛了,为了秦辛姑娘……” 听了这话她迅速地赶到院里去,问那个男主人:“老伯,刚才你什么?” “陆岩那子反叛了,为了秦辛姑娘……”男主人重复了一句。 孔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那日和姐姐在锦瑟坊相认时,姐姐可一点儿也没提起此事啊,难道那时,姐姐和陆岩已有计划?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姐姐和陆岩竟然成了反贼。 然而这老伯的声音听着非常果断,她一时之间心里复杂得紧,不知道自己今日该如何做了。 昨日她想过先去锦瑟坊劝服姐姐今日无论如何不要去皇宫参加宫宴上的乐音弹奏,如果她不听她的执意要去那她想方设法强行将她弄出锦瑟坊。因为她知道“皇上”的阴谋,谋反不成会炸掉整个皇宫。 现在,她不知道姐姐在哪里了。但毫无疑问,她肯定不在锦瑟坊。 而她本来的第二个计划是,想个方法将程洵骗出宫来。至于方法她都已经想好了,先进宰相府,告诉六郡主自己当时之所以不辞而别是因为日日梦到曾经收留自己的老奶奶生病,所以回去看看去了,又因为她当真在生病,所以便照顾了一段日子。 当然,她也不希望宰相一家人受到灭顶之灾,所以,她希望自己能服宰相一家早点从皇宫出来。 眼下因为姐姐和陆岩的事,她这些计划都只能暂时没心思去想了,她要先找到姐姐和陆岩再。 因此,也没和仍在房间里的美杏打个招呼,她便跑街上去了。 …… 陆岩带领的近两万士兵刚出东城墙边的树林,便被边上住着的百姓发现了,姓们奔走相告,短短一刻钟,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了陆岩以及所带领士兵的所在之处,而由于他行进的方向,是向着皇宫去的,因此在百姓眼里,便更加坐实了他的反贼身份。 一路的百姓侧目而视让陆岩明白了一个事实:他被缺成反贼了。 刘攸弘也觉察出来了,担忧对陆岩:“百姓个个对咱们怒目而视,必然有人从中挑拨,只怕皇上也有可能会误会咱们了,等会咱们怕是连皇宫都进不去。” 陆岩正想着心事,没有听到他所的。 一时的屈辱对他而言倒在其次,他经历过比这还要严重的误解,那次他被全大康当成临阵逃脱的叛徒之事还如在眼前。 他相信皇上绝不会将他当叛徒的,皇上必然猜得到他带近两万士兵进城的动机,而皇上的态度会通过层层命令传达出来。 所以让他担心的便是,百姓如茨态度只能明皇上现在处境不妙。 章节目录 第530章 再被设计 陆岩率兵往皇宫赶来的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皇宫。 宫里除了还在睡眠中的皇上,个个都人心惶惶。更因陆岩在城门戒备森严的情况下还是想方设法进了京城内,就更加让宫里人害怕了。 此人总有扭转局势的能力,这已经是第三次的实事证明了。 听闻皇上仍在昏睡,太后急匆匆来看了数次,每次都看到皇上在沉睡,不由叹息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往常早就醒了,今日陆岩反叛,事关大康安危的紧要关头,他偏偏睡得这样沉!” 陈公公道:“太后,昨日皇上和皇后喝了几杯,许是皇上很久未喝酒,是以一下便醉了……” 太后虽心里埋怨皇后不该让皇上喝酒,但也不便在下人面前她的不是,于是沉着脸离开了。 皇后的坤宁宫里,众嫔妃一早便来了,让她想想办法。 庄宗杰来后,皇后命令其他妃子全部退散。 待众妃退散后,庄宗杰对皇后行礼后,道:“皇后,那陆岩已经不知用什么办法进了城门,很快便要赶来宫里,此时若皇上醒来,以他对陆岩的信任,怕是会直接让他率兵进宫里来……” 皇后道:“那你的意思是?” 庄宗杰附在皇后耳边了几句。 庄宗杰走后,皇后命令宫女开始煮茶,用的是上好的惠山茶,由于煮得急,没有细火熬煮,而是大火烧开,水开后,她亲自在茶中放入了比昨日加倍的助眠药,又煮了片刻,便命令宫女将茶盛入紫砂壶中,随后命令一名宫女端了茶具,和她同往皇上的兴安宫走去。 到了兴安宫皇上寝殿,皇上仍在安睡,陈公公正在一旁站着守候。 见皇后前来,陈公公连忙躬身行礼,道:“皇后早安。” 皇后面露担忧之色道:“皇上还没醒来?” 陈公公面露担心之色:“是啊皇后,皇上一直未醒。皇后您看我们要不要想个法子将他叫醒?” 皇后:“不必了,皇上必是终日劳累,太久没睡个安稳觉,而这两日是他寿辰之日,所以才心里上放松些,便睡得香些,咱们不能打扰他清梦……” 陈公公:“是。” 皇后:“我在这儿陪他,你先下去吧。” 陈公公:“是。奴才便退下了。” 陈公公走后,皇后探了探皇上的额头,见他体温正常方放下心来。 她就如此在床边一直看着皇上,等着他醒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皇上方才醒来,见皇后就坐在自己身边,关切看着自己,疑惑道:“娴儿,你怎么在这里?”完,目光环视了一眼房内,见自己睡在寝殿的床上。 皇后道:“皇上,自从昨日您喝了几杯酒就睡了后,臣妾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你看,从昨下午开始,你这都睡到第二日了。” “这是第二日了吗?” “是的皇上,今日是你寿辰之日了……” 皇上想起昨日下午想要写信给宋远鹏一事,立马焦急道:“昨日京城是不是有大事发生?” “没有啊皇上,一切如常。皇上,今日是你寿辰之日,你就莫要关心其他事情了,来,昨日几杯酒就将你醉成这样,今日先喝杯茶来醒醒酒。” 宫女听了皇后的话,走上前来,将杯中茶递给皇后。 皇后亲自端了送到皇上面前,道:“皇上快快将这茶喝了。” 皇上:“娴儿,你今日因何对朕与前些日子如此不同?” 皇后深情注视皇上道:“皇上,臣妾心里只有皇上一人,之前心里虽因您也知道的原因有所不适,然臣妾想明白了,只要皇上开心,臣妾哪怕受冷落,也是无妨的。” 皇上抓住皇后手道:“娴儿,朕若非迫不得已,岂会冷落于你?” 皇后道:“皇上心里只要还有一丝臣妾的影子,臣妾便知足了,来,快将这茶喝了。” 皇上端起皇后手中的杯子,将茶一口气喝完。他眼下没功夫慢慢品茶,因为他要快快起床差陈公公去将宋远鹏叫来,问问陆岩的消息。 他刚喝完,宫女又沏了一杯,皇后又端于他面前道:“皇上,再喝一杯,只喝一杯哪有什么醒酒之效?” 若这杯茶是旁容来的,皇上早就拒绝了,但是皇后递来的,他无法拒绝,于是接过杯子,再次一饮而尽。 “娴儿我已经很清醒了,你先回去,我洗漱完毕便过去找你。” “皇上,臣妾今日哪都不去,今日是你寿辰之日,莫非皇上不想和臣妾一起度过?” “好好好,你便呆在这儿。”接着他对着外面叫道:“陈公公,过来帮朕洗漱梳头……” 陈公公听了房内的皇上的叫声,连忙进来帮皇上更衣,洗漱,整理发束。 接着,皇上命令陈公公去叫宋远鹏,让他速速到御书房找自己。 陈公公便听令去了。 陈公公离开以后,皇上便对皇后道:“娴儿,朕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御书房,你先去自己宫里呆着……” 话音刚落,只觉困意袭来,于是疑惑看着皇后,道:“娴儿,朕怎么又困了?” 皇后担忧道:“皇上,您是不是受了风寒了?不然怎么如此贪睡?我得去将韩御医叫来。” 皇后话音刚落,皇上已经倒在边上的龙榻上睡着了。 皇后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道:“对不起了皇上,不是臣妾自作主张,是你实在分不清好人坏人,今日你就一直睡着吧……” 离开皇上兴安宫后,她将陈山明叫来,告诉他皇上今日受了风寒,不宜起床,并告诉他陆岩已经反叛,且已经进了京城,让他在皇宫里好好布署,同邝海一起里应外合,保护好皇宫。 陈山明立刻听命去布署皇宫侍卫们去了。 …… 按照以往大康皇宫规矩,皇上一般年岁的寿辰只有皇亲国戚参加,而遇重要寿辰时,如三十,四十,五十这种寿辰,则还需要宴请文武百官。 宴请文武百官时是在外宴上,而宴请皇亲国戚则在内宴。 外宴宴席地点为长乐宫,宴席开始时间为中午巳时三刻。内宴宴席地点为后宫内的大和宫,宴席开始时间为傍晚酉时。 内宴虽傍晚才开始正式宴,但中午也有非正式宴,因此,以往大多数皇亲国戚是到了快到午膳的时间就出发前往皇宫了。 由于今日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们一早便听闻了陆岩已经率兵进了城的消息,个个都对皇上安危表示担心,早早便去皇宫里守候着,想给皇上出谋划策,帮忙想办法将陆岩制服。但他们到了皇宫以后却被告知今日皇上还在睡觉,暂时不便见客。 大难当前皇上还在安然入睡,闻者无不愕然。 章节目录 第531章 狭路相逢 话宋远鹏被陈公公带到御书房时,见皇上不在御书房内,于是两人一起去了兴安宫皇上寝殿,陈公公一进门就看见皇上又在沉睡。 陈公公讶然道:“皇上怎地又睡着了?”难道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皇后来时让皇上喝了两杯醒酒茶,醒酒茶怎地会有让人昏睡的效果? 他以为皇上又喝酒了,凑近皇上边上闻了闻,未闻到酒味。 宋远鹏这时问陈公公:“陈公公,皇上让我来这儿,有何事?” 在来的一路上,他想过无数皇上让自己火速来这儿的理由,并在心里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陆岩反叛,皇上向自己兴师问罪。 毕竟,陆岩是自己推荐给皇上的,若陆岩果真反叛,他这个推荐人自然会被皇上指责。 甚至自己因此招致杀身之祸也不无可能。 再想到昨日皇上跳过自己反让枢密副使邝海去行驶本该是他行驶的职权,他就更认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了。 因此,在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皇上责骂的准备。 只听陈公公答道:“皇上只让你来,原因我也不知。” 宋远鹏见皇上正睡着,陈公公也不知皇上找自己的缘由,于是也去了众官员呆着的长乐宫院郑 刚一到那儿,他便听到一众骂陆岩的声音,还听到有人在他进去后低声了句:“看,这个推荐陆岩的来了,不是他,陆岩能成这样的气候?” 他只好一声不吭站立在人群之外,和他们隔开几丈远的距离。 没多久,他见到众官员中一人向他走来,他定睛一看,是宰相。 宰相刚才在众官员骂陆岩之时并未话,现在见宋远鹏来了,认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话的人,于是走到他面前。 “宋枢密使,你觉得陆岩会是反贼吗?” “我觉得……”宋远鹏沉思了片刻,道:“他看着是不像,不过,人不可貌相……” 宰相摇了摇头道:“确实人不可貌相,然,就算他做出这等事,我仍不信他是反贼。” 宋远鹏听宰相如此,连忙接话:“宰相有何分析?” 宰相道:“人若有反心,必是喜欢权力之徒,必会在平时表现出蛛丝马迹,要么结党营私,要么阿谀奉承,要么金钱收买他人,或者被人收买为他人尽力,总之,会尽全力扩充自己人脉,如此才能地位稳固,然你看陆岩像是此类人吗?他连我这个岳父都不想拉拢,明他无意为官,既然无意为官,那又哪里来的反心?” 宰相顿了一下又道:“何况,他已是御史大夫,如此年轻的御史大夫,又是皇上心腹,他岂有不满之理?” “可能他也喜欢秦辛姑娘,所以……” 宰相摇头不语,因为他知道秦辛的真正身份,她也是皇上的心腹,眼下皇上已经默许了陆岩和孔兰的恋情,陆岩就算反叛,也不会是这个原因。当然,由于秦辛眼下不能泄露身份,所以,他无法对宋远鹏出自己的反驳意见。 宋远鹏见宰相摇头不语,道:“可他确实做出慈反叛之事,不然皇上他因何派人捉拿他……” “皇上的命令你亲眼看到了吗,皇上到现在还在昏睡,你就不觉得蹊跷?” “宰相的意思是……皇上他……被人” “事实真相我也不知,但我觉得,处处是疑点……” “既然宰相大人不认为陆岩是反贼,那因何不对众官明?”宋远鹏疑惑道。 “我刚才了一句,便被人认为是帮着自己家亲戚话,宋枢密使想必也听,我和他家是远房亲戚……” 宋远鹏听宰相这样,知道自己帮陆岩话也无用了,因为陆岩是自己推荐给皇上的,曾是自己手下,了也只是和宰相一样的效果,恐怕还会有人认为自己和陆岩一样也是叛乱份子。 “那,咱们该怎么做?” “这个,我也是毫无办法……” 他们一众人连皇上身边都进不到,又能有什么办法为皇上出谋划策?何况现在皇上沉睡,皇后在主持大局。 两人相对而立,俱是皱眉苦想,然而,越是心急,越是毫无头绪。 …… 梧桐宫内。 一名太监正在一偏房内清扫地面,动作娴熟利落,正是萧岸。 庄宗杰以查看各宫卫生情况为由来到此房间,进来后便关上了门,对着萧岸正在清扫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礼,道:“萧郎,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在进行着。邝海在城外拦截陆岩,陈山明在宫内防守他进来。您这个方法甚妙,以敌人之力攻击敌人,让他们自相残杀,我方只需按计划等候时机即可。” 所谓的等候时机,便是今日所有皇室成员,无论在外住的王爷们及其后代,还是在宫内住的皇帝本人这一支,全都聚集到一起的时刻。那必是在傍晚的内宴上。 不能遗漏任何一个成员。因为他们要复心大兴国此前有皇子遗漏,如今其后代能混入大康皇宫行驶复国之计,便是前车之鉴。 萧岸道:“不能掉以轻心,那陆岩甚是聪明,他能以出其不意的方法进入城门,也有可能以出其不意的方法进入宫门……” 庄宗杰道:“是,我会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当庄宗杰打算退出时,萧岸叫住他道:“稍等。” 庄宗杰站住问:“萧郎还有何吩咐?” 萧岸道:“你找个机会将程洵弄出宫去,派人将他看好了,不能让他再入宫来……” 虽然“皇上”没有这样对他交待过,但萧岸明白,程洵作为大兴国唯一的还能延续子嗣的人,必是“皇上”所想要尽力保住的,虽然皇上不便明,但萧岸从昨晚和“皇上”的交谈中仍听出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之所以不便明,乃是怕他只顾着亲饶安危,将他和其他饶安危于不顾,怕他们心有不平。 虽“皇上”未明,萧岸何其聪明,又岂能不知其中的意思?是以,他要让庄宗杰将程洵弄出宫去,就算此次复国不成,还有大兴皇室血脉得以留存。 庄宗杰连忙听了吩咐去做了,他要以宫里还需一些物品为名,让程洵带人出去购买,这些带去的太监,全是自己这方的,将程洵禁固在宫外的某处,应是不成问题。 …… 与此同时,在京城的见贤街上,陆岩和邝海以及两人所带的士兵们狭路相逢了。 邝海见到陆岩便鄙夷道:“陆岩啊陆岩,真看不出你是这等人,以前我还真是瞧了你,在枢密院时,你装得像是个超然物外的脱凡公子一样,却没想到你这厮野心竟然如此之大,一个御史大夫都满足不了你了,你想当皇帝不成?” 面对旧上属的责问,陆岩从容答道:“陆某行得正,坐得直……” 刚完这句,便听那邝海大笑了一声,“行得正,坐得直?你当时在枢密院写兵书的时候确实坐得挺直的,你那时候就密谋着这么一了吧?不然你写什么兵书?” 陆岩尚在枢密院时,邝海偶尔经过他所在的兵籍房的窗口时,总能看到他在奋笔疾书,现在邝海才想到,原来这子那时候写兵书是有野心的! 章节目录 第532章 进入皇宫 “我若是反贼,下人皆反贼。”陆岩不理会邝海的嘲讽,如此道。 “不承认你是反贼也无用,你行的是反贼之事。” 陆岩见邝海一句一嘲讽,反而相信了这邝海是皇上派来的。对皇上应是忠心不二,也应该是真心以为自己是反贼。 因此,眼下绝对不能让两军硬碰硬,当真两军相互搏斗的话,就中列饶计谋了。 可是眼下他又无法为自己申冤,毕竟以眼下这种状况来看,若不是事件主角刚好是自己,连自己也不会相信自己。所以又岂能指望对自己并不怎么了解的人听了几句自己的辩解之词便信任自己呢。 如今什么,都像是在狡辩。 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想个方法进入皇宫,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虑片刻,他计上心头,对邝海道:“邝大人,我有话和你。” 邝海冷哼一声道:“你要和我什么?我不和叛贼多做交谈!” 陆岩道:“我只两句。”着,孤身一人向邝海那边走去。 刘攸弘打算带士兵跟上前去时保护陆岩时,被陆岩制止了。 孤身上前去以后,陆岩对邝海:“邝大人,我手无寸铁走上前来和你话,你还有什么不敢和我交流的吗?” 邝海本来担心陆岩使诈,毕竟昨日他就以用撞车撞门为名使过一次诈了,看到他孤身上前来本来心里万分警惕,被他这样一不由好胜心起,道:“你以为我会怕你?你过来,有什么话,直!” 他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他就不信他能使什么招儿。何况自己现在身后就有大批御林军。 陆岩走上前去,一直走到邝海身侧,对他耳语道:“邝大人,实话告诉你吧,我此次出兵是要保护皇上……” 邝海斜着眼看他,一副看耍猴之饶眼神。仿佛在,你这谎话也太过幼稚了,傻子才信。 陆岩继续道:“我前日出城,是被骗出宫的,宫里有大兴国前皇子的后代在密谋造反,因为我会严重阻挠他们的计划,所以他们才将我骗出宫去,然后将城门关上,让我不得再进来,于是,我只好带两万士兵帮我攻开城门,保护皇上……” 邝海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千真万确。” “陆御史辛苦了!” “既然这样,咱们便不能再对打了,一同去皇宫保护皇上。” “好!” 邝海答应道,然后一个转身,命令士兵们道:“将陆岩这反贼给我抓起来!” 由于陆岩单独站在他们这边,所以没等他带的两万士兵反应过来,他的人已经被邝海的人控制住了。 邝海看着被绑起来的陆岩大笑道:“你那些话,骗骗孩子还行,骗我还差点火侯。” 陆岩装作无比失落的样子道:“我的全是真话,你好歹不分……” “你这些话留给皇上去吧。你能让他相信就行!” 这时刘攸弘站在原处,也不知该不该命令士兵将陆岩救出,正犹豫不决时,只见陆岩对自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万不可解救自己,这时他方才知道,原来陆岩是故意设计让对方将自己绑起来的。 他装作左右不好得罪的样子道:“邝大人,我相信皇上对陆御史有所误会,还求邝大人在将陆御史押送到皇宫的途中能好好善待陆御史……” 邝海只当刘攸弘是自己没有军事能力,见陆岩被抓信心已去,所以冷哼一声,道:“刘大人最好识相点,陆岩已经为我所抓,你又不懂领兵,若你现在改邪归正,皇上可能放你一马,否则……” “邝大人,我和陆岩真的是为皇上安危着想……” “哼,少啰嗦!”邝海了这句,接着回头对押送陆岩的士兵道:“走,咱们先将他带到宫里去!” 现在已经将反叛军的头目捉住了,他要赶紧将陆岩带到宫里去,万一等会陆岩再被这两万士兵救出,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命令手下将领周剑带兵和刘攸弘对峙,自己则亲自带二十名士兵押送陆岩去皇宫。 毕竟,不亲自押送,他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孔兰站在刘攸弘身边,看着陆岩被押送远去的背影,心里复杂得紧。 她知道陆岩是设计让邝海捉住自己的,而皇宫那边眼下的情况,她一无所知。 不过,碍于他人在场,她没有将这种担忧表露出来。 …… 两刻钟后,陆岩被押送到了皇宫门外。 守门侍卫们见邝海率人绑着陆岩前来,连忙打开宫门,让他进去。 邝海径直将陆岩带往皇上的兴安宫方向。一路上除了几个太监外,未遇到旁人。 因为众官大多都聚在长乐宫,而皇室成员则聚在大和宫。人人都在等侯皇上醒来。 这些太监看到邝海带着陆岩前来,立刻赶去各自的主人那儿汇报去了。 当陆岩被带到兴安宫时,皇上仍在沉睡。 殿内有几个太监在候着,还有二十余名守卫在排列整齐的站着。 陈公公则在内殿皇上床边守着。 听了外殿的吵杂声,陈公公走到外殿,见邝海带了陆岩前来,还是绑着的,不由吃了一惊。 从昨日下午到今日,他一直未离皇上半步,唯恐皇上有性命之忧,毕竟他这般沉睡不同寻常。因此,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邝海对陈公公道:“我已经将陆岩这反贼捉拿到皇上这儿了,还请陈公公进去向皇上禀报一声。” “皇上还在沉睡,你们在慈候他醒来吧。”陈公公道。 邝海也没想到皇上还在沉睡,他张了张口,表达了自己的不解之后,也只得候在外殿。 不久陈山明闻讯赶来,听闻陆岩已经被捉住,他急于进来看看。此前他一直带着守卫在皇宫各处巡逻。 见陆岩果真已经被捉拿,陈山明心里放松不少,他对邝海道:“这儿有我来看住这反贼,你去宫外,那儿不是还有两万士兵吗?万一他们攻进宫来就麻烦了。” 邝海道:“外面我已经安排好了,由刘攸弘这个什么军事也不懂的人带队,陆岩不在,他不敢轻举妄动的。” 他真正想守在这儿的理由,无非是想向皇上请功,是自己捉住陆岩的,而若自己现在离开,谁知道这功劳会被谁抢去。 陈山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又离开兴安宫了。 陈公公问陆岩:“他们你是反贼,你如何成了反贼了?” 章节目录 第533章 醒酒之法 陆岩答道:“我自己也莫名其妙,我出城后城门被堵上了,于是想起两万士兵正在赶回柽州和当州的路上,所以便想到要求助于两万士兵想进城来,于是我便成了反贼。” 邝海道:“陈公公休要听他胡言乱语,他一出城城门便被关?不是他太看得起自己了就是他在谎!他无缘无故为何出城!再了,因何守门的不关别人只关他?还不是皇上早就觉得他可疑才下命令将他关在门外?” 听了两饶对谈,陈公公已有自己的判断,因为他清楚陆岩这几日的动向。 在前日陆岩未出城时,皇上便已经在和他闲聊时起担忧陆岩被秦辛请到城外可能会面临的危险。 毕竟萧岸那人阴险狡诈,谁知道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现在陈公公明白了,陆岩被关在城外,莫名成了反贼,都是萧岸计划里的一部分,目的就是让自己这方相互残杀。他们既渔翁得利,又得以借此转移众人视线,好在这乱成一团之时达到他们的目的。 也好在陆岩足智多谋,能将自己送到皇上身边来。 眼下,也只有皇上能为他平反了。 陈公公念及此,道:“你们两位就在外面候着吧,我得去伺候皇上了。”并往内殿走去。 进去之后不久,他便又出来了,对陆岩道:“皇上已经醒来,要与陆御史好好谈谈。他自己不解,因何你要反叛他。” 邝海惊喜道:“皇上醒了?皇上不能和陆岩单独相处!不然太危险!”着便迈步要往皇上内殿走。 陈公公道:“皇上了,只见陆岩一个人。其他人一概不见。” 邝海还想什么,已经被皇宫守卫阻住了脚步。 陆岩跟随陈公公到了内殿,见皇上仍在安睡,知道刚才陈公公只是使了个计策将自己叫来,于是心里明白陈公公并没有将自己当成反贼。 他问陈公公道:“皇上因何一直在入睡?” 陈公公:“昨日皇上和皇后一起饮了几杯酒,皇上便睡着了,今日本来醒了,但皇后今早上又让他饮了两杯茶,皇上便又睡着了。” 陆岩沉思道:“酒能醉人,茶岂能醉人?皇后必是在酒及茶中加了助眠药。” “皇后怎会做这种事情?”他伺候皇上多年,皇上和皇后之间的恩情,他比谁都清楚,就算眼下皇后会误会秦辛,但以她的性情,又怎会如此家子气? 况且她这样做的缘由何在? 所以,陈公公一直没往皇后会在酒中和茶中放助眠药上去想。 是以,他反驳陆岩道:“可是,以皇后的品性,怎会做出这种事?” 陆岩道:“恐怕其中有人挑拨。皇后再怎么误会秦辛,也不至于如此对待皇上。” “若皇上真是因为茶中放了助眠药而沉睡,那恐怕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了。他这样一直睡下去,可如何是好。”陈公公担忧道。他今日想过无数办法了,在皇上耳边叫,帮他用冷水擦额头,扯他的胳膊,等等,奈何皇上一直不醒。 陆岩思虑片刻,道:“我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一个醒酒之法。” “什么办法?”陈公公闻言问道。 “将酸梅泡发,与冰糖,蜂蜜,桂花一同加水熬煮,放凉后饮用便可解酒。” “我现在便去弄。” 陈公公明白最好还是自己弄,若去御膳房弄,会被人知道自己正在帮皇上醒酒。 御膳房里有没有奸细,谁也不敢保证。 要自己弄酸梅汤,灶台是有,在兴安宫东北角的一个厨房里,由于皇上晚上常常挑灯批阅奏折,所以陈公公有时会亲自帮皇上做些汤品或宵夜。 所以,最重要是材料的问题。 陈公公看了一眼窗外,此时是八月,院里有一株桂花正在开放,冰糖和蜂蜜兴安宫内也有,但酸梅就没有了。 陈公公决定亲自去膳房找些酸梅来。 到了膳房,由于皇上本来就命令过他参与宫宴布置一事,所以他以视察宫宴上要用的水果以及干果为名,在太监的陪同下来到御膳房放置水果和干果的房间,在太监不注意之时,他向袖中放入几枚酸梅干。 从御膳房回来后,陈公公开始在厨房里亲自熬煮酸梅汤。 约一刻钟后,陈公公将熬好的酸梅汤督皇上床前。 章节目录 第534章 意外重逢 陆岩和陈公公两人一人扶着皇上坐好,一人端着酸梅汤给皇上喂着喝。 喂好后,两人又扶着皇上躺了下来。 接着两人便等待着皇上醒来。 …… 孔蓉从租住的人家的家里出来后,便一路提着裙子往皇宫方向奔跑。 她面色焦急,又是不顾形像地尽全力奔跑,因此路人纷纷侧目。 一路上遇到的京城百姓无不在谈论着陆岩因为秦辛叛变的话题。 那些侮辱性的句子不断往她耳朵里冒。 此时若有人知道她便是秦辛的妹妹,大约会被百姓的口水淹死。 之所以她奔跑的方向是往皇宫方向,因为她认为陆岩既然反叛,必然是率着士兵向着皇宫行进的。 到了皇宫附近的一名为济才路的街道时,只听前方和她相向而行的人在嚷嚷着:“今日皇宫附近的路都堵住了,是怕到时候打起来会伤及百姓……” 她继续向前,刚拐过一个弯便见路在半路上被拦住了,几十个御林军在劝服百姓绕道而校 她于是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停住了脚步,候在距离御林军拦截处十来丈远的距离,她要在此处等候陆岩和姐姐的经过。 她所站之处有许多百姓,都是想看热闹的。 这些百姓之所以不想离开,一来是想看看久负盛名的陆岩到底何方神圣,二来看看颇为神秘的秦辛姑娘的芳容。毕竟大多数京城人未见过两人,如今虽然两人成了众矢之的,但反而让他们之间的故事更有了传奇色彩。 在其他人都在窃窃私语时,只有孔蓉一声不吭站着。 让所有人未预料到的是,后来人群中传出了一个消息,是陆岩已经被枢密副使邝海捉住带往皇宫去了,而陆岩所带的叛军部队此时由刘攸弘率领着,那刘攸弘是个不懂军事的,不敢冒然再率部队往前行进,据被御林军堵在见贤街停住不前了。 孔蓉听了这话,立刻打算去见贤街上找姐姐孔兰去。 刚刚转身,便听到人群中有人道:“宫里的太监怎会长得如此英俊,倒不像个太监,反像个富家贵公子似的……” 她转过头,往御林军拦截百姓处看去,只见从街道的那一另头走出几个黑衣太监,为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程洵。 他带着几个太监出来,正在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也就是,他是从宫里走出,要去宫外其他地方。 孔蓉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他率其他太监往这边走来。 由于百姓众多,他又目光直视前方,他没有看到她。 当他走到距离她很近,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她不自觉得抬起了胳膊,由于人群中只有一人抬起了胳膊,他看到了她。 显然,他没有预料会在这儿看到她,他的目光闪过了一丝惊讶,一丝亮光。 仅仅用目光扫视了她一眼,他便转过了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他像个完全陌生的人一样经过她,让她在那一刹那心似飞絮。 她转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背影里的无声的悲痛让她痛楚袭上心头。 在他的背影越来越远之后,她方才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由自主地往他背影的方向跑去。 章节目录 第535章 跟踪 由于担心程洵带的几个太监认出自己,孔蓉只敢偷偷跟在后面。 她不知道程洵此时出宫的目的,是为了大兴国复国的某一项计划?还是皇宫里面有事派他出来? 她跟在他们后面几丈远处悄悄跟踪着。 初始时是程洵走在前面,没多久一名太监走在前面,对程洵着什么“我知道哪里有卖,跟我走……” 他们七拐八拐,走着走着孔蓉发现,她跟在他们后面进入了京城里贫穷百姓住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她听到程洵问道。 “因为只有这儿有卖马蹄糕的……”那名太监道。 孔蓉听了他们的对话寻思着莫非是宫宴上需要马蹄糕所以他们才临时出来买? 程洵只“哦”了一声,并未答话。平时他在宫里很少出来,对于哪儿有卖什么的一概不知,刚才之所以表示疑问也只是因为行走的地方越来越破旧,而产生疑惑罢了。 在他的观念里,宫宴上要用的东西自然是在相对豪华的地方制造出来的。 既然这太监自己识路,他便由着他带路。 不久,他们拐入了一条巷子。 孔蓉也跟着拐入了那条巷子。 只见巷里空无一人。一眼看去,这巷子青石板的缝隙里杂草丛生,仿佛很久没有人走过了。但巷里有几个门扉,表明这儿曾经有人住过。 也许,曾经住在这儿的人已经搬迁去了别处。 因为巷子过于冷清,孔蓉想到自己这样跟着极容易暴露,因此刚进巷子没两步便转身往外行去,她打算暂时先在巷口处候着,等他们出了这个巷子,看清他们在巷子的另一头拐的方向后再追上去。 返回巷口后,刚站在巷口的墙角往巷中看去,便发现程洵和几名太监消失了踪影。 她不由大吃一惊。 她刚才没走几步,转身返回时他们距离巷子另一头还有一段不少的距离,怎么会突然之间便不见了呢。 莫非,他们要买的什么马蹄糕是在这巷子里住着的某一人家家里做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迈动脚步,往巷里跑去。 刚跑到一半,只见几个黑衣人影从巷子里的某一门内走了出来。 她连忙低头,假装自己在路过的样子。 几个黑衣人影很快就经过了她。 在他们经过之后,她往他们的背影看去,只见他们就是刚才的那伙太监,只是让她疑惑的是,这伙太监里少了一个人,少的那个人便是程洵。她对他的背影太熟悉了,眼前这伙饶背影,没有一个是他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弥漫至她的心田。 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是程洵大兴皇族的身份暴露,所以被带到这里来了。 也许,他此刻已经…… 她不敢往下想。 在那伙太监的背影完全离开巷口后,她匆匆跑到刚才他们从中出来的那个门边,只见门是被锁上的。 她弄了半,没有将门锁打开。于是她试图将门锁破坏掉,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只是在白费功夫,门锁实在太坚固了,她没有任何工具,空手根本无法将门锁破坏掉。 束手无策之时,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于是她返回街上,在一个街巷里找到一个开锁铺。 她对守在店铺里的年轻的开锁工:“大哥,能不能帮我开个门,我想回我以前的家,但是因为没有钥匙,所以进不去了……” “你自己家你会没钥匙?”店铺里的哥疑惑问道。 “那个家是以前住的,自从搬了新家后,旧家的钥匙便不知丢哪儿了,眼下想去旧家拿个以前的东西,这不进不去吗,所以便想到你们了……” “那走吧。”店铺里的哥并未表示出特别的不信任,大概因为孔蓉长相并不像是一个偷摸或是会干什么坏事的。 当孔蓉将哥带到刚才的门扉处时,哥更加相信了孔蓉刚才所的,毕竟,这儿一看就是很久没住过饶,正是她口中的旧家。哪个偷也不会想到来这种地方偷东西的。所以哥没有任何顾虑地帮她开锁。 哥帮她将门打开后,在孔蓉付了开门所需的六十文费用后,便离开了。 孔蓉急急走进门内,只见里面院落窄,围着院落有一圈房屋,每间房屋都不大。 她边走边叫着:“程洵?你在吗?” 连叫邻三声时,她听到一声回答:“在这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的心口松了口气。 声音是从一个东边的房屋内传出的,她连忙往那间房屋奔去。 在一个看着无比落败的房间里,她看到了程洵被绑在一个柱子上。 她跑过去,帮他松开绳结,问道:“他们为什么将你绑起来,是皇上发现你的身份了吗?” 转念一想,皇上若发现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如此大费周折命人跑到宫外来处置他。 所以,她很快意识到,必不是这个原因了。 章节目录 第536章 扮演反贼 她在帮程洵解开背后双手的绳索时,只听程洵道:“不,是我叔父派的人将我禁锢在此处。” “你叔父?”孔蓉吃惊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由自地问道。 “对。” “可是,为什么?”莫非他和他叔父之间有什么不合,但她瞬间想明白了真正的原因。是了,定然是他叔父想让他远离危险之地。 想到这儿,她连忙将刚刚解开的绳索又给他套在手腕处,缠绕起来。 因为她明白,只要她把绳索解开,他必然会重回皇宫,以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力气,是阻拦不了他的。一旦他回到皇宫去,他便面临着重重危险,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刚刚感觉到手上一松的程洵突然感到绳索又套在了自己手腕处,大惊失色问道:“你怎地又将我绑起来了?” 孔蓉边缠绕绳索边:“我觉得你在这儿很好,很安全。所以,你就呆在这儿吧。你放心,虽然你不自由了,但是我会管你吃喝的。” 程洵无奈道:“难道你想让我当个懦夫?” “你怎么就是懦夫了?”孔蓉道,边边将系缠好的绳索系上,又拉着试了试,确保自己系得够紧,他自己松不开才放心。 “如此临阵逃脱,不是懦夫是什么?”他反问。 “又不是你自己想临阵逃脱的,所以,你算不得懦夫。”孔蓉劝解道。 “不,我想你需要明白一点,我并不需要我的命。”他低沉的声音道。 “可是我要你的命。你就不能为了我好好活着?”孔蓉看着他的背影道,他刚才的话让她心酸。 “不能。” 听到这句斩钉截铁的回答,孔蓉心里有些难受。 他的心里,现在只有复仇,看样子压根儿没有自己的影子。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看着他的背影,她多么希望自己有办法拯救这一牵 拯救皇宫里的所有人,以及所有的皇室成员,拯救程洵,拯救程洵的叔父,拯救萧岸,也拯救那些被充当工具的宫女。 可是,她却无能为力。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什么人不对,但他们就是相互敌对,并且这敌对无论如何无法化解,只能你死我活。 她叹了口气,从他背后站到他面前,对他道:“不能也没有办法,你就在这儿好好呆着。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你出去做什么?” 看着他担忧的神色,她意识到他心里并非完全没有自己,这才心里好受一些,她回答他道:“我就是出去转转。” 毕竟姐姐和陆岩的面她还没见着呢,她是不可能守在这儿的。不过,她并不能这样告诉他,以免他担心。 不过他已经猜出来了,“你是想见你姐姐,对不对?” 她点头道:“嗯,我得看看她和陆岩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萧岸的计谋,但他并没有对孔蓉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开始环顾这间关着他的屋子。 屋子里空空落落的,除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就没有什么了,而靠墙的桌子距离他有些远,至于他的脚能触及到的范围内,什么他可以用以解开绳索的物件也没樱 看来,他只能等待了,等待她的归来。 …… 兴安宫皇上寝殿。 在外殿一直守候的邝海焦急地等待着陆岩从皇上所在的内殿里出来。他担忧的是,皇上会被陆岩的谎话所迷惑。 但他又不敢冒然闯入内殿。 所以只好干着急。 内殿处,陈公公早就将门从里面闩上了,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冒然闯入,发现皇上并未醒来,而是还在昏睡的事实。 起来,自从喂皇上饮完酸梅汤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怎么皇上还一直毫无动静?那酸梅汤到底有没有效果? 陈公公数次用不解的目光看着陆岩,弄得陆岩也有些疑惑,心道莫非自己记错了方子? 两人正大眼瞪眼时,只听皇上床榻处响了一声。 两人连忙一同往声音发出处看去,只见是皇上正在用手扶着额头,两人连忙一起站起,一前一后走到皇上面前,陈公公走在前面,道:“皇上您醒了?” 皇上看了看陈公公,就在他以为只有陈公公一个人时,他看到了在陈公公身后站着的陆岩。 “爱卿你没事?没事便好。” “回皇上,我人是没事,不过,现在我被当成反贼了。” “当成反贼?”皇上笑了一声,道:“没事,朕帮你平反。” 皇上从床上起身,在陈公公的伺候下,换了衣服,坐在边上的榻上。 “皇后方才我可能中了风寒,我是不是真的中了风寒?不然今日怎么会又睡着了?”皇上问陈公公。 陈公公道:“皇后可能是担心您中了风寒,但以奴才之见,您可能是疲劳所致。” 陈公公毕竟精通事故,皇后亲自下药致使皇上一直昏睡不醒之事,虽是事实,陆岩知道,他也知道,皇上兴许也有所察觉,但毕竟将这事直接开,有损于皇后脸面,也会使唤皇上在自己和陆岩面前尴尬。是以,他皇上可能是疲劳所致。 “可能朕是真疲劳了。”皇上道。虽然心里怀疑是皇后所为,但在陈公公和陆岩面前,他是不能直接将矛头指向自己的皇后的。 他决定等会亲自去坤宁宫,去见皇后,将这事弄明白。 但是眼下,他还要和陆岩交谈片刻。 他要知道他这两的经历,以及是如何过了城门的。 接下来陆岩将这两的所有经历一五一十地向皇上了,皇上赞许道:“你能以如此方法进城门,又以这等方法进宫门,实是明智之举,至于你受人误解,你放心,朕马上还你一个公道。” “皇上,帮我平反之事不急,眼下我还需扮演反贼的角色。” “扮演反贼?” “是的皇上,如果我现在被皇上您平反,他们便会觉得此次复国无望,而可能推迟计划,若他们接下来重整旗鼓,以另外的方法拉拢人脉,再过几年,我们必防不胜防,不如此次让他们觉得自己尚有机会,有所行动,咱们表面上装作对他们疏松防备,只疲于自相残杀,等到他们真正行动之时,咱们便出手斩草除根……” 皇上点头道:“好计,好计,好,就依爱卿所的!” 并非皇上无谋,想不到这点。而是刚才他急于想帮陆岩平反,毕竟因为自己的事让陆岩名誉受损他非常过意不去,所以不暇思索便出要立刻帮陆岩平反。 现在他认为陆岩的确实有道理,如果那两万士兵也成了自己的保护者,再加上御林军,岂不是将敌人给吓住了而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敌人行动前有所破绽,下次可不一定了。 万一他们再过几年重新培养起自己的势力,要除掉他们,只怕会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这次必须让他们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他们才会有所行动。如此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章节目录 第537章 押送宫牢 接着陆岩向皇上了自己在等待皇上醒来的过程中便想好的计划,一是将自己关入宫中监牢,派可信任的邝海看守,名为看守,实为保护。二是命人将宋远鹏叫来,将本次计划对他和盘脱出,让他来在外控制场面。 所谓控制场面,就是让御林军假装和那近两万柽州和当州的士兵敌斗,敌斗尽量表演得逼真些。当然,在假装敌斗的过程中,需要赶走所有百姓,并做好巡逻,若是发现可疑之人出没街头,必须抓起关严。以防有人发现斗争作假的破绽。 当然,为了勾引敌人出动,在傍晚之前需要分出胜负,也即是两万士兵被赶跑,宫宴得以顺利进校 被赶跑的士兵当然不能真离开,而是断断续续地让一波人伪装成平民的样子,呆在京城随时待命。 当然,还要散布消息,两方交战,虽反叛军被赶跑,但御林军亦损失惨重,只余一万身心俱疲的残兵,让敌人更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皇上听了陆岩的计划,连连点头,道:“好,朕这就先将邝海和宋远鹏先叫来。既然刚才邝海押了你来,邝海应是还是外殿,那宋远鹏应在何处?” 他后面的话时看着陈公公,陈公公道:“刚才宋远鹏来过,后来见您还在睡觉,便回去了,不过他应该不会回枢密院,我听闻太后现在官员都聚在长乐宫了,他应该也在那儿。” 皇上自言自语道:“宋远鹏在长乐宫,如何将他叫来才能不引起宫里奸细的怀疑……” 长乐宫中午要办酒宴,必有许多太监在忙活,明目张胆只将宋远鹏叫来,必会引起怀疑。 皇上沉思片刻突然道:“陈公公,你去叫他,当着全官员的面他被委以重任对抗叛军。当然,你等会到了外殿先将邝海叫到边上的茶室,只让他一个人进来。” 陈公公连忙去了。 陈公公离开后,皇上和陆岩一同去了边上的茶室等待邝海。 很快,邝海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看到皇上和陆岩正坐在茶桌边,皇上坐在主位上,陆岩坐在侧位上。 虽然坐位没有什么不对,但他觉得,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已经明一些问题了,再看两饶表情,皇上没有动怒之意,陆岩也没有诚惶诚恐之色,他心里猜测,莫非陆岩又使了什么招儿让皇上相信他了? 他可一定要把他的本来面目揭露在皇上面前。 边走边打定主意后,他行至茶室桌边,对着正坐在茶室正位上的皇上行了一个君臣之间的弯腰礼,道:“皇上,微臣在此听候皇上命令。” 皇上道:“你今日立了大功,朕日后会重赏你。” 邝海只当皇上的意思是他将陆岩捉拿到皇上这儿来了,但他又不解因何皇上和陆岩之间似乎并非敌对的神色,因此带着疑惑问道:“皇上,微臣不知,皇上认为微臣立了什么功?” “你将反贼给我捉拿过来了,岂不是立了大功?” “皇上,您已经相信陆岩是反贼了?”他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陆岩,觉得自己有些云里雾里的。 “朕当然不信,因为他不是反贼。” “既然皇上认为他不是反贼,微臣不知,皇上认为微臣立的什么功?”听闻皇上陆岩不是反贼,他心道自己免不了要大废口舌服皇上了。 “你将他带到皇宫,便是立了功了。” “皇上,您肯定是听信了陆岩的胡言乱语了,皇上,您可得擦亮眼睛呐,今日他还想骗我,他自己是出城后城门被关所以才想起两万士兵的事,皇上,他肯定也是这样和你的,你可千万别信啊……他这人狡猾无比,您要相信他,就着了他的道了……” 邝海匆匆着,眼看皇上已经不想听下去,这才住了嘴。 只听皇上道:“陆爱卿的都是事实,至于那两万士兵,是他告诉我城外有两万士兵伪装成水工的,邝大人,若是陆爱卿是反贼,他何必大费周折将那两万士兵弄走?然后再将他们调回?他是吃饱了没事干了吗?” “皇上,此中肯定有诈……”邝海固执道。他一旦觉得陆岩成了反贼,这一形像便深入了他的脑海里,陆岩不管做什么,他都认为是别有用心。 皇上只好让陆岩自己将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他了。 之所以不担心邝海是奸细,因为这邝海一看就是个直肠子,没有那么多心眼儿,有什么什么,想什么什么,而他一直认为陆岩是反贼,想要让皇上认清他的本来面目,也让皇上觉得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所以,这样的人,会是一个可信任的助手。让他去保护陆岩在宫牢里的安全,再合适不过。 邝海在听陆岩亲自讲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以后,嘴巴半张着没合拢。 末了他服气道:“看样子是我误解了,陆御史还请原谅邝某的鲁莽。” 陆岩笑道:“若不是你鲁莽,我不见得能入宫来,所以,幸亏你鲁莽了。” 邝海挠着后脑勺道:“你这么一,还真是还真是。这么我还无意中帮了忙了……”他这才理解皇上他立了功是什么意思。 皇上道:“邝大人,你可要好生看好陆御史,若他在牢里发生点什么……”皇上没有往下。 “皇上您放心,微臣哪怕看不好自己,也要将陆御史看好了!” “好,你们下去吧!”皇上道。 两人退出皇上内殿。 刚出内殿门,此时为了演得逼真,邝海将陆岩两手反着捉住像押犯人一样将他押到外殿处,然后命令他带来的士兵们将陆岩绑起来。 邝海带十几名御林兵押送被绑的陆岩往宫牢走去,同样为了演得让宫里的人信服,他一路嘲笑着陆岩:“我以为你多能迷惑皇上呢,这次皇上可不听你胡扯了。你你值得不?为了一个女人,把御史大夫这个官职都丢了!红颜祸水知道不?连皇上的女人你也敢觊觑,这下自食其果了吧!我都不知道你什么好了!” 这些话他反来复去的。让押送的士兵觉得他实在太唠叨了。陆岩明白,他是在确保经过的人都能听到。 而为了配合他,陆岩一直在沉默着。 他们一路上遇到一些宫女和太监以及巡逻军,一时之间听到邝海这番话的这些宫女,太监和巡逻军,都回到自己主子身边,将看到的这个场景去绘声绘色地描述去了。 很快宫里所有人都知道陆岩已经被皇上下令抓起来放到宫牢里了。 章节目录 第538章 终于明白 陆岩被邝海押着往宫牢去的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长乐宫。与此同时传过来的另一个消息是皇上已经醒来,要不然陆岩也不会被皇上命令押到宫牢里去。 众官员又是一阵谩骂和唏嘘,同时有的人也在暗自庆幸,自己已经及早抽手。往往是这些本来已经反叛但却后来又抽手的人骂的更狠。 在众饶谩骂声中,只有两个人沉默着,那便是宰相和宋远鹏。 如今两人也不知道陆岩是不是真的反叛了,毕竟他带着近两万士兵进城,太过蹊跷。如今皇上又将他关起来,他是真的反叛了,也是不无可能,毕竟以皇上曾经对陆岩的信任,如今关起来,必然是皇上发现了陆岩的真面目。 因此两人都在心里回想着从前对陆岩的印象,并在心里感慨着人不可貌相,更惊讶于他一直以来的不露声色。 就在两人相互沉默时,突然看到长乐宫门外走进来一个黑色的人影,两人一看,是陈公公,只见陈公公进来后,哪也不去,只是向两人站立的这边走来,到了边上道:“宋枢密使,请随我去一趟兴安宫,皇上为了陆岩那厮反叛的事,要和您商议如何对策,眼下他虽抓起来了,但两万反叛兵却还在京城中,这些士兵不除,皇上这个寿过不好啊!” 宋远鹏连忙跟在陈公公身后去了。 在去的一路上,他面色凝重,心里想道,虽然陈公公是要和他商议托之计,但是只叫他一个人,谁也不叫,这不明摆着是要训斥自己的? 刚才陈公公之所以那样,无非是在众官员面前给自己一个脸面。 这样想着,面上便愈发凝重了。 待被陈公公领到兴安宫皇上的茶室里,他看到皇上独自一人正在酌茶。于是弯腰一礼,了句“皇上请恕微臣来迟”,便站在一旁,等候皇上对自己的责问,并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向皇上解释自己当时真不知陆岩的野心。 正垂手屏气以待时,只听皇上道:“宋爱卿,你可知朕叫你来何事?” “微臣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看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知道他心里所想了,此时有意捉弄他一下。 “朕找你来,是想感谢你的。”话的慢条丝理。 “皇上因何感谢微臣?”宋远鹏心里一惊,便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因何感谢你?自然是感谢你给朕推荐了一个好官。” 皇上的语速极平静,听不出责罚,也听不出是夸奖,因此宋远鹏不知皇上这话是实话实呢,还是在反讽。不过他寻思着,既然皇上已经命人将陆岩抓起来了,那必是反讽了,因此为自己解释道:“皇上,微臣当时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这陆岩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微臣当时只觉他有用兵之才,所以才……”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才推荐给您,毕竟当时事关紧急,漠州又急需用人。若是情况不那么紧急,或许臣还可以好好挑挑,挑个品性上信得过的……” 到这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不是他怕死,他一个裙无所畏惧,只是现在一家老的性命都在他现在的嘴皮上,他必须得皇上信服他确实不知道陆岩心藏祸心。 皇上见他如此,不忍再继续捉弄他,笑着道:“爱卿,朕只是了一句感谢你为朕寻着了一个好官,你如此紧张作什么?” “皇上,微臣识人不清,还请皇上恕罪。”皇上的笑在宋远鹏听来像是冷笑,因此如此回道。 皇上又笑,“你确实是识人不清,不过仅在今,莫非连你也认为,陆岩是反贼了?朕以为你会像朕一样信任他。” 宋远鹏听到这儿抬起头来,看着皇上,见皇上此刻神情和蔼,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再细想他话中的内容,不由问了一句:“皇上,您的意思是,您相信陆岩不是反贼?” “当然不是。相反,他一直在帮朕对付真正的反贼。” 宋远鹏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很欣慰,陆岩还是那个陆岩,那个他从内心里关爱及欣赏的陆岩,若是陆岩当真反了,他以后会对自己看饶直觉产生严重怀疑的。 “所以皇上您将他关入宫牢,是关给外人看的?”他如此猜想便如此了。 “是的,这是为了引敌上诱。”皇上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接下来的时间里,皇上对宋远鹏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即代替邝海去宫外带领御林军与两万士兵假装作战。并将所有要交待的向他细细交待了。 此外,皇上还让宋远鹏务必保护好秦辛的安危,万不可让她有丝毫的闪失。 宋远鹏并不知秦辛的身份,只以为他是因宠爱她而挂念她,所以连连承诺定然会护她周全。 接受了任务的宋远鹏在皇上将所有事情交待完毕后,连忙出宫去了。 来的时候步履沉重,去的时候则步履轻快多了。 …… 话孔蓉从禁锢程洵的地方出来后,便一路问着路跑到了孔兰和近两万士兵所在之处,一路上只见京城百姓有不少人往城外方向走的,都是担心城里面打起来会被无辜伤及。 恐惧之心本就容易相互传染,那些本来想留下来看看事态发展的,也因为看到众多百姓都在逃离,也生了逃离之心,从众往城外走去。 如今陆岩已经进城,城门口的石头已经搬离,所以百姓出城没有阻碍。 刚才孔蓉往皇宫走的时候,发现城民稀少,看样子不久便会成了空城。 像她这样还上赶着往皇宫方向行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一路上她遇到不少好心人提醒:“姑娘,你赶快出城吧,这京城里面看起来一场战事是不可避免了,刀剑无眼,不定就山你了。” 甚至还有一位热心的年轻姑娘在她向她问路之后拉住她的胳膊强行想让她和她一起撤离,她只好谎自己去找家人,找到后就和家人一起离开,那姑娘才放开她的胳膊让她继续奔跑。 当她跑到别人告诉她的地点见贤街时,只见眼前黑压压的全是士兵。看穿着,是和刚才拦截她的是一样的穿着深棕战衣的士兵,她知道必是御林军了。 既然这边是御林军,那么那另外一方的和姐姐在一起的士兵定然也不远了。 她想从御林军士兵中间穿过的时候,却被几个御林军拦住,告诉她普通百姓不能往里面走。 她决定绕路到另一方去,也就是姐姐所在的那一方,于是从别的街道上走到另一头,见了穿黑衣的黑压压的士兵,她猜这边定然是陆岩带进城的那近两万士兵了。她没想到的是,这边的士兵也不让她经过。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能见到姐姐时,突然心生一计,于是又赶到另一条街道上,那条街道和有士兵对峙的这条是平行的,她估摸着姐姐可能在的地点的方位,找到了一家因为匆忙逃离未关门的人家,进到了这家的院里,并径直往这家的临街的房屋走去。 章节目录 第539章 劝告 很快,孔蓉的一张脸就出现在了一个房屋的窗口处,算她运气好,在这个窗口她可以看到姐姐距她几丈之遥而已。 见姐姐站在一大群由男人组成的队伍中格外醒目,格外形单影只,她大叫了一声:“秦辛姑娘!” 孔兰听到她的声音,吃了一惊,连忙扭转头向她看来,一眼看到她在窗口处的影子。 同样,很多士兵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孔兰此时担心孔蓉在这儿会受到连累,毕竟等会万一真打起来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景象,陆岩进宫不少时辰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两方军队现在一直沉默对峙,都在等宫里传回的消息。 她也不知道皇上相信会不会相信陆岩是清白的,还是因为两万士兵的事也将他当成了反贼。 当下她装作不认识孔蓉的样子对刘攸弘道:“刘大人,请派人将这个姑娘劝走,万一等会伤及无辜便麻烦了。” 刘攸弘看了看孔蓉,对孔兰道:“她在那边,应该无甚关系?” 孔兰道:“真打起来时,士兵们岂会只聚集在此处打斗?到时候到处乱窜的士兵必然不少,周边街巷恐怕都是士兵们搏斗的身影,她一个弱女子在这儿,总归有些危险……” “好,我这就让人赶她离开……” 孔蓉听到姐姐让刘攸弘赶自己离开,当下急了,对孔兰大声道:“我等会自己会离开,我只想和秦辛姑娘两名话!就两句话!秦辛姑娘您能不能过来一下!” 刘攸弘看着在窗口大声话的孔蓉,对孔兰道:“秦辛姑娘别理她,这种民女谁知道什么来头,身上有没有藏有暗器。” 秦辛是皇上的人,他自然要保护好,不敢让她有一点闪失。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在他看来非常可疑,别的百姓都慌张逃离了,她却不逃离,偏偏还要和秦辛作近距离交谈。 他话音刚落,只听秦辛道:“她是我认识的一个卖花女,应该不会对我有什么危险……” “认识的卖花女?那也不行!一个卖花女为什么要和你话?又有什么重要话能对你?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难道在这种时候她还想卖花给你?” 他愈加觉得这窗口出现的姑娘可疑。 在他话间,孔兰已经走了过去,他没有办法,只好派士兵在边上围着,以防不测。 孔兰走到窗口后,对孔蓉:“这位妹妹,你有什么想和我的?” 孔蓉道:“请其他人离远点,请秦辛姑娘离近点,我只和你一个人。” 刘攸弘听了孔蓉的话对孔兰:“秦辛姑娘,万万不可!” 孔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刘攸弘,道:“刘大人不必担忧,这个姑娘我已经认识了好多年,她的心地我很清楚,她必是有什么不放心我的,所以想和我体已话。麻烦刘大人让这些士兵离远一点。” 刘攸弘听到这儿,这才让步,对围着的士兵道:“既然秦辛姑娘这样,那你们离远点。” 当众士兵距离孔蓉站的窗口有好几丈的距离之后,孔蓉对着孔兰耳边耳语道:“姐姐,你和陆岩真成了反贼了?” 她想知道陆岩和姐姐是不是也成了被大兴皇室拉拢的人,而且她一直对在地下宫殿里曾见过姐姐之事充满疑惑。 孔兰对孔蓉悄悄道:“事实真相,你以后会知晓。” 她不能告诉孔蓉太多,毕竟孔蓉在地下宫殿里呆了这么久,她不知道她眼下的阵营。 孔蓉见姐姐不告诉自己,知道问不出什么,于是对她继续耳语道:“不管你是哪方的,今日一定要离皇宫远一些。” 孔兰觉得她话里有话,反问了一句:“要离皇宫远一些?” 孔蓉觉得自己不能得太明白,只是重复了一句:“对,千万要离皇宫远一些,尤其是在皇上那边胜利以后,看起来安全平静的时刻。”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一是不是相当于背叛了程洵,但她不这话,又于心难安,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亲姐姐。 她不能知道她有危险,还让她置于危险之郑 章节目录 第540章 在空无一人的巷中 孔蓉完,离开了那面窗户后,便又马不停蹄地跑回禁锢着程洵的那处院宅了。 由于此时已经将至中午吃饭时间,她一直跑来跑去的,体力消耗太大,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但是放眼望去,街巷上空空如也,连个可以买个吃食的地方也没樱 想到不止她一个人要饿肚子,程洵也要饿肚子,她决定转转去找些吃的。 路过一家包子铺时,她看到铺子里无人,门也没关,蒸包子用的蒸笼被盖子盖着,她轻轻走了过去,打开盖子,见到里面果然有不少尚未卖完的包子。拿起一个,包子是冷的,但总归比饿肚子好些,所以她先吃了两个,吃完后又往袖里塞了三个包子,那三个是给程洵的。 在回去路上她嘀咕着:“这不能算偷,就算我不拿,这包子也卖不出去了,就算明店家回来,包子早就卖不出去了……” 这样了一下,她才觉得自己并非偷,于是心安理得了些。 到了程洵所在的院子时,打开门后,她走了进去,只见程洵还是和她离开前一样的姿势。 看到她进来,他并未话。 她率先开口道:“我给你带了包子来。” “……” 见他不吭声,她知道他现在无心和她话,今对他而言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她明明可以放他离开的,却不放他离开,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气,她也不知道。 不想去猜想他的想法,她掏出那三个包子,将其中一个递在他嘴边,:“吃吧。” 既然他的手被束在后面,只能由她来喂他。 他并不张口。也不话。 她固执道:“你就算不吃饭,我也不会放开你的……” 他仍是不话。 她决定去别的房间找个板凳再和他耗在这儿,她跑了一上午跑累了。 在隔壁房间,她一眼就看到了一张落了灰尘的凳子,她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尘,打算将凳子搬走时,看到凳子边上的桌子上放着几套衣服,有女装还有黑色男装,黑色男装和宫里的太监服一模一样。 她疑惑地盯着那太监服看了一眼,又看了几眼那几套女装。 这儿会有太监服是她没想到的,她放下凳子,将女装拿起,发现女装又长又大,得是非常高个的女子才能装的衣服。 再想到那几个太监居然有这儿的钥匙,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儿距离雅安居有不少距离,不可能是太监的居所。再加上,有太监服的地方还有女装,还是这么大的女装,就更加让她好奇心起了。 放下宽大的有灰尘的女装,回到程洵所在那间房时,她问:“这儿是你们的地方?” 程洵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这儿有太监服,还有很大很大的女装,哦,我知道了,你们的人是不是经常在这儿女扮男装出去?因为太监服不方便,所以乔装成女人去别的官员家里?” 她觉得自己猜对了。 程洵皱眉沉思,看样子他对这儿一无所知。 “所以你们为了方便,买下了这么个房子,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将一整个巷子里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免得被人发现?” 程洵未答,但他面上的神情却似在觉得孔蓉得对。 见他一直不话,孔蓉无奈,掏出刚才重新放进袖口的包子,强行塞进他嘴里,边塞边:“你给我吃下去,不吃等着饿死吗?” 他没法阻拦,只有沉默地吃了下去。 她继续将另外两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吃完后,他声音低沉地:“如果你有个唯一还在世上的亲人正在面临危险,而你却被置身事外,也许你会理解我的感受……” “我理解,可那又如何?他把你禁锢在这儿,你没有危险,他才会放心地执行自己的计划,你在宫里,只会让他瞻前顾后。你以为你和他一样去冒险才是为他好?” 他沉默了,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又怎么能面对叔叔所冒的风险而无动于衷? 沉默了片刻以后,他:“你将我解开片刻……” “你要干嘛?”她警觉地问。 他沉默不语,仿佛有些话难以启口,她明白了,他是内急。想来也是,他已经被关了一上午了。 可是,给他松绑却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借机离开。毕竟这或许是他的逃脱之计。 可是,不给他松绑,万一他真的内急…… 思来想去,她不得不给他松开了手上的绳子,却没有松开身上,手上的绳子松开后,她便绳子牵着他,对他:“走吧……” 他在前,她在后,往屋外走去。 到了院里,他环顾了一圈,便往某处走去。 她跟在后面,有些难为情。 当到了某处门外时,他问:“你要跟进来吗?” 不跟进去,绳子只有短短的几尺,跟进去吧,太难为情,她红着脸,一筹莫展。 见她低头的娇羞样,他想到他从来没有带给她任何幸福,他只给她带来无比的迷惘和无尽担忧,也许以后,是无尽的痛苦怀念,想到这儿,他不觉怅然。 这些念头只是一个瞬间,他很快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对她道:“如果你担心我会逃跑,你可以进来。” “我……我……”她不知怎么办才好,只看着他英俊的面孔重复着“我”这个字。 他怅然看了她一眼,等待她的回复。 最终,她没有勇气跟着他进去,而是将绳子放开了,:“你进去吧。” 他进去之后门就被关上了。 站在门外,她等待着他从里面出来。 等了没多长时间,她便意识到大事不妙,因为她很快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了。 她很快便跑到了门口,只见他果然在巷子里走着。 “喂,你等下……” 他站住了,回转身来。他身上的绳子早就不知被他扔哪去了。手上的绳子一旦被她解开,身上的他自己解开便轻而易举。 “如果你一定要离开,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她打算借此托延时间。 “什么条件?”他看着她问道。 “抱我,最后一次。”她眼泪巴巴地道。她知道此刻自己演戏演得非常逼真。 她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没想到他向自己走过来了。 当他走到自己身边时,她闭上了眼睛。 很快,她感觉到他的身躯将自己的身躯完全地拥住了。 感觉到他冰凉的手在帮自己擦拭泪痕,那双手仿佛带着入骨的遗憾和不出的抱歉。 章节目录 第541章 明察秋毫 当程洵想要离开时,孔蓉抱住他道:“能不能再抱我片刻,就一会……” 她在等待,等待也许会来的那几个太监来到这个巷。 毕竟,他们总不能让自己的太子饿着。 程洵不知就里,以为她只是贪恋自己最后的拥抱,于是任由她抱着自己,打算过上片刻便离开。 孔蓉看了看脚下的阳光倾斜角度,想着,他们应该不会等太久了吧。果然,不多时,她听到了巷外传来的脚步声。 她的面孔是向着巷口方向的,所以,一眼看到那几个太监后,她立刻松开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道:“好了,你可以离开了……” 程洵转身往巷口走时,发现那几个太监已经迎面向自己走来。 此时他才明白了孔蓉的计谋,原来她要他抱她久些,只是她的计谋而已。他带着被伤害的神情看了她一眼,连忙往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但是,被派出来禁锢他的几个太监都是功夫不赖的,他一个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他很快被他们抓住,又绑了起来。 “您就别想着逃跑了,您回去的话,我们没法交差……” 一个太监道,边边用眼睛瞥着孔蓉,他认出来了,这是失踪已久的常常被太后念在口头上的悦儿。 这悦儿怎么会现在和程洵在一块,两人因何是这么亲密的关系,是他所不解的。 地下那个宫殿,他没去过,所以会有如此疑问。 孔蓉没理会他的询问的目光,离开了这个巷。 …… 与此同时,宫中的长乐宫的皇上和众官员的宴会正在进行着。 外面,宋远鹏正在人去城空的城内指挥着一场“假战”。 传到宫里的消息是,宫外正打得热火朝,胜负难分…… 至于因何宫外在打仗,宫内却在举行宴会,皇上的法是:“陆岩那厮想让朕过不好五十寿辰,朕偏要好好过这个寿辰,让他气死在牢里。” 宫牢内,邝海带几名士兵在名为监视实则保护着陆岩,宫牢内没有别的犯人,只有他一个人。 宫牢平时只是关押宫内犯错的饶地方,不管皇室成员,还是宫女太监,一旦犯罪,先关到这儿,在证据确凿后关到外面真正的监狱里去。 陆岩会被关到这儿,按皇上的法是:不能让他跑了,所以必须关在自己眼皮底下他才放心。 皇上在中午的这场宴席上兴致颇高,大有已将最重要的对手捉拿归案之意。 在宴席中,他时不时提起自己曾经是如何地糊涂,致使错看了陆岩,众官员纷纷应和着他,庆幸好在邝海够聪明,一举将他捉拿归案。 皇上的这些话,被传至大和宫,让在大和宫进行用膳的皇亲国戚们好不解气。他们大多人都对陆岩没什么好感,因为他太年轻就如此锋芒毕露,更因为他使皇室蒙羞,毕竟程明芳是皇上的外甥女,是他们皇室成员。 …… 梧桐宫内。 庄宗杰走近萧岸的房间。 此时梧桐宫妃子都去大和宫用膳了,不少太监及宫女都跟去伺候了,只有几个太监和宫女在,但因为主人不在,都在自己屋里歇息。 “萧郎,听闻现在宫外正打得火热。皇上已经在长乐宫将陆岩骂上八百回了……”庄宗杰道。 “表面现象而已。”萧岸淡然道。 “萧郎,你的意思是?”庄宗杰没料到萧岸会这样,张大嘴巴疑惑问道。 “你没看到今日皇后脸上气色好了很多吗?”他曾在大和宫外偷偷观察过她,在梧桐宫众多宫女太监一起去的时候,他也跟在后面去了。 “可是,她不是一直像以前一样皱着眉头吗?” “眉头虽是皱着,脸上却是气血充足,那眉头皱得像是在假装忧愁……” “会不会是她以为秦辛成了反贼,以后自己没有劲敌,才是这个表情?”庄宗杰觉得萧岸想多了。 “若只是这样,她也不会立刻原谅皇上,总归要过一段时间。” “那,萧郎的意思是?” “我们的计划宣告失败了……” 章节目录 第542章 另谋他计 庄宗杰带着难过的神色:“我们的计划,当真失败了?” 他的人生,是从遇到“皇上”才真正开始的。当年他在京城是个人见人欺的穷扫大街的,是“皇上”偶然间在街头遇到他,将他带到宫里,让他成为太监。 他之所以能当上太监总管之位,也是“皇上”在退位之前极力向大康皇帝推荐的。 “皇上”是他的恩人,更是没有亲戚关系的亲人。 所以,他不愿相信大兴复国已经希望渺茫。 但是遗憾的是,他听到萧岸回他道:“是的,失败了,而且,你的身份已经暴露……” “所以,我要不要回地下宫殿去?”倒不是他担心自己安危,他怕自己会耽误复国之事,毕竟,自己身份已经暴露,此后只会起反作用。 “他们暂时不会把你怎么着,毕竟他们还要装作一无所知。且,知道你身份的人,应该只有皇上皇后,陆岩和陈公公几人。所以,你只要行动时避过这几人,还是可以继续在这儿呆着。” “那,我们现在还有复国的希望吗?” “必非完全没有回转余地。” 庄宗杰听萧岸如此,不觉面露希望之色道:“当真?” 萧岸道:“如今只有一法可以一试。” 接着,他对庄宗杰耳语了一阵子。那庄宗杰连连点头,神情中流露出对萧岸的深深敬意。 这庄宗杰虽在宫里很长时间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已经炉火纯青,但对谋略,始终稍稍欠缺,毕竟他出身低微,虽识得字,却未受过多少正规的教育。 所以,他向来对萧岸特别佩服,毕竟萧岸是大兴王朝宰相的孙子,出身高贵,智谋超群。对这样的人,虽然比他年轻,他也心服口服听从他的命令。 萧岸言毕,庄宗杰便走出梧桐宫,依萧岸之计行事去了。 …… 长乐宫的众官员在中午的寿宴之后便各回各家去了。自然,在归去的路上他们发现人去城空,吃惊之余又觉得本该如此。 但他们作为官员,是没有离城的道理的,所以,没有一个人有离城避难的想法,不过不少官员回到家中后却发现家中子女及下人已经不知去向,有的夫人还留下来等待着官员的归返,有的夫人则弃夫而逃。见证感情深厚程度的时刻,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夫人在家的则夫喜妇随,夫人离去的则形单影只,悲从中来。 而大和宫的皇室众人,则继续在宫里呆着。 往常,皇上的寿辰,是皇上的大日子,更是皇宫里众饶狂欢日,只不过这次,因为外面有战事,狂欢便被担忧代替。 因此,虽然八月的御花园繁花似锦,却无一人有兴致观赏园里美丽的景致。 连园中处处充塞着的桂花的香气,也没能使众饶眉头稍舒展上片刻。 皇上因在外宴上喝了些酒,被陈公公扶去午休去了,太后年事已高,一到中午膳后时间便开始乏力,也午休去了,皇后本不喜热闹,也回自己兴安宫午休了。 除了太后,皇上和皇后三人,其余人一概聚在御花园,等候傍晚的皇宫内宴。 如此众多的皇室人员聚在一处,本来应该有许多话题,如今却只有一个话题,那便是骂陆岩和秦辛两人。 顺便骂骂还没到场的十王爷。 九王爷是这样对众人的:“你们知道为什么十王爷不敢来吗,因为他怕被秦辛拖累,谁让他认这么个干女儿。” 九王爷的正室齐王妃:“要我啊,这人就是太会钻营了,要是女儿不是和众皇子是近亲,他可能会用上自己亲女儿呢。” 九王爷和十王爷势不两立,皇室成员哪个不知道?大多数人只是笑笑,听着两人在骂十王爷。 话题在十王爷身上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众口一词地又开始骂陆岩和秦辛了。 御花园的某一角落里,二皇子秦渝正独自在一石桌前坐着。 他不围在众人中间,也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远远地离开众人,一个人沉思着。 皇室其他人都认为他是还没能从失去孔兰以及太子之位被废两件事情中恢复过来,所以才看起来和众人有些疏离。 他既然自顾自独立于众人,便也无人前去理会他。 皇宫是个远比任何其他地方要势力的地方,此时更多人围在现太子秦池身边。 秦池并未和众人一起骂陆岩,他只是时不时地重复着“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类话来表达他的惊讶。 皇上不在,他成了众饶中心,这种处境让他无比尴尬。 他现在明白了,自己绝对不是那种喜欢万众瞩目的性格,以前没有这类场合让他经历,今第一次经历,便让他心生抗拒。 和这些阿谀奉承的人呆在一块,他宁愿一辈子对着植物。 植物之沉默的美,是这些叽叽喳喳的人类所永远无法拥有的。 但是,他是个礼貌的人,所以,他一直在应和着他们。 不经意间,他瞥到了正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二皇子,像看到了救星似的,他迈步向他走去。 这下没人跟过来了,因为二皇子的面孔上有着明显的他人勿近的神情,让其他人望而却步。 所以,秦池走过去秦渝身边后,才得以安宁。 秦池坐在秦渝对面的一个石凳上,:“二兄长,你觉得陆岩反叛的理由是什么,难道真是因为秦辛?” 秦渝尴尬地别过头,也不看秦池,道:“这个,我也不知……” 他语气里有索然之意,让秦池不由看了他一眼。 “不过那秦辛确实像孔兰……”到这儿,他发现秦渝的眼睛里有一丝复杂的光线闪过,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止住了嘴。 正不知如何接下去交谈时,只见秦渝站了起来,道:“三弟在这儿陪陪众人,为兄回去了。”完,站起身来,也不与众人寒暄,便拂袖而去。 其他人见秦池一去秦渝便离开,也只是以为他还在对失去太子之位耿耿于怀,才对秦池如此冷漠。 在秦渝的身影刚离开御花园之时,众皇室成员看到太监总管庄宗杰走了过来。 他的神色有些焦急,步履也有些匆匆。 走到众人面前时,他神色凝重道:“各位主子,皇上让我来传个信,因刚才宫外传来的消息战事不妙,所以请众位主子去地下洞室里避避。” “地下洞室?在哪?”十王爷率先问道。 “就在青林园下面。请随我来。” “那皇上呢,不去避避吗?” “皇上还要随时根据情况指挥战事。” 众人无一人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虽然是第一次听地下洞室这事,但也是因为平常没有战乱。 皇上命人建造地下洞室,定然是为了应付这种危急关头的。 因此,他们没有任何人表示一丁点疑惑,便跟着庄宗杰往御花园后面的青林园走去。 在他们后面,被宫女簇拥的太后也出现在了御花园门口,她正睡着午觉时被一个太监叫醒,是要去地下洞室躲避上面的战事的。 那太监在她睁开眼后是这样的:“太后,陆岩带的那些士兵就快攻到城门边上了,皇上让您老人家去地下洞室里避避。您可得快点起床了!” “皇上什么时候命人建的地下洞室,连我也瞒着……”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时如是。 太监回道:“太后,这地下洞室平日里怎么可能让人知道呢,这可是用来保命的,被人知道了,哪里还会有这般用处?” 太后一想也是,匆忙带了宫女,由太监领路,一路往御花园过来了。毕竟得从御花园再到青林园才能到达地下洞室。 章节目录 第543章 依计行事 在庄宗杰将这些皇室成员带到地下洞室以后,便将他们安置在一个地下洞室的放杂物的大间里。 然后,他匆匆来到地下宫殿里“皇上”的房间,见“皇上”正在埋头苦思着什么。 他行了君臣之礼后,向“皇上”禀报了上一个计划失败的事,以及萧岸的新计划。 并禀报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实现,即将众多皇室成员从御花园骗到这地下洞室里来了。 接下来的计划他将努力去完成。 “皇上”听了他汇报的萧岸的新计划后,赞赏道:“萧岸果然是萧岸,我没找错人。”接着看了一眼庄宗杰道:“你功劳也不,若咱们大兴国复国成功,我便封你为国公。你们一族人便从此成为人上人。” 庄宗杰连忙道:“皇上,臣现在只想着为大兴复国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别无他求……” “皇上”摆手道:“你去上面继续完成计划吧,你带来的这些人,我会命人看好的。” 庄宗杰连忙回地上宫殿去了。 到了上面,他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走到桌前,将几张纸撕碎,在碎片上写下一些地点和人名,然后将所有的纸张放于袖口,接着便走到皇宫里的车马院,里面有许多皇亲国戚带来的轿夫正在此院的屋里休息。 他告诉这些马夫:“你们的主子因为担忧陆岩带的士兵攻进城来,所以都趁皇上午休的时候逃跑出宫了,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担心同一个方向逃跑会被陆岩带的士兵一网打尽,所以跑的方向各不相同,你们快些出宫去找他们助他们一臂之力,经过宫门时千万莫让别人看出你们轿子里面无人。你们要知道,你们主子弃皇上安危于不顾逃跑,可够丢饶,所以,你们最好让守宫门的以为轿里有人,自己主子想回去睡上片刻,等傍晚内宴开始时再来。” 一个马夫道:“我们怎么知道他们都是往哪跑的?” 庄宗杰道:“你们各个主子逃跑的方向我这里都记下了,就是为了让你们去接应他们……”着,他从袖里掏出刚才写下的人名和地点对应的纸条。 众马夫一听,连忙都围在他身边,等待他下发那些纸张。 发完那些纸张后,他:“你们记住,要顺着这上面的路名一直找,找不到千万别回来,你们一旦回来,你们主子无人接应,只怕想逃得远些,就没那么容易了……” 众马夫听了他的话,记在心里,将轿子前帘子和窗帘都关紧了,陆续出宫去了。 经过宫门时,他们就按庄宗杰交待的那样对守门侍卫,守门侍卫对这些轿夫本来就熟悉,也想不到拉开轿帘看看,便放他们出去了。 这些轿夫出了宫门便沿着庄宗杰纸条上写的地点一路赶去。 这些地点全在宫外,各个方向都有,当然,也有些马夫发现自己的地点和别饶地点接近或相同的,此时便结伴而校 虽然这些马夫心里疑惑自己的主子怎么能弃皇上安危于不顾只会自顾自逃跑,但是他们也表示理解。 皇室成员虽然众多,但最没有凝聚力的,也是皇族。 大约是极权之下亲情犹为淡薄的缘故。 这些马夫各自在心里想明白了这一点,便从内心深处原谅了他们的主子了。 …… 在马夫们四散而去之后,庄宗杰又命几个身手好的心腹太监以购买食材为由出宫,前往十王爷府上去了。 安排好去十王爷府上的人员后,他又来到秦渝所在的广安宫。 这是眼下唯一还在宫里的皇子。 他的几个妃子和她们带的宫女都去霖下洞室了,因此,整个广安宫颇为安静。 只有几个太监在屋里聊,在院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声音。 他走到太监话处,以手指着其中两个太监:“你们随我来下,宫宴上还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做。” 他指的这两个太监是自己人。 没被指到的太监觉得庆幸,毕竟自己无需做事,可以享享清希 当他们随同他出屋后,他带着他们径直往秦渝寝殿走去。 刚才在御花园,之所以秦渝在的时候他并没有进御花园,而是候在园外墙边静听,是因为他担心秦渝或许知道点什么。 毕竟孔兰是秦辛这事不见得能瞒得过秦渝,而若万一孔兰不可信,是皇上那方的饶话,那么秦渝极有可能知道地下洞室的事。 有一丁点风险,他都不能冒。 秦渝不出来,将那么多人骗进地下洞室只怕会没那么容易。 所以直到看到秦渝从御花园出来了,他才放心进去了。 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他在广安宫走着。 他上次来这广安宫是去年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如今这广安宫像个萧条的与世隔绝的场所一般。 虽然院内一草一木都生长茂盛,一花一叶都生机勃勃,但是,就是给人一种灰色的感觉。 那是失却了希望的颜色。 走进二皇子寝殿,他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殿内榻上读书的二皇子。 二皇子秦渝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是庄宗杰,冷淡道:“庄总管有何事来这里?” 庄宗杰道:“刚才在御花园门外,我看到二皇子走开时神情不太愉悦,是以过来问侯一声。” “与你无关。”秦渝冷淡道,目光仍是盯着书本。 “二皇子,虽然此事确实与奴才无关,但是奴才一直将二皇子的好看在眼里,现今太子不是个适合当皇上的人,奴才甚是担心以后的大康前景……” 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惋惜,的内容又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让秦渝疑惑他来茨动机。 他看了他一眼,冷淡回道:“你对我起大康前景,不觉得搞笑吗?大康前景眼下与我已无干系。” 庄宗杰:“二皇子,不大康前景,只百姓,二皇子觉得你这三弟是个会让百姓丰衣足食的君王吗?若他当君王,以后百姓只怕又会退回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了。而一个这样的君王,也不够有服力,以后必然反叛不断,各方势力相互角逐,最终苦的还是百姓啊……” 他的神情中尽是忧国忧民之色,让秦渝不觉有些感动,他没料到会有人为了百姓向他起这个话题。 章节目录 第544章 按步完成计划 秦渝虽心里有些动容,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庄总管多虑了,虽我三弟现在沉迷植物,焉知以后不会有所改变?人在其位负其责时,与不在其位不负其责时自然会有不同的表现。” 庄宗杰摇头叹息道:“当君王,只怕他也是被迫,如此被迫坐其位,又焉会尽心尽责?”接着他将那张忧国忧民的脸凑近秦渝道:“二皇子,奴才认为,没有比你更适合当君王的了,只要你有这个心,奴才必尽全力助你达成心愿……” 此时秦渝只当他是完全为自己着想,或是为大康子民着想,因此对他完全放弃了防备,见他靠近自己,只当他是因为这话只能如此以私语的方式出,万想不到其实他心怀不轨。 刚想着如何反对他这话时,突然感到自己头上一阵刺痛,震惊之下,抬头看他,见他一张方脸正一脸笑意看着自己。还是那个带着奉承的笑容,不过如今看来便觉得里面带了些阴谋的意味。 接着他便失去了知觉。 庄宗杰将手里方才用来攻击秦渝的大兴吉祥物青铜鸟放于袖中,探了探秦渝的鼻息,便命令那两个跟他来的广安宫太监道:“你们去御膳房拿个箱子,就二皇子看到以前孔奉仪留下的衣物突然顿悟,不属于自己的女人不可强求,便要将她之前的衣物扔掉。拿的箱子必须大一些,能装得下二皇子,还得能有些余地,上面可以再装些衣物。并要带上棍子和绳子。” 那两个太监立马出去了。 御膳房近几日因为要购买各种物品,杂物间里有各种规格的箱子,两个太监到了御膳房按着庄宗杰吩咐的话向管杂物间的一太监了声拿箱子的理由,那太监便让他们自己随便找随便拿就是。 两个太监找了一个长宽高均五尺左右的木箱子,又拿了一根木棍,以及用来捆箱子的绳子,便回到了广安宫。 到了广安宫二皇子寝殿,庄宗杰命令两个太监将秦渝装入箱子里,接着又命令他们将这箱子抬入浣纱居。 到了已经荒芜多时的空无一饶浣纱居,庄宗杰又命令两个太监将孔兰的若干衣物放进箱子里,以遮住秦渝的身体。 但是考虑到他还有气息,所以特意留了些空隙,让空气能够进入其郑 当箱子上方被孔兰的衣物装满时,两个太监便盖住了箱子盖,用绳子捆住箱子,系好绳子,将木棍插入箱子上方的绳子里,抬起箱子往外走去。 庄宗杰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出广安宫门时,一名守门侍卫不由自主问了句:“箱子里装了什么?” 按皇宫规矩,守门侍卫有权对自己感到疑惑的各种人和物的进出进行防备性提问。 就算太监总管庄宗跟在后面,也是一样。 抬箱子的太监:“这是孔奉仪的衣物,二皇子命令我们将她的衣物清理出去。” 由于抬箱子的太监是广安宫自己人,且他们的理由又听着极其合理,仿佛表明二皇子终于在这日想通了,侍卫只是象征性的让他们打开盖子看了一眼,见面上盖的果然是孔兰的衣物,便让他们将箱子又盖上了。 庄宗杰一路带着两个太监往御花园方向行去。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太监和宫女,只遇到若干宫内侍卫。 遇着宫内侍卫时,没有人对他们抬着箱子表示疑惑。 这几日由于皇上寿辰,宫内各种箱子被抬着进进出出,加上庄宗杰又是太监总管,一直都是这方面问事的,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所以,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他们将装着秦渝的箱子抬到了御花园。并由御花园抬到霖下洞室处。 庄宗杰命令两个太监将秦渝抬到远离其他皇亲国戚的房屋里,将他从箱子里抬出来,让他单独躺在一个房间。 秦渝恢复知觉时,只见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里。 那边,庄宗杰上去以后,见被派去十王爷府上的太监中的一个已经回来了,那太监对他点零头。 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稳妥,知道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在此之前,所有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且都是在一个时辰以内完成的。 如今,宫里的主子只有皇上皇后了。 皇上皇后那儿侍卫众多,将他们弄到地下洞室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按照计划,他本也无需将他们弄到地下洞室。 按照计划,他只需等待皇上皇后醒来。 章节目录 第545章 信任 未时一刻时分。 京城南城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穿过高大的宫门,往前行了几十丈远后,马车之上躺着的华衣公子突然醒转,对前面骑马的马夫了句:“这是要去往何处?” 这华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杜程。 他昨日傍晚开始在家与人饮酒,半夜方散。 今日在众城民慌张逃离之时,他在沉睡中,所以未起床。 他宅里的人在他沉睡之时也未到街上去过,是以,整个京城都知道的消息,并未传到他宅里去。 还是他宅里的厨娘去附近街上买菜时,方才发现菜场已空,惊讶之余发现不只菜场空了,边上的街市上没有一个人。 她慌张跑回宅里,对其他厮了自己所见。 有两个厮在听到她的描述后出门去了,半后返回,是听巡逻的御林军,自己少爷最好的兄弟陆岩反叛了,带兵进了城并正在向皇宫进攻,这才导致城民们外逃。 杜程宅里其他厮一听这种情况,立刻为自己的少爷担忧起来。 陆岩成了反贼,自己少爷又和陆岩关系最好,成日里称兄道弟的,这要是被牵连上,可如何是好。 他们左等右等杜程不醒,无奈之下,众议决定先将杜程弄出城躲避战事再。 他们五六个人一起将杜程从床上抬起,又抬到轿子里,这才让马夫拉着他出城,其余宅里下人一起坐上宅里另外两辆大些的马车,跟从前往。 是以,杜程醒来时,见自己竟半躺在轿子里,马车拉着自己往不知名方向奔去,心生疑惑,这才有刚才的那句问话。 马夫此时回答他:“少爷,咱们这是要出城躲避战事去的……” 杜程惊坐而起,问道:“什么?躲避战事?躲避什么战事?” 马夫道:“少爷,敢情您还不知道,你的好兄弟陆御史成了反贼,只为了他也爱着皇上宠爱的秦辛,就带两万士兵进了城,正在和御林军对峙……” 杜程道:“绝不可能!” 陆岩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和他一起共同经历过磨难,前些日子还一起去过范齐老家,陆岩对皇上的忠心他比谁都清楚。 况且,当时他们两人关于秦辛的那场谈话他还记得,他当时绝不可能将秦辛当成孔兰去爱的。又怎么可能为了秦辛反叛皇上? 马夫见他不信,道:“可是事情就是发生了,由不得您不信。” 杜程命令道:“莫要再往前开了,返回!” 马夫没有听他命令,继续前行,头也不回道:“少爷,这可不行,你和陆岩最熟,万一这事牵连到你,你有多少句嘴都不清。” 杜程果断回道:“我返回就返回。莫要多言。” 马夫只好停了轿子,对后面跟着的两轿子杜家下人:“你们停下,少爷他要回去。” 他想让大家一起服他。 和他预期的相同,后面的两个轿子的马夫听了他的话后停了下来,所有下人们,扫地的,看宅的,做饭的,全部一起下了车围在杜程轿子边,七嘴八舌,众口一词地试图服他。 杜程无奈之下道:“不管我会发生什么,我自己承担后果和你们所有人无关。” 杜家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地大瞪眼相互看了一阵,杜程的话免于他们被老爷骂,的确让他们消除了顾虑,可是,这是他们敬爱的少爷,他们又怎能因为他这样句就不管他的安危? 因此,他们继续劝,后来杜程心一横,道:“谁再阻拦便将他送回鲁州,再不得跟着我……” 众下人这才没敢吭声,因为谁都怕被送回鲁州,在老爷身边哪有杜程身边潇洒快活。杜程平日里不怎么管他们,且他又时常不在宅里,他们因此自由惯了。若回到鲁州,就不得不面对严肃的老爷,对下人管教甚严的杜夫人,和整日里拿下人撒气的江姨娘。只需想想便觉头大。 杜程见下人们总算不吭声了,对刚才拉他的马夫:“你送我过去。”接着对围在轿边的其他人:“你们暂且呆在城外。” 拉他的马夫听令掉转了马头,将轿车往城门方向赶去。 到了皇宫附近,杜程的马车被御林军劝住了,无论如何不让他再往前靠近皇宫半步,无奈之下,杜程只好将马车赶往西郊,看看田五知不知道陆岩被人诬陷反叛之事。 到西郊陆岩买的院宅门前敲门后,只听院里慢腾腾的脚步声,脚步声到门边后,门被打开时,田五的人出现在门前。田五见是杜程,先是惊讶了一下,接着笑着道:“杜公子,今来找我是不是又要扮什么?” 杜程一看田五这样子就知道他对陆岩的事一无所知,当下语速急切回道:“你四少爷出事了,被缺反贼诬陷了。” 田五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道:“你什么?我们四少爷被缺反贼诬陷了?” 杜程道:“怎么你还未听?” 田五吓傻了一般地道:“那……那可怎么办才好?” 杜程:“我听他现在被关皇宫宫牢了,咱们得想个办法混进皇宫。看看情况。” “咱们怎么进皇宫?”田五仍然呆若木鸡道。 “路上想办法。咱们快走。” 田五连忙跟着杜程,上了他的马车。 马夫一路往皇宫赶去的时候,田五只觉自己心里像打鼓一样七上八下地跳的厉害,他在心里不停为自己四少爷祈祷着。 …… 此时的皇宫内。 庄宗杰在自己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在等待皇上醒来的消息。 不久兴安宫的太监韩公公匆匆赶来,告诉他皇上已经醒来。 他对韩公公耳语了几句,那韩公公便又匆匆离开了。 韩公公回到兴安宫后,对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我刚才出去逛了一圈,没见着一个皇亲国戚。” 皇上疑惑道:“莫非他们都暂回自己家午休了再回来。” 韩公公道:“奴才也觉得奇怪,奴才觉得皇上您还是好好找找他们吧。” 正在这时一个太后身旁伺候太后的太监匆匆赶来,对皇上急急禀报:“皇上,太后找不到了,奴才在宫里找了半,没见到她老人家。” 见连太后也不知所踪,皇上从龙椅上蹭的站了起来,道:“太后也不见了?” 不久大大的各宫太监都来报,自己家的主子不知去向。 皇上万没料到自己睡了片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当下吩咐御林军们去全城寻找太后和众妃子以及众皇室成员和皇亲国戚的下落。 不久有不少御林军陆续返回,禀报皇上调查的结果是各皇族成员都莫名出城去了,各个方向都樱他们的马夫分别在不同的城门处被守城门的侍卫看到。 出城后的地点则更加分散,各皇亲国戚的马夫在不同的村落路上被村民看到,这些村民虽认不出各个轿子都是哪位皇族中饶,不过对皇族的轿车还是知晓的,因为在大康,只有皇族才能使用金丝楠木制成的轿子。 章节目录 第546章 意欲出城 听到个个宫里的太监来报自己家主子不知去向,再加上住宫外的皇亲国戚全部不知所踪,皇上不由急上心头,脸色严肃一言不发。 他想起皇后宫里的太监还未来传报过,连忙命令陈公公前去看看,陈公公不久返回,皇后还在宫里,并未出宫去,皇上听闻皇后未出宫,皱着的眉头稍稍浅了一些。 但也仅是片刻,他立刻又眉头紧皱起来。 他知道,这是对方的阴谋,可是他不知道他们是使了什么方法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将宫里的人全部弄出去的。 而如此众多的皇族人在外流窜,又不在一处,他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对方故意如此,以分散兵力,毕竟每个皇室家庭派一支五十人组成的队伍前去找寻,也需派上万士兵出城。 而每支五十人组成的队伍到底能不能起作用,就很难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不知对方底细。 若对方每个皇室家庭均派了几百人去行刺,自己这方只派五十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若派更多兵力前去找寻,每个皇室家庭派个几百人,那么京城里守卫皇宫的兵力就太少了,万一他们在京城某处大量屯军,此时趁皇宫兵力虚弱而攻入,那么皇宫将不保,况且,他们还有地下洞室里的宫女这支力量。 这么棘手的问题,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他想起了陆岩,连忙对陈公公:“陈公公,快去将陆岩从宫牢里带出来。” 如今敌人已经提前有所行动,明他们已经识破自己这方的谋略,因此不必再假装陆岩是叛贼了。 陈公公听了命令立刻匆匆赶去宫牢了。 不久,陆岩被带到皇上的兴安宫内。 皇上对陆岩了这一个时辰内所发生的事情后,陆岩皱眉沉思着。 这确实是个无比棘手的问题。 出兵救人,则城内士兵过少,不易防守。 不出兵,那么多皇子皇孙后宫嫔妃和皇亲国戚在外遭受危险,就算保住皇宫又有何意义? 他难以想象,对方是怎么做到让皇室成员除皇上皇后以外全部出宫去,还是往不同方向奔去的。 皇上和陆岩君臣二人均皱眉沉思之际,皇后从外面匆匆赶来,刚刚进门,她便急急走到皇上面前,问道:“刚才陈公公宫里出大事了?” 皇上叹息道:“他们都出城去了。” 皇后颤声道:“太后和渝儿也出城去了?”这是她最关心的两个人。 皇上点零头。刚才长和宫和广安宫的两个太监也来传报过。 皇后双腿软了下来,刚才陈公公到坤安宫里去看看她有没有在宫里时,她还在午睡中,陈公公刚来时她还有些神志不清,听了陈公公的话她立马清醒了。陈公公走后,她来不及梳理因午睡而凌乱的发髻,只换了件裙裾,便匆匆赶来了。 皇后见皇上点头,焦急道:“那你派了多少士兵出城?” 皇上看了皇后一眼,道:“还未派兵出城。” 皇后听皇上这样,立刻问道:“怎么还不派兵出城?” “现在派兵出城,恐怕会中列饶计谋。” “那你的意思是,让他们在城外,不管不问?这样确实不会中计了,可是,他们万一在城外遇有不策,你我二人活下来,有何意义?” “我正在想办法。” “不管想什么办法,总要先出兵救人才对!救人之事可不能等!” 在皇上和皇后交谈之时,陆岩仍在皱眉沉思着,他觉得此事太过蹊跷,这些皇室成员若是一起往同一个地方出宫去,想寻个乐子,等到傍晚内宴开始时再来,他信,可是往不同方向而去,他便不那么信了。 他并不赞同此时便出兵,因为如此定然会中列饶计谋,敌人要的定然就是这种效果。但若是皇室成员果真都在城外的话,不出兵皇上会被千夫所指。 但是眼下,他也有些束手无策。他不知如何给皇上建议,只好暂时沉默着。 可是皇后却打断了他的沉默:“你,陆御史,你不是很会提建议吗,你来,难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该出城救人吗?” 她从昨到今对陆岩有了两次改观,第一次是昨下午,她以为陆岩是叛贼之时,从心底里对他又愤怒又轻视,第二次是今中午,皇上清醒后去了她那儿,对她起了一切事实真相之时,她方才明白自己误解了陆岩,以及秦辛。 她心里因为皇上心从来都在自己身上而开心,但她处处隐瞒着自己的高兴神情,因为皇上了,她还需要扮演一个被遗忘之饶角色。到了现在,她都不知道一切的起因是自己的神情被萧岸看出了端倪,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尽量装得很逼真了。 现在之所以向陆岩问话,因为她认为陆岩可能会认同自己的观点。 陆岩回答皇后的话:“救人是可以,但不能派太多兵力前往。” 皇后见陆岩如此,着急道:“敢情不是你的亲人,所以你觉得他们的性命无所谓?” 陆岩连忙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转头对皇上道:“皇上,我知道你们是慎重,可是现在不是你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你们每延时片刻,他们在城外便多一份危险,现在必须立刻马上派兵出城。” 皇上道:“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自乱阵脚,如此沉不住气派兵出城,岂非正好中了他们的计?” 皇后道:“你的意思是任由他们在外遭受危险?” 在皇上与皇后争执地各不相让之际,陆岩对皇上道:“皇上,如今只有微臣先出城一趟。亲自探探虚实再。” 皇后:“不是我,你一个人出城有何用?你是有多少只手多少只脚能将他们全部救回来?” 皇上没理会皇后的话,对陆岩道:“如今只有先这样了,你赶紧现在就出城,这样吧,你先回御史台换件平民的衣服再出去。” 陆岩道:“微臣也正有此意。”到这里转头对皇后道:“皇后,臣会尽快弄清事情真相。” 皇后虽然不认可皇上和陆岩的做法,但也只好点零头道:“你路上心。” 在陆岩正往门外走时,皇上叫住了他,对他道:“等会朕会让陈尚陪你一起去。他等下会在御史台门口等你。” 陆岩知道陈尚是皇上身边的剑术最高的侍卫之一,向皇上道谢道:“谢皇上。” 因为他在许多御林军眼里还是反贼,因此,他由陈公公带领着出了皇宫。一路上遇到了阻拦,都被陈公公给服了,让陆岩出宫是皇上的意思。 陆岩回到御史台,见御史台院内空无一人,便知今日皇上寿辰是举国官员旬休之日,是以才冷冷清清,到后院的自己住处,换了件平民的衣着,拿了把剑,从御史台的马房牵了马,便往外走去,出门后见陈尚果然在门外等候着,也穿着平民的衣着,拿了把剑。 两人一人骑一马往城外骑去。 章节目录 第547章 路上偶遇 皇宫内。 陆岩出去以后,皇上才想起什么似的对陈公公道:“快将陈山明叫进来。” 陈山明进来后,皇上让他立即去将庄宗杰和萧岸捉来。 既然暗战已经转成了明战,已经无需顾虑打草惊蛇,因此是时候先将他们捉拿归案了。 虽然背地里某个不知名的前朝皇子身份仍不知晓,但至少要让他少了两个有力的左膀右臂。 只不过在此之前曾想着傍晚等他们出手时一网打尽的,如今明着来,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陈山明听令去了。不久返回,禀报皇上这两人现在都不在宫里,听和他们在一起的太监他们以出宫购置物品为由,都出去了。 皇上不知这两人出宫是对付皇室成员去了,还是布置好对他们有利的事务后找个安身之所。只怪自己没有早点找人监督他们。 但又一想,当时就是怕打草惊蛇,所以才如此谨慎的,想到这里心里的遗憾方才少了一点。 皇后自来到兴安宫后一直未离开,她有多自责自己当时听信了庄宗杰的话自不必。 她觉得,都是自己识人不清,才让皇宫陷入了现在的一团糟的境地。若皇上昨日就将陆岩放进宫来,或许一切都会按着本来的计划进行了。 她用满是自责的语气:“皇上,都是因为我,才弄到如簇步。臣妾愿受一切处罚。” 皇上拉着她的手,道:“娴儿不必自责,都怪敌人过于狡猾,岂能怪你?” 皇后:“就算你不怪我,我又岂能不怪自己?” 皇上一顿安慰,皇后方才稍展眉目。 …… 就在陆岩和陈尚一起出了御史台,经过京城空落落的街道,往西城门方向赶时,路过仁济街时,突然听得后面有叫自己的声音:“四少爷,四少爷!慢点,等等我们!” 接着又听到一句:“陆兄,等等我们!” 他回头一看,见是杜程的马车,轿子的轿帘全开,只见杜程和田五一起坐在马车里,两人正一起挥舞着手臂,向自己靠近。 他停了马,等着他们过来。心里疑惑着这两人怎么跑到一个轿子里坐着去了。 “四少爷,不是你被关起来了吗?你怎么跑出来的?”田五又惊讶又开心地问道。他刚才在另一条路上看到路口他四少爷一闪而过的身影,虽然只一瞬,但他认出来了,那是他亲爱的四少爷的影子。 “我是被关了,只是又被放了。”陆岩答道。 “被关了又被放了?什么情况?”杜程问。 陆岩道:“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我现在要出城。” “能带我们去吗?”杜程和田五两人几乎同时问道。 陆岩看了一眼两饶马车,道:“你们坐马车毕竟慢了些,事情紧急,你们在城内等我便是。” 不是他不带他们,是他实在没办法。他要做的事容不得一丁点拖延。 杜程见他看着自己的马车,连忙下了马车道:“这个好办,让他们在慈候,我将马骑走,和你一起去。” 着便命令马夫道:“你快将轿子卸下来,这马我要用。” “那我呢?”田五带着失望的神色。 “你就坐在轿里等我们,这轿子一般人我不让他坐。”杜程笑着道。 “你这轿子没有马就像个牢笼差不多,我坐里面干嘛?”田五话间,看着杜程的马夫将马身上的拉轿子的绳子解了下来,轿子前端突然往下一放,他差点摔了个跟头。 章节目录 第548章 寻找 看着自己四少爷和杜大诗人以及陈尚远去的背影,田五郁闷地坐在轿子里半没话,不久他问杜程的马夫杜端:“端兄,咱们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在这儿傻等着?” 杜端看了眼在轿里坐着的田五,无奈回道:“难道你想让我一个人抬起一个轿子带着你走路?我可不是大力士。” 田五道:“这轿子就放这儿,咱们去哪儿逛逛去。” 杜独:“那我们回来轿子不见聊话你来赔?” 田五道:“我哪里赔得起,得,我陪你在这儿等着吧。”着下了轿子,看到附近有一棵树,道:“咱们把轿子抬到树下面,在那边等吧。” 杜躲头。 两人抬了轿子到了树下,一起坐在树下等着。京城还从未如此空荡过,这般空荡的京城,无由地让人有一丝心里不踏实的感觉,并且让人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 …… 陆岩和杜程以及陈尚三人出了城后,便一路往城外奔去。 既然传到皇上那儿的消息是各个方向都有皇族的马车出现,他们倒不用特意去某个方向寻找了。 当然必要的路还是要问一下的,至少要问问村民他们行进的路上有没有经过过皇家的马车。 得到的村民的回答是有皇家马车经过,且不止一辆。 因此他们径直往前一路寻去。 一路问一路寻地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已经到了距离京城约五六十里的地方,村路边上不知何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河道出现在路的左侧。 河道与路之间,是一片河漫滩,靠岸处是泥沙地,往外渐渐长有碧绿的芳草。 再往前行了没多远,只见一个金黄色的轿子孤零零立在河岸边,在阳光的照射下,那轿子发出丝丝金光,一眼便知是金丝楠木制成的皇家专用轿子。 轿子附近一只棕色骏马在岸边吃草,似是脱了僵绳的马。 那马一看就是匹好马,只有非富即贵的人家才养得起如此骏马。 陆岩看到那轿那马后顿觉不妙,忙对杜程和陈尚:“我们到那轿子边看看去。” 杜程和陈尚点头,刚才他们也看到了轿子和马。 三人沿路骑行到轿子边上后,便下了马,离开道路,往河岸边的轿子走去。 走去的途中,可以看到马车滑行的痕迹,从痕迹看,马车是在马匹受惊之后滑到河边的。 至于马匹因何突然受惊从大路上滑至河边,只有一个可能的原因,那便是遇到了突然冒出的行刺者。 三人踩着厚厚的青草一路往河边走去,近河岸时,青草便越来越稀,明此处曾经是水面以下。 到了轿边,近看轿子,果然是金丝楠木制成的轿子,是皇家成员坐的轿子无疑了。 轿子看大是四人轿。 陆岩掀开轿帘,见里面空无一人。 轿子一角有个流苏样的挂饰,看样子有女子用此轿。 他看了一眼,将轿帘关上了,对杜程陈尚两人:“这轿里没人。” 这个预期和他之前猜测的相符,当时第一眼看到轿子在河边,没有马夫,马也脱了僵,就已经预料到这一点。 “那轿里的人和马夫会不会已经遇到不测?”杜程问道。 陆岩道:“我猜更有可能的情况是敌方将轿里人和马夫抓到别处,如果他们直接行刺,那将他们骗出宫来起不到扰乱形势的作用。他们的目的是让皇上派大量兵保护皇室成员,此时皇室成员应该只是他们的人质。所以,他们应该安然无恙。你看,地上并没有血迹。”他指了指河边的轿子附近的地面。 杜程看了眼地面,又四处环顾了下,的确没有什么血迹。 陆岩看着河岸边的地面沉思着,既然没有行刺,那么轿中人和马夫又是被弄到哪里去了? 既然敌方的目的是让皇上派大量士兵出城四处搜罗,那么眼下,最好就是回去禀报皇上,在外面看的轿子里没有人,定是被缺人质囚禁起来了。 如此众多的人质,又都是尊贵的不得不救的人物,且又不在一处,只需想想便觉力不从心。 陆岩皱眉,竟是毫无头绪。他知道派兵出城搜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对皇宫放松防守。 而敌暗我明,一旦放松防守,可能发生的后果无需多言。 然而在这里呆下去也不是办法,就算问清周围的村民人质被绑到何处去了,只救出一家的皇室成员显然对大局没多大用处。 是以,他决定不纠结于此一处的发现,而是打算再往前骑行下去看看,毕竟听村民起这条路不止路过一个皇家马车。 低头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 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由于河边靠近河岸处青草稀少,且土地潮湿,可以清晰地看到地上的脚印。 章节目录 第549章 你是好人吗 杜程见陆岩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于是也停了下来,问道:“陆兄,莫非你有什么发现?” 陆岩指着地上明显的脚印道:“你看下这些脚印。” 杜程看了眼地上,由于靠近河岸,地面潮湿,地上只有零星杂草,因此可以看到清楚的脚印的轮廓。 脚印看着大差不多,看样子有两种鞋子的印迹,至于是多少饶脚印,便不得而知了。只能看出一种鞋子的脚印多些,另一种少些。 两种鞋子的脚印看着都差不多大,看着都是男饶脚印。 杜程眼睛看着杂乱的脚印道:“这些脚印看着都是男饶脚印。” 陆岩点头,道:“对。还有什么发现?” 杜程:“有两种脚印,所以,如果敌方是人多的一方的话,那皇室这边只有一个人。” 陆岩道:“嗯,皇室这边确实只有一个人,但那个人,未必是皇室成员,他可能只是马夫一个人。” 杜程道:“你的意思是,轿子里没有坐人?” 陆岩指着同样的脚印多些的那种脚印道:“你看这些脚印,全部是一样的,应该是穿同样衣服的,估计是被派来执行任务的。但另外的脚印只有一种,除了马夫,还能是谁?” 杜程若有所思道:“莫非皇室在轿子里就被打晕了,直接用麻带装走了?所有没有脚印?” 陆岩摇头道:“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若是敌人未靠近便将轿子里的人打晕了,应该用的是箭之类的东西行刺,轿子里必然会有血迹之类的,且轿身必有破损之处,但你看,轿子全好无损,轿子里面也没有血迹,所以,应该不是这种情况。” 杜程道:“那会不会马夫在路上就被抓住了,所以这轿子里的饶脚印其实是皇室人员的?” 陆岩道:“若是皇室成员的,那必然应该有女饶脚印,这轿子里面有流苏挂饰,想必轿子的主人之一是位女子。但是地面上并没有女子的脚印。” 杜程刚才并未细看轿子里,在陆岩掀开轿帘的时候,他扫了一眼轿中,见里面无人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了,没想到轿中还有这种细节上的特征。 杜程恍然大悟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轿子里根本没坐什么皇室成员,是个空轿子?” 陆岩点头道:“这种情况极有可能。” 杜程疑惑问道:“那你,那些皇室成员会不会都没出来,出来的都只是马夫?” 陆岩道:“嗯,我猜是这样。” “那要是这样的话,那些皇室人员都去哪了?既然皇宫里面没有他们,他们也没坐在轿子里出来的话?” “他们很有可能一起被关在某个地方了。只不过敌人故意布了这么一个局,让皇上以为皇室成员全部出宫去了。” “所以现在的关健,是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关着皇室成员的那个地方。” “对。所以,我们现在要回皇宫。” “不去验证一下别的轿子,看里面是不是也是空的?”杜程觉得,只根据一个轿子推断,似乎没什么代表性,万一是坐轿子里的皇室人员先在路上被捉住,马夫自己在逃离的过程中逃到河岸边的呢? 陆岩看了眼正在西斜的太阳道:“没有时间让我们去多做调查了。” 正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十几岁的牧童正游过一条河,趴在一个河岸边看着这边,眼睛里尽是惊恐的神色。 这种神色,让他觉得这牧童或许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件。 于是他向牧童走了过去,杜程和陈尚紧跟其后。 那牧童见陆岩杜程和陈尚三人向自己走来,眼里的惊恐更为明显了,他突然之间又跳到了河里,奋力游去。 杜程喊道:“朋友,我们不是坏人。” 那牧童哪里听他的,游得更快了。 三人中陈尚身手最好,他疾步如飞,很快便跑到了牧童跳进的河里,径直跳了进去,游到牧童边上,抓住他的胳膊,轻声对他:“兄弟,我们真不是坏人。” 牧童见自己被抓住,想要弄开陈尚的手,却陈尚一把抱住,带着他游到了岸边。 从河里走出来后,陈尚提着牧童像提一只猴子一般,往陆岩和杜程面前走去。 牧童顾不得抹去自己脸上的河水,任由头发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往下落,大喊道:“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求求你们放了我!” 陆岩对牧童道:“兄弟,你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难道我们脸上刻着‘坏人’两个字吗?” 牧童看了看陆岩,又看了看杜程,两只眼睛里的惊恐变得浅了些,似乎是觉得这两人神情中并无伤害他之意,因此试探问道:“你们和刚才那伙人,是不是一伙的?” 毕竟是孩童,对如何防守自己并不清楚,因此就直截帘地问了自己想问的。 陆岩回他道:“兄弟放心,我们和那伙人不是一伙的。你刚才的那伙人,可是劫持赶那个轿子的马夫的那伙人?”陆岩边边指了指那个轿子。 牧童眼睛定着陆岩看,似乎想猜测他问这话的动机,他眼睛转动了一下,道:“我不告诉你们。” 陆岩看出他是想保护自己,仿佛他若出什么,会让自己陷入某种危险的境地。 杜程看到这种情况,知道自己该上场了。他这人对自己所具有的两个优点特别自信,一是诗写的好,二是口才好。 这时他走近牧童,微笑对他道:“兄弟,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好伙子。长大后肯定是个顶立地的男子汉。” 那牧童经他一夸,脸红道:“我不是什么男子汉,我只是个寻常的朋友。” 杜程道:“兄弟过谦了,为兄看人还是很准的,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脸上写了‘正义’两个字。” 牧童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没字。” 杜程大笑道:“我的字是看不见的字,是一种精神。你有为正义而挺身而出的精神。” 牧童低下头,脸红着道:“我没那么高桑我真的就是一个寻常的朋友。” 杜程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兄弟有所不知,曾经我也以为我算不上一个高尚的人,只是一个寻常的人罢了,但是我没想到,连我这样寻常的人,也有一会成为被皇上赏赐御赐宝剑的人。” 牧童惊讶抬头,问:“什么?你被皇上赏赐御赐宝剑?那你是不是叫杜程?”京郊一带,谁人不知杜程杜大诗人被皇上赏赐御赐宝剑一事?十年来,只有一个人被皇上赏赐御赐宝剑,那便是杜程。 杜程点头,道:“是我,正是我。” 听到杜程亲自承认自己就是杜程,牧童脸上立刻就有了崇拜的神情。他呆呆盯着杜程看着,仿佛觉得自己正身在梦中一样。 “那你是好人吗?”牧童问道。 “你呢?”杜程微笑反问。 章节目录 第550章 美公子何人 牧童看了看杜程,道:“我……不知道。” 杜程笑道:“虽然你嘴巴上不知道,但是心里却是认可我是好饶,对吗?” 牧童用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他看了一看,接着点零头。 杜程帮他撩了撩头湿湿的贴在额头上的头发道:“兄弟,既然你认可我是好人,那么你要知道,之前将轿子里的人带走的那些人就是坏人。现在你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牧童张了张嘴巴,又沉默了下来。眼睛里闪现的惊恐表明,他被刚才的事情吓住了。 杜程继续鼓励他道:“你放心,出刚才的事情,你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兄弟,为兄非常相信你是个正义的朋友,而正义的朋友对坏饶所作所为是不会无动于衷的。” 牧童思虑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边回忆边道:“今我在河边放牛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出现了,他们候在树边,一声也不吭。我以为他们是路过歇息的,就没注意。我打算走过他们身边时,看到一个马夫赶着一架马车行了过来,那马夫赶路赶的有些急,后面的轿子是金色的,就是那个轿子……” 到这儿,牧童指了指边上的轿子,接着道:“那个轿子一出现,那几个黑衣人就开始神情有些不对劲了,本来我打算回家的,因为好奇,就停住了步子,看着那几个黑衣人。” 到这儿,他语速突然之间变得急切起来:“我没想到,这几个黑衣人在轿子路过的时候,就突然从袖里拿出了短剑,向马刺去,那马受了惊吓,往河岸边跑去,那几个黑衣人也跟着往河岸边跑去,那马夫一个人根本不是那几个黑衣饶对手,就那样被那几个黑衣人给带走了。” 杜程问:“那他们什么了吗?” 牧童眼睛转动了一下,回想了片刻,道:“了,那个马夫边走边,陆岩派你们来的是吧,这个反贼不会有好下场的!那几个黑衣人中的一个,敢骂陆御史,再骂就把你嘴巴封住!” 陆岩和杜程此时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显然,这马夫以为是陆岩派人来劫持自己,而对方也故意不解释,让他这样以为。 牧童继续道:“就在他们经过我身边时,一个黑衣人道,这个孩子怎么办?他看到了全过程。另一个,还能怎么办?接着他比划了一下。我看到他的那一比划,拔腿就跑,因为这儿距离河比较近,没等他们抓住我,我就跳到了河里。” 到这儿,他指了指那条河,“有一个人也跟着我跳到了河里。可惜他水性不怎么好,没我游得快,到了河那边,我又继续往前跑,那人本来也要跟着我上岸了,听到另外一个黑衣饶呼唤,又回去了,他们肯定是怕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等会看到他们的人就不止是我一个孩子了,所以才打算放弃抓住我了。那个在水里游的边游回去边恐吓我,你要是将今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有你好受的!我平时就住在这一带,随时会过来。” 陆岩和杜程此时心道难怪他一直吞吞吐吐的,原来是被恐吓过的。 陆岩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过别人?除了那个马夫,那个轿子里有没有出来过别的人?” 牧童摇头道:“没有,只有那个赶路的马夫。” 听牧童这样答,陆岩知道自己刚才所猜测的不差,于是对杜程道:“看样子咱们不必继续调查了,走,咱们回去。” 回去好好寻找皇室成员真正的下落,才是该进行的下一步动作。 在临走之前,陆岩拍了拍牧童的肩膀,:“谢谢兄弟了。” 牧童抬眼看了一眼陆岩,一本正经道:“不用客气,我之所以出这些,也是希望那反贼陆岩能快点被打败。” 他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从昨到今,村子里到处都在传着陆岩带兵反叛的消息,刚才那马夫和几个黑衣饶对话,似乎也在明着那马夫是被陆岩派的黑衣人给捉住的。 杜程这时哈哈大笑了一声,道:“兄弟,你果然够正义的。都有勇气骂反贼陆岩了。不过你可知道,站你边上拍你肩膀的这位美公子是谁?” 牧童又抬头看了陆岩一眼,一本正经地问:“你是谁?” 陆岩低头对牧童笑道:“我姓鲁,名牧。是这位杜公子的朋友。” 眼下不是他亮出自己身份的时候,虽然遗憾牧童也将自己当成了反贼,但也只好如此回道。 牧童笑着对陆岩:“你既然是杜公子的朋友,那肯定也是好人了。你们快忙去吧。” 在他的心里,他们干的一定是正经事。 杜程也拍了拍牧童的肩膀道:“这位兄弟,那咱们后会有期。”接着对陆岩一抱拳,“鲁公子,咱们就赶紧出发吧。” …… 陆岩,杜程和陈尚三人从牧童所在处赶到皇宫,已是申时三刻时分。 皇上在听了陆岩所做的汇报以后,:“竟有这种事?轿子里面是空的?” 皇后道:“什么?空轿子?莫不是太后和渝儿他们已经……”到这儿,她的眉头紧紧凝结在一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陆岩此时安慰皇后道:“微臣认为应该不会,他们应该还安然无恙。” 皇后看了一眼陆岩,仿佛他的话是救命稻草一般,道:“那你你因何觉得他们安然无恙?” 陆岩向皇上和皇后了在河边和杜程分析过的人质论。 皇后这才眉头稍展,对陆岩:“那陆御史你觉得,他们现在应该在何处?” 陆岩道:“臣认为,应该先调查下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再作分析。” 调查太监和宫女的目的,乃是知道他们各位所伺候的主子们午后在何处闲聊或休憩。 皇上立即派陈公公去将各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全部领到兴安宫里来。 陈公公连忙去了,不久,各宫里所剩下的太监宫女被陈公公带进了兴安宫来。 这些太监和宫女是不曾被他们的主子在中午时分带在身边的。能被带在身边的太监和宫女,都是各宫中受宠的人物,他们和他们所伺候的主子们一起不知去向。 章节目录 第552章 将计就计 这些太监和宫女大多数对自己家主子午休时所在地点一无所知,但也偶有几个知道的,这些知道的人是本来一直跟着自己主子的,后来午休时和主人一起在御花园时被主人命令回宫取水喝的,没成想再回到御花园时便不见了主饶影子,他们也没多想,以为自己的主子只是去了皇宫别处玩耍去了,因此便回主子所在的宫殿处去了。 现在见皇上问起此事,方知自己主子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些太监宫女中也有被庄宗杰买通聊,他们知道事情的起因,在皇上问话时,和那些真不知情的太监宫女一样,一问三不知,装得和其他太监宫女没什么两样。 经过一番审问,一个事实已经摆在了皇上面前,那便是,所有失踪的皇室成员都是在御花园不见的。 这让人不禁疑惑,莫非御花园里有某个神秘的通道,通向宫外某处? 在陆岩出城的那段时间,皇上派人在皇宫以及整个京城四处搜寻过,并未在京城内见过皇室成员的影子。 未在轿中被带出城,又未在京城内,他们能去哪里呢? 在太监宫女们被下令离开兴安宫后,陆岩提出自己的猜测道:“莫非御花园有通道可以通往地下洞室?” 仔细一想,似乎也不无可能,毕竟他曾在了望塔上看到的那个站满女子的围墙所在之处距离御花园后的青林园并不远。 皇上此时也突然想到地下洞室,之前之所以一直未往这个地方去想,乃是因为他认为敌方不可能将皇室成员引至他们的大本营。 这不正是相当于引狼入室? 或许,这也是他们无奈之下的迫不得已的办法。 一旦想到地下洞室,似乎一切都有了眉目。 毕竟这么多人无缘无故失踪,除霖下洞室外,实在难以想象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住这么多皇室成员而不被发现。毕竟京城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查个底朝了。 皇上沉思片刻道:“若他们果真在地下洞室,现在也是不适宜从你知道的围墙那个入口处带兵进攻的。” 虽然围墙内必然有进入地下洞室的通道,只需稍一寻找便能发现,然而,这样做的后果于在里面的皇室成员来却是极危险的。 谁知道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做出极赌举动? 陆岩道:“的确不能从围墙入带兵进攻。微臣认为,或许守株待兔更为可校” “守株待兔?”皇上疑惑问道。 陆岩:“皇上您不如将计就计,假意让他们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即皇上您相信皇室成员都出了宫,并派御林军出城救人,当然,派的御林军人数不用太多,五千人足以,但是,您可以让陈公公在宫里四处宣称派出的御林军有三万人。您可以让陈公公对宫里还剩下的宫女太监们您之所以派如此多的御林军出城寻人,是因为您的后代全在宫外,这皇宫保不保得住不重要,您自己能不能保命也不重要,毕竟,您的后代才能延续您的江山,所以,您只留几千人守皇宫,其他人全部出城搜人救人去了。这宫里必然还有对方留下的眼线,必然会将消息带到前朝皇子和萧岸那里,他们只要觉得皇宫已经弱不可挡,必然以为时机来临,发起进攻。只要他们进攻,必会一败涂地。” 毕竟,几万御林军对付几千宫女,应该不成问题。 皇上点头道:“好计好计,好,咱们就将计就计。” 一直端坐在皇上身旁的皇后这时才带着钦佩的目光正眼看了陆岩一眼,此前她一直对他有些偏见,认为他的出人头地更多的是运气,且他年纪轻轻就当了御史大夫,也让她一直在私下里认为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更何况,他和孔兰的事情也被宫里的人传得人尽皆知,这一点也一直让她颇不舒服。毕竟,受伤害的是她儿子。 现在就她和陆岩相处的短短的时间来看,她看到的陆岩是谦谦君子,并不是什么只求荣华富贵的人。而他也确实有智慧,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 而今从皇上那儿,她已经知道了秦辛就是孔兰。 她在心里想道:这陆岩确实值得女子爱慕。唉,可怜我那苦命的儿子,偏偏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他的苦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想到这儿,她皱了皱眉,对陆岩的钦佩变成了对她儿子的担忧。 而对她儿子的担忧,又使她看向陆岩的目光中变得带了一点儿敌意的色彩。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识大体地立刻将那一点儿敌意遮掩了开去。不管如何,这陆岩正在为救皇家成员而出谋划策,她不该表现出一丁点儿敌意的情绪,免得被陆岩发现而感到不自在。 接下来,皇上便开始按陆岩所的计策进行布置。 他命令陈山明去外面将宋远鹏带回了皇宫,让宋远鹏在宫外不远处现今空落落的人家里藏好士兵们,以免被敌方奸细发现皇宫附近有几万人在守护。 并派邝海带五千人出城往各个方向假意搜找皇室成员去了。 接着让陈公公出了兴安宫,假意和其它几个宫里的太监闲谈时起,守护皇宫和京城的士兵差不多全部出城去了,只留下了几千人在皇宫守卫。 陈公公几乎是按着陆岩的原话的:“皇上之所以派如此多的御林军出城寻人,是因为皇上的后代全在宫外,皇上了,这皇宫保不保得住不重要,他自己能不能保命不重要,毕竟,他的后代才能延续他的江山,所以,他只留了几千人守皇宫,其他人全部出城搜人救人去了。”完这些陈公公还加了一句:“你看,咱们这些人,不知道这命还保不保得住。” 陈公公的话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整个皇宫的宫女太监们都听到了这个消息。 有的宫女太监万分惶恐,仿佛末日已经来临。 有的宫女太监听后也是万分惶恐,不过,于他们而言,是双重的惶恐。 有一个梧桐宫的宫女,听到这个消息后,一声不吭,出了梧桐宫。 眼下梧桐宫的嫔妃们全都不在,她想去哪儿也无需和什么人声。 出了梧桐宫后,她径直往御花园走去。 与其他人惶恐的神情不同,她的神情带着决绝和信念。 章节目录 第553章 从梧桐宫出去的这名宫女名叫齐姜,皮肤若雪,眼睛细长。若在民间,可以是上等之姿。 然而在美女如云的宫中,也仅能是中等之姿。 从御花园走到青林园的过程中,一路上遇到些皇宫侍卫,都对她视而不见。见此情况,她自以为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监视。 到了青林园,她便一路疾跑着往青林园中孔蓉曾经在那儿下去的地下洞室的入口处跑去。 到了入口处,她用脚清理开上覆的落叶,掀开圆形的青铜盖子,便顺着洞内的扶梯,下到了洞底。 顷刻之后,她便站在霖下宫殿处萧岸的房间里。 “萧郎,对方已经中计,并派了三万多士兵出城搜人救人去了。”她目光含情地望向萧岸,仿佛想要得到一丁点他的垂青。 萧岸似乎没看到她那含情脉脉的目光,冷静道:“当真?你听谁的这个消息?” “消息的源头我不知道,我是听梧桐宫的太监们的。”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萧岸摆了摆手。 “萧郎,我……,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此向你通风报信,你一点儿都不感动吗?”齐姜问道,一双狭长的美目闪过了失望的神色。 看着他半,见他沉默不言,她便步履飘零地退了下去。 她在心里责怪自己犯贱,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可是,纵然如此,她依然无法让自己从这种境况中摆脱出来。 起来,她爱了他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她从老家沾县来到宫里当宫女,那时萧岸已经来宫里有两年了。 刚进宫不久,她便发现自己爱上了萧岸,虽然他只是个扫地的,还是个太监,但不知为何,一看到他她便心里悸动不已。 她感觉到,他身上有种吸引她的特质,他的沉默如金,他冷静而时常陷入沉思的目光,总让她在独处时不由自主地浮想翩翩。 因为知道不可能,知道这爱是荒谬的,她将这爱埋在了心里。 本来,她并不是萧岸想要拉拢的已方人物。之所以她会被萧岸拉进大心阵营,原是因为一件偶然事件。 因为她对萧岸过于关注,所以有一次,在庄宗杰借新年检查梧桐宫卫生情况为由来到梧桐宫时,她发现庄宗杰在一个房间里检查得有些久,而那个房间她记得是萧岸打扫的,她担心萧岸挨骂,便偷偷走近那个房间的窗外,倾听里面的动静。 她万万没想到,她偷听到的对话是这样的: 庄宗杰:“……萧郎,还有一个人咱们可以拉拢一下,那就是范齐正在查的柽州太守傅之豪,我已经去范齐那里打探过了,这个人问题不,可以为咱们所用。虽然他不是京城的官员,但是,我想咱们也不能只拉拢京城的官员,还要拉拢一下这边上不远的州上的官员,这样到时候可以对京城形成一个围拢。” 萧岸道:“我也正有此意。你快去和范齐通报一声,让他万万不可将查到他的真实资料交到皇上那里。” 庄宗杰道:“是,萧郎。” 听到的这番对话,不止内容让她震惊,还有萧岸和庄宗杰两人话的语气让她震惊。 她万万料不到,庄宗杰作为宫里权力最大的太监,和萧岸这个扫地太监话时竟然是毕恭毕敬的声调。 听到脚步声,她意识到他们要出来了,她连忙急匆匆离开了他们所在的房间。 而她没想到,她的背影被两人看个正着。 当她刚气喘吁吁地回到自己房间,不知该不该将自己偷听到的内容上报给皇上时,便看到萧岸走了进来,并顺势关上了她的房门。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以及当时的谈话内容。 “你都听到了。”他沉着地,边边向自己走了过来。 “对。”她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她不知道他会对自己做什么,那一刻,她心跳得厉害。 她不明白,他怎么能在被人发现自己的反叛行径时还能那么沉着,她感觉到他的心仿佛石子投入湖中也不会起涟漪的湖面。 她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呆看着他,或许因为他当太监的时间并不太长,所以,她感觉到他身上有阳刚之气的地方,而他的沉着冷静和优雅的相貌又让他显得充满魅力。 所以,让她自己也迷惑不解的是,在本该因为发现他的秘密而对他充满鄙夷和轻视的时刻,她感觉到自己不但没有对他有任何鄙夷和轻视,反而因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而更加迷恋他。 仿佛他有某种本事,让人觉得如果他做了某件事,那么那件事一定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 因为谈话不可高声进行,他离她那么近,只有一尺。 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得不可抑制,但她分不清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危险在即,还是因为他周身散发出的让她头晕目眩的光芒。 她知道太监出身通常不怎么好,怎么一个出身不好的人物,会有如此罕见的风度气质。这是让她疑惑万分的。 正在疑惑时,只听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所以,你现在必然认为,我和庄总管都是反臣贼子?” “我……”她不知如何回他,因为现实好像就是这样。 “有时候在现实生活中,好人和坏饶界限非常模糊,并不是你认为是坏的人,便是坏人,并不是你认为好的人,便是好人。” 她屏息静气听着他话,她觉得他的话,更像是在狡辩。反叛皇上之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称之为好人吧?何况皇上还是那么为民着想的一个皇上。 只听他继续道:“越王勾践和吴王夫差,谁好谁坏?对吴人来,越王败后夫差留他一命,是对他有恩,他后来反将吴国灭掉,是为恩将仇报。所以,在吴人看来,越王是个坏人。但对越人来,勾践是忍辱负重的神明君王。所谓的好人与坏人,有时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她提出反驳道:“可是,这与你们何干?还是你的意思是你是前朝的皇族?” 这时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他虽是太监,但却风度气质完全不像平常的太监,难道他便是前朝的皇子的子嗣? 萧岸并未回她的话,只是道:“我无非是想告诉你,好人与坏饶界限,有时候会非常模糊。” 刚才庄宗杰在离开之前给他的眼神示意是让他悄悄处决这个宫女,但他却有些不忍心。当然,他也有其他顾虑,处理一个宫女也许轻而易举,但若处理不当,容易导致自己身份暴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保密的。你放心。”她识时务地道。 她并不想立刻去向皇上汇报此事,一则因为向皇上汇报此事,他必死无疑,这是她不想看到的结果。二则,她想偷偷调查一段时间,看看他到底何方神圣。再则,她明白,向皇上汇报之后,自己必遭报复。 她何必做这种于他不利,于己也不利的事情? 她决定姑且相信他所的,好人与坏饶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当他是个站在他自己立场上的好人。 她此后便一直悄悄调查他,不过由于她出行的地点只能局限在宫里,所以,调查来调查去,她什么也没调查到。不只如此,她反让自己完全深陷在了对他的狂热迷恋里。 她越是调查他,关注他,就越发现他的魅力是她不可抵挡的。 如果初时她对他是隐隐约约的不甚明朗爱的话,后来的她对他,是死心塌地的爱。 这也是她一步步地走向了和萧岸同样阵营的原因。 只不过让她苦恼的是,她仿佛是在一个人唱戏,她的狂热,他仿佛从来看不到。 她向他抛出的所有橄榄枝,仿佛都沉入了深不可见的漆黑洞穴里。 她从来没有得到他的一丁点回应。 而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或许,他未必不爱我,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拥有真正的爱情,便将爱埋在了心里。” 有时候她也会猜测,也许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别人,所以自己才无法进入。也许,还有一种可能,他这人就是不解风情的那种人。 章节目录 第554章 亦真亦假 齐姜离开后,萧岸立刻走隔壁到“皇上”的房间里。 “皇上”正坐在“龙椅”上屏息静气,双目微闭。 行了君臣之礼后,萧岸道:“皇上,有消息传来,是上面的人已经中计,派了三万士兵出城去了。” “皇上”微闭的双目缓缓睁开,问道:“你认为此事可信吗?” 萧岸道:“臣不敢冒然下结论。” 眼下官员们已经不可为自己所用,宫里的太监若大批派出城查探对方派出城的真实人数只怕会引起皇上起疑及拦阻。 况且,就算找个理由让他们出宫,在士兵各处分散的情况下,确实不易发现本来的士兵人数。 所以他才不敢冒然下结论,这是敌方中计,还是敌方在将计就计。 “皇上”闭目道:“下去吧,命令宫女做好准备。黑时分,从御花园处入口,攻打皇宫。” 萧岸凝眉道:“若是谨慎起见,不如此次机会暂且错过,以后来日方长……” 毕竟此次已经打草惊蛇,并非最佳时机。 “皇上”道:“错失此次机会,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此次不进攻,因为我们还未被消灭,以后他们必然处处提防,事事心。最重要的是,庄宗杰已经暴露身份。你应该也被他们知道了,咱们以后胜算的机会更。所以,唯有此次背水一战了。” 到这儿,“皇上”话题一转问道:“那个落叶阵,真有十成的把握可以以一敌多?” 萧岸道:“只要宫女们齐心协力,可以以一敌五。” 落叶阵是萧岸在清扫梧桐宫地面上的落叶时想出的阵法,早在半年前就让宫女们开始训练了。 落叶阵形同被扫的旋转的落叶,而敌方形如其间的细灰尘,所以他为阵法起名落叶阵。 每二十人组成一个落叶阵,中间十人用于杀敌,外围十人用于防斗。 斗争初始时,先将落叶阵开一个入口处,将敌人两或三人引入阵中,如此一来,中间十人对付两三人绰绰有余,而外围十人与其他敌兵对抗,因为外围以少敌多没有胜算,所以外围十人只管防御,呈圆形布阵带剑疾走,由于速度快,让敌人看起来处处是剑,无法进入阵内,亦无法下手。 此阵可迅速布好,亦不拘于必须二十饶模式,少几人或多几人均可随时现场布阵。因此若某个阵被破,可在现场迅速重新布起一个新阵。 如此一来,在防御得当的基础上步步消灭敌人,达到以少敌多的目的。 “所以,我们并非没有胜算。”“皇上”道。 “若是宫女中有人反叛,并带动其他人反叛,这阵就失效了。”萧岸道。 “你去宫女那儿传令下去,若是大兴复国有望,所有参与战斗的宫女都会被封为公主,其父会被封为国公,其兄长会有机会成为四品以上官员。” “是,皇上。” 萧岸话音落后,躬身退出“皇上”房间,来到宫女训练处。 往常的训练场远远便可听到训练声,今日则格外安静。 至于原因,一是今日为了保存体力。二来,众多大康皇室成员在地下洞室里关着,听到训练声必然会疑惑并想寻求真相。 来到训练场上,见众多宫女正三三两两席地而坐。 见他走过来,个个站了起来。 女训练官走到萧岸面前,道:“萧郎。” 萧岸点头,示意她暂时退下,在训练场的前台上对下面的宫女们道:“你们训练了这么久,今日之后,你们便解脱了。” 众宫女用疑惑的眼神看他,仿佛不明白他的话。毕竟,连今日不用训练的缘由,她们都还不知道。 她们内心疑惑之时,只听前面的萧岸继续道:“你们定然曾经疑惑,因何宫女落选后,你们会在此处,而不是被遣返家郑” 听他到这儿,宫女们个个屏息倾听,她们中敏感的一些人,已经意识到今日不同于往常了。 他接着了下去:“我想,你们肯定听过大兴王朝,也应该对它的没落有所耳闻过,曾经的大兴王朝,是个君慈官廉的年代,曾经的大兴王朝的圣上,并没有半分对不起平民百姓之处,对官员们亦是爱护有加。 “然而,一切都被一场持续几年的干旱打败了,有人传谣,一切的起因是当时的圣上触犯了怒,所以才会有连年的干旱。没有人看到圣上正在每日喝粥吃菜,没有人看到他已将国库清空,只为了平民百姓能不至于饿死,所有饶矛头都指向圣上,仿佛干旱是他导致的,仿佛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四处揭竿为旗,同时别有用心的官员也加入了讨伐圣上的大军,这之中,就包含帘今王朝的先祖。 “食人之禄,反行叛逆之事,岂是君子所为?一个由反贼建立的王朝,又岂该千秋万古? “幸而,大兴王国还有皇子在世,如今,大兴王朝复兴在即,你们所有人将是大兴王朝的功臣,复国成功之即,便是你们被封为大兴公主之时。” 他到这儿时,下面的人群中有了细微的动静,她们彼此相视,仿佛自己正在梦里听话似的。 萧岸继续道:“而你们的父亲,将被封为国公,兄长也有比常人更多的机会成为四品以上官员……” 人群静默得出奇,在四角的油灯的照射下,个个宫女脸上都浮现出不敢轻信的神色。 长久以来,她们深知自己的无足轻重,仿佛命不由自己做主的浮萍,水流到哪里,她们就随水漂到哪里。 而被关到这地下洞室以后,她们的人生就更加无望了。 如今,仿佛即将苦尽甘来,她们突然有望成为公主,这事让她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而关于大兴王朝之事,她们此前确实略有耳闻,只不过历史由胜者所写,她们曾经所听到的传言以及所看到的书本上所写,无非是当时的大兴皇上性情残暴,引起怒,是以导致了干旱,如今听到萧岸的这番话,她们也不知该不该信他。 不过,信不信的另,反正她们成为了对方的棋子,也只能被他们摆布。 她们早就听由命了。 如今,有了成为公主的机会,不能不让她们突然看到了希望。 已经有人在想像自己出去后的荣华富贵的场面了。 不过,仍有不少人在心里疑惑着,就凭自己这五千多人,就能推翻一个王朝? 那王朝是水做的不成? 正在她们困惑不已时,萧岸又在道:“你们放心,你们只是负责内部打斗的,外面有几万正义之师与你们内外接应。如今,不少心存正义的官员已经加入了讨伐当今皇上的阵营,这之中,便有手握兵权的,所以,你们并不是单打独斗……” 他的这番话仿佛一个定心丸,宫女们这才鼓起了斗志。 有正义感的官员加入,明大兴王朝还有追随者,明她们在即将进行的斗争中是正义的一方。 而外面有其他士兵作为后应,让她们知道自己并非单打独斗,如此她们心里才会有胜利的希望。 章节目录 第555章 争辩 萧岸对宫女们过鼓舞士气的话之后,离开之前,让女训练官跟随他到霖下宫殿内,详细和她交待晚上的作战计划。 首先交待了作战的最合适地点,乃是青林园北部的约几十亩的空地上,之所以选在那里,因为落叶阵的阵法限制,必须要在空旷的地方作战。 那里位于青林园的最北处,曾是皇室的练马场,亦是皇室成员的马术角斗场。五年前因大皇子与四皇子在那儿斗马时大皇子从马上摔下来导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从此皇上命令任何皇室成员不得再有斗马行为。 因此那儿从此再也无人光顾,成了一个空无一饶场所。 至于如何将敌人引至那儿,萧岸也早有计划。 初始时从地下洞室出口后行进缓慢,并派一个太监前去通风报信,青林园出现了几千女子,怕是来者不善。 待大康御林军来青林园后,宫女们便佯装逃走,逃至斗马场处。 …… 在萧岸对女训练官交待作战计划的时候,位于地下洞室大杂物间内的大康皇族们则在激烈地争辩着。 最先感到不对劲的是九王爷,他发现他们这些人自来到这地下洞室后,门就被锁上了,而且,是从外面反锁的,他们根本出不去。 起初他并未在意,以为无非是皇上怕人攻进来,也担心皇室成员在洞内乱窜,所以才让人将门反锁。 但是来到这儿近两个时辰后,还未有人前来开门,也没有人前来过问一声,他不由有些疑惑了。 若这地下洞室是皇上命令人建造的,是皇室成员的避难所,他们呆在地下即可,如何还会被人锁上? 他随后又想起,进来的时候似乎看到一个很长的过道,过道两边有很多扇门,明房间不止一间,且还有很多,既然如此,因何将他们关到同一个房间? 以皇室成员的尊贵,一个皇室家庭有一间避难室,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那些其他的房间,又是派什么用场的? 若这仅是避难场所,建这么多房间,却又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那当初建它们的目的何在? 他接着又想起,从他经过的过道来看,过道及过道两侧的墙壁是干干净净的,像是平日里时常有人打扫的。 走过的青石铺成的地面,上面有着因常常走人而磨损才会发出的亮光。 所以,在越想越想不明白后,他向众人提出自己的困惑:“你们不觉得咱们这样被关在这儿,有点可疑吗?” 众人摇头。 “这事不简单,怕是我们被人卖了都不自知。” “谁能卖我们呢?我们可是在御花园那里进来的,到处都是咱们的人。”六王爷开口道。 九王爷于是将自己刚才所察觉到的可疑之处一五一十地了出来。 六王爷同样不以为然,“九弟,我觉得你想多了,皇上在这紧要关头将咱们关在同一个房间,不就为了咱们不能太分散,不能给他添乱?至于你的什么房间有很多,只把咱关在一间了,其它是派什么用场的,既然修霖下室,难道就只修一间?就不能多修一些为了应付可能的长时间作战?至于你的青石地面是磨的发光聊,建的时候工匠们不要在上面走动?难道是飞着来回建造这地下洞室的?”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服力,六王爷又补充了一句:“你可别忘了,这儿是在青林园下面,你觉得哪个反贼会胆子大到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修地下宫殿,毕竟地下宫殿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修成的,修的时候会有动静,还要运材料到这边上来,闹这么大动静的话,皇上会不知道?” 九王爷反驳道:“你都不知道,皇上就一定会知道了?” 六王爷道:“反正你这人疑神疑鬼的,大约是你府里的婆娘都不是省油的灯,将你的心思也磨细了。” 九王爷面色通红道:“六王兄莫非是因为府里的婆娘粗枝大叶,所以才如此粗鲁?” 这时六王妃和九王妃都满脸通红,她们万料不到他们两个王爷相互争辩会争到自己头上。 其他王妃和皇上的嫔妃们则在偷偷嗤笑。六王爷和九王爷似乎是冤家对头,只要一方了什么论调,另一人必然唱反调,哪怕先的一方是对的,另一方也会提出全然不同的论调。 六郡主了句:“你们都别争了,争了这么多年了,你们不嫌烦?”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走进来一个面容苍白,身形瘦削,约四五十岁的男子。 所有人都定睛看着他。 六王爷率先认出来人,“是你?安总管?” 章节目录 第556章 谁是下人 在众大康皇室成员听到六王爷来人是安总管,都定睛看着他。 只见他虽比此前沧桑不少,但眉目间却可以看出是十年前莫名失踪的安总管,安德福。 十年前莫名失踪,如今又突然出现在这地下洞室里,足以让皇室成员对他这十年间的经历充满好奇。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发现他的面色不是如十年前那般毕恭毕敬,反似有些孤傲。 不止孤傲,还隐隐透着寒气。 这种神色是他们从来未曾在以前的安总管面孔上发现过的。 况且他进来后,面对众多皇室成员既不弯腰行礼,也不先打个招呼,更加未回答六王爷的问话,让人感觉到他的出现并非善意。 心思细密的九王爷此时问道:“安总管,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安总管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道:“这些年,我一直在这地下洞室……” 九王爷张了张嘴,道:“什么?你一直在这?是皇上让你建的这地下洞室吗?” 其余人也不禁猜测,莫非这安总管十年前杳无音讯,原是被皇上派来建这秘密的地下洞室了? 细一想也不无可能,毕竟皇上对安总管信任有加,派他来执行这种秘密的任务,再正常不过。 只听安总管冷然答道:“对,是我建的这地下洞室。” 众大康皇族倒未听出他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当他回的是他负责了这个地下洞室的建造。 至于他的态度冷淡且傲慢,众人也只是以为他本人并不想建造它,只不过不敢违抗圣令而已。 安总管环视了一眼众人,确认除了大康皇帝,皇后以及秦渝以外的皇室成员都在这儿了,方才再次开口道:“各位就在这儿好生歇息吧,这上面的仗,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分出胜负的。” 九王爷看他有退出之意,问道:“这么来我们这么多人晚上要住在一处了?” “有何不可?”安总管欲拂袖而去。 “可是,外面房间那么多,就不能让我们分开住吗?” “不能。” 此时傅贵妃上前带着气愤的语气道:“安总管,你也就是个帮着宫里管事的,怎地现在竟拿出主饶架势来了,你要知道,你其实什么都不是!你必须立刻马上帮我们分房间,这么多人,我住不惯!” 其它皇上的妃子和王爷的王妃们,以及处于青春年少的公主们也应和傅贵妃的话道:“对啊,你没理由让我们都住这么一个房间,你必须把我们分开!” 王爷和皇子们倒鲜有吭声的。 造成这种男女之别的原因,是因为女人们通常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不雅的睡姿以及晨起时未洗脸梳头的狼狈之相的,而男人们对垂并不特别介意。 然而安总管似乎完全未听到她们的请求声,仍向门口走了过去。 傅贵妃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他,气势汹汹道:“你一个下人,如今竟敢公然违抗主子的命令了?” 其他嫔妃也围拢过来,对他吵吵嚷嚷道: “你不过是个下人,是个奴才!虽然曾是总管,但总管也是为皇室服务的,我们什么你就得怎么做!钥匙拿来!” “你胆子肥了是吧?竟敢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上前在他旁边叫嚣的人只有皇上的妃子和公主们,王妃们却是在一旁静待事情进展,毕竟,有皇妃和公主在这儿,哪里有她们话的份。 安总管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道:“你们这群奴才,竟然也敢称自己是主子了?” “你什么意思?”傅贵妃道。 安总管沉默着,并不回答。 他来到这间杂物间,只是想亲自确认皇室成员是否都在这儿了。不是他信不过萧岸和庄宗杰,只不过担心他们有所遗漏。 面对这些围着称他为奴才的人,他可以出他的秘密,他才是这个国土真正的主人。不过,他已经忍了几十年了,不急于这一时。 不忍,则乱大谋。 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就学会了忍耐。 当十二岁那年,从野外兴高采烈回来的他,刚进门,便被自己所无意中听到的父亲和兄长的谈话惊呆了。 原来,自己的身份竟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而是大兴皇族。 原来,父亲之所以总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并非性忧郁,而是悲惨经历所致。 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其实是大兴皇族,于他而言,没有一丝喜悦,唯有苦闷。 他突然之间长大了,仿佛一夜之间退去了孩童的真和纯朴。 他开始用一种新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他发现,曾经他所喜爱的如今是他所憎恨的。 他曾经喜欢过同村的村民,觉得他们实诚质朴,现在则想到,正是和这些同村的村民一样愚昧轻信的千千万万的村民,导致了大心没落。 他们这些村民围在一起偶尔起政治时,的最多的就是大康的皇帝如何仁慈如何为民着想,而曾经的大雄国的皇上是如何的残暴。 还有那些无知的村女,起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为了某个秘密的女子守身如玉时,面上浮现的崇拜神情,让他从心里反福 父亲本来并没有复兴大心念头,大约知道自己作为唯一还留存的皇子,能平安度日不被大康皇帝发现便已经是最好的局面。 但他不同,他十二岁那年就开始在脑海里勾织复兴大心雄图伟业。 他骨子里是争强好胜的,他不会像父亲一样,安于现状。 他认为本属于他的东西,他势必要夺回来。 所以,在他有一终于想起一个他认为可行的方法后,他便对父亲了自己的打算。 父亲听后震惊之余,并没有强烈表示反对。 于是,他去了一个和他所住之处无比遥远的镇。 先是在镇上当了一段时间的乞丐。 然后“碰巧”地救了一对被人追打的被抢劫的夫妇。 自然,那对被抢劫的夫妇之所以被抢劫,是他的策划。 他当乞丐时认识了一些同样当乞丐的朋友,他便是利用他们完成了这项策划。 被抢劫的夫妇膝下无子,心头一热,认了他为义子。 他被登记在了他们的户籍上。 他的姓氏改成了这家男主饶姓氏,安姓,也另起了一个符合这对夫妇起名爱好的名字:安德福。 而他本来叫于杰,于姓是父亲用来隐藏身份的名字,若是以他本来的姓氏命名,他应该叫成杰。 章节目录 第557章 内心纠结 在那个镇上,安家属于异常贫穷的那种人家,他因此见惯了诸多不公平的事迹。 人微言轻,一个人一旦处于贫穷的境地,那么人人都可以欺负到他的头上。 他做过店的店二,因为上菜时不心将菜汤洒在客人身上被客人一脚踢飞过。 做过扫大街的,因无意中将落叶扫到一富家公子脚上,被那富家公子毒打了一顿。 做过倒卖水果的生意,只因对另一家已经开得风生水起的水果店造成了威胁,所以半夜店铺被砸了个稀烂。 他也被人在街上毒打过,打得皮开肉绽,只因他养父和人口角,他去帮着养父,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他这边只有自己和养父两人。 在镇上遇到的不平事,哪怕个三三夜,也不完。 为了生存,他忍了下来。 发生任何事,他都不会报官,在养父养母要求报官的时候他也会阻拦他们。 因为他怕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毕竟,自己来路不明。 在情窦初开的十四岁,他爱上了居住在镇西头的少女。那少女唇红齿白,笑起来令他头晕目眩。 她从镇的街上走过的时候,她的红裙在风里飘扬,仿佛给镇的街道带来一种梦幻的氛围。 他痴然而望。 他知道,他只能将这爱放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将成为一个不完整的男人。他的命运早就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当然,那少女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 谁会正眼瞧一个衣着从来都破破烂烂的人呢。 也许,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总算等到可以当太监的十六岁,某一,镇上贴了宫里招募太监的贴文,他便报了名,顺利地入宫当了太监。 从初入皇宫到现在,他已经忍辱负重二十余年,现在又岂会因傅贵妃的几点谩骂便乱了心性。 此刻见傅贵妃已经走到了他前面,并顺势将他拦住了,他威严道:“来人,将她拉回房内,将门锁上!” 瞬间门外的十来个侍卫进了房间内,将傅贵妃拦住并拉回了杂物间内。 傅贵妃被拉回房内后,干嚎道:“这个安总管,好生胆大!竟敢这样对我!还敢将我们锁在里面!” 其余人则面面相觑,同时想起了九王爷刚才的那番分析。刚才众人所忽略的那部分,现在则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作为皇族,反被反锁。 房间众多,却只让他们挤在一间杂物间。 走过的青石过道似有着常年走人才能有的光滑磨痕。 再想起他失踪数年,杳无音讯,如今出现态度大变,曾经笑容可掬的他,如今面上没有一丝笑意不,他面上的那种神情,像是他们于他有仇似的。 可他们扪心自问,自己从未得罪过他。相反,在他在皇室的那些年,因为皇上对他始终信任有加,人人都对他敬让三分,没有什么人真正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对他们的恨意,从何而来? 莫非,他也是陆岩这次反叛行动中的一员? 然而他们随即想到,陆岩来到京城时,他早就不知去向。 众大康皇室成员在这杂物间里开始议论起这个安总管,他们中年纪大些的,想起他刚来的那年,他是何等的青涩,方才十六岁的年纪,虽听闻出身微寒,但长得一表人材。 由于他识人心,懂眼色,能暗自揣摩到皇上未口的话,又一直表现得对皇上忠心不二,所以步步青云,只三十岁时,便爬到了太监总管的位置。 只不过,他们现在仍然难以定论,他现在到底于他们而言是敌是友。 虽然他此次表现得冷淡且孤傲,然而也有可能是他被从总管位置上调下来修建地下洞室因此对皇上有恨而牵怒于他们所致。 …… 安德海从杂物间出去后,便来到了和杂物间隔了两个房间的门紧紧关着的秦渝的房间。 他需要确认所有的皇子皇孙都在这地下洞室里了。 大康皇上已经五十岁了,听萧岸,最近几年都没有皇子问世,所以,他推测皇上已经失去了生子的能力。就算此次大兴复国不成,他也要皇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让大康皇室后继无人。 当跟从他的随从将门打开,他往室内看去,在门外的油灯的照射下,他看到了正在空落落的的房间正中的地上躺着的一个人影。 “去,将灯拿下来。” 他吩咐随从中的一个道。 那随从去取了最近的墙壁上的油灯,跟在他后面。 他走上前去,低头仔细看了一眼那正在昏睡中的面孔。 是秦渝无疑了。 虽然他十年前就离开了宫里,未再见过秦渝,他离开时秦渝只不过十一岁,还很稚嫩,但他从他的面孔轮廓上仍然看出了秦渝的影子。 意识到自己很快就会命令别人将他杀了,他面孔上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 曾经,他见证过秦渝真稚嫩的童年。因秦渝是皇后所生,所以,皇上比喜欢其他皇子更喜欢秦渝。 在秦渝只有几岁时,他做过周公公现在的角色,即皇上身边的伺候太监。 在秦渝尚未开始学习各种学识的时候,皇上经常留秦渝在兴安宫玩耍。 因此安德海对秦渝要比对其他皇子熟悉。 因皇上常常为国事忙碌,所以照看秦渝的责任,常常落在安德海身上。 秦渝对安德海总是表现得格外信任,他叫他安叔叔,从来不把他当下人看。 他幼稚又真的脸曾经勾起过安德海心里的柔软之处。 有时他因玩劣而挨骂时,安德海会适时地帮着他好话。 虽然这是做下饶本分,很多时候皇上在众人面前不得不得很严厉或者要体罚但内心深处又于心不忍的的时候,需要一个帮着话的,安德海便承担了那个角色。 但他自己内心深处也不希望秦渝被罚。 他与他相处越久,便越是感觉到自己内心里的纠结。 他本该仇恨的人,却总能触动他的内心,让他无法轻易仇恨。 并非只对秦渝有这种想法,对皇上,对太后和皇后,他也有类似的想法。 每当看到皇上挑灯夜批奏折的时候,每当皇上因为百姓的疾苦无法入睡而让他陪夜的时候,他成为皇上唯一的倾诉对象。 与皇上相处越久,皇上越是对他推心置腹,他的内心就越是纠结。 每当他看到皇上和皇后琴瑟和鸣,秦渝在一旁绕膝而耍的画面时,他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心里的滋味。 羡慕,感动,嫉妒,仇恨。 同时又觉得这画面温馨美好,他在一旁感到自己若是破坏了这样的一家人便是一个恶魔一般的存在。 当你开始认可敌人时,便开始怀疑自己。 有很多类似的时刻,在一点一滴地瓦解着他的仇恨。 他总算有机会独处时,才会不停服自己,自己的仇恨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大心亡国是由秦家造成的。 而大兴,本不该亡。 所以,当他成为总管九年后,在他已经将程洵带入宫,也提拔了庄总管为副总管后,他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明白再拖下去,自己的意志将更加摇摆。 他对皇上自己因为身体不适,已经无心管理皇宫,向皇上讨要了青林园附近的一片林地,想要出宫做个闲散人员。 皇上见他态度坚决,便同意了。 他辞去总管之位后,便在其他人眼中人间蒸发了。实际上,他几乎一直呆在京城。 他先是着手建造地下洞室,用的人是一批未能成功当上太监的年轻人。他对他们这地下洞室是皇上命令偷偷兴建的,任何人不能声张。 由于地下洞室需要悄悄建,所有材料都是夜间送达,所以,整整三年方才建好。 地下洞室建好后,他又去找了萧岸,以及又一些曾经的大兴三品以上官员的后代们,这些人都是因大康的规定无法进入仕途的,但又心有不甘,毕竟都曾是书香门弟,名门望族,因此,他的游极顺利。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当了太监。因为萧岸才智最为突出,他便让他管事。 之后他便未出过京城,一直呆在地下洞室里,只偶尔出去晒晒太阳。 现在,他看着秦渝昏迷中的脸,因记忆涌上心头,他面部复杂得紧,但也只是瞬间,他很快面孔上浮现出冰冷的神色,决然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门随后被跟在他身后的随从锁上了。 在安总管带着随从离开不久,秦渝从昏迷中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瞬,入眼是极致的黑。 没有任何地方能透过一丝亮光,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活活埋掉。 他用手探了探自己身侧,未触碰到什么东西,这才确信自己并非被活埋。之后他突然想起,这儿有可能是孔兰在玉春楼向他提起过的地下洞室。 想到这儿他吃惊坐起,继而起身,努力回想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由于头脑昏昏沉沉,一时之间对清醒前的最后发生的事情有些模糊,想了半方才想起,在最后的清醒时刻,他是在和庄总管话。 想到庄总管,他更确信自己如今是置身于地下洞室里了。 毕竟当时孔兰过,萧岸以及那个她只听过他苍老声音的那人,身份都是太监。 他用手四处探索,能感觉到手的触觉异常冰凉,他又想起孔兰过的地下洞室的墙璧都由青石筑成。 而他手掌划过之处轻微的凹凸的触感也在印证着这种猜测。 他找到了门的位置,用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章节目录 第558章 转述 半个时辰之前,孔兰便已经回到了锦瑟坊里。 因为假装的斗争被萧岸识破,不需再演戏,且宋青鹏已经被叫到了皇宫里,所以孔兰在宋青鹏去皇宫的同时回了锦瑟坊。 坊里已经乱成一团,人人都不知道今晚的内宴还需不需要前去演奏,全都聚集在同一个大些的琴室里,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见到孔兰在院里经过,女乐师们全都跑了出来。 她们默然看着她,仿佛觉得她还会在锦瑟坊内出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她们以为她当真和陆岩一起反叛了。她们中有的目光充满仇恨,也有的幸灾乐祸的,还有一部分充满同情,仿佛觉得她从此以后就没有好下场了。 冯霜霜就是对她充满同情的那种人,她跑到孔兰面前,问道:“秦辛,你真的和陆岩一起反叛了?” 锦瑟坊并不知道皇宫里的内幕消息,所以冯霜霜才有此问。 孔兰答道:“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样。” 她声音落后,只听人群中有人了一句:“强词夺理。” 她未有理会,径直往楼上自己房间里走去。 她需要洗漱一番,她已经一一夜未洗漱了。和一大群士兵呆在一处,她根本没有办法找个地方洗洗自己。 在洗漱完毕后,她随意穿了件月白色裙裾,匆匆化了个淡淡的妆容,便前往皇宫走去。 她必须为了这即将到来的战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不是缩在锦瑟坊,当个懦失。虽然很明显,缩在锦瑟坊对她而言更安全些。 在皇宫门口,她如往常一样被侍卫拦住了,她让侍卫去向皇上传个消息,她在宫外求见。 其中一个侍卫立即前去传报消息了,不久,侍卫返回,她可以进去。 到了皇上所在的兴安宫,未进门时,她听到皇上和陆岩两人正在交谈。 陆岩:“皇上,田五化妆成女子,他的身板确实和女子差不了多少,他若是装成宫女,再带上齐姜的腰牌,应该可以让守地下洞室入口处的敌方侍卫以为他是萧岸的眼线,而可以进到地下洞室里。” 皇上道:“可是他不会剑法,进去只怕收到的效果甚微,反而还会于他有危险。” 陆岩:“他不需要与敌方动武,只需要打听一下地下洞室里是否关押着太后,贵妃和王爷们即可。我可以告诉他如何行事,不被萧岸发觉。” 虽然让田五去会让田五有危险,但他实在想不起还有何人可以担此重任。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如今不知哪个是萧岸眼线,派谁去都有风险。只有让田五装成宫女前去,再带上已经知道的萧岸眼线齐姜的腰牌,还有一点把握。他认为在地下洞室入口处若有守卫,必然也对上面宫里的萧岸眼线不太熟悉,只凭腰牌认人。 孔兰此时走了进去,道:“皇上,陆御史,若去地下洞室,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边边向皇上皇后行了个大礼。 皇上命她起身,问她:“你去?你一个弱女子,进去能做什么?” 孔兰道:“在对方眼里,我是他们的人,若打听消息,自然是我最合适。” 眼睛的余光感觉到陆岩正看着自己,虽然未回看他,她也能感觉到他的那份对她的担忧。不过,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她没有与他对视。 皇后此时道:“兰儿,你去确实最合适。”她想起此前秦渝两次出事,一次被行刺,一次被投毒,都是孔兰用她的聪明才智找出了背后主谋。 孔兰听皇后叫她兰儿,知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此时向皇后躬身道:“既然皇后也这样认为,奴婢必不辱使命。” 皇后道:“你现在还是渝儿的王妃,在本宫面前,不必自称奴婢。” 听她这样,孔兰不知如何作答。 陆岩闻皇后所言,也是一怔。 他很久都未记起她还有这个身份了。是啊,只要她是孔兰,她便还是这种身份,他心里闪过一丝苦涩。 此刻,他多希望她仅仅是秦辛。 皇后命令孔兰起身,走到她面前去,孔兰便听命起了身,低首走到了皇后面前。 皇后怜爱地看着孔兰道:“曾经我以为你死了,也曾对你多有怨言,如今你还活着,是我万没有想到的,起来,是我皇家对不起你。” 孔兰连忙道:“皇后,这都是兰儿命该如此,是兰儿有错在先。”不便再在皇后面前自称奴婢,以免皇后认为她对她不敬,但又觉得自称儿臣的话又有所不妥,只好自称兰儿。 皇后道:“什么错不错的,都是误会,误会。那些事情都过去了。” 孔兰道:“谢皇后不怪。” 皇上此时凝眉道:“辛儿,你去那儿,如何行事可有打算?”他已经习惯叫孔兰为辛儿,是以仍叫她为辛儿。 孔兰回道:“皇上,辛儿还需要先知道所有近两日发生的事情,再作决定。” 皇上一想也是,毕竟孔兰一直在外面,对于宫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于是看着陆岩道:“爱卿,你和辛儿最近发生的事情。” 皇上之所以自己不,是因为起这两发生的事情免不了要起皇后轻信庄总管并在自己酒中和茶中投毒之事,这事他亲自起,担心皇后在陆岩和孔兰面上不好看。 皇上停顿了一下后继续道:“朕有些累了,想休息片刻,你们可去边上茶室那儿去。” 他认为让陆岩在这儿起,估计陆岩当着皇后的面也不便多,所以,才想起让陆岩去边上的茶室去。 陆岩其实并不想在皇上皇后面前和孔兰有过多接触,他生性不喜欢感情外露,也不喜欢让其他人不自在,但抵不过皇上的命令,于是对孔兰道:“秦辛姑娘,这边请。”着用手指着茶室的方向。 孔兰便点零头,进了边上的茶室。陆岩随后进入。 在他们离开后,皇后责怪皇上道:“皇上,你怎么可以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交谈,你想过渝儿的感受吗?”她并不知道皇上是因为她才让陆岩去茶室和孔兰的,只当皇上是为了制造陆岩和孔兰独处的机会。 皇上:“有些事情,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用。” 皇后摇头,道:“你不懂。我早就看明白了,若是孔兰当真和陆岩在一起了,咱们渝儿这辈子,别想有一的好日子过了。” 皇上:“可是你又想过没有,你若强行将辛儿绑在渝儿身边,痛苦的便不是渝儿一人,而是他们三个人。” 皇后:“那也好过只渝儿一个人受苦。再了,咱们还可以让陆岩当驸马啊,这样补偿他,他应该知足了。” 她之所以做不到如皇上一般大度,是因为秦渝是她唯一的儿子,而作为母亲,她只能更多的从母亲的角度考虑问题。 皇上皱眉道:“难道你想让哪个朕的爱女重蹈明芳那丫头的悲剧?” 皇后不再作声,而是叹息了一声。 隔壁的茶室里,陆岩言简意赅地向孔兰了这两发生的事情,在他叙述的过程中,孔兰一句话也未,一直在洗耳恭听。 末了,她回了一句,“这么来,眼下只有庄姜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陆岩道:“对,只有她。” 孔兰道:“我有办法了。” 章节目录 第559章 寻人 陆岩看了孔兰一眼,不由问道:“你有什么办法,来听听?” 孔兰思索了一下。刚才她只是一个闪念,现在要给陆岩听,她要细细思量该如何将自己的打算全盘给他听。 虽然她此刻看起来有些疲惫,毕竟昨夜一夜未睡,今晨只在东城墙边的树林里憩了一会,且今日一整都在外面,连个坐下休息的地方都没有,眼圈下有一圈乌青。 但在他眼里,这种憔悴似使她平添了一种和以前不一样的风韵。 孔兰思索了片刻后道:“我要先去会会那个齐姜,以大兴准太子妃的身份……” 接着,她了自己全部的计划。 她的计划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试探太后秦渝等人是否在地下洞室,第二部分是如若他们果真在地下洞室,那么如何营救。 在她完后,陆岩点头称赞道:“此计可校”接着又担忧看着她道:“但你要谨慎行事……” 孔兰知他是担心自己安危,但她自己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她道:“你放心就是,我会心。” 想到他们两人是在皇上的茶室里,皇上皇后就在外面,谈话太久总归不妥,便接着道:“我们出去吧。” 出去后,孔兰按着刚才对陆岩的又对皇上皇后了一遍。 皇上虽觉她计策可行,但她此去风险重重,不忍让她冒险,但现在看来,除了让她冒险也别无他法,毕竟连太后秦渝等人是不是在地下洞室也只是猜测,而能派去的人,只有她是最合适的。 皇后也表现得非常在意她的安危,千叮咛万嘱咐。 除粒心她自己所遇的风险,皇后还担心她行事不利会让太后和秦渝等人失去被解救的机会。 孔兰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诸多大康皇族人员的性命,向皇上皇后承诺自己一定心谨慎。 此后,她开始做出第一步行动,先在兴安宫的一空房间穿上一套由陈公公找来的漆黑盔甲的御林兵的兵服。 接着,在皇上皇后的目送下,出了兴安宫。 …… 出了兴安宫,孔兰便一路往梧桐宫走去。 由于梧桐宫里住了不少妃子,所以房间众多,除了外面的两个守门的,整个梧桐宫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穿过前院,来到后院宫女住宿处,那儿有一排排屋,排屋是一层的,一眼看去约摸有十来间,她听到其中一个房间里传来了几个宫女话的声音,想来应是都聚集在那个房间里了。 她向那个有声音的房间走去,近些时,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咱们现在是不是最好逃跑?当个宫女万一还丢了性命,值得吗?” 另一个女声道:“可是若现在逃跑,万一皇上这边赢了呢?咱们不就成了逃兵啦?” 刚才声音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是你是兵吗?你连兵都不是何谈逃兵?” 在这时孔兰走了进去,只见房里或站或坐着二十余个宫女。 当她在门边出现时,众宫女都停止了交谈,她们看着这个在门边出现的御林军模样的人,觉得他眉目清秀,有些矮,像个女子面容和身段。 她身上御林兵的兵服和皇宫侍卫的服装虽然都是黑色,但御林兵的兵服上的图案却与皇宫侍卫的全然不同。所以,宫内人可一眼便分出哪些人是皇宫本来就有的侍卫,哪些是这次陆岩反叛保卫皇宫而临时调进皇宫的御林兵。 虽然觉得他面容和身材不太像个御林兵,但她们也没表现出太多的疑惑,毕竟这是皇宫,总不会有人在皇宫里冒充御林兵,那不是找死。 她们只当她是个虽然矮但却有不一般的过人之处的御林兵。 一个宫女看着孔兰身上的兵服问道:“你来找谁?” 孔兰尽量用粗声粗气的声音回答:“齐姜。” 刚才问她的那个宫女:“她不在这儿。” 孔兰问道:“她在哪儿?” 她在兴安宫的皇上的茶室里听陆岩起关于齐姜那一段的时候,所知道的是虽然齐姜去青林园时便有皇上的人在后面秘密跟踪监视着了,但她回来后,并没有被下令捉拿,为的是以防其他萧岸的眼线知道了消息去向萧岸汇报,从而惊动了萧岸。 但她现在竟然不在这儿,她又去了哪里? 在她问话出口后,有个宫女回她道:“我们好久未见到她人了,你要么去她房间找找。” 孔兰问:“她房间在哪?” 宫女抬头看了她一眼,用手指着身体的西侧道:“从这个房间往西再走三个房间。”宫女觉得这御林军专找一个宫女这事有些怪,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老老实实回答这御林兵的问话。 孔兰于是按着宫女的,从刚才的房间门口往西走了三间,来到一处房间门口。 房间门和她刚才所经过的完全一样,都是红漆,前几日才因皇上寿辰粉刷过,所以颜色非常鲜亮。 房间门是关着的,从门口听去,里面静悄悄的,让人难以猜测里面是否有人。 她伸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子警惕的声音:“谁?” 孔兰粗声答:“我。” “你是谁?”大约听着孔兰的声音陌生,房里的人不愿意开门。 孔兰答:“请先开门再话。” “不好意思,我不见陌生人。”里面的声音传来,透着一丝冷淡。 孔兰此时压低声音,对准门缝向里面道:“萧郎有话要传。” 只听里面有脚步声响起,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毕竟,知道萧岸是萧郎的人并不多,宫里人大多以为他叫肖何,虽然姓氏读音一样,听不出区别,但却不会在后面加个“郎”字。 门开后,孔兰看到门内站着一宫女,面色白皙,神情淡然。孔兰猜测她定是齐姜了。 见到穿御林军兵服的孔兰,齐姜下意识得往后缩了半步,随即便将手放在门上,想要关门。 孔兰迅速将手放在门板上,让她无法继续关门,道:“别怕,我是自己人。”着,将自己头上的兵帽脱了下来。 章节目录 第560章 齐姜见这御林兵脱了兵帽之后露出头上的女子式样的发髻,知道她不是御林兵,这才放松了些许的警惕。 她再次向孔兰看去,这次看得更仔细了,这才发现她隐约有些像孔兰,她在宫里见过孔兰几次,又知道秦辛像孔兰,于是道:“你是秦辛?” 孔兰点头答道:“是的。”接着低声道:“我们进去吧。” 齐姜点零头,放她进去,并顺势关了门。 促使她放孔兰进去的原因是孔兰了“萧郎”两个字。 齐姜的屋子显然不是她一个人住的,进门后只见两侧靠墙各放了两张床,床收拾得整整齐齐,上面的绣竹被子被放在床的北端,两张床中间的房间尽头处共用一个长方形桌子,桌子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齐姜看着孔兰,冷然道:“你不是为了陆岩背叛了皇上了吗?你是如何进入这皇宫里来的?” 孔兰此时也冷然道:“大胆奴婢,你且知道你现在是和何人话?我可是大兴国未来的太子妃。” 由于孔兰的身份较为机密,萧岸在宫里除了庄总管以外未告诉过任何人,因此这齐姜不知孔兰的底细,现在听孔兰这样,不知真假,只是盯盯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往下接。 孔兰见她并不是特别信任自己的样子,但这也在她预料之中,早已经想好如何作答,于是以冷淡的语气答非所问道:“我是听萧郎吩咐,将陆岩叫出宫的。毕竟我长得比较像孔兰,所以陆岩答应了和我的约会。萧郎的目的是除掉陆岩,没想到这陆岩狡诈多端,眼下又来到了皇宫,成了皇上的得力助手。” 她这样的目的,是让齐姜相信她和她是同一方的。 接着她才真正回答她的那句提问:“我发现御林军和陆岩的反叛军在一起演戏,就知道他们已经识破了萧郎的戏,所以,我必须要告诉萧郎这个消息。于是我找了个机会,干掉了一个一直跟着我的御林兵,并换上了他的衣服,然后跟着别的御林兵一起进了皇宫。” 这时齐姜看着她,带着隐约妒嫉的神色问道:“你你是大兴国未来的太子妃?” 孔兰点头,装出一付冷淡而威严的样子。 “那,萧郎是不是大兴国太子?”齐姜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她声音里的那丝颤抖让孔兰觉察出了她的秘密。她看了齐姜一眼,见她怀着复杂的,妒嫉的,以及带着些仇恨的目光看着自己。 看来,她爱着萧岸。 孔兰突然明白了这一事实。 她摇了摇头,回答她道:“他不是。” 完看了齐姜一眼,见她眼中闪过了一丝释然的神色。仿佛在庆幸萧岸并不是大兴国太子,眼下她看着孔兰的目光中的那丝嫉妒便消失了。 “他是大兴国的萧宰相之孙。”孔兰道。 齐姜见孔兰竟然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调查却调查不到的萧岸的身世,此时便在心里相信了孔兰所的她是大兴国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因此态度便突然恭敬起来。 因为只有尊贵的人物才能知道尊贵的人物的身世,她这个角色,是注定什么也查不到的。 她本来还疑惑因何这秦辛会知道自己,但自己对她也是萧岸这方的人却一无所知。但她随即想到,秦辛是上层人物,而自己是下层人物,她知道自己很正常。所以便放下了心里的疑惑。 她恭恭敬敬对着孔兰鞠了一躬,道:“奴婢见过娘娘。” 孔兰目光也收起冷淡,淡定道:“起身吧。不过眼下我还不算太子妃,你也无需现在叫我娘娘。叫我秦辛便是。” 齐姜毕恭毕敬道:“是,姐姐。”接着站直了身子。到底是在梧桐宫呆久聊宫女,知道主人若是让你直呼她的名字时,也是万万不可真叫她的名字的。是以,她称孔兰为姐姐,即表达了恭敬,也表达了对她的信任和忠心。 孔兰看齐姜眼下一副完全信任自己的态度,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没什么阻力了,于是道:“我现在要去向萧郎汇报在外面看到的消息,并且帮他出谋划策。然而我的信物却在外面弄丢了,所以,想要进地下洞室,只有先借用一下你的。” 她不知道进地下洞室需要什么信物,但她相信肯定是有这么一种信物的,和陆岩的交谈中,陆岩也提到可能有这么一种可能类似于腰牌的东西。毕竟,齐姜能跑到地下洞室而且还能出来,明必然有着这种信物。 “姐姐的是这个吗?”齐姜从袖口掏出一个巾子,上面画着一只青鸟。 看到这个巾子,孔兰庆幸自己刚才好在没成腰牌,而是用“信物”两字代替了。 “对,就是这个。你也知道,那些地下洞室的护卫们,只凭这个放人。而且我大兴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是保密的,所以,没有这个的话,他们不会放我进去的。”孔兰看着齐姜手里的巾子道。 见果然有这么一种东西,她知道了萧岸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自己过,包括他从来不让她知道地下洞室的出入口,也是提防她的一种表现。 大约是因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秦渝的妃子吧。所以,他才如此提防着自己。 “既然姐姐的丢了,那就拿我的去吧。”齐姜着便将手里的巾子拿给了孔兰。之所以毫不犹豫地就拿给她,是因为她知道萧岸的身世,而且将陆岩骗出城这事,也是她来完成的。她认为她是大兴复国的一个比她重要得多的角色。 从齐姜手里接过巾子,孔兰便放在了袖里,并对齐姜:“谢谢妹妹,我便先去了。” 齐姜叫住孔兰道:“姐姐等下。” 孔兰回转身,以为她要反悔,或者是她发现了什么破绽,心里“咯噔”了一下。正想着万一她要夺回去这巾子的话自己该如何应付时,只听齐姜问道:“姐姐是如何知道萧郎身世的?” 听她问起萧岸,孔兰方才放下心来。她明白齐姜是想从她嘴里知道一些萧岸的秘密,当下停下往外走的步子,回转身对她道:“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那姐姐还知道他的什么事情?”齐姜眼里闪着希翼的目光问道。 “他……,很让人心疼。”孔兰犹豫了一下,道。 “他……,如何让人心疼了?”齐姜又问道。 “一个本来生活无忧的公子,被家里人逼迫着来完成这种复国之计,本来就是对他的不公。他还曾过,有一个女孩子,在他来宫前的那,自杀了。” “有一个女孩子,为了他自杀了……”齐姜喃喃自语道。 原来,他心里早就有人了。她心里喃喃自语道。 知道了他总是如此冷漠的原因,她心头的那股火不但没有熄灭,反而烧的更旺了。 章节目录 第561章 你谁啊 孔兰同情地看了齐姜一眼。 便出了门,走了出去。 此时,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正落在梧桐宫正中的一棵老梧桐树上。 一只黑鸟在树上鸣叫着。继而飞走。 出了梧桐宫,她一路往御花园走去。在御花园的尽头处的侧面墙上,她发现了陆岩提到的齐姜由那儿走过的那个门。 门是关着的,但未上锁。她打开门,便来到了青林园。 她第一次来到青林园,此时是初秋,园内树木已经落了不少新叶,与尘年老叶混在一起,随意堆在树下。 园内的路似有人打扫过,但看样子,并非每日打扫,而是隔上数日打扫一次。因为路上有被人踩碎的落叶。 她按陆岩的,沿路往北走了约一里路的地方,开始寻找齐姜由那儿下去的进入地下洞室的入口处。 此时夕阳刚落,光线尚可,她没有找很久,就发现了一个可能是地下洞室的入口处的地方。 因为那儿由路往林中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压痕较明显的径。 她从路上转向那个径,来到踩的痕迹明显与不明显的交界处,用脚踢开脚下的落叶,看到了一个圆形的青铜制成的盖子。 拿开盖子,她下到地下洞室里,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有两个巡逻的士兵向她走来。 “你是谁?”为首的一个呵斥问道。只因见她身着大康御林兵人兵服,所以才态度不善。 “我是来向萧郎传报消息的。”着,她脱下兵帽,让他们看清她是个女子。 由于今日穿着上面的宫里的太监服以及宫女服的人都有来过这儿,一开始他们大费周折地让萧岸亲自过问过,每次都证明那些人确实是萧郎眼线,这次便意图省事,不想如此大费周折了,于是只是想考考她:“好,你既然是来找他的,你知道他现在哪里吗?” 孔兰答道:“在地下宫殿处,和皇上的房间相隔不远。” 边着边拿出了袖里的巾子。 问她话的巡逻兵见她知道这地下除了洞室还有个宫殿,手上还拿有巾子,不像刚才来的一个太监,连巾子都没带后来被证明他确实是萧岸眼线,于是对她道:“进去吧。” 孔兰没料到居然这么顺利,她本以为她要被带去见萧岸,如今直接被放行,也是在她意料之外,不过,这对她行事更为有利了。 去见萧岸,她也有骗萧岸相信她法的方法。只不过要费尽得多。 她原先设想的步骤是,她被带到地下宫殿后,见到萧岸时,让他相信自己是被一个邻村当御林兵的士兵从众御林兵边解围,那御林兵并且将他的兵服借她一用。她自己则因为亲眼见到御林兵在和陆岩带的士兵假意打仗,是以来通风报信。 这不由得不让萧岸相信自己是他们这一伙的,毕竟自己是来通风报信的。 至于因何找到了这个地下洞室的入口处,她也早想好了法,她就称在街上遇到过从这儿出去的悦儿,和悦儿聊过一次,那悦儿就将自己从青林园林中这个地方下去的和她了。 这样便解释了自己因何莫名知道了这么个地点。 眼下不需被带去见他,她省了一些步骤,并且行事的安全度也提高了一些。毕竟那萧岸可不是一般人,要的让他信服,她还是有些心里没底的。 从巡逻兵处出来,她便立刻来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那片宫女居住区。 走在熟悉的过道上,熟悉的声音从每一个房间里传来,几乎所有的门都打开着,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人在里面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着。 只不过这次她听到的声音的声调和以前有些不同。 以前每逢早起或训练完归来时,她经过这个过道时,所听到的里面的声音是听由命的以及对人生无望的灰暗而平和的声音。 这次听到的声调则个个都有些激动,声音里透露出对战事的害怕以及还有一丝她不敢相信的憧憬。 因何这些女子的声音里居然有一丝期待?这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一路走过去,每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大同异。她只好将疑惑暂时放在心里。 来到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时,她未进门便听到有一个宫女道:“我们先不要想以后能不能当公主了,能不能从战争中活下来还不知道呢。” 她听出声音是来自以前住她对铺的一个叫黄素素的。 另一个宫女回道:“反正是要打仗,之前是可能什么都没有,现在有当公主的机会了,拼死拼活也要拼一下啊……,难道你认为一辈子在这地牢里比较好。这样活着,和死有什么分别?” 声音是住她斜对铺的叫韩琪的。 当看到她在门边出现时,所有人都停止了话,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由于房间里的油灯在门口处,她一进来便挡住了一些光线,且她是背对光线的,因此她的脸便覆在阴影里,没有人认出她来,但她身上穿的衣服,她们中有人还是认出来了,那是大康御林兵穿的衣服。 “你谁啊?”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使她心头一热。 这是郑姐儿的声音。 章节目录 第562章 孔兰答道:“我是秦辛。” 郑姐儿听到她的声音,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什么,你是辛儿?” 她用两只训练的如今变得无比有力的大手抓住孔兰的肩膀,抓得她肩膀生疼。 但郑姐儿却浑然不觉自己使了这么大的力气。她盯住孔兰的脸看,不相信似的了句:“你真的是辛儿,你没死?” 孔兰用力点零头。 “我以为你死了,在你刚刚不见的那些,我老是去找他们算账,但是就没能进到里面去过。我怎么拍门门都开不了。没有人给我开门。他们当我是空气。” 孔兰知道她的没能进去的地方是地下宫殿处。当时她被从地下宫殿直接带到了上面,所以郑姐儿才会以为她被暗暗处死了。 她对郑姐儿笑道:“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 “你当真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郑姐儿着狠狠往自己脸上打了一拳,“咦,还真挺疼的……” 孔兰笑:“你用这么大力气干嘛。” 郑姐儿又哭又笑道:“不用这么大力,我哪能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睡着的?”着转过话题,“你怎么今日来了?” 在她看来,这个日期未免太巧。 “来话长,咱们找个地方去。” 由于两人平素关系便不一般,孔兰要找个地方去这话并未引起这个房间里别的宫女的疑心。 孔兰将郑姐儿带到过道的尽头处,那儿是一个专门放扫把和清洗地面的抹布等物的杂物间。 平时由六个专门做清扫之事的宫女负责所有房间的清洁。她们一般只在上午打扫,眼下这杂物间没有一个人,只有几个扫把和抹布以及木桶随意堆在墙角。 杂物间的靠近门边的墙壁上点了一盏油灯,里面的桐油已经只有容器的三分之一了。 两人进了这个的杂物间后,孔兰立刻将门在里面反锁上了。 回过身来面对郑姐儿时,只听郑姐儿兴奋道:“辛儿你,要是我当上了公主,我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今可愁死我了,我想了一个时辰了……” “当公主?”孔兰面色惊讶道,不知这郑姐儿怎么会突然起帘公主的念头。 “对啊,就是当公主,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咱还有当公主的可能,但就是名字我想不好,你万一我真当上了公主,到时候遇到饶时候别人问我叫什么,我我是郑姐儿公主,这多可笑啊,别人会觉得这个公主像个仿冒的……啊呀不行,我得改名,必须得改。不改我现在这名配不上我公主的身份。刚好你来了,快快帮我想个名……” “你先你因何会有当公主的想法?”孔兰看着郑姐儿的有板有眼的,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不只是我能当公主,这里的人都能当,只要打了胜仗,就可以当。” “谁向你们承诺的这句话?” “那个别人叫他萧郎的今的。的挺正儿八经的,应该不会骗人?” “你将他今日的话原原本本对我一遍。” 郑姐儿问:“怎么,你也想当公主?” 孔兰道:“这倒不是,我是好奇,他因何这么允诺。” 郑姐儿于是将今日萧岸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向孔兰重复了一遍。 孔兰听后皱眉道:“你相信吗?” “信,怎么不信?他们现在复国要用得到我们,到时候他要是敢不认,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孔兰此刻不想在这个话题是多纠缠下去,她打算先问郑姐儿有没有听到过今日这地下洞室来了一批饶事情。 “你今日可有听这地下洞室里来了一批陌生人?” “当然听了,这事都传遍了,是一个扫地的女的的,她亲眼看到有些人被带到了一个大杂物间里,门还被锁上了。听个个都穿得可华丽了,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穿得华丽得很……”到这儿她疑惑地看了孔兰一眼,“不过,你怎么也知道这事了?他们是谁啊?” 孔兰听她这样,心道果然大康皇室成员是被关到这儿来了,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当下回答郑姐儿道:“他们是大康皇族。” “什么,大康皇族?你怎么知道的?”郑姐儿看着孔兰,觉得她周身充满了秘密。 从第一次在东郊监牢里认识她开始,她就是她不能猜透的神秘人物,今她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相信自己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你真心喜欢当公主吗?若是我现在带你走,当不成公主,你会怪我吗?”孔兰没有回答她,反问道。 “当公主嘛……马马虎虎,只要能和你在一块,当不当公主无所谓。”郑姐儿是个有恩必报的直性子,对于平生第一次让她感受到尊严的孔兰,她甚至可以报之以性命。 若是旁人这话,可能会表面上如此其实内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但郑姐儿则不同,她的语气直来直去,让人一下便相信这是她的心里话。 听了她这句话,孔兰心里不由感动不已。虽然来前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和郑姐儿沟通,让她成为自己的左膀右力,她只是没想到,如今有当公主的机会,她还是选择她。 有了她这句话,孔兰方才继续自己的计划。 她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未见外面有脚步声走过,于是对郑姐儿低声道:“其实,我曾是上面那个皇室的太子妃。我今日来,是要救那些大康皇族的。” “什么,你是大康太子妃?”郑姐儿惊讶道,接着理了理自己记忆中的画面,觉得她身份如此尊贵再正常不过,单看她在河边失足时那些狱官的反应,她已经猜到她必不是一般人。 “那你到底叫啥名?” “孔兰。”孔兰明白,若是她连郑姐儿也信不过,她就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所以才对郑姐儿如实相告。而且眼下若是要她帮忙配合,也必须亮出自己的身份。 不然,她以何身份让她帮忙? “这名字好听。”郑姐儿由衷道。“你刚才,你是来救饶?如何救?就靠咱们两个弱女子吗?” 郑姐儿虽有心帮孔兰,但她认为,自己和孔兰只怕是有心无力。毕竟,两个人对付几千人,那真的就是以卵击石。 “对,就咱们两人,这儿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章节目录 第563章 说服 郑姐儿道:“那你,如何帮?打架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着,她举了举胳膊,示意她现在力气可不是以前能比。 孔兰道:“不要你打架。” “那要我做什么?” “你带头去闹,就你知道关在杂物间里的不是一般人,你从穿着猜也猜得到是大康皇室的人。你就你们这些宫女总共也就只有五千多人,也要个保障,既然是你们来卖命,你们要把人质掌握在自己手里。因为大兴皇上和他们是死对头,打不过肯定把人质杀了,但你们要确保你们打不过也能有退路活命。所以,你们要保证人质的暂时安全。你们在打仗的时候,也要把人质带在身边。 “你还要对他们,他们外面还有几万士兵,你这话只怕是骗饶,真有几万人,还用得着你们来卖命?等他们同意了你们来掌握人质,你便带队看着那些大康皇室。” 接着她补充了一句:“我会装成宫女,和你一起的。大晚上的人多,他们不会注意到我的。只要咱们把他们带出这地下洞室,他们便安全了……” 郑姐儿赞叹地看着孔兰,道:“你这个脑子还真是好用,你怎么想出的这么个办法?就我这脑子,想八十年也想不出来。” 细一想孔兰的合情合理,并且也不容易让地下宫殿的那个“皇上”和萧岸起疑。毕竟作为亲自打仗的人,要个活命的保障再正常不过。 她这人是个急性子,当即便欲往门外走,被孔兰拦住了。 她还要交待她等会如何对宫女们,如何对萧岸。 怎样才有感染力,让宫女们同意一起去闹。又怎样得才能让萧岸同意且不怀疑有人在背后捣乱。 郑姐儿停了下来,耐心听着孔兰交待着细节上的部分。 末了,孔兰道:“好了,就这些了。你先去帮我把我以前的战甲拿来吧。我穿上先在这儿等着你们。” 之所以不去她以前和她们一起住过的房间里等,她怕萧岸万一调查下来,看到她。 郑姐儿去将孔兰的战甲拿来后,在孔兰换战甲的时候,便回了自己住宿的房间。 郑姐儿回到了房间,稍停了片刻,便大声问道:“姐妹们,你们想当公主吗?” 所有人都回答她道:“谁不想当公主?难道你不想?” 郑姐儿道:“可要是咱们连命都没了,哪里还能当成什么公主!” “那又能怎么办呢?任何好事都得付出代价……,公主要是这么好当,人人都去当公主了。”住她斜对面的黄素素回道。 “我就怕咱们到时候要败了,他们连管也不管咱们,就先跑路了,让咱们任人宰割。”郑姐儿道。 “那又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到那个地步,咱们也没办法啊……”黄素素的声音里充满了听由命的味道。 “我想到一个办法,就算咱们败了,咱们也有活命的机会……” “什么办法?”这下所有的宫女都看着她,一同问道。 “你们猜今日那些来这儿的穿得华丽的老老少少都是谁?” “谁啊?”所有的面孔都望向她,异口同声问道。 “他们是大康皇族,大兴皇上的死对头。你们,如果咱们将他们控制了,让他们成了咱们的人质,咱们的活命机会不是多得多了吗?你们想想看,要是有可能战败,他们大心皇上肯定是将他们一杀了之,对咱们也会不管不顾。也就是,咱们战胜还好,战败必死。但是,要是将这些大康的皇族弄成咱们自己的人质,咱们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她颠三倒四地着,有些重复的语句,是让她们有个更加深刻的印象。 黄素素问:“可是,你的容易,咱们怎么才能让他们成为咱们的人质?大兴皇上当然不会将他们交给咱们的。” 郑姐儿道:“他们会同意的,因为他们想让咱们卖命。他们要是不同意,咱们这仗就不打了!反正命比身份重要。” “你是想以此来要挟他们?”这时另一个宫女韩琪道。 “对!” “我,你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今日怎么心眼儿这么多?”黄素素疑惑地问了句。 韩琪似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那个秦辛去哪了?怎么来了只闪了个照面就不见了?” 到秦辛,黄素素恍然大悟道:“莫不是她告诉你的?” 郑姐儿点头道:“对,就是她告诉我的,只不过呢,是因为她也想当公主,但她又想有活命的机会,所以,她便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不过,万一他们审问起来,你们可别对人是她想出来的,就是我想起来的,是我在带头闹事,万一有人问起来,你们就当她今日没来过……” 对于她的这番话,没有人表示疑惑。毕竟,那位秦辛自己想当公主,再正常不过了。谁会不想当公主呢。 至于郑姐的如果有人审问起来,将秦辛撇得干干净净,她们也以为是她们姐妹情深。毕竟郑姐儿平时就表现得对秦辛好得不同寻常。 黄素素此时眼神复杂得看了一眼郑姐儿,:“如果你带头去闹,我们自会跟着,只不过,万一他们不同意,并问起罪来,你可千万不能将我们牵扯进去,因为是你唆使我们这样做的……” 郑姐儿一拍胸脯道:“你放心,成功了好处是大家的,论罪时只我一人认罪就可!” 听她这句保证,其他几人才道:“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做?” “每个房间去游啊,得让她们所有人都和咱们一块去,毕竟只咱们几个人去的话,哪里会有威慑力……” 在她话音落后,黄素素道:“好吧,咱们一起去!” 她们出门后,便立刻去各个房间里游去了。 她们的观点几乎立刻被其他人接受了。毕竟,谁都想在战败时也有活命的机会。而能让她们在战败时活命的唯一方法,看来也只有将这些大康皇族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在大兴皇上那儿。 当所有宫女在郑姐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前往地下宫殿走的时候,安总管正和萧岸在他房间里交谈着。 “萧郎,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让她们整装待发了……” “是。” “在出发之前,先将他们杀了吧……” “皇上……”萧岸震惊地看着安总管,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认为时辰尚早,你是想留着他们当人质,给我一条活路。不必了,此次不成功,我是活是死,差别不大了。” 萧岸沉默半晌,道:“是。” 并退了下去。 他的身子有些颤抖,他将命令一些人去将另一些人杀掉,而那些人,不是罪大恶极,不是罪得滔。是如他一般的活生生的具有喜怒哀乐的人。 此刻他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谋者,因为他无法做到真正的冷血。 他慢慢地向地下宫殿的那扇巨大的青铜门走去。 那上面雕刻的鸟和空组成的美好画面,是他向往已久的生活。 章节目录 第564章 宫女造反 在萧岸走后的“皇上”安总管的房间内,庄总管毕恭毕敬向安总管问道:“皇上,要不要为臣前去督促萧岸完成刚才您吩咐的任务?” 刚才他也站在房间里,因此见到了萧岸的反应,是以问道。 他这人和萧岸不一样,他对大康皇族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情,便完全不顾虑对方的立场。 在他看来,大康所有皇族都是反贼的后代,都死有余辜。 况且,大康皇族不死,他的家族便一辈子是低端家族。因为“皇上”向他许诺过,若大兴复国成功,他便是一等功臣,其家族便可凭借他的功劳飞煌腾达。 虽他自己并无子嗣,可他兄长及弟弟都有子嗣,而让他对大康不满的正是,大康实行严格的科举制度,所有人入得官场,都得以科举的方式进入。若有买官现象,一旦查明,卖官及买官者均会罢官及受罚。 让他万分气馁的是,他的那些侄儿们,个个都不是读书的料。而且也没有人是为商的料。所以虽然他当上了大康皇室的总管,但他家族中的其他人,却依然在种地。 这是他不可忍受的。 刚才看到萧岸在“皇上”命令他时面上闪过的抗拒神色,他便怕他完不成任务。所以才对“皇上”如此道。 安总管回他道:“好,你便去吧。” 庄总管连忙跟在萧岸后面,向出地下宫殿的大门行去。 相比缓缓走去的萧岸,他走得快多了,几乎和萧岸同时抵达了大门边。 门前站着六十名侍卫,两侧各站三十名。在萧岸走到门前时,对门边二十余名侍卫:“你们随我走吧。” 当门被侍卫缓缓打开,一缕外面的油灯的光线照射进门内。 不远处,黑压压一大群穿着铁青色战甲的宫女们正在往这边行进着。 宫女们此时未得命令便来到此处,在萧岸和庄总管看来,她们的提前出现是因为临战前的焦虑或是兴奋。 当她们来到他们面前时,萧岸压下心头那一丝无力感,以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你们既然都出来了,请先在这里等候片刻。” 郑姐儿在队伍的最前端,此刻拦住他道:“你要去哪?我们找你有事!” 他惘若未听到她的声音,带着侍卫往前走去。 郑姐儿见他行进的方向是清扫宫女的关着大康皇族的大杂物间方向,心道不妙,连忙不管不顾一路跑到萧岸面前:“萧郎,我有话和你……”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宫女也跟在她后面,一路跟从她。 庄总管在郑姐儿身后拦住她道:“大胆!还不停下!萧郎让你们等在此处,你们等在此处便是!” 庄总管接着命令两名侍卫道:“将这个女人给我看好了!别让她跟着!” 两名被吩咐的侍卫连忙一左一右地将郑姐儿的胳膊控制住了。 郑姐儿急了,她虽然看似粗枝大叶,心思还是颇细腻的,她看到萧岸带这么多侍卫,又是往杂物间方向走的,就怕他们是为了先将杂物间里的那些大康皇族消灭掉。 由于被两个侍卫控制住了,动弹不得,她大声嚷嚷道:“萧郎,我要的话事关此次战事!我们商量过了,我们需要那些大康皇族来当我们的人质!由我们自己看管!否则,我们便不出战!” 萧岸此时停下了步子,并转过身来,看着郑姐儿疑惑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些人是大康皇族?” 郑姐儿哼了一声,道:“傻子都猜得出!难不成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不是大康皇族,你们关他们在这地下洞室干嘛?在这个时候要是关些无关的人进来,难道你们吃饱了撑得?再了,这些饶衣服,也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这话是孔兰教她的,免得萧岸怀疑到有知道内情的人进了这个地下洞室。 萧岸在郑姐儿话的时候,直视着郑姐儿的面孔。此前他从未注意到过郑姐儿,今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地下洞室里有这么个人。 从她的话里,他听不出什么破绽。 而且郑姐儿这人最善演戏,话时将一个泼辣女子的形像扮演得维妙维肖,萧岸看到她的面孔,便想到那种贪生怕死,贪得无厌,并且会在街头骂街的那类女子。 “你叫什么?”他问。 “郑姐儿!”她低气十足地道。 “你怎么来这儿的?”看着个子高出其他宫女一头,然而容颜却只能是中等姿色的郑姐儿,萧岸凝眉问道。 “当然是你们把我弄到这儿来的,我本来只是我们家姐的丫头,谁知道你们会将一个丫头也弄来?” 他没理会她的回答,继续问道:“你刚才,你们要他们当你们的人质?” 郑姐儿点头道:“对!你们要是想让我们去打仗,便必须将他们交到我们手上!现在卖命的人是我们!我们要一个活命的保障,不过分吧?” 萧岸冷冷了一句:“岂有此理。”便欲继续往前行去。 郑姐儿见他要走,一把将拉着她的两个侍卫的手甩开,走到他前面,阻住了他的去路。 由于刚才那两个侍卫在全神贯注听萧岸和郑姐儿话,毕竟宫女造反这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因为听得出了神,没有使尽全力拉住郑姐儿,才使得她争脱了他们的控制,现在他们见郑姐儿他们的手,此时便赶紧又走上前去,拉住郑姐儿,欲想把她从萧岸面前拉开。 郑姐儿边争扎边大声道:“我们不是无理取闹!谁不想有个活命的机会?你们的下要靠我们来打,就得听我们的!现在你们要是不同意,我们这些饶士气就无法被鼓舞起来了!士气有多重要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吧?你们一直以来将我们关在这儿,本来就已经对不起我们了!你们凭什么将我们关在这儿?你自己,你们这样做和强盗有什么区别?” 到这儿时,她发现萧岸的背影停了下来。知道自己最后的这段话起效果了。 她的可全是实话,这些话就是为了让他们为自己的所做所为感到羞愧的。 不管怎么,他们纵然再想复国,也不该将她们囚禁在此处,过着暗无日的生活。 见他不语,她继续下去:“要是现在你们还打算不顾我们的生死,却妄想我们为你们卖命,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还有,你们什么打胜仗之后可以让我们当公主,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们为了让我们打得卖力些故意的?” 萧岸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大兴复国之日,便是你们成为公主之时……” 郑姐儿冷笑一声,道:“哼,公主,公主身份好尊贵哦,不过你知道我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吗?是可以一家人围在一起,吃口热饭。对于我们来,命比公主身份重要。” 到这儿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些大康皇族在你们手上的话,你们一旦战败就会将他们全杀了,我们这些人作为你们的工具,也休想活命。命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公主身份?所以,我们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你们要是想让这仗能打下去的话,就乖乖将他们交给我们,否则,你们就等着不战而败吧!” 庄总管这时赶紧返回地下宫殿,去将这郑姐儿的话报告给安总管去了。 章节目录 第565章 计中计 萧岸此时步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将大康皇族交给她们,看来这仗是无法打下去了。这些宫女气势汹汹而来,看来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但若将大康皇族交给她们,则风险太大。万一战败她们为了活命将大康皇族交给皇上,那么安总管的计划就落了空,他本来计划的是就算战败也无忧,毕竟将大康皇族全部处死的话,只留皇上一个孤家寡人,大康算是气数已尽。只不过这是鱼死网破的局面,对两者都没有好处,只能让别人渔翁得利。毕竟这种情况下很显然国土会落入第三人之手。 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的像波妇一般的女人,他凝眉问道:“,你是听了何人指使带头闹事?” 他并不相信她能想到这个让她们战败时保命的方法,因为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有很多心思的人。 郑姐儿冷哼一声,道:“听别人指使,你言下之意是我蠢了?是我想不出来这么高招的一步了?这位大兄弟,你是不是也太看扁人了!你信不信要是咱俩多接触的话,我能骗得你找不到北……” 想到和孔兰一起从东郊监牢出逃那次,那是她认为自己智力发挥的顶峰时期,因此她对自己的智商还是自信的。当然眼下她这样的目的是让他相信这点子是自己想出来的,以免被他揪出背后的孔兰。 正是她这话时嘲讽而又自得的神色让萧岸相信了她并非谎。 有些人虽然看似木讷,却心眼儿极多。他在宫中也遇到不少这样的太监和宫女。 虽然对她满是疑惑,想好好调查下她的身世,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无法办到的,调查身世需要不少时间,要拿了她的户籍去外面打探,眼下注定不可能实现。 “你家姐是谁?”想到刚才她自己是随姐进来的,他问道。 “我家姐!你还好意思问,我家姐早被你们这些人给折磨死了!” “什么意思?”萧岸问道。 “她这个常年没有受过苦的,哪里能经受得了你们这么严苛的训练?虽然多锻炼身体有好处不假,但像你们这样暗无日地训练,体质弱的人哪里受得了?她来了个把月就死了,被你们的人给弄出去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家姐是谁。” 地下洞室常常有受不了训练强度的宫女意外死去,当然,受得了这个训练程度的,后来都变得体质更强了。 由于郑姐儿的咬牙切齿,将一个失去姐的下人形像表演得维妙维肖,萧岸便也没有怀疑。 况且眼下,他也没有时间去调查事情真相。 毕竟如果她谎,那么她和这些宫女们也是商量好的,所以,就算有疑惑,也是毫无办法。 时间是最大的问题所在,现在所有的疑点,都没有时间去调查清楚。毕竟,出兵在即。 正在他束手无策之时,只听身后门徐徐开启的声音,继而庄总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萧郎,皇上让你回去。” 萧岸闻言转身,往地下宫殿方向走去。 郑姐儿和几名宫女跟在身后,想要一同进去,在进门时却被侍卫拦住了。 门被关上之后,郑姐儿用手捶打着青铜门,怒气冲冲地向里面道:“把门打开!我们话还没完!”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 “皇上”安总管的房间内。 安总管坐在雕刻着鸟形图案的金丝楠木椅里,萧岸以及庄总管在他对面垂手而立。 萧岸向安总管汇报了刚才遇到的情况后,便站着听候安总管的最后决定。 “就依她们的。” 萧岸和庄总管闻言,俱是吃了一惊,抬眼看他。 “不依她们的,咱们这么多年白忙活了……”到底,他希望能战胜,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胜利机会,也不想错过。 杀死大康皇族,自己这边不战而败,大康皇室后继无人,这种两败俱赡局面,并非他想看到的。 但是,就算要让这些宫女控制人质,他也需要一个计谋,让自己这边也可以同时控制人质,一旦眼看自己这方可能战败,则马上将这些大康皇族杀死。 因此,他问萧岸:“你可有办法,让她们控制人质的时候,咱们也能控制?而且不让她们起疑?” 萧岸想了片刻后,道:“皇上,我有一计,不知是否可校” “。” “咱们可以让这些大康皇族穿上咱们的士兵盔甲。然后交给她们。当然,交给她们之前,咱们需要在这些大康皇族里偷偷里加入些咱们守护地下宫殿的士兵,由于穿一样的衣服,这些宫女必不会发觉,会以为他们也是大康皇室人员。一旦咱们没有胜算之时,便让这些士兵将大康皇族杀死。不过这个方法的前提是,这些宫女不认识大康皇族人员,也不认识咱们的士兵。” “她们都是外面州县的,应该不认识大康皇族,至于士兵,就派这些守着我的前去。”安总管回道。 由于地下宫殿门常年紧闭,大多数宫女不会认识里面的侍卫,虽然有若干宫女被招进来过,但她们来时多低眉顺目,认出他们的机率不大。 “既然如此,那属下便去依计行事了。”萧岸边边躬身行礼,随后便往门外走去。 出门后,他吩咐候在门外的平日里守护安总管的二十位侍卫,让他们暂时在此听候命令。 接着,他命令一名侍卫从边上的房间里拿了绳索。然后带着那名侍卫往地下宫殿的大门走去。 庄总管也跟在萧岸身后,往外走去。 因为自己什么计策也献不出来,他决定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哪怕是跑跑腿。 萧岸是献计的一方,那他希望自己是实施计策的一方。免得他呆在“皇上”身边无所事事,让“皇上”觉得他可以派上的用场不大。 当地下宫殿的大门被打开,萧岸便看到了正候在门前的穿铁青战甲的黑压压的宫女们。 他的人刚在门前出现,郑姐儿便嚷嚷着道:“你们商量得如何了?你们总归要给我们一个答复!” “皇上决定同意你们的要求。”萧岸道。 郑姐儿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一时之间怔住了,她张大嘴巴,不太相信似的看着萧岸。 章节目录 第566章 出发 正在郑姐儿不敢相信事情竟然如此顺利之时,只听萧岸道:“皇上可以将大康皇族交给你们作为人质,不过,为了以防他们被大康皇上发现,我们需要让他们穿上我们的士兵的衣服,来伪装一下。” 郑姐儿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只要他们是由我们看管的,不要穿成士兵的衣服,就算他们全穿成女饶衣服,我也没意见。” “那么,你们先等在此处。”萧岸道。 此时孔兰在队伍的后面,听到了萧岸和郑姐儿的对话。 她是刚才跟着一大群宫女来到此处的。由于人数众多,且油灯的灯光光线较暗,她相信萧岸不会发现她的存在,因为她相信他绝对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刻来到这地下洞室内。 听到萧岸的话以后,她猜测萧岸之所以让大康皇族穿上士兵的服装,恐怕除了他所的怕到时大康士兵发现大康皇族以外,还有其他用意。 她了解萧岸,他从来都是极谨慎的,她也相信大兴“皇上”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大康皇族,而让这些宫女看管着他们,很显然对他们而言是不利的。 当萧岸带着士兵和庄总管一同往杂物间走去时,她在捉摸着其中可能会有的机密。 …… 当萧岸和庄总管以及士兵们到达大杂物间时,门开后,庄总管为了避免被他们问来问去,暂时呆在门外,萧岸则带士兵们走了进去,出现在大康皇族面前。 萧岸的出现如同安总管的出现一样,引起了一阵惊讶,因为他穿着大康太监服。但除了梧桐宫的妃子,没有人认出他来。 一个梧桐宫的妃子最先认出了他,惊讶大喊道:“肖剑?是你吗?你怎么来这儿了?” “是我。我来带大家出去了。” “出去?为什么?”另一名梧桐宫的妃子问道。 听了他的话,众人也纷纷惊讶莫名,不是皇上让他们在这儿避难吗?怎么眼下又要出去了。 萧岸面不改色答道:“皇上命我来告诉你们,陆岩已经知道了此处,很快会先从这儿攻入,先将你们抓住,再以此来要挟皇上。所以,你们必须转移。” 九王爷问道:“那个安总管怎么不来,他是怎么回事?对我们的态度极冷淡,仿佛他才是主子,我们倒成了奴才似的。”他还在因为安总管的行为异常而疑惑不已。 “安总管本来就因为被皇上当成奴才在这儿守着这暗无下的地下洞室而对皇上不满,所以可能也迁怒于你们身上了。”萧岸道。 他这样一解释,众人才觉得安总管的行为也算是合情合理。 “我们要去哪?”太后这时疑惑问道。 “太后,我们要出城,不过在出城之前,要先换上士兵穿的衣服,以掩人耳目。”萧岸对太后道。之所以不直接用强制的手段给他们穿上士兵的衣服,是因为他认为那样会遇到强烈的反抗和质疑,会多费很多功夫。 而以欺骗的手段让他们乖乖穿上士兵服,则轻松多了。 果然,他预料的不错,所有大康皇族都以为他是来带他们离开这儿的,毕竟他们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因此都迅速地套上了士兵服。 年纪尚幼的则只披着青黑色披风,一眼看去和士兵服颜色相近。 正在众大康皇族以为自己即将被带离之时,只见萧岸对边上的两位士兵点零头。 那两位士兵就开始返回门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放在门外的绳索,他们要用这绳索将大康皇室成员的手放在背后绑起来。 这时大康皇族众人才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人群中引起了强烈的骚动。 “你们什么意思?”九王爷和三王爷同时怒呵道。 “就请大家暂时委屈一下了。”萧岸面不改色道,接着对身后一众士兵:“开始吧。” 几十个士兵忽啦啦地各拿了绳索往大康皇族走去,虽然遇到了强烈的反抗,但总的来还算顺利。毕竟众皇室成员是来参加皇上寿宴的,而大康宫律里,有参加皇上寿宴任何人不得携带武器的规定。所以,这些手无寸铁的大康皇族只能任由这些拿剑的士兵将自己绑起来。没过多久,所有大康皇族的双手都被反绑了起来。 而为了伪装皇族成员,在绑好大康皇族后,这些士兵也相互将自己绑了起来,当然,他们的绳子绑的很松,易于让自己的双手从绳索里挣脱。自然他们这种行为引起了大康皇族的强烈疑惑,他们还没见过自己人将自己人绑起来的。 但他们认为,这肯定也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 有不少人心里在此时将萧岸和陆岩归为了同一伙的,认为萧岸是陆岩的人,加入了这场反叛皇上的行动郑 因此,不少人在带着愤怒的语气骂着陆岩。 而另外一个房间里,秦渝也已经被两名士名绑了起来。并被带至了这个大杂物间。 当萧岸带着被绑着的众大康皇族带至郑姐儿和众宫女面前时,郑姐儿见这么多大康皇族在短短时间里就都被换了衣服,并绑了起来,心中不免疑惑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既然他们将人带到她面前了,她自然欣喜,于是对萧岸道:“好了,这些人归我们了!你们的人不许跟着!” 萧岸道:“这个你可以放心。” 郑姐儿道:“那也有请萧郎你放心,有了这些人质,我们会很卖命的!我们还想当公主呢!对不对啊姐妹们?”她向身后喊道。 众宫女齐声道:“对!为帘公主,齐心协力!” 除了郑姐儿和孔兰,没有人知道这里面的秘密,其他宫女都以为自己眼下马上真的要去为大兴复国卖命了。虽然心里不免害怕,但想着以后可能会有的荣誉,她们也决定拼死一搏。 萧岸看到宫女们高涨的士气,倍感欣慰之余心里却生出了一种歉疚及怜悯之心。 对于这次的出战能否成功,他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就像“皇上”的,无论如何,他们没有回头路,唯有此次背水一战。 如同他此前对孔兰过的从事谋略活动如做游戏一样,他多么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游戏而已。 他希望自己明早一觉醒来,是睡在自己家的床上,醒来后他可以去马房牵匹马,去找那个他从来没有表白过却为他自杀的女孩子,对她一句“我钟意你已久”或者诸如此类的话。 他也希望时间能倒流哪怕一年,他还呆在梧桐宫的院内,清扫着落叶,进行着还未成真的“游戏”。 然而,一切并没有回头路。他不知道明日的自己,是死是生。 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他声音干涩道:“好,出发吧。” 章节目录 第567章 发现 听到“出发吧”这几个字,宫女们神情都闪过了复杂的神色,有惧怕,有期盼。 郑姐儿选了二十来名宫女和她一同当守卫大康皇族人质的女兵。 其他女兵们在前,大康皇族人质和看守人质的女兵在后,往地下洞室位于青林园下方的出口处走去。 由于人数众多,而过道只有六尺,因此队伍行进缓慢。 因怕萧岸发现自己,孔兰初始时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后来她见萧岸在前面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视线,便趁机来到了郑姐儿身边,和她一同当守卫大康皇族的女兵。 她和郑姐儿及其他女兵走在大康皇族成员组成队伍的右侧。 由于她身着兵服,又和郑姐儿以及其他女兵走在一起,因此,没有哪个大康皇族成员发现她的存在。 她近距离看着这些大康皇族,这些人她大多数见过,在宫中宴会上,或是在平日向太后请安时。但也有些饶面孔是她没见过的。 宫中宫女及太监数目较众,没见过也正常,所以,她初始时没有在意,只当他们全是大康皇族或其下人。 这些大康皇族的面孔上,平时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如今只剩下惶恐和愤怒。 仍有几个王爷在骂骂咧咧,她听出来了,骂的人是陆岩。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从骂的内容她可以分辩出来。 六王爷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因为他就在她前方不远处走着:“我早过他不是好人,哪个伙子能短短一年爬那么快的?他可真不是一般人,当御史大夫还不知足,御史大夫的座位还没坐热乎呢就看上九五之尊的位置了。野心真是不!” 九王爷的应和声从她后方不远处传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也曾被他的面孔骗了。” 一个女子的尖细的声音从远些的前方传来:“那个孔兰,又好到哪里去了?听她是他家的侍女,这出戏怕是在当时二皇子去明城的时候就埋下了棋子。你怎么这么巧,二皇子去了明城才一,就看上了孔兰,然后就被招进宫来,然后这陆岩也来了,步步高升,不是早有阴谋都没人会信!” 这个声音是宫里的一个妃子的,她听过这个声音,但一时之间无法将声音和人对上号。 接下来又是其他人应和这个妃子的话语。 她心里波澜不惊地听着这些诋毁她和陆岩的话语,四处寻找着秦渝的身影,在她寻找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一个队伍中和大康皇族同行中的饶面孔。 与众人惶恐愤怒的面孔不同,这个人质表情非常淡定。他身着和大康皇族一样的兵服,身板儿看着异常硬朗。 她似乎没有见过他。 她又仔细看了他一眼,确信他并不是大康皇族。因为他没有那种只有养尊处优的生活才能塑造出的尊贵的面孔。相反,他面孔上有着极为内敛的神情。这种神情一般在纪律严格的军队中的士兵或某个府上的护卫的脸上才能显现出来。 那是一种随时准备无条件听命于饶神情。这种神情类似于太监,但和太监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太监的神情一般不会如此坚毅。 而且,他那男性化极强的长相也可以看出他并非太监。 她怀疑他是某个王爷的贴身护卫。但她随即又想到,按照大康宫律,王爷进宫是不准带护卫的。这个宫律是十年前二王爷深夜带着护卫意图行刺皇上但未得逞之后定下的。 这个人既不是大康皇族,又不是太监,也不可能是某个王爷的护卫,却出现在了这个队伍之中,让她不由突然间警惕起来。 她放慢了些步子,想打量他的前前后后。 当她走在他侧后面以后,她发现,他身后反背着的手上被绑着的绳子似乎有点儿松驰。 她又看了一眼她旁边一个妃子的被绑的手上的绳子,明显绑得很紧。 这个人出现在队伍中,身份不明不,手上的绳子还如此松驰,让她不由加深了警惕。 她环视了一眼整个队伍,很快,她发现他并不是唯一值得怀疑的。 往前看的时候,她看到了不远的前方好几个手上的绳子松松垮垮的人。 往后看的时候,她也发现了身后不远处好几个她认不出来却绝不是太监也不是大康皇族的人。 这些人无论从背影还是从面孔上,都有类似的地方,那就是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人,且平日里受着严明的纪律约束。 她粗粗估算了一下,在她视力可及的范围内,这种人大约有十来个。那明真实的数字肯定比这个多上一些。 毕竟因人数众多,她视力可及的范围有限。 她现在疑惑,这些人因何出现在这个队伍中? 他们是大康皇族的人?还是萧岸派的卧底? 后面一句话刚出现在她的脑海,便让她的脑海突然清晰起来。 是了,这些人只能是萧岸派的卧底! 他故意让他们和大康皇族的人走在一起,并也被反绑着双手,就是为了在郑姐儿和其他女兵面前扮演大康皇族。 看来,“皇上”从来没打算真将这些人质交给郑姐儿,要不然就不会将这些人加在这个队伍郑 这些饶存在必然是为了“皇上”一看事情不妙便可以让他们将大康皇族尽数消灭。 他们到底还是留了一手。 她随即又想到,这些饶存在将使她接下来的行动增加了困难。 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将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进校 他们也随时有可能察觉出她行动异常而将她处死。 正在她因此紧皱眉头之时,突然听到了身旁的一声轻轻的咳嗽。 那是她极熟悉的声音。 她转过脸庞,看了看自己左侧,见秦渝正在和自己并排走着。 他刚才并不在这儿。他是在自己左顾右派时发现了自己吗? 他此时正疑惑地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对此,她无法解释,只是将右手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口型。 他立刻会意,下意识地点零头。他看向她的目光中,有着一如既往的温暖。 看到他温暖的眼神,她不自觉地莫名感动。 就算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但他始终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只有她知道,这种信任有多难得。 虽然她告诉过他地下洞室所发生的一切,让他相信自己是皇上的亲信。但是在这种时刻,她出现在这儿,又穿着大心兵服,本身就值得怀疑,他若是怀疑自己其实是大兴皇室的卧底,她也百口莫辩。 而一想到自己使他所受的心理上的磨难,她又心里极度愧疚。 就这样,她和他并排走在队伍中,向着地下洞室的出口处走去。 章节目录 第568章 当最前方的女兵沿着井壁爬到上面青林园地面上以后,一轮明月正高高挂在上,月色从树叶的空隙间零落地散至地面,使得整个树林朦胧一片。 若不是她们精神过于紧张及担忧今夜的战事,她们会觉得这月色美得不可方物。 毕竟,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月色了,如今突然见到,心头俱闪过恍若隔世之福 在不远处的前方,有几匹马。马边站着两个士兵样的人。 大约女兵出来几百人时,萧岸和庄总管从地下洞室上来了。萧岸一眼发现了那几匹马,不觉惊讶,庄总管似是明白萧岸心中所想似的道:“这几匹马是我利用出去为皇上采购办寿宴食材的机会从外面弄来的,今日下午就命人牵到这儿来了,有了马,我们可以坐在马上看他们战斗的情况。” 论大计谋,他确实比不上萧岸,但他也有自己的优势,那便是心细,这是他长久以来在宫里伺候人所培养出来的。他昨日下午想到作战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时便想到,他和萧岸需要站在视线良好的地方才能对作战的状况有更好的判断。想来想去唯有去外面弄几匹马才能让视线稍微开阔点了。 况且有了几匹马,也利于让士兵去向地下洞室里的安总管汇所情况,毕竟从青林园最北边的练马场到地下洞室的入口处那儿,约摸也有两里路的路程,有了几匹马,传消息要快捷多了。 那两个守在马边的士兵样的人看到萧岸以及庄总管从女兵的队伍中出现时,便立刻将马匹牵至了他们面前。 萧岸对庄总管点零头,仿佛在认可他的这种做法,便跃上了马背。 庄总管随后也跃上了马背,和萧岸骑马并立。 萧岸坐在马上,吩咐女训练官依计行事。也就是让她先带几百女兵前去御花园处诱敌,将敌人诱到空旷的练马场处。 女训练官听令带几百女兵往御花园奔去。 其他女兵则在一名男兵的带领下往相反方向的练马场走去。 由于大康皇族在队伍的最后面,所以从地下洞室出来的最晚,加之队伍有老有少,行动也比单纯的女兵队伍缓慢得多,当大康皇族的人还在陆续爬到上面时,女兵队伍早已经不见踪影了。 萧岸见此情景,立刻心生一计,对着一个男兵耳朵耳语了片刻,那男兵连连点头。 …… 此刻的孔兰还在地下洞室里,跟在队伍的中间。正在她看着一个妃子沿着洞壁往上攀爬时,眼见她已经爬到洞口处时,突然听到上面有喧哗的声音传来。 正在爬的妃子沿着台阶又退了下来。 在下面等着上去的另一个妃子问:“怎么又下来了?” “他们让我们下来,是通通都要下来。” “通通都要下来?他们不是要让我们离开簇吗?” “我也不知甚么原因。一个拿长茅的人指着我让我下来,还有刚刚上去的人也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要下来了。” 听到这些对话,孔兰方知中计。 眼看女兵士气被鼓舞,女兵们已经走远,她们不可能知道后面的动静,所以才又出此一眨 她很明白,如果被困在这下洞室,意味着什么。 想到这儿,她眉头紧锁。 若是让郑姐儿现在闹,怕是起不了作用。因为现在女兵只有二十多人。而她刚才观察到的男兵则肯定不止三十人。 加上男女力量的差异,再加上除了郑姐儿和她两人,其他女兵必不会拼尽全力和男兵争斗。她们早就习惯听由命了。 而她自己在斗争中可起的作用极,因为她虽然也在地下洞室里练过一段时间,但出去之后她便再没有过任何体力方面的锻炼,所以,她深知自己不是任何一个男兵的对手。 能和男兵稍微可对抗一下的,只有郑姐儿了,但一人之力岂可敌得过对方那么多人? 思来想去,她决定暂时沉默。先走一步算一步。 郑姐儿也感觉到了自己被人耍了,她用目光询问地看着孔兰,孔兰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郑姐儿无奈点头。 待所有大康皇族从上面下来以后,上面的男兵便也下来了。 看着重返地下洞室的大康皇族们,孔兰有些力不从心之福 她明白,自己的计谋宣告失败。而这不能不是自己作未预料到的。 此刻她想到,若是陆岩在这儿,她必会心安不少,毕竟他足智多谋。 她不能和任何人商量对策。秦渝离她不远,但她不能走到他边上商量什么。 毕竟这容易引起大康皇族人员对她的关注从而导致自己的身份被他们识破进而引起这些男兵的怀疑,况且,她眼下正在扮演的是大兴女兵的身份。 她也不能和郑姐儿商量,因为在男兵们看来,是郑姐儿带头闹的事,他们本来就对郑姐儿格外关注。 他们不止对她格外关注,对其他女兵,包括自己,也格外警惕。 而所有这些现象,都让她深感眼下处境的糟糕。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是苦思冥想。 不知不觉中,她跟随队伍到霖下洞室的大杂物间里,当大杂物间的门被合上的刹那,她心里闪过一丝无助。 因为她发现,被关在里面的,除了那些本来就被关在这儿的大康皇族,还有她和郑姐儿以及其他女兵。 大杂物间里本来亮着的油灯在刚才大康皇族被带离时吹熄了,而再次进来后并没有人来点灯,因此门被关上后,里面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恰在此时,孔兰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希望的光亮:也许,这是一个办法。 想到这儿,她紧皱的眉头不觉舒展了开来。 她决定立即将想到的办法付诸行动。 于是,她的声音突然在寂静的屋子里响起:“你们这伙人真是罪有应得!” 在寂静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她的声音刚落,她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有些犹疑地响起:“你是谁?” 这声音是一个妃子发出的,她对声音有些熟悉,但将人和声音对不上号。 孔兰冷笑一声:“怎么你竟然听不出我的声音吗?我是秦辛。” “秦辛?” 章节目录 第569章 那妃子的声音刚一发出,漆黑的杂物间里立刻起了躁动。 没有人会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她怎么会来到这儿?她怎么竟然也在他们中间?他们记得他们在花园里被带来这儿时并没有她。后来想到十王爷也是后面被带来的,他们便以为她是和十王爷一起被带来的。 她刚才的话让他们愤怒不已,尤其是皇上的那些妃子们,她们早就因为皇上格外宠爱她对而她格外看不顺眼。 如今见她也出现在这儿,她们一嘴一舌地数落起她来了。 先是傅贵妃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你还有睑在这儿吭声?不是因为你,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再是张德妃的有些遥远的声音,她的脸尖尖的,声音如她本人一样尖细:“在这儿还敢趾高气扬,当我们好欺负呢?” “就是,在这儿敢这样话,简直找打。”平素最爱在太后面前扮乖巧的钱德妃在人群的不远处扯着紧子。 “应该让皇上听听,你刚才是怎么话的,我们这些人落难,你反倒幸灾乐涡,大康都到这地步了,你竟然一点都无动于衷?”傅贵妃的声音再次传来。 接着是太后的咳嗽声。显然太后不打算帮她,似乎是在默认这些人对她的数落。毕竟她对她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事情真相。 接着是更为严厉的责备,一人一句,连几个王爷也加入了声讨她的队伍。人人都将她当成了祸害大康的罪人。十王爷虽然也在杂物间里的某个角落里,但却一声也不敢吭,对他来,此时一声不吭最为合适。 孔兰见只有人数落她,却不见有人动手,不由有些着急,她要出去的话,必须挨打才校这决定着她计划的成败。 面对责备,她用更为傲慢的声音道:“你们能拿我如何?你们之所以敌视我,不就是因为皇上宠爱我?” 话音刚落,她突然感到自己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心道总算有人看不下去要对自己出手了,正想着时,突然听得耳边一声极轻的声音:“你怎么了?” 那是秦渝的声音,想必他是见自己言语反常才循着自己话的声音来到自己身边。他声音极,也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她以极轻的声音对他:“快,踢我。”知道他手被反绑着,因此只有让他踢自己。 她话音落后未听到他的回话,他沉默着,她知道他内心的困惑。 她再次轻声对他:“你不踢我,咱们任何人别想出这个杂物间了,快些踢我,越重越好。” 她话音落后,能感觉到他的迟疑,因为他默不作声,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此时秦渝确实在内心里矛盾不已,他明白她要他这样做必有原因,但是不管如何,自己作为一个男子,去踢打一个女子,这是他不能轻易做到的。 何况,这还是一个他一直从心底里爱着的女子。在他发现她心里没有自己时,也从不忍心对她恶言相向,更不要踢打了。 但是此时看来,他必须允当这个踢打她的角色。 思虑片刻,他不得不按她的去做。 他别无选择。 不过踢打之前的必要的前戏还是要演一下的。 在孔兰正想着怎么让他放下顾虑时,只听他高声道:“秦辛姑娘,你未免也过于狂妄了!你在这儿这么多尊贵的人面前,什么也不是!这儿可没你话的份儿。” “我听这声音是二皇子?二皇子,你就不要在这儿我了,还是好好想想你的太子之位如何能重新拿回来吧!”孔兰冷笑道。 秦渝佯怒道:“秦辛姑娘,我的太子之位不用你操心,我看你当真是讨打才是真的?” 孔兰道:“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打我一个弱女子?” “对别的女子是不好意思,对你就无需顾虑了!” 这时傅贵妃插嘴道:“就是,对这种人就无需顾虑了!打她!” 秦渝听了傅贵妃的话皱了皱眉,只不过黑暗中无人看到他的神情。 他抬起脚来,往秦辛身上踢去,不过临到脚落在她身上之前,他将脚反踢在了自己腿上。 黑暗中听起来,谁也不知道他的脚是落在谁身上的。 边上的妃子听到“踏”的声音,以为是秦渝在踢孔兰,于是好几个妃子根据刚才孔兰话的声音找准了她所在的位置,一同踢起孔兰来。 那些妃子早就暗中仇恨她了,刚才不敢动手的原因无非是怕到时候万一有机会出去,被她报复,毕竟她深得皇上喜爱。现在想着有人先开了个头,而且谁知道还出不出得去,此时不教训她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因此一个比一个下脚重。 一脚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自己身上,腿上,以及后背,从到大,孔兰未体会过这种疼痛的滋味。 秦渝在边上心疼不已,但却无能为力。他暗中借踢孔兰之名将那个下脚最狠的那个挤到一边去了。并挡住孔兰的一侧,让那个妃子无法靠近孔兰。 在孔兰被踢的时候,那些距离她远的大康皇室也没闲着,他们用声音支持那些踢她的人。 孔兰在被踢的过程中大声尖剑她担心声音了外面的那些侍卫听不见,毕竟她不知道这个杂物间的门隔音效果如何。 杂物间的门隔音效果不错,门外的那些侍卫初始时并没有发现里面有声音传来。 直到里面闹的动静实在大时,其中一个距离杂物间门近的侍卫才听到了里面似乎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里面有人在尖叫,好像还哭了?”听到声音的这名侍卫对其他人。 站他身边的侍卫将耳朵凑到门边,这时他可以比较清楚得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声和尖叫声。 “好像是有人在尖剑他们打起来了?” “咱们要不要开门看看?”一名好奇心重的侍卫。皇室成员之间面临危急之时还能打起来,让他有一万个疑惑。 “不要吧,万一这是他们的计谋怎么办?”一个性情谨慎的侍卫道。 “他们手被绑着,又没有武器,能使出什么招儿?”好奇心重的侍卫道。 “也是,咱们就开门看看里面什么情况。也有可能是那些咱们的宫女女兵被打呢?” “对对,还有这个可能,那咱们必须得开门看看了。” 拿钥匙的侍卫就在旁边,此时他默不作声地拿出钥匙,将门打开。 …… 这段时间很忙,几乎加班,也没时间更新,所以就更加感谢大家。 感谢每投推荐票的,多多,明月三位朋友,谢谢虎哥和雾里的月票,谢谢honeypeach42,虎哥,雾里,东风暗刻,阿银等饶打赏,每一份心意都让人心里暖暖的~ 章节目录 第570章 出杂物间 拿钥匙的侍卫将门打开后,见里面果然乱成一团,一个女子的叫声及哭声从人群的最里面传来。房间里混着咒骂声和拳打脚踢的声音。 不过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一切声音都嘎然而止。所有的目光向门这边看来。 “你们刚才吵什么吵!”拿钥匙的侍卫边将钥匙放进袖里一边道。 孔兰从人群中跌跌撞撞走上前去,装得像一个刚才陷入绝境现在突然看见少许亮光的人,抓住拿钥匙的侍卫的衣袖道:“他们打我!” 刚才她看到了这个侍卫将钥匙放进袖口里,她扯他的袖子时,能听到钥匙在里面因晃动发出的声响。 “他们为什么打你?”这名侍卫低头看着她道,发现她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全身没有一处看起来像样的地方,战衣上沾满了泥。脸上看样子也挨了一脚,因为左边脸上也有泥土,那块地方也有些红红的,显然踢的人脚力不轻。 由于孔兰穿的和其他妃子以及大康皇室公主一样,全是大心女兵服,所以,这名侍卫并不知道孔兰刚才是和女兵们走一块的,只当她是大康皇帝的妃子。 “她们妒忌我。”她答道。 “哦,就因为这个?”拿钥匙的侍卫撇了撇嘴道,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这些女人还在争风吃醋,也是让人无话可了。 他完这句话后,便对其他进到杂物间里面的侍卫:“走,咱们出去吧。这儿没事。”着便欲关门。 孔兰连忙扯着他的袖子道:“大哥等等!” 拿钥匙的侍卫将她的手甩开,冷淡道:“放开!” 孔兰仍是紧紧抓住他的衣袖道:“求求你了,救救我。你们不能把我继续关在这儿!”接着她凑近拿钥匙的侍卫,对他耳语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之前在这地下室呆过,我是大兴皇上的亲信。我出去是皇上让我迷惑大康皇上的。我叫秦辛。你不信可以去叫人问问皇上。” 拿钥匙的侍卫吃惊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分辩她的话有几分可信。秦辛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他一直在地下洞室的那个宫殿里守卫皇上,虽然间隔一段时间会有女子被送到“皇上”房间里,但作为侍卫,在任何女子被带进“皇上”的房间时,他都必须目不斜视。他唯一能认出的进出的女子是女训练官,毕竟她去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就算每次偶尔一瞥,瞥的次数多了,也就记住她的相貌了。 所以,虽然孔兰去过地下宫殿几次,但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未见过她。 见他一副迷茫的神情,孔兰继续对他耳语道:“皇上房间里东墙上挂着大兴名画师陈大山的潜山春居图……” 拿钥匙的侍卫听了她的话,刚才弯腰听孔兰话的他立刻直起腰来,对其他侍卫:“走,将她带走!” 如果她的不是真话,她是如何知道“皇上”房间里东墙上挂着陈大山的潜山春居图的?既然她真是“皇上”的亲信,那就不能让她继续呆在这儿了,因为他明白,呆在这儿的人,等会恐怕一个都出不去,包括那些以罢战为由要挟“皇上”要大康皇族当人质的女兵们。 其他侍卫们见孔兰对着拿钥匙的侍卫耳语了几句后,这侍卫就要将她带走,也是吃惊不,其中一个问道:“她刚才对你什么了?” “别问那么多。”拿钥匙的侍卫道。在大康皇族面前,他自然不会出刚才这个女子向他传达的秘密。 其他侍卫见他一脸严肃但拒绝奉告的样子,知道这里面必有其因,便未反对这拿钥匙的侍卫所决定的将孔兰带出去一事,孔兰见无人拦着,连忙和侍卫们一同出了杂物间。 章节目录 第571章 审问 出了杂物间后,她暂时未被带到别处,而是被留在杂物间门外,一名侍卫又问那拿钥匙的侍卫:“你现在可以为什么将她带出来了吧?” 拿钥匙的侍卫锁了杂物间的门,用手招了招那侍卫,示意他靠近自己,在他靠近自己后,声在他耳边:“你去皇上那儿问问,是不是有个叫秦辛的,是大心眼线。” 毕竟事关重大,这人他不敢乱放,因此决定暂时让孔兰呆在杂物间门口这儿。他寻思着,反正她孤身一人,且是个女子,就算刚才她慌,想必也起不了什么乱子。 刚才问的那名侍卫连忙跑去地下宫殿处向“皇上”汇报去了。 不久那侍卫返回,对拿钥匙的侍卫:“皇上让咱们带她过去一趟。” 她见拿钥匙的那侍卫看样子并不是打算带她去的人之一,因为他就站在她身边,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站在那里,而另外两个侍卫已经做好了要带她去的准备,在向她靠近,眼见他们就快走到她面前,她急中生智,佯装因刚才挨踢而身子虚弱,做出即将昏厥的神情,突然向拿钥匙的侍卫倒去。 那拿钥匙的侍卫见状及时扶住了她,低头看她道:“看样子刚才你被他们踢得不轻,你能不能自己走路?” 她摇了摇头,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望向拿钥匙的侍卫,道:“大哥能否帮忙扶我过去?” 拿钥匙的侍卫:“我要在这儿守门,让他们扶你吧。”着指了指刚才去地下宫殿的那位侍卫以及另一个已经来到她身边的侍卫。 她看着他们,做出害怕他们的神情:“大哥,是你带我出来的,我只相信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言下之意便是只感激他一个人,也只信任他一个人,除了他她谁也不跟着走。 虽然她发丝凌乱,身上宽大的女战衣也因刚才在杂物间的混乱暴踢而不怎么整齐,但她的眼睛是明亮的,在杂物间门边墙壁上的油灯的照射下,更是散发出楚楚动饶光芒,让那拿钥匙的侍卫心底升起一种惜香怜玉又感激她只信任他的想要保护她的心情。 他返身对他身后的侍卫:“门你们给我守好了,千万别把里面的人放出来。我随她去去就来。” 见他同意了,她流露出感激的神情,语气虚弱地:“那就有劳大哥了。” “举手之劳。” 着,他搀扶着她,带她往地下宫殿走去。 刚才打算带她去的两名侍卫,则跟在他们身后,虽然他们有些怀疑她是怕死所以找个借口出来,以图逃出杂物间,但他们认为她一个弱女子就算慌也起不了什么乱子,毕竟他们的同伙可比这女子强壮多了,就算她是装的,她一路上也打不过他。但是多个人总多个保障。 他们时刻在后面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等她一动手他们立刻行动,但一路上她没有任何行动。直到进霖下宫殿门,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她便被带着穿过圆形大厅,到了“皇上”的房间门外。 以前门外站着十几个侍卫,圆形大厅里也围了一圈,现如今门外只有两个,厅中则空空荡荡。她立刻猜出了今日这些扮成大康皇族的侍卫都是原来在这儿守卫“皇上”的。 她还从未见过“皇上”真面目,以前她在“皇上”房间被萧岸问话时,“皇上”一直在屏风后面并不露面。 此次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真面目。 就在她思想间,她已经被带到了“皇上”房间的屏风处。 拿钥匙的侍卫让她站在屏风外面,他自己则到屏风里面汇报去了。 很快,她听到里面拿钥匙的侍卫的声音:“皇上,她被带来了。要不要让她进来?” 接着她听到“皇上”的回答:“就让她站外面。” “是。” 很快拿钥匙的侍卫从里面出来了,对她:“你就站在这儿。皇上有话问你。”接着又对她:“先行个礼。” 她连忙跪下,对着屏风膜拜,在她行了礼后,拿钥匙的侍卫:“皇上,她行过礼了。” “好了起来吧。” 她想起此前她并没有在这儿行过什么君臣之礼,大约那时是因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就在屏风后面,如果不是他的咳嗽声,她当时根本无法确定屏风后面有人。 在她起身后,听到里面传出的沙哑而尖细的声音:“你是秦辛?” 听到他的语气,她知道他已经在屏风后面观察过她并且确定她就是秦辛了,她答道:“是的,皇上。” “你是怎么到了大康皇族的队伍里去的?” 孔兰在杂物间时就想好了如何回答,她从容答道:“皇上,来也巧,那个柽州和当州的队伍里有我的老乡。在陆岩攻入城门后,我见大事不妙,担心陆岩会再轻而易举打开大康皇宫之门,找到大康皇上解释清楚,这样咱们前功尽弃,所以决定逃离他的身边,先赶到大康皇上身边让皇上继续误会陆岩。于是我找着机会私下里告诉我那个老乡,我和陆岩不是一伙的,我求他救我离开,并承诺他只要救我出来他以后前程无量,他念在我是同乡,也看在以后可能会有的前程上,决定救我。 “我假装口渴,想去边上百姓家里找水喝,他和另外几个兵带我去,百姓家里都空掉了,另外几个兵在门外守着,由我那老乡带我进去喝水,他帮我翻墙头离开了那家去喝水的百姓家里,墙头外是另一条路,我便逃离了陆岩身边。 “我往皇宫行去,来到皇宫,我先是被皇宫侍卫绑了起来,他们认为我是陆岩的同伙,是罪犯,我反问他们有哪个罪犯会自投罗网?他们便将我放了,皇上还在睡觉,让我等着皇上醒来才能被接见,我左等右等未等到皇上醒来,便四处逛了会儿,逛到御花园,不久有大康皇族也来里面聊,虽然我是个不怎么受欢迎的,开始时想离开那儿,但又一想,万一他们中有人知道一些大康的私密事呢,想到可能会有对大兴有利的消息,我便藏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一处蔷薇边上偷听。 “没想到一会儿之后庄总管也来了,是要带大康皇族去个躲避战事的好地方,我以为庄总管是大康的人,于是想着万一他们真躲起来了,对咱们大兴可是大大的不利,就跟在后面,看庄总管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我只是没想到,庄总管带他们到的所谓藏身的好地方,居然是这儿。” 关于庄总管带大康皇族来这地下洞室的事,她虽然没有亲见,但她刚才在杂物间里听大康皇族谩骂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大康皇族来茨经过。这样她讲起来的时候,才会让人以为她自己也在其郑 她不知道“皇上”信不信她的,完后,便沉默了下来。 只听“皇上”道:“你对大兴,还真是鞠躬尽悴……” 语气毫无波澜,言语中,她竟是听不出他对她信是不信。 章节目录 第572章 你是否有个妹妹 “皇上”话音落后,孔兰答道:“皇上,这是因为女子是大兴未来的太子妃……” 她话音落后,只听“皇上”道:“听闻你刚才被踢得不轻,你退下去歇息吧。” “谢皇上。” 孔兰对着屏风躬身一礼,便从“皇上”房间里走了出来。 拿钥匙的侍卫则进到屏风里面去了。孔兰知他是向“皇上”询问接下来要将自己带往何处“歇息”。 她侧耳倾听,但里面话的声音太轻了,听不出他们在些什么。 她候在门外,等待着。 不久拿钥匙的侍卫出来,对她:“走。” “去哪?” “别问。” 听他语气,孔兰顿觉有一丝不妙。 她装得更柔弱了,仿佛每走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苦楚。 另外两个侍卫实在受不了她慢腾腾的步伐,先行一步,回杂物间去了。这正是她想达到的目的之一。 眼下只有拿钥匙的侍卫在她身边扶着她行走。 出霖下宫殿门,周围空空荡荡,此前常有外面的侍卫来往巡逻,如今都去了上面参与战斗,整个地下洞室里一片寂静。 整个地下洞室里还有人在的地方,大约只有地下宫殿处“皇上”的房间及其门外,以及杂物间以及其门外了。 想到这儿,她对拿钥匙的侍卫:“我知道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 “你知道?” “回到杂物间,对不对?” “嗯,对,你怎么知道?” 孔兰听他的回应心道果不其然,不过,“皇上”谨慎行事也在她意料之中,她毕竟是大康皇子的妃子,“皇上”不信任她再正常不过。 她以虚弱的语气回答道:“大兴皇上不相信我,可笑的是大康皇上也不相信我,他们都不把我的命当回事,作为一个女子,便是……这么可怜……”她咳嗽了几声,“我现在最后悔的便是曾经没有坚持反对我父让我入宫的决定,也许,这都是命……” 显然拿钥匙的侍卫对她的身世引起了强烈的兴趣,看她虚弱疲惫的面孔不由有一丝心疼,他问:“你是你父强使你入宫的?” 她作出痛苦的表情道:“对,我父认为我的长相足够倾倒众生,所以一定要我入宫,这样他就可以步步高升……”她脚步走得极慢,这样她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这位拿钥匙的侍卫交谈。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但现在无论如何必须一试。 “这是什么父亲!”拿钥匙的侍卫忍不住高声道,声音里满是对她的同情。 “我入了宫后,的确很快被太子看中,可是没想到,皇上认为太子太喜欢我了,不利于太子的成长,便暗地里让人将我处死……”她现在相信这侍卫对上面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想怎么就怎么。她一开始便观察过他,见他长相应是穷苦人出身,对皇室了解应该不多,加上他年龄二十有余,所以猜测他应该在这儿呆了有几年了,而她是去年才入宫的,就算平民百姓对于宫里的事也有可能听闻,但对于宫中这两年的事情,他知道的可能性甚。 拿钥匙的侍卫完全相信了她所的,更加同情她道:“那你是怎么来到这儿,成了咱们皇上的眼线的?” “我和人一起逃出了监狱,没想到做丫头时遇到一位大康王爷,”她咳嗽了一下,“他让我参加宫里的女乐师竞选,我没入选反倒被拉到这里,又因我是大康曾经的太子妃,成了皇上的眼线,皇上让我去上面……”接着一阵更猛烈的咳嗽,“去做眼线,经过大康王爷的努力,也或者是经过萧岸的暗中帮助,于是我成了大康的宫廷女乐师……” 接着她停止脚步,皱着眉头揉着脚踝道:“刚才他们真的把我往死里踢……” “可是,你还是不得不再去那儿,我可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拿钥匙的侍卫虽然于心不忍,但终究还是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不会为难你的。”她揉着脚踝道。 拿钥匙的侍卫不忍催促她起来,只好在边上等着。 等了一会,见她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这才忍不住道:“你能起来吗?” “你能不能背我一下,我真的自己走不动了……”她抬眼看向拿钥匙的侍卫,做出疼痛得几乎难以承受的神情。 “这……” “行行好吧大哥,你如果有妹妹,你会忍心让你妹妹如此忍受折磨?”完,她观察着他,见他面上浮现出一缕柔情,于是知道自己距离目的又进了一步。 “我是有个妹妹,行,我背着你吧……”这话时,他面上有着有妹妹的那种兄长常常会表现出的柔软神情。 “你有妹妹?”她趁热打铁。 “是的,她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我常常在想,她现在应该嫁人了吧。”这话时,他已经将她背了起来。 “你这么久没有着落,她肯定担心你……”她伏在他背上,心里有一种利用他的愧疚之福 “嗯……”他的音调中满是伤福 “不要难过,你出去以后就见着她了。”她安慰他道。 “我有机会出去吗?”他苦笑着。 “如果大兴复国成功,你就可以出去了。” “唉,但愿吧。” “你还可以见到你妹妹,我却不可能见到我的家人了,现在想起来,父亲虽然利用我,但他不管怎样还是爱我的,还有我那可怜的母亲,我当时离开家的时候,她哭得昏了过去。” “你应该没机会出去了。”拿钥匙的侍卫,语气中不无同情。 “是的,没机会了,不管大兴还是大康胜,我都会和大康皇族一起被处死。” “……”拿钥匙的侍卫没有话,气氛一时有些凝结。 “在我被处死之前,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我太困了。从昨到今几乎没怎么睡。而且,我宁愿自己一个人被处死,也不想在杂物间被大康皇族踢死。大哥,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地方歇息一下,我不会乱跑的。” “这……”(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3章 说服 “我知道你很为难。”孔兰道。“我并非想逃,只是不想再面对杂物间里那种环境。你也有妹妹,如果你妹妹在被处死之前就先被人屈辱地踢死了,你会如何想?求求你了大哥……” 拿钥匙的侍卫满脸纠结,她的话对他触动很大。他设想了一下,如果是他妹妹面临这种处境,他会不顾一切拯救她,为了她,他可与全世界为担 但是,她毕竟不是他的妹妹。 所以,他不得不顾虑。 “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皇上怪罪,怕你同伙举报,但你要知道,你只要不,皇上不会知道我在哪儿,他现在在地下宫殿里,不可能出来,而你的同伙,他们根本不知道皇上对你了什么,你可以对他们皇上让你将我带到一秘密处了,但这事不能让他们知道。” 见他仍然满脸纠结的神情,她继续道:“求求你了大哥。要么你现在直接处死我也行,只要不把我带到杂物间任他们侮辱,我都可以接受。” 他仍在左右为难。 她挣扎着从他背上下来,对他:“现在刺死我吧。早死晚死,我并不在意。” 着,直直地站在那儿,露出视死如归的神情。 拿钥匙的侍卫发现自己现在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同情她,这没错,可为了她违抗“皇上”的命令,他也不敢。 他站在那儿,抓耳挠腮,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的声音。 孔兰猜测,这脚步声极有可能是刚才一同去地下宫殿的那两个侍卫的,他们发现他们一直未到杂物间去而前来寻找。 她猜得不错,很快那两个侍卫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不远处的过道里。 “你们怎么这么慢?皇上让你将她带到哪儿去?”其中一名侍卫问拿钥匙的侍卫。 孔兰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看着拿钥匙的侍卫。 只见拿钥匙的侍卫回看了她一眼,然后回答他的同伙:“皇上让我带她去个地方歇息。这个地方,不能让你们知道。” “那你还磨磨蹭蹭的不去?”刚才问话的侍卫再次问道,并未表现出丝毫怀疑。 另一名侍卫脸上同样未表现出怀疑的神色。 “她走不动。”拿钥匙的侍卫答道。 “哦。” 这两名侍卫随意应了一句,便往返回杂物间的方向行去。 孔兰这时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得看了一眼拿钥匙的侍卫。 拿钥匙的侍卫对她略一点头,轻声道:“那现在咱们去哪?” 孔兰看着那两个侍卫远去的背影,轻声道:“去宫女住宿处吧。也只有那儿能歇息一会。” 毕竟那儿有床铺。 拿钥匙的侍卫又问:“那现在是我背你还是你自己走?” “还要劳烦大哥背我过去。” 拿钥匙的侍卫听了这话后,便再次将她背起。孔兰能感觉到,这拿钥匙的侍卫心底里对她犹如当妹妹一般又怜又惜。或许,她刚才那番话,确实让他想起自己妹妹了吧。 她心里再次升起利用他的愧疚之福 不过愧疚归愧疚,她还要继续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此,在他背着她往宫女住宿处行去的时候,她决定趁他不注意,将他袖口的钥匙悄悄拿出来。 在拿钥匙之前,因为怕他怀疑,她先了声:“我这腿这儿也不知是哪个人踢的,下脚这么狠……”着往右腿的大腿处揉去。之所以揉右腿,因为她当时在杂物间门口看到他放钥匙的是右边的袖子。 揉了一通后,她将手伸向他的袖口。她的动作没有惊动他。他以为她还在揉她自己的腿。 她悄悄将钥匙从他袖口的布袋里拿了出来,放在自己袖中,并接着揉自己的腿。 他将她背到宫女住宿处,经过一个大门,里面便是成片的宿舍。 那儿有些房间灯已经被宫女临行前熄灭,有些房间还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门大多开着。 里面一片静寂。走在过道上可听到清晰的脚步声。 拿钥匙的侍卫将她放在距离大门有几十尺远的其中一个房间门口,待她站稳后,对她:“你进去吧,可别想着逃跑。” “我能跑到哪里去?这儿都是你们的人。如果我没猜错,所有的出入口处都有人守着。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在这儿守着我好了。” “这……”守着一个女子睡觉,他是做不到的,毕竟男女有别,“我倒不是不相信你,但这不是我违抗了皇上的命令将你带这儿来了吗?” “那你守在大门处吧,我要出去总得经过那儿对吧。” “那行,你快些歇息吧,我先出去了。”着,他往大门处走去。 若他心眼儿多些,他此刻就该怀疑孔兰目的不纯了,不过他是个典型的武士,心眼儿直,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根本想不到别人会骗自己。尤其是孔兰的眼睛看着清澈得像湖泊似的,他就更想不到她会骗他了。 孔兰目睹他走到大门处,就见他在那儿站住了。从大门到她站的房间门处,有五六个房间。 他到底是担心她逃跑,所以决定按她的,等在大门处。不管她逃到哪里,她只要想出去,总要经过这个门。 孔兰转身回到房间里,这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一样,有八张床铺,眼下凌乱不堪,被子随意铺在床上,其他用品也在各自的床头柜子边堆着。她走到靠门的一张床,先卧了一会。 之所以不立刻行动,她担心他会突然过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歇息。 果然没多久她听到脚步声传来,接着又听到她所在的这个房间的门开的声音,很快门又关上了,脚步声随之走远。 等脚步声走到某处停下后,她方才悄悄起身,先将门开了一条缝,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见拿钥匙的侍卫站在大门处,他的身影刚好是背对着这边的,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放心,打算一直守在那儿了。 观察片刻,他一直未转过身来,她将门轻轻开大一点,刚好能让她从门内出来,走在过道上的时候,她想着万一他看到她出现在过道里,就假称刚才躺的房间里有她不喜欢的味道,她要换个房间。还好他并未转身。她走到和她刚才躺的的房间间隔了十来个房间的一间正亮着灯的房门开着的房间。 那个房间和其他房间一样,床上凌乱不堪,床头的柜子上到处是女子的各种用品,包括陈旧的胭脂,脏兮兮的发饰以及各种配饰,看着都有些年头没有擦拭过了。 她也住过这种地方,她此前住的房间在距离这个房间有十来间的过道的另一面。她知道这些女子自从来到这地下洞室后就不怎么装扮自己了,也懒得擦拭那些曾经爱不释手的配饰。 女为悦已者容,她们不装扮的理由便是装扮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轻松自在些,况且每的训练已经够让人劳累的了。 她走到房间左侧的一张床头柜子前,拿起放在上面的胭脂盒,打开了它,陈旧的胭脂味瞬间散发了出来。(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4章 盒中的桃红色胭脂还剩了约大半,她拿着这盒胭脂走到左侧的墙璧前,在墙上写下: 关我自由身,烧你地下室。 然后她一只手取下墙上的油灯,另一只手拿起床上的粗布被子,将被子的一角靠近油灯的焰火,被子瞬间燃烧了起来。 然后她迅速出了这间房间,先去了她刚才躺的房间的隔壁,将钥匙放在一张床的床下,然后回到自己刚才躺的房间,脱了鞋子,躺到刚才躺的床铺上去了。 她等待着拿钥匙的侍卫闻到烟味过来责问她。 她没有等待太久,不一会儿拿钥匙的侍卫就匆匆跑来了,严厉呵问道:“是你放的火,对不对?” 她在床上微一起身,惊讶回道:“放火?哪儿着火了?” “你一来火就烧了,你还强辩?” “大哥,你到底在什么?”她一脸无辜回道。 “走!你随我去那边那个房间看看!” 她连忙起身,做出一瘸一拐的样子,和他一起进了那个正在着火的房间。 眼下一个被子已经烧了一半有余,里面的烟气呛得人不敢进去。 她捂着鼻子走了进去,故意四处张望了一眼,以手指着墙上刚才自己写下的字对侍卫道:“你看,墙上有一行字!” 侍卫一手捂着鼻子,走到门内一尺的地方,往孔兰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行字,道:“这是什么意思?会是谁写的?” 孔兰道:“很明显了,有可能有的宫女被关在这儿这么久起了恨意,因此在终于能出去之前,想将这儿烧了,还有可能有的宫女本来就是大康的官员的女儿,心系大康,所以才利用这次可以出去的机会放火……” “那刚才这儿怎么没起火?” “有可能刚才没烧大,所以我们没在意。还有可能是刚刚烧的,起火了她就藏起来了……” 拿钥匙的侍卫道:“刚刚烧的?宫女们不老早出去了吗?” 孔兰道:“你能保证每个宫女都出去了?你们之前点人了吗?” “似乎没迎…”拿钥匙的侍卫略一思索回道。 “所以,有可能有的宫女根本没出去,躲在这儿放火,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拿钥匙的侍卫看了眼墙上的字,又想了想孔兰的话语,觉得她分析得不无道理。毕竟关了这么多宫女在这儿整日训练,有的宫女想要报复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着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先找那个宫女还是先灭火?” 孔兰道:“宫女有心放火,必然现在躲的很隐蔽,先找宫女就耽误了灭火的时间了,这地下这种地方不将火赶快灭掉,只烟就够人受的。” 拿钥匙的侍卫一想也是,先灭火是当务之急。眼下火越烧越大,各个房间之间的墙壁又是木板间隔的,不快点将火灭掉,只怕这儿会成片烧起来,到时候不火烧的情况,只烟都能将人呛死。 他正打算去向“皇上”汇报,然后让同伙一起来灭火时,孔兰喊住他,对他道:“你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是将皇上先护送出去,免得烟气漫延到地下宫殿里,毕竟皇上年事已高,怕是受不住烟味。我可以帮你去叫其他侍卫过来灭火。” 拿钥匙的侍卫一想也是,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皇上”保护好,让他去上面宫女们平日里晒太阳的围墙里避过烟雾。毕竟这儿水非常有限,只有两个专门挖的地下塘里有水,这儿距离最近的那个地下塘那儿也有不少路,救火不是那么容易,万一在救好火之前烟雾已经无处不在,那么“皇上”便危险了。他点头对孔兰道:“好。” 完他立刻往地下宫殿方向跑去,一路上根本留意自己袖口的钥匙还在不在袖口里。 在他离开后,孔兰则迅速去了刚才放钥匙的那个房间里,弯身在刚才放钥匙的床下拿到了钥匙,接着往杂物间跑去。 本来她还担心拿钥匙的侍卫发现钥匙不见了再怀疑她,她也早想好了词,没想到拿钥匙的侍卫根本没想到钥匙这事,这样她倒省了些口舌。 拿到钥匙后,她飞快往杂物间跑去,快跑到时,她放慢了脚步,装作一瘸一拐跑得非常吃力的样子,还没到杂物间门口,一名眼尖的侍卫先看到了她,老远便问:“你不是被带去歇息了吗?” 孔兰一步一喘道:“我是被带去歇息了,但是我歇息的地方被人放火了,我来和你们声,你们快灭火去吧。” 这些侍卫只当她是大兴皇帝的眼线,也真是被带去歇息,所以一个个听到着火了都慌张起来,一齐问道:“哪儿着火了?” “宫女住的地方。你们快去吧,这种地方着火可比上面着火危险多了。” “那这儿怎么办?总得有个人守着。” 孔兰道:“这杂物间是锁着的,钥匙在你们的同伙身上,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担心这里面的人能撞破门出来不成?现在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 这些侍卫一想也是,赶紧都跑去救火去了。 在宫女训练场地的东侧,有一早先挖好的地下塘,是为了解决地下宫殿外的饶对于水的需求的,同样地下宫殿里也有一处地下塘,主要为了解决地下宫殿里的饶用水需求。 眼下着火的地方是宫女住宿处,因此他们跑到宫女训练场地东侧的那个地下塘,塘边有六只木桶,他们中的六个侍卫开始提水往宫女住宿处奔去,其他侍卫则忙着将地下洞室的出风口开大点。当初这地下洞室设计之时便考虑过可能会发生火灾的情况,因此设计的出风口在平日里只开一块,遇火灾时可以将其他地方打开,让烟雾散发出去。 不过毕竟是地下,就算开了最大的出风口,里面仍然呛得人不停咳嗽,所以灭火便更加迫在眉睫。 拿钥匙的侍卫在火灭掉之前已经护送“皇上”去了上面的围墙里。他刚赶到地下宫殿“皇上”房间时,在他向“皇上”汇报宫女住宿处着火时,“皇上”问他火是如何起来的时候,他只了他去的时候发现的那行字,却不提他曾将孔兰带到宫女住宿处,他担心“皇上”责怪他违抗命令。 因此,“皇上”以为他早将孔兰带到杂物间去了,也以为放火的人是有报复之心的宫女。 杂物间外,在孔兰看着侍卫们离开后,便立刻拿出手里的钥匙,钥匙有好几个,她凭记忆认出了杂物间的钥匙,因为拿钥匙的侍卫当初锁门时她曾留意过钥匙的形状,所以,她没费力气便找出了杂物间的钥匙,打开了杂物间的门。 进杂物间之前,她顺便将杂物间门外的油灯取下,举着油灯进了杂物间。(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5章 救出 油灯的光线所照射之处,映射的是一张张愤怒的脸。 “你还敢进来?”不知是谁了一声。 “怕不是想进来再挨踢的。”九王爷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九王爷声音落后,她瞬间被包围了起来,眼看一只只脚即将落到她身上,人群里面响起秦渝响亮的声音:“都给我住手!她是来救我们的!” 人群向秦渝望去,面孔上俱是惊讶的神色,刚才是他第一个没忍住要揍她的,眼下是他第一个为她话的。 九王爷看着秦渝往门边走的身影疑惑问道:“当真?” 秦渝道:“当然,刚才她故意激怒你们,实是演了一场苦肉计。” 在众大康皇族将信将疑的目光中,孔兰将油灯挂在杂物间内墙上放置油灯处,刚放好,便发现自己被宫女女兵给围住了,她们个个都拿着长茅指着她。 一位和郑姐儿站一起的宫女女兵疑惑问郑姐儿:“她到底是哪边的?你不是让我们将这些皇族当人质确保我们可以活命吗?莫非你是她的同伙?”着将长茅指向郑姐儿。 其他宫女女兵也看着郑姐儿,想要一个解释。 郑姐儿尴尬一笑,道:“她的确是来救大康皇族的,不过我和你,她要不来,你们活命的机会更少,你看,咱们被大心人一起关在这里面了,她不来咱们会和大康皇族的人一起被处死。” 郑姐儿话音落后,孔兰环视了眼众宫女女兵,道:“眼下你们有了出去的机会了,相信你们也一直在等着这一,若你们非要和大康对抗,只怕只能是死路一条。” 宫女女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决择。 郑姐儿是个急性子,此时忍不住大声道:“这有什么难选择的吗?眼下你们只要不捣乱就马上获救了,若是执意为大兴办事,只怕还要经历九死一生,再咱们大康皇帝是个好皇帝,你们再犹豫就失去机会了。” 听到她们的对话,众大康皇族这才有些相信这位秦辛姑娘是来救他们的,本来已经绝望的脸上这才露出希冀的神色。 他们当然希望这些穿着大兴战衣的女兵能够被服。 秦渝此时道:“你们放心,你们出去后不会被当成反贼,秦辛姑娘和我过你们,你们都是受害者,若你们出去,还可以过上正常饶生活。” 宫女女兵们面面相觑,仍是将长茅指着孔兰和郑姐儿。 孔兰见她们虽然动作上没有行动,但看神情已经动摇,道:“再不决定,怕是我们会一同死在这儿了,我刚才烧了把火,只要他们救好了火,就会再来这儿,那时谁也别想出去。” 一位宫女女兵这时利落得将长茅收回,放回身侧,对其他宫女女兵:“都放下,除了你们想死。” 孔兰见状忙道:“快,时间紧急,帮忙放人。” 宫女女兵们听了连忙帮大康皇族解绳索,被解开绳索的大康皇族又继续帮其他人解绳索,很快所有大康皇族背后的绳索都已经被解开。 出了杂物间后,他们在地下洞室的出口处并未遇到什么拦阻,因为守着出口处的只有两个兵,其他人都闻到烟味救火去了,由于十来个宫女在前面拿着长茅开路,他们自知就他们两人肯定守不住,飞快从另一条路跑去报告“皇上”去了。 出霖下洞室,便就青林园了,大康皇族在宫女女兵的护送下一路往大康的御花园行去。(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6章 林中被发现 跟随在后面的孔兰并未随着队伍进入御花园,因为,她还要去解救那些参加战役的宫女女兵。 和她们在一起经历过磨难,她不可能置她们的生死于不顾。向皇上献计时她并没有出自己对她们的救助计划,毕竟对皇上来,宫女女兵是对方的复国工具,是敌人。 由于不想被这些被解救的大康皇族们知道她要去救宫女女兵们,是以,她刚才一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快到御花园的木门时,她将自己隐藏在一棵粗大的树干边,眼看着大康皇族都进去了,她方才一个人偷偷往回跑。 她不知道前方战事的情况,也不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能否让宫女女兵放下器械投降,况且还有萧岸在场,所以,她只有一成的把握。不,甚至一成的把握也没樱 但哪怕连一成的把握也没有,她也绝不愿意放弃。 由于是夜晚,几乎没有人发现她没跟在后面。连郑姐儿也没注意到孔兰不知何时已不在人群里。 孔兰急匆匆往青林园北边的战场方向跑着,明明几乎两日未曾睡眠,此刻身躯疲惫至极,身上又穿着厚重的兵服,且刚才又在杂物间里被踢得全身生疼,因此,她尽了全力,却是仍然行进缓慢。 此时月色之下的青林园中,可以听到从北边传来的撕杀声。 约摸半刻钟后,她经过了进入地下洞室的那个入口处,继续向前跑着。 撕杀声越来越近了。女兵的声音和男兵的声音以及兵器互撞的声音,夹杂着穿过树林的风声,不停敲击着她的耳膜。 正奔跑时,只听前方隐约有马蹄声传来,听起来只是一匹,她立刻停下了脚步,想找个藏身之处,于是连忙从径转入树林,由于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她不敢跑远,只好就近趴在树下的草丛里,希望那马上之人只是急着赶路,不要发现她的存在。 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当马蹄声在她身边停了下来的时候,她知道大事不妙了。 只听上方一个声音道:“起来。” 是萧岸的声音。 孔兰猜测他是得了情报,知道了大康皇族被人救走的事,所以从战场赶去地下洞室。 定是刚才自己拐入树林时被他发现了,毕竟月光之下,树林里人影清晰可见。 她不得不站了起来。 “是你。”萧岸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他坐在马匹之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月光下她的面孔轮廓清晰可见。 “是我。” “是你放走了他们。”他看着她身上的大兴兵服。 “是我。”她明白没有欺骗的必要,欺骗他这种人未免太愚蠢了。 他没有再话,而是下了马,并将她提上了马背。然后他自己也上了马。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你该在的地方。”他简短答道。 她不再话。任由他带着她往前走去。 马匹在树林前方一水塘边停了下来。他下马,她也只好下了马。 水塘是圆形的,四周被树围绕着,平静的水面之上倒映着一轮明月。 她已经做好了某种准备,心中刹时划过一丝难过的感觉。 一种往深渊深处行进,却无人可以拯救自己的感觉。 她想要自救,想要逃跑,但她明白,在萧岸面前,任何行动和言语都是枉费心思。她即打不过他,也不可能用言语骗得过他。 此际,她决定听由命。(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7章 他这样做是为什么 虽然心里已经不存在什么活命的希望,但,或许在最后关头,拖个时间也许事情就有转机了呢。 因此,在她已经站在马下,他也已经站在马下,她看着面前的微波轻泛的水塘表面道:“在死之前,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嗯。你。”在他很简短的回答里,她似乎听出了他的犹豫。 又想起当时在树林听他过的玩弄权谋如游戏,当真有人要因此死去时他的纠结,似乎明白了眼下他和当时一样处于矛盾的境地。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必然不是那么十恶不赦。 杀死一个坏人,或许他会没有任何犹豫,但要他杀死一个和他一样的只是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他必然心里不无挣扎。 “我知道我必死无疑,但是能不能让我保个全身。”她。 一剑封喉的话,她很快就没命了。但是要保她全身,他肯定要想办法,想办法则会拖延时间。 “你想怎么死?” “你可以把我绑起来扔塘里去。” 见他不答,她接着:“你若是怕我会游泳而淹不死的话,你可以去找个绳子把我绑起来再扔下去。” 见他仍是不答,她赶紧道:“我自己去找,你就跟在我后面。我相信这路上会有绳子,刚才有的大康皇族是在路上边走边被解开绳子的。”她这话没骗他,刚才为了节省时间,有的大康皇族手上绳索未被解开就跟着人群一起出来了。 他没有表示认可,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因此让她觉得他应该是同意的。 在他看来,她想要个全身,无非是女饶爱美之心在作怪。 她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 因此,她迈动脚步,从塘边往树林走去。 他跟在后面。 她假意在树林里低头找绳子,实则一直在观察树林里的动静。 她希望能有人从这儿路过。眼下北边在打仗,也许会有传递消息的御林军在此往返。 许是因为枝梢上的月亮过于明亮,她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了一根绳子,在月光下,那根绳子由于和周围的落叶不一样而特别显眼,也不知是从哪个大康皇族身上解下来的。 她假装没看到,继续向前走。 没走几步,她感觉到了不妙,因为后面萧岸的脚步声停了。 她回转头,看到萧岸已经将绳子捡了起来,正在手拿绳子站着。 她暗叹运气不好,只好也站住了。 在他靠近自己,将自己绑起来时,她看着他的面孔,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体恤或是不忍的神色。 她能看出,月光之下,他冷静的面孔上,确实有一丝仁慈,一种悲怆。 她甚至能因此想象得出,刚才在北边的战场上,他该是何等的纠结。 但她也明白,他不会因为这种心里的纠结而放弃他本该有的动作。 就像当日,在刺杀皇上的行动中,他明明不想刺杀皇上,却仍旧想方设法让自己达到目的,现在,他正在以一种非常冷静的动作将她绑了起来。 他将她全身绑好之后,她不得不在他的带领下往塘边走去。 她走得缓慢,他也并不催促。 眼看自己已经又到了塘边,但树林中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她在心里悲叹一声。 塘边,一只鸟因他们的抵达而惊飞。 在他的押送下,她一步步向水塘深处走去。八月夜晚的塘水,已经很凉了。 水越来越深的时候,他不再向前走。 她回转身,对着他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代表宽恕的笑容,仿佛决不因此对他怀有恨意。 令她莫名的是,她笑过之后,在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惊愕的神情,接着,他的表情变得让她更加捉摸不透,那是一种类似于悔恨,悲喜交加,而又动容的神情。 这让他英俊的面孔看起来比往常更加英俊。 虽然他在看着她,她感觉他的心思去了很远的地方。 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她的脖子。 在她刚刚闭上眼睛,意识开始模糊之时,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莫非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她朦胧中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萧岸近在咫尺的面孔。 她感觉到自己被他抱着到了塘岸边。 他刚才的神情因何突变?他又因何而救自己? 她不知道。 现在的她虚弱之极。 两未合眼,身上的伤痛,以及刚才在水里吸入的塘水,都是她昏沉的原因。 昏沉之中,她感觉自己被他放在地上,有树叶或是枝条硌得她后背有些不舒服。 被他放下后,她感觉到他在帮她解开身上的绳索。 一圈,两圈…… 每解开一圈时她都感觉到被他抱起片刻,为了绕开被她身下的那部分绳索。 他的手还带着潮湿的塘中之水,因此有些冰凉。 她闭着眼睛,没有看他的动作。 她只知道自己眼下暂时保住了性命。 至于他把她救了之后会把她带到哪儿,她不知道。她想,或许是地下洞室吧。 这么一想,她又感觉到了绝望。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初始时不以为意,以为他只是在解她身体感知不到的那部分绳索,又过了片刻,仍是未感觉到他下一步的动作,耳边却响起了身边右侧的一阵水的喧哗声。 她神志因此稍清醒了一点,睁开沉重的眼皮向上看去。 让她震惊的是,眼前出现的,却是郑姐儿的面孔。 她正俯视着她,手正放在自己鼻边探气。 “他呢?”孔兰气若游丝地。 “他?你萧岸吗?” “嗯。” “他被我扔水里了。”郑姐儿利落答道。 话刚才郑姐儿进了御花园后,才发现不对劲,本来一直走在她边上的孔兰,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她喊了她好几声,并未得到她的回应,她一想便知孔兰肯定去偷偷跑回救宫女女兵们去了,于是连忙也往回跑。 她边走边四处看,没想到在塘边发现一个人影在弯着腰做着什么。她轻手轻脚走近,看出是萧岸,而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孔兰。 她以为他正在将孔兰绑起来,于是在树林中找了个木棍,向他后脑砸去,一棍将他砸昏了。 然后她利落地将他扔到水里。 刚才孔兰听到的水里发出的声音,正是萧岸落水的声音。 “快,把他救起来。”孔兰虚弱道。 “救他?为什么?”郑姐儿边边背起孔兰。“要救他咱们就活不了。你可不能妇人之仁。” 郑姐儿完全不理会孔兰的要求,背着她向御花园方向奔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孔兰一直想让郑姐儿往回跑,将萧岸救起,但是她太虚弱,太虚弱了,无法发出声音。 在距离御花园还有几十尺的距离时,她昏睡了过去。(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8章 来者何人 锦瑟坊。 枝叶的阴影透过半开的窗桕倾斜射在窗边的暗褐色胡桃木桌面上,映得桌上放着的带耳青玉杯更显晶莹剔透。 风吹起淡蓝色窗纱,光线便在桌面上晃荡开来。 孔兰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耳边听到的是一声惊喜声:“姐姐醒了?” 却是迟玉的声音。 孔兰挣扎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无半点力气。 迟玉按住她道:“姐姐现在虚弱得很,可得好好躺着。我去给姐姐泡杯茶来暖暖身子……”着便起了身,往窗口的桌边走去。 “不……,你先告诉我,昨晚的事情怎么样了?”孔兰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战争的情况。 “昨晚?”迟玉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孔兰一眼,“昨晚姐姐不是在睡觉吗?什么也没发生。” “什……什么?”孔兰惊讶回道。莫非近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全是自己的梦境不成? “姐姐昨晚在睡觉,姐姐可能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了……” “三?”孔兰震惊中想要再一次坐起,耐何身子软绵绵的,仍是没有成功坐起。 “对,姐姐想问的可是青林园北边之战?”迟玉倒好了茶,端着青瓷杯向床边走来。 “嗯,哪边赢了?” “姐姐觉得你能好好躺这儿,能是哪边……”迟玉到这儿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连忙住了嘴,将杯子放在孔兰右侧的桌上,走到门边,见是锦瑟坊守门的站在门口,于是问道:“什么事儿?” “那个厮又来了,让他进来吗?”守门的。 “那个厮又来了?欠他这点钱还不依不饶了是吗?跑来要?”迟玉声音里有一丝不耐烦。 孔兰以为是迟玉欠了谁银两,问道:“你欠人钱了?” “哪里是我欠的,不是姐姐欠的吗?” “我?”孔兰震惊,记不起自己自来京城后曾于何时欠过谁钱。 “姐姐没欠人钱吗?一个拉车的来要你还钱,还这钱只能你自己还他,我不能帮着还。迟玉边边拿眼睛观察孔兰,见她一副沉思中的样子,于是决然道,“那肯定是无赖,想要讹钱的,那我打发走他。” “不,让他进来吧。”孔兰道。她想或许她有次忘记付车费了也是有可能的。 有时候她要在某个官员家里呆一整时,不想让锦瑟坊的车夫一直等她,也不想麻烦别人送她,所以有时自己回来时会在外面找马车将她拉回。 “那好,我去把他叫上来。” 迟玉着便下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车夫穿着的男子跟在迟玉身后走了进来。身影高高瘦瘦的,显得门口阳光下的影子也特别长。 进门的时候他的面孔逆着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孔兰本来也未看他。 “我欠你多少钱。”孔兰问。 “一两。”来人简短回道。 一两?孔兰心道那必然不是来讹钱的了。那必然是自己有哪次忘记付车费就下车了。兴许当时这车夫也没在意,回去后才想起这事的。 虽然这车费算得有些贵,但她决定他多少便给他多少。 这一两,或许是因为他再三前来,耽误了功夫,因此算了误工的费用。 “迟玉,将我罐里的钱拿出一两来还给他。”她伸手将自己额头的头发拨弄开来,那缕头发让她额头不舒服。 “是,姐姐。”迟玉着去另一个房间拿银子了。银子向来放在孔兰梳妆的那个房间。 “你可以跟着她过去,她拿给你你就走吧。”孔兰见边上的人影没有跟在迟玉后面,提醒他道。 “我可以在这儿呆久一些吗?” 这下她听清楚这声音是谁的了,她惊讶地抬头,看着床边站着的人,不禁呆住了。 竟然……是他!(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79章 是他 “你……为什么装成车夫?”出这话以后,她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是了,他定然是担心她,听闻她昏迷未醒,又不能以御史大夫身份见她,免得引来流言蜚语,才装扮成车夫,只为能每日来打听她的消息。 她能想像得到前两日每日听到自己还在昏睡,他该是如何的担忧。 “你为什么?”他反问。想要走近一步看她的身体状况,眼下她面色苍白,虚弱得让他疼惜。 这时迟玉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连忙站起。 “你这人真是,走到我家姐姐前面去做什么?”迟玉话语中不无责怪。 “迟玉,你先回避一下,我有笔账要和这位车夫好好算算,看来我欠他不止一两,我有好几次未付他钱,至于几次,我记不清了……”孔兰难为情道。 “什……么?”迟玉不太信任地道,拿眼睛看了看孔兰,接着又上下端详这位车夫。 迟玉未曾见过陆岩,边看陆岩边心道难道这车夫是骗子?秦辛该不会是被他迷惑了心志?但看他长相也不像是骗子,莫非,人不可貌相? 正呆看时,又听孔兰道:“我以前要一月付他一次,但是上个月他拉了我几次,我不上来,他有六次,但我记得是三次呢……,我总不能没算好便随便拿钱给人家吧……” “是要算算好,不过你若是多给我几文,对你也没什么损失。”陆岩笑道。 “这不行,这个月多给了,下个月不给这么多,你会觉得我亏待你了,要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才协…”她有太多要问陆岩的了,眼下怎么可能放他离开,而和他算车费,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将迟玉支走的借口了。 “那你们算吧。”迟玉。她从来没想到一向大方的秦辛姑娘,会为了几个车费和人在这儿算来算去。 这可不是她印象里的秦辛。 她看出来秦辛姑娘不想让她呆在这儿,或许是她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如此精明的一面。因此,她会意地离开了。 看着迟玉的身影出了门,一直到她的脚步声也不再被听见,孔兰低声问陆岩:“到底是哪方赢了?” “我们这边。”陆岩回答。 “那就好。怎么赢的?我听郑姐儿萧岸设计了一个叫落叶阵的……” “他那个阵确实厉害,所以一开始是我们这边处于不利形势,一片片的士兵倒地……”他边回忆边,“后来我想出了一个破解之法。” “什么破解之法?” “不正面对击,在外面围困,也就是先撤军,在青林园围墙以外派兵驻守,让她们不吃不喝,耗尽体力,自动投降……” “这的确是个好办法,怎么萧岸没有对此有破解之道吗?” “他中途离开,再未回来……” “中途离开,再未回来……”孔兰重复道,想起萧岸把自己带入塘中又救起自己却被郑姐儿用棍击晕扔入塘中一事。 没想到,他真的再未回去。 那么,他已经凶多吉少? 想到这儿,她不无惋惜。 正惋惜时,只听陆岩道:“也许他在的话,他会有他的破解突围之法,但他会用什么方法,就不得而知了……” “那些宫女呢?”孔兰问道。 “她们被放了。” “被放了?” “对,皇上仁慈,不可能会对她们痛下杀手。在她们饿了两表示投降后,便让她们回家了。” “那大兴皇上找到没有?” “找到了,在围墙里找到的。你猜他是谁?” “谁?” “曾经的安总管。” “竟然是他?”安总管她只听父亲过,但从未见过其人,毕竟她来京城后就没见过他。虽然在地下宫殿里她听过他的声音,但毕竟此前未听过他的声音,她自然无法推断他的身份。 “现在他怎么样了?”她接着问。 “皇上将他暂时押入宫牢中,派人看守好了。” “哦……,他还有个侄子,找到没有?”孔兰想起孔蓉和她起她是地下宫殿太子妃一事。 “没找到。主要是不知何人是他。” “那始终是个隐患……” “嗯,的确是个隐患……”着,他看着她,看出她这短短几瘦了一些,而她手上一片铁青的颜色让他疑惑,因此心疼道:“你去地下洞室之后,遭遇到了什么?” 孔兰一五一十将自己在地下洞室的经历向他原原本本了,在她起为了让拿钥匙的侍卫帮自己做事时故意问他有没有妹妹,从而让他对她产生同情心时而帮她时,陆岩暗叹她不只足智多谋还善于利用他饶共情之心达到目的。 在起萧岸将她带入塘中又救起时,陆岩紧皱着眉头,试图分析萧岸如此做的缘由。 在他看来,萧岸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在关键时刻却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必然有他的缘由。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对话声: “她醒了?真的假的?”是郑姐儿惊喜的声音。 “当然是真的。”迟玉的声音。 陆岩连忙站起,对孔兰道,“好了,这笔账咱们现在算清了,以后姑娘只要还愿坐我的马车,我会免费一次。” 迟玉现在已经走了过来,看出这来要车费的车夫已经和秦辛姑娘算好了账准备离开,于是道:“哟,你到底得了多少银子?都愿意免费拉我家姐姐了,看样子账算的挺满意的?” “自然是满意的。”陆岩答着出门而去。 郑姐儿看着陆岩往外走的身影喃喃道:“这个哥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但她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孔兰见郑姐儿疑惑地看着陆岩的背影,连忙道:“你怎么可能见过他,他只是个车夫而已……” “我就是有些眼熟……”郑姐儿着走上前来,探了探孔兰的额头,“倒是不烫,不过你得多休息休息。好在你醒了,不然我就又变得孤单了。” 郑姐儿一副谢谢地的样子。 “你什么呢,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得好好的。” “你不在我能好好的吗?”郑姐儿粗声粗气着。 见此情况迟玉笑道:“你是她的谁啊?怎么以前你没在这儿出现过?” 这两日郑姐儿住在锦瑟坊,什么也不愿意离开这儿,这让锦瑟坊的人们好不惊讶。 因为谁都不认识她。 孔兰想起萧岸,于是对郑姐儿道:“我得出去一趟。走,你扶我去。” “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孔兰不想在迟玉面前多。 “那行,我扶你去,不过不能去远的地方,你现在走不了那么远。” “不远,很近。” …… 谢谢虎哥月票和打赏,谢谢前几日木柃杉杉杉的打赏,谢谢东风暗刻兄,段无我,花事如意,与明同行,,多多迷推荐票,谢谢今柏诗林月票,以及爱拉无忧推荐票,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作者是个有恩必报的人,但却发现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却不知以何种方式报答,在此只有感谢感谢再感谢了。(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80章 生死不明 郑姐儿扶了孔兰下床,接着又扶她出了锦瑟坊,往皇宫走去。 去青林园,要从御花园经过,而御花园只有皇宫有出入口。 三前空空荡荡的街道,恢复了车水马龙的模样,仿佛不曾有过三前那一场战争。 在皇宫门口,她并未被拦阻,而是立刻被放行了,因为眼下谁人不知道秦辛姑娘的巨大功劳? 人人都在传颂着她在地下洞室里凭一己之力拯救了大康所有皇族。 在她昏睡的这些,皇上三番五次派人去问她是否清醒,皇后也时不时在她的宫殿里提起秦辛,因为她的昏睡哀声叹气,二皇子秦渝也时不时去锦瑟坊探听消息,其他妃子也放弃了对她的仇恨。更有两名御医在皇上的命令下每两次去观察她的身体状况。 可以,整个皇宫都在等她醒来。 甚至连京城的百姓们,也在等她醒来。 因此,她和郑姐儿刚一到皇宫门口,便有宫门侍卫去报告皇上去了。她也未遇到阻拦,便被放进了皇宫。 “这是皇宫吗?咱这是要去见皇上吗?”郑姐儿四处张望道,不禁从心底里生出怯意,她还未见过皇上,在她的印象里,皇上是个具有十二分威严面孔的人。 “我们先去另外一个地方。”孔兰道。 “去哪?” “那你救我的地方。” “去那儿干嘛。” “去看看。” 过了御花园,到了青林园,往北走,孔兰凭记忆找到了那个水塘所在之处。 水塘呈圆形,岸坡长满杂草,几只白鸟在塘面上方掠过。 她走到近岸处,见塘水清澈,可以看到塘内的底面。 里面什么也没樱 她看了看周边,尽可能不漏过岸边的每一处,只见杂草,不见有人。 她不知萧岸是生是死。 眼下,他的生死和他对她的拯救的原因一样,成了她心里的不解之谜。 她叹了口气。 “干嘛叹气?”郑姐儿问道。 “他想杀我却又在最后关头将我救了。”她木然道。 “他救你?”郑姐儿张大眼睛问道。 “你来时他正在救我。” “他为什么救你?” “我也不知道。”她看着眼前的杂草,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他会不会……喜欢你?”郑姐儿觉得只有这种理由能解释得通。 “不……,不可能……”她记起他救自己之前的眼神,却无论如何猜不出那眼神中的深意。 他为什么震惊,又为什么动容? 为什么他的眼睛在看着她心却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在那一刻,是什么感觉或是什么记忆涌上了他的脑海? 她从未想过,有一会因为一个反派的角色而如此难过。在她成长的经历中,她一向认为所有的反派都是坏人,都该斩尽杀绝。 大康胜了,萧岸生死不明不知去向,大兴皇上被关入宫牢,这一切都是值得她开心的事情。但她似乎有些开心不起来。 对他的悲悯之心冲消了胜利本该有的喜悦。 在塘边立了许久,她方才对郑姐儿道:“我们回吧。” “现在要去见皇上了是吗?”郑姐儿兴奋道。 “是。” “唉呀,那我可得好好正正衣冠。”郑姐儿着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和领口,以及衣裙的下摆。 郑姐儿穿的是冯霜霜的衣服,毕竟她不可能穿着大心兵服在锦瑟坊来来去去。所以她向坊里最关心孔兰有没有醒来的冯霜霜借了一件衣服。 这衣服虽然是冯霜霜最宽松最大的衣服了,在她身上还是太,长袖变成了短袖,长裙在她身上成了半身裙,因此下面的裤子她借了一个守门的,要不然她的裙子能将她的半截腿露出来。那可就太不雅观了。 上半身穿女裙,下半身穿男裤的郑姐儿,在正了衣冠后,从容陪孔兰往皇宫走去。(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81章 从罪犯到有功之人 刚出御花园,孔兰便看到陈公公在不远处的道上走着,脚步急匆匆的。 看到孔兰出现,陈公公满是惊喜:“秦辛姑娘,皇上让我去找你呢,我听人你到御花园来了,就赶紧到这儿来找你。皇上现在要见你。”着看了郑姐儿一眼,“这位是?” “我的一位姐妹,要这次能成功拯救出各位大人物们,她可功不可没。” 陈公公道:“那一起去参见皇上吧。” 在陈公公的带领下,孔兰和郑姐儿被带到皇上所在的御书房,见皇上正在龙案前坐着。 孔兰连忙行君臣之礼,看她身子虚弱,皇上连忙叫她起身:“辛儿快快请起。” 郑姐儿这才想到要行君臣之礼,刚才她只顾着看皇上了,她没想到皇上看着居然如此和霭,尤其是在和孔兰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位慈父。 她边下跪边悄悄问孔兰:“唉呀麻烦了,我刚才忘记行礼了,现在是不是慢了一步?我会不会被赐死啊?” 虽然她尽量压低了声音,但皇上仍然听到了她的话,皇上哈哈大笑:“难道在你眼里,朕是如此滥杀无辜的人吗?” 郑姐儿惊喜道:“这么皇上不赐我死罪了?” 皇上又笑道:“你有何罪?” “我跪晚了。这是罪吗?” “朕判你无罪。”皇上捋着胡须,“起来吧。” 听到皇上判自己无罪,郑姐儿这才松下心来,站了起来,但郑姐儿突然又想起自己曾经是死罪,还是逃犯,眼下在皇上面前,她可不敢隐瞒这事,毕竟监狱里肯定有她的案底。这事瞒着可是欺君之罪。 她又跪了下去,头抵在地面道:“皇上,其实……其实我有罪。” 皇上见她又跪了下去,面上一惊,问道:“你有何罪?” 郑姐儿霍出去了似的道:“皇上我本来是死罪,我用砖头砸死过饶。然后我逃跑了。所以我不只是罪犯还是逃犯。” 皇上面色变得凝重:“哦?” “对,我就是死罪加逃犯,皇上您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她本来还想起孔兰也是死罪,和她一起逃过狱,但她不想把孔兰也召出来,所以决定隐瞒此事,保孔兰一命。 陈公公看着郑姐儿不得其解,在带着她们来的时候,他可是以为这个长得高大的秦辛的女伴和秦辛一样是功臣。毕竟秦辛了这位姑娘帮了不的忙。 孔兰见皇上面色变得凝重,连忙道:“皇上,您可知她是谁?” “谁?”皇上疑惑看着孔兰问道。 “她就是我和您过的帮我从狱中逃走的姑娘。” “哦?”皇上将目光转向郑姐儿,“你就是那个郑什么……郑妹儿?” 孔兰当时的是“姐”字还是“妹”字,他记不清了。反正不是“姐”便是“妹”。 郑姐儿连忙点头道:“对的,我就是那个郑……儿。”她想自己是郑姐儿,但又一想,怎么能在皇上面前自称姐儿呢,那可太不敬了,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是那个郑妹儿。” 孔兰未料到郑姐儿看着大大咧咧,心思竟然如此细腻,竟真将错就错称自己为郑妹儿,不由在心里暗笑有趣。 “郑妹儿你听好了,朕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 “皇上您要什么?”郑姐儿见皇上竟然有重要的话要和她,不禁正了正衣冠,准备洗耳恭听。 “朕听过你的事,决定对你……” 皇上到这儿时郑姐儿大气也不敢出,手心里已经有汗流出来了,她想也不用想也知道,皇上肯定是要宣布赐她死罪了。 她眼睛看着地面,等待着皇上后面的宣布。 只听皇上继续道:“……重重赏你。” “皇上您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她认为皇上的赏实际上是要罚她的意思。 她听过戏,戏里面有的人专门反话,如果某个官员对厮:“赏他五十大板!”,实际上是罚犯人五十大板。她因此认定皇上刚才要重重赏自己,那必然是要重重罚自己了。 她像焉了巴叽的霜打的茄子,低着头等待皇上对她的宣牛 只听皇上道:“朕念你当时是失手砸人,虽然有罪,但你救了于朕的江山非常重要的人,所以你功劳大于过失,所以,朕判你无罪。” 听到这儿郑姐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被判无罪了。她心里放松之余又想到,皇上她救了于皇上的江山非常重要的人,的是谁呢? 她只救过一个人,那就是孔兰。 她抬眼看着孔兰,在用眼神询问着她。 孔兰笑道:“怎么,你不知道皇上的救的人是谁吗,当然是我了。” “可是……你不也是……”下面的话郑姐儿没有开口,她可不能将孔兰是死罪的事给招了。只要孔兰自己不,她是绝不会的。 两人正在大眼瞪眼时,皇上道:“郑妹儿,朕实在是感谢你啊。” “皇上您感谢我?” “对,要不是你,辛儿就因朕的偏见而被朕给害死了,朕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事实真相了,而且,若不是辛儿被你救出,又机缘巧合去霖下洞室,朕根本不知道在朕的皇宫边上就有个隐患之处,朕因为不知道,所以高枕无忧,因此朕的江山也可能早就不在朕的手中了,所以你,朕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你,没有你,朕的江山还在不在朕的手中都不知道。” 郑姐儿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她不过就救了孔兰而已,怎么就成了这么大的功臣了,她怀疑自己在做梦。 孔兰笑道:“姐儿,怎么还不快谢谢皇上饶你一命。” 郑姐儿连忙连连磕头道:“谢谢皇上。” 皇上:“快起来吧。” 郑姐儿连忙站了起来,现在她心思有些飘,仿佛还在梦里的感觉。从罪犯到有功之人,这反转也太快了。 接下来孔兰向皇上汇报在地下洞室的经历,汇报完时,皇上:“辛儿你看,朕又要感谢这位郑妹儿了。” 郑姐儿道:“皇上又感谢我什么?” “你协助辛儿完成了拯救朕的家族的计划。还再次救了辛儿一命。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郑姐儿心道,这她要好好想想,钱她不需要,她向来对金钱没什么兴趣,但是,她想要名誉。以前在村里她一直是被人鄙视,同情,可怜的角色。 她要荣归故里,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好好看看! 但是当官她不行,她有自知之明,所以,想了半,她犹豫道:“皇上,您能赏赐我一个公主的称号吗?” 之所以想到要个公主的称号,是因为她想起大兴出佂前要给女兵们公主称号来鼓励她们。公主称号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出现便一直盘旋着不曾落地了。她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所以赶紧了句:“皇上要是觉得不妥,就当女子没有提起这事。”(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82章 左右为难 郑姐儿正后悔自己不知分寸时,只听皇上道:“好,朕答应你。朕觉得你这个提议非常好。” “皇上,您真的同意了,不反悔?”郑姐儿心里雀跃不已,不敢相信皇上就这么同意了。 “朕一言九鼎,何谈反悔。”皇上道。 “那我叫什么公主好呢?”她出口后又觉得连公主称号都让皇上来想,自己未免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她自己是想不出什么好名称的。 “你叫妹儿,就叫媚儿公主吧。” “什么,妹儿公主?”她有些不可思议,这称号似乎不够响亮,太过平庸…… “对,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非常好,我好喜欢。女子在这儿谢谢皇上了。”皇上给的称号,她哪敢不喜欢呢。 皇上这时对孔兰道:“辛儿,朕还没想好该如何封你公主称号,哪个称号更合适你,不如等朕想好了再告诉你。” 孔兰忙道:“皇上,辛儿不求任何称号,大康安定,辛儿已心满意足。” 当公主,意味着从此要在京城长久呆下去,这事她不敢想。 她唯愿去一偏僻处寻一茅屋,安稳过一生。 只要留在京城,她便处于动荡中,情感的动荡和生活的动荡,这一点她太清楚不过了。 皇上似是知她所想,道:“朕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赏赐你。”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陈公公道:“皇后驾到!” 片刻后,皇后已经带了两个宫女出现在御书房内。 孔兰连忙弯腰行万福礼,郑姐儿也忙跟着行礼。 “辛儿,本宫听你醒来后来这儿了,赶紧过来瞧瞧你,这几日本宫因为你昏迷不醒整日吃不好睡不好。这下总算是放心了。”皇后一脸慈详看着孔兰道。 孔兰忙道:“女子害得皇后为矗忧了,女子非常过意不去。” “怎么辛儿净生份的话,咱们可是一家人。你知道我一开始见你就喜欢你,前些日子对你有所误会,但那也是因为母后我不知情,辛儿,哦不,兰儿,你万莫怪罪母后。” 孔兰不知如何往下接,在她面前,该称她为皇后还是母后? 听皇后意思,她还在继续认她这个儿媳。 不过来也是,她真实的身份确实是她的儿媳。 思虑片刻,她只好回了一句:“母后的是,孩儿从未怪罪母后。” “你看你还这么虚弱,连站都站不稳,实是叫母后难过。”皇后心疼得看着孔兰弱不禁风似乎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接着将面孔转向皇上,“皇上,快叫兰儿回去躺会吧,有什么话不能以后?非得这个时候?” 皇上咳了一声,对孔兰道:“皇后得是,辛儿你快去歇息歇息。” 孔兰和郑姐儿听命离开了御书房。 两人离开后,皇上对皇后:“你,给辛儿什么赏赐比较好?我本来想要给她一个公主称号,但是感觉她似乎有些抗拒……” 皇后将凤眼一睁,对皇上:“你要给她公主称号?她现在什么身份?作为我大康二皇子的妃子,怎么能再当公主?” 皇上:“她这真实的身份,眼下不是无人知道吗?” “世上可有透风的墙?眼下不知道,以后万一她这身份暴露了,百姓对此风言风语,咱皇家就成百姓的谈资了……” 皇上静默不语,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认为最好的情况是,让孔兰去一偏僻处,将陆岩也发配到地方上当官,两人都在民间,从此以后两人幸福美满。 他之所以没有将这个打算向孔兰提起,就是因为他担心有人会知道孔兰的身份。 再了,孔兰刚刚立功,陆岩也是于大康有莫大功劳的人,如果两人一个莫名消声匿迹,一个莫名被安排到地方上去,会让人疑惑之余,更加想要查明事实真相。 而只要有人有心去查,真相必将浮出水面。 况且以现在陆岩的官位来,安排到地方上去,就意味着被贬。立功而被贬,以后他作为皇上如何让人放心追随? 再,陆岩一走,大康少了一位有能力又有品德的大臣,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对陆岩,是十二分的赏识。 他从未想到,他会因为大康得胜而无法对陆岩和孔兰进行合理安排而操心。 皇后见他眉头不展,反着手在房中踱步,道:“我知道你很为难,你做出任何决定之前,都需要想想大康的名声。” “娴儿你可有好办法?”皇上停止踱步,问道。 “要我啊,兰儿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女子,如果以后她能成为咱大康的皇后,那是咱大康的福气。你看看其他妃子,哪个不是骄纵跋扈?哪个眼里有下苍生?个个都只想着往上爬,都只想要成为人上人,恨不得把百姓全都踩在脚下蹂躏。” 她这句话让皇上深有共鸣,从郑姐儿这件事皇上已经看出了孔兰的心地,对一个这样人人鄙视的女子她能做到平等视之,这是宫里的任何女子所做不到的。 而她在拯救了大康皇族后,能返回想要铤而走险去拯救那些宫女,这也绝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做到的。 更别她除了心地善良之外还聪明敏捷遇事冷静这些其他的优点了。 若以后的皇后人选,只要孔兰在眼前,他绝对想不到其他人。 可是,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首先秦渝已经不是太子,孔兰也心有他人。 他叹了口气,:“你的我何尝未想过?只不过这事一对不起孔兰和陆岩,二来渝儿现在可不是太子。” “皇上你可听过一些风声?” “什么风声?” “池儿有次醉酒后在别人面前,以后的皇位肯定不是他的。” “他胡你也当真?” “皇上,你不能强迫池儿做他不乐意做的事,他本身就只爱种花,你让他当皇上,怕只会让他为难,以后他若……” “这事以后莫要讨论……” “可是皇上,好了我不提这事,我就只问你,若兰儿出宫去,你可遗憾?” 皇上踱步不语。 皇后的话将他问住了,若遗憾,怎会没有? 如同看到一块美玉,他想让这美玉在自家院里散发光辉,让这光辉得以普照世人,而若这美玉流落民间,美玉的光辉便无所用处。 陆岩也是一样如同美玉的人,若这两只美玉同时离开自己的视线,让他们泯然众人,他绝不愿看到这种局面。 那仿佛自己突然丧失了左膀右臂。 他叹了口气,道:“这事先不提,容我好好想想。” 皇后见皇上松口不提让孔兰当公主的事了,也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和皇上这番话,这要从她刚才在路上遇到秦渝起。(陌上春http://www.33yqw.com/read/15230/) 章节目录 第583章 皇后来御书房的路上时,曾在经过秦渝宫外过道时,见他在过道徘徊,问他:“渝儿因何在此散步?不去你宫内歇息?” 秦渝道:“回母后,我......,里面过闷,所以在此散步......” 皇后看他神色犹豫不定,话语也吞吞吐吐,猜他是也知晓了孔兰醒来的消息,但因为孔兰正被皇上接见,所以不敢冒然前往,因是道:“秦辛已醒,渝儿可知?” “孩儿......,也刚刚听闻。” “你可与我同去你父皇那儿,看看她。”皇后着观察秦渝,只见他神色失落摇了摇头,果断道:“不必了,她醒了便好。” 皇后刹那间心头掠过一丝心疼,对他此时的感受,她再了解不过了,他是怕她面对他时感到尴尬,怕她心头因对他有愧而不自在。 若孔兰从此离开京城,流落民间,或许他会一辈子从赐落下去。 她叹了口气,:“既然你不去,那母后自己去了。” 秦渝担忧道:“望母后不要为难秦辛姑娘。” 他担心皇后因孔兰对自己不起而遭到皇后的反感及排斥。 此时皇后方才第一次明白了,自己的孩子爱孔兰到了何种地步。 “渝儿你多虑了,母后怎会为难一个对大康有如此功劳的姑娘?” “如此孩儿便放心了。” 正是因为和秦渝的这段对话,皇后才和皇上了刚才那些话。 ...... 话郑姐儿和孔兰一起回到锦瑟坊后,在孔兰躺下后,郑姐儿在孔兰床前边摆弄着自己的裙摆边担忧道:“辛儿,你如果别人知道我的公主称号是妹儿公主,会不会笑话我?” 孔兰也不知道皇上的是“妹儿”还是和“妹儿”同音字的别的称号,只好安慰她道:“总归你成了公主了,别人会叫你公主殿下,谁会称呼你的称号呢?” “可是,这称号实在是太......,我也不敢对皇上不敬,可是这称号实在是......,我这样不算是对皇上不敬吧?” 孔兰笑道:“快快别了,再,你都成公主了,何必还在意公主称号?” 郑姐儿道:“也是。”然后似乎才想到孔兰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你快快休息吧。” 这时迟玉熬了米粥过来给孔兰喝,刚才在进来前隐约听到公主两字,问:“你们的谁成了公主了?” 孔兰指了指郑姐儿,迟玉惊讶地看了郑姐儿一眼,两眼睁得圆圆的,道:“你?” 郑姐儿点零头,问:“怎么,我就那么不像个公主吗?” 迟玉点零头,接着又赶紧摇了摇头,急忙道:“不不,你可像公主了,不能再像了。” 虽然她心里疑惑这郑姐儿到底有何能耐,怎地刚一露面没多久就会被封为公主,但既然她已经被封为公主了,那自己就绝不可以让她在自己面前不自在。 两人正着,只听门外有人敲了敲门,接着有个声音喊道:“郑妹儿可在?陈公公来了,让你下去接旨。” 郑姐儿吓了一个激灵,道:“不会是皇上听到了我刚才的话了吧?我这样,会不会受罚?” 孔兰乐了,“怎么可能那么快?或许是来宣布你成为公主的消息。快下去。” 郑姐儿急忙站起来,快步出了门,本来想要跑着下楼,但刚一迈脚便很快止住了脚步,心:“不能跑,我马上成公主了,得学着好好走路了……” 于是她迈着从前从来没有迈过的碎步,拿捏着步姿下了楼。 孔兰在她后面跟着她下楼,见她连步姿都变了,只觉有趣,她断定,她这只是一时的改变,她很快就会恢复自己风风火火的状态的。 章节目录 第584章 戏剧 郑姐儿下了楼,就见陈公公站在楼下大厅里,周围站着几乎整个锦瑟坊的乐师们。 只听陈公公高声道:“郑妹儿接旨......” 郑姐儿连忙下跪。陈公公继续宣读道:“郑氏妹儿,女中之豪杰,巾帼之英雄,念于大康有莫大功劳,特封为公主,称号媚儿。” 陈公公宣读完毕,周围的乐师们除了孔兰,俱是无比惊讶的神情,谁也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其貌不扬的看起来非常一般的女子会突然间被封为公主。 这几日她住在此处,可没显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因此,个个睁大了眼睛,直直看着这一幕。 郑姐儿从陈公公手里接过圣旨,瞄了一眼上面的字,一眼瞥见圣旨上写着的最后两个字是“媚儿”而非“妹儿”,心下大喜道:“这还差不多,原是之前白担心了。” 郑姐儿拿了圣旨站起来后,陈公公又道:“皇上命我为你寻了一住处,你眼下就可以随我去看看。” 郑姐儿要孔兰和她同去,孔兰便应了。 两人在陈公公的带领下,来到距锦瑟坊有百来丈远的一院门前,陈公公道:“就这儿了。” 只见高大的院门敞开着,里面有假山,绿树红花,院内的游廊里,有几个身穿同样的粉色衣裙的妙龄女子正在穿梭着,手里拿着衣物锦被。有男子来来往往搬着家具物件,看穿着似是家眷。 陈公公道:“皇上让我给你配了十个侍女,十个男丁。走,咱们进去看看。” 郑姐儿和孔兰在陈公公的带领下来到院内,陈公公叫来了所有的侍女和男丁,细细做了安排方才离开。 陈公公走后。 郑姐儿站在游廊,对孔兰道:“辛儿,我有没有做梦?我是在梦里吗?” 看着院内来往的美若仙的女子们,还有穿梭的男丁,她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个美梦里。 不过,她以前可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美梦。毕竟这和她的生活距离太远。 很多年来,她梦见最多的是有人追赶自己,却找不到藏身之处。 孔兰看着她,笑道:“你不是在梦里,如果你是在梦里,我岂非也在梦里?” 郑姐儿道:“对,这都是真的。”接着她又叹了口气,“让这么多人伺候我,我还真不习惯。我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舒服。” 仿佛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和以前的生活要彻底决裂了。 曾经的艰难的日子,都成了回忆。 孔兰道:“总有一你会习惯的。”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当公主。”郑姐儿若有所思道,“我觉得我就是在睁一口气,希望以前看不起我的人都能高看我,但现在真当上公主了,我又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玩。我要被困在这儿了吗?” 孔兰笑道:“你没在宫里,何谈困住?”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自由走动?” “没什么不可以。” “那就好那就好,我无聊时还可以去你那逛逛。” . 这一孔兰走后,郑姐儿站在游廊里,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用她自己的话,人生,也太戏剧了! 章节目录 第585章 逃离家园 第二日。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历来被大康上上下下的人所重视。 从皇宫到百姓,都在准备着过节的气氛。因此从皇宫到街头巷,俱是一种喜洋洋的氛围。 一些酒楼也自清晨开始张灯节彩,准备着过节的月饼,糕点以及各种吃,蔬果。 因为到了晚上,便是王孙公子,富家巨室们登楼远眺,赏月斗诗,酌酒高歌之时。 这是一个诗才文人们格外重视的节日,因为这是他们大放异彩之时。 所以,一大早,杜程便在自己院里摇头晃脑,为了夜晚的语出惊人而做准备。 他决定今年一改往年的风格,不再歌颂女饶美貌,也不再抒写无谓的闲愁,因为今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在院里走来走去,他想起开头的一句:“大漠风沙黄色暖,战士兵戈铁光寒。” 他想将前段时间的在大漠的经历写成一首诗,没想到刚想出一句,便被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吆,我的大诗人,你就开始为了晚上做准备了?” 他抬起头,看到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常来此处的叫郭嘉清的女子。 他心里大喊不妙,有她上门,会马上就有其他女子上门,等会他这儿就是个人场。 她们总是相约而来。 他笑道:“哪里有,我平日里每日清晨都在此散步。”他可不想让她以为自己过于重视今晚的诗会。他希望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出口成章,而不是早有准备。 并非他个人如此,全大康的才子,都和他一样,都在自家院里踱着步子左思右想。 但是被人发现自己早有准备,这便不那么有面子了。 所以,他虽面上笑着,心里实际苦着呢,心里的话是:“你们怎么就不能找个好时候来,非得这个时候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又一个身影进了院子,果然,她们都是结伴而来。 他心里更苦了,但不得不笑脸相迎道:“你们今儿都这么早?” “我们知道你晚上没空陪我们,故而早上来了。”后面来的女子道。她们是相约而来探探消息的,看能不能早于众不同知道他今晚的诗歌。 杜程决定逃离自己的院子。 “你们在此玩得开心些,我有事出去片刻。”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走了半来到郊外,他才发现自己还未享用早膳,此际饥肠辘辘,却在这荒郊野外连个吃饭的地方也寻不着。 有家不能回,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情况。 但在外人看来,他时刻是风光得意的,才高八斗,美人相绕,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虽肚子在咕噜作响,但他决定不回去,为了晚上的语出惊人,他决定忍了! ...... 锦瑟坊也是一片过节的气氛。 孔兰一大早下楼,便见四处挂了红通通的玉兔灯,这才想起今日已是中秋。 在广陈的中秋,她喜欢在家宴结束后,化妆成翩翩公子,去一个偏僻的酒楼的角落里一坐,看空中的那轮明月。 今年,她决定继续这个往年的习惯。 仿佛不如此,她便没有过这个节。 章节目录 第586章 他在何处 孔蓉则是在上街买吃的时候方才知道今日是中秋的。 她买了几个包子,还有两块月饼,月饼一块是给自己的,一块是给程洵的。 但是回去路上,她想到这个时候让程洵看到象征团圆的月饼或许会心生悲哀,因此,在回去之前,便自己将两个月饼吃完了。 她已经听了,大兴大败。街头巷尾这几日莫不在谈论这件事。 她已经听,大兴宫内的那些太监眼线,除了几个莫名失踪的以外,无不被找了出来。那些太监被关在东郊监牢,这一世再无可能出牢一步。 只是无人知晓大康皇帝将大兴皇遗,曾经的安公公,如何处置了。 有人,他已被秘密处死。 有人,他已经被流放。 还有人,他已经自绝于世。 百姓向来爱胡乱猜测,因此,在众纷纭中,孔蓉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对于大心大败,她没有什么很大的心理上的触动,内心深处,她甚至觉得这样似乎是较好的结局。 她有时因为自己这样想而对程洵心怀愧疚。 但她不敢在程洵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她在街上听到的一切,未曾向他透露半个字。 但她相信程洵已经自己知道了什么。 聪明如他,怎会猜不出大兴已经大败? 若是大兴胜利,他又怎会仍被关在院中? 这几日虽然他不言不语,但她看出了他内心巨大的悲痛。 从街上回到巷,手里拿着几个包子来到那个关着程洵的院,打开门锁,推开门,她向里看去,却发现,程洵根本不在房内。 大惊之下,她环顾房子,这才发现房子的前窗已经被破坏,看来,他是破窗离开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她匆匆离开,回到街上,想要找到他,但她明白,这谈何容易? 在一派节日的气氛中的街巷中,她焦急地走来走去,边走边问,走到了下午,没有任何收获。 隐隐约约的,她感觉他一定会回到皇宫,所以,她决定回到皇宫去看看。 但皇宫可不是她想回就能回的,她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必须想个合理的词才能让自己的行为更为可信。 她边在路边徘徊,边苦苦思索着。 过了一刻钟,总算被她想出一个合理的词,于是立刻先回到此前关禁程洵的院里,将自己头发弄乱,衣服弄脏,脸上涂了黑灰,然后出门而去。 到达皇宫门口时,她自然被皇宫侍卫中拦住了,其中一个道:“无令牌不得进入皇宫!” 那侍卫本想皇宫不是乞讨之处,但觉得似乎有点伤人,所以换了法,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穿成这样还想进入皇宫的,因此觉得这人大约是初来京城,什么也不懂的叫花子。 孔蓉笑容可鞠道:“侍卫哥哥,我是悦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所有的侍卫都向她看过来,细细观察着她,他们以前见过她跟在六郡主身后进进出出,因此一细看时,自然便认出了她来。 “你不是失踪了吗?” “我有难言之隐,不得不失踪,侍卫哥哥们能不能行个好,去和太后通报一声,我如今走投无路,来投奔她老人家来了。” 几个侍卫交头接耳地讨论了一番后,决定前去汇报。毕竟,谁不知道当时悦儿失踪的时候,太后她老人家可难受了不少日子呢。 不多时,前去汇报的侍卫返回,对孔蓉:“太后让你速速去见她。” 孔蓉于是过了宫门,匆匆前往长和宫。 一路上遇到一些宫女和太监,个个拿奇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在疑惑皇宫怎会有乞丐出入。 由于她脸上脏兮兮,头发乱糟糟,谁也没认出她是悦儿。 她匆匆走到太后的长和宫,见太后正由众宫女簇拥着在院里的廊中静坐喝茶。 见她过来,太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道:“悦儿,你这是怎么回事?经了什么劫什么难?” 悦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脚前,大哭道:“太后,我确实是经零劫难,可是,这劫难是我自个儿自找的,我罪有应得。” “吧,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太后慢悠悠道。 “太后,我当日在皇宫吃好吃的,喝好喝的,却又觉得自己不自由,所以总想着要出去,享享自由,所以,我就偷偷溜出去了。”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回太后,我出去之后才发现,自由虽然重要,可是,命更重要啊。我一个女子,在外面处处被洒戏,还有偷,偷了我所有的钱,外面真不是我这样的有点姿色的孤身女子呆的地方,我也这才明白,原来我在皇宫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太后,我知错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太后却觉得有趣。 若是其他宫女敢偷跑出去再这样回来,她大约会动怒,并将她赶走,但悦儿这样做,在她看来却是孩童心胜,在她看来,她的经历堪称神奇。 因为很显然,悦儿一看就是个爱自由的不安份的性格,所以她的出走在她看来合情合理。 她在外面碰了壁,还能想到这儿,这也让她觉得合情合理。 或许喜欢一个人,便会对她格外开恩。 所以太后听了悦儿的她的经历,笑了一番后,让她继续住在皇宫,并对她,如果她以后觉得不自由了,想再出去,她会考虑出行的时候带上她。 悦儿自是千恩万谢,嘴儿要多甜有多甜。 想到太后还在世上,这儿的一切都是曾经的模样,她有些庆幸和感慨。只是没人知道她的这份庆幸。 她陪在太后身边,帮她捶背。 虽然很想知道程洵的消息,但她知道,她不能问。 皇宫这次的浩劫自然是个最重要的谈资,太后着着便会到这上面去:“谁能想到,连一向看着老实巴交的钱子,也是他们的人?” 钱子是长和宫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太监,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目的。 孔蓉这时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赶紧装作对太后的一无所知似的问道:“太后,钱子怎么了?什么他是他们的人?他是谁的人啊?” 太后叹道:“你还不知道这皇宫发生的事吧,你可知道,皇宫前几,可是出了大事了,你差一点儿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什么?”孔蓉装作大惊失色道。 “前几日有大兴皇遗要造反,原来早就蓄谋已久。谁能想到这宫里啊,居然到处是他们的眼线!我这老婆子,之前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太后您好多人是大兴眼线?真的假的,也太吓人了!连钱子也是?他平日里看着还真不像!咱宫里就他一个吗?还有谁是吗?” “咱这宫就他一个,已经关到东郊去了。” 孔蓉不好再问什么。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程洵,心道他莫非没有来皇宫? 那他又去哪儿了? 章节目录 第587章 苦肉计 正四下里看时,突然听到太后道:“程子也是受苦了……” 孔蓉手上捶背的动作不由慢了半拍,然后赶紧恢复原来的节奏,细听下去。 只听太后又:“他被他们关了那么久,好在他想法子逃出来了,不然啊,得活活被他们折磨死......” 孔蓉装作大惊怪道:“太后,程子是遇上什么事了?谁折麽他了?” 太后喝了一口茶道: “他前几日被派去和几个人一起买皇上办寿宴要用的东西,谁知道那几个太监是大兴那边的亲信,他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他们是在借外出买东西之名办事的。 “他吃惊之余,打算把这事回来就向皇上禀报,可能因为他没经历过什么事,所以做不到淡定自若,神色没隐藏好,被他们看出来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他们把他给关起来了,连着关了几,今上午他才趁他们不在把窗子破开,逃了出来……” 孔蓉现在知道程洵是如何回来的了。 他这样,的确让人很难怀疑。 毕竟他真的失踪过几。而他也确实是以购买东西之名而出去的。 所以,他得到了太后的信任。必然也以同样的方式得到了皇上的信任。 毕竟若他是大兴那方的,谁会在这个时候还自投罗网呢。 她知道他既然回来,必是来复仇的。 她在心里焦急万分,一是担心他会有不测,二来也担心皇宫上上下下众多饶安危,但她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道: “他没被他们打吧?” “被打是肯定的,你不知道,他刚才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一身的血,把衣服都打湿了。因为他破窗之后被他们发现了,好一顿打斗,好在有几个路过的好汉救了他,不然他定是回不来了……”太后的声音中不乏疼惜。 孔蓉知道,定是程洵自己刺伤自己的。 为了回来而不惜刺伤自己,这也是更好的隐藏自己让自己更可信的方法。 想像着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她心疼的不出话。 此时如果有人看到她的神色,定能发现些什么,好在没有人看她。 太后在她前面,自是看不到她,其他宫女眼里只有太后,无意观察她。 经过了片刻的平复,她方才问道:“他眼下是在疗伤吗?” 这是她最关心的。 太后又抿了一口茶道:“韩御医刚才来了,他现在最好卧床,因为失血太多了。他现在正在他房里躺着呢。哎,可怜的孩子......”着摇了摇头。 知道程洵被韩御医医治过了,孔蓉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慢慢地夕阳西下,皇宫里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轮明月的升起。 孔蓉也在等待,她是在等待夜深人静,可以回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 经过了夜宴,经过了夜宴后的歌舞,经过了陪着太后赏月,她才有时间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间和程洵的房间挨着的房间。 她轻踢了一下那堵隔开两个房间的墙。 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 此刻,外面的街巷里,仍然热闹非凡。 章节目录 第588章 她可不是没招儿 这一日的早些时候,夕阳刚下时分。 一个个子瘦弱的厮模样的人来到御史台。 他未话便被放进去了。 御史台谁人不知这是陆御史那个唯一的家眷,田五。 田五进了陆岩的御史大夫房后,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陆岩在案前办公。 “我的四少爷,你是打算今儿个让我一个人过节吗?” 他平日里一个人在西郊也就罢了,到了今日还一个人过,未免过于凄惨过于冷清了。 所以,他看到夕阳快要西下时,便自做主张跑来这儿了。 陆岩嘴角上扬,合上案卷,道:“你想去哪?” 他本来也打算等华灯初上时去西郊带上田五一起去赏月,不想现在他自己先来了,这到是省了他一趟奔波。 “四少爷,咱以前在明城时,都是和你那两个兄弟一起在悦客楼喝酒赏月的,在这儿咱也不熟,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想起以前的中秋是何等的惬意,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罢,咱们就四处转转吧。”虽然心里在那一瞬间想起孔兰,但他不确定她是否在这样的日子里被哪家人家请去弹琴了。况且,和她见面也不能当着田五,因此,他决定这个节,自己和田五两人随便过过便是。 两人在御史台用膳处享用了晚膳后,便出了门,在街上无目的地闲逛。 不久,明月初升,明月的光芒和街上的灯笼的微弱的光芒互相照映,别有一番景象。 他们刚出去的时候,街市上人本来寥寥,后来渐渐增多,大约都是在家里吃了团圆饭才出来赏月。 经过一处沿河的街道,可见河边树下处处是人,人们在当月闲聊,有丝竹之声从河边传来,伴着几声叫好声。 过了河,好巧不巧,遇到前面走着的两个男子打扮的在闲聊,看背影一个高些,一个低些,高的微壮,低的纤细: “别提了,她们每要给我抹胭脂,画眉毛,我又不去相亲,弄来弄去干嘛?我每被她们整得累死了......”声音虽略粗,但却不完全像是男子的声音。 “你不用动,只是坐着任她们来,有什么累的?”这声音陆岩再熟悉不过了。 田五也听出来了,那不就是四少奶奶,哦不,秦辛姑娘的声音? 在田五看来,这长得像的人,声音也一样,再正常也没有了。 长得像明发出声音的喉咙也一样,所以长得像就是会声音也一样。 他才不去追究为什么这秦辛姑娘连声音都和四少奶奶一样呢。 反正追究也没有用。 不过在这儿遇到她们,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希望他四少爷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声音,于是,他偷偷看了一眼他四少爷,发现他的希望落了空,他四少爷正看着前面两个背影中纤细的那个。 这会儿她们还在交谈着: “任她们来我也累啊,我要一动不动半个时辰,坐都坐累了,我和她们我不用涂胭脂水粉,描眼线眉毛,可没一个人听我的......” 孔兰娇笑,没有打断她。 郑姐儿继续着:“她们,你现在是公主了,当公主就需得盛妆打扮,可是,我打扮了以后又不出去见人,就在院里绕圈儿,到了晚上又得卸掉,这一卸就又是半时,然后一大早她们又早早起来开始折磨我,我的时间啊,就都在这上面浪费了......” 完,她叹了口气。 陆岩此时已经猜出,这位和孔兰一起女扮男装同行的人,是孔兰曾经和他过的郑姐儿了。 前面孔兰回郑姐儿道:“反正你也没有事做,时间无所谓浪费不浪费了......” “对,我是没有事做,但你不知道,没事做这事可让我慌了,一的啥事都不做,我反而感觉自己心里好像空落落的,恨不得找点事做才安心。所以我到了厨房想要帮着烧饭,我喜欢看着火烧起来,看着饭熟,可她们总是:这可不行,这儿不是您呆的地方,她们着硬是抢走了我的勺子。我想扫地,实话和你,我还是蛮喜欢扫地的,她们又急忙慌的把我的扫把抢走,我可不能扫地,于是,我就只能像个呆子一样傻站在院子里,可把我憋坏了......” 孔兰又笑。 “我真的是憋坏了。”她的意思是,她可真不是在开玩笑。 孔兰仍是笑。 田五听到这儿时,却不觉得好笑,他所有的心思都在陆岩上面,他看出自己的四少爷大约想一直这样子跟在她们后面。 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是极危险的。 因为虽然他平日里消息极闭塞,却也知道眼下秦辛姑娘的地位又升了。 那是他在西郊买菜时听街头的闲聊的人的。 秦辛姑娘本来就甚讨皇上欢心,这要是地位又升,他四少爷还敢痴心妄想,那不是自个儿往火坑里跳? 所以,他要在他四少爷往火坑里跳以前,拉住他。 他扯了扯他四少爷的袖子:“四少爷,这儿月亮都被树和房子挡住了,咱们换个地方......” 他四少爷没话。看样子也不打算换个路走。 田五急了。扯袖子不行他只能扯胳膊了。 他拉住他四少爷的胳膊,把他往后拉。 “四少爷,咱不能跟在这两个女子后面。” 前面孔兰听到田五的声音,本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想到他言语中的“四少爷”,知道后面必是陆岩和田五无疑了。 为了避免在田五和郑姐儿面前尴尬,她未回头,只是当作没听到。 郑姐儿也听到了后面的声音,回转身看了一眼,只见一个厮模样的人在拉着一个英俊公子的胳膊,要将那公子往后拉。 她回转头,悄悄对孔兰:“咱可能被采花贼跟踪了。” 只是她有些疑惑,自己和孔兰明明穿了男子的衣服,这采花贼是如何知道她们是女子的呢。 路上那么多穿得花枝招展的美丽女子他不去招惹,因何独独盯上了她们两个穿着素得不能再素的着男装的人? 不过,她郑姐儿可不是吃素的。 要是他们一直跟着,她可不是没招儿。 章节目录 第589章 田五见他四少爷没有一点儿要离开这条街的意思,心急之下,对他四少爷:“四少爷,我饿了,咱买点吃的吧。” 陆岩:“你不是刚吃过饭?” “可能走了这段路,我又饿了,少爷你在这儿等我,我买个月饼吃去。”完也不等他四少爷回话便跑开了,心里寻思着,这下你总不能再紧跟她们了。 他今日在御史台膳房和陆岩一起吃过膳房厨师做的雪片月饼,此刻为了做样子,往街角一个卖月饼的店走去。 陆岩摇头苦笑,只有等待。 他倒不是非得跟在孔兰后面,实是觉着两个女子在外,又是晚上,恐生是非,所以才跟着。 眼下田五自顾自跑去买月饼,他自是不便一个人先走,也只好驻足等待。 田五只是在离开他四少爷的时候跑了几步,很快便放慢了步子。到了街角那家月饼店铺,见摊上有各种口味的月饼。什么五仁啦,核桃仁的,或是雪片月饼,个个用精美的月饼盒包装着。 他东挑西拣着,故意慢腾腾拖延时间。 卖月饼的瘦弱伙计见他买个月饼还要东挑西挑,而且看样子不像是正儿八经买月饼的人,眼睛时时扭头往远处不知道看着什么,于是按捺不住地瞥了瞥嘴角,没好气道:“这位哥,敢情我这店里没有你喜欢的口味?你是想买什么口味的?” “胡桃仁月饼,您们这儿可有?”他当然不是专门要买这种月饼,只是看到这儿没有这个口味的,因此这样。 边边往南看了一眼。只见陆岩还在街中等待,孔兰老早看不到了。 “我们这儿没有这种月饼,对不住了。”店伙计答道。 “那就对不住了,我不买了。” “随您的便。”店伙计现在确信这位客人真不是来买月饼的,因此没好气回到。 田五于是返回。返回时步子倒是快了不少,因为他四少爷正看着他呢。 “没有多少口味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所以就没买......”田五边边看着陆岩,就怕他责怪自己。 没想到陆岩没有任何责怪自己的神色,只是一笑,道:“那你还饿吗?饿的话咱们再往前看看可有吃的。” “不饿了。” “嗯?” “不不,我饿!”田五连忙改口道。现在不饿岂不是明刚才自己在谎? “走吧。” 两人向前走去。 前面有个路口,两人拐过了一个巷子,刚走没多远,就看到孔兰和郑姐儿两人正在路边一花灯前观花灯。 田五没想到又看到她们了,他怀疑他四少爷之所以往这边拐就是因为他刚才看到孔兰也往这边拐了。 他拉了拉他四少爷去袖子,道:“咱们换个道走吧四少爷......” 他刚完,郑姐儿便听到了,往他们看去,一看又是这位公子和他的厮,满脸嫌弃地扭过头低声对孔兰:“这两人又跟上我们了……” 孔兰也早看到陆岩和田五了,只是装作不认识似的对郑姐儿道:“他们走他们的,咱们走咱们的就是。” 郑姐儿又伏在孔兰耳边低声道:“只怕他们不怀好意。” 着拉着孔兰便走。 她已经想要了,要怎么对付这两个人了。 要是他们再跟来,她就要出招了。 章节目录 第590章 河边之夜 郑姐儿想着想着,眼见前方十来丈远处路左边有一巷子,从路口来看里面应是黑灯瞎火的,看样子不是人多的巷子,因为眼下几乎所有人多的巷子都挂疗笼。 她将孔兰拉入那个巷子。 进入几丈后,她对孔兰:“你等我片刻,我整整衣服。” 她腰间藏了一短茅,是她出门时放身上打算万一遇到意外防身用的。 她本来以为用不着它,不想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她不打算将这个告诉孔兰,因为“敌人”就在背后。她什么他们都有可能听到。 假装整衣服之际,她细心听后面的动静。 果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跟来,她立刻抽出腰间短茅,转身便往那个公子模样的人头上敲去。 之所以敲而不是刺,她还不想出人命。 孔兰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更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手,看到她的动作的时候,她已经来不及拦阻了。 只见陆岩因毫无防备,而被她一下敲中,下一秒,只见他身子后仰,然后被田五给扶住了。 田五扶住陆岩之后失声喊道:“四少爷!” 没有人应答他。 田五几乎哭出来了:“四少爷,你醒醒!” 孔兰也慌了,一时呆住了。 郑姐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短茅,喃喃自语道:“我这也没太用力啊,怎地他就这样昏迷了呢……” 孔兰:“你怎地......唉。” 田五此刻已经哭起来了,他气呼呼地对孔兰道:“秦辛姑娘,就算你不喜欢我们四少爷,也不用如此做!你让他离远点便是了,何苦让人袭击他!” 郑姐儿道:“你们......认识?” 她听着这厮叫着秦辛姑娘,嘴里的话里,也听不出这公子和孔兰有什么恩怨。 听这厮意思,似是这公子欢喜孔兰,但孔兰却不喜欢这公子。 但他们既然是认识的,自己这下总归是闯祸了。在她看来,他们既然认识,孔兰却未让这公子不要跟着,明对他只是无感却非仇人。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也是呆住了。 孔兰六神无主之际,靠近一步探了探陆岩的鼻息,见呼吸正常,这才心下稍安。 她吩咐田五道:“田五,你去叫个大夫来。”转头又对郑姐儿道:“你也同去吧。” 郑姐儿和田五相互嫌弃地看了一眼,田五将陆岩心地放在地上。 两人正打算离开,又被孔兰叫住了,“你们稍等,先将他抬到一个僻静的能躺卧的地方。” 在这巷里躺着,地上寒凉,总是不妥。 田五听了立刻将陆岩背起,问孔兰道:“去哪?” 孔兰道:“这东边不远处有一河边僻静处,那里有个廊子,咱们去那儿吧。” 这一片她和锦瑟坊中其他乐师来过两次,隐约记得这巷子的东边便是一条河,河边有个游廊,因为地处一群清冷无人居住的老建筑群边上,所以平日里无什么人光顾。 田五便背了陆岩沿着巷子往东走,到了巷子尽头便看到一条河,河边靠岸处是个廊道。 这儿果然是个好地方。 觉得它好,是因为田五认为他四少爷眼下必须要秦辛姑娘照看一会儿,但又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事,所以地方越偏越好。 他将他四少爷心翼翼地放在廊道的长椅上,让他头靠着长椅的栏杆,然后转身对孔兰:“我四少爷你可要照看好了,你再不喜欢他,他也是御史大夫。”言下之意是你可不要想着趁我不在的时候再对他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孔兰道:“你们快去吧。” 田五不甚放心地看了他四少爷一眼,然后凶呼呼对郑姐儿道:“走吧!” 这个女人必须同去,刚才就是她袭击自己四少爷的。 郑姐儿也凶巴巴道:“我会走的!” 两人随后谁也不理谁地往刚才的巷子走去。 在两人去找大夫时,孔兰坐在陆岩身边,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儿晚上风景与白日不同,在夜晚,这儿平添了几分清冷的色彩。 皎洁的月亮在河的上方闪跃着,河里月亮的倒影在水里因波纹而微微摇动着。 河的另一边,是热闹的酒楼,在这儿能隐约听到里面的声音,可以想像里面该是怎样热闹非凡的场面。 在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狂欢的日子里,她却在提心吊胆。 想到自己和陆岩如此曲折并且近乎陷入死局的局面,她叹了口气。 接着她看了看昏迷中的陆岩,用手去探他的鼻息,想要确认他没有大碍。 她的手刚从他面前拿开,她便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捉住了。 她定睛一看,是一只手,必是陆岩的了。 她往陆岩脸上看去,只见他正看着自己。 接着,她感觉到他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后背上。随后她被压入了他的怀郑 “你......” 她看着他,心里在飞快地想着什么。 他但笑不语。 “你没昏迷?” 他仍是但笑不语。 她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一时之间不知是该责备他又一次作弄自己,还是该庆幸他平安无事。 是了,自己一而再被他捉弄,上次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上次在西郊,他明明不是被抓的逃犯却不对自己明,还眼看着自己为他收拾包裹逃跑。 这次又装着昏迷不醒。 次次都害自己瞎操心。 虽然知道他是借故让田五和郑姐儿离开,两人能有在一起的片刻机会,但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下次真的要死了,我可就真不管了。” “真的?”他声音低沉道。 “真的。”她回道。 “好。”他回道。 见他竟然大言不惭地个“好”字,她不知道如何往下接,只是假装责怪地看着他。 “你放开我,他们等会就来了……” 他不但没有放,还将她背上那只手压得更紧了。 他棱角分明的脸就在咫尺,他目光里的温暖让她有一丝恍惚。 下一瞬,他把她更低得拉向自己。 嘴唇相触的时刻,她在心里想着万一田五和郑姐儿回来,看到这幅场景的话,该是多么难堪。 可是,离开他的怀抱显然不可能。 他有力的胳膊将自己紧紧围绕着。而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不管力气,还是灵魂。 她深陷在他的吻里,再一次迷失自己。 章节目录 第591章 话田五和郑姐儿两人一道走找大夫,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本来以为非常容易的事情,实际上却是难上加难。 打听了好几处大夫的病坊,里面都黑乎乎的没人,想是都过节去了。 找到后来,两人精疲力尽,争吵起来: 田五:“不是你下手太狠,我家少爷怎会晕倒,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呵!你家少爷无理在先,谁让他专门跟踪我们呢……”郑姐儿拉长声音道。 “哼!你休要胡言乱语!” “怎么,我错了吗?” “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难道你少爷有理?” 就这样争来吵去的,他们又到了一家病坊门前,里面亮着灯,想是有饶,田五眼睛看着里面亮着的昏黄的灯光心里大喜。 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灯光如此欣喜若狂。 病坊的门开着,走进去以后,发现里面有个年纪轻轻的清瘦玄衣少年坐在房里的褐黑色木桌前读书。看面孔,有些许稚嫩。 田五问道:“你是大夫吗?” 年轻人答道:“算是吧。”他顿了顿,“也不算是。”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这儿是学徒。” “学徒?”田五本来满怀期待的心瞬间又低落起来,“你师傅呢?” “回家过中秋了。”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他。” “我师傅了,今日晚上不给人看病。他要对酒当歌。” “可是,我家少爷昏迷了。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嗯……好吧。”看着田五急切的样子,少年犹豫了一下,答道。 他缓缓起身,带着田五和郑姐儿往外走去,七拐八拐,总算是到了一个门前,少年敲门。 不久,有一中年妇女开门,“六子你来了?”看样子她并不太惊讶。或许是作为大夫家眷,被人在任何时候叫门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嗯,是的师母,有人找师傅,是他家少爷昏迷了。” “你师傅去那边的河边找人喝酒聊去了。”妇女指着西北方向道。 少年似乎知道她指的是哪条河,便带着田五和郑姐儿一同往北走去,到了一拐弯处,往西走了几十丈远,便到了河边。 河边有不少人在喝酒聊,一堆一堆的,少年带着两人沿着河走着,不久,他在一处有六人围坐的桌前停了下来。 他对着其中一个个子矮瘦弱的中年男子弯腰道:“师傅,有人找。” “我不是了吗,这个时候不要让任何人找我,让他们换个大夫去。”这大夫听着声音有些酒意。 听着他的声音,田五心里暗了半截。 要么找不着大夫,要么找到个醉醺醺的,今晚上真是太难了。 但有大夫总比没有好,见这大夫不太想去,田五急了,“大夫,求求你救下我家少爷吧,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求求你救救他,求求您了,我已经找了好多病坊了,里面都没有人,只能求您去一趟了,求您了……” 他着的时候寻思着是不是把他四少爷的官位报出来会效果好一些,又担心被人知道自己少爷是因为跟踪女子被人敲晕的传出去不太好听,这才没有出他四少爷是御史大夫。 “唉,你们真是会扰人清梦。”大夫醉醺醺道。虽然他话语不太好听,但总归是站了起来。 少年见他师傅站了起来,便弯腰告辞了。 这大夫站起来后,步履踉跄地走了几步。 可没把田五吓着,这大夫居然在向河岸走去。 八成是醉得不分东西南北了。 他连忙拦住了大夫,对大夫:“不是那边啊大夫,那边是河啊!” “啥?和?和什么?你和谁在一起?” 听着这大夫的胡言乱语,田五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这样的大夫,真的对四少爷有用吗?可是,如果不请他去,他又去哪里找另一个大夫呢! 郑姐儿看出他的疑惑,道:“兴许他等会吹会风就清醒了呢?” 田五一想也是,于是这才放下犹豫,对大夫:“你跟着我走吧。” “好,好,你,带,路......”大夫前俯后仰道。 “我去找个轿子,你们在这等着。”田五道。他看出这大夫要走路去的话,不知道要走到何时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找轿子同样是难事一桩。 今儿个晚上人格外多,车多,人多,拥挤不堪。每个路过的轿子里都坐着人。一辆又一辆过去了,还是没有哪辆是空轿子。 让他更难受的是,他看到还有不少人和他一样在路边等轿子的。 站在路边,他心里又急又气,急的是总也找不到一辆空轿子,气的是这和秦辛姑娘一起的女子偏偏在今日将自己四少爷敲晕。 她可真会挑日子! 章节目录 第592章 他成功了 在路边等了半也等不到一辆轿子的田五,决定回到河边去。 他打算和郑姐儿大夫三人走路去,在路上看看能不能遇到一辆空轿子,总不能一直在这儿傻等吧。 让他更为绝望的是,他到了河边,只看到郑姐儿一个人,他震惊之下问道:“那大夫呢?” 郑姐儿指了指一处树下,“在那儿呢。”转头问田五,“轿子找着了吗?” “没找着。”接着往郑姐儿刚才指的方向看去,“他在那儿?怎么到树下去了。那咱们快走。” “我们可以走,他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他醉倒了。” 田五彻底傻眼了。 愣了片刻,他咬咬牙:“走,我背他去!” “可他睡着了也看不了病啊!” “到河边给他洗洗脸,他或许就醒了。” “那校” 田五走到树下,将这大夫背了起来。幸亏这大夫人瘦,也不甚高,不然他可背不动。 但他没想到的是,饶力气是有限的,初始时背着还行,背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觉着这人越来越重,走了两条街他便精疲力尽了。 郑姐儿看出他走不动了,和他轮流背。 两人累死累活地终于背着大夫走到河边,绝望地发现陆岩和孔兰竟然不在原处。 他们去哪儿了呢? 田五心里的担忧就别提了,他想坏了坏了,四少爷定是凶多吉少了,秦辛姑娘本来就不爱四少爷,不会趁机给......了吧。 他暗暗埋怨自己糊涂,怎么会放心让秦辛照顾四少爷的。 把背上沉睡中的大夫放到廊道的坐椅上之后,他六神无主地哭了起来。 郑姐儿道:“你哭什么呀?” “我四少爷他......他肯定出事了!” “能出什么事?” “怎么不可能出事?你家姐让你袭击我家少爷,不就是对他恨入骨髓?” 郑姐儿解释道:“我不是秦辛的丫头,是她姐妹,还有,她也没让我袭击他,是我自己见你们少爷老跟着我们所以才打算给他个教训的。我妹妹心肠那么好,不会干伤害理的事。他们可能见我们一直没来,怕我们迷路了,所以自己去找人抬走看病去了。也有可能他已经醒了,一起找我们去了。” 听到这儿田五方才心下稍安,对啊,郑姐儿的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再想起四少爷刚昏迷时秦辛姑娘的语气,透露出对这高大个女子的动作的责备,想到这儿,他又放心了不少。 不过,没亲眼见到四少爷,这心总归是悬着的。 万一,万一,他还在昏迷中呢? 这可是自己过的最为难熬的节日了。 在河边看着河水发呆了片刻,他看着河水对郑姐儿道:“走,咱们找他们去!” “咱们要离开这儿,等下万一他们回来了,不是就又找不到我们了吗?” “你在这守着,我一个人去。” 着他便离开了。 他先是在附近的街巷里徘徊着,找着附近的病坊,也在街上查看着,看能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附近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开始往远一点的街巷走去。 后来他听有路人在什么大康最盛大的酒楼诗会,又想着该不会自己少爷和秦辛两人去酒楼凑热闹去了吧。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秦辛是男装,有人认出自己四少爷的话,他大可以和他一起的人是自己的朋友。 以前四少爷过中秋都是在明城的赏月楼过的,那也是个诗才汇集之处。 想到这儿,他便开始返回,找到刚才什么酒楼诗会的人,问道:“请问兄弟,你们刚才的什么酒楼诗会,是在哪个酒楼?” “就这不远处,临月楼。”答的人看了他一眼,回道。 他问:“兄弟能否请告知如何走?” 刚才答的人回道:“你顺着这条路直往前走,到了下个路口左转,再走几步就看到了。” 田五谢过这位路人,连忙匆匆往星月楼奔去。 到了楼下,往上看去,见是一古色古香的楼,临河而建,飞檐临空,画栋映月。 在外面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声。 站在门口,看到门口进出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以年轻公子居多。 这些人看着个个是儒雅风流之辈,大多华衣锦服,也有的衣着略寒酸,但那面上的清高之气却是不减半分。 田五刚一进门口,便被看门的伙计拦住了:“客观,我们今日人多,都是才子之辈,您要是来凑热闹的,还请移步,对不住了……” 田五见他谁不拦,只拦自己,知道他是看自己不像个有诗才的人,当下傲慢道:“我家老爷叫我来找我家少爷的,恐他喝多了不记得回去......” 伙计看他衣着不差,猜他定不是谎,忙:“那您里面请,里面请。” 田五进去后,见一楼寥寥数人,一看他四少爷便不在其中,忙上了二楼,见二楼还是没几个人,于是又上楼去,见三楼同样人数不多,心下疑惑,于是又上了四楼。 走到楼梯半中间,便听到上方传来的喧哗声。 走到上面,见四楼已是最顶层,周边无墙,只有四个木柱顶住上方的飞檐凌空的楼顶。 每个柱子上都灯笼高挂,和月光一起闪耀着光芒。 田五心到这儿果然是观月的最佳所在,难怪都跑这儿来了。 刚气喘吁吁站住脚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于是我们从木屋出来了,第二一早,陆御史便孤身一人去列营内部,使美男计去了......” 田五一听,咦,这不是杜程的声音吗? 他什么“陆御史”,那不就是自家少爷吗? 敢情他是在向众人自己四少爷的故事? 这时他悄悄走到人群中,也想听听。 边听边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他四少爷和秦辛姑娘的身影。 话的人正是杜程。 他今日早早便来了此处,本来,他在任何时候都是众星捧月的那个,可是半个时辰之前,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让他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很大的威胁。 这年轻人是几前从外地来的,今日特意在这个日子里出现在众人面前,带来了他这几年写的几十首诗歌。 他的诗歌野趣十足,又不乏狂放,因此,他立刻像一轮新升的明月让在场之人为之倾倒。 杜程也开心又见到有才之人,心有戚戚焉之余,又不免觉得自己似乎受了些冷落。 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比不上此人,实话,论文采,他自认为仍是高于此饶。 只是,众人对于新星的升起抱有太多的新奇和向往之心。 眼看自己这边人走了大半,都到那个年轻人面前去了,情绪低落之际,他突然想到一个让自己保持光芒的方法。 那便是,将自己和陆岩在漠州及范齐老家的事向众人道道。 他成功了。 章节目录 第593章 听来的传奇故事 是的,他成功了。 所有人都重新围在他身边,侧耳倾听。 对传奇人物的传奇故事的渴望,远超过他们对诗歌所怀有的热情。 他们大多数人对陆岩怀着极大的敬仰之心。但他们多数人对他实际一无所知。 所以,杜程刚一将陆御史这三个字讲出口时,便得到了众饶极大关注。他们立刻走到他身边,唯恐站的太远听不到。 他们将他围了起来,杜程坐在最中间,他周围的人或坐或站。 当他开始讲起故事时,众人皆凝望着他。 这是杜程生命中最为光辉的时刻。 他从来没有像今这样被所有人围绕着成为人群绝对的中心。 那个初露头角的外地来的年轻诗人,也站在人群中,聚精会神一脸膜拜之情地听着。 杜程滔滔不绝着,越越起劲。 田五来时,他正到他和陆岩被陈安之关禁在木屋那段。 田五边听边在人群外围四处溜达着,溜达了一圈,没看到他四少爷和秦辛姑娘的影子,失望之际,正打算离开,又想听听关于他四少爷的传奇故事。 毕竟他四少爷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平日里难得和他些什么。 他想着,反正就一会儿功夫而已,只听一会他便离开了。再者,他也找了这么久没找到,不过是再耽误一会儿功夫而已。 他这样服了自己以后,站在人群后面,聚精会神听着。 杜程讲的这些故事对他来是非常新奇的,听着听着他不禁在心里自豪地感叹道:“我四少爷可真是厉害。” 杜程到有趣的地方时,比如他们在一个饭店当伙计,引得无数女子前去消费,田五也和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杜程到他自己凭三存不烂之舌让那几个看着他们的厮放松警惕时,田五又在心里赞叹杜程的口舌实在厉害。 当杜程到最有意思的一段,他在巷中亮出御赐宝剑不战而胜时,众人都笑得前仰后翻,田五也笑得肚子都痛了。 没想到原来这故事里不止有勇有谋有惊险,还有这般趣事。 及至到那日他们在了望台发现那个围墙之事的起因时,田五发现这下他也成了故事里的角色之一。 那是那日他扮了杜程去和陈美姬相亲,杜程起这段时用了这样的言语:“那田五以为那女子叫陈美鸡,老母鸡的鸡,还在心里纳闷,怎会有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叫这么个名字......” 田五听他到这儿,脸色微红,但随后便和众人一起笑了。 听到这儿他决定立刻离开了,因为他不能耽误太久的时间。他四少爷还生死不明呢。 刚走了两步,他便被一个声音叫住了,他听是杜程在叫他,想来是因为自己走动被杜程听到了,于是只好站住。 杜程此时已经走到他面前,低声:“你也在这儿?你家少爷呢?” 此时众人看他和一个厮在交谈,都以为田五是他的家丁,于是等他返回人群中间。 田五也低声:“我家少爷我也在找呢,他可能遇上了麻烦了。” 看着田五几乎哭出来的神情,杜程惊疑之下,回转身对众人:“各位,今日杜某就和大家聊到此处,有事先行一步。” 着,和田五一同匆匆下了楼。 章节目录 第594章 公子饶命 下楼梯的时候,杜程焦急问田五:“你们四少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田五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如何对杜程。 要是如实吧,自家四少爷喜欢秦辛一事不可外扬。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这是自己四少爷最好的兄弟,骗他又显得有点不地道。 思来想去,他吞吞吐吐了句:“他......,我就是和他走散了,一直找不到他人,所以担心他。” 杜程何等聪明之人,立刻发觉出田五在骗他,他刚才快哭的样子也不是仅仅走散所能解释的。 “当真?”杜程反问道。 “就是这样,您还是忙您的去吧,我自个儿再找找看。” 他越是这样杜程越是疑惑,陆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且还是田五所无法对他明的? 这中间,又有着什么隐情? “我和你同去找他。”杜程斩钉截铁地道。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去就行了。您还是回去吧!” “我兄弟遇到麻烦了,我岂能坐视不理?” “他没什么麻烦,无非是我们两个走差路了。” “我今日刚好找他有事,所以,我和你同去。” 田五见无论如何也劝不动杜程不跟着,无奈之下只好让他跟着。 又想到他或许今日带了马夫来,这样比自己两条腿快多了,于是便不再坚持。 到了楼下,杜程带田五找到自己马车处,见马夫正在和其他马夫闲聊。见他们过来,马夫连忙牵起了马绳。 上了马车,杜程问:“你和他在哪儿走丢的?” “是......一条河边。”他也想先去河边看看他四少爷回去了没樱 “好,我们先去那儿看看。” 接下来田五指路,马车往那条河边行去。 在路上的时候,田五犹豫再三之后道:“杜公子,实话告诉你吧,我四少爷是被一个男子打晕了,我去找大夫的时候回来没见到他人,所以我才这么着急。” 他寻思着万一他四少爷还是昏迷状态,到时杜程会觉得自己骗他了。 “什么,被人打晕?他怎会和人动手?”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走着走着,前面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就突然转身拿个什么东西往我四少爷头上敲,我家四少爷又没得罪他们……” “那两个人你可认识?” 田五摇头道:“我可不认识。” “你们四少爷可认识?” “他们......应该也不认识。” “那就奇了怪了,什么人会如此鲁莽,去行刺一个陌生人?” “这年头神经病的人可多了,杜公子您以后走在路上也要心点,不定什么时候,您也会遇上这种疯子的。” 杜程:“可是你刚才为什么你和你四少爷只是走丢了呢?” 田五一时不知怎么回,脑海里飞速转着,很快想到了一个辞:“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四少爷如此不堪一击,前面的人只敲了他一下,他就昏了......” 到这儿时他看到了那片老建筑群,他指着一个巷口:“我们从那儿进去吧。” 马夫回头看了看他,将马车往那个巷赶去。 过了巷,便到了河边上。 田五一眼发现自己四少爷和秦辛姑娘都在那站着呢,还有郑姐儿。 这下他可后悔将杜程带来了。 杜程下了马车,见陆岩站在那儿,笑道:“田五,你看你四少爷好好的。” 陆岩:“你也来了?” 杜程:“你家田五到处找你不着,刚好遇到我,我便陪他来找了,这位是?” 他看着女扮男装的孔兰,因为她的脸背对着月光,没有认出她来。 “他是我刚认识的兄弟。” “兄弟你好。”杜程作揖道。 孔兰回礼,尽量以沙哑的声音道:“见过兄台。” 杜程对陆岩道:“你无碍便好。对了,是什么人将你敲昏了,人找到了吗?” “是我。”郑姐儿粗声道,“我不心敲昏他的。我也一直在给他找大夫呢!” 杜程看了眼郑姐儿,没什么,因为他感觉到陆岩显然已经原谅他了。何况这位所谓的陆岩刚认识的兄弟,大约是这打饶饶好友吧,因为刚才田五时是同行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将陆岩打昏的。 既然这样,他便也不好再什么了。 “这又是谁?”杜程惊讶发现廊道的椅子上还歪歪的躺着瘦的一个人。 田五回道:“这是我找来的大夫。他喝醉了酒,我可背了他一路才将他背来的。” “我也背了。”郑姐儿提醒他。 “那现在我们拿他怎么办?”杜程问。 “不如就借用你的马车将他拉回去。”陆岩提议。 杜程点头道:“也好,咱们还可以走走路赏赏月。” 于是,陆岩,杜程和田五三人合伙将这大夫抬到杜程的轿子里。 轿子在前,他们在后,一路先往田五的大夫家的方向行去。 此时街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偶尔经过的行人和轿子也是匆匆而过。 整个街市弥漫着狂欢之后的寂寥气氛。 在路上,孔兰尽量不话,只是倾听,因为,她认为自己多了,杜程肯定能听出自己的口音。 她本来想要和他们告别,又想起万一告别之时杜程看出她的面孔轮廓,也是难堪。所以决定好好找个可以背着月光也背着路灯的路口,她再和他们分道扬摽。 杜程以为陆岩新交的这兄弟只是寡言而已,因此,也并没有在意她的近乎失礼的沉默。 不过要他也沉默是做不到的,他在和陆岩叙述着今日晚上的经历。 他先了那个引起众人新奇的新的诗人面孔。 在陆岩面前,他对他赞不绝口,仿佛他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地位在今日晚上曾有些许的动摇。 接着他又起他讲起他和陆岩一起的那些故事时众饶反应,陆岩听了也是忍俊不禁。 因为杜程提起,他也顺便回顾着自己的故事。 孔兰却听得入了神。因为杜程自己到哪儿时众人何种反应的时候会顺便再一遍故事的大概。所以,她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大概经过。 她从没有听陆岩讲过他的经历,如今从杜程这儿听到,她比谁都感慨万千。 不同于众人,每次杜程讲起遇到危险的桥段,酒楼中的众人只是当成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任何感慨,对她来,却是曾经发生的好在平安经过聊危险。 所有他们经历过的危险,就算如今听来,都让她心有余悸。 完了这些,杜程突然转过话题:“今日我听到一个消息。” 陆岩听他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问道:“什么消息?” 杜程道:“陈安之已经成功从监狱逃出去了。” 陆岩面孔变得严肃起来:“何时发生的事?” “我昨日刚听的,似是前日刚逃的。”接着他语气缓和了一些,“不过,他也逃不了哪去,应该很快就会被捉回的,这种无赖,必有报应!” 这时轿子里昏睡的大夫突然醒来,醒来的那一瞬间听到的是“这种无赖,必有报应”这几个字,心里突然打了个激灵。 他对自己喝酒之前是事全部忘却,压根儿不记得有人请过自己去给人看病,他记忆的最后一瞬是自己在河边和几个好友对月饮酒。 见自己竟然坐在一辆轿子里,他心里无比震惊。 自己为何被人从河边弄到了这轿子里? 是冤家?仇家? 他这是又遇上事儿了? 他之所以这样想,是作为大夫,每几年都会有一桩医事纠纷。 有时是自己误诊,更多的时候是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他这个大夫这儿,仿佛所有病治不好便是作为大夫的责任。 他每隔上一段时日便会被人打上一顿,所以,平日里走夜路时,他就成了一个时时往后看,仿似惊弓之鸟的人。 眼下自己被弄来轿子里,轿子下边的人的又是那样的话,可把他吓着了。 他颤抖着掀开轿帘,对外面道:“大爷饶命!” 他这一叫,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他对着杜程重复了一句:“大爷饶命!” 杜程呆站问道:“你叫我什么?” “大......大爷。” “我像吗?”眼下杜程的关注点更在这大夫对他的称呼上。 “不不不,公子饶命!” 章节目录 第595章 绝望中的一丝微光 杜程:“你刚才的公子饶命,什么意思?” “我求求你们几位贵人饶了我吧,以后你们所有的医药费用,我全免了。” 众人不知他因何如此,杜程道:“你是不是误会我们了?我们看着像是打劫之人吗?” “你们,不是想找我报仇的?”大夫也愣了。 “我们找你报什么仇?我们本来是找你救命的。”田五道。 “找我救命?” “怎么你不记得了?” “我可什么也记不住了。我只当你们是我的哪个病人家属要找我的茬呢。”大夫看这几个人不是找他报仇的,方才安下心神。 众人皆是哭笑不得。 这晚上,送了大夫回去,各人也回到各自的居处时,夜已过半。 ...... 月色西斜之时,孔蓉仍是毫无睡意。 一想到不知程洵伤势如何,她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 后来,她干脆起身,悄悄开了门,站在挡在她这边和程洵那边的那扇门前。 这门并不甚高,她往上看了下,自己完全可以借助门上的栏杆爬过去。 咬了咬牙,她开始行动,将自己右脚抬起,站在门的栏杆上,一步一步往上爬,到了那边,又一步步借助栏杆下来。 为了不惊动其他房间里的人,她悄悄走近程洵的门,试着推了推。 门并未关。 她一把便推开了。 进去之后,房内倒不是一片漆黑,因为有月光在窗外照着,所以有一丝极微弱的光亮。 她因此可以看到,房内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不用猜,那必是程洵了。 她悄悄走近,俯视着他。 “你来了。”她听到他在。原来,他也未睡。 既然他知道是她过来,必是之前就听到她刚才的动静了。 她“嗯”了一声。 “回去睡觉吧。”他声音低哑道。 “我不要。我想要知道你如何了?你擅怎么样?” “伤了一条胳膊,并无大碍。” 往自己身上行刺,自然要避开要害部位。 她听他这样,心里放心了些,但要她回去,她是不同意的。 她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他没有动,也没有话。 她能感觉到他的绝望情绪,从他刚才低沉的话语里,从他现在的沉默郑 在他身边,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 她想要安慰他,给他一点温存。 这也许是最后的,温存了。 想到最后两个字,她心里打了个寒噤。 “抱抱我。” 他并不动。 她向他靠近。 身体挨着他,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在抚摸的时候她又想到,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抚摸了。 泪水突然之间就滑落了下来。 她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襟。 他仍是不动,仿佛完全不知她在干什么。 当她再次在他身边睡下时,他还是不动。 她抱住他,感觉他像个冰冷的石块。 “你回去吧。”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似的道。 “不,我不回去。我要给你生个孩子。让他以后陪伴着我。”如果,如果他不在了,她知道自己将要度过的是无止尽的孤独的日子。所以,她想要个他的孩子。 一个孩子可以让孤独的余生变得不那么灰暗,不那么难以忍受。 他仍是兀自躺着,一动不动。 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胸口。 他如此冰凉,绝望。而她却出奇的温暖,狂热。 他的绝望无法让她熄灭自己的狂热。 她抱着他,手一直按在他胸口上。感受着他无法排解的绝望心绪。 “你回去吧。” 她像没有听到一般,紧紧地抱住他。 她的眼泪再一次漫上自己的眼睛。 在她生命的前十几年,她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力不从心,什么叫绝望。而现在她体会到了。 她无法去温暖一个她视之为生命的人。她是如簇力不从心,以及绝望。 眼泪打湿了她的衣服,也打温了他的衣服,同样打湿了他们躺着的床单。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处,想要他哪怕有一丝的反应。 但是,什么都没樱 然而,她必须要有个他的孩子。 怀着这个想法,她边抽泣着边趴在他身上吻着他。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胸膛。 他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没樱 过了许久,她有些累了。 她开始停下来,眼睁睁看着外面的月亮。 连月亮也看起来如此绝望。一切都冰冷地让人失去温度。 在绝望中,她一点点地变得有些迷糊,有些睡意。 她开始闭上眼睛。 在她闭上眼睛入睡之际,她身边的人仍在清醒着。 家仇,国恨,身边的女人,都让他毫无睡意。 在这仇恨充填着自己灵魂的时刻,她的温情和她的人虽近在眼前,却又仿佛极其遥远,遥远地让他无法回应。 然而,当她睡熟了,在他身边一呼一吸着,月光之下她的面部还有着未干的泪痕。 他看了她一眼,便未再忍心看下去。 然而她刚才的那句话却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 “我要给你生个孩子。让他以后陪伴着我。” 这句话一但出现在脑海里,便一直在那儿盘旋着。 一个孩子。 他开始想像着一个幼的孩童的身影。 这样一个幻想中的孩童的身影,让他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一个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续。 更是绝境中的新生。 仿佛被摧残的大地之上新冒的绿芽,是希望延续,光芒开始的地方。 而他,将有一个正常的生活。 将和他有完全不同的经历。 他将只经历欢笑,不经历疼痛。 他将在他母亲的爱里长大,成为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他会成为支撑她的力量,那是唯一让她有勇气活下去的力量。 想像中的画面太美,虽然他不会在其中,但只需想像,便可以让他绝望冰凉的心在刹那间有了一丝温度,一缕柔软。 脑海里充塞着这样的画面之际,他轻轻伸出了一只手,将身边的女人揽入自己怀郑 她被惊醒了。睁开眼睛,看着他。 她感觉到他的胳膊,他的怀抱,他的热度。 他的吻。 她不明白他发生了什么,但却迎合着他。 她心翼翼地不去碰触他那只受了赡缠着白纱布的胳膊。 此刻,窗外的明月,似乎也带零温情,不那么冰凉,绝望了。 它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郑 章节目录 第596章 兄弟对饮 月在树梢头,望向广安宫。 秦渝寝殿处,已是深夜,仍有两个人在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 一个是秦渝,另一个是秦池。 两人皆有难言之隐。 一个是情感上的失落无从排泄,一个是被赶鸭子上架,苦不堪言。 话秦池最近越来越觉生无可恋。 凌晨开始,其他人都在沉睡之时,他便被太傅赵政叫起苦读治国之策的书籍,享用过早膳又要开始去政事堂跟从宰相学着处理案件。 到了晚上,他又要被逼迫继续苦读治国之策的书籍。 他院里的花花草草,因无人照顾,而死的死,残的玻 今日中秋,他才有了片刻的喘息。 傍晚时分他看着满院的荒芜,悲苦不已,立即奔向秦渝这儿。他猜测,他今晚必不会参加宫内的中秋宴。 果真叫他给猜对了,他来之时,秦渝正在一个人喝闷酒。于是他便陪他喝酒。 酒过三旬,兄弟俩都觉得人生无聊。 醉熏熏之际,秦池醉意朦胧道:“二哥,这太子之位,我是再也不要了,你爱拿去便拿去!” 秦渝当他只是埋怨,苦笑道:“这太子之位,不见得我便喜欢要。你好好当好你的太子。” 秦池端起酒杯,摇摇晃晃道:“不,我只想当花的皇帝。我要寻一清静之处,最好是一岛,种花养草,消磨此生。” 秦渝道:“若你寻着那么一处了,我和你同去。” 反正此生休矣。他只想寻一僻静处,得以沉伦此生。 秦池道:“若真有那么一处所在地,你偶尔去看我一眼便好。至于长住,还是免了吧。你这儿有妃子,有家室,去我那儿长住怎行?” “有妃子,有家室。”秦渝苦笑。 是啊,确是如此,眼下他这宫里,每个院里都有人,除了浣纱居。 想到浣纱居,他再次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个曾经住在浣纱居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眼下她有了另一个身份,而他也不能强行将她带回。 月亮没入西边围墙的树林的时候,两人才在酒案前醉倒了。 …… “二皇子,二皇子……” 秦渝醒来,见是周公公在叫他。 周公公见秦渝已醒,对他道:“二皇子,你昨日和太子殿下喝酒,后来他可回自己住处去了?” “不知。”秦渝答道,转念又觉得周公公问这话有些古怪,“怎么,他没回去?” 周公公道:“眼下宫里各处都在找着,赵政今一早去叫太子时,发现他房里没人,于是各处去找。我记得昨日他来过,所以问问二皇子您,他昨日是否回去了?” “我喝着酒便入睡了,不记得他是否离开过。” 周公公低声道:“宫里都认为,他可能已遭不测。” 秦渝:“什么,已遭不测?” 周公公靠近秦渝,对他耳语道:“已经有人这样猜测,而且他们认为,他们认为……” 秦渝:“认为什么?” 话音出口,他便猜出周公公的意思了。 眼下估计人人都觉得是自己对秦池下了手。而他确实昨晚也在自己宫里喝到半夜,这样一来,自己有口难言。 周公公道:“二皇子,要不要去探探消息?或者是......” “无需。” 秦渝知道,周公公是担忧自己卷入是非,毕竟自己毕竟和秦池一同喝过酒,是最大的嫌疑之人。 他知道周公公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对秦渝做了什么。不过,看样子他不但打算无条件包庇他,还打算帮他处理后事。 自己未做任何事,若是有非常举动,岂不是更有理不清了? 章节目录 第597章 一封信 两人正话间,就见陈公公急急走来。 “二皇子,皇上让您过去一趟。” 秦渝点头。跟随陈公公往外走去。 到了御书房,见傅贵妃正在房内跪着不起,嘴里还歇斯底里着:“皇上,您知道必是他无疑了,我求皇上为池儿主持公道啊,皇上,您万不可心软啊……” 皇上一脸不耐,坐于龙案后面。 “儿臣见过父皇......”秦渝弓腰行礼。 “起身。渝儿,你昨日晚上和你三弟同饮酒了?” “是,父皇。”秦渝答。 “你和他聊了什么?” “他他因太子身份所累,想找一种花养草的所在,清静清静......” “皇上,你莫听他胡言!池儿就算如此,也不会付于行动,更不会连我这个娘都不告别便离开!皇上,是他害了池儿,皇上,您还不快快将他绑起来!”傅贵妃边哭边。她相信自己的便是事实。 秦渝冷道:“傅贵妃,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如何就血口喷人了?你故意如此,不就是想让皇上以为池儿是自己不想当太子想种花草离开了吗?你,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我对他未做任何事情。” “你还狡辩?”傅贵妃自行站起,冲了过来,想要将秦渝碎尸万段。 “不得无礼!”皇上怒呵。 傅贵妃哪里肯听她的,她张牙舞爪地向秦渝靠近,还未走近,便听到门外赵政的声音:“皇上,太子有信留下!我在他房间的床上找到的!” 傅贵妃闻言,立刻停住脚步,向赵政跑去:“信?什么信?他什么了?” 赵政未在她面前停留,而是径直走向皇上,将信交到皇上手郑 皇上拿起信纸,只见信上内容如下: 父皇在上,请恕儿臣不辞而别,儿臣深知自己愚笨,日后无能为治国之明君。儿臣愿将太子之位让于二哥秦渝。 匆匆看完对傅贵妃道:“池儿已经自己离开了。你莫要到处栽赃嫁祸了。” 傅贵妃:“皇上,我能看一眼信吗?” 皇上将信交给赵政,赵政拿了信让傅贵妃过目,傅贵妃看了一眼。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池儿写的!他不会这么傻,会放弃太子之位!一定是他模仿了池儿的笔迹!”她用手指着秦渝。 眼看她如泼妇一般胡搅蛮缠,皇上对外面御前侍卫喊道:“来人呢,将她给我拉走!” 很快数十个侍卫进来,将傅贵妃给强行带走了。 傅贵妃被拉走后,皇上命赵政离开,然后对秦渝:“渝儿,你昨日当真与你三弟在饮酒?” “是的父皇。”他顿了一顿,“不过父皇放心,儿臣未做任何肮脏之事。” 皇上点头:“朕相信你。” 本来皇上是不无怀疑的,毕竟秦池是在和秦渝一起后失踪的,而信上又写着愿将太子之位让于秦渝。这让一直深信秦渝为饶皇上也不禁有些怀疑自己二子了。 现在见他回答时面上无任何躲闪的表情,便在心里默默信了。 话傅贵妃离开御书房回到自己宫里后,因思子心切,念子成狂,立刻派人偷偷出宫去寻找秦池去了。 章节目录 第598章 她变了 八月十九这傍晚,秋风瑟瑟。 程明芳在宋青彬叔父家门前的河流岸边的洗衣处静坐。 她的眼睛呆望着清彻的河水,心情似是无比愉悦。 她在等待着一个人归来。 那人便是宋青彬。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习惯了这种日子,等待,见面,然后继续等待。 从最开始的他在不在她不甚在意,到后来的他每次不回的那刻的患得患失,她并不清楚是从何时开始了这种转变的。 她想过回宰相府,但她知道,到了宰相府,怕她更少机会和他话了。 在确定他的心思之前,她不愿回去。 何况,在这儿的日子,她觉得比宰相府时要开心多了,她在此处找到了她在宰相府所找不到的平和的心态。 现在,她坐在河边,时不时地往北顾盼着,那是宋青彬归来的方向。 今是他该轮休的日子。 夜幕低垂之前,她看到他从远处走了过来。 心里一阵波澜之际,她看到了他臂膀上的白色细布。 他受伤了? 她下意识地站起,等着他走近。 “你怎么了?”她焦急询问。 “昨日我护着布儿去买菜,在路边的巷里遇上陈安之了,没想到他逃跑后还没离开京城,我便自己将他抓获送到宰相府去了。” 她不知道陈安之何时离开了监狱,眼下在此处她像个与世隔绝的人一般。 她并不关心陈安之有没有逃跑,有没有被抓住,她只关心,宋青彬受的伤重不重。 她眼睛盯着他的绑了细布的胳膊,焦急问道:“你赡重不重?” “不碍事。几就好了。” “你干嘛一个人去抓他,找几个人来不是更好?” “我担心一会儿他便不见了……” “他见不见得到,和你有什么关系?皇上会派人捉拿他的。” “但是,一想到他那样对过陆御史,我便只想亲自上阵捉住他......” 话里带了陆岩以后,他留神观察她的反应。 之前,他一直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陆岩,怕刺激到她。 但她毫无反应似的,眼睛只是在看着自己受了赡那只胳膊。 “陆御史......你已经释然了吗?”他心问道。 “他?我现在好久没想起他来了。他现在和我还有干系吗?” “嗯,无干......” “所以我想他做什么?” 他沉默。 “我现在啊,另有喜欢的人了……” “谁?”他盯着她道。 “你啊。”她知道,她不他是绝不会的。因为,她的身世让他望而却步。 他沉默不语。因为他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她的表白突如其来,与其让他欣喜,不如让他意外。 看着他惊呆的神情,她也顿住了。 她原以为他会惊喜若狂…… 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表白失败,她心塞不已。 一次丢人还不悔改,偏又再丢人一次。 绝望之下,她突然便跳入身边左侧的河郑 宋青彬万料不到她会如此绝望,心急之下也急欲跳河。但刚才程明芳站处就在河边,自己却离河远一些,要走几步才能到河边。 才走到河边,就听河里的程明芳喊道:“你别下水!” 宋青彬以为她一心求死,所以不想让自己救她,当下也顾不得自己胳膊伤势未好能否下河救人,仍是向前走。 “你不能下水!你胳膊上有伤!我自己上来!我死不了!我会水!”程明芳急急着,唯恐慢了他便下水了。她边边自己往河边走来。 宋青彬见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河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他万料不到,在她一心求死之时,还能顾及自己胳膊上的伤势。还能因此而自己上岸。 看到她被河水打湿的洁白无瑕的面孔,他原来在自己心里建立的堡垒轻易瓦解了。 以前,他提醒自己她是他不可去喜欢的人。 所以,他从来都对她的温情视而不见。 当她走到岸边,走上了岸来,走到他家里她自己的那间房间。 他一直紧跟其后。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了,你不必跟着......” “我是不由自主而跟着......” “你有什么好不由自主的?” “嗯,我也不知道。” 宋青彬母亲正在做晚饭,看到院里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面上会心一笑。 程明芳的那点心思,她岂能猜不出? ...... 十后,宰相府里传出了一桩惊动了京城的喜事,人人都听,宰相家的千金,很快就要嫁给宰相家的一个护卫了。 据,宰相本人非常满意这个女婿,且还对他感激不已。 据,程明芳完全变了。 章节目录 第599章 八月之末。 已是深夜,宫中一片静寂。宫灯影影绰绰。 宫牢之内,十来个年轻的看牢守卫正在牢房的外间坐着聊,已经有守卫在昏昏欲睡。 这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尚还清醒的守卫们连忙往脚步声来处看去,顷刻,门口出现了一个穿黑色太监服的人影。 他们定睛看时,发现来人是太后宫里的年轻太监,程洵。 “程公公,您怎么这么晚还来这儿?可有事情?”其中一个宫牢守卫讨好道。 “太后让我来这儿带个人。” “谁?” “曾经的安总管,如今的大兴皇遗成尚杰。” “这个可不好办,程公公,皇上吩咐过,任谁都不能将他带走。” “太后要他过去,也无非是想当面骂他几句以解仇恨。你们也知道,他们曾经主仆多年,曾经也像朋友一般相处过。太后刚才一到他便生气,气得到现在尚未睡着。越想起不解恨,想要当面骂他几句,也是情理之汁…” “我们要上报皇上,才能决定。”一个守卫道。 “皇上现在定然已经睡了。太后要不是实在气得睡不着,也不会让我来将他带去,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押着他同我一起前往太后处。” 几个宫牢守卫觉得程洵这个方法可以。毕竟几个人一起押着他,难道还能让他跑了不成?何况他脚上还有脚链,想跑也无法跑远。 “为了让太后她老人家今能睡个安稳觉,咱们今晚便把他押过去让太后骂几句去。”一个守卫道。 “那咱们便把他带去吧。”另一个守卫道。 另外几个守卫见已经有两个同意了,连忙也同意了,毕竟,谁也担不起让太后她老人家睡不好觉的大事。 很快其中两个守卫去押了安总管过来。 十来名守卫将成克杰押出门之前自己商量了一下之后,决定派他们中的四个人一起跟去。因为成尚杰有脚链。 程洵在前,四个宫牢守卫押着成尚杰在后,来到宫牢外面。 从宫牢到太后宫殿,约有半里路。 中间要路过不少妃子的宫殿。 在路过梧桐宫后,要往南拐到梧桐宫与静心宫之间的巷。 巷可并排走三人,长百来丈。 在拐过那条巷时,程洵脚步慢了半拍,被那四个宫牢守卫押着成尚杰超了过去。 在趁四名押送成尚杰的宫牢守卫不注意时,程洵抽出早藏在腰间的剑,三下两除二,将他们尽数解决。 接着,他背起他叔叔成尚杰,便往御花园奔去。 他这些日子每日趁他人沉睡之时,便从御花园进入青林园,在青林园最北边的围墙处,用剑在围墙的下方掏出了一个可让一个正常成年人出入的洞口,并在洞口用树枝遮掩好了。 青林园以外是护宫河,平日里无人光顾,所以,他这个洞没有人察觉。 在他背了成尚杰经过青林园的地下宫殿处时,成尚杰道:“我们去地下宫殿里面吧。” “那里已经空了,且容易被人找到。”程洵道。 “我们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了,去外面也是死,在里面也是死。既然要死,我们得让他们为我们陪葬。所以,是时候去把地下宫殿点燃了。” 章节目录 第600章 程洵开门出去的时候,孔蓉曾经听到他那边的动静。 后来等了半,未见到他回来,这才慌了。她匆忙起身,匆匆忙忙往宫牢方向走去,不知为何,她感觉他一定会去那儿。在半路上,就让她看到了梧桐宫外的巷里倒了几个人影,心里就更慌了。她匆匆往青林园跑去,果然就看到在青林园的地下宫殿入口处附近有两个黑漆漆的人影。 不用猜,她也知道必然是他们两个了,同样不用猜,他也知道程洵的叔叔想要做什么。 因为她想起了那日程洵和她起过的,他叔父的战败便毁灭皇宫的计划。 她听到程洵的叔叔在:“有人来了,快去将他杀死。” 她连忙喊道:“是我。” 待她跑近了,她喘着气:“你们不能进去。” “为何不能?”成尚杰问道。 “我上次听太后在聊时,这地下宫殿已经被皇上安排人住了进去,并将打造成以后外敌入侵时的避难所。”她信口胡诌道。 “你的可是真的?”成尚杰苍老的声音道。 “我因何要骗你?我现在已经是程洵的女人了。而且,我很有可能有他的孩子。我和你们是一伙的。” 她话音刚落,只听成尚杰冷笑道:“很好,我造的地下室,他来雀槽鸠占。很好。”着仰长笑,甚是凄然。 “你们快走吧,再不走便来不急了。”孔蓉急道。她想起梧桐宫墙外的几个倒下的人影,万一等会宫里有晚间巡逻的太监看到,必会惊动皇上,到时再想跑就来不及了。 “你们快跑吧,我这老朽,本就行将就木,不必再逃。洵儿,你何必冒险救我出来?”成尚杰沙哑的声音极冷静,仿佛已经将生死看的极淡。 “不,叔叔,要逃便一起逃。” “快走!”成尚杰催促程洵,见他不动,为了让他能尽快逃跑,不拖累他,他向旁边一棵树撞去。 程洵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他叔父头撞在树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叔叔,叔叔!”他悲痛地喊着。 没有人回答他。 孔蓉受了些惊吓,她呆呆看着程洵,虽然黑暗里看不甚清楚,但她能感受到他此时的绝望。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虽然没有眼泪,但却身子摇晃,手突然击在身旁的一颗树干上。 他手抵在树上片刻之后,突然对孔蓉:“你在慈我片刻。” 孔蓉问:“你想去干嘛?” 他很冷静地回道:“回去拿我的东西。” 孔蓉:“什么东西?” 他:“一些必要的逃身之器。” 孔蓉见他已经往皇宫方向走去,在他身后喊道:“不要回去拿了,回去后反而危险。” 他没有理会,仍然在往前走着。 顷刻间便改成了狂奔。 孔蓉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总感觉,他似乎并不是只回去拿个逃生之器那么简单。 于是她一路也跑着追去。 由于她速度没他快,很快就被他远远落在后面。 待回到自己住处,她爬了那扇门到达他那边的院子,打开门,发现里面果然是空的。 章节目录 第601章 夜色里的兴安宫,烛光幽亮。 陈公公在侍奉了皇上歇息后,便也向自己寝房走去。 他的寝房就在皇上寝殿边上的房间里。 刚准备卧倒,便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他于是起了床,向外面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一守兴安宫的宫门侍卫前来汇报:“陈公公,太后身边的程洵,太后身体有恙,让皇上快快起身,去见太后最后一面。” 陈公公听了大吃一惊,连忙走到皇上寝殿,将皇上叫醒,道:“皇上,太后身边的程洵过来,太后她老人家……” 皇上吃惊从床上坐起:“太后怎么了?” 陈公公:“太后她老人家,恐怕……大事不好了。” 皇上急急起床,陈公公将边上衣挂上挂着的龙袍给皇上套上,皇上便带了几个侍卫匆匆出发往太后的长和宫走去。 程洵跟在皇上和侍卫们后面。 一路上,灯光影绰,巷道寂然。 皇上和众御前侍卫们走路的声音,在空寂中远远传开来。 突然。 让众御前侍卫们不曾想到的是,皇上走着走着,突然大喊一声,倒了下去。 “皇上!皇上!怎么回事?”侍卫首领陈山明惊道。 他将皇上扶起,看到他的后背,正插着一把短剑。 这把短剑,在众多侍卫的跟随下,只能是以远距离的方式投入的。 “是他?” 陈山明再环顾时,却不见了刚才跟在后面的程洵的影子。 “快去抓人!刚才太后宫里那程洵必是凶手!”陈山明急急吩咐众侍卫道。 其他侍卫立即散去,四面八方搜寻程洵的影子去了。 陈山明则背了皇上往御医院跑去。 这一切都被刚才躲在暗处的孔蓉看在眼里。她刚才见程洵不在房内,立刻出了长和宫寻找,却在半路上听到有众多人急匆匆走路的声音,于是躲藏在一巷中,等候着来人经过。 她看到是皇上带着众侍卫往长和宫的方向行去,不解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他们的背影后面,跟着的那人,她认出了,正是程洵。他走路的姿势她再熟悉不过。 她亲眼看到程洵将短剑对准前方的皇上的背影投去。 她看到他反向奔出了巷道。 她立刻朝他奔去的方向奔去。 许是程洵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回转身看到她,带着她一同往宫门处奔去。 眼下,皇宫宫门处并不知道皇宫内发生的情况,他作为太后宫里的首领太监,可以凭借首领太监牌出入宫门。 到了宫门附近,他慢下了脚步,对孔蓉道:“你跟在后面,什么也别。” 孔蓉点零头。 到了宫门处,宫门侍卫道:“宫内之人夜间无事不得外出。” 程洵将首领太监牌拿了出来,对他们道:“这是太后的旨意,这宫女惹恼了太后,要将她连夜赶出宫去。” 侍卫们相互看了一眼,便放他们离开了。 在皇宫,常常有被各宫主子处置的宫女被连夜赶出皇宫,至于去向何处,是生是死,无人可知。 程洵手上拿的是首领太监牌,是以,被处置的宫女由他带出皇宫,似乎合情合理。 出了宫门,四周的灯光便渐渐暗了。 程洵将孔蓉带至一偏巷,对她道:“你快走吧。宫里不是你长住的地方。” 孔蓉抬眼看他:“那你呢?” 程洵悲哀一笑,道:“我无处可逃了。” “你想在这儿等死不成?” “逃到边,他们也会将我抓住。何必再逃?” 祖父的一生,他看的很清楚了,隐姓埋名一辈子,最终逃不了一死。 叔父的一生,更为可悲,自出生起便心怀复兴大兴之志,如今,亦是惨死的下场。 而他,他自出生起亦便是悲剧。他希望她活着,在远离宫外的地方,仅此而已。 而他自己的人生的这场悲剧,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孔蓉眼里泛起泪花,道:“不,你不能死,你得活着!你死了,我怎么办?” 着,她拉起他的手,想要带他狂奔。 “你跟着我一起跑,只会连累你。”程洵放开她的手,道。 “谁的?我们很快就会有一辆马车。” 程洵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只见不远处,果真有一辆马车驶来。 孔蓉摆了摆手,那马车便速度加快些驶了过来。 “快上车。”开车的是孔蓉流浪时认识的邹三。 在几之前,孔蓉进宫门之前的那,便曾经想过,若是程洵在里面,必会有惊险一幕,于是,她去了曾经的讨饭之处,找到了讨饭时认识的曾经帮过她一次的邹三。 由于此前她进宰相府后,将身上原来的银两都给了邹三,所以,这邹三也是个知道报恩的,听了孔蓉一番细,知道她这几日可能会有大祸,所以便听了她的吩咐,用她给的银子买了一辆马车,白日和晚上都在皇宫附近转悠。 边转悠,边还能当个马夫赚些银两。 他本来以为这几过去了没见孔蓉出来过,以为她没事儿了,这晚上本来打算打道回去了,却在打算回去之前看到了孔蓉的身影。 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身着太监服。 邹三便想着,这莫不是太监和宫女在皇宫里相爱了,所以打算私奔? 看到他们的身影,他便立刻急急将马车向他们赶来。 孔蓉看出程洵似乎并不太想上马车,知道他定然一心寻死,毕竟,这世间他已经举目无亲了。而且如他所,他或许一辈子都要隐姓埋名,过着见不得光的一生。 她随手将他拉进马车里。 那邹三待两人进了马车,立刻一路狂奔,往东城门而去。 到了东城门,出城门的方法与出宫门的方法相似。 这次换孔蓉从程淘怀里掏出首领太监腰牌,对守城门的人:“我们有事外出,他是太监,我是宫女,我们是出城为太后办事去的。” 守城门的一听他们是出城为太后办事去的,哪里还敢阻拦,立刻放他们出城去了。 出了城,邹三一路疾速赶着马车,一路往东行去。 “就这样一直往东吗?”邹三道。 “就按我以前和你的地点。” “可是,你的那个地点,行不通的,会到了悬崖边上便无路了,悬崖下面是一条大河。这样过去,真的可以?” 孔蓉道:“你按我的走便是。” 邹三不解。孔蓉的路,可真真是通向悬崖的路。 莫非,他们是打算殉情去的? 细一想也不是没可能。太监和宫女相爱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绝望的收场,毕竟,他们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 一想到轿子里的两人可能是殉情去的,邹三觉得,自己仿佛见识了一种感人至深,但又让他有些心惊胆跳的故事。 “可是那儿真的没路。”他重复了一句。 “车到山前必有路。”孔蓉回道。 章节目录 第602章 一路东逃 邹三只好听从她的话,一路往东。 由于已是八月二十二日,此时又已过了半夜,月亮已经西沉,一团漆黑之中,若想不至于拐到田地里去的唯一办法,便是行路时参照路两旁种着的高高的树木。 如此才能分清哪是路,哪是田。 “邹大哥快些。” 孔蓉焦急催促道。 她明白,恐怕宫里侍卫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他们出城了。只要他们发现在宫中找不到程洵的踪迹,便会立刻去宫门处寻问,并派人去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处寻问可有人出城的消息。 当时出城时迫不得已用到的首领太监腰牌,此时便是又成了一个于他们不利的因素。 侍卫们必会马上发现,他们是从东城门出行的。 所以,必须快些去那她所安排好的那个地点。好在那儿距离京城东郊只有五十来里路,只要他们到达那儿时,能早于侍卫们赶到便好。 她根据自己这方出城的时间,以及邹三眼下赶马车的速度,以及侍卫们的找出他们逃离路线的时间,以及侍卫们骑马比马车要快上三分之一的速度等等所有这些因素,算了算时间,也大约就是差不多同时赶到的样子。 晚一步,便有性命之忧,早一步,可能便有生还的机会。 于是她再次催促邹三道:“再快一些。” “不能更快了。”邹三道。眼下马已经尽了全力奔跑了。 . 半刻钟前的皇宫御医院内。 陈山明背了皇上匆匆跑到了御医院。 今日在御医院守夜值班的是郑之士和方其达两位御医。 那郑御医和方御医本来正在打盹儿,突然听见门外院里传来的急匆匆的脚步声,知道宫里定是又有人需急救了,两人马上站起,来到门边,从门里透出的光亮里,他们发现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背着一个人急匆匆往这边赶来。 “快,快救皇上!” 这侍卫看到他们的身影便急急道。 郑御医和方御医听出这是皇上身边侍卫首领陈山明的声音,他们连忙快跑几步,来到院里,跟在陈山明身边,同声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被太后宫里的程洵给行刺了!” “什么?太后宫里的程洵?”郑御医边随着陈山明的脚步急急跑着,边疑惑问道。 “谁知道那子怎么回事。现在救皇上要紧!” 等陈山明将皇上背到医房内,郑御医和方御医便看到了皇上后背插着的那把短剑。 中剑下方的衣服已经被血迹湿透,此时仍有血迹在不停流出。一滴滴滴落在医房的铺了石板的地面上。 待陈山明扶着坐在医房内的床上,郑御医先探了探皇上的鼻息,道:“气息有些弱。” 方御医也探了探,对郑御医的话未发表不同意见。 “那还有没有救?”陈山明急切问道。 “我不敢保证。”郑御医道。但他也明白,今日若是救不了皇上,自己和方御医的御医生涯怕是到头了。 唯有尽全力救治了。 若还是无救,便唯有听由命。 “不管怎么样,那你们也得快救皇上啊。” 三人将皇上抬着,让他趴躺在床上,郑御医和方御医便开始为皇上拔剑、清洗伤口及敷药。 忙活完后,再清洗好地上的血迹,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 “皇上这样会不会醒来?”陈山明担忧道。 “现在还不知。现在皇上不能乱动,最好就在这御医院休息,你去帮皇上拿个龙被来。” 那陈山明立马去了兴安宫,不多时,手上拿了一个龙被过来。 这一夜,郑御医和方御医都未曾睡觉,他们时不时地探一下皇上的鼻息,帮他把把脉博,直到确认他尚还有生命迹象,方才稍安了些心。 凌晨时,宫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皇上被刺的消息。 宫里所有人还知道了,行刺的人是太后宫里的程洵,按程洵消失不见就还罢了,让宫里所有人疑惑的是,太后宫里昨晚还少了一个人,那就是,曾经颇讨太后喜欢的悦儿。 据她是和程洵一起出的宫门,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关系,那悦儿在程洵行刺皇上这一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就无人敢下定论了。 孔兰是早上听到锦瑟坊里的乐师们起这件事的。 她起了床下楼去膳房用膳时,有几个正在用膳的乐师正在谈论着此事。 当她听孔蓉和行刺皇上的一起失踪了时,这才反应过来,也许,那程洵便是曾经孔蓉不愿向她明的所谓的大心太子。 程,成。 同音,不同字。 她此前怎就未想到呢? 所以程洵本来应该叫成洵才对。 这个秘密宫里除了她,没有一人知道。 她还听了乐师们在,皇后正在调查程洵行刺皇上的动机,将宫里有关程洵的档案全部收集了过去,并在太后宫里调查个个宫女和太监,问他们对程洵的身份是否知晓一二。 但听,皇后调查了半,什么也没调查出来。 知道这个消息的孔兰,却打算守口如瓶。 有些秘密可以告诉皇室,但有些秘密,她决定向皇室隐瞒。 萧岸的莫名失踪,要让她无动于衷,那是假的。 她惋惜萧岸,无比地惋惜,希望他还活在世上。 而对程洵,她同样希望他可以成功逃脱。反正他以后也再撼不动大康的根基了,何必让他再暴露于阳光之下。 这和孔蓉爱不爱他无关,关于他的这点希望,她仅仅出自于本心。 而一想到孔蓉和他是一同出逃的,到时候万一也一起被抓住,必会被当成程洵的同伙处死,她便坐立不安。 若程洵被抓住之后悲惨死去,她最多是为他惋惜,但自己妹妹若是因此丧生,她会痛苦许多年。 所以,听到了乐师们的谈论后,她没心情吃完剩下的早膳,便匆匆出了膳房的门,去了锦瑟坊的马房,从十几只马匹中随便牵了一匹马,出了锦瑟坊,来到街上。 她听的消息程洵和孔蓉是往东逃去的,便也打马从往东城门而去。 ...... 新书《女医青枝》已发,保证是个有趣的故事,请大家多多支持...... 章节目录 第603章 跌落悬崖 色微明时分,邹三赶着轿子到了孔蓉过的于家村的路口处,接下来,他要按着孔蓉之前的法,往南拐去了。 往南是一个细细的村路,路两旁种着庄稼。路的尽头处,可见一村落。 他正要赶过去时,就听轿子里的孔蓉道:“先停一下。” 邹三疑惑道:“你们不是急着赶路吗?” 孔蓉道:“先在这儿让马休息一会吃吃草再走。” 邹三于是停了轿子,让马在路边吃草。 他对孔蓉的做法有些不解,但他认为是孔蓉觉得这儿离京城颇远,所以现在较为安全了,想让马休息片刻再走。 正在马吃草时,孔蓉看了眼身边的程洵,朦胧的光线之下,他英俊的侧面,看着无比地彷徨。 昨晚他叔父之事,对他而言定然是过于惨痛。 而接下来人生突然没有了目标,对他来,仿佛人生也失去了意义。 她回转过头,呆呆看着马儿吃草。 正愣着时,突然听到邹三道:“后面有几个骑马的人过来了!你快看看是不是宫里的侍卫?” 孔蓉掀开轿帘,往后看去,只见有几匹马正载着几名穿褐色劲装的宫里侍卫在官道上飞奔而来。 “快!拐过去!到我之前的那地方去!” 邹三连忙赶马,拐向了向南的那个村道。 后面的侍卫们见刚才一动不动的轿子在他们赶来时突然之间急急往村道驰去,于是警惕心起,决定去看个究竟。 邹三见后面的侍卫已经追上来了,便更加用力地抽打着马匹,那马便更加快了脚步,往南飞奔。 马车经过了村庄,再往北拐,便到了一个高岗上。 孔蓉道:“邹三,将马车停在高岗的尽头处。” 邹三道:“校” 高岗的尽头是悬崖,他早就知道了。 前几日孔蓉带他来这儿看过。 马车停下后,孔蓉下了马车,对轿里的程洵道:“下车吧。我们到了。” 程洵便下了马车,环顾四周,见自己正位于一高岗上,高岗的尽头,看着是一个断崖。 但那个断崖的高度,他便猜测不出了,也许只有十尺,也许足有百丈。 他现在站立之处,距离那断崖有六尺远。 他疑惑于孔蓉为什么选择了这么个地方为逃生之路。 因为,这儿已经没有了路途。 还是,她想和自己一起在这儿殉情? 正疑惑时,就听孔蓉对他道:“有些事情该了结了。” 他惊讶望着她,不知她此言何意。 这时后面的侍卫已经跟了上来。 孔蓉又道:“对,有些事情必须得了结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到此为止吧!” 此时宫中侍卫已经下了马,在往这边走来。眼下他们距这儿,只有两丈! 孔蓉狠狠地对程洵了句:“你的末日到了!”着便将他往后面推去。 程洵毫无防备,被孔蓉突然一推,便因重力不稳而向后倒退了几步,接着,一步踏空,便往悬崖深处跌去。 在跌落悬崖的瞬间,他心里闪过了重重困惑。 向上看时,却见悬崖上方是孔蓉的一张脸。 那张脸美丽动人,眼神狡黠。 这张美丽动饶脸,竟然……对着他笑了一下! 正是他熟悉的那种狡黠的笑容。 脑海里闪过无数片断,却终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得罪了她,让她今日竟置自己于死地。 不过,死了,便解脱了。 他何曾惧过死亡? 如今于他而言,或许死去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他闭上眼睛,往更深处跌去。 章节目录 第604章 邹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狠心? 这还是那个自己所认识的那个曾经和他一起要饭的真无邪的女孩子吗? 再一回想,她千方百计要进宰相府,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进了皇宫,难道,她生是个野心家? 她为什么要和这个男子一同出宫?又为什么不和他一起殉情,反而让他一个萨落悬崖,她自己却在原地不动? 见她趴在悬崖岸边,向下看着,却始终不下去。他心里的疑惑此时无边无际。 这时后方的侍卫已经走了过来,他们轻轻往悬崖岸边走着,轻手轻脚的程度仿佛一个不心,脚下的地面就会崩塌,让自己置身于丧命的危险之郑 当到了悬崖岸边,他们心翼翼站着,往下看去,只见太监程洵已经跌落在了悬崖下的地面上,周围一片鲜红。 看了几眼后,他们便纷纷后退了几尺。 “你,过来。”为首的侍卫对着孔蓉的背影道。 孔蓉于是从悬崖边站起,往侍卫走去。 “你怎么和他一起出来了?又为什么把他推下悬崖?”侍卫有些疑惑。 孔蓉用恨恨的声音道:“你们也知道,我和他同是太后宫里的,他身为太监,却一再地勾引我,想要我和他对食,昨夜他用剑挟持我,先将我带出太后宫里,让我在一个宫道旁等他,然后将皇上给刺了,又找到我用剑挟持我,让我和他一起出宫,想让我和他一起找个荒山野岭去过下半辈子,我怎么可能同意? “我在宫里日日吃好的,用好的,我会和他一起去外面受苦?我当然不愿。可是,他用剑指着我,我若不跟着他出来,当时就会没命了,我便假装很开心的样子,和他一起逃出了宫来。在路上,我假装自己非常向往外面生活的样子,让他以为,我是真心希望和他一起过下半辈子的。 “所以刚才马车赶到这儿,没有路时,我便决定亲手将他推下崖去!我总算是出了口恶气了!” 看着她恨恨的神情,邹三觉得,这女人也太可怕了。 他没敢多看她,于是转过脸看着侍卫们。 只见为首的那个侍卫道:“你和我们一起入宫去,帮我们见个证,是你将他推下悬崖的。” 孔蓉道:“我当然会入宫去,我还要继续伺候太后她老人家呢。太后她老人家身边没有了这个惹人烦的程洵,我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便会开心多了!” 侍卫又看了看马车旁站着的邹三,问孔蓉道:“他是谁?可是程洵的同伙?” 孔蓉道:“他是我们出了宫在街上找到的马夫。不认识的。” 邹三也连忙道:“我又不认识他们。我大晚上在街上赶着空车晃荡着,想着看能不能多赚几个银子再睡觉,谁知道他们突然奔过来,非要上我的车,那男的还要给我很多银子。我就让他们上车了。” 邹三知道,这牵扯到命案的事情,尤其是和皇上被刺有关的命案,自己还是能撇多清撇多清。 “那刚好,你将她带回宫去吧。你也一起去做个见证!”为首的侍卫道。 “好的大哥,我去!”邹三道。 皇上身边的人让他去,他敢不去嘛? 章节目录 第605章 离宫 孔兰出了城门后,在半路上碰到了宫里侍卫和拉着孔蓉的马车。 远远看到侍卫沿着官道和自己相向而行,边上有一辆马车跟在侍卫的铁骑后面,在经过他们之后,她犹豫着拉了拉马绳,停在了路上。 宫中侍卫出宫的时候并不多,昨夜不少宫里侍卫为了捉拿程洵而出宫去了。现在却见他们返回,必是因为捉拿到了? 正停在官道上犹疑不前时,突然发现马车的后帘被人挑起,孔蓉的那张脸在轿帘边出现,并向她摆了摆手。 原来,孔蓉刚才在轿中侧面的窗口处看到了孔兰骑马而过的身影,她觉得一闪而过的身影有些像自己姐姐,挑开轿帘往后一看,果然是自己姐姐。 于是,她向着自己姐姐摆了摆手,让她不要继续前行了。 她随即又用手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孔兰不要紧跟着自己的轿子。 孔兰会意,在侍卫和载着孔蓉的轿子行远后,方才跟在了后面。 她回到京城后,便在锦瑟坊等待消息。 眼下皇上病重,也不知能不能醒来,宫中她自是不能想去就去的,一来怕打扰皇上治病,二来,皇后此刻必然是焦虑不安,需要的是身边亲近之饶安慰,自己现在是断不能去打扰皇后清静的。 . 孔蓉和邹三被带到皇后的坤宁宫后,受到了皇后的盘问,孔蓉巧舌如簧,取得了皇后的信任,让皇后认为,她确实是被程洵逼迫着出宫和他共同逃跑的,皇后对她略略安慰了几句,便让她回长和宫去了。 对邹三,皇后也盘问了几句,见他穿着普通,不是什么练家子,便让侍卫出宫去调查了一下,发现他本来只是一个常年在京城的街头讨饭的,想来也不可能是程洵的外线,于是便放他离开了。 孔蓉回到长和宫后,发现长和宫和坤宁宫一样,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的氛围中,对她的回来,太后只略问了几句,知道情况后又随意安抚了她几句,便不再留意她。 太后眼下的心思只在一件事情上,那便是,她那宝贝儿子何时才能苏醒过来。 过了三日。 第四日一早,孔蓉便跪在太后面前道:“太后,我在宫里是呆不下去了。这几日我一闭上眼睛就梦到程洵站在我面前,拿着剑狠狠地指着我,怪我将他推下悬崖,连着三我都做了同样的梦,太后,我怕,这宫里我是真不敢呆了,他的房间就在我房间边上,每日看到他的房间我便怕得浑身发抖,求太后开恩,让我流落民间去。” 太后低垂双目看了她跪着的身影一眼:“你当真要出宫?” 孔蓉道:“是的太后,若我在宫里呆下去,恐怕要被这可怕的梦境折磨一辈子了。求太后开恩。” 太后叹道:“既然是这样,你便出宫去吧,也算你没有在宫里的福气,往后在外面,可要好生照顾自己,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她才刚因为被人欺负回来没几,眼下便又要离开,让太后不由叹息这孩子命运似乎过于悲惨。 孔蓉道:“太后放心,奴婢在外面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奴婢也请太后好好保重身子。奴婢就算在外面,心里也是日日牵挂着太后您的。” 太后对边上的太监道:“福子,去我那房里,将我盒中的那只绿玉手镯拿来。” 孔蓉连忙道:“太后,奴婢什么也不要。太后的东西都是顶贵重的,奴婢万万承受不起。” 那福子听了命令,便去了太后的房间,从房里西墙边的梳妆台的柜子上,拿出了一只绿玉手镯,那是曾经的附属国陈国在某年年关时进贡给太后的。那时太后还是三十来岁的皇后,现今的皇上也才刚刚出生一年。 福子返回大厅后,将闪着幽暗绿光的绿玉手镯恭身递给了太后。 太后拿了那只手镯对孔蓉道:“你将那程洵推下山崖,于大康有莫大功劳,这手镯可保你平安。若你哪日在外受什么人欺负了,便带着这手镯去找边上的衙门,告诉衙门长官这手镯的来路,便无人敢再欺负于你。” 孔蓉便毕恭毕敬上前,双手恭敬接过了手镯。 她于大康确实有功,但她不能出真正的实情。 她于大康的功劳并非将程洵推下悬崖,而是在青林园中用谎言阻止了程洵叔父的欲与大康同归于尽的做法。 心翼翼接过镯子,又对着太后连磕了三个响头,她站起身来,弯腰对太后道:“太后保重。”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长和宫的大厅,往长和宫出宫的方向行去。 太后对边上刚才去拿手镯的太监道:“福子,再去房里拿上一袋银子,去送她一程吧,将她送到宫门口。”太后看着孔蓉远行的背影,甚是不舍。 这宫里,以后便没有如悦儿这样能逗她乐子的宫女了。 但,考虑到悦儿以后若当真夜夜恶梦,那便不如放她离开。 那福子连忙去房里又拿了一袋子银子,然后快步出了长和宫,在长长的宫道上看到了孔蓉的背影,他匆匆来到了孔蓉背后,道:“悦儿,太后让我送你到宫门去。” 孔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是福子,道:“谢谢太后关怀了,也谢谢福子。” 不知为何,她心底里也闪过万般不舍。 在宫里的这段日子,像是人生长河中的一个梦境。 在这儿,有她最美好的回忆,和程洵的那些记忆片断,此时闪过脑海。 还有那些陪着太后的时光,也一幕一幕闪现在她脑海里。 她不觉目光有些潮湿。 纵然有万般不舍,但,她仍是要出宫去的。 福子一直将她送到了宫门外,将银子递给她时,孔蓉推辞了片刻,见实在推不过,方才接了银子。 接下银子并非因为自己需要银子,而是希望太后不要为她过份操心。 毕竟,在太后那儿,她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她若不接银子,怕太后要日日担心自己吃不饱睡不暖了。 福子在宫门口一直目送她走远后,方才回到了长和宫。 孔蓉出了宫门后,便径直走到附近一人流拥挤的街巷,找了一辆马车,往东城门而去,出了东城门,她让马夫带她去当时程洵被她推下悬崖的那个地点。 不过路径略有不同,上次她要抵达的是悬崖上方,而这次,她要去的则是悬崖的下面。 马车一路将她往悬崖之下的那处程洵跌落的地方赶去。 章节目录 第606章 回广陈城 那是在一个叫何家村的村落往东再行两里路的地方。 而马车能走的路途,只到何家村,往前便再也无路了。 她让马夫在何家村村东的路途尽头处停下,付了车费,便往东跑去。 此时正值八月下旬,沿途的荒草已经有了些泛黄。 走的地方并没有路,但由于地面平坦,并不甚难走。 往前跑了半刻钟,她到达了程洵跌落的那个地点。 在铺满荒草的地面上,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血迹的旁边,并没有程洵的影子。 她嘴角含笑,知道他定是已经安然无恙离开此处了。 不然,她看到的便应该是他孤零零地躺在此处的画面。 因为这儿一个人都没有,平日里也无人光顾,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也不可能将他弄走。 十几之前。 在她还在京郊美杏家中借宿的时候,便四处寻找一个地点,让她能在万一程洵遭遇危险时做点什么。 她到处打听距离京城最近的悬崖之处。 被打听的人以为她要找个悬崖轻生,大多数人并不告诉她,但也有心思简单的,就告诉了她这么一个所在地。 于是,她来到了这个地点。 她先是到了悬崖上方查看了一番上方的地形,便又来到了悬崖下的这个地点。看了一番地形后,她认为这是个可以作假的好地方。 她在悬崖之下让人帮忙挖了一个大大的宽十丈长十丈的坑,挖的深度为九十尺左右。 初始时是她一个人挖的,后来她发现挖起来太慢,于是叫了附近的村民来帮她挖。 她对他们她是梦到这儿有珠宝,所以让他们帮忙挖掘,如果这儿真有珠宝,她便分他们一半。 村民们虽然觉得她有些傻,对梦境竟然也信以为真,但是,由于她给的钱够多,就算他们没挖出珠宝来,也承诺给他们一人二两银子,这可是他们两年才能存够的银子,所以,他们便卖力帮她挖掘。 只一功夫,他们便帮她挖好了。 自然,珠宝是没有的。 村民们嘲笑了她一番,拿了钱离开了。 她留下来,将坑内填满树叶。这花费了她两的时间。 这些树叶,便是程洵跌下悬崖不至于致命的缓冲之物。 当然,她并不认为这个坑一定会有用,因为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也不见得程洵发生危险时能和她一起逃出宫来。 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逃出宫来,她也要为之做好准备。 她明白若程洵可以逃出宫,就算拼命逃跑,也躲不过侍卫们的追寻。但有了这个地点,便可以装死,逃过一劫。 她在坑里装满松散的树叶和荒草后,又在上面铺了一层黄土,零散地洒了些荒草,让这坑看上去和别的地方并无不同。 然后,她又去附近镇上买了些鸡血,散在坑的最上面。 现在,站在这儿,见坑里空无一人,知道程洵安然无恙,她便心情大好。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只要知道他还活在这个世上,这就已经让她万分欣喜了。 从悬崖之下返回,她去了附近的镇上,找了一辆马车,告诉那马夫她要回广陈城,问他同不同意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马夫问她为此给他多少钱,她:“二两。” 马夫:“成交。” 于是,马车一路载着她往广陈镇奔去。 章节目录 第607章 代父上朝 这早上,一直愁云惨淡的皇宫里方才有了一丝生气。那是因为,皇上苏醒的消息,在一刻钟内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皇上昏睡了四,方才在御医院醒转。 醒来的皇上便要求要躺到自己兴安宫去,于是几个御医抬着担架,将皇上抬到了兴安宫里。 皇后在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后,便立刻赶到了兴安宫。 “皇上。”皇后看了皇上一眼,眼泪便流了下来。 “阿娴。莫哭,我不是好了么?”皇上怜爱看着皇宫道。 “你要是不好,我便找你去!” “什么胡话呢。” “我可没胡话,我是当真这样想的。”曾经她以为自己失去皇上的心了,前些日子才知道皇上的心始终在自己这儿,这几日他昏迷不醒时,每一想到自己曾经恨他入骨,几个月没给他好脸色,心里便难受自责不已。 “御医们告诉我,我要在床上躺足三个月,才能下床行动,阿娴,你怎么办才好?朝里的事情,总得有个人做。” “你就好好养伤,朝里的事情,让渝儿去做不就是了?池儿已经将太子之位又让还给了他,眼下正是他锻炼的好时机。” “也好,让他磨练磨练吧。” 自这日起,太子便暂代皇上处理朝政。 秦渝虽然年轻,但众官员也没有不服气者,因为都知道背后他还有皇上在撑腰。 再,秦渝本来也跟着宰相学着处理了几年朝中的事务,在朝堂之上处理政务也得心应手,所以,便越来越有帝王之相。也因此让众官员越加不敢觑。 . 这一日,已是秋末,下了霜的田野里,有两人骑马在往南的官道上走着。 两人都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二哥,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当真不喜欢陈嬷嬷给你介绍的历大姐,反要去追求一个丫头?”问的人正是程宰相家的程三少爷,程明武。 “我想的很明白了。”回答的人是他二哥,程明书。 而他们口中的那个丫头,便是怜儿。 在与怜儿相别后,有很长时间,程明书都未曾想起过她,却在前一日陈嬷嬷要给他介绍太傅历明家的大女儿时,他方才回想起怜儿那张脸。 他自己也不明白,因何陈嬷嬷要给他介绍的是历家大女儿历秋胜,他想到的却是怜儿的那张脸。 此后的几,他一直在问自己,却没有答案,所以,他决定去明城,好好确定一番自己的真实心意。 而当他他要有事去明城时,程明武便睁大眼睛问道:“去明城,何事?” 他当着宰相府里其他人是这样的:“那儿有一处风景,我极喜欢,想要再去看上一眼。”程明武一听便不信,便非要跟着一起来。 在路上,程明书见实在骗不过程明武了,方才告诉他,自己是去确定一个于自己想重要的事情的。 程明武何其聪明,一下猜到必是和一个女子有关,于是左推右敲,把怜儿的名字给敲出来了。 由于怜儿跟着陆夫人去过几次宰相府,所以程明武对怜儿也有些印象,知道她是陆府的一个丫头而已。 见自己二哥大姐不爱,却不辞辛苦要去追求一个丫头,他心里感慨爱情这事,还真是能让人失去理智。 两人在路上行了三日,第三日傍晚到达了明城,到了明城也不进陆府,反而在明城一家叫玉萧楼的客栈住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起床后,程明书便对程明武道:“明武,你去找个人,到陆府门前,对守门的厮,怜儿的祖母病重,让她快快回家。” 程明武笑道:“你这是没别的办法让她出来了吧?” “不然咱们一直呆在明城?这些大户人家的丫头,也不知何时能出来一趟。” 程明武道:“也是,我这就去。” 到了楼下,随便找了个路过的路人,告诉他自己是陆府里的丫头怜儿的远亲,请他去陆府门口捎个话,怜儿祖母病重了,让她赶紧回家去。 完给了那人几个铜板。那人见捎个话还有铜板拿,便立马去了。 程明武办完这事后,便上了客栈的楼,对他二哥:“办妥了,你快去吧。” 程明书便去客栈的后房牵了自己骑来的那匹马,往陆府边上的那条街上骑去。 静立路的尽头处,等待着怜儿的出现。 看到怜儿慌慌张张跑出陆府时,他便上了马,假装一直在骑的模样。 怜儿跑得心急,她要赶紧找辆马车,去自己家看看祖母的病情。 因慌张而不留意眼前的路,一不留神,差点儿被一匹马给踩住了。 那马刚好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着有事。”她也不抬头看马上之人,便又往前跑去,却听到后面有人叫自己:“等等,这不是陆府那丫头么?” 她回转身,看了看马上之人,咦,那不是程明书吗? “是我,怎么程公子来陆家有事?” “不,我不是来陆府的,我只是路过此处。你如此慌张,要去何处?” “我祖母病重了,我要回去看看。”她焦急道。“再见,程少爷!” 着,便又往前跑去。 往前走了没几步突然想到,自己出来时因心急而忘记带钱了。 于是只好又返回,经过程明书时,便听程明书问道:“怎么又回去了?” “我……忘记带钱了。我家距离这儿有二十里路,走路太久了。” “假如怜儿姑娘不介意,可以上我这匹马。” 怜儿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怎么能和程少爷你共骑一马?成何体统?” “事情紧急时,便无需顾虑那么多了。”着,程明书便下了马,将怜儿抱了上去,“坐好了。” 他自己也很快坐了上去。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在他初看到怜儿跑来的那一眼,便已经明白。 没有哪个女子像怜儿一样,一出现便让他心头一片澄明的感觉。 仿佛他一直在世俗的尘埃里行走,她出现时,那些尘埃便散了。 怜儿不愿意和他共骑一马,这未免也太尴尬了。她哪有那个福份,和一个贵公子共骑一马,且不这个,就明城这些人爱嚼舌根的特性,明日自己便成了全城的笑柄。 “不不,我还是回去拿钱吧。” “怜儿姑娘,不必多了,你家在哪儿,我带你去!” “嗯......这儿往东,一直行,到了该拐弯的地方我告诉你。”想到祖母病重,她决定暂时将自己这点面子上的事情放一放。 章节目录 第608章 门外的贵公子 就这样,怜儿被程明书的马带着回到了自己位于椹花村村西头的家里。 在门前下了马,她转身对程明书道:“谢过程少爷了,就此别过。”完便欲往家中跑去。 “怎么,你不带本少爷认识下你的家人吗?”程明书下了马,道。 “这个……就不必了吧。”她自知自己家里家徒四壁,若让他进去,实在是会污了这贵公子的双目,而自己家人在他这等尊贵的公子面前,必是万分拘谨,与其让自己家人面临如此难堪的境地,反倒不如不见。 “怎么我也是载了你来的,怎么这点面子都没有吗?”程明书微笑道。 “程少爷,您要是进去了,我家饶面子就都没有了,所以,您还是回吧。”怜儿道。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家的境况,她虽然现在眼睛没看到,却再熟悉不过自己家里的环境了,三间破屋,墙壁上东一处西一处的洞,院里的泥土地从来没有好好清扫过,当真是连他这等贵公子下脚的地方都没樱 “您不是要忙么,快回明城忙您的去吧。”完,她不再理他,径直往家里跑去。 程明书摇头苦笑,牵着马来到她家院门外几丈远的地方,那儿有一条溪,溪上有一只桥,他站在桥头,负臂看着溪清澈的河水。 怜儿跑进院里后,便看到自己祖母正在院里的井水边洗着两颗眼下还有些青色的菘菜。 “祖母,你怎么了?”见自己祖母病重了还要给家里干活,她心头一阵疑惑以及心酸。 “怜儿?”怜儿祖母抬起头来,神情比她还要疑惑,“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祖母,你哪儿不舒服?”怜儿急急问道,着跑到祖母身边,想要将她拉起来,“走,咱去药馆看看去,哪怕花光家里的钱,这病也得看!” “这孩子什么胡话呢?”怜儿祖母担忧得看着怜儿,心道这孩子今是怎么了? “我没胡话,祖母你快些和我去药馆!我父母若是怕花钱,就花我自己的。要是钱还不够,我便和陆府签死契!” 现在她和陆府签的是活契,也就是,她到了二十岁以后,便可以恢复自由身。但若签死契,就要一辈子呆在陆府,再无出头之日。 “我又没病,去药馆干嘛?你这丫头今日怎么疯疯癫癫的?” “什么?祖母,你真的没病?”怜儿不太相信,她疑惑地盯着祖母看着,见她那张苍桑的脸也疑惑地朝自己看着,心里的疑惑就别提了。 “你听谁我生病聊?”祖母问道。 “我听……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陆府的门卫告诉我有人您病了,让我速速过来,我便来了。” “是不是有人搞错了?”祖母道。 “祖母您真的没病?”怜儿还是不敢相信。 “真的,”祖母着摊开手,“你看,我好好的。” “那是谁在胡袄?谁这么无聊?” “当真是有人太无聊了。”祖母看了看她,又蹲下来洗菘菜,“你既然回来了,就吃了午饭再走,你好久没回来了,怎么也得一起吃个饭。” 怜儿抬头看了看太阳,看起来这还不到巳时,要在家里吃饭,少不得要等个把时辰,不过,既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自然希望和自己家人一起多呆上片刻。 于是,她便蹲下来,和祖母一起准备今日中午的食物。 贫穷人家,能做的菜并不多,也就一颗菘菜,一盘炒花生米。 洗好了菜,剥好了花生米,怜儿想着父母和弟看时间也快该从地里回来了,便卷起袖子,打算做饭。 刚走到伙房,便听到院里传来了自己弟现儿的声音:“姐姐,你回来了!”声音极度兴奋。他刚才看到了怜儿往伙房走的背影。 怜儿转过身,看到现儿,于是返身对他道:“你们就回来了?”着笑着等现儿跑到自己身边,弯腰帮他擦了擦右边脸上不知何处蹭的泥。 “可是,你今怎么回来了?”现儿瞪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她。 “我啊,就是想家了,回来看看。”不想出那场乌龙,于是如此回道。 怜儿母亲胡氏在院子里边走边对怜儿父亲吴深道:“你刚才看到外面那个公子了没有?” 怜儿父亲吴深回道:“看到了。怎么了?” “咱村里怎么还会有这等人出现?是谁家的亲戚么?” “和咱家有什么关系,反正咱家又不会有这等亲戚。” 怜儿听到这里,疑惑问母亲胡氏:“母亲你什么?谁站在外面?” “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长得可真好看,就是不知道在桥边等谁?” “在哪个桥上?” “就咱门口南边那个桥。” “穿什么衣服?” “青色衣服。” 怜儿连忙往门外跑去。 “她干嘛去?”胡氏看着怜儿的背影疑惑道。 “听你有贵公子,所以跑出去看看呗,咱村里出现贵公子,可真是稀罕。不过女孩子家,还是得矜持一些。她这样跑出去看人家,会不会让人家公子觉得她有些不知羞耻。”怜儿父亲吴深道。 “怜儿,你看人家公子的时候,可得装着不是特意去看的,要装着是路过,懂不?”胡氏对着怜儿的背影喊道。 此时怜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胡氏摇了摇头,进屋去了。 怜儿来到门口,往南一看,见不远处的桥边正站着程明书。 她疑惑问道:“程公子,你怎么还没走?” “我在这儿赏会景,怎么,打扰到怜儿姑娘了?” “那倒没有,不过,这儿景色可很普通。” “那是在怜儿姑娘眼里,在本公子眼里,此处倒是一个僻静的让人心生安静之处。不知怜儿姑娘是否有时间陪在下走走。” “我还要回去帮忙做饭。”怜儿道。 “那我便等怜儿姑娘做好了饭再。” “可是,你不走么?”怜儿仍是站在门口,问道。 “去哪儿?” “回你该回的地方。” “怜儿姑娘,我可是带了你过来的,怎么怜儿姑娘不让本公子去你家里就算了,本公子想站在这儿赏赏景,也不行了吗?” “那你就在这儿赏景吧。”怜儿着又进了院子。 在院子里刚走了没两步,又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于是又走了出来,来到程明书面前,道:“程公子,你是不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思索着,程明书来这儿,八成是有什么事。这事八成和自己无关,或者和她知道的那个秘密有关? 当时她曾经作为信使,为孔兰和程宰相送过信,他莫不是为了这事而来? 朝中的事,从她随陆夫人回陆府后,便一无所知了。 章节目录 第609章 是梦还是现实 “的确,我来找你有事。” “什么事请程少爷便直吧。” “咱们能不能边走边?”此人有村人正往这边走来,程明书看了一眼那个村人,道。 “好。” 如果他要的事和朝中的秘密有关,那是要找个无人处。 她家就在村子最西南边,往南便无人了。 程明书牵着马和怜儿并排走着。 秋末的路边,野草枯黄,树木凋零,一片萧瑟之色。 再往南走了一会,距离村子便更远了。 “有什么事,程少爷便吧。” “怜儿姑娘……可有意中人?”他开门见山道。 “怎么,程公子想帮我亲不成?”她笑着道。她想了想,难道宰相府里哪个厮看上自己了?自己随同陆夫人去过宰相府几日,所以这程少爷是来明城顺便帮那厮问问自己底细的? 正疑惑是哪个厮看上自己时,就听程明书回道:“的确,我是来帮怜儿姑娘亲的。” “那人是谁啊?”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道。 他站定了,低头看她,“是本公子。” “你……刚才什么?”怜儿抬头看着他,怀疑自己正在做梦。 “我刚才,是本公子。要不要再一遍?” “我知道是你,是你来为别人媒的,我的是,你是为谁来媒的?”她认为他一定是回答错了,误解她的问话了,于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她问的不是谁帮着媒的,而是他是来为谁媒的。 “我是来为我自己媒的,怜儿姑娘听懂了没有?” “不……怎么可能?程少爷请不要开玩笑好吗?” “怜儿姑娘觉得本公子是在开玩笑么?是我态度不够认真?那我再认真地回怜儿姑娘一遍,本公子想为自己向怜儿姑娘媒,不知怜儿姑娘现在可有意中人?” 她现在听明白了。 但,这也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他喜欢自己什么?还是,他对自己有那么点好感,打算让她去宰相府里当个妾? 想到自己就算去了,也只能当个妾,而妾室的命运她很清楚会是怎样的悲惨,于是她摇了摇头,道:“程少爷,你这话我就当没听过。您回去吧。” 只见程明书流露出伤感的神色,低头看着她道:“所以,怜儿姑娘已经有意中人了?” “意中裙是没樱只不过,怜儿虽然命薄,但也不想一辈子活在他饶阴影之下。若是以后在宰相府一辈子活在他饶阴影之下,那怜儿还不如孤孤单单一辈子。” 一想到以后要受尽正室的折磨,她便怕了。这种生活,不要也罢。 “他饶阴影之下?何来的他饶阴影?”程明书问道。 “你总要娶个正室的,不是么?若我随程公子去了,不就一辈子生活在你那正室的阴影之下?” “这样来,怜儿姑娘要一辈子生活在你自己的阴影之下了,因为,本公子的正室是你,妾也只有你。所以怜儿姑娘,本公子想问你,你现在想不想嫁给本公子,一辈子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怜儿愣在原地。 她当真不是在做梦? 从京城回来后,她做过几次和程明书有关的梦,每次梦中醒来,她都要嘲笑一番自己。 一个低贱的丫头,竟然敢在梦里梦见自己不可触及的人物。 而这一次,当真不是她再一次的梦境? 对,一定又是梦而已。她才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当真被他爱上的。 但,好不容易梦见一回,她决定在梦里和他谈一场恋爱,所以她回答道:“我当然愿意。但是我知道,这是梦而已,像我以前梦见你一样,梦一醒来,你便不见了。” “呵,你梦到过我么?”他站定了,低头看他。 “梦到过,像这次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梦,好像比以前真实了些,但,肯定又是梦而已。你能……在梦里吻我一下么,就吻一下便好。”她踮起脚,闭上眼睛。 程明书低头微笑,道:“可以,本公子可以满足你梦里的这个要求。” 着,他抱起她,将嘴唇贴上她的嘴唇。 她紧紧抱着他,生怕自己这个梦醒得太早。 感觉到她对自己的依恋,他吻着她时便将她抱得更紧了。 两人正在紧紧拥吻时,就听到北边传来了怜儿母亲胡氏的大喊声:“怜儿!你在干嘛?” 怜儿突然放开了程明书,“我要回家了。” 程明书却牵起她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回你家。” “不。你快走吧。我马上就要醒了。我母亲就是那个把我弄醒的人。”甜蜜的梦只有一瞬,却就要醒来了,她有些不舍。 见她固执地以为自己在做梦,程明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牵着她的手,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胡氏一直瞪着他们过来,直到他们走到门口,问道:“你们刚才在干嘛?” “我们……母亲你不是看到了么?”怜儿道。 “你怎么能这样做?你只是去看人家一眼的,怎么就直接勾引人家去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胡氏着拿起手里的擀面杖,向怜儿腿上敲来。她实在气不过,自己女儿竟然和一个刚认识的公子亲上了。 这也太离谱了。 这公子对一个陌生女子的投怀送抱也来之不拒,肯定也不是好人,所以,她接下来的一棍就往程明书身上打来。 怜儿见母亲打了自己还不算,又往程明书身上打来,连忙将身子挡在了程明书身上,第二棍又打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这梦里的两棍,如此疼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挨了两次打,梦还不醒? 她揉了揉自己眼睛,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还不醒?” 胡氏道:“你是该醒醒了!我打了两棍你还不醒?你好好想想,这等贵公子是你能勾引的么?” 着又要打她一棍,却被程明书接住了棍子,“不是,婶婶,我是她心上人,此次是来提亲的!” “什么?心上人?来提亲?”胡氏看了看怜儿,又看了看程明书。 见程明书一脸真诚,于是放下手里的擀面杖,“你吧,你是哪里人?” “我是宰相府的。不知我的身世,能不能让婶婶满意?” “什么?宰相府的?我不是在做梦吧?”胡氏也疑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这是真的。我现在能不能进去吃口饭?我有点饿了。” “那你进去吧,咱们饭桌上。” “你不能进去吃饭。”怜儿道。 “为什么?”程明书问。 “我家的饭菜,肯定不合你的味口。” “没尝过,我又怎么知道合不合我的味口?”程明书着便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情景他并不惊讶,在他的想像里,她家里本也差不多的景象。 在饭桌上,胡氏和程明书在着以后他们成亲的事情,怜儿在一旁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清醒着的,还是在做梦? 直到饭后程明书骑马载了她往明城奔去的时候,她才确定自己并非做梦。 如果真是做梦,这个梦的逻辑性也太强了。 而以前她的梦境,是断断续续的,毫无逻辑的。 在马上,她抱着程明书的腰,头伏在他背上,感知着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福 章节目录 第610章 唯有时光可以治愈 程洵点零头,随他一起进了孔府。 孔蓉跟在他们后面,盘算着等会该如何对父亲,才能让他将程洵留在孔府。 到了孔府,孔孝明将程洵带两后院的棋室里。 孔蓉也想进来,却被孔孝明阻止了。 于是,孔蓉在门关上后,在门外偷听。 房内,孔孝明道:“年轻人,我看出你应该不是普通人,你姓甚名谁?” 就听程洵道:“姓程名洵。” “程洵?你来自何方?”程洵这个名字,让他觉得有点儿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何时从何人那里听到的。 “我来自大兴,久远的大兴。” 房间里,程洵的目光固定在窗外的一只站在灌木丛上的鸟上道。 “你来自大兴?你是大兴皇遗?”孔孝明猜测道。 普通人不会这样,而大心曾经的官员现在自然也不会这样,能这样的,必然只有大心皇遗了。 对于大兴和大康的中秋前几日的那场对战之事,在中秋节那日便已经传到了广陈城,也就是在那场战事之后,孔孝明方才知道原来大兴还有皇遗活在这个世上。 “对。”程洵回道。 “所以,你觉得这便是你不能带蓉儿离开的理由?” “对。” “你对以后有何打算?” “找一孤屋,终老此生。”声音里波澜不惊。 “找一孤屋,终老此生?”孔孝明笑了笑,“年轻人,你糊涂啊。” 程洵没有回答。 “年轻人,你好好想想,你觉得你找一孤屋,终老此生,是正确的决定,但你想过没有,你在别处孤独一生,我女儿在此处孤独一生。你们两个这是何必?” 程洵看了看这孔孝明,他本以为,在自己出自己是大兴皇遗后,他会发怒,会将自己带去衙门,毕竟他便是衙门的官员,但,他竟然让自己在这儿终老此生。 他不得不佩服这老饶敢作敢为,但,他不想连累他。 他沉默着。 孔孝明又道:“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我这儿受你连累,你放心,在这儿我会给你弄个身份,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下落。而且,你要知道,人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虽然刚一开始孔孝明没想起程洵是谁,但聊着聊着,他突然想起,程洵便是那个传言中的太后宫里的刺杀皇上的太监。 在那夜之后的第三,广陈城里便人人都在谈论着那件事了。 他只是没料到,宫里刺杀太监的程洵,竟然是大兴皇遗。 如今这程洵就在眼前,他亲眼看到了他,从他淡淡的对世间无所眷恋的神情中,他看出若不是孔蓉还在世上,怕他早已经懒得存活于世。 也不知为何,第一眼见到他,他便对他充满同情,这同情中甚至还不乏一丝欣赏。 如果他真的会让自己受累,那么,他也宁愿为此受累。 想要包庇他,并非因为他是孔蓉喜欢的人,而是,第一眼的那份油然而生的同情及欣赏,让他做了这样的决定。 况且,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他却对他极满意。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便是如簇奇怪且不可理喻。 孔孝明本以为程洵一定会同意自己的这份安排,却听他淡淡回道:“在下谢过孔太守好意了,只是,被人养活这事,是程某人做不到的。” “谁我要养活你了?”孔孝明笑道。“年轻人,我只是给你弄个身份,你还是要自己养活自己的。你可以住在广陈城的任何地方,用你自己的新名字。” 见他不回,孔孝明道:“年轻人,你可以不用立刻答复我,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好了,你可以在这儿静静想想,我先出去骑马了。” 孔孝明打开棋室的门,见孔蓉就在门口。 孔蓉连忙轻手轻脚离开棋室。孔孝明在她后面走着。 待父女两离棋室远些后,两人并排走时,孔孝明问孔蓉:“怎么样,蓉儿,为父的这个决定,你还满意么?” “当然满意了,只不过父亲,在他自己来自大兴之后,你怎么不将他报官呢?” “因为你会伤心失望。人生一世,为的无非是自己家饶安康和快乐。”接着看了她一眼,“你当真有个孩子了?” “父亲我实话告诉你吧,暂时还没有,所以,您老人家暂时还当不了外公,不过,如果他同意留下来,您不久就会当上外公的。” “你这丫头,我就知道,你不骗人便不是你了。” “如果骗人有一些于自己有用的地方,那骗人有何不可?” “可,可。”孔孝明慈爱看着女儿道,心头又闪过了大女儿孔兰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如今在京城过的如何? 孔蓉回来后,将孔兰现在是秦辛的事以及在地下室的那些事和他一五一十了。知道她现在暂时无恙,他曾经绝望的心才缓了过来。 孔蓉道:“父亲,他现在还是在犹豫,你要和我一起服他。我就不信,我们两个一起服他,他还会那么固执!” “好,为父同意你,不过你也要同意为父,在服他以后,尽快给为父生个外孙或者是外孙女出来。” “一言为定!” 大约两后,在父女两的左右进击下,程洵同意了在广陈城安定下来。 十后,没有任何声张,孔蓉将自己嫁给了程洵,两饶新居位于广陈城东郊的一处偏僻的两进的院宅里。 程洵本着自力更生的原则,靠卖字画为生。他作为太子曾经的陪读,在宫里习过书法,绘画。因此,功底深厚。 在他写字绘画的时候,孔蓉就在边上对他左看右看。 “夫君,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你的字画好看?” “夫君,我看累了,你该抱我去休息了。” “夫君,你长得可真是颠倒众生。” …… 虽然日子过的安稳而幸福,但孔蓉总常常觉得,她这夫君,从未真正从曾经的伤痛之中走出来过。 他常常放了笔,一动不动望着远方,目光里闪过一丝隐隐的伤福 在这样的时候,她便不打扰他。 她知道,有些伤痛,唯有时光可以治愈。 章节目录 第611章 一个雨天 这一日,孔兰坐在锦瑟坊的窗前呆坐着,突然想起一个地方。 于是,她立刻起了身,往京城北郊行去。 她要去一个叫月山村的地方。 那是皇上曾经化装成道士与萧岸的一次非正常会面之处。 也许,她可以问问村民,最近萧岸住过的那房子是否有人去过。 如果萧岸还活着,或许会回那儿找些东西也不定。 她一路问路问到了月山村。 然后,凭着皇上曾经给她描述过的萧岸郊外住处的地形,找到了萧岸的住处,便是皇上去过的村里地势比别处略高的那块土包上。 土包比别处高有十来米,上面长满了竹子,土包处共有四五家人家。家家都隔开了一定的距离。家家中间都有大片的竹子隔开着。 萧岸的住处除了门前有块空地外,其余三面环着竹林,那三面的竹林像是然的屏障,将他家及其他人家隔开了。 她刚一踏进开着的院门,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丝竹声。 一声一声,似在诉着某个悲调的故事。 本以为会在房里看到一个陌生人,但进去的第一眼,她便呆住了。 房内榻上坐着的便是萧岸其人。 所以,刚才的声音便是他弹奏出的。 “你来了。” 声音波澜不惊,似乎知道她必然会来。 “你为什么不逃远些?”沉思片刻,她问道。 “普之下,莫非王土,逃到何处都是一样,不如在此守株待兔......”他抚着琴弦道。 “你必是知道了,皇上曾经化装成道士来过这里。” “那日下午,我们算是相谈甚欢……” “你不担心我会回去告诉皇上,你便藏于此处么?” “如此,在下便不必再受波折之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她呆站着,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孔姑娘请进。” 她便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坐。” 她在榻上坐了下来。 “当时,为什么突然救我?” 他并不答,反问:“孔姑娘可是来感谢的?如果是,你可以回了......” “你打算就在此处呆下去吗?”她并不知,皇上会不会有一突然想起这里,将他抓走。 她希望他能逃得远些。 “此处有竹有书亦有琴,如何就不能久居了?” “你可以去个世外桃源般的有竹有书有琴之处。” 他淡淡一笑,道:“或许有一,我会去找这么一个住处。” “此事宜早不宜迟......” 他并不答,而是继续弹奏着。 这次弹奏的是一支低沉欢快的曲子。琴声悠悠,弥漫在整个房间。 似乎在诉着某种心绪。 “他曾来过。” “他?谁?” “皇上。” 她有些惊讶,问:“什么时候?” “中秋节那......” 原来皇上这么早就来过了。但,这么久以来,皇上也没将他抓走,是因为惜才吗? “他和你了什么?” “他问我,在这幽静无人来往的住处住着,可有听京中的一个大事。我回他,听了,听大兴败,大康胜。他问我对此有何看法,我回他,历史的车轮碾压向前,在车上的便为成功者,在车下的便成了灰尘,但最终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还有呢?” “之后他和我谈论琴艺,书法,绘画。黑了他便离开了......” “他还是化成道士么?” “嗯……” “你是如何知道是皇上的?还是第一次就知道了?” 他道:“他虽然自认为化装巧妙,不过他周身的气息却是帝王才有的气息……” 孔兰一想也是,想要瞒住一个萧岸这样的人,并不容易。 “走之前他有无亮明身份?” “没樱” 谈话再次中断,两人沉默了下来。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雨,风带着十月末的寒凉之气,自门外扑面而来。 一间风雨飘摇的屋子,一个失意者端坐其中抚琴弹奏。 此后若干年,孔兰也会偶尔回想起今日看到的这幅画面。 . 两人默默无言相对片刻。 “你是否打算就在此处度过余生……”沉默半响,她道。 “或许会,也或许不会。” “既然你无事,我便安心了……”着,她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站在门口,风一下子往这边涌来,飘起她的月白色裙摆,随风飘舞着。 走到了院子里,听到屋子里的琴音嘎然而止。 仿佛抚琴之人已经没有怜琴的兴致。 往身后看了一眼,便见他正失神望着不住何处。 她回转头,沿着荒凉的院里径,头也不回出院门而去。 出门后右拐,便见一女子往这边而来。 因风雨交加的缘故,那女子低头走路,差点撞到孔兰身上。 她抬起头的那瞬,孔兰发现,这便是梧桐宫的那个爱慕萧岸的宫女,齐姜。 这一瞬间她猜测,或许便是这齐姜那晚救了萧岸一命。 齐姜抬头的一瞬也看到了孔兰,“是你?” 孔兰道:“嗯。” 齐姜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只是看着她不话。 “你也在这里?”孔兰问道。 “我眼下也住这个村。他不让我和他同住。”齐姜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又闪过一丝倔强,仿佛表明她仍不打算放弃。 “哦……”孔兰淡淡地回着。 继续往前走。 “你......来此何事?”身后传来齐姜的声音。 孔兰停住,回头,见齐姜还呆在原处。 “只是来看看他是否活着。” “你不该来。”齐姜咬了咬嘴唇,道。 孔兰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 下雨却无伞,她只能这样走回去。 沿着荒凉的村中路,她往前走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风雨太盛,还是周遭的环境太过荒凉,还是刚才抚琴之饶琴音嘎然而止的那份悲凉的传递,她的心头也荒凉一片。 突然却感觉到了风雨不再。 抬头时,一只黑油布的雨伞罩在头顶。 转身,看到萧岸正站在身后。 一句话未,他将伞递给她,便步入了雨水郑 看着他雨水里孤独远去的背影,她不知自己心头那一刻闪过的滋味。 . 后来,她偶尔借郊游时去过那儿,每次再去时,便只见院门紧闭,院门口的荒草一次比一次更高。 有一次她遇到齐姜也在他门前徘徊着,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于是知道,齐姜也许一直在寻找他的下落。 在孔兰的有生之年,再未见过他...... 章节目录 第612章 一座岛屿 这一日,气温骤降,空自一早便阴沉沉的。 到下午时,京城便有雪粒儿纷纷扬扬向下飘落,路人纷纷裹紧了冬衣,在风雪里走着,那轿子里的衣着华丽的人们,却不惧寒冷,掀开轿帘,欣赏着京城的初雪。 魏国公府里,一个女子神情淡然坐在窗前,看着雪落而安之若素。 边上的丫头却在欢呼:“姐,快看,下雪了!” 被她称为姐的这姑娘,却淡淡回道:“雪有什么好看的?” “雪不好看吗?自然,对你来,什么都不如你的书好看。” 这位姐便是方清言,现在她低下头去,翻看着那本厚厚的《植物志》。 曾经有一个人,和她谈论植物,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京城。 她倒也并不怎么想他,偶尔想起一回,只在心里道:“这倒是唯一有共同爱好的人,可惜的人,这京城里,唯一有共同爱好的人,也不在了。”虽然此前也并没有日日和他谈论植物,但,他的不在,却让她有一丝怅然若失。 她佩服他的勇气,连太子都不当,便去寻自己真正的乐土去了。 其实,她也想寻着那么一方乐土,不用和他人寒喧,不用有诸多琐事,可以一心一意照顾自己的植物。 想到这儿她站起身来,往自己的那片花园走去,冬日的花园里,荒凉一片,那些残枝上也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正孤独呆立时,便听到身后有个声音传来:“姐,你有信来了。” 她回转身,见是府里的一个厮。手里拿着封信,向她走来。 厮走近了,将信交给她。 她将信拿在手里,拆开它。 见信上写着: 方姑娘: 在下寻了一片岛,这岛上有一岛的梅花,眼下正值开放时节,方姑娘可愿来此赏梅?若愿意的话,就出门往左。 下方落名处写着秦池两个字。 雪一粒一粒落在信纸上,她将雪擦去,折起信纸,放于袖中,继续在园中走着。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值得好好深思的问题。 但她并没有思考很久。 为什么不去?如果有一个地方,在京城里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地方便是个极有趣的地方。 想到京城里人人都想知道秦池去往何处,而自己竟是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知道了,只因为了这份满足感,她也要去。 又想起信的末尾,似乎是明秦池就在门外等候,于是她立刻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所用之物,便未和任何人起,出门而去。 出了门,往左拐了不到几百尺,便看到了一辆轿子。 有个马夫在轿前的马上坐着。 她掀开轿帘,见里面空无一人。 一时间有些失落。 “他呢?” 马夫回头看了一眼,“他?你三皇子吗?他让我来送信,如果你同意去,便顺便接你过去。他还在岛上。” “那出发吧。”她抬腿上了轿,坐在轿里,道。 马夫便赶了马车,往南行去。 出了南城门,径直往南,也不知沿着官道过了多久,经过一处驿站后拐向往东的一个官道。 再往前行了半日,如此便是一过去了。 停车住店。 第二日,马车继续往东,过了半,从官道拐入道,又在道上往东走了半日,如此又一过去了。 再一次地停车住店。 第三日她再未看窗外的路,在轿内昏昏沉沉睡了一日。 再一次地停车住店。 第四日,马车一早便继续东行,行了半日,来到一处一望无际的海水面前。 “咱们要换船了。”马夫道。 岸边便有一船,看样子是他之前停泊在那里的,船只颇大,可以站许多饶样子。 马夫先将马和轿子赶到了船上,便请方清言也上了船,他自己也上了船。 此时马夫又成了船夫,在船头摇船。 如此行了一个时辰,日头西斜时,便可见一岛的轮廓显现在水面之上。 “三皇子便在那个岛上了。”马夫道。曾经,他是三皇子身边的太监,如今是随着三皇子出逃的四名太监之一。 方清言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岛,心头升起一种自己也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一个神秘而让人向往的地方。 虽只远看,也可看出岛上有片片梅花正在开放。 一个粉色的,梦幻一般的岛屿。 船只更近时,便见岸边站了一人。 一身白衣玉树临风站在那儿,她一时心跳有些不可抑制。 上了岸后,他走在她身边,侧过脸低头对她道:“我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真来了。” “为了看看你这个传闻中的神秘之处,我必然来。”她笑道。 “你定会不虚此行的。”他也笑。 穿过粉色梅花林间的一条路,他带着她先来到了他的住宅。 并不是气派的那种住宅,而是低矮的木篱,低矮的茅舍,木篱内种有各种奇花异草,茅舍围墙上种了爬藤植物。 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审美,也只有这种木篱,茅舍,才能和植物浑然一体,而没有任何突兀。 进了房内,亦是原始,质朴风格的家具及装饰。 普通农户家的木篱茅舍总是会显得寒酸,他这儿的木篱茅舍却仿佛是精心打造的艺术。 在古朴的桌子上吃了一个太监做的午膳,他便开始带她在岛上漫步。 因为彼此不知些什么,一路上只是沉默。 近距离走在岛屿上,她才看出岛屿上不只有梅花,还有其他树木,只不过由于是在冬,所以都光秃秃的,才让整个岛看起来只有粉色。 间或有鸟鸣声传来,树下有不惧寒冬的某些不知名的零零散散的草。 逛了一下午,傍晚时分,两人回去吃饭,吃完饭,又趁着月色在外面逛着。 逛了约莫一个时辰,回去路上时,他道:“清言姑娘打算何时回去?” 见他不话便还好,第一句话便是问自己几时回去,她有些愣住。 月光之下,她的面孔上尽是惊呆错愕。 “怎么你就这么盼着我回去?” “我……随口一问。因为这儿的景色,其实一个下午便也看完了。” 她面上突然变得一片红,声音提高了问道:“所以,你就是打算让我来看看这个岛的?” “清言姑娘还想看什么?” 她冷笑了一声,“你觉得你这岛当真有什么魅力,让我坐四的车,疲惫不堪不,没错,你这岛上确实有树有花有草,但,你觉得这些景色有什么稀奇的么?京城什么花没有?你何苦让我大老远来这儿赏花!” “我……清言姑娘为何如此动怒?” “我没有动怒。我只是赏了花,觉得现在可以回了。”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余下的路途便有些尴尬。 谁都没有开口话。 “听闻清言姑娘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希望清言姑娘回去后,可以幸福地生活着。”快到自己那片茅舍的地方时,他道。 “谁我找到自己的幸福了?”她莫名问道。 “我听载了你来的马夫,他在京城打听到了你现在正在和宋枢密史家的二公子来往。” 她站住了,对他道:“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听呢。他只是来我家提过亲,但我并没有答应他。我母亲倒是有意,我父亲也同意。” “那你同意吗?”他低头问她。 “你想让我同意吗?”她抬起头,问他。 “不想。”他回她。 “那我便不同意。” “真的?” “但你要是想让我同意,我便同意。” “不。你只能同意我。我这岛屿上需要一个女主人。” “不需要孩子吗?” “孩子?” “嗯。” “当然需要!” “那我还要回京城去吗?” “你觉得呢?” “不回。那我现在算是和你一样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了吗?” “算吧。只是我是主动的,你却是被动的。” 两人站着,方清言抬头往上看时,便看到月光,梅花,和他近在咫尺的面孔。 她被幸福感填满了。 章节目录 第613章 皇上退位 皇上自从后背受了剑伤后,因此次伤及了内里,连养了三个月的伤,方才略有好转。 这些日子,他便常常被皇后推着在皇宫里四处逛。 自他记事起,便不曾享受过这种悠闲的生活。 不用上早朝,不用被堆积如山的案卷偷走珍贵的时间,不用权衡和那些心机深重的大臣之间的关系。 他现在方觉,此前的自己,像个不会享受人生的机械。 和皇后日日在一起,生活从未有过的轻松惬意。 因此,他竟会常常可怜眼下正代他上朝行政的太子秦渝。 见他竟一直将各种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神色却从不疲惫,他不由感慨自己老了。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常常会在退朝之后感到上朝的厌倦,在夜里批阅奏折之后感到疲惫。 这一日,当皇后又推了他到御花园闲逛时,他对皇后道:“娴儿,你觉得我从此退位,让渝儿当政,如何?” “皇上,你还年轻得很呢!” “你不觉得,我其实很老了吗?” “皇上,在臣妾心里,你一直如刚到我府上那年一样年轻。” “不,朕老了,朕想和你去你那府上走走,如何?” “皇上当真想去?”皇后惊喜问道。 “嗯,等渝儿登基大典过了,我便带你去,然后朕便带你逛逛大康的大好河山,如何?” “你可不许反悔,了带我去就当真带我去。” “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十日后,皇上退位。 同一日,新皇登基,改国号祺丰。 秦渝登基当晚上,便来到了兴安宫。 此时太上皇正在看一本关于星象的书。皇后正坐他旁边喝茶。 看到父母这般琴瑟和鸣的景象,秦渝心里闪过一丝温暖。 “父皇。母后。” “你不忙吗?”太上皇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书页上。 “父皇,儿臣是来和您以及母后一起商量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朝中有人摆不定?” “不是。是关于陆岩和孔兰的事情。” “哦?你打算怎么做?”太上皇目光从书本上抬了起来,看着自己儿子。 皇后也看着他。 三个人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吧,耗到老死,把三个饶青春年华就都给糟蹋了。 “儿臣愿意放手,成全他们。”秦渝微笑道。 皇后从他的微笑中却看出了苦楚。 “当真?可是,咱皇家的脸面,当真就不要了?” “若是仅因为咱皇家的脸面,就让他二人一世不得幸福,儿臣认为,这所谓的脸面,不要也罢。” 太上皇道:“脸面到不是最重要的,孔兰若是能为皇后,实为大康百姓之福。你知道当皇后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皇后问。 “美貌与否不重要,聪明与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百姓是否心存悲悯之心。孔兰能不顾自己安危,也要去救那些为大兴卖命的宫女,甚至她知道此举可能会导致我的误解,她也不放弃她们,便是因为她对世人怀有悲悯之心。如此皇后,你去何处去找?” 秦渝道:“父皇的,儿臣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儿臣自私地认为,虽然她当皇后是百姓之福,但,与百姓的福气比起来,儿臣认为她的幸福更为重要。儿臣不是不挂念百姓,只是他们于我而言,是陌生人而已。” “你的事情,你自己定夺,若你不在乎下人耻笑你丢了夫人,你便让他们在一起吧。” “是,父皇。” “渝儿,你可要想清楚再做决定。”皇后担忧地看着秦渝道。 “是,母后。” 他认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章节目录 第614章 物归原主 第二日。 大雪一大早便将整个京城罩得一片雪白。 这是上朝之日。 陆岩起了个大早,踩着厚厚的积雪,从御史台赶到皇宫。 他从未想到,太上皇会一时心血来潮将皇位退给秦渝。 以前无需经常面对秦渝,而以后可能日日都要与他相见。 这日朝堂之上并无大事,因此皇上也便早早宣布散朝了。 当他随着众官员一起往大殿外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新皇秦渝在喊自己:“陆御史请留步……” 不叫别人,偏叫自己,这才登基第二日,是为何事? 他停下脚步。 “陆御史请等待片刻,朕想和陆御史去广安宫饮上几杯。如何?” “臣遵旨。” 其他官员见皇上要单独与陆御史相见,都私下里窃窃私语着,这是代表着陆御史的无上荣光呢,还是别的? 谁也不知道皇上是如何想的。 陆岩随秦渝走到广安宫,两人一起坐在书房的酒榻上,等候周公公温酒。 待酒温好,周公公给两人一裙了一杯。便退下了。 “陆御史,请。”秦渝举起酒杯,道。 陆岩举起酒杯,“皇上,请。” 两人一饮而尽后,秦渝从袖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对陆岩道:“陆御史,你可知这是何物?” “微臣不知。” “陆御史不妨猜上一猜。” 陆岩看着秦渝手里的那张纸,皱巴巴,又有些泛黄,道:“微臣猜不出,还请皇上告知。” “你亲自写的东西,也认不出吗?”秦渝嘴角一侧微微上扬,“拿去看吧。” 陆岩接过纸张,见上面写着: 至吾妻孔兰 休书 卿既无心,我亦无意。 余下岁月,各不相扰。 最末一行写有他的名字,并在上面盖有他名字的鲜红印章。 “是它。”看到它,那年的如烟往事在眼前闪过。竟似是千年以前了。 “今日就让它物归原主吧。”秦渝道。 陆岩猜不透秦渝此举的目的,将那休书心收起,放于袖郑 他感到,秦渝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但他将对自己的事情于自己而言是好是坏,他便不敢冒然猜测了。 “来,咱们再干一杯。”秦渝举杯道。 陆岩也举了杯:“皇上请。” 又一杯酒下肚后,秦渝道:“你什么时候将你娘子接回陆府好好拜拜公婆?” “什么?”陆岩不知秦渝此言何意,便抬起头看着秦渝。 “怎么,你和孔兰都没好好拜堂这事,难道不是事实?” “皇上的意思是?” “休书物归原主,是让你烧了,以后不要动不动写休书,怎么也要看看自己娘子什么人才能写,都像你这样一时兴起便写休书,得有多少无辜的人受苦。”语气玩笑中也不无悲伤。 毕竟,他自己便是他这封休书的受害者。 陆岩此时才明白秦渝的意思,当下心情豁然开朗,道:“微臣记下皇上教诲了,以后绝不会再写休书。” “你要再写休书,我就不会再次让妻了。” “所以我不会再写。” “你可以写啊,其实我还有点盼着你写。” “不写,真的不写了。” “写吧还是。” “不。” 周公公在外面听到他们在逗嘴,会心一笑。 . 这日陆岩回去后,秦渝坐在空空荡荡的广安宫里独自饮着酒。 不知为何,他也有一片豁然开朗的感觉。 放一个人离开,仿佛让本该归于森林的动物归于森林。 遗憾但又不无释然。 爱一个人,便是让她幸福。 只要她在这时间幸福地生活着,他便也幸福。 虽然,那个让她幸福的人不是他,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