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古埃及之我的荷鲁斯》 章节目录 神秘户 在那肯城的一角,有这么一座院落。

泥砖搭建的围墙房屋,厚重的大门常常紧闭。这家人不常出门,也不跟外人交谈,里面住着一个姑娘和一位老仆人,再没有其他人了。

她们是大概一个月前搬进来的,只见过老仆人每天出门购买蔬菜水果,谁也没见过那个姑娘。有人说是姑娘太丑,怕出来被大家嘲笑,又有人说,是姑娘太美,怕被外面的男人看了去。

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

这片街道是富人居住的地方,道路干净整洁,平整的石板路上一丝垃圾也没有。家家户户大门敞开着,让家里供奉的神只能够享受到拉神的光辉。

路上有穿着细麻背心的孩童追逐嬉戏,有大腹便便的富商高谈阔论,还有出门做事的仆人,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着最近发生的趣事,家长里短,鸡零狗碎。像是碎嘴婆子一样叽叽喳喳。

他们谈着什么呢?他们当然不敢讨论自己的主人,他们最近又有了新的谈资,那户刚搬来的人家。

时下的风气并不严苛,姑娘可以上街游玩,可以与心爱的男子相会。街上经常有姑娘们凑在一起,购买时兴的服装首饰,香膏宝石。可是那家的小姐,从不出门,总是在家憋着,也不怕闷出了霉?

“嘿,瑟芙,你说那家的小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挎着篮子的妇女捅了捅身边人的胳膊,“八成是丑的不敢见人吧,不然怎么从来不见她出门?要我说,他们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这里搬走了。”

叫瑟芙的女人皮肤黝黑,身材壮实,明明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一个中年的妇女。皲裂的光着的脚在干燥的地面上甩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最近心情不太好。她的心上人阿耶是主人的书吏,他识文断字,彬彬有礼,主人非常重用他。

可是阿耶明确的拒绝了她,不愿意和她在一起。

阿耶喜欢的是主人的小姐,那小姐身材苗条,皮肤光滑,穿的是上等的细麻布,戴的是流光溢彩的宝石,用的是上好的化妆膏和香氛。轻轻从人身边走过,空气中就弥漫着芬芳甜蜜的气息。

小姐当然不会喜欢阿耶,但是阿耶见过了如此优秀的小姐,怎么会愿意和骨节粗大,长得像男人一样的瑟芙在一起?更何况,书吏的身份地位虽然及不上王公贵族,好歹也是为数不多的有知识的人,出门行走还是十分有面子的,他怎么可能和瑟芙这种低下的奴仆有什么呢?

瑟芙当然不会这么想,也丝毫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有钱人家的小姐有什么好,她们连大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看那个细弱的样子,指不定还生不出孩子呢!

“你说小姐丑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可是住的好好的,干嘛搬走呢?”妇女不解的问。

想到这家人几乎不怎么出门,瑟芙恶向胆边生,她双手叉腰加大了音量“你看住在这条街上的,哪个家里不是十个八个的仆人?那家只有一个又老又蠢的老妇,肯定是没什么财富。财富耗尽了当然要滚出这片街!”说到兴起还向着那个方向吐了一口口水,好像那家里人有多么不堪一样。看着妇女露出了赞同的神色,她这才捡起地上的菜篮顶在头上,心满意足的与同伴相携离开。

那院子已经空了十多年了,突然出现了一户人家,这怎能不引人注意呢?

他们在一个夜晚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搬进来,搬运东西的人天不亮就走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小姐,和一个年迈的老妇人。

那家的老仆人每天只出来一次,采购生活必需的物资,她的岁数已经很大了,身影也佝偻着,穿着也不是很体面。

至于他家的小姐更是谁也没见过,有的人说里面的小姐应该是疯了才被送到这里。

因为有人听到过里面的哀嚎,据说在大半夜,特别渗人。

章节目录 霉运少女 深深的院子里,少女正蹲在地上数地上的蚂蚁,栗色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细麻制成的吊带裙胡乱的裹着身躯,纤长的胳膊上挂着两只叮当作响的金镯,

她一只手无意识的揪着头发,让本来就凌乱的头发更加凌乱,活像一个老疯子。

无聊啊,好无聊。她抬头看着蓝色的天空,远处绿色的棕榈树,心里说出了第三百九十遍的无聊。

想她林雅,本在21世社会主义无神论的光环的照耀下平平稳稳生活了十八年,居然也遇上了灵异的一幕,是的,她穿越了。

这种无稽之谈居然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空调。

在这个热死人的地方,她充分的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她只不过旅了个游,她究竟做错了神马?

一个多月前,刚刚高考结束的林雅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毕业旅行,一直向往着古埃及神秘色彩的她,头也不回的来到了开罗。

来到开罗已经是八月末了,在天气app上搜了搜,卢克索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去帝王谷那种地下墓穴似乎不太合适,在这种天气下,应该会格外的潮湿闷热。

她一直就是一个怕热体质,想了一下在自己所在的城市,30度已经难以承受,还是悻悻的取消了行程。

她游览了开罗博物馆和吉萨金字塔群,感叹着古埃及的神奇与壮丽,饶是如此,毒辣的太阳还是晒得她脸皮发疼。

本来到了这里也就够了,九月初就是大学开学的日子。

但是她听酒店前台的服务人员说,第二天会举行埃及的一个盛大的节日,从古埃及流传下来的泛滥节。

尼罗河岸边会非常热闹,举行古礼,开罗市领导会亲自举行仪式。

林雅动心了,本来就没参观到帝王谷,难道还要错过这么盛大的节日吗?

想到这里,她果断改签了机票,等着参加明天的泛滥节。

如果你现在要问林雅的心情,她会回答“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等到了第二天,林雅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尼罗河岸边,岸边鼓乐齐鸣,每个人都欢呼沸腾,礼炮声不绝于耳,

身穿白袍的***教会长高声念诵着《古兰经》,赞颂尼罗河为埃及带来了肥沃的土地,给这片土地带来了代表绿色的生机。

林雅也为这种气氛渲染,突然,她愣住了。

在尼罗河畔缥缈的水雾间,她眼前仿佛出现另一幅画面,年轻的法老王立在祭坛之上,他头戴红白双冠,赤裸的上身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白袍祭祀在他身侧吟唱着赞词,无数百姓聚集在河边狂欢,欢度着新年。

好像感受到了不加掩饰的窥探,法老缓缓回头朝她的方向看来。

他的脸模糊不清,只一双棕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他的目光深情缱绻,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恋人。

他的手向这个方向伸来,微张着手示意她上前,迷蒙的呼唤从他口中吐出,那是一种林雅从未听到过的语言,像是咒语一般。

奇怪的是,她居然听懂了。

他说:回来吧,雅雅。

棕黑色的眸子泛起了涟漪,渐渐在他眼中形成深不见底的漩涡,诱惑着她向前,摊开的手掌让人格外心安。

她在迷糊中迈开了腿,不自觉向他走去。

节日气氛被烘托到顶峰,会长将美女石膏像缓缓推入水中,美女入水,水面炸起一朵惊人的水花。

大量的水灌入她的耳中口中,她在水中清醒过来,可是已经晚了,她高声呼救,在水里挣扎不止,岸上的人却没有一个注意到她。

只听见人群中又高呼了一声,各种各样的彩船纷纷驶来,绿色的河水漾起了波纹,淹没了挣扎的林雅。

意识逐渐消失,恍惚中她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吟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悠远而苍凉。

等林雅再一次睁开眼睛,只见一个枯瘦的老妇人,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汤药。她低哑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更添了一份恐怖的感觉,让林雅汗毛直竖。她说“小姐,您醒了。”

章节目录 替换的人生 在细细整理了这具身体的记忆之后,林雅凌乱了,她回到了古埃及。

这里的人称自己为肯迈特人,肯迈特,黑色的土地,每年尼罗河的泛滥都会带来一片肥沃的黑色土地。与周围的红土与黄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人们于是在这里耕种,繁衍生息,衣食无忧。黑色的沃土是他们的骄傲,是河神哈匹的赠礼。

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在几年前将侵略的喜克索斯人驱逐出境,建立了空前强大的王国。

喜克索斯人来自遥远的两河之间,他们孔武有力,在武力上格外强横,在一百五十多年前,喜克索斯人打开了肯迈特的边境,他们越过了统治者之墙。占据了古都孟菲斯,由此几乎占据了整个肯迈特。

他们奴役着肯迈特的人民,强迫百姓信仰他们的神,屠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并且要求本来的王国献上贡品。

然而,肯迈特的人民却表示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们的羊群还可以去尼罗河下游的三角洲吃草,自己也仍然衣食不愁,为什么要打架呢?

一直这样过了很多年,直到喜克索斯人向泰奥国王发起挑衅,他们给出的理由十分荒谬。

你们圣湖中的河马日夜不停的鸣叫,打扰了阿波菲斯陛下的安眠。

阿蒙神会知道底比斯和喜克索斯人的都城阿瓦利斯之间是多么遥远,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泰奥国王决定应战,最后战死沙场,他死的实在是委屈,

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卑鄙的喜克索斯人用权杖砸穿了颅骨,巨斧砍在他的额头上,脸上,一代英勇的国王就这样去往了永生。

肯迈特的百姓面临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偏偏他们还不自知。

泰奥国王的儿子卡摩斯继位,复仇的火焰在他心中燃起,可是他的臣子们却并不赞成发动战争,他们被打败了,也打怕了,宁愿做一只缩在地底的老鼠。

陛下派去的探子截获了喜克索斯国王发给努比亚国王的密信,他们想要联合在一起,彻底吞并肯迈特。

愤怒的国王把信件拍在反对派大臣的脸上,贪婪的喜克索斯人占领我们的国土,屠戮我们的臣民,杀死我的父亲,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还要联合努比亚的可怜虫划分我的国家?

还要忍吗?

卡摩斯陛下继续泰奥国王的遗志,他一路高歌凯旋,让敌人闻风丧胆,可是最后他却也战死在孟菲斯。

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在这个时候登位,他接过了父兄的衣钵。

他登上王位的时候才将将十岁,他的母亲就将他赶到了抵御喜克索斯的最前线,自己则为他坚守着底比斯的后方。

塔阿家族的每一位男丁,都要为这片黑色的土地流尽最后一滴热血。

年幼的国王终于长成了英明伟大的君主,在他成为国王的第十八年,他终于打下了喜克索斯人的都城,阿瓦利斯。

将他们赶回了自己的老家两河之间,让他们再也不能踏进肯迈特的土地。

雅赫摩斯陛下于是深受肯迈特人民的爱戴,他是他们唯一的王,他们对他敬若神明。

林雅就穿越到了这样的背景下,人们崇尚武力,崇拜英雄,也格外的仇视着外族人。

原主名叫蒂雅,她的父亲拉亚是一位官员,多大的官林雅不是很清楚,因为蒂雅在家庭里也不是很受重视,

她是拉亚和原配的小女儿,原配早已病逝,拉亚的小妻被抬为正室大夫人,小妻生的姐姐梅丽塔蒙也摇身一变成了正室之女。

俗话说得好,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蒂雅被慢慢忽视,日子过得也不好,在家里几乎没有话语权,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父亲几次。

几年前,拉亚宦海浮沉,终于跻身权利的中心,底比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拉亚一家都摇身一变成了贵人,梅丽塔蒙姿色平平,媒人却踏破了门槛,可惜她谁也看不上,她要嫁就要嫁最好的。

蒂雅的容貌艳丽,皮肤白皙。比梅丽塔蒙不知美了多少倍。

大夫人生怕她在别人面前夺去了女儿的光彩,只把她塞进偏僻的屋舍,不让人知道她也是拉亚的女儿,她才是真正的正室之女。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月前拉亚一家到孟菲斯参加泛滥节,大夫人思虑再三还是带上了蒂雅,在泛滥节上,蒂雅被汹涌的人群挤进了尼罗河中。

林雅深深怀疑,继母这次带她出行就是想借助混乱不知不觉将蒂雅杀死。

但是她棋差一招。

蒂雅被出行的赛帕尔王子发现,派随从救起了她,他为蒂雅的美貌沉迷,

他向拉亚表示,希望将蒂雅献给他,做他的小妻,蒂雅将得到王子绝对的宠爱,而拉亚也将得到王子的支持。

赛帕尔王子是雅赫摩斯国王的大儿子,早早就被视作帝国的继承人,年强有为,容貌俊朗。国王也有所表示,派他到孟菲斯执掌军队,锻炼他的能力。

他是上下肯迈特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整个肯迈特的少女都想嫁给他。

大夫人听说以后十分忧虑,梅丽塔蒙也哭闹不休,她怎么能让蒂雅嫁的比她还好呢?

最后大夫人不知道向拉亚吹了什么枕边风,他最后决定把大女儿献给赛帕尔王子,并把蒂雅远远的送到了那肯城的别院。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夫人确实成功了,因为那个叫蒂雅的可怜少女,已经真真切切的死在了尼罗河中。

林雅,我们现在叫她蒂雅,

蒂雅无聊的数着地上的蚂蚁,身后传来老仆人古努的声音,

她的声音恭敬有礼,

“小姐,该进餐了。”

蒂雅翻了个白眼,又来了又来了,她自认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来到这里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恐慌,

但是这个伙食,她真的不能忍!不能!

埃及的石料不适合用来做磨石,磨面的过程中会掉下沙石和面粉混在一起,粗糙的面包一口咬下去就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再咬几口蒂雅觉得牙都会掉光,

绿了吧唧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蔬菜泡在油水里,像烂掉了一样,猪肉也是简单的炖煮除了咸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真的好想念现代的红烧肉,水煮鱼,火锅,炸鸡,烧烤…

想到这里,她咽了一口口水,手里的面包愈发吃不下去了。甩手把面包扔回陶盘。

章节目录 黑暗中的眼睛 林雅在现代是厨艺小能手,

连室友也常常说,林雅啊林雅,毕业以后你不要考大学了,你去新东方吧!以后你绝对是一流的厨师!

她觉得,她可以自己做,什么炸鸡烧烤小火锅,通通手到擒来。

古埃及的香料是丰富的,蔬菜种类也比较多,肉禽蛋奶更是样样不缺,甚至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地方还有香菜!她爱香菜!

蒂雅搓搓手,或许她可以问一问古努今天的晚餐是什么?她可以自己做?等等,万一做出来之后被古努质疑不是原主怎么办?

毕竟原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会做饭的?

想到这里,她还是捡起了陶盘中的面包,掰开一点一点蘸着菜汤吃掉,

这顿饭吃的她是食如嚼蜡,明明可以动手让自己吃的更好,却不得不啃这个咯吱咯吱的面包,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拉神乘着太阳船向西行驶,太阳慢慢的下了山,

蒂雅倚着屋门熬到了天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想着白天没吃到的美食,心里像有只小手搔着痒痒,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呜呜呜,越想越睡不着。

想着明早还要面对那硬邦邦的面包,她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决定去厨房看一看。

刚一出门她就打了个哆嗦,这里的日夜温差比较大,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冷。

蒂雅披着羊毛披肩往厨房走着,柔和的月光照着大地,将蒂雅的影子拉的细长。

厨房里一片黑暗,蒂雅点亮了油灯,翻找着食材,

厨房里堆满了面粉袋子还有各种蔬菜,她暗自撇了撇嘴,并不想吃。

掀开角落的陶盆,她目光顿时一亮,瞧瞧她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一只处理好的鹅!鹅!

可以吃烤鹅,炸鹅,烧鹅…想了想各种做法,蒂雅觉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思忖了一下,

最后她决定做烤鹅,

她找了个陶盆,将鹅肉洗净,表面用刀割了很多划痕,用黑胡椒盐洋葱粒腌渍,又细细的按摩鹅身,好让味道进到鹅肉里,

按摩差不多了,引燃放在屋外的面包炉,把鹅串起来插在炉边炙烤。

在吃这方面,她一向特别的有耐心,一层油一层蜂蜜水反复地涂抹着鹅身,直到烤鹅变得红亮焦黄。

把烤鹅装进陶盘里,处理好厨房被使用的痕迹,蒂雅带着它到了院子的一角,

这东西味道有些大,她怕室内吃回头被闻到味道。

烤好的鹅表面一层油亮的光,散发出的香气格外的诱人。

蒂雅撕下了一只鹅腿,忙不迭塞进了嘴里,就是这个味!

鹅肉细滑紧实,表皮酥脆,味道扎实,带着浓郁的香气。她感动的都要哭了。真是太好吃了!

一阵冷风吹过,蒂雅打了个冷颤,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黑暗中,不知名的生物在草地上滑行,发出沙沙的声音,不会是蛇吧?

声音渐渐来到她的面前,冷风不断的吹,她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她,

这声音不是人,比人要轻盈的多。

不会,是蛇吧?好像埃及蛇是挺多的,古埃及王室的标志之一不就是蛇冠吗?还是眼镜蛇!

这么想着她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最怕蛇了!

硬着头皮抬起了头,管他是什么东西,总要看上一看。

一抬头,她就僵住了,她看见了,一双发着光的,绿色的眼睛。

章节目录 一只肥猫 月光铺满大地,冷风吹过草地带起一片沙沙的声音,树影照在地上,黑漆漆的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鬼怪,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来。

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是个什么物种,这是一只,圆滚滚的,黄白皮毛的,脑门上长着倒八花纹的,猫。

月光下,蒂雅和这只来路不明的肥猫大眼瞪小眼,它有一双溜圆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色的光,

俩人,啊不是,一人一猫这么僵持了几分钟。

最后还是这只肥猫率先打破了僵局,

“喵~”

然后向着烤鹅的方向微微颌首,像是个打了胜仗的国王正等着败方送来贡品。

蒂雅斯巴达了,这是哪里来的猫?肥猫等了半天,眼前的奴才丝毫没有把食物供上来的样子。

它有些坐不住了,优雅的抬起了脚尖,圆滚滚的身躯轻盈的跳上了蒂雅的膝盖,顺势打了个滚,毛茸茸的触感极佳,浑身上下透露出四个大字“快来摸我”

此等情形,试问谁能忍得住?反正蒂雅是没忍住,她对毛茸茸的小动物向来一点抵抗力也没有。

她伸出了罪恶的油手,狠狠地在肥猫身上撸了几把。

肥猫优雅的长毛马上变得凌乱不堪,它又翻身下去,终于不耐烦的用肥硕的爪子拍向了烤鹅,

这届奴才有些不合格啊,等了这么久都不知道猫大人我想吃?

蒂雅终于明白了它的想法,动了动手给它撕下一只整翅。

肥猫优雅不起来了,它扑向翅膀,发出呜呜的声音,刚像生怕别人来抢,蒂雅于是接着吃鹅腿,一人一猫终于和谐了起来。

片刻的功夫肥猫已经解决了翅膀,它甩了甩尾巴,往墙边踱了几步,又踱回来看了看陶盘里的鹅腿,

蒂雅心领神会,它这是吃饱了想跑了,

还要打包。

今天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烤鹅,在这个远古的时空,眼前的小家伙是第一个品尝到自己手艺的古猫,这一次的偷食有它也不算是孤单,

这么大一只鹅自己也吃不完,等明天太阳升起来,再好的美味也会坏掉,这么想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撕下鹅腿用手帕打了个小包袱。

肥猫仰起了短粗的脖子,示意她挂上去,

月光下,蒂雅这才看见肥猫的脖子上挂着一只宽幅很大的银制的项圈,

上像鬼画符一样写了一圈象形文字,写的什么也看不懂。

这很正常,原身是没学过文字的,她连门都没出过几回。

蒂雅就更不用说了,她对古埃及只是兴趣,哪里会去学文字?

于是到了这里,她就是个实打实的文盲。

文盲归文盲,银子她还是认识的,

我滴乖乖,这猫的主人也太有钱了吧,要知道在肯迈特,银子可比金子贵重的多啊。

一般都是用来和金子混在一起做成合金饰品,省料不说,还能防止饰品磨花。

这猫主人也太有钱了吧,谁会用银子做这么大的项圈啊!

还这么宽。

这能换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吧?蒂雅不自禁用手敲了敲项圈,啧啧,这成色,还真是银子。

肥猫发出不满的呼噜声,蒂雅把手帕挂在肥猫的脖子上,顺手又摸了几下。

它回头冲她满意的“喵”了几声,圆滚滚的身躯几步跳上了高墙,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蒂雅接着埋头啃鹅,太久太久没吃过这种味道的东西了,

照说肯迈特各种烹饪方法都很普及,烤的炸的炖的,用的香料也是那么几样,可是不一样的做法怎么可能出来一样的味道。

只有对口的食物才能填满饥饿者的肠胃啊!

盘子里的鹅只剩下了骨头,脖子都被她啃的干干净净。

蒂雅打了个饱嗝,用树枝挖了个坑,把鹅骨头一股脑扔进去,埋上,毁尸灭迹。

然后像模像样的在胸口划了十字,

感谢鹅老兄你贡献出的身躯,填饱了我的五脏庙,只是可惜腿被那只肥猫打包走了一只,没能让你有个全尸。

愿你在来生做一只自由快乐的村霸。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一摇三晃的回到了床上,又打了个饱嗝,真是美好的一天!

肥猫脖子上挂着鹅腿在月色下穿梭了数个庭院,终于在一户停住了猫爪,那间屋子透出盈盈的灯光,一位少年正伏在桌子上疾笔写着什么,

长长的羽毛笔在莎草纸上来回穿梭,发出沙沙的声音,肥猫从窗户跃了进去,又两步窜上了桌子,小爪子不小心按上了颜料,在莎草纸上印下一朵梅花。

它讨好的在少年胳膊上蹭了蹭,

“喵~”

少年抬起头无奈的笑了笑,他看着肥猫凌乱的皮毛,项圈上挂着的不明物体散发着阵阵香气,讶异的挑了挑眉毛,

“纳菲尔,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章节目录 黄金镯 太阳升得老高的时候,蒂娜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晚吃了顿好的,想到这里又是一番心满意足。

今天该干点什么呢?院子东北角那颗树下有468只蚂蚁,唔,今天数数西南角的呢?好像有点太无聊了,不如先到院子里看看能玩点什么吧。

翻身下床,利落的趿拉上拖鞋。

这是一双莎草编成的鞋,边角打磨的很平整,上面还用颜料画了几朵小花。

说起这鞋,还有点来历,这里的人都不爱穿鞋,或者说,有钱人才能穿的起鞋,

蒂雅在家里是个小透明,虽然是个大户人家吧,但是在这之前她是没鞋穿的。

好在就算对她不好,也没太磋磨她,没怎么干过活,也没怎么出过家门,这才没变成粗糙扁平的大脚。

她到了这里将将清醒,就被牛车拉到了那肯城,偌大的院子就只有她和古努两个。

底比斯那边呢,隔一段拿来一些粮食以供他们生活。

不多,只够生活而已。

古努是个话不多的人,性子阴沉,蒂雅觉得她有些古怪,开始的时候抱着怀疑的态度,也不怎么跟她说话,给饭就吃,到点就睡。

后来有一天,她接受了现实,开始想去院子里走一走,她把脚丫子往地上一划拉,得,没鞋。

一拍脑瓜门,这才想起来,这地界就没鞋。两只脚丫子就在床边划拉着,不上床也不下去。

古努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布满褶皱的眼皮费力的抬了抬,“小姐想去走走?”

“嗯,不去大街上,院子里走走。”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觉得古努是怕她跑出去,开玩笑,跑哪去?她是个路痴,还文盲,跑出去怕不是要饿死。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太阳也不是很大,古努可以在树下为小姐放上一些饮料点心供您散心。”

“不去,没鞋,硌的我脚丫子疼。”她随口这么说。

她那会是真心不想和古努多接触的。

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是没有这么个人的,谁知道古努是谁的人呢?

随口的一句戏言,第二天,蒂雅就有了一双新鞋子,一双平平的草鞋,上面似乎还能闻到莎草的清新气味。

也行吧,不扎脚,一脚拍上去正合适,虽然赶不上现代的鞋好,但是也不错,有的穿就行。

院子里走了几圈,鞋子居然也不磨脚,还以为草鞋会磨出几个水泡来着,脱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整个鞋磨得很平整,怪不得这么舒适。

蒂雅就穿着这双鞋在院子里逛了好几天,直到有一天晚饭的时候,她发现古努右手的手腕上光秃秃的,古努的手镯不见了。

“古努,你的手镯呢?”

“回小姐的话,古努用它给小姐换了鞋子。”

低垂的眼睛没有看出一点的不情愿。

“古努…我不需要你为我这么做,我那天只是随口说说,我…这么多年也没有穿过鞋。”

蒂雅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从来也没欠过别人这么大的人情。

“小姐已经阴郁好些天了,只要小姐愿意出来散心,古努的手镯不算什么。”

她记得古努那双手镯,金子做的,细细的一个圈,

在肯迈特,再贫穷的妇女,都要拥有一对属于自己的金手镯。

古努攒了半生的家当,她的手镯只不过是细细的一个圈,比易拉罐的拉环粗不了多少。

古努很珍爱那对手镯。

想到这里她急忙脱下手上的金镯,要给古努带上,怎么能让古努为她做出牺牲呢?

古努却拦住了她,她定定的看着蒂雅,拿起镯子缓慢的推回蒂雅的手上,浑浊的眼里是满满的怀念,

“小姐,这是您的姆特,为您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请您好好珍惜。逝去的夫人她,真的很爱您。”

那天的手镯最后没有送出去,古努告诉她,那是她的姆特留在世界上最后一件物品了。

手上的金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上面有一些很特殊的暗纹,接口处是两只嘴对着嘴的河马。

低头看着脚下的鞋,蒂雅叹了一口气

“诶。”

算了算了,今天不要数蚂蚁了,我要振作起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哦,说歪了,还哪里来的社会。要打起精神,就算为了死去的蒂雅,要好好生活。

她这么想着。

古努是个好仆人。

她自认是个自私的人,可是她不能无视别人对她的付出。

总有一天,她要为古努买一对新的手镯,特别粗的那种!

来这里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打了一盆水,洗漱之后细细的打理自己的妆容,

她对着水面往脸上涂了一点香膏,乳白色的香膏一触即融,淡淡的花香萦绕其间,味道还不错。

香膏在脸上涂抹均匀,她又用碳粉描了描眉毛,

手往小箱子里一掏,掏出一个锥形小陶瓶,这是什么东西?

她用瓶子上的木条往里探探,是黑色的不知名的液体,再往手上一划,彻底折服了,

眼线液!

蒂雅的眼睛略长,双眼皮又宽又深,眼尾稍稍的向上弯,即使是不上妆,眼周也有浅浅的红晕。

睫毛纤长而浓密,笑起来像是一只狡黠的小动物,十分勾人。

小心的画好了眼线,黑色的眼线描绘了一圈眼周,在眼角拉长,眼睛立刻大了一周,显得格外有神。

长长的头发被精心打理,一条细细的三股辫从耳后绕过后脑,在另一侧扎好,接头处插了一朵新鲜的石榴花。

发尾娇俏的卷起,垂落腰间。

蒂雅从箱子里翻出了一件长及脚踝的吊带裙,上身是中规中矩的吊带,下身却又是一条褶裙。

褶子不多,却也平整坚挺,能看出做工还是很好的。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彩带。

这么一番捯扯下来,倒还真有些像模像样,用蒂雅自己的话来说,就像是神庙壁画上的女神走下来了一样!

我可真是太美了,我要被自己美死了。

趁着没人,蒂雅夸装的捂着心口做心碎状。

古努推门进来,她就看见这么一副画面,自家小姐因为心口疼痛而扭曲。

她猛地扑过来,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章节目录 自恋风波 “哎呦,我的老腰!”

古努一个生扑不要紧,给蒂娜扑了个屁股墩,一屁股结结实实的墩在了地上,可给她摔的不轻。

小辫子也散花了,地上打了个滚,又成了乱糟糟一团鸡窝。

“小姐!您没事吧,古努去给您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您是心口疼吗?腰也不舒服吗?”

古努把蒂雅扶起来关切的问。

“没事,我没事,我心口不疼,我就是…”蒂雅一头黑线,说啥,说她心口不疼其实是自恋?“诶,说不清,但是真没事。就是刚才摔的疼。”

“小姐,对不起,是古努莽撞了,古努去给您找个大夫看看骨头吧。”古努揪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了不用了,我真没事。”她觉得她的脸要扭曲了,她忘不了刚来的时候喝了半个月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汤水。

乌漆嘛黑的,味道难闻的要死。

“对了古努,上次我生病,你给我喝的是什么药材啊?”想起来还有点好奇,会不会跟中医开的那种中药差不多呢?

她以前胃不好,总是胃疼,她妈妈就带着她去当地有名的一个中医馆开了个方子,吃了半年多,还真的好多了。

想起那个味道,两者之间,怎么觉得还是中药比较好闻呢?

“上次是贝姆医生开的风寒药,药方大概有豆荚,鸵鸟蛋,鳄鱼的粪便。”古努恭谨的回答。

蒂雅裂开了,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鳄鱼粪,鱼粪,粪。

天呐,杀了她吧!

“呕!”

飞快的跑到墙角捡起地上的陶罐开始呕吐,

老天爷啊,拉啊,阿蒙啊,为什么要有鳄鱼屎这么逆天的药材啊!

“天呐!小姐!古努这就去找医生过来!”古努撒开丫子就要往外跑。

千钧一发之际,蒂雅揪住了古努的裙摆。

她咬着牙,极度狰狞,

“你要是去找大夫!就死给你看!”

她放弃了,能呕出个什么玩意呢?都一个月前喝的了,早就已经排出体外了。

无语凝噎。

“小姐…”

“别说话!听我说!我没事!”

“…”

空气凝固。

突然看见蒂雅脸上的妆容,身上的衣裙,

古努讷讷开口,

“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嗯,想出去走走,古努,我可以出去吗?”

蒂雅小心翼翼的问,她不确定古努是否同意自己出门,如果不能的话也没关系,她有的是方法出去,麻烦一些罢了。

“当然可以,只要小姐愿意。”

小姐愿意出门,这是好事,多出去走走可以开阔眼界,也能认识更多的朋友,不会总是孤单一人。

大人虽然将小姐送到那肯,但是确实没说过不让她出门,古努的存在也只是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何况,就算大人不让小姐出门,只要小姐想出去,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

“太好了,我一会就出去走走!”蒂雅高兴的蹦了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

古努轻轻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床边,让她坐下,粗糙的手指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

“就让古努来为小姐打理头发吧。”

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散发着香气的陶制小瓶子,用梳子沾了沾里面的液体,一下一下梳着蒂雅的发丝。

“小姐的头发真好,整个肯迈特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美丽的长发了。”

梳子从上到下循环往复。

梳着梳着,蒂雅感觉到肩膀一热,一滴泪落在她的肩膀上,古努哭了。

“这么好的小姐,以后一定会嫁给最疼爱她的男子,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

古努心里有点酸,肯迈特的人都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肯迈特天气炎热,太长的头发会生出虱子跳蚤之类的生物,一般都会剃光,或者留的很短,然后戴上各种颜色质地的假发,

有钱人会用真正的发丝做的,次者有动物毛发,再次还有植物里面剃出来的。

只有穷人才会留这么长的头发,然后卖掉,换一些生活必需品。

蒂雅在家的那种情况,大夫人是不会花大价钱给她买假发的,太粗糙的不戴也罢,

好在她洗的很勤,而且也从来没有生过小虫子。

发质丝滑柔亮,比假发不知好了多少。她穿过来之后还很是羡慕原主的发质,因此她现在根本不懂古努在哭什么。

那就……权当做古努的一片祝福吧?

但是嫁人的话,古埃及的男人…想想博物馆的木乃伊复原图,她觉得还是算了吧……

章节目录 代步工具 所有都整理好了,蒂雅一蹦一跳的往大门口窜,在家里憋了这么多天,她真是一刻也等不了了。

古努上前拉住她,示意她等一下。

“古努?有什么问题吗?”

蒂雅十分不解,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没什么问题啊?脑壳衣服手镯子,发式妆容人字拖,一应俱全。

“小姐涂油膏了吗?”

古努不用上手摸,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肯定又没涂。

蒂雅额头三条黑线,她不想涂,那个东西,又黏又腻,涂上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抹上一定像是烤炉里的烤鸭,油滋滋的。

“小姐还是涂完油膏再走吧,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天气这么干燥,不涂油膏的话,皮肤会晒坏的。”古努一板一眼的说道。

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己的皮肤,蒂雅想了想还是决定涂一点,就一点点。

刚开口应了声好,古努马上从围兜里掏出一个大罐子,熟练的拧开,罐子里是棕黄色的膏体,闻着还有股棕榈果味。

她刚想说只涂一点点,古努却没等她开口,直接用手挖了一坨抹在她外露的两只胳膊上。

蒂雅目瞪口呆,这么多?

这…

心里飘过了一只烤鸭。大概出了门,太阳一晒,撒一把胡椒,她应该会很好吃吧……

快速的涂抹均匀,古努又说了一句,让她稍等,又往院里跑去了。

蒂雅愣在原地,举起两只手臂,好像…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油腻?

感觉吸收的还是挺好的?

鬼鬼祟祟的磨蹭了几步,

她现在想马上就出门,她怕一会古努又拿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是不等是不是太失礼了?

正犹豫间,古努回来了,她一手一个粗麻袋,看起来有些分量,她把麻袋往蒂雅脚下一放,发出了分量不轻的声响。

“请小姐拿去换些喜欢的东西吧,请放心,这些是古努平时攒下的,不会影响我们日常生活的。”

这啥?

疑惑的扒拉开粗麻袋,嚯!

一袋是自制的面包,一个就有脸盘大,装了七八个,另一袋是满满当当的大麦。

她方了,这是要干啥?心里当下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其实来了这么久,她也多少了解了,肯迈特根本没有固定货币,别看一片繁荣,百姓们的贸易还是停留在以物换物的阶段。

好像还有用贝壳买东西的,但是一般没人愿意收,能换到的东西也是没什么用的。

很多商人一年到头在外面做生意,临了还不知道赚了还是赔。

倒是富人们简单粗暴,一出手就是各种贵金属,银的金的铜的。

她想过买东西或许会有点费劲,但这也太费劲了吧?盛装打扮,然后身上背着俩麻袋?

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古努啊,我…这个,也太多了吧…我买不了什么东西的。”

“小姐,这些其实也只能换几个时兴的首饰,换不了什么的。您还是都带着吧。”

“不是啊…你看我,怎么拿呀…”

她据理力争,做着最后的挣扎。

“小姐可以挎着篮子,或者坐代步工具。”古努恭敬地说。

“代步工具?是马吗?”

眼睛瞬间一亮,什么代步工具?

好像这个时候,马已经开始盛行起来了。

骑马吗?

她会骑马,她现代的家里养了很多马,她小时候爸爸就教着骑了。

想一下,阳光下,古城中,白衣少女纵马游街。好像挺帅的啊!

“回小姐,不是马,但是跟马也不差。”古努神秘的笑了一下,说着就去后院牵代步工具。

蒂雅的美好幻想在那只工具不紧不慢跟出来的时候破灭了。

长长的耳朵一耸一耸,大白牙咔哧咔哧的嚼着新鲜的草料。

它抬头看了一眼她,竟翻了个白眼,冲着她叫了一声,呼出的白气把蒂雅的刘海都吹起来了,甚至草料沫子都喷到了她脑门上。

然后又是一声又长又噪的“而~”

所谓的代步工具,居然是一头驴!

蒂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她发誓!这头驴真的在笑她!

然而,在现实面前,她还是选择了骑上这头蠢驴。

毕竟脑袋顶上顶个篮子或者一手拎一个麻袋画风更美不是吗?

伸手顺了把蠢驴的毛。又揪了把它的耳朵。它耳朵真的好长!比她见过所有驴的都要长!

“好歹你也是我的坐骑了。我给你起个名儿吧!”拍了两下驴头,她装模作样的苦苦思索,“耳朵这么长,叫兔子吧!”

“而~~”

兔子驴好像听懂了,不满的长嘶一声。

“你别不高兴啊,我跟你讲,你叫了兔子肯定就能跑的像兔子一样快,做一头最靓的驴。”她语重心长。

蒂雅抬脚上驴,古努把袋子往驴身上一放,把大门打开。

她立在门口心潮澎湃,今个她就要逛逛肯迈特的大集!

章节目录 游街纵驴 阳光下,古城中,棕榈依依,热风习习。有一白衣少女,游街纵…驴…

画风还挺和谐的,除了那头驴走的实在是慢。

“我说兔子,你跑快一点呀,这个么走下去我们到城中可天都黑了。”

蒂雅说的是实话,她起来就大中午了,再收拾一下,赶着下午没那么热才出的门,

照这么走下去,可不就得走到天黑。

兔子扑棱扑棱脑袋,依旧慢悠悠的往前走,

你说啥?风太大我听不见。

这么下去可不行,她从袋子里掏出一根胡萝卜,

这么热的天,如果能吃上这么一根鲜嫩多汁的萝卜,啧啧,快活似神仙啊。

红色的萝卜在兔子眼前一晃,它立马红了眼,呼出的白气都急促了一些。

蒂雅轻轻一掰,萝卜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清甜的气味就出来了,顺手给兔子吃个尾巴尖。

兔子卷进嘴里砸吧砸吧嘴,一脸的留恋,好像在说我这么大的嘴,你就给那么一点啊?你好意思吗?

她狡黠的一笑,找了根棍子,把萝卜用绳子栓上,像钓鱼那样,吊到兔子眼前,果不其然,这蠢驴加速起来了。

于是,路上出现了一到特别的风景线。一头驴拼命往前跑着想吃那根萝卜,少女端坐在驴背上,一下一下拽着钓驴杆,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看起来惬意极了。

走着走着,不和谐的声音就出来了,粗壮的女仆瑟芙站在路边,阴阳怪气的跟她的同伴碎嘴,裸露的胸部在阳光下反着油腻腻的光,

“我说她家小姐怎么从来不出门,你看作为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还要自己骑驴上街,笑死人了。你看她的驴背上还挂着粮食呢!我上次说的肯定是对的,这么贫穷早晚有一天就滚出这条街了。”

主人的小姐上街哪里是这样的?一群仆人抬着白纱覆盖的轿子,怎么会需要自己扛着粮食袋子。

蒂雅可不吃这种亏,赶着兔子哒哒几步走到她跟前,

“这位胖大妈,啊,对对对,我叫的就是你,你别四处看了,这条街上都找不到比你更粗壮的人了。”

四周的仆人都发出了压不住的笑声,

“你知道西街死掉的玛格特吗?她是说人太多坏话烂掉嘴了呢。不能吃又不能喝,几天就死掉了呢!”

瑟芙有些不解,玛格特死掉了,关我什么事呢?

蒂雅想了想,状似好心的加了一句,

“听说呀,她临死的时候一直在嚷嚷着,我再也不道人长短了,我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玛阿特的惩罚!”

瑟芙惊恐的捂住了嘴巴,连周围看热闹的仆人都作鸟兽散了,

她这才有些满意的调转驴头,

真是有趣,随便说几句就能把她吓成这样,

想想也是,从出生就开始为死亡做准备,生活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神,日日熏陶,不信也信了。

玛阿特是肯迈特传说中的和谐女神,什么正义,公正,真理,乱七八糟的都归她管。

有的人就很讲究这方面,吃了亏也不说,说什么玛阿特会惩罚犯错的人的,他死掉以后不能去往来生,会被索贝克吃掉的等等等等,

蒂雅就总听见古努这么说,她一个老妇,出门买菜总是被这些仆人欺负。

照她来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有没有来生还不一定呢,吃了亏我就要占回去。

看今天那个女仆的样子,自己还能听见就那么嚣张,平时欺负古努的肯定有她的一份。

受了惊吓也不冤枉。

兔子大概跑了半个小时吧,蒂雅终于到了那肯城的中心广场。

到了这里就该下驴了,以表示对神明的尊敬。

广场的地面是花岗岩铺就,上面打磨着各种花纹,四周耸立着高大的方尖碑,美轮美奂的壁画雕刻在宏伟壮观的城墙上,

色彩斑斓,颜色虽多却丝毫不显杂乱,反倒十分的引人入胜。

一阵清风吹过,棕榈树微微晃动,城墙上画着的神明仿佛要从上面走下来一样。

画上顶着蛇冠的国王在向神明献上各种贡品,神明也赐予国王最好的祝福。

蒂雅不知道城墙上的鹰头人是什么神明,不过盲猜应该是荷鲁斯吧,冥神奥西里斯的儿子,国王的化身。

毕竟那肯城主要信仰的神明就是荷鲁斯来着。

城里还有一座很壮观的荷鲁斯神庙,也算是这座城有名的地标。

有国王雅赫摩斯的雕像立在广场四周,惟妙惟肖,

走在周围似乎有他在注视着每个过往路人的错觉。

情不自禁凑近研究了一下,国王的眼睛居然是玻璃做的!

玻璃,居然是玻璃,这年头玻璃可是个稀罕物,就这么大刺刺摆在街上也不怕谁顺手给顺走吗?

想想也是,谁敢明目张胆的抠现任国王的眼睛,那八成是不想活了。

不知道是什么技术,里面黑色的瞳孔被盖在透明的玻璃中心,不同的角度看,就是不同的神情,像是活了一般。

绕过荷鲁斯广场,一条大路通往主城区,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路上走着,有赤膊的商人在路边兜售物品,有头顶货物的苦力,还有衣饰光鲜的贵人们在挑挑捡捡着物品,也有光着屁股的小娃娃缠着父母买糖吃。

蒂雅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她闻到了生机的味道。

这才对嘛,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章节目录 真香定律 蒂雅转了一圈,她觉得有点失望,因为跟她原来在现代乡下逛的那种集市也没什么两样,要说不一样,大概就是货物的不同吧,

一路走过来,她看见了各种地摊,大多数都是一张粗麻铺在地上,货品直接堆上去,还有少量的堆在货架子上。

这次的逛街,她真正的见识到了古埃及货物品种的齐全。

卖水果的小摊上堆着一小堆一小堆的无花果,还有石榴,椰枣,葡萄等等,居中的位置摆放着一个精美的雪花膏石盘,上面摆放着三个苹果,和几颗杏子,它们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摊主还在盘子上摆了几朵小花衬托,显然是很稀有的品种。

蒂雅小心的问了一下价格,果然贵得令人咂舌。

万万没想到,在现代苹果杏子,这种便宜又美味的水果,在这里居然这么贵。

最后还是用一捧大麦换了一个石榴,留着逛街吃。

蒂雅又在卖零嘴的摊位前停下了,换了一小把晒干的无花果脯和葡萄干。

一边嗑着,一边往前走,她刚才看见前面有卖蔬菜的,对于吃货来说,这还是挺重要的。

蔬菜也是成堆的堆在摊上,大多数蒂雅都不认识,她能认出来有洋葱,胡萝卜,大蒜,好像还有几个奇形怪状的像是黄瓜!

她捡起来闻了闻味道,居然真的是黄瓜!改天可以做黄瓜炒蛋了!眼睛又蓦地一亮!她在摊主用布遮起来的一角发现了生菜香菜还有芹菜!可能是怕晒放起来了。

跃跃欲试就想换,又放下了,现在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做,回头都干了。

悻悻的放下了东西,一回头发现摊主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这位小姐,不买别摸。”

“......不摸就不摸。”

没有女人不受饰品的诱惑,

小小的摊位上琳琅满目,各种各样夸张的饰品,大串大串的项链随意的摆着,叮叮当当的耳饰,各种材质的臂环手镯护身符……直让蒂雅看花了眼。

她想起古努为她换掉的手镯,心里不是滋味。

今天显然是不能买了,她没有那么多的物品来换取。

本来她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但是她的心已经被这些小东西勾住了,最终还是经不住诱惑,她决定给自己买个小玩意带带。

经过精挑细选,她相中了一个上面刻着一串安卡符号的铜制手链,上面还镶嵌着蓝色的小石头。

在手上比了比,她试探的询问摊主这个要用多少东西换取。

摊主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蓬乱的假发也堆得乱七八糟,几乎要盖住了整张脸。一大坨香料油膏就在他假发上面堆着,一甩头都是淅沥沥一身油。

肯迈特人是爱往假发上堆香料油膏以增加自身魅力,但是也没加这么多的。

而且这位大叔,您这一头一脸的乱糟糟,有魅力吗。

这个造型可是相当特殊。

别说肯迈特人肯定不能接受这种会藏污纳垢的胡须,就是蒂雅在现代,也没看见过几个这种造型的流浪汉。

她尽量别开目光不让自己的注意力被对方的造型吸引,

那也太不礼貌了。

摊主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顾左右而言他

“哎呦,这位小姐,一看您的眼光就是顶顶好的,这只手链可是我这摊上最精美的一件了,您看这做工,这么美丽的花纹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您再看看这宝石,这可是鼎鼎有名的绿松石!我这么跟你说吧,西奈您知道吗?国王的矿山!这宝石就是从那……”

“咳咳,那这个要用多少物品换取呢?”

蒂雅打断了他的吹嘘,直截了当的问道,心里知道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抬高这只手链的价钱。

“您看看,这手链多么衬您的肤色啊!”摊主还是不甘心。

“你就说多少得了!”

“五块圆面包。或者半袋大麦。”摊主贼溜溜的瞄了一眼兔子身上的袋子说。

他这个价格委实是太贵了,但是蒂雅不知道啊,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这个价格可能是寻常的?

她点点头觉得可以接受,伸手就要去拿。

一只古铜色修长的手伸到摊位上。径直挑起了那条手链。

清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朋友,你确定这真的是西奈来的宝石吗?”

蒂雅疑惑的回头,只一眼,她愣住了,

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想,古埃及的男人都是歪瓜裂枣,

万万没想到,打脸来的真的快。

现在她只想说一句,

“唉呀妈呀,真香!”

章节目录 少年温柔 少年身材颀长,梳着黑色的半长发,发梢系着蓝色和绿色的流光溢彩的珠子,墨绿色的眼线从内眼角向外拉伸,末端向外拉出了一个小钩子,衬的眼睛黑亮有神,挺拔的鼻梁十分雅致,饱满的嘴唇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他身穿细麻长袍,脖子上挂着宽幅项链,各种珠子拼成了奇花异草的形状。腰间系了一条银制的腰链,上面挂了几颗纯色玻璃珠。

那只长着倒八花纹的肥猫,正稳稳当当的被少年抱在怀里。

少年的手一下一下抚着肥猫的皮毛,肥猫仰起头颅,猫眼阖着,喉咙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显然很享受少年的服侍。

蒂雅已经把什么都忘了,什么手链,什么肥猫,脑子都只剩下了一句话,

“他好帅啊!”

他真的好帅啊,就是在现代她也没看见过这样好看的小哥哥,

明明脸上也算化着浓妆,但是一点都不显得娘气,反倒英俊异常。

肥猫看见她,懒洋洋的喵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少年冲蒂雅微微笑了一下,又接着说,

“朋友,你这手链上的宝石,明显是普通石子上了蓝色的釉料。”

“我向这座城的主神荷鲁斯神起誓!这绝对是千真万确的西奈来的绿松石!”

不修边幅的饰品摊主气急败坏。他高声叫嚷着,声音很快吸引了周围的摊主。

于是渐渐围起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这个人可真是的,老辛格这么老实一个人,怎么会说谎呢?”

“就是就是,我都听见了,他刚才都对荷鲁斯神起誓了。如果他说谎,神会惩罚他的!”

有胆大的伸出手对着少年指指点点,

“你一定是嫉妒老幸格的手艺,来搞破坏的!”

摊主们已经和叫辛格的饰品商相处有一阵子了,自以为了解辛格的人品,更何况他刚才都被逼对主神发了誓。这个年轻人也太不像话了!

少年见状也不恼,他含笑伸向辛格的耳边,悄声的说了句什么。

只见辛格双目瞪得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像是见了鬼一样,急急忙忙把摊位上的东西打了个包袱,挂上了自己的毛驴,手链也不要了,急匆匆的跑出了集市,甚至连头都没敢回,活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追赶他。

他把手链随手一抛,手链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然后准确的掉在蒂雅怀里,然后他抱着肥猫,施施然的往人群外大步走去。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都在猜测少年和老辛格说了什么,居然让辛格直接落荒而逃了。

眼看着美貌少年快要消失在视线里,蒂雅赶忙追了上去,这么帅的小哥哥可真是可遇不可求,她决定做一个搭讪的花痴。

“喂!这位小哥……啊不是,朋友,我昨天见过你的猫哦,我们很有缘的。”

蒂雅卡巴着眼睛拦在少年跟前,想搭讪还不容易嘛,这只肥猫是多好的话题啊!

帅哥眉毛一挑,

“昨天?昨天晚上吗?”

“对啊,昨天晚上!它还吃了我的晚饭呢!”

急忙冲着肥猫挤眉弄眼的使眼色,她相信这是只通人性的猫,看它打包的行为就知道了。

肥猫却只看了她一眼,就把脑袋埋进帅哥怀里,好像在说,不认识。

“是你做的鹅腿给纳菲尔吃?”帅哥接着问。

等等,蒂雅无语了,这只肥猫,它叫“纳菲尔”?有没有搞错,

这个她多少还懂,

在现代,有多少人为拉美西斯二世和纳菲尔塔莉的绝美爱情流泪啊!

纳菲尔的意思是美丽的,可是这只肥猫它哪里美丽……这个小哥哥的脑回路有点清奇啊。

“是我做的,有什么问题吗?”蒂雅还是捉住了重点。

“没什么,很特别的做法。”他话锋一转,突然问到,“美丽的小姐,请问我有幸与你同游那肯城吗?”他轻轻的笑了,绿色的眼线勾动了蒂雅的心。

天啊!他邀我同游!不!他请求与我同游!春天到了吗?我的桃花开了吗!

“愿意愿意!我愿意!”蒂雅忙不迭的点头。她的脸红成了一个番茄,她想捂脸,真是太丢人了,怎么能这么急切!他没注意到吧!

急急忙忙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这个宝……石头不是西奈来的绿松石呢?”

他抬手从头发上取下一个圆圆的蓝色珠子,轻轻放在蒂雅的手心。

那珠子打磨的很光滑,漾着柔和的光芒,上面有黑色的天然条纹,给这颗石头添加了一份异域风格。

“这个是……”

“西奈的绿松石。”

少年轻柔的说着,语气像是傍晚吹来的晚风。

“绿松石不是宝石,但是它很珍贵,它象征着尼罗河的生命之水。来自海的另一边。”

他把手链上的石头取下来抛在地上,把绿松石换上,然后戴在蒂雅的手上。

“这……这太贵重了。”

“和你很相配,你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尼罗河的生命之水。”

少年抬起头看着蒂雅,棕黑色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

蒂雅脸儿红红的把手藏在身后。

绿松石在她手上荡来荡去,在空气中荡出了好看的光弧,就像她现在的心。

她的心已经不属于她自己了,它飞在天上,在云端里,正扒开云朵的缝隙,偷偷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不是要游那肯吗,我们快走吧,一会天都黑啦!”

章节目录 奴隶市场 拉神西行,空气已经没有出来时那么燥热了,蒂雅手里捧着一只陶杯,里面是少年刚才给买来的饮料。

她小心的吸着麦管,轻轻搅动着,避免吸到上面的悬浮物,其实这应该是啤酒来着,但是度数很低,没有经过过滤,上面漂浮着一层料花。

他叫什么名字呢?总要有个称呼吧,要不要问呢,是不是有点不矜持啊。蒂雅心里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开始咬麦管,麦管都要被咬烂了。

不管了,先问!可是他还没问我啊,会不会太轻浮了。

到底还是没说出口,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少年开口问到,他伸手取走蒂雅咬着的麦管,又换了一根,“换一根吧,要咬烂了。”

麦管在阳光下拉出一条细长的银线,是口水。

蒂雅的脸再次爆红,事实上这一下午脸就没不红过。

我丢!这也太暧昧了吧!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有意思啊!要是不是,他知不知道这样容易让人误解啊!!他怎么还跟没事人一样!

“我……我在想,为什么你没有戴假发,我看你的头发好像是真的耶。”随口扯了个话题,不让自己显得太尴尬。

“那你呢,我们不是同类吗?”他眉眼含笑。

蒂雅答不出来了,好像原身一开始就没带过假发,家里不受重视,光头不如长发。好像说不出口。

仿佛是看出了蒂雅的窘迫,少年接着说,“嗯…你不经常出门吧一定?其实梳什么样的头发的都有,但是还是戴假发的要多一些,毕竟头发长了容易生出不太让人舒服的小东西。至于我呢,不是很喜欢假发厚重的感觉。还是自己的头发舒适一些。”

真是个很特别的人呐,又帅,又照顾别人的想法。蒂雅晕乎乎的想着。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传出了喧闹声,一个女人正哀声痛哭着什么,越是走近,声音越是清晰了起来。

“求求你们!他病了,他还是个孩子,求你们给他一口吃的!求求你们了!”女人哀哀地叫着。

有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女人发出一声痛呼,却还是固执的祈求着食物。

“你又不是他的亲人,你管他死不死?”又是一声皮鞭响。

蒂雅听不得这个,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听不得这个,奇怪的是,周围的人都视若无睹。她猛的冲过去,她要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眼前出现一片空旷的场地,地上跪着一群衣不蔽体的人,有麻绳绑缚着他们的身躯和脖子,让他们动弹不得。看守正拿着武器懒洋洋的歪在一把椅子上。那个女人全身赤裸,脖子上的绳索因为动作大幅越收越紧,她正苦苦哀求着看守,但他无动于衷。瘦的皮包骨的小男孩不知死活的躺在地上,干裂的嘴唇费力的颤动着,这才能看出还活着。

蒂雅冲上去握住了看守手里的鞭子,愤怒的质问“为什么不给他吃东西?”

看守拽了两下没拽动,气急败坏的开口“哪里来的疯女人?有毛病吗?一个奴隶而已,死了就死了,病成这个样子也换不了什么好东西!”

“奴隶的命就不是命吗?如果你们一开始就给他吃的,他会病的这么快吗?”

女奴隶见状连忙爬过来,用脏兮兮的脸蹭着蒂雅的腿,“好心的小姐,求求您,给他一口吃的吧!”

看守看见这一幕,怒气更盛,他不拽鞭子了,冲上去就要踢女奴隶的心口。

白色的衣角飘过,少年停在她身前,看了看守一眼,看守马上就萎了,哆嗦着说不出话,小心的退了回去。

少年又使了个眼色,看守心领神会,又精神起来坐回椅子上,“去去去,神明怜悯众生,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挡老子晒太阳。”

蒂雅扔了鞭子几步上前托起男孩瘦弱的身躯,先拿出水壶给男孩喝了两口,孩子显然很久没喝水了,嘴一感受到水壶的靠近,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清水入喉,男孩总算有了点力气,睁开了眼睛。他年纪很小,五六岁的样子,清澈的眼里满是感激。

蒂雅从兔子背上取下装着面包的麻袋,掏出了一个放在男孩手上。男孩马上啃了起来。

“我要买下他,出个价吧。”蒂雅看向看守。

看守则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旁边立着的少年。然后回答道“不卖!”

蒂雅怒了,他明显是故意的,凭什么不卖?几步上前就要理论,一只修长的手拽住了她。

她疑惑的回头,少年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看守缠腰布上的一抹蓝,“他是军人,你不要和王国作对。”

蒂雅只得作罢,然后把整袋面包都递给了男孩,摸了摸男孩的头,“小家伙,希望你早日好起来。”男孩眨着眼睛似懂非懂,但是他知道,这个姐姐,是好人。

走出了场地,蒂雅还是觉得很生气,也一直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少年疑惑道。

“难道你就不生气吗?那孩子才那么小?他们这是虐待!就算是奴隶!也不能这样!”他居然问她为什么生气?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他们是赫琉沙人。”少年平静的说着,“赫琉沙人凶残成性,劫持肯迈特的商队,绑架矿工,无恶不作。是王国的敌人。”

“不要对他们太过关心,他们是天生的野蛮人。”少年看着蒂雅的眼睛,意味深长的说。

她觉得没有话说了,话不投机,在肯迈特人眼里,奴隶是不值钱的玩意,尤其是赫琉沙人这种与王国敌对的人。但是在她眼里,那只是个孩子,他还什么都不懂,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红霞渐渐攀上了天空,两人也走到了蒂雅家的路口。

“我的宅邸也在这条街上,我送你回家吧”少年这么问着。

“谢谢,我的荣幸。”走了这么久,她的怒气也平息了不少,现代人的思想怎么能被古人所接受呢?接受的教育本身就是不一样的。赫琉沙与王国作对,在本地人的心中就是如此,她是改变不了别人的想法的。

很快就走到了蒂雅的院子,少年挥手对她告别。

“喂!你叫什么名字?”蒂雅的脚在地上无意识的画着圈,果然啊,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会甘心呢?

少年的一只手摩挲着之前的啤酒杯,垂眸浅笑,在晚霞中映出了不真实的感觉。

“阿克沙,我的名字。”

蒂雅红着脸就要把门阖起来,“很晚啦!你快回家吧!”

“那你呢?可爱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阿克沙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蒂雅,我的名字。”她的手背在身后倚在门上,小声的说。

章节目录 那肯城的夜晚 一弯新月悬挂天空,空荡的街上一片寂静。

有马蹄声由远至近传来,来人的身影在月夜下渐渐拉长,他一身风霜,蒙着面纱的脸上也能看出一丝疲惫,看到不远处的灯光,他缓缓拉紧了马缰。

马蹄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刨着,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

不远处一座奢华的宅邸中,四根削开的短棍从少年手中抛出,它们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最后稳稳的落在桌面上。

“呵。”少年发出一声轻笑,他刚刚洗过澡,发梢还往下滴着水,在月光下,美的像是尼罗河中的水妖。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寂静的街上传来马蹄声,他抬眼看向门口的方向,棕黑色的眼眸里意味深长,“来了。”

“殿下,您是在说什么来了?”在对面立着的近侍忍不住插了句嘴。

“萨哈,去备热饮。”

近侍应声退下,桌上的四根短棍保持着掉落后的原状。

四个圆面朝上,六点,大吉。

风尘仆仆的男人终于站定在少年面前,他恭敬地弯下了腰,“孟菲斯守军,图特摩斯,见过阿蒙霍特普殿下。神眷与您同在。”

少年虚虚扶了一把,示意他起身。

“图,你不在孟菲斯陪我哥哥,来那肯城做什么。”

先前退下的近侍萨哈捧着热饮递了上来。

“殿下…”

“图,你我一道长大,坐下说吧。”

男人脱下披风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上在旁边的椅子,掀开了蒙在脸上的防尘面纱,这人长了一张娃娃脸,眼睛大而明亮,少年人的稚嫩和成年男子的稳重在他脸上矛盾的融合着,却又相得益彰。

拿起热饮喝了一口,因为赶路带来的寒冷和疲惫顿时消去了一半。

他呼出了一口热气,身子也放松下来瘫在椅子上。

“赛帕尔殿下得了疟疾。”缓缓说出这个能瞬间掀起整个肯迈特波澜的消息。

赛帕尔王子在半个月前患上了疟疾,并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在当前的肯迈特,这种病几乎是无法治愈的。神宫派去的祭祀们没日没夜的唱着祈祷词,国王也让人抬去了供奉在神宫的药神孔苏的神像。

但是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赛帕尔还是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

那个曾经风靡整个肯迈特的王子,就要退出历史的舞台。

“嗯,我听说了,据说很突然的就病了。”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一颗黑色棋子,“图,陪我下完这局塞尼特吧。”

黑色棋子已经快要到达尽头,离终点两个格子的地方,三颗黑子已经相连。狮子已经胜券在握了。

“殿下,这局棋已经没有再下的必要了。”

“是啊!殿下运气一直特别好!你看我的胡狼,都要退到起点了!”萨哈插了一句嘴。殿下很随和,一直没怎么约束过他。萨哈的性子也一直很马大哈。

这局棋,是他陪着殿下下的。他的运气真是太糟糕了。每次掷出的短棍,不是一点就是三点,就没超过四过,只有一次掷出了五点,还被殿下的黑棋给捉住了,真是…不说也罢,太惨了。

“殿下是神眷之人,不是运气,是气运。”图特摩斯摩挲了一下白子。赛帕尔殿下,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可惜了,他是个运气不好的人。

“图,你不该来,利比亚的蛮族蠢蠢欲动,你应该留在孟菲斯。”少年阖上了双眼。

没有王子不想做真正的君王,他也一样。但是他也一样热爱他的哥哥。他并不希望哥哥去死。

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谁也没有改变它轨迹的力量。

“聪明的鸟儿会主动寻找可以依靠的大树,不是吗,殿下?”

“是的,你一直是最聪明的那只朱鹭,不然为什么要叫图特摩斯呢?”图特摩斯,托特神所生之人,智慧的象征。

拉开棋盘下的匣子把棋子扔了进去。图是开玩笑的,他一直是个正直聪慧的人,是王国最忠诚的仆人。“哥哥他派你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赛帕尔殿下说,死亡是每个人不可避免的命运,是来生的起点。”图特摩斯顿了顿,那个悲惨的王子,到了这个地步,想着的还是别人。“殿下说,他知道您自由惯了,对孟菲斯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未来的日子希望我能陪在您身边,带您了解孟菲斯的政事和军务。”

其实赛帕尔的病已经很重了,但是他知道他还不能死,他的弟弟还没有做好接替他摄政王子的准备,他要为他的弟弟,多争取一些时间。到目前为止,知道他病情的除了亲信和国王陛下,并没有别人知晓。

“哥哥他,即使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做出这种决定吗?”阿蒙霍特普伸手用力的按了按太阳穴,他感觉有点头疼,他也想现在去接替哥哥的工作,让哥哥好好休息,但是他不能走,那肯城最近不平静,他有预感,最近会有事情发生。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卫兵连滚带爬的跑进来,他浑身上下都是黑灰,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他身上传了出来。

“殿下不好了!赫琉沙的奴隶…那些奴隶都被人放跑了!”卫兵慌慌张张的说。

“慌什么!你现在哪里还有一点王国军人的样子!巡夜的人呢?怎么跑的?劫狱的人长什么样?”阿蒙霍特普怒声训斥。

“回…回殿下,是一队人,他们目标明确,在换岗时分放火烧了营房,趁乱放走了所有奴隶!天太黑了,他们都蒙着脸,但是看装束,和之前在西奈劫持商旅的散盗是一样的。”

“你下去吧,告诉你的长官,严密巡查整个那肯城,关闭城门,他们走不远。”阿蒙霍特普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又是这群赫琉沙人,赫琉沙的散盗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但是一直像是一群蚊子一样,令人生厌。

“赫琉沙散盗闹事了吗?”图特摩斯问道,这批奴隶说到底也是他抓来的,对西奈的远征一直是肯迈特重要的军事活动。

“嗯,他们截走了一批奴隶。”阿蒙霍特普的直觉告诉他,这批散盗跟以往不同,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止是劫狱这么简单。

“图,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去帮我查一个人。”

“啧,女人吗?我们的王子殿下春心萌动了吗?”图特摩斯开玩笑的说道。

“一个叫辛格的男人,身高大概四个肘尺,络腮胡子,假发蓬乱,顶了很多油脂。脸比正常的肯迈特人要长一点,皮肤偏黄。他本身的头发应该不是光头,应该是有浅棕短发。胡子也可能是假的,身份是卖饰品的小贩。”他现在没空理会图特摩斯的玩笑,那个叫辛格的男人很可疑。

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夸张的造型就忽略观察对方的外貌特征,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那个拿着普通石子冒充绿松石的男人有着和肯迈特人截然不同的脸部轮廓,他之所以会对荷鲁斯神起誓,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肯迈特人,他是来自西奈的,赫琉沙人。

赫琉沙人怎么可能会信仰肯迈特的神。

至于那个叫蒂雅的女人。

他决定亲自去摸清对方的底细,一个做着肯迈特没有的美食的人,对赫琉沙人流露出那样大的怜悯。这本身就是奇怪的。

她痴迷于自己的皮相,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

章节目录 那肯城的夜晚2 这边蒂雅刚刚到家,门刚刚发出一点响动,古努就匆匆忙忙迎了出来。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天都快黑了。”她粗糙的手上还沾着面粉,显然是正在准备晚饭。

她真的是担心极了,小姐没有出过门,万一出了点意外可怎么办才好,这一整个下午,古努是如坐针毡,如果小姐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不会原谅自己,她也无法得到永生,她没脸去见逝去的夫人。

蒂雅却没注意到古努,她的视线都在那条手链上。她觉得这条手链有着灼人的温度,烧伤了自己的手,也点燃了自己的心。

晚餐过后,蒂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古努看出自家小姐没有想睡的意思,体贴的从箱子里取出了一盏油灯。

古努把灯放在桌子上,又去为蒂雅整理床铺。她将被子抖得蓬松,这样小姐一会会更暖和。

雪花石膏制成的灯罩薄而透明,火苗在里面有节奏的跳动着。蒂雅看着它入了神,愈发心不在焉起来。

天已经全黑了,空气也变得冷了起来。古努拿出羊毛披肩给蒂雅披上,温暖的感觉让蒂雅回过神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自从小姐回来就一直有些愣愣的,连往常不爱吃的面包都不知不觉吃掉了很多,古努很担心。

“古努……”蒂雅听见古努关切的询问自己,忍不住抱住古努的腰,把脸藏了进去。她想妈妈了。

今天赫琉沙奴隶的事情对她冲击很大,白天的时候有阿克沙陪着,再加上她自己刻意的不去想这件事,心情还是很轻松愉悦的。到了晚上,只剩她自己的时候,思绪又排山倒海般的袭来。

她明白时下就是这个样子的,奴隶是不值钱的货物,可以随意践踏,任意砍杀。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环境,她总能适应的很好。但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了,这里跟她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的。

人就是分三六九等。

今天她救不了那个小男孩,那么明天,在这种环境下,她或许也救不了自己。

她不是神,不是穿越了就是特殊的那一个。那么以后呢?谁还会左右自己的命运?自己会不会也像个货物一样没有自己的人生。

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对未来的恐惧让她感到迷茫。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吗?如果您愿意,古努可以做您最好的听众。”

古努一下一下抚摸着蒂雅的长发,让她的心也安静了起来。

她想了想,将今天看到赫琉沙奴隶的事简单的讲给古努听。

“小姐真的和夫人一样呢,夫人年轻的时候也同小姐一样的善良。”

“夫人?我的姆特?”蒂雅不禁抬头看着古努的脸,她在古努的脸上看到了怀念的神色,每当提起死去的夫人,古努的神情都会变得温柔起来。

“古努,我的姆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蒂雅忍不住出声询问,姆特啊,她在这个世界的妈妈。

这具身体对母亲的记忆很模糊,只隐约的记得有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很爱她,偶尔露出的笑容让每个见过的人都会感到开怀,她的笑容是那么的富有感染力。后来,这个女人再也不笑了,她变得很忧伤,日日垂泪,最后死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

而她在自己女儿的记忆中,也慢慢模糊不清,变成了一道温柔的剪影。

只是,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您的姆特是北方知名的美人,她热情开朗,又勇敢善良。后来她爱上了您的父亲。”古努停了一下,她似乎不是很喜欢蒂雅的父亲,甚至不愿意提起他,“她心甘情愿放弃了在北方的一切,愿意追随你父亲回南方,可是你的父亲,最后却放弃了她,将她视作脚边的烂泥。”

“古努,父亲为什么会放弃姆特呀?”

“大概是因为不够爱吧。”古努发出了一声叹息,“小姐是因为怜悯赫琉沙人的境遇才这样无精打采的么?”

古努显然不想说太多关于这件事,蒂雅也就顺从的不再追问。

她的父亲可能曾经真心的和她的姆特相爱过,但是在古努不想提起的那些曾经里,他终究还是放弃了那个交付过真心的女人,甚至对她所生的女儿不闻不问。

经过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蒂雅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事情,古努是可以相信的人,她应该是在姆特身边服侍过的忠仆,甚至是在姆特还没有嫁给父亲时就跟在姆特身边了,她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对自己真心关怀的人。

“小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您不要为了他人的境遇而徒增伤感,起码他们还活着。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古努躬身向门外走去,轻轻帮蒂雅关上了房门,“夜深了,您该睡了。”

“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吗?”她觉得豁然开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是啊,她还活着,掉进汹涌的尼罗河也没能成为她的结局。

她还活着,她来到了3000多年前的古埃及。

她还活着,未来再困难又能怎么样呢?

因为她还活着,她就有很多种可能。

月亮已经升到天空正中,她还在床上辗转难眠,她想起白天那个叫阿克沙的少年。

她在现代没有谈过恋爱,同龄的少男少女多多少少都有些春心荡漾,她却一点都没受到过影响。也有同班同学对她表过白,都被她已学业为由拒绝了,其实她也不是古井无波的那种人,只是觉得,不对,都不对。他们都不是自己的那种感觉。

她觉得今天真的是很特殊的一天,如有神助一般,就像命中注定,她身为半个路痴找到了市集的路,又那么顺理成章的遇见了阿克沙。

她觉得自己找到了那种感觉,又不是,她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如果有一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她一定勇敢的去追求他。

只是眼下她还没有感受到那种叫喜欢的情绪。今天的心动也十分正常,毕竟对方的外表实在是很出色啊。

她最后还是将现在的心情归结为对美好事物的渴望,然后彻底忽略心里那种微妙的感觉。

章节目录 捉与被捉 “嚓嚓嚓……”“嚓嚓嚓……”

烦死了!蒂雅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这几天每到深夜就会响起这种声音。声音倒不是很大,偏偏她是个睡眠很轻的人,有一点响动就睡不好。

她爬起来坐在床边上,她已经被折磨的精神衰弱了。昨天起床的时候她在洗脸水里都看到了自己的黑眼圈,这黑眼圈又大又圆,搁现代都能进动物园了。

这声音又细又碎,过一会又会消失。不行,这么下去不行,再来几天她要去见上帝了。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家里有老鼠或者来了小偷的可能性,但是家里这几天也没丢什么东西。

早上的时候她问了古努,家里少什么东西没有。古努的回答是没有,除了前几天厨房里丢了一只杀好的鹅。

......杀好的……鹅……

提到鹅,蒂雅立刻把嘴闭上了,鹅是她偷的。

天快亮的时候声音总算停止了,她终于有了一点睡意,倚着床就那么睡了一上午。

下午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突然在庭院的小花坛里发现了一块白色的东西。

好奇心驱使她像那个方向走去,那是一块亚麻布的尖角,其余的部分深深埋进土里。地面上的部分只有一枚五角硬币那么大。看起来像是仓促之间埋下,以至于来不及检查有没有留下痕迹。

能发现它,蒂雅的眼神真的可以说特别好了。

她捡了块石头把它刨了出来,是一块很长很长的亚麻布,像是包扎伤口的绷带,上面的血迹证明了她的想法。

那血迹还是鲜红色,还没完全氧化。证明埋进土里的时间差不多是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她拿起石头又接着往旁边挖去,然后果然挖出了更多带着陈旧血迹的亚麻布条,还有一堆陶罐碎片,她捡起一片闻了闻,有股药味,像是之前她被石头划伤脚,古努拿过来的刀伤药的那种味道。

???家里没有丢东西,反而多了东西。包扎伤口的布条和药罐?

自己的家里潜入了一个受了伤的人?这几天的声音就是这个人传出来的?他为什么要选在自己家里?天啊,他是不是什么坏人?他有什么企图?

越想下去蒂雅越是害怕,她急急忙忙跑去找古努,不行,她要告诉古努,家里现在很危险。

古努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她感到十分后怕,家里居然不知不觉进了歹人!

但是现在要怎么办?她们没有多余的钱搬出去寻找别的住所。但是继续居住在这里或许会面临未知的危险。

蒂雅当机立断,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的告诉古努,我们要把他找出来。

如果这个人是个好人,那么好好沟通一下,或许能问出所有的疑问,然后晓之以情,让他换个地方去养伤。

如果是个坏人,看亚麻布上的出血量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而且现在依然很严重。趁他没有太大的攻击力把他揪出来,要是不这样做,谁知道他好了以后会不会做伤害到己方的事。

两人商议好了以后,把挖出来的东西又重新填好,只等今晚那人的出现,将他一举拿下。彻底解决了这个潜在的威胁。

蒂雅回到房间爬回床上,她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这样晚上才有精神去捉住那个藏在暗中的人。

月亮再一次升起来,蒂雅和古努准备好了长棍和石条。她们一起在蒂雅的屋子里等着那道声音的出现。

“嚓嚓嚓……”细碎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两个人相视一眼,拿起武器冲了出去。

月色通透,院子里空空如也。

那里没有人。

蒂雅和古努面面相觑,不会啊,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两人又回到了房间,这一次,蒂娜竖起耳朵认真的聆听着声音的来源。

“嚓嚓嚓……”

蒂雅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听到了,声音居然是从地板下传出来的!

她猛地冲出去趴在墙角的地上,“嚓嚓嚓…”声音的源头在这里!

她伸手敲了敲地面,“叩…叩”地面发出了空洞的回声——下面是空的。

“快!古努!给我拿把铲子来!他在地板下面!”她焦急的向身后伸出手,使劲的摆手,示意古努快一点。

古努很快拿来了两把铲子,两个人合力翘起了一块地砖。

地下的“嚓嚓”声诡异的停止了。

空气好像也凝固了,两个人的对视中,都读出了对方眼中的含义。

地下的那个人,发现了她们的存在。

蒂雅的额头已经流下大颗大颗的冷汗,地下未知的敌人让她感觉到了不安和危险。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冲古努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狠狠地向下挖了去。

薄薄的土层瞬间迸裂开来,在地洞出现的一瞬间,一道漆黑的身影闪电般的冲了上来。

他动作迅速雷厉风行,上来就扣住了蒂雅的手腕,手上使了些了力气,蒂雅咬着牙没有喊疼,手上的木棍却“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武器已经没了,自己也成了人质被人劫持。

得,壮志未酬身先死。

“你快放了我家小姐!我们今天什么也没看到!”古努厉声喝到,她后悔了,眼前的男人太过凶险,她不该听小姐的去捉什么人,如果没有发生挖地这件事,会不会彼此相安无事。

“把嘴闭上!别再让我听见你们大声的喊叫。”男人低声恐吓道。

古努不敢出声了,她拎着石条原地踌躇不敢上前,她怕这个男人伤害到自家小姐。

“你先放了我家小姐!”

“我再说一次,把嘴闭上,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他手上的力气又加大了几分,蒂雅的脸已经疼的开始扭曲,“如果你们再发出一声声响,我保证你们再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

蒂雅却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手上随着男人加大的力量感受到一股刺痛,青铜手链压在两者之间,在她的手腕上压出了触目惊心的一道红。

闪电般的灵光从脑中闪过,手链。

“辛格?”

章节目录 盗首辛格 男人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趁着这个瞬间,蒂雅挣脱了束缚。

“这位叫辛格的朋友,你前几天才卖给我一条假的绿松石手链,今天就来我们家杀人灭口吗?”

男人向前踏出一步,烛火发出的光芒让这个叫辛格的男人彻底的曝光,和前几天蒂雅看见猥琐市侩的不一样,他大概二十多岁,很强壮,身高大概在一米八左右,剃着寸长的短发,面孔刚毅,双眸像沙漠中的鹰隼一般。

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伤口,那么,在自己家院子的地下洞口中,一定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他潜入那肯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不知道那肯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最近一直有人在附近搜巡。外面街上的卫队是否在搜巡眼前这个人呢?

她在心里计算着,房间并不算深,离门口只有几步远。只要出了这个门口,大声呼救,门外的卫队一定会察觉,将这个人带走。

她飞快的向古努使了个眼色,古努领会到她的意思,慢慢往门口移动。

“月神作证,我可没有收到您的半个麦粒。”男人意有所指的看向蒂雅的手腕,那条手链就在上面。

“月神?我记得你还对荷鲁斯神起誓,这手链上的绿松石还是真的呢。”蒂雅嘲弄的说,她在尽量拖延时间,只等古努打开门,她也会直接冲出去。

“荷鲁斯?”辛格低低的笑了出来,“肯迈特的神也配来约束我吗?”

“你不是肯迈特的人吗?那你是哪里人?”蒂雅故作惊讶顺着话问下去,快了,古努已经挪到门边了。

“我是哪里的人不重要,即使是对将死的人,我也不会吐露我的秘密。”

“嘎吱”一声门响,古努已经推开了房门,蒂雅拔腿就往门外跑,辛格的反应则更加迅速,他马上回过了神。

他的腿很长,两步就追上了蒂雅。一只大手从侧面抓过来,径直捉住了蒂雅的脖颈。真是个狡诈的女人啊,自己差点就让她跑掉了。

半步之遥,她被辛格掐住脖子按在墙上,像一块菜板上的肉。

“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男人的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温柔的仿佛掌下的女人是他心爱的情人,他的眼神却冷酷而残忍,“真是位美丽的小姐啊,可惜了,你怎么就发现了我们的秘密呢?”

蒂雅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我猜你不会杀我。”她努力瞪大眼睛看着辛格,“杀了我们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这座宅子里的人无故消失,只会引来卫兵的搜查。相反,如果你留下我们的生命,我们可以保证不会吐露出你的消息。”

辛格的神色开始动摇,他眉头紧锁,似乎真的在思考蒂雅的提议。

“你可以继续在我们庭院的地下休养生息,我们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过。”蒂雅继续诱哄,“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该如何相信你的话呢?”他的手把玩着蒂雅的长发,杀了她们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好处,如果这个女人可以保证她说的话都可以兑现,那么自己也可以放过她们,避免之后会发生的麻烦。

“我向这座城中的主神,荷鲁斯神起誓,我说的每一个词都是发自内心,如果这位勇士愿意放过我们,我们会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蒂雅像模像样的举起了右手,做发誓状。

肯迈特人大多数都是很虔诚的教徒,他们向神起誓的内容非常让人信服。

辛格深知肯迈特人的习惯,再加上眼前的女人实在很是真诚,他不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他缓缓收回了手。“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你能履行你的…”

只见蒂雅冲他狡黠的一笑,拉起古努的手头也不回的往门外冲,辛格再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他知道,他轻敌了,他不该小瞧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还有一群受伤的兄弟在地洞下面,他觉得没有威胁才独身出现。

现在,事实证明,他错了。

阿蒙霍特普正和图特摩斯在院中议事,他们搜寻那批赫琉沙人已经好几天了,始终是一无所获,城区已经搜查过了,连居民家里也一家一户的检查过。这批人难道是长了翅膀飞出去了不成?

图特摩斯已经查清了那个叫辛格的人的来历。

他是西奈的赫琉沙散盗首领,在荷鲁斯之路一带非常有名,荷鲁斯之路是肯迈特联通西亚的最繁华的一条商路,是很多前往西亚经商商旅的首选。也是肯迈特矿工来往国王在西奈的君主之矿的必经之路。

辛格就是在这里发了家,他带领手下的赫琉沙人无恶不作,他们经常绑架肯迈特的矿工勒索国王陛下,打劫过往的行商,将他们满载的货物劫掠一空,如果王国没有及时的交付赎金,他们就会残忍的将矿工杀死,然后挂在路旁的树上。

辛格的这种举动无疑是在向王国挑衅,践踏王国的尊严。

王国为此也发起过很多次的围剿,虽说每次都成功的灭杀了一批散盗,但是成效不大,毕竟人为利死,打劫这种无本万利的行当,收获还是相当惑人的,更遑论赫琉沙人本身就有对肯迈特化不开的仇恨。

辛格为人谨慎狡猾,几次的围剿都没能捕捉到他的身影。如果说赫琉沙散盗像是一群蚊子一样让人心烦又除之不尽,那么辛格的存在,就让这群蚊子有了灵魂,他几乎凝聚了整个赫琉沙散盗的力量,他让这只散盗队伍不再是一团散沙。

他无疑是这群蚊子里最为致命的一只。

“荷鲁斯之路上赫赫有名的盗首辛格,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肯城?”阿蒙霍特普想不透其中节点。“他出现在那肯劫走了一批奴隶,看来这群奴隶的来历有些不同寻常。”

“你说对了殿下,殿下你太聪明了,这群奴隶是我的属下围剿过程中在散盗聚集地俘获的。”图特摩斯咔嚓咔嚓啃着手里的苹果,嘴里说着恭维的话,苹果渣子喷的哪里都是,流着苹果汁水的手爪子在草纸地图上一点,“这批奴隶里应该是有对辛格来说很重要的人,不然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跑来那肯。”

辛格一直在王国通缉榜上排名居高不下,谁杀死了他,就可以提着他的人头到神宫兑换一百德本的黄金。在肯迈特境内,有相当多的勇士一直在玩着一个叫做寻找辛格的游戏。他们有的被风沙吞没,有的无功而返,还有的被辛格反杀,永远的消失在了繁华的荷鲁斯之路上。

阿蒙霍特普嫌弃的睨了图特摩丝一眼,“收起你的苹果,弄脏地图了。”

有尖利的叫声刺破了寂静的深夜,“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们!我们家里进了歹人!!”

章节目录 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两个女人分别跑向院子的一角,辛格知道,现在的情形,已经于事无补。

他不会分身无法一次解决两个,在他对其中一个动手的同时,另一个一定会叫出来,所有的结局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失败。

他这些天所有的努力都成为了泡影,屋下的地洞里有他的同胞,他的血脉至亲,还有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只因为他一时失误的判断和轻信,就全部要葬身于此。

这是他生涯中的耻辱,二十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场景,他无法原谅眼前这个狡诈的女人和愚蠢的自己。

“好的很,你让我第一次品尝到挫败的滋味,我承认我的判断失误,不该轻信于你。”辛格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皮笑肉不笑,“今夜,我与我的同伴或许都要葬身于此,但是你,会成为我们前往冥界的祭品。”

他一步一步逼近,像是暗夜中的眼镜蛇,“在门外的卫兵冲进来之前,你会死。”

蒂雅无语的冲他翻了个白眼,事已至此,她也不怕他,大不了一起死,“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辛格不想理会她要说出什么话,现在能做的或许就是杀了这两个人,然后抓紧时间回填洞口,这样说不定还能保住他的同伴,他的兄弟们虽然身上都带着一些伤,但是只要不被发现,应该可以带领那些同伴逃离肯迈特,然后寻找新的机会,让赫琉沙人脱离肯迈特的掌控。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杀她,只需要一刀。

蒂雅想要往逃跑已经来不及了,但她还是要尝试着逃命,说是那么说,没有人不惜命。她飞快的闪躲着,该死的,卫兵怎么还不来?

她毕竟是个女人,辛格两步就捉住了她,匕首的寒芒已经近至眼前,她已经逃无可逃了。

古努飞身上前,老弱的身躯好像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不管如何,哪怕牺牲自己,她也要保全她的小主人。

“古努!”

耳边传来皮肉撕裂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温热的鲜血溅了蒂雅一脸。

古努为了她心爱的小主人挡下了致命一击,匕首深深的插在她的左臂上。她用手牢牢捉住了刀柄,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以致辛格这么一个强壮的男人都没能把匕首拔出来。

辛格索性不要那把匕首,双手钳住了蒂雅的脖颈,只要她死了,他就有机会救下他的同伴。

古努咬牙拔出臂上的匕首,挣扎着刺向了辛格。

男人反应灵敏,他反身一脚踹上了古努胸口,古努被一脚踢出几米远,凄惨的趴在地上,绝望的看着歹人手中的小姐,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她张嘴想说什么,严重的伤势却让她完全失声。

匕首在辛格腰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但是他毫不在意,他已经完全的被主仆二人激发出了骨子里的凶性。

他的手越收越紧,蒂雅的脸部已经充血发红,她脑袋发涨,眼球也突了出来,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要死了吗?如果死在这里,会不会有机会回到现代。

一个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哥哥,你在做什么?”

辛格的手下意识的放松,“伊赛,回去,回到地洞里去。”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柔,带着诱哄和安抚的味道,他不想在弟弟面前杀人,过去的几年,他一直将弟弟保护的很好。直到该死的肯迈特人,劫走了他们,伊赛一直很单纯,他见不得这些。“听哥哥的话,回去。”

“哥哥又要杀人吗?”男孩的头从地洞中探出来,清澈的眼睛开始打量四周。“苏斯他们不让我出来,可是你出来很久了,我想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乖,伊赛,你回去,然后告诉苏斯他们,要保护好你们平安回到西奈。”辛格的眼睛通红布满血丝,表情却温柔的要滴出水来。“哥哥不想杀人,但是哥哥没办法,如果不杀了她,你们都会死。哥哥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哥哥!我认得这个姐姐!是她给了伊赛一袋面包和水,让伊赛能活下来!”男孩终于发现了被辛格掐住的蒂雅,她正抓住眼前的机会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哥哥,你能不能不要杀她?姐姐是好人,没有她伊赛会死的。”

蒂雅费力的转头看向屋内地洞口的小男孩,是那个她曾经救过的赫琉沙奴隶。她心里出了一口长气,她或许,不用死了?

“好,哥哥不杀她,只要你听话。”辛格松手把她扔在地上,“伊赛,你回去,把那块地砖盖好,哥哥不会杀她的,我一会就回去。”

“好哦,我在里面等哥哥回来。”伊赛伸手举起那块地砖,甜甜的冲着蒂雅笑,“姐姐再见哦,哥哥是好人啦,他说话都算话的,他从来没有骗过我哦,我们下次见呀!”

新鲜的空气猛的涌入肺部,蒂雅开始了剧烈的咳嗽,她现在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碎裂的土层全部掉进地洞中,地砖缓缓合上,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辛格捡起了地上的匕首,蹲下身看着蒂雅。

“抱歉,我让你有了不该有的幻想。”辛格顿了顿,“谢谢你救了我弟弟,但是你必须死。为了我的兄弟。”

匕首的反光面映出她惊恐的脸,没人不怕死,她也一样。

寒芒已至,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妈妈,我或许会回家了。

紧闭的大门轰然碎裂,冷风呼啸着卷了进来,身穿白衣的少年如神只般突至眼前。

阿蒙霍特普欺身上前,一脚踢上了辛格腰间的伤口,鲜血飞溅。

辛格捂着腰倒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辛格死死的盯着蒂雅,或许,一切都完了。

阿蒙霍特普脱下身上的羊毛披风盖在蒂雅身上,温暖瞬间包围了她。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扑在少年的怀里失声痛哭。

他伸出手一下一下抚摸蒂雅的长发安抚她,温柔的叹息,“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卫兵在这个时间换防,如果不是和图在庭院里交谈,如果不是她足够的聪明,那么此时她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阿蒙霍特普由衷的感到一种庆幸,虽然他也不明白他在庆幸什么。

少年的怀里干净而温暖,有什么东西在蒂雅的心里悄然碎裂,充实了她干涸已久的心。

章节目录 劫后余生 古努终于放心的昏死过去。

图特摩斯紧随而至,他一眼就看见自家王子怀里抱了个一身鲜血的女人。

“阿…我说你跑的可真快,我都差点没追上你。”阿蒙霍特普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图特摩斯马上识相的改了口。

再一眼,他注意到了地上躺着的男人,图特摩斯兴奋的冲上去,不客气的踢了一脚。

辛格发出一声闷哼。

“嚯!盗首辛格!”图特摩斯蹲下仔细观察地上的人,还伸出手揪了把对方的耳朵。“早就听说辛格的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了啊。”

“嗝,阿克沙,他是谁?你的朋友吗?嗝,他也知道辛格?”蒂雅刚刚平缓过来,还打着嗝,她的鼻涕眼泪蹭了阿蒙霍特普一身。但是还依着人家怀里没有起来,只是换了块干净地方接着蹭脸。

图特摩斯也转头看向自家王子,看着王子怀里眼泪鼻涕血迹糊了一整脸的女人,心里的想法不自觉的表露在了脸上,他的表情愈发诡异了起来。

原来阿蒙霍特普殿下喜欢这种调调,怪不得王宫里的那些美女殿下一个都看不上。殿下的眼光……再一次打量了一番蒂雅……很是独特啊!

阿克沙……殿下瞎编的假名吗?殿下要体验一下平凡的爱情?图特摩斯在脑海里脑补了一系列阿蒙霍特普害怕自己的女人贪图自己的地位,然后体验普通人的爱情的故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其实也不怪图特摩斯这么想,对于阿蒙霍特普来说,谈感情真的是一件拉神的太阳船从西方驶向东方的事情。是多么的稀奇。

王宫里那么多美女他都视而不见,可以说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热切的关注着他的婚事。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即将成为王国的继承人,他必须要拥有自己的王后。

他看着辛格腰上的伤口,暗暗点了点头,可以嘛,这个女人很有战斗力,也挺聪明的,看来配得上未来的国王。

“他是我的朋友,图特摩斯,是一个勇敢的勇士,他经常在尼罗河下游行走。”阿蒙霍特普皱眉看着图特摩斯,这个混小子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解释的话,“辛格是赫琉沙的强盗首领,他在肯迈特有很高额度的悬赏。”

辛格的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图特摩斯,游行勇士?他与这个人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肯迈特最勇敢的少年将军图特摩斯,这个女人傻,他辛格不傻,图特摩斯对这个少年明显带着恭敬,能让一位将军如此恭敬的人,只能是肯迈特的王室,国王雅赫摩斯只有三个儿子,他的次子很早就死了,长子赛帕尔在孟菲斯,辛格也不是没见过,既然如此,眼前的应该就是雅赫摩斯的小儿子,神秘的阿蒙霍特普。

图特摩斯已经离开赛帕尔,转而来效忠阿蒙霍特普,难道是肯迈特的王室之中发生了什么问题?如果是这样,这或许是一个让西奈脱离肯迈特控制的良机。

一位王子,一位将军,看来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好,他要寻找机会脱身。

“对了!古努!”蒂雅刚刚受了很大的惊吓,现在浑身都没什么力气,挣扎的爬起来却没站稳,一屁股又砸了回去,她的手好死不死按在阿蒙霍特普的大腿根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蒂雅连声解释,她羞的都要钻进地底下了。

少年的脸红了又黑,黑了又青,脑门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算了,不能发火,她不是故意的,阿蒙霍特普只能这么劝自己,一抬头发现一旁的好友一脸震惊,幸灾乐祸,图特摩斯就这么愉快的成了王子殿下的出气筒,“图!滚出去!”

“不行啊,阿,克,沙,这里两个躺在地上的人,我走了,辛格跑了怎么办?”阿!克!沙!图特摩斯揶揄道。

他可不想走,他得留下看热闹。未来国王的热闹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的。

蒂雅连滚带爬的跑去查看古努的伤势,她羞恼的不行,很快她就没有空去想这些了。

古努的伤势很严重,匕首几乎把她的整个手臂贯穿了,源源不断的鲜血从里面淌出来,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再这么下去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蒂雅连忙从裙子上撕下一条亚麻布,将伤口堵住。大夫,她需要大夫!

“阿克沙!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帮我请来一位医生,我的仆人伤得很严重!”她连声向阿蒙霍特普求助,眼下她也只能依靠他了。

图特摩斯转身就要去帮忙寻找医生,这种活怎么能让王子殿下去。

阿蒙霍特普却拦住了他,“你留下,我去。”他是真的不想呆在这里,太尴尬了,他需要借助这个机会出去走一走,缓解一下气氛。

图特摩斯立马就不争执了,王子殿下想要自己去,讨女人的欢心,他懂,他都懂。

王子已经拔腿出了院门,图特摩斯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辛格不可能独自行动,既然他已经现身,那么他的同伙都在哪里呢,或许他该问一问这个女人,辛格来到这里的过程。

“咳,这位小姐,请问…”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是普通人他肯定直接就问了,哪还需要想这么多,眼前的女人或许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心上人,他需要严谨一些。

“我叫蒂雅,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果我能回答的话。”蒂雅直接了当地说道,他是阿克沙的朋友,前者今天救了自己的命。

“谢谢你,豁达的蒂雅小姐,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图特摩斯斟酌了一下,“您是怎么发现辛格的?”

“……”蒂雅想起了那个小男孩,几天前,他躺在地上生死不知,他是那么的无助,刚才他还为自己求情,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翻进我们的院子,吵醒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挑中这里,我想要呼救,所以……”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在这个关头动了恻隐之心,那个男人差点杀了自己,她却还在为他掩护。

辛格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蒂雅,很快又垂下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且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情,他记下了。

图特摩斯有些怀疑,但是他也说不清是哪里有问题,只是觉得这个回答有些怪怪的。

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思路,“爷爷我想去哪就去哪,挑中这里是你倒霉,谁让你家只有两个活人。”辛格往地上啐了一口,“今天爷爷我算运气不好栽在这里,别得意!”

章节目录 在?借点钱? 阿蒙霍特普很快就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位光头老者,他身穿白色长袍,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让蒂雅来说,这人长了一张棺材面瘫脸。

他的手里身上并没有带着药箱之类的东西。让蒂雅很是疑惑,他不是医生吗?没拿药品怎么治?

她的疑惑马上就消散了,光头老者身后还跟着一个态度十分恭谨的仆从,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药箱。

蒂雅急急忙忙把医生迎了进去,请他去看一看古努。

走近了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个老头,不仅没有头发,还没有眉毛。他的眼睛格外渗人,再仔细一瞧,居然连睫毛也没有。这个医生不会得了脱毛症吧?她呆呆的想。

老者看着床上的老仆人,眉头不满的皱了一下,回头看向阿蒙霍特普,后者对他点了点头,这才踟蹰的进了房间。

图特摩斯本来在啃苹果,是的,他从王子殿下的庭院里出门办事还顺手带了个苹果。见了秃头老者,手里的苹果“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眼睛也瞪得溜圆。

殿下他这是?把荷鲁斯神庙的首席大祭司布萨里请来了?来治一名仆人?天啊,这也太夸张了吧!寻常的祭祀都整天趾高气昂的,何况是首席大祭司?这不是让国王去管两块地交界的一根谷子属于谁吗?

他急忙对阿蒙霍特普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活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怎么回事?怎么把大祭司请来了?

阿蒙霍特普却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图特摩斯怕不是个傻子?难道指望他一个王子去知道生命之屋里其他的医者平时都住在哪里吗?都这么晚了,别的医生他肯定是找不到,祭司们天天守着神庙,难道还找不到?至于为什么是首席的,这么重的伤,大概也只有大祭司才能治得好吧。

让首席大祭司来医治一名仆人,这显然是对大祭司的一种侮辱,不过好在布萨里跟阿蒙霍特普私交还不错,不存在什么侮辱不侮辱的问题。

大祭司布萨里只简单的看了一眼古努的伤口,然后摆手让仆从去打来一盆干净的水,然后示意仆从给这个可怜的老太太清洗伤口,身为高贵的大祭司,他是不会用自己的手触碰一名仆人的。

布萨里从箱子里拿出一块灰绿色的不明物体,那东西看起来毛茸茸的,他把上面的长毛剥离,仆从赶紧将长毛和特制的刀伤药混合在一起,均匀的涂抹在古努的伤口上。

再用长长的亚麻带把伤口紧紧缚住,程度刚刚好,既止住了血,又不至于让血液不流通导致整条胳膊坏死。

仆从又给古努吃下了一些灰绿色的长毛,蒂雅伸长了脖子,她想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一切都做完了之后,仆从又给布萨里打来了一盆水,供他清洁双手。

蒂雅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这就结束了?那名医生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所有的工作都是那名仆从去做,这也太高冷了吧,这大夫什么来历啊?都不用动手的?

仆从又从箱子里拿出了几块灰绿色的东西和一瓶刀伤药,放到蒂雅手里,“这个每天吃一块,换药的时候用它跟刀伤药混合在一起外敷。”

蒂雅手里的触感有些软绵绵的,定睛一看,心里飘过一串问号?这不是几块发霉的面包?这吃了用了不会出事吗?

古努的医治已经完毕,布萨里却原地站着没有动,他探究的看着蒂雅,看的蒂雅一头雾水,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直到仆从对蒂雅伸开了手,蒂雅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美丽的小姐,请支付布萨里大人的诊金。”

诊金?哦,对哦,请大夫是要花钱的,蒂雅敲了敲脑壳,“好的,请问是要支付多少东西?”

仆从微笑,“两百德本的黄金或者等价位的物品。”

晴天霹雳!什么玩意?包了个扎,给吃了块发霉的面包就要两百德本的黄金?按肯迈特的算法1德本是10个加德特,一加德特大概是一枚戒指的重量,一枚差不多的戒指在现代怎么也要3克吧,一克300人民币的话,那就是一百八十万人民币?十二斤黄金?蒂雅已经被一连串的数字给绕晕了。

天啊,这是什么大夫这么贵?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阿克沙和图特摩斯,他们都不觉得很贵吗?这大夫是阿克沙请来的吧,他是不是在逗我?

“这位朋友…那个…两百德本的黄金,是否太贵了呢?”蒂雅小心翼翼的问,她和古努是肯定拿不出这笔钱的,卖了她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或许,我可不可以分期付呢?”

仆从继续微笑,“布萨里大人是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他的治疗带着伟大的荷鲁斯神的祝福。您的朋友一定会好起来的。”

言下之意,很值,拿钱,不打折,没门。

图特摩斯看了看蒂雅震惊的脸,又看了看一脸正经的阿蒙霍特普,我说殿下,你不是故意整她吧?看这家人的样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黄金啊。

当然首席大祭司的治疗值这个价格就是了,而且还看在阿蒙霍特普的面子上打了折。

蒂雅很快的整理了表情,她想起一件事,“阿克沙,我记得刚刚你说,辛格是在通缉榜上价格很高的对吧?虽然是你将他打倒,但也是我们伤了他对吧?请问他的悬赏金是多少?这赏金是否有我们的一半?”

图特摩斯一脸懵,没搞错吧,她跟殿下要求平分?要不是殿下来的快,她早就没命了好吧?

蒂雅也知道这样有这不应该,但是她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

“盗首辛格的悬赏金是一百德本的黄金。”阿蒙霍特普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俊秀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好意思,他那会光顾着尴尬了,把布萨里的佣金很高这茬给忘了。不过他也没撒谎,辛格的赏金确实只有这么多。“当然可以将一半属于你,这是你应得的。”

一百德本?不是说赏金很高吗?为什么连诊金都不够?蒂雅一脸的你在逗我。

最后也只能硬着头皮屈服于现实,“阿克沙,请问你现在有两百德本的黄金吗?可不可以借我?”眼下她确实没这么多钱,看阿克沙的样子,他应该是有的……吧,虽然两百德本的数目很大,但是她相信她可以还的完的。“等辛格的赏金到了我会先还你五十德本的,你放心,其余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你的!”

“布萨里,你先回去吧,等我回头派我的仆人给你送到神庙去。”阿蒙霍特普对布萨里正色颔首道,心下唏嘘,这事也算是巧了,这边想要接近对方,马上就成了对方的债主。

“唉唉唉,等等等等!大祭司你顺手把这个人也治了吧?”图特摩斯伸手把辛格从外面拽了进来,他嘴里可有不少东西,死了可就不好了。

辛格垂着眼睛没说话,治疗伤口对自己有利,等好一些了,他一定找个机会逃走,这个仇他一定会报的。

布萨里瞪了图特摩斯一眼,恼怒非常,真把我当成什么人都治的了?布萨里有些想打他,想了想还是保持大祭司的仪态要紧。从箱子里掏出一瓶刀伤药和发霉面包,拂袖扔在桌子上,身后的仆从赶紧上前,为辛格包扎伤口。布萨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再在这里呆一会他会被活活气死。

笑眯眯的仆从向图特摩斯伸出了双手,“这位大人,您好,请支付布萨里大人的诊金。”

这下轮到图特摩斯说不出话了,他的土地和财产可都在孟菲斯啊,这次他远道而来,他也没带多少财产。

“伙计,这人也算是为你治的,你就都掏了吧?”图特摩斯耍无赖一样把手搭在阿蒙霍特普身上。“你也知道我没带钱。”

“我没让你治他。”阿蒙霍特普嫌弃的把图特摩斯的爪子扒拉下去,“我无能为力。”

“我说你不能这么干啊?”图特摩斯眼睛瞪得溜圆,殿下他这是耍无赖吧?啊?

“大人,请支付诊金。”仆从的双手高高举在图特摩斯面前催促道。

“借我两百德本!回头我还你还不行吗!”图特摩斯咬牙道,想他一代将军,居然被人追着要钱,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写欠条。”阿蒙霍特普冷艳的点了点高贵的下巴。

“好!我写!”图特摩斯委屈的流出两条面条宽的眼泪,赛帕尔殿下!我想回孟菲斯!你弟弟他也太抠了!

章节目录 高薪厨娘 “谢谢你救了我和古努的命,阿克沙。”蒂雅真诚的对阿蒙霍特普鞠了一躬,如果不是他来的及时,大概自己和古努已经死了。“你还让古努能够得到医治。”

卫兵在刚刚已经来过了,辛格也已经被带走,蒂雅不禁感叹自己真的很幸运。

她有自知之明,今天虽然她们出了大力气,但是如果对方不来的话,人死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她知道今天算是自己占了对方的大便宜,得了便宜就要卖乖,她的道谢也是发自真心的。

“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的,财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辛格也本来就是你们重伤的,他的赏金理应全部归你。”阿蒙霍特普身为一国王子,财力自然是不用说,他长得本来就好看,想得到眼前人的好感,这么做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是如此的善解人意,一时让蒂雅感动的不行,“还是不用了……我只拿一半就可以了……这次的事情是你出力比较多。”

阿蒙霍特普眉毛一挑,她这是不好意思了吗?她刚才要求分一半赏金的时候可是理所当然的很,“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刚好需要,而我刚好可以,就这么简单。”

“那我就不推辞了。”蒂雅吸了吸鼻子,她不是什么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她是真的很需要这笔钱,虽然这天价医生是对方请的,但是蒂雅也知道,这么重的伤请最好的医生是应该的。“以后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通知我,我一定到。”

“那太好了,我的厨娘最近回家乡去了,你可以帮忙为我做一阵子的食物吗?”棕黑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真诚,他表现的十分自然,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而不是让对方有一个可以赚钱的办法一样,“或许请求一位淑女去帮我料理食物有些太冒昧了,我可以为此支付酬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他要将眼前的女人划到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来解开自己的疑惑,辛格不可能抛下他那些兄弟独自出现,守卫的汇报是虽然没能阻止他们的行动,但还是让他们受了重伤。至于辛格和蒂雅,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拔刀相向,自己无从得知。从辛格平静的反应可以窥探一二,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他也不是真的那么闲,其实一开始只需要多派几个卫兵来调查就可以了,但是他最后还是屈从于自己的本心,这个女人身上有一团迷雾,让他放下了自己的习惯,他想靠近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酬金!蒂雅眼睛都亮了!她本来都开始盘算着和古努省吃俭用,然后把家里的衣裳首饰通通卖出去来填补这个大窟窿了。

“我可以!请问一个月薪水是多少呢?”蒂雅有些迫不及待,能用劳动来抵债最好不过了,毕竟底比斯每个月送来的粮食就那么多,去掉吃的用的,已经所剩无几,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欠了对方那么多钱,如果不还清她会心里过意不去的。

“你毕竟是一位有身份的小姐,有些太麻烦你了。每个月十个德本的黄金可以吗?”阿蒙霍特普好像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笔钱其实都可以请好几个厨娘来为他每天换着花样的吃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高薪相诱,不怕她不同意。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啊,连个厨娘工资都这么高,怪不得请的医生也那么贵,蒂雅在心里喟叹了一声。

这样的话,帮忙做十个月的饭就可以还清债务了吧,问题是,他的厨娘真的会回乡十个月吗,那是被炒鱿鱼了吧……算了,赚一天是一天吧。

“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家在附近吧?我明天就去吗?你喜欢吃些什么呢?”

“我的院子在你这里出门右手边第四个就是了,我不是很挑食。期待你明天带来的美味。”阿蒙霍特普挥手向她告别,“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幸运的人,神会让你做个好梦的。”

大门轻轻的关上,蒂雅深深叹了一口气,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险,如果没有发生这些插曲,按照自己的计划来的话,以那些卫兵的速度,别说他们来了自己肯定就凉透了,连凶手他们都不会抓住。

行凶者辛格已经被带走了,想到这里她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该回去把那地洞填上才行,不然她总想着这件事一定会睡不着觉的,得用多少的沙土呢,那个窟窿看起来很大。

地洞!她撞了下墙,她怎么把这茬忘了?她家地下起码有二十多个赫琉沙奴隶,完了,这下怎么善了?他们还在等着自己的首领回去,这要是知道了辛格被自己送进大牢了,还不吃了她?

图特摩斯在门口抱着膀子等着自家的王子殿下,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不傻,心下一阵唏嘘,殿下果然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人,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表现出的是和本身的自己截然不同的面孔。

阿蒙霍特普,雅赫摩斯的第三子,为人桀骜不驯,又敏感谨慎,待人待事冷淡自持,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接近。

曾经有高官的女儿,不顾身份深夜爬上了王子殿下的卧榻,当夜就被他派卫兵拖了出去,据说拖出去的时候一丝不挂,连条毯子都没给披。

虽然是这样,基于他长了一张好脸,又地位高贵,还是有不少的女人为他神魂颠倒,迷得晕头转向。他被烦的不行,终于以巡视那肯城神庙的理由逃出了底比斯。

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可能学会怜香惜玉吗?不可能的。

“我说殿下,她有什么秘密值得您这么出卖色相?”

“……”

“殿下你别不说话啊。”图特摩斯锲而不舍,他还真挺好奇的,阿蒙霍特普越是不说,他越想知道。

身上一阵冷嗖嗖,披风已经被对方拽走了,阿蒙霍特普解开了腰间金制刻圣甲虫腰带,细麻布料没有了腰带的束缚,顿时松散开来,一片蜜色的胸膛裸露,结实的腹肌看起来格外诱人。

“殿……殿下……您也别用色相诱惑我啊?我喜欢女人的!”图特摩斯结结巴巴的说道,殿下的美貌可是底比斯出了名的,一言不合就脱衣服,这谁顶得住?

“闭嘴!”阿蒙霍特普终于不耐的吼道,图特摩斯是个聪明的人,但是在有的方面真是又聒噪又会乱想,自己再不说点什么他不知道又要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把身上沾了血和鼻涕各种混合物的长袍扔在图特摩斯身上,真是不敢想象自己居然穿着这种衣服去了荷鲁斯神庙,布萨里那个老家伙以后会怎么想自己?真是一刻都不能再穿下去。干净的披风搭在肩上,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智,“这件衣服拿回去处理掉,你来那肯城这些日子应该也发现了一些异常,至于蒂雅,我会自己处理。”

是的,那肯城并不平静,除了作乱的赫琉沙散盗,在阿蒙霍特普巡视国王为荷鲁斯神修缮的神庙进行工作之时,还发现了南方的努比亚细作,在这个当口,一个做着异域美食的少女,让他不由得不去想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只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一无所获。

烛火跳跃,室内一片静谧,那块地砖显得是那样的寻常。可是蒂雅知道,一旦掀开,自己或许又将陷于危险之中。

但是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手里的撬棍在地上画着圈,主动要比被动强得多,如果现在不去解决这件事,那一会等他们上来,自己毫无准备,下场更惨,手伸向腰间,摸了摸匕首冰凉的刀身,终于有了一点底气,管他是谁,如果他想伤害自己,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就是了。

撬棍把地砖完全掀开,她深深的吸了口气。

“出来吧,我把辛格送进大牢了。”

章节目录 和平条约 青年男子的身形出现在地洞之中,他刚刚已经做了自我介绍,他叫苏斯。

他看起来二十多岁,头顶和下巴很是光洁,在这种情况下,也坚持每天都清理,以保持自己的形象,应该是个很讲究这些的人,他的眉目温和带着一丝儒雅的味道,与之不相称的是他裸露的胸膛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蜿蜒而下,一直延伸到腰侧,十分严重,这是前几天的行动中所受的伤。

他表现的十分的平静,好像并没有因为辛格的入狱而担心。

苏斯不加掩饰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他承认这个女人确实很有些姿色,除了这个他也没看出别的来,她脖颈上有一道显而易见的淤青,这应该是老大留下来的,能看得出来当时应该是下了死手的,可惜啊,就是这么一个细弱的女人将老大送进了大牢吗?

老大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心慈手软,他是天生的领头人,却总是学不会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如果是自己,他一定第一时间杀了她。

她刚刚已经简单说过了事情的经过,还有含有警告的目的对自己说,外面的人都知道家里的宅邸进了歹人,如果现在她死了,别人就会知道,这间宅子里不止有一个歹人,他们还是跑不掉。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还在摩挲腰侧的匕首,手还在发抖,真是有趣,明明怕的不行还要这样装腔作势。当然她说的的确有道理,自己不会这个时候杀了她就是了,已经过了最佳的时机,现在也没有什么意义。

选中这座宅子也不是什么意外,这座宅子身处于富人区,距离城主的宅院很近,打探消息很方便,又很多年都没有人居住,这里的地下一直是赫琉沙散盗来那肯的秘密地点,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想到这座宅子已经住进了主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潜伏下去。

城内已经封锁,新上任的主事官似乎跟以往的不一样,大有不捉住他们不罢休的态度,于是他们这些兄弟也只能在地下挖隧道,希望能通到不远处的外城,寻求生路。谁能料到这个女人的耳朵这么灵敏,才挖了几天就被发现了,事实上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已经尽量选择沙土来挖掘,周围的石头都已经绕过了,看来这也算是天意的一种吧。

苏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他们其实也不算是坏人,人都是被逼的,如果生活安稳,谁会愿意去做劫匪呢?

呵,赫琉沙散盗?十恶不赦?相对于赫琉沙人,他们肯迈特人才是真正的作恶多端,十恶不赦。

赫琉沙人,其实是西奈的原住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西奈贫瘠多沙漠,却盛产各种宝石铜矿花岗岩,其中以孔雀石和绿松石最为珍贵,当真可笑,他们侵略了西奈,在西奈开采了所谓的君主之矿,以拥有西奈宝石为荣,用西奈的铜矿做武器,却又不拿赫琉沙人当人,称他们为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拿赫琉沙人当做人形牲口,可以随意的奴役变卖。

肯迈特对西奈的侵略由来已久,几乎每位肯迈特的君主都曾在西奈进行远征,夺取西奈的资源,劫掠他们的百姓和财富,一代又一代的赫琉沙人几经反抗却又被残酷镇压。

肯迈特人喜欢流光溢彩的孔雀石和绿松石,称它们作尼罗河的生命之水,可知这生命之水早已被一代一代的赫琉沙人用鲜血染红?

他们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劫持矿工和商旅。但是那些人都该死,所有对西奈图谋不轨的人都该死。

他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也只是想活着,可是肯迈特人不要他们活着,将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剥夺。身为赫琉沙人,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等待一个绝好的机会,将西奈脱离出来。让赫琉沙人继续在阳光下安心的繁衍生息,不必再为战争而恐惧。

苏斯现在丝毫不担心辛格的处境,辛格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他一定会回来,继续带领赫琉沙人走下去。

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太阳穴,他现在有些矛盾,他不想让这次的事情轻而易举的过去,又不能杀掉这个女人为辛格雪耻。

蒂雅尽量保持着冷静,她的手不敢一刻松开紧握的匕首,这个看似儒雅的男人在她眼里比辛格还要危险。

“你想怎么样?”她打破了两人之间安静的气氛。过度的损伤和紧张让她的声音变得干涩而沙哑,这种氛围持续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的不利,她不能等着对方开出条件坐以待毙。

她今天的做法合情合理,对方才是过错方,不是她邀请对方来自己家的庭院下驻扎,然而谁都不是小孩子,世上的一切怎么能用单纯的对或不对来解决。如果苏斯可以被对或不对的道理劝服,那才会让人笑掉大牙。

她在现代也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她从小耳濡目染的和平友善,在这里通通都是笑话。她现在怎么能不紧张,不害怕?

“如你所说,我确实不能杀你。”苏斯蔑视的看着她手里的匕首,有什么用呢?如果他真的想杀她,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们需要伤药和食物。还有更重要的,掩护。”

城内的风声愈发严格,他们已经无法出去采购物资。

“如果我说不呢?我凭什么要帮助你们?”他们的首领想要杀了她,他们还想利用自己来做掩护,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们占了?

苏斯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你没有选择,那个老仆的命恐怕也不在你的手上。”他意有所指的看向床的方向,古努正安静的睡着,手臂上的伤口经过包扎还能看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你何必不同意呢?这些对你来说轻而易举,对你我双方都是有利的不是吗?”苏斯的声音的声音柔和而富有磁性,他如此诱惑道。

这个条件,她答应最好,不答应也有的是办法让她答应。至于其他的账,等老大回来了一起算。

事到如今,蒂雅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正如苏斯所说,只有这样,对双方才都是有利的。

“我需要用以交换伤药食物的物资。”她抬头看着苏斯,没有理由自己要为对方花钱。

“你要多少?”赫琉沙散盗在荷鲁斯之路为祸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财富。

“两百五十德本的黄金或者等价的东西。”她没有多开,但是古努被辛格所伤,医药费他们总是要出的。

“两百五十德本?这位小姐,我们没办法出去采购不代表你就可以漫天要价。”苏斯轻蔑的笑出了声,她拿自己当冤大头吗?在这种时候还想多贪些财富?

“我的仆人古努,被你们的首领辛格所伤,医药费就是两百德本的黄金。这个钱,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出?你们未经我的允许,私自在我家地下挖出一个洞穴,让我家的房子有下陷的风险,难道不该给补偿?至于你们几十个人,吃的用的开销不大?”蒂雅恼羞成怒,这些钱都是对方应给的。

“第一,以我对首领的了解,如果你没有威胁到他,你的仆人不会受伤。第二,我们之前来的时候这座宅子还没有人。当然你的最后一条是合情合理的。为了表示友好,我可以出一百德本的黄金。”苏斯不紧不慢的说道,一百是他能给出的价格。

“如果你不同意这个价码,那就请你们自己出去采购物资,我无能为力。”蒂雅也懒得跟他说,一百德本还不够还钱的。

“一百五,我的极限,如果你不同意,那么今天的所有条件全部取消。”苏斯面无表情倚在墙上等着她的回答。

“一百八。”蒂雅咬牙,她欠阿克沙一百五十德本的黄金,总不能还了之后让自己掏钱请他们吃饭疗伤,这种显而易见的亏本她才不要做。

“成交。”

章节目录 神庙与采购 幽暗的石室三面密封,一丝光亮也无,墙壁上斜插着的火把将壁画上的神只映照的格外渗人,棚顶用矿石做的颜料涂成幽蓝一片,又以黄色颜料绘成星子掺杂其中,以表示广阔的天空。室内有烟雾缭绕,仿佛身处云端,浓重的乳香味在空气中蔓延。

身穿皮甲的卫兵低着头恭敬地将手中莎草纸呈递上来。

白袍少女慵懒的倚靠在金座上,宽大的衣袍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翠绿色的眼妆更让她添了一份蛊惑人心的味道。

有纤长的手指将之接过,洁白的手臂上挂着数只金环,她优雅地将莎草纸卷展开,细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纸卷上书写的内容显然很是惊人,细长的眉毛已经蹙起,精致的面孔开始扭曲,逐渐震怒,她三两下将纸卷揉成一团,从金座上直起身子。

“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上面的内容显然让她无法接受,她花了多少时间排除异己,最后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回殿下,这些都是在孟菲斯的暗桩收集到的,千真万确。”卫兵缩了缩脖子身子更加低伏,瑟缩地说道。公主殿下看起来赏心悦目,但是脾气真的十分糟糕。

“都这么久了,为什么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废物!都是废物!”一脚将卫兵踹翻,她简直快要气炸了,这么重大的消息她之前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做准备?做什么准备做准备,她的所有心思都白费了!那个人就要死了!

“殿下,赛帕尔殿下将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属下们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知道的。”卫兵躺在地上不敢起来,殿下还没有发话,他不敢。

“还敢狡辩?要不是你们没用我会这么晚才知道?”越想越生气,她又连踹了对方好几脚,美艳的脸在火光的映射下犹如厉鬼一般,卫兵发出哀哀的痛呼,她终于感觉到心口的气消下去了一些。“我三哥呢?”

“阿蒙霍特普殿下在半个月前去了那肯城巡视国王陛下正在修缮的神庙。”卫兵不敢怠慢,急忙回答道,殿下就是这样的,不顺心的时候就要拿伺候的仆人来出气,仆人越惨,她的气消的就越快。

“三哥……”少女眼中的迷雾逐渐散开,她的唇角终于漾出了一个动人的微笑。不晚,现在知道也不晚。

她将手中的纸团展开,纤指点过上面的每一个词汇,嘴角的笑容也愈发灿烂起来。

鲜艳的红唇在纸上印了一枚唇印,她将手中的莎草纸投入了身旁的火炉中。草纸在火中逐渐萎缩发出沙沙的响声,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美艳。

“行了,你滚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卫兵得到了允许,连滚带爬的跑出去,身后的少女发出一声嗤笑。

这世间的男子都是这样的不堪,谁能比得上她的三哥呢?

是了,她的三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自己的人,他英俊,他多才,他机智,他勇敢。只有他才配得上自己。

大哥要死了怕什么呢?她的三哥也不差啊,他是那样的让人心醉,他能带给自己的是和大哥一样的不是吗?是谁都好,只要能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纤纤玉指举起身侧的酒杯,只轻轻一摇,绯红色的葡萄酒漾起拍在杯壁上,醉人的味道便弥漫出来,红唇轻启,她抿了一口杯中美酒,细长的眉毛也舒心的舒展开,三哥不会拒绝的,他那么聪明,自己能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他一定懂得取舍。

她要那个位置,那个位置只能是她的。

那肯城,清晨,初升的太阳圆圆的挂在天上,像一只荷包蛋一样,想到荷包蛋,蒂雅肚子里传来一声异响,她还真有点想吃荷包蛋了。

可惜这年头没有鸡蛋,

你说什么?公鸡?那是神圣的物种,和神有关的,是稀有的!你敢吃!

安顿好古努,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开始整顿行装,她需要出门采购物资。地洞下的人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刚才把家里存下的所有面包都递下去了,那个苏斯告诉自己,这些也就够吃一天吧。

那可是五十多个比脸还大的面包,她觉得有些头疼,看来她需要买很多很多的东西。还有刀伤药之类的。想想就头大,她该怎么运回来,就靠兔子估计累死也运不回来。要是古努不受伤就好了,可以把家里的麦粉都制作成食物,这样可以节省很多钱财,还不引人注目。

话说回来要是古努不受伤,自己凭什么给别人操心啊。

想了想眼前的事还得放一放,她昨天还答应了阿克沙去为他做食物。虽然钱已经能还上了,但是人家有困难也不能不帮啊。再说人怎么会嫌钱多,赚点零花钱也是好的。

头更大了,她也不会做这边的食物啊,算了,答应了的事情就得去做。有什么就做什么吧,就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做美食好了。

把兔子牵出来,一人一驴溜溜达达去了集市,她需要先把苏斯的物资购买到。

晃晃悠悠的走了一圈集市,她挨个摊子问了一遍,既要大量又要实惠,毕竟她还欠别人那么多钱,还不知道那些人多久能挖通地道,要吃多久的东西,还是能省则省。

她发现成品面包要比麦粉贵得多,蹲在路边一个小时看人家怎么做面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大概可以。就是要慢上一些,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先买相对来说少量的面包,然后回家里试着做一下,如果成了那以后就都买麦粉。

经过一上午的比价,她终于挑中了街角不起眼的那一家,他家的面包很匝实,用的料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也不差。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口干舌燥的她终于和对方敲定了,一加德特黄金换一千块面包,留下了自己家的地址,让对方每天在晚上没人的时候每天200分批送来,这样比较不引人注目,自己家里本身就两个人,突然要这么大批量的东西,恐怕会让人怀疑。

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可以长期要。万一她自己做不出来呢?或者做不出那么多,供不上他们吃。

简单的看了一下麦粉的价格,中等麦粉大概是一加德特黄金换两哈努特。大概能做三千来个面包吧,这些暂时先放一放,能不能做出来还不知道,等能做出来再买也不迟。

买完了食物,接下来要去买刀伤药,但是要去哪里找医生呢?

问了卖面包的小贩,说是最近的一名治疗刀伤的医生住在外城的一个小村庄里,但是现在肯定不在,这个时间医生们都在荷鲁斯神宫的生命之屋里,然而平常人是不被允许进去的,想要去只能去门外等。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蒂雅只能又问,那到那里可以买到药品,要大量的。

小贩又给指路拐角的一家药店,那是那肯城最大的一家了,别人家的药品都没有他家的全,而且要大量的话,别人家也拿不出这么多。

店主正在店里打瞌睡,看见来人也不急着做生意,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牌子,上面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蒂雅一个文盲也看不懂。

蒂雅只能告诉店主说自己看不懂这上面写的什么,店主翻了个白眼,还以为穿的这么好,肯定也识字呢,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药品贵重,不买勿碰,概不赊账。”看来平日里没少碰见这种人。

她扬了扬头中的袋子,表示值钱的东西我肯定有,但是我得看看你的药品值不值这个价。

店主怀疑的上下打量几眼,头发留这么长看起来就不像是个有钱的。他的药品可是很贵的,当然也有个别的比较便宜。

“你要什么品种的药?”

“刀伤药。”

店主又翻了个白眼,还以为要买多贵的药呢,现在的世道可也不太平,城内就有很多刀口上舔血的佣兵,刀伤药可以说是最平常的一种了。

“我要最好的,你的东西要是不值这个价我可不付钱。”刀伤药还是尽量买比较好的,他们伤好得快也就快点滚蛋,这方面的钱不能省。

听到这个店主打起了精神,好的刀伤药还是不便宜的,转身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雪花石膏瓶,然后珍而重之的放进蒂雅手里。

蒂雅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浅棕色的液体,跟昨天晚上那个医生给的味道有些相似,但是稀薄了可不止一半。“你这药看起来有点水啊。”

把药瓶往柜台上一扔,店主忙不迭接住,嗔怪的瞪了她一眼,这一小瓶可不便宜。

“你说我这药不好?我跟你讲我这药可是整个那肯城里治疗刀伤效果最好的了。”店主不可置信,他就不信谁家还**这更好的刀伤药。

“我就用过比你这个好的。”蒂雅嗤了一声,就这还想当最好的骗钱?

“女娃子,说话可要讲真凭实据,连神庙祭祀手里的药都是从我这买的。你用过更好的,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店主一脸认真的说,他有点生气了,这个人不买也不能乱说啊,他的店里可从不卖假货,他可是讲究诚信的。

蒂雅看着店主认真的神色,也开始疑惑了起来。“可是我真的用过更好的。”

“更好的?那可只能是神庙的首席大祭司亲手配的。”店主正色道,这女孩怎么撒谎也不打草稿?大祭司的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吗?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也别在我这这么压我的价,我可真是从不骗人,神庙首席大祭司,他的药,价格可不是一般的昂贵,而且,就算你出得起价钱,也是买不到的,想买大祭司的药,要有身份有地位才行。”伸手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句。

首席大祭司,蒂雅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这个词,昨天那个老人,倒是有点那个派头,她也确实听到那个仆从说他是神庙祭祀,他会是首席大祭司吗?如果是这样,那么阿克沙是什么人呢?他又是什么身份?

章节目录 伤药与孜然 最后蒂雅还是决定在这家药店购买刀伤药,当然她也去了另外两家,但是他们拿出的所谓最好的药比这个还不如,更稀不说,闻着味也不太好,没有办法,只能原路返回。

店主看见她回来,倒也不意外,他家都在那肯城开了多少年了,这城里别人家的货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

他敢拍胸脯保证,他家的货绝对比这座城里所有药店卖的都好,这位小姐想买最好的刀伤药只能来自己家买。

从从容容的自木箱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六个小瓶子,还精心的用上了细麻衬布,正是蒂雅之前看见的那种,店主也不绕弯子,“两加德特黄金或者等价物一瓶,最低价了,一口都不能让。”

这个价格可真是贵的离谱,蒂雅咂舌,她从前不知道什么东西什么物价,这一天下来也摸得差不多,两千个面包才能换这么一小瓶。想想还是不甘心,要杀口价才行。

“我需要很大的量,大概十瓶,这也不能便宜一些吗?”

“不行,这些药的原材料很贵重,又从很远的地方来,这个价格很公道,一点都不可能让。”店主头也不抬的答道,“还有,这个药你要十瓶我没有,整个店里就只有这六瓶,这个药很珍贵,平时也没有什么佣兵舍得买这么贵的东西,存货只有这么多。”

蒂雅看店主的表情也实在不像在诓自己,也只能选择将这六瓶都买走,但是想想也还是有点不甘心,这药也实在太贵了。

在药店内四处走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小东西让店主搭一点,走着走着,她眼睛一亮,她似乎发现了一点好东西,心里暗暗的搓起了手,瞧瞧她发现了什么?

墙角的麻袋里装着细长的小颗粒,颗颗饱满,她捻起一点闻了闻,那是一种特殊的气味,让人形容不出来,香气浓烈且醉人,就是这个味道!瞧她发现了什么?孜然啊!她居然发现了孜然!天呐,这可以做多少好吃的啊!想想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老板,你那伤药我都要了,这东西能不能送我一包?”蒂雅伸手指着袋子里的孜然,她今天晚上回去就要做烤肉吃!

店主抬头看了一眼她指着的东西,果断的回了一句不行,这个真不行,野茴香可是很贵的。

“你要野茴香做什么?家里有人肚子疼?”店主还是问了一句,这东西的用途可是挺偏门的,一般除了特定的人没几个会来买。

“做烤肉啊!你们都不吃的吗?”

店主的脸色愈发怪异起来,做烤肉?野茴香还能做烤肉?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蒂雅看着店主的脸色越来越奇怪,忍不住问道。

“这东西是用来治疗腹痛的,神庙的祭祀们会来买它做熏香,它还…用来处理尸体。”

处理尸体……有没有搞错啊……蒂雅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心胃里的酸水止不住的往上涌。我的天,他们用孜然处理尸体?那木乃伊得什么味啊?暴殄天物啊这是!

“看在我买这么多药的份上,你还是送我一小包吧?”蒂雅可怜兮兮的说着,伸手划了一个很小的圈,“就这么一小包。”

“拿吧拿吧,诶,我可真是没赚到你多少钱。”店主无奈的摊摊手,俩人谈生意都一上午了,口水都快唠干了,也不差这么点东西了,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了。

“谢谢老板!您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请帮我再进购一些刀伤药,大概还是六瓶的样子,我还会再来的。”这些药肯定是不够的,听苏斯说,一共有五个人受了伤,这么点东西一人抹一下也就没了。

店主把伤药仔细包好,帮蒂雅挂在兔子身上,不放心的叮嘱她回去一次如果用不了这么多,一定要放在避光的地方,不然很快就会坏掉的。蒂雅一一应下,又交代了一遍让店主一定不要忘记了再进购一些,她担心不够。

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蒂雅感觉心情十分舒畅,物资购买的十分顺利不说,还拿到了孜然!想到这里就开心的不得了,路过卖羊肉的地方还慷慨的买下了半只羊。

她今天就想吃,一刻也不能等,顺手就把阿克沙那一份做了吧,也不用折腾两次了。再说,这种天气,肉要放到晚上肯定就坏掉了。

羊肉一搭在兔子身上,兔子马上就蹦起来了,像是不喜欢这股血腥味,它使劲的甩着身上的东西,蒂雅废了好大的劲才让它安静下来,又吃了好多胡萝卜才肯往家走。

一路哼着小曲回到自家院子里,东西都卸到厨房,所有都弄好了,她去看了一眼古努。

古努还昏迷着,可能是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额头布满了冷汗,蒂雅打了一盆水,小心的为她擦拭着。感觉到有人靠近,枯瘦的手掌一下子就捉住了她的手腕,嘴里不停的呢喃着“小姐,小姐。”

蒂雅只能轻声的哄着,直到古努安静下来,才抽回手离开,古努口中的小姐,应该也不是自己。而是她的母亲,看来古努她真的是从前跟随自己母亲的旧仆,怪不得对自己像是对亲生的孩子一样疼爱。

捧着药箱回到自己的房间,蒂雅先是进门前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监视以后才进了门,她家里藏着那肯城正在通缉的罪犯,她不得不小心。

伸手敲了两下地砖,下面的人应声出现,苏斯看见她挑了挑眉毛,“回来了?东西都买齐了?”

蒂雅把手里的药箱往对方手里一塞,也没好气,“这是老鼠药,专药挖人地洞的老鼠。”

被人骂是老鼠,苏斯也不生气,随手打开箱子,取出一瓶,拔开瓶塞。小心的往手上倒了一点,用鼻子闻了闻,又用手涂抹开。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味道是上好的疗伤药没错,这个女人也挺识相,没买不好的药来糊弄自己。

不过,以防万一。

苏斯闪电般捉住了蒂雅的手,抽出腰侧的匕首划了一道口子。速度之快让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鲜血已经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了,苏斯把瓶子里的伤药倒出一些抹在她的伤口上。这个女人诡计太多,不得不防,万一她在里面掺了毒药,他们这些兄弟可全都完了。

蒂雅震惊的捂着伤口气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神经病啊?”

苏斯看着对方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心满意足翻身回到地洞中去,扬了扬手中的箱子,算是表达了一下感谢。

地砖缓缓合上,蒂雅在边上气的不行。这是什么品种的狗劫匪?

章节目录 面包与烤羊 窄小的厨房内面粉飞舞,漫天的粉尘让人几乎喘不上气来,蒂雅身处其中,咳嗽个不停。

“咳咳…”她已经呛的不行了。

太难了真是,她本来是想好好处理一下面粉中的沙尘,好让吃起来别那么咯吱咯吱,口感好一些。

她的想法是在地上铺一层布,把面粉扬起来,轻的面粉会飘到地上,重的沙尘会留在容器里,就像是农民筛粮食那样,当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她现在除了把自己弄成一个一身是面的人一无所获,还糟蹋了粮食,看着满屋子的面粉,欲哭无泪。这要是古努看见了,怕不是要哭?

看来面包掺沙这个问题大概率是解决不了的了,毕竟早上在集市上买了一枚最上等的面包,吃着也没避免有沙子这个问题,人家都做了多少年面包了。

或许这个问题应该从根源上解决,比如在室内风沙吹不到的地方找一些光滑的物体来磨面,但是眼下肯定是做不了这个实验了。

她从集市上回来已经不早了,看着家里的影钟,她估计着现在的时间应该是九点多快十点了,她一直看不太懂那个东西。

有一点倒是挺好的,肯迈特跟现代一样,一天分二十四个小时,白天叫昼时,晚上叫夜时,昼时还能看明白点,看影钟,还比较容易,夜时就完了,看星星……想到这里蒂雅止不住吐槽的心,天上星星那么多,她看哪个都一样,看个鬼的星星哦。

要抓紧时间做饭了,马上就要到中午时间了,再不做饭一会估计阿克沙要饿肚子了。想想也不大对,那天一起来的那个图特摩斯,应该是住在阿克沙家里的吧?那再多做一份?不管了不管了,那就多做一些吧,自己也去那边吃好了。

至于一起吃这件事,合不合适,她是没这些概念,她自己做的为什么不能一起吃?倒是后来她自己想了想,觉得不大对,不能一起吃……她今天要做的是烤羊肉和面包……

在阿克沙面前吃的一脸油什么的……这个画面也太美了,不行,她不能接受!

在心上人面前这样也太不雅了…不对不对,什么心上人,想到这,她的脸红成了个苹果,阿克沙才不是她的心上人,不过……也没差呀,就算不是心上人,在男孩子面前还是要保持好形象的,她呆呆的想。

羊肉已经洗净切割开,肉厚的地方被扎了很多的小孔,用盐搓了一遍方便入味,又放了大蒜洋葱胡椒蜂蜜油等放到一边进行腌渍。

她将面粉小心倒进陶盆中,加了一勺盐和一些糖增加韧性和甜味,她从阴凉处找出了古努存放酵母的小罐子,也不知道这种酵母是什么做的,闻着有些果酸味,不知道放多少好,想了一下集市上那个妇女的做法,谨慎的放了一小勺,这些大概就够了,肯奈特天气这么炎热,一定会发酵的很好的。

在面粉中间留了个小洞,打进了一个黄澄澄的新鲜鹅蛋,白色的面粉和黄色的鹅蛋黄,让人分外赏心悦目,像是在纸上画了一轮小太阳一般,

适量的棕榈油和等量的水从高处缓缓倒进去,将面粉打湿,渐渐成为了带一点微黄色的絮状物,双手伸进去搅动,反复的揉按,盆中松散的面粉渐渐变成了一个光滑的面团。

很不错,手上没有面粉,盆边也没有面粉,面团光滑,蒂雅点了点头,太棒了,第一次做面包就能做到美食博主说的三光!

所谓三光,面光、手光、盆光。

忍不住把鼻子凑上去闻一闻,一股香甜的气息透了出来。可惜了没有牛奶,要是用牛奶做会更香甜的,牛奶要早早去买,不然这个天气容易坏掉,

拍了个脑门,蜂蜜忘了放了,放蜂蜜估计会味道更好一点吧,不过现在味道闻着也不错,不禁信心倍增,她这个面包一定会好吃的!

将陶盆盖住放到室外发酵,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是小时候看外婆做馒头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馒头和面包……大概也没差吧……大概……

羊肉的肉色红亮,料汁已经遍布食材全身,蒂雅戳开了一个小口瞧了瞧,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呀,腌渍的时间不够,里面的肉几乎还没腌渍到。真要做烤羊肉看来要腌渍差不多一晚上才行,条件有限又是临时起意,也只能将就了,只是这么一来,就可惜了她的孜然啊。没办法,谁让她还嘴馋想吃呢,大不了以后再买一些孜然就是了。

圆锥形的面包炉已经燃起了碳火,把面团取回来,面团已经变成了当初的两倍大,揪起一点还能看见里面整齐的蜂窝状小孔,还能拉出长长的面丝,看来发酵的不错,筋性也不错。

石制案板光滑细腻,刚才她已经擦了好几遍了,确认没有沙土之类的。将它搬到厨房内,说是厨房,其实也就蒂雅这么叫它,说白了就是个储物间,古努平时都在外面做饭,炉子什么的都在外面,因为比室内通风好。肯迈特风沙那么大,在外面制作面包,不一堆沙子才怪了。

手上擦了些面粉,将面团小心的取出来,经过发酵它已经紧紧粘在陶盆上了。反复的拍打,排出里面的空气,擀的平平的,把一些比较显眼的沙粒挑出来,又把面团分割成了几块,在团成一团。

接下来是什么来着?她有些想不起来那个妇女是怎么做的了?对了对了,好像是用手把面团拍在炉子壁上,等面包烤好了会自己掉下来,好像是这么个过程。

一个一个把面包胚拍上去,像一个个小馒头,还挺像回事的,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第一次做就这么好,我可真是个天才。

话是这么说,心里总觉得漏了什么过程,但是左想右想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还是放下这回事去做羊肉,再不做该来不及了。

油亮的肉整齐的码在盆里,在上面又盖了个盆,一起推进了炉子里。半只羊比整只鸡大了可不止一倍,放进炉子里烤肯定是做不到了,只能闷起来慢慢的焖烤,起到一个像烤箱一样的作用,味道应该也是不差的。

碳火噼里啪啦的响着,炉壁上的面包一个接一个的往下掉,蒂雅赶紧划拉出来,把上面的炉灰拍一下收在盆里。忙过完了拿起一个面包仔细端详,她觉得吧,这个跟别人做的不一样,小了好几圈,拿出一个掰开看看,里面的蜂窝孔细密的排着,看着也不对劲,比正常面包小。

陶盆发出一声闷响,蒂雅连忙把手里的面包放下,羊肉熟了,得赶紧拿出来。

上面的盆一掀开,一股带着香气的白雾扑面而来,白雾散去,里面油亮酥黄的羊肉露了出来,看起来不像直接烤的肉质那么干,有些鲜嫩,拿起小刀切了一小块尝一尝,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但是也不差。

蒂雅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捧出了一个小布包,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出来吧!我的秘密武器!出来吧!孜然!

章节目录 刘姥姥与大观园 太阳爬上了天空的正中,石板路上传来“哒哒”的声音,长发少女正牵着一头驴,那头可怜的驴后背堆了成堆的东西,直把那驴压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哎呀,辛苦你啦辛苦你啦,我们马上就到了。”蒂雅不停的安抚兔子,它有些焦躁,看来是最近出门出的太勤了,长长的耳朵一下一下耸着,显然不买她的账。

右手第一个第二个……第四个,这里就是阿克沙的家了吧,看起来好大啊,站在门口,她有些不太敢敲门,犹豫不定,万一不是呢?自己记错了的话也太尴尬了。

晶莹的汗水从额角淌下来,蒂雅用袖子抹了一把,定了定心神,不行,天太热了,容不得自己再犹豫了,再犹豫饭菜都坏了。

伸出手靠近紧闭的木门,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肯定不会错的,大胆的敲。

“吱呀”一声,大门洞开,一股凉风袭来,因天气炎热带来的不适顿时消去一半,蒂雅有点方了,她还没敲。

门内的少年白袍披身,他有些惊讶,但是马上就回过神来,温润的笑意在他唇边舒展,他主动递了话茬,“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正打算去找你。”

肯迈特的街头有很多光着上身,只穿一件缠腰布的男性,贵族也这么穿,在城内广场的壁画上,国王也这么穿。这里的天气实在炎热,能少穿一件就少穿一件,这样很舒适。

但是眼前的少年不一样,蒂雅见了他三次,每次他都是穿的整整齐齐的,心里不由有些疑惑,他不热的吗?话说还挺想看他穿缠腰布的样子的,他会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吗?昨天晚上……好像也摸了一把诶,他肌肉好像还挺结实的……

眼前女人的眼神像是如此的不加遮掩,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没穿衣服,阿蒙霍特普打了个寒颤,又有点脸热,她怎么这么不矜持……

身为肯迈特的男人他怎么可能不爱穿缠腰布,又舒适又凉爽谁不爱穿?还不是在底比斯被女人看怕了,那群女人简直像是看见他就想把他扒光一样恐怖。

“咳咳…你先进来吧,外面太阳实在有些大。”佯装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两声,不能让她这么看下去了,再看他觉得自己恐怕要翻脸。少年红着脸侧过身子把她让了进去,有异香从驴子身上的包袱中传来,阿蒙霍特普吸了吸鼻子,转移了话题,“我好像闻到食物的香气了,好像跟我们平时吃的不太一样,你做了什么?”

蒂雅:“是一些你没吃过的,等等你就知道了。”故作高深的眨了眨眼睛,一脚迈进了对方家里的大门。

不让看就不看了,嘻嘻,其实他不知道,他穿长袍更加引人遐思,因为天气实在炎热,长袍的质地很是轻薄,蜜色的肌肉在长袍下若隐若现,十分朦胧,还不如不穿。

一眼就看见了对方手掌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那伤口看起来不算太深血迹还很新鲜,还没有包扎,阿蒙霍特普十分自然地执起了蒂雅受伤的手。

男性的气息突然靠近,把蒂雅的脸也烫的通红。

“这是怎么回事?”秀致的眉毛微微皱起,阿蒙霍特普状似关心的问道,他从怀中掏出一条干净的手帕,仔细的为蒂雅包扎,还时不时抬头注意对方的神色,好像生怕弄疼了她。

急急忙忙把手抽回来,都怪那个该死的苏斯,她的手现在还疼得很,刚才急着做饭没感觉到,经人提醒之后痛感一下子就全上来了。

手收回来藏在身后,“没什么啦,准备食物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棕黑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阿蒙霍特普也把手收回来,他看得真切,切口很平滑,不会是平常切菜用的那种钝刀,而是来自搏杀用的匕首。

她在说谎。

进了门蒂雅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有钱,门内和门外被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个世界,门外烈日炎炎,暑气升腾,门内绿草茵茵,凉风习习。

她本来以为自己住的院子就很好了,在如此炎热的肯迈特还能有草地,有乘凉的树木,已经足够享受了,到了阿克沙家里,她才知道,她有多么鼠目寸光,她住的地方简直被比成了贫民窟!

平整的石板铺在庭院中央的路上,路的两旁居然是两片花园!进门的舒适凉风找到了来源,花园里面有大片大片的百合和矢车菊,无花果树和石榴树点缀其中,正是收获的季节,大串大串的无花果挂在树上,火红的石榴把树枝坠弯了腰,它们藏在树叶中若隐若现,很是诱人。清新的花香和果香充盈其中,午间的热风吹过林间,吹动树叶带起一阵沙沙声,吹到人身上让人倍感舒适。

两侧路边一左一右的砌了两个长方形的水池,水池里开满了白色和蓝色的睡莲,还有亭亭玉立的白荷,彩色的鱼儿在宽大的叶脉下乘凉嬉戏,看见人来了也不害怕,它们欢快的甩着尾巴游来游去,好不快活。

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场地,爬满葡萄藤的小棚子立在一边,棚下有石桌石凳,成熟的葡萄从藤蔓上坠下来,伸手就能取下一串细细品尝,在这种小棚子里用餐乘凉,简直是享受中的享受!

身处其中蒂雅简直觉得自己回到了乡下的外婆家,外婆家中也有这么一个葡萄棚,小时候每年暑假的时候,夜晚就在棚下,外婆拿着蒲扇一下一下的为她赶着蚊子,给她唱童谣哄她睡觉。想着想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了,她想家了,来这边已经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现代她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死了,家里人是不是会很伤心。

“你怎么了?”看见身边人神色有些呆滞不大对,阿蒙霍特普关切的问道。

“没怎么,我这不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嘛!”蒂雅找了个理由,在别人家里要是这么哭出来也太丢人了。而且她说的也是真的呀,不像华夏南方园林那种一步一景,但是这种异域风格也是见所未见的。

“刘姥姥?大观园?那是什么?”少年水润的目光中透着些疑惑。

她果然可疑。

“呃……这是一个小故事,刘姥姥就是一个乡下的老太太,大观园就是一个非常富丽堂皇的花园,她第一次见,就……很新奇……都没见过……所以……”糟了,一不留神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说出来了。这下可怎么办,自己会不会被当做什么怪物抓起来活活烧死。

“很新奇的故事,我没有听说过。”少年没有丝毫的异常,反而很有兴致的继续提问,“这个故事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阿蒙霍特普不说博览群书,但是王国内很多生命之屋的藏书他都去借阅过,他可以保证,在他看过的书里是没有这么一个故事的。而且,刘姥姥,大观园,这两个名字,就很奇怪,肯迈特没有人起这种名字。

“嗯……以前走在路上听别人说的,太久了,我都记不清啦。”蒂雅慌忙掩饰,这么说还可以吧,他总不能再问了吧,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少年的神色,确认他只是好奇,悬着的心不由放下来,阿克沙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他应该是个好人吧,他是自己的朋友,又救了自己。算了,穿越这种事,跟谁说谁会信呢?这是个秘密,自己烂在肚子里的才叫秘密。

她自以为她的小动作很隐秘,殊不知一举一动都被阿蒙霍特普尽收眼底,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金质的印章戒指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

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人身上有一团看不清的迷雾,他想做那个拨开迷雾的人,雅致的唇角缓缓勾起,不急,慢慢来。

章节目录 果味型男 图特摩斯已经吃了三个苹果了,懒洋洋的像是没骨头一样瘫在椅子上,坚实的大腿大呲呲的摆上了桌面,他的大手伸向了第四个苹果。

他就知道殿下搞得那个女人不靠谱,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隔壁家的已经吃完午饭开始遛弯消食了,亏得他没跟着一起等,不然已经饿的扁扁的了。

“咔哧”又是一大口苹果咬下来,图特摩斯感叹生活的美好,苹果多好吃,又脆又甜,还顶饿。就是……为啥还是想吃饭……苹果虽好,但是终究没有正餐让人能感到满足。

辛酸的揉了揉肚皮,委屈你了大兄弟。殿下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没让厨娘做主人的那份饭!连萨哈那个蠢货都吃饱喝足了!

幸好他图特摩斯还没殿下那么傻,真的去等那个不靠谱的。

“我说大人,您再吃下去,这苹果可就没有了。”自从图特摩斯将军从孟菲斯过来,这苹果就没断过,天天吃天天吃,这也太能吃了,萨哈估计买苹果那小贩都快供应不上了。这种水果本来就比较珍稀,进也不会进那么多。

“嘭”一个果核破空而来带着劲风砸在了可怜的萨哈脑瓜门上。“啪叽”一声在他脑门上留下了个水印。

“我说图特摩斯大人,您怎么还打人呢?”萨哈捂着脑门委屈极了,阿蒙霍特普殿下都没打过他,嘴马上就撅起来了,自从这个图特摩斯将军过来,他就失宠了!殿下本来就嫌他笨,现在连塞尼特都不和自己玩了!

图特摩斯老神在在的往椅子上一歪,更没影响了,凉飕飕的小眼神往萨哈身上那么一瞄,“你主人都没心疼我吃,你倒心疼上了,我大老远从孟菲斯过来,还赶不上几个苹果?”

从来了他就没少和这萨哈打口水仗。这仆人也够笨的,吵吵还挺好玩,免得太无聊。这也是乐趣的一种,那个阿蒙霍特普,他就不爱说话。

无趣得很。

在萨哈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拿起了第五个苹果,其实他已经快要吃不下了,干巴巴的吃苹果也没啥意思,纯粹是看这傻小子心疼的小眼神好玩。

蒂雅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奢华的长绒地毯上摆放着来自远方价值不菲的香柏木家具,叫图特摩斯的男人像是葛优一样瘫在椅子上,姿态十分放松,要多形象有多形象,甚至还和原版的发型一模一样。

他没带假发,光溜溜的脑壳像个卤蛋一样。

图特摩斯惊的都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了,他这么没形象的一面居然被别人看见了,还是个女人!殿下太不够意思了吧!虽然他对这女人没意思,但他可是一国将军,这也太没面子了!

看出了对方的窘迫,蒂雅连忙问阿克沙,是不是现在把午餐摆上?情况不大对,还是先脚底抹油吧。

阿蒙霍特普也觉得有点好笑,为了维护大将军的面子,也点头让她把午餐就摆在葡萄棚下面,并示意萨哈一起去帮忙。

眼看着人都出去了,图特摩斯这才一溜烟的站起来,画眼线,戴假发,换衣服,一气呵成。

几步窜到阿蒙霍特普面前,刚想质问类似怎么不通知一声类似的话,到了人面前,血气上涌,胸口一股气息涌了上来。

阿蒙霍特普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发了酵的苹果味。

“嗝”

饭食已经一样一样摆上来,面包,羊肉,早上逛街买回来的椰枣蛋糕还有时令水果。蒂雅不太懂这里人的吃食习惯,大概按照古努平时跟自己吃饭的规格扩充了些,阿克沙好像很富有的样子,不能让他吃的太差。

“没有酒吗?我去拿一些来。”萨哈皱了皱眉毛,这个厨娘怎么回事,连吃饭要摆酒都不知道。

菜色还这么少,要知道殿下平常吃饭都十个菜起步的。想想还是没说,新来的厨娘需要激励,他可不能就这么泼人冷水。“下次注意一些就好,还有,这个菜品种太少了。伺候主人要用心才行。”

看蒂雅有些尴尬,小姑娘脸皮都薄,更深的话还是不说了,鼓励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留下一个你可以的眼神,萨哈自顾自的去取酒了。

蒂雅简直尴尬的不行,觉得有点打脸,第一次做就出了这么大纰漏。来之前的信心都飞到九霄云外了。

阿蒙霍特普一出来就见蒂雅脸色不太对,红红白白的有些尴尬,看一下桌上的食物和颠颠捧着酒壶跑回来的萨哈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桌上摆着的食物显然配不上他的身份,他倒是不介意这些,食物对于他来说够吃就可以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愿意来帮我的忙。如果你不来帮忙的话,我今天大概要饿肚子了。”

少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顺其自然的坐了下来,指了指正中的一盆羊肉,兴致盎然,“这个是你做的吗?很特别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好吃。”

经阿蒙霍特普这么一打岔,蒂雅的尴尬也去了不少,尤其对方提到了她擅长的吃。

“这个呀,你尝尝,我用了很特殊的香料。只是可惜腌渍的时间太短了,没有办法做成烤的。只能这样原汁焖烤,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手伸在半空又停下了,说到兴处她想给阿克沙撕一块尝尝来着,又怕对方嫌弃,忙把手收回来,装什么也没发生。

健美型男一屁股坐在阿克沙的对面,蒂雅不自禁抬头看了一眼,他穿着缠腰布,裸露的上身肌肉匀称,腹肌紧实漂亮。

再往上一看,呵,这不是刚才那个形似葛优的娃娃脸汉子?什么时候换一身行头了?

速度可够快的,这么短的时间,眼线假发金腰带都全乎了。不过这人身材是真好啊,不知道阿克沙的身材有没有这么好……

忍不住瞟了一眼阿克沙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这层纱衣能挡住个啥,看起来身材也是很不错的.....神色间不由就带出了一点心猿意马。

她还是对阿克沙这种的感兴趣,长得好看性格好,主要还不沙雕。

图特摩斯一看对方目光落在自己的肌肉上也不禁有些得意,嘚瑟的挑了阿蒙霍特普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殿下您还要出卖美色,我虽然没有美色,但不也成功吸引到了。

阿蒙霍特普也不理他,自顾自伸手拿了一块羊肉,图特摩斯见状忙偏头看向蒂雅,嘴角牵出美好温和的笑意,证明他魅力的时刻到了,他得趁机说点什么。

蒂雅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的感受与之前的阿蒙霍特普重合了。

带着一股发酵苹果味的风吹过,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发出了一声短促的。

“嗝”

章节目录 传说中的黑暗料理1 图特摩斯闹了个大红脸,他吃了太多苹果,又走得急,从刚才跟阿蒙霍特普说话打嗝就没停过。

兴致缺缺也捡起一块羊肉,他得吃点东西缓一下他悲愤的心,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这么郁闷过,他的形象在一天之内全部毁于一旦。

要是让他那些属下知道了还了得?幸好现在不在孟菲斯。

跟阿蒙霍特普不一样,蒂雅是个缺心眼的主,还学不会隐藏自己的心事,当时就笑的不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图特摩斯被笑的脸黑,这是哪里来的女人,敢这么嘲笑自己,气的不行,想开口说点什么,张嘴又是一个果酸味的“嗝”。

这下完了,蒂雅笑的肚子疼,捂着肚子就蹲下了,她得缓缓,这位可真是个宝藏啊。

连阿蒙霍特普都把身子背过去发出了一声“扑哧”的怪声。

花园里一阵鸡飞狗跳,一只肥猫从花丛中踱步而出,步态优雅,脑门上还顶了一朵白色的矢车菊,正是蒂雅见过的那只名叫美丽的猫。

它从容地跃上了石桌,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图特摩斯鼻尖那么一扫,又是一声“阿嚏”,两只爪子拍上他手里的那块肉。

盆里那么多它不吃,偏要来和他抢,都看我好欺负是吧!

“滚滚滚滚滚”几下把猫推到地上,毕竟是殿下心爱的猫,也没太怎么使劲,纳菲尔又锲而不舍的跳上来。

如此几个来回,结实的腹肌上多了几道鲜红的抓痕,假发在一人一毛的斗争中拽掉了。

王国大将军此刻好不狼狈。

“纳菲尔,回来。”天可怜见的,阿蒙霍特普终于开口了,肥猫听到这一声,马上就变成了小可爱,得意洋洋的几步跳上了主人的膝盖,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开始享受起来,那个神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它才是大将军。

可不是么,它刚才就打了个胜仗。

得,人欺负我,一只猫还欺负我,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也不推了,手里肉也不吃了,他才不吃让猫啃过一口的肉,叫萨哈把纳菲尔专用的食盘拿来,肉往里一扔,伸手又拿了一块。

阿蒙霍特普拿起自己盘中的肉,略微看了一眼。

手中的羊肉色泽红亮,鼻端传来的味道有些熟悉,自己应该是用过这种香料,但是应该不是在吃这方面上。

苦苦思索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索性也不想了,张口咬下一块,细细品尝。烤好的羊肉味道鲜美扎实,用香料处理的恰到好处没有膻味,吃起来也不腻人,表皮酥脆里面的肉却出人意料的不干,带着一点湿润的口感,吃起来格外的可口,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两块。

本来蒂雅吧饭送过来就该走的,她得回去吃饭。但是送到了她又不想走了,毕竟这俩人是她来到这里真正意义上的食客,第一个品尝到她做饭的人,怎么可能不想听到别人的评价呢?

本来是静静等着他们评价的,不自觉就被阿蒙霍特普给吸引住了。少年姿态优雅,哪怕是用手抓取食物也丝毫不显得粗鲁,动作又不慢,但一举一动都行云流水一般,姿态天成。对比对面的图特摩斯简直是天壤之别,那边吃的已经满嘴流油了。

阿克沙可真好看啊,连用手抓东西都那么好看,心里不由花痴了一番,自从认识这么一个人,好像她无时无刻都为对方的美貌所折服。

就着椰枣蛋糕吃了两块羊肉,阿蒙霍特普也就停住了手,美味虽好,但是做什么都要有节制,不能一直吃下去。

掏出手帕按了按嘴角,萨哈立马很有眼色的去打水供主人净手。

刚才吃了两块,他好像知道特殊的调料是什么了,太阳穴跳了两下,很……不错的想法,他都不晓得这东西还能吃。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旁边吃的正欢的图特摩斯,那家伙不是很聪明吗?果然传言不可都信。

用过了菜,阿蒙霍特普终于正视到摆在正中的主食——一盆面包。

那面包看起来又瘦又小,跟平常吃的简直不是一个物种,表皮也萎缩一般贴在上面。这玩意能吃吗?

疑惑的看向蒂雅,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还是硬着头皮捡起了一个,下毒她肯定是不敢,再说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没有理由下毒。

小心的咬了一口,阿蒙霍特普的神色出现了一丝停滞。

“怎么了?不好吃吗?”注意到这个表情的蒂雅连忙问道,她这是第一次做面包,难道是不好吃?

艰难的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阿蒙霍特普违心的说了一句让他十分后悔的话。

“好吃。”

不行,人设不能崩,我现在是一个温和的美男子。

“好吃就好,那你多吃一点呀!”

纤纤素手又给他盘子里添了一块面包,目光透着殷切的老母亲般的期盼。

阿蒙霍特普简直要裂开,不行我还是说去上个厕所吧?来个人救救我吧,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好吃吗?我尝尝?”图特摩斯把脑袋往过一伸,好奇道。

这女人做东西还不错,羊肉还挺好吃的,面包应该也不错吧?

在这一刻,阿蒙霍特普发誓,图特摩斯是他一辈子的兄弟,他光秃秃的脑门上也散发着神圣的金光。

赶紧把盆都推了过去,动作简直称得上是麻利,把里面的面包都捡到对方盘子里,面无表情的阿蒙霍特普在心底舒了一口长气,“你从远方过来,还没搞好招待你,这个面包很好吃,你多吃些。”

图特摩斯疑惑的拿起一个,不对,殿下的动作很奇怪,他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真的好吃吗?半信半疑咬了一口。

他也裂开了,心里骂了一句脏话,殿下你真的可以……

偏蒂雅还来问了一句,“好吃吗?”

好吃……好吃个腿!

殿下的眼神凉嗖嗖,图特摩斯泪流满面。

“好吃!”

他敢说不好吃吗?他不敢!

“我怎么看你要哭出来了啊……”这人表情看起来好痛苦啊。

“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感动的!”为了证明所说的真实性,图特摩斯又咬了一大口。

“那你慢慢吃哦,别噎到了。”蒂雅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眼神担忧,这么吃会噎到的。

这杯酒简直是图特摩斯的救星,两口下去他又回到了人间。

感觉胃中一阵空虚,也该到时候回家吃饭了,跟阿克沙和图特摩斯告别,那个仆人也把兔子牵了出来,阿克沙掸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起身送行。

石板路上驴蹄嗒嗒作响,一路无言,蒂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说,但是又想不起来。

“明天你过来就不要自己准备食材了,没有让厨娘自己采购的道理。明天的食材我来准备吧?”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蒂雅终于想到了,是钱!她要还钱!

伸手捉住少年的袍袖,阿蒙霍特普不解的看过来,她这是有什么事吗?

少女激动的脸通红“阿克沙!我可以还你黄金了!”

“黄金?哪里来的黄金?”少年温柔的目光锐利起来,身上的气息陡然生变,手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气。

章节目录 传说中的黑暗料理2 她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笔的黄金的,一百五十德本的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她真的有,为什么她昨天的表情那么窘迫,仅仅隔了一个夜晚,她就突然拥有了这么大笔的黄金,这其中要说没有什么原委,任谁来了都是解释不清的。

“阿……阿克沙……你弄疼我了!”蒂雅哪里见过身侧的少年露出这种神色,他一直都是温柔的,体贴的,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自己?

其实她多少也有点心虚,这笔黄金正如阿克沙所想的那样,来路不清,她家里窝藏的歹徒,足够将她送进那肯城的牢房。她怎么敢正面回答?阿克沙真的可信吗?

听到这声痛呼,阿蒙霍特普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心里暗暗恼怒,责怪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沉不住气,他不该这样的,如果她真的有什么,自己无疑是打草惊蛇。

手上的动作逐渐放轻,自然而然的执起来。眉毛微蹙,表情似自责又心疼。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吃惊了,抱歉。”

蒂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变脸如此之快,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真的和自己心中温柔的少年是一个人吗?

心里的疑惑的沙砾逐渐堆积,眼前的人也只见过三面而已。

“我……我父亲在底比斯,送了一些生活物资来。虽然离一百五十德本黄金的数目还差很多,但是多少能还一些了。”

经过刚才的事,她决定留一点心眼,只还一部分,慢慢还,一百五十德本数目巨大,她一夜之间突然拿出这么多钱确实很可疑。

蒂雅转身从兔子身上取下一个小袋子,然后小心翼翼捧到阿蒙霍特普面前,“里面是十德本的黄金,昨天真的麻烦你了。”

那是早上购买物资剩余的钱,兔子身上的另一侧还有一个袋子,沉甸甸的坠着,里面装的是一百五十德本的黄金。这是本来要还给阿克沙的,但是现在她不能这么做,幸好刚才没说是全部还清。

十德本的黄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家里富裕的人家也还是拿的出来的,蒂雅能拿的出来也不奇怪了,这条街上住的人非富即贵,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阿蒙霍特普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或许他该派个随从密切的关注一下。心下定好了计划,面上却一点都没带出来,看起来依旧是温和的样子。

阿蒙霍特普自然的接过了袋子,两人又寒暄了一番。

阳光下的少年熠熠生辉,棕黑色的眼眸温柔动人,他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就觉得自己要化了一般。

到底还是没逃过美男陷阱,就这么短的时间,几个呼吸,她就把刚才的情形通通给忘了,继续沉迷在对方的美色里。

与阿克沙告别,蒂雅牵着驴走在回家的路上,手腕坠着的绿松石一晃一晃,她的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腹中传来一声异响,她加快了脚步,实在是太饿了,她现在就想吃东西。

留下的羊肉不算太多,但也不少,准备吃的时候,蒂雅想起了阴差阳错也算给自己争取了一些时间的小男孩,如果没有那个男孩的话,自己怎么能等到阿克沙的救援呢?

一个人吃饭终究有些寂寞,不如叫他来和自己一起吃吧?也让他出来吃些好的。

用撬棍把地砖撬开,光溜溜的脑壳伸了出来,蒂雅有些无语,这个苏斯他没事做的吗?为什么每次都是他?

“伊赛呢?我做了一些吃的,想邀请他一起吃。”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话,她实在没什么话想和苏斯说。

苏斯点点大脑壳,面无表情的钻回去。

她现在手疼的厉害,看着这个大脑壳恨得牙痒痒,她现在想玩一个游戏,叫打地鼠。想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对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又打不过,别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伊赛开心的从地洞里钻出来,长期的地洞生活让他看起来灰扑扑的像个小老鼠。

头发倒被打理的干净,只在脑侧留了一条小辫子,这是眼下的男孩比较常见的发式。

蒂雅还挺喜欢这个孩子的,最开始见他只是可怜他的遭遇,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让她看见了这个孩子的另一面,终究只是个孩子,既活泼又善良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这孩子倒也不认生,几步跑过来一屁股坐在蒂雅面前。

“姐姐你叫我?”

他长得实在是可爱,蒂雅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蛋,看来这几天他过得也不错,不像是前几天第一次见那种皮包骨,脸上的肉已经能捏起来了。

“对呀,姐姐叫你,姐姐叫伊赛过来吃好吃的。”

羊肉放置了一段时间已经不再酥脆,但是依然浓香扑鼻。伊赛显然很买账,拿起来吃的头也不抬。

他有挺长时间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被掳走的日子不必多说,哥哥救他回来也一直待在那个地洞里,地洞里资源短缺,有的吃就不错了。

想到哥哥,伊赛的动作慢了下来,小脸上满是沮丧,哥哥从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伊赛?你怎么不吃了?是姐姐做的东西不好吃吗?”

“姐姐……苏斯说,我哥哥被你抓起来送进牢里去了是吗?”

伊赛的眼里带着泪花,虽然苏斯跟他保证哥哥一定会回来,但是他还是很担心,牢里的日子不好过,哥哥一定会受很多苦。

“姐姐,我知道哥哥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但是我哥哥他真的不是坏人。”看到蒂雅不善的面色,他急急地为辛格辩解,他不想让人认为自己的哥哥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你吃饭吧,他做错了事情就要去为自己的错误承担。这个世界上,可能谁都有难以言说的苦衷,但这些都不是他做坏事的理由。”

蒂雅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辛格在他的亲人眼里定然不是坏人,她不能让伊赛和自己一样的认同,她也无法认同伊赛的话,她不能说服自己原谅辛格。

“姐姐……”伊赛还想为自己哥哥辩解什么,想到苏斯和哥哥曾经告诫自己的话,还是悻悻闭了嘴。

看着伊赛低落的样子,蒂雅叹了口气,他又懂什么呢?他还这么小,伸手拿了一块面包塞到他手里。

“吃吧,别光吃肉,太咸了。”

伊赛心事重重的咬了一口面包,表情有些僵硬,为了不浪费粮食,还是吃下去了。

“怎么了?”蒂雅很疑惑,怎么伊赛和图特摩斯一个两个都是这种表情?

“姐姐,你这个面包……太硬了。”到底是个孩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大人一问就老老实实说了实话。

“硬?”摸出一块放进嘴里。蒂雅表情凝固了。这是个什么玩意?张嘴一口吐了出来,手里的也扔了,面包落在地上掷地有声,足可见其坚硬程度。

她现在臊的想撞墙,脸色白了又红,她刚才就是那这种东西给阿克沙和他的朋友吃的吗?怪不得图特摩斯那反应……可怜巴巴的都要哭出来了。

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的形象在她心里无限升华,他们真是个好人!

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连这种东西都吃的下去,自己一定会做出最好的面包回报他们的!

豪华的宅邸中,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齐齐打了个喷嚏。

图特摩斯吃饱了把腿搁在桌子上一派悠闲自然,萨哈面带疑惑的走过来,他刚才看大将军吃那个面包吃的很来劲啊,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心里想着嘴上就说出来了,图特摩斯一听就乐了。嘿!正好不知道往哪扔呢,你小子来了。

面容严肃的把傻孩子忽悠过去,一通天花乱坠夸这个面包特别好吃,然后顺水推舟把一整盆都赏给了萨哈,让他拿回去慢慢吃。

这边看见阿蒙霍特普回来了也不起来,懒洋洋的点了个脑袋算是打了个招呼。

吃饱了,想睡觉。

清凌凌的眼神一扫,“刚才的羊肉你吃的挺开心的?”

“挺好吃啊,殿下,我说这女的做的羊肉那么好吃,怎么面包这么难吃?”

“想知道那个羊肉怎么做的吗?”一张一本正经的俊脸凑了过来。

殿下如此严肃,图特摩斯也不由进入了状态,也十分严谨的凑过去打听,“什么做的?”

阿蒙霍特普继续一本正经,里面的笑意却有些压不住了,“野茴香。”

图特摩斯彻底裂开了,他好像被雷劈了一般僵直住,野茴香?制尸匠处理尸体用的野茴香????

赛帕尔殿下,你弟弟他不是人,我想回孟菲斯!

“呕!”

章节目录 一波三折 夜幕终于降临,整片街道一片寂静,月光从窗户中照入,也把晚间的凉风吹了进来。

一阵风吹过,蒂雅打了个冷颤,倚着床滑下来,摔了个屁股墩。

她本来困得不行,上下眼皮都快合上了,被风一吹倒是精神了不少。

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她现在还不能睡,跟面包商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

她已经等了太久了,从天色将将暗下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敢睡,她有点紧张,现在要做的事还是有点见不得人的。

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企图确定现在是什么时间。

然而她想多了,即使来了这么久,她依然没学会如何在晚上通过星群的迁徙来确定时间,看了也是白看。

真不晓得这里的人是怎么看的,明明星星和星星之间长得又没有区别。

她有时候连北斗七星和北极星都找不见。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一轮弯弯的新月挂在天上,天色暗的可怕。

这里和现代不一样,路上也没有路灯什么的,一到晚上没有月光的时候真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

风吹过棕榈树,树叶哗啦哗啦的响着,黑暗中仿佛蛰伏着什么可怕的怪兽一样。

不行,得点灯,跌跌撞撞的摸向桌子上摆的油灯,一路上叮叮当当撞到了不少东西。

一尊神像从桌子上摔下来,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那是古努之前供的家庭神,脑袋那么大的一个侏儒造型,石头做的,沉的不行,看着憨态可掬挺好玩的,管啥的她也不知道,自从来了这里,听见的神都快好几十了。

神像本来放在靠近门口的房间,天天早上打开神龛的门感受拉神的光辉。

好几次了,她看着好玩想拿出来玩一会,都被古努无情拒绝,甚至有一次发现她的小动作还情急之下忘记了主仆之别,拍了她的手。

有种人就是这样的,越不让玩越想玩,好奇心比什么都重,很显然,她就是这种人。

趁着古努受伤,她可算找到机会把神像从神龛里拿出来,好好的把玩了一天。

刚玩了一天就惹祸了,黑灯瞎火的,刚才那么一撞,可怜的侏儒就被摔碎了鼻子。

这下可完蛋了,等古努醒了自己肯定要被说。

地板下面叩了两声,肯定是那个苏斯,翻了个白眼,蒂雅不想搭理他,他这是嫌自己吵了。

有没有搞错,我现在冒着多大风险帮你们取吃的,还嫌我吵?

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那鼻子被摔成渣了,补是肯定补不上了。

模样古怪的侏儒失去了鼻子,本来憨态可掬的面容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变的十分古怪,破损的脸也愈发可怖了起来。

她有点害怕了,她觉得这神像有点邪门,不管她从哪个角度看,它都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看着自己。

越想越害怕,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地砖下面又是几声响,不行,反正你也没睡,不然你起来跟我一起等。

几下把地砖撬起来,伸手就把下面的人薅了出来。

下面的果然是苏斯那个衰仔,他显然也困得不行,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第一次见时候的那种锐利之气一点都没了。

“起来,跟我一起等人。”两下把人拖出地洞,我都没得睡你还想睡。这么想着心理平衡了不少。

“你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睡不着你也别砸东西啊。让我都跟着睡不好。”揉了揉眼睛,苏斯也精神了一点。她有病吧,大半夜不睡动静还那么大。

“闭嘴,还不是在等给你们买的面包。”凭毛老子在这里等,你在下面睡得香,睡你大爷起来嗨。

“买面包?你有病吧?你白天怎么不买?”

“我家就俩人,你让我扛着一千个面包回来?”

“一千个怎么了?你至于吗?还大半夜送?”苏斯显然还没睡醒,打了个哈欠不解的说。

“你说啥?你们是通缉犯好吗?跟我念一遍!通!缉!犯!我家就两个人,我买一千个?我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家里藏了一窝通缉犯是吗?”不行了,要被这个扑街气炸,他是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是吧?要是被发现了,按肯迈特的律法窝藏通缉犯是要被拖到沙漠上活活晒死的。

“好了好了,你小声点,我知道我是通缉犯。今天一次性送来吗?”

“你当人家多大的作坊?一天给你做一千个?今天送两百,分批送过来。”这人怎么一困起来这么笨?

“行吧,我知道了。这个点估计人也快来了,我出去放个风。”

这么一番闹腾,苏斯也彻底清醒了。

打开门观看了一下星象,确认了现在大概是第六夜时,夜晚已经过了一半了,面包商大概马上就会到了。

他像猫科动物一样几步窜上了墙头,动作干脆利落的很,爬上去就立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重重树影将他的身形遮掩住,像是那个地方没有人一样。

苏斯估算的时间不错,也就过了十五分钟左右。

“叩叩叩”

大门响起了沉闷的声音,深夜的街上驴子的呼气声清晰可闻,是面包商到了。

蒂雅赶紧去打开了大门,他可算是来了,再不来自己都不想等了。

“两百个面包,都在这里了,您点点?”天气实在是有些冷,他口中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数目这么大,还要求深夜送货,这种单子还真是没见过。

“你把货卸下就回去吧,明天这个时间你再过来。”他身后的驴子身上挂了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满载的货物几乎让她都看不见驴了。

打开两个简单的查了一下,她也不担心对方骗她,还有货没送来呢,她只给了定金,尾款要等全部的货送到了才给。

面包商把货物都送到门里面,还是没忍住心中疑惑。“这位小姐,您要这么多的货,还这么晚送来,这种要求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面包还是头一次见呢。”

不远处有沉闷的倒地声响起,高大的男人从墙头上跳下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

他的身影格外的壮硕,直把面包商吓了一跳。

“不该问的不要问。”这人是苏斯。

听到来人的声音蒂雅也松了口气,刚才也把她吓了一跳。

“明天你不用来了。”斩钉截铁的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然后就不出声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蒂雅和面包商的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

他们约好的货物还没运完,说不让送就不让送了?

高大的身影逼近,压迫感十足,面包商立马就收声了,这男人也太可怕了。

“我……我和这位小姐约定的订单才刚刚完成了一小部分……”面包商嗫嚅道,他被吓得不行。

“差你多少?这些够吗?”

一枚金戒指落在面包商怀里,他瞪着眼睛仔细的看了又看,又不确定的咬了一口,看到上面的牙印才相信是真的。

“够了够了。”万万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事,面包商笑得合不拢嘴,他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小心的把戒指收到怀里,他再三和苏斯确认,然后生怕对方反悔一样一溜烟的牵着驴消失在深夜的街道上。

只有地上一坨新鲜的驴粪证明他来过。

“你干嘛不让他送了?我不会做面包。”蒂雅有些责怪的看向苏斯。他干啥没事吓唬人,这下他们吃什么?

“你被人盯上了。”

章节目录 肌肤相亲 男人光裸的后背被结实的摔在练功场上,顿时扬起一片沙土,他在地上打了个滚,有迅速的爬了起来。

“再来!”

被摔倒的男人很是不服气,摆好架势继续邀战。

虬结的肌肉上布满汗水和沙尘,没有一根毛的脑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是图特摩斯。

“呸”这么大会功夫可真吃了不少的沙子,“我说殿下你可真是没劲,摔跤还穿袍子。”

对面的人一身白袍也破了好几个口子,上面糊着大片大片的污渍,袍子的上半截已经脱下来,露出漂亮的上身,他没图特摩斯肌肉那么明显发达,但胜在流畅结实。

用来束发的发带早已散开,平日整洁的头发也凌乱的覆在脸上,上面一样布满了沙尘。

俩人已经摔了一上午了,其中各有胜负,眼下这一局是图特摩斯输了。

阿蒙霍特普放松了一下手腕,也不理对方的挑衅,倒是目光中还能看出兴致未尽的激奋。

“殿下您都几年没参加战事了?在城中还锻炼吗?再来两局你肯定就得一直输。”图特摩斯放声挑衅,围着阿蒙霍特普转了两圈,他要寻找对方的破绽,然后一举将他摔翻。

“放心,就算我几年没有上沙场,一样不会输给你。”漂亮的眉峰一挑,他阿蒙霍特普可不会被这几句话打乱阵脚。

两人自幼结识在驱逐喜克索斯的征战中,军营内沙场间相互扶持,对方的套路早已熟记于心,一时半会还真难分胜负。

只是这些年,战事平定,王国安稳,阿蒙霍特普不再远征探险,渐渐退居二线,做一个普通的王子,学习政事以辅佐未来的君主。

图特摩斯则追随着王国的下一位继承者,摄政王子赛帕尔一直在北方进行着防守和战斗。

北方的三角洲附近地产丰饶,物资富庶,但是也战事不断,那里是通往三方的必经之路,屯兵的绝佳地点,无论是攻打利比亚还是进行西奈的远征都是最佳选择。

图特摩斯这些年在军中厮混,他的体力可不是现在的阿蒙霍特普可以比拟的,只需要再来一阵,等王子殿下体力耗尽,他就一定会赢。

几步上前意图锁住对方的咽喉,阿蒙霍特普只往后一仰,轻松躲过了这一进攻。

“可以嘛殿下,下面你就要小心了。看招!”

果断伸脚绊住了阿蒙霍特普的腿弯,他此时刚刚后仰躲过一击,已经无力防御脚下,顿时跌倒在地。

“我赢了。”图特摩斯扬声道。

“是吗?”结实的手臂绕后锁住了图特摩斯的脖颈,使出一股巧劲,两人位置瞬间调换。“现在呢?”

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得意。

“我可没输。”手肘顶住对方的胸口,图特摩斯仍然不放弃,挣扎着要起身继续,他就不信他会输给这个早就不打仗的弱鸡。

“吃饭啦!”清亮的女声传了过来,她的脚步越走越近。

两个人呆愣了半秒,齐齐打了个哆嗦,然后迅速交换了个眼神。

阿蒙霍特普趁机紧紧锁住图特摩斯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谁输谁吃面包。”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这几天两人的胃没少受摧残,天天各种面包花式登场,圆的扁的三角的,方的长的锥形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蒂雅做不出来的形状。

然而别管换了多少花样,所有的面包都是一样的,难吃。

用图特摩斯的话来说,这面包的坚硬程度可以用来做武器了,砸萨哈那蠢货的脑袋可以让他睡上一个月。

那面包,真的绝了,味道就不说了,那硬度,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丧心病狂。

图特摩斯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起来,沙子什么的飞起来扬了阿蒙霍特普一脸。

“殿下你要是说这话,那我可就不能输了啊。说好了,输了您可别耍赖。”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就变得沉重认真起来,毕竟谁也不想吃……那个面包。

图特摩斯蓄势待发,寻着一个时机就扑了上来,舞着爪子就往人肩膀上抓,阿蒙霍特普也不是吃素的,伸手那么一挡,四只手臂齐齐绊住,一时之间谁也动弹不得。

“殿下你放弃吧,你赢不了我的。我在军中一摔可是能摔一天呢。”手动不了,嘴还能动,图特摩斯可不放弃这种机会。

“放弃?不可能!”僵持良久,阿蒙霍特普终于抓住了一个破绽,一脚踢上了图特摩斯的腰窝,疼的他一个趔趄。

反手顺势就是一扭,直接将对方举起来来了一个背摔。

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阿蒙霍特普反应迅速,翻身骑了上去,胳膊肘制衡住对方脖颈,让他起不来身。

“认输吧,我赢了。”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他的头发也一绺一绺混着脏东西粘在脸上,他此刻如此的狼狈,眼中的神采却越来越盛。

阿蒙霍特普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摔过一场了,他身边的侍卫都不敢尽全力,就是敢,也没有图特摩斯这种体力。

他现在的心情十分舒畅,让他看起来褪去了往日的稳重冷淡,这才更像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明朗张扬。

从屋后绕过来是一片沙地,那两个汉子已经在里面折腾一上午了,不叫人从来不知道回来吃饭,真是愁得慌。

这几天蒂雅都是早早的过来,一忙就忙到中午过后才回家。

苏斯已经把面包商的单子退掉了,没有办法只能自己研究着做,白天的时间又不多。

可怜的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就这么成了蒂雅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吃饭啦!别摔啦!”

沙地里的两个人此刻相亲相爱的很,阿克沙骑在图特摩斯身上,因为压抑的原因上身也俯了下去,两个光着膀子的汉子肌肤相贴,画面格外和谐。

不禁让蒂雅想到某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少儿不宜,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俩好像根本没听到蒂雅叫他们一样,看似画面唯美,实则……

阿蒙霍特普:“认赌服输。”

图特摩斯目眦欲裂:“我不想吃!”

阿蒙霍特普咬牙切齿:“我也不想吃!”

章节目录 古努伤愈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古努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在受伤的第三天才将将清醒,辛格当初那一脚实在是有些重。

虽说好的差不多,但是蒂雅还是执意让她在床上多多休息,那伤口经过这么多天看起来还是挺骇人的。

萨布里当初留下的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第二天换药的时候就已经结痂了,眼下已经要用完了,她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去购买那么好的疗伤药了,在苏斯不善的目光中,蒂雅选择了虎口夺食。

连苏斯这种刀口舔血的人都证明这个药的实用性,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古努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蒂雅有没有受伤,上下打量了个遍之后才放下心来,嘴里长长的念出一连串神只的名字,感谢他们保护自己的小主人。

她倒是还记得当时救下小主人的男人,伤还没全好,又急着要为小主人准备感谢的东西,让蒂雅赶紧上门道谢。

被拦下来之后,又开始询问对方家室,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家人之类的,直问的蒂雅一头雾水。

她哪知道阿克沙家里还有什么人,家里是干什么。古努的目光实在是热切,也就诚实的说,他家里好像是底比斯的商人,家庭条件十分优渥。

古努的眼睛越来越亮,商人好啊,虽说商人的身份没有小姐家世显赫,但是眼下大人对小姐的态度,指望大人给小姐找一户合适的人家是不可能了。

小姐已经不小了,眼看着阿卡巴来来回回的登门为别人求娶梅丽蒙塔,大人却一点没将蒂雅放在心上,这让古努怎么能不急。

那年轻男子长相还挺英俊的,和小姐倒也相配。再加上他救了小姐一命,这天底下哪里还有这么合适的姻缘呐!

也不是她完全没考虑那人结没结婚就想把俩人强往一起凑,时下确实流行早婚,十一二岁就嫁为人妇,但是那也是相对于女孩子来说的,男子到二十岁左右成家的不在少数。

亚拉家里的两个女孩子都已经十七八岁了,都没有嫁人。

梅丽蒙塔没结婚,那是她处心积虑就想嫁个最好的,可蒂雅没结婚,则是因为亚拉故意冷落,完全没把她放在心上。

等伤完全好了,她想亲自再见见那个年轻人,替逝去的夫人瞧一瞧,他是否会是蒂雅值得托付一生的良人。

说完了这个事,蒂雅把家里最近发生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跟古努说了一遍,老太太的嘴惊讶的越来越大。

小姐她怎么敢?

这么胆大妄为的和歹人做交易?她就不怕以后会招惹麻烦吗?赫琉沙散盗的凶名赫赫,她怎么敢和这种人讨价还价,她不要命了吗?

“小姐!你怎么可以和他们做这种交易?万一他们翻了脸,你以后可怎么办?”古努情急之下紧紧握住蒂雅的手,“我们去报官吧,让这种人在家里,这跟与剧毒的蛇同处一室有什么区别?小姐你怎么能这么决定啊!”

可怜的老仆人吓得不轻,蒂雅只能小心的安慰着古努,把自己的想法都给她说了一遍,他们挖通了城外自然会走,她还从他们手里收取了财富。

蒂雅也不是完全信任苏斯那些人,虽说现在古努已经差不多完全康复了,如果她想,她完全可以带着古努一起出门,然后寻求城内卫兵的帮助,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她不想那么做,她已经答应了苏斯,除非事情发展到一定的地步,不然她不想做那个背信弃义的人。

更何况人都是有感情的,这些天伊赛每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围着自己转,她怎么能下得了狠心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呢。

听完了全部古努难受的不行,老太太眼睛红红的,一半是感动一半是心疼,小姐为了自己居然欠下了那么大一笔财富,跟歹人做交易,还不顾自己的身份去给别人做厨娘,小姐这得遭受了多少委屈,想着想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出来,她有什么好让小姐为自己这么做,她对不起死去的夫人。

蒂雅又手忙脚乱的开始哄,女人啊,女人,怎么都这么爱哭啊,哭也就算了,还这么难哄。

她现在已经完全忘了刚被阿蒙霍特普救下的时候是怎么搂着人不撒手,是怎么眼泪鼻涕蹭人一身的了。

古努一开始对于家里多出的一些人还害怕的不行,这些天过去,已经视若无睹了,甚至和其中一个叫赫丝特相处的还不错。

赫丝特是其中一个女奴隶,当初蒂雅奴隶市场看见的那一个。

她是辛格忠实的追随者,同一个村庄里居住的邻居,聊天间透出的消息好像还是辛格的母亲为他定下的未来妻子?只是暂时还没成婚。

离开了奴隶市场,她已不像当初那么狼狈,她原来的生活应该是相当不错的,深黄的皮肤都不像肯迈特街上的妇女那样粗糙,反而很细腻富有光泽。齐耳短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清秀的眉目间透着难以忽略的温柔。

赫丝特是个传统贤惠的女人,蒂雅允许她和伊赛时不时出来放风之后,家里上下都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和辛格要是真的成了家,男的出门打劫,杀人放火,女的居家处理家务,照顾孩子。

这不就是,青梅竹马,男耕女织嘛,啊不对不对,放到这俩人身上应该是男盗女织。

想想辛格还真配不上赫丝特,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配那么凶残的一个壮汉,呸,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但是人家赫丝特肯定不这么想,每每提到辛格,眼里的情意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满满的都要溢出来了,任谁都知道,她爱他。

以赫丝特的性格,她本来是不会到上面来的,自从那天苏斯发现了蒂雅被人盯梢,她想不上来也不成了。

原因无他,就蒂雅自制的那个面包,直把下面一个倒霉兄弟多年的虫牙都给啃掉了。

那是真踏马的硬啊,苏斯的匕首切着都费劲。

没有办法,那个老仆人还不能工作,只能让赫丝特上来和蒂雅一起制作食物,这样才吃了几天人吃的面包。

古努呆了几天也实在待不住,又看不得自家小姐都忙着自己却躺着什么也不做,很快就和赫丝特混作一处,一起忙碌起来。

还真别说,三个人做可真比以前快多了。

开始的时候大家各做各的,底下的人吃东西跟刮奖是的,指不定那个倒霉蛋就抽到一个惊喜面包。

他们甚至背地里给蒂雅做的面包起了个名字,叫石头。

后来他们也慢慢吃不出来其中分别了,再也吃不到惊喜了。

因为......

终于有一天,蒂雅闲下来了,仔细的观看了一遍别人做面包的过程,她终于找到了为什么这么难吃的原因。

她就说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步骤!

章节目录 文盲暴露 “吃饭了!”

这一女声清亮甜美,但对于此刻来说简直犹如厉鬼催命一般。

屋内的两个人齐齐把头低下,各忙各的,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石头走来了。

她来了她来了,她脚踏乌云进来了。

连阿蒙霍特普都有些受不了了,他觉得再过几天,自己就要装不下去了,太阳神啊,救救我!她做的面包也太让人难以下咽了!

他觉得再这么下去,他的面具也戴不了几天了,他简直现在就想把蒂雅抓起来。

关进大牢里,严刑拷打,还有什么不说的,何苦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不由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

前几天派去的随从也没监视出来什么有用的,只说是很平常的一户人家,都不怎么出门,最近几天进进出出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只能让随从继续监视,有什么风吹草动再来禀报。

最近的公务变得多了起来,王宫派来的侍卫也肉眼可见的增加着,看来自己在那肯城安逸不了多久了。

最多两个月,自己就会离开那肯城,前往孟菲斯去交接事务,自己的哥哥赛帕尔,恐怕是真的要回归太阳神的怀抱了。

得了疟疾的人几乎是无药可医的,药物对与他们来说作用不大,病魔并不会因为谁拥有显贵的身份巨大的财富而放过谁。

阿蒙霍特普还记得自己的哥哥,王国的继承者,无敌的战士赛帕尔,他在驱逐战中是那么的英勇,雄姿勃发,那时的他,像是清晨的凯布里一样,朝气蓬勃,到了如今,已经变成了傍晚时的阿图姆,只等散发最后的热度,然后落于西面的群山之中。

在疟疾面前,人的生命是那样的渺小。

图特摩斯听见这一声,条件反射的就想出去上厕所,也不知道神是怎么制作这个女人的,为什么她做的菜和主食是两个极端。

这些天,阿蒙霍特普殿下对他明里暗里的下套,硬的硌掉牙的面包差不多都让他吃了。

再吃下去,估计自己先赛帕尔殿下一步去见拉神了吧,他会英年早逝的!

至于吗至于吗,一到了饭点不是这个有事就是那个有事,她做的又不是毒药。

愤愤的踢了一脚脚下的碎石,小石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又稳稳当当掉到蒂雅脚上人字拖的分叉里,硌的她一阵钻心的疼。

不就是……面包硬了点吗?想到这里她也有点心虚,这些天拿他们两个当小白鼠反复的做着面包实验,好像,是有点对不住他俩……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啊,她的面包技术改进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至于一个两个跑的比兔子还快吧?还当自己没看出来,她又不是真傻。

“我说你们出来吃饭吧,我的面包技术改进了!”把饭菜都捧着摆进葡萄棚下放好,眼见里面的人都没有出来的意思,无奈扯着脖子又喊了一声。

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继续装着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甚至还讨论起了莎草纸上的公事。

“我说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硌牙了!”

蒂雅这两天在古努和赫丝特身上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

她之前几乎都擀成面片了,又没多次发酵,不硬就怪了。

“你们出来吧!吃饭了!”

甜美的女声最后变成了老妈子式的怒吼。

他们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自己这嗓子都快喊哑了。

一只乌漆嘛黑的脑壳子从门后面伸出来,“主人说先放一放吧,他和图特摩斯大人在处理事情。”

这是萨哈,阿克沙的随从之一,也是最贴身的那一个。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蒂雅多少也了解了一些这人的性格,这人就是阿克沙的狗腿子!他都出来了,说明阿克沙他们两个是铁了心的不想吃!

你们不出来是吧,我亲自去抓你们出来。

眼看这女人再不拦着就要冲进来了,萨哈硬着头皮拦上去,他可不能让别人来打扰殿下。

“你等等,你等等,主人他们在处理正事。”殿下交代过了,在这人面前不能透露殿下的身份,萨哈也不能做的太明显。

“你确定他们是在办正事?不就是不想吃饭嘛!”两下扯开了跟保护小鸡仔的老母鸡一样的狗腿子,拿起一个面包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

她要给他俩看看,她的面包是真的能吃了!

她她她她她……她拿了个面包!我的天啊!她是不是恼羞成怒要行凶了!不行!我也要去保护殿下!萨哈的脑袋里一直少根筋,也不管他想的事情的可行性,也赶紧追了进去。

其实萨哈这次传的话也没错,阿蒙霍特普确实是在看公务,从底比斯运来的纸草卷一箱一箱的码着,多到通宵达旦都看不完。

但是图特摩斯不是,他是纯粹不想吃,听见门口传来飞奔的脚步声,急忙也抽出一卷草纸装模作样的看起来,假装自己也很忙碌。

阿蒙霍特普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黑心的也不出声提醒,图特摩斯他这也太明显了,都拿倒了他在看什么?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阿蒙霍特普决定不出声提醒,让他被抓现行。

“咦?你们还真的在忙?”

蒂雅冲进来就觉得她错了,屋里的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忙的样子。

阿克沙俯在桌面上手中执一根长长的羽毛,桌面上铺着一张平整的莎草纸,他的手边放着一枚莹润的贝壳调色板,上面堆着红黑两色的颜料,他正蘸取其中颜料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他的态度端正严谨,正经的不行,蒂雅顿时被他吸引住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认真的男人看起来最帅。

她不由往那边多走了几步,想近距离看一看。

阿蒙霍特普也感受到有人在接近,手头上写的东西不是什么要紧的公文,想看也就随她去了。

一行一行的象形文字在他笔下绽开,比蒂雅之前在埃及旅游时看到的壁画还要工整漂亮。

到底还是没舍得打扰,他看起来实在是太认真了。

转头看向图特摩斯,圆溜溜的大脑壳时不时的点一下,好像看到什么紧要之处一样,装的煞有介事。

蒂雅也凑过去瞧一瞧,有点好奇他看的什么摇头晃脑的。

一只脑袋凑过来,图特摩斯也清醒了,完,自己要被发现了,他才发现,他手里的纸草卷拿反了!

“我看你的表情这还挺有意思的哦?上面写的什么呀?是故事吗?”左看右看也看不懂,索性出声问问,反正他看起来也不忙。

图特摩斯猛然回头,我这都拿反了你没看见吗?等等……他好像听出了什么问题……她这是……

“你不识字?!”

章节目录 一张纸草卷 “对啊,我不识字啊。有什么奇怪的吗?”图特摩斯这么惊讶做什么?这有什么奇怪的,肯迈特大街上七成都是文盲。

阿蒙霍特普也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这事其实是挺奇怪的,肯迈特的贵族少女,是必须要读书写字的,这样出嫁了以后才能管理家里的各种事务。

“你不读书的吗?你住这条街上,那么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啊?”这简直不可思议啊,图特摩斯非常不解,这条路上的庭院可以说得上是非常贵的一块地皮了,她住这,而且是实打实的主人,她的家里人怎么可能任由她什么都不会啊?

要知道贵族少女,不仅要读书认字,还要学习各种礼仪,唱歌跳舞之类的,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就没在她身上发现丝毫这些存在的迹象。

这人身上很值得探究啊,怪不得殿下……扯远了扯远了,她会不会是装的不认识字啊?

“我父亲在底比斯,他是一名官员。”虽然不知道图特摩斯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说了倒也没什么,不识字很奇怪吗?

“底比斯?官员?你父亲是什么官?”手上的东西有点写不下去了,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对视了一眼,后者急忙出声问道,她的父亲是底比斯官员的话,那她为什么和辛格有牵扯?能在底比斯市任职的人,官位一般不会太低。

难道说,王国的敌人已经渗透到底比斯了吗?

“额……图特摩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干嘛这样一惊一乍的,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我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干什么的,就知道他是当官的。”

这么说好像有点糊弄人,但她是真不知道,亚拉平常在家早出晚归的,再说哪有她一个边缘人物见亚拉的份,亚拉知道有她这么个人都不错了。

“不会吧?那好歹是你父亲,什么官你都不知道?”她这回答也太敷衍了,这换谁能信,图特摩斯狐疑的问。

“图特摩斯,我骗你做什么?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啊!”她有点怒了,骗他有什么好处,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人的。

“你在家里不受重视吗?”温和的声音响起,阿蒙霍特普抬起头看过来,少年眸光清亮,宛如晚间天上的星子,目色温柔,一片波光,清凌凌的看过来,瞬间将人溺毙其中。

“我……嗯……是吧,父亲不怎么喜欢我,不然我也不会一个人被扔在那肯城不管啊。”

从他们的对话中,阿蒙霍特普也捕捉到了一些线索,蒂雅的表情不像是骗人的,身为贵族,居然连文字都不会读不会写,可以见得她在家中并不好过吧。

蒂雅的眼角余光却不自觉看向图特摩斯手里的纸卷。

她还惦记着这回事呢,他刚才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样子还挺好玩的。

“你想看?”图特摩斯看了眼阿蒙霍特普,这里面内容应该没什么不能看的。逗猫般扬了扬手里的纸卷,她还挺热切的,让人想忽视都难。

蒂雅不禁白了他一眼,“我看什么看?我又不识字。”

“那你总盯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好看?”一张大脸凑过来,

他真是不放过任何跟阿蒙霍特普比美的机会,他就不信他一点魅力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你哪好看?你反着光的秃头好看吗?心里想,嘴上就说了,直把图特摩斯气了个仰倒。

其实图特摩斯长得也好看,鸦羽一样的睫毛根根纤长挺立,眼睛大而有神,就算不上妆也足够明亮。

但是好看得分跟谁比,有阿蒙霍特普这么一尊跟他摆一起,他当然就没那么好看了。

“行,我还就光头好看了!”像模像样的把纸草卷展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抚掌大笑起来,笑到停不下来,“这张谁写的啊?他这写的也太有趣了!”

随手抽出的这张纸卷是一个远征军官写的,上面记录了他的一些所见所闻,虽然有趣,但远不至于图特摩斯这样。

阿蒙霍特普殿下确实以美貌闻名底比斯,但是自己也没她说的那么差吧,在孟菲斯想嫁给他的也大有人在,让她说成自己一无是处了还。

越想越生气,他这么干就是想气气她,故意让对方好奇的不行,又不告诉她是什么,让她好奇死。

还真别说,他越是这样蒂雅心里越好奇,那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呀,让他笑成这样?

心里还保留了一丝警惕,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逗她还不告诉她,她才不好奇呢!她一点都不!

心是这么想,可像有只小猫在挠心一样,今天要是不知道那张纸上写的什么东西的话,她怕是回去就要睡不着了。

眼观鼻鼻观心,她也故意不搭图特摩斯的茬,他就笑去呗,我也不想,我也不问,一会你自己就没趣了。

对方没什么动作,也不搭话,图特摩斯渐渐也觉得没趣了,自己在这干笑也没什么意思,但是他相信她肯定是好奇的,就是不想让自己得逞而已。

翘起的二郎腿晃来晃去,上面的布料也跟着晃,洁白的亚麻布上饰以长长的流苏,逐渐吸引了一只生物的视线。

纳菲尔从门口疾驰而来,一爪子上去拽下来他腰间的流苏,玩的不亦乐乎。

图特摩斯黑脸了,又是这只蠢猫!他这腰链可是很贵重的好不好,这可是纯金的!伸手就要去拿回来。

猫本身就是这种的,你拿着东西在它眼前晃来晃去,它自然就以为你在逗它,等拿到手里了,你又来抢,这怎么行呢?

纳菲尔身上的毛炸起来,口里呜呜的响,大手一过来就是一爪子,登时三条血痕就出来了。

肥猫口里衔着那条腰链飞一样冲了出去,图特摩斯手里纸草卷一扔,也忙风风火火地追了出去。

他今天一定要捉住这只总是跟他做对的蠢猫!

骨节分明的手从桌上拾起被遗落的纸草卷,阿蒙霍特普将它缓缓展开。

他有些好气又好笑,图就是这样,以捉弄别人为乐。

抬手在蒂雅眼前晃了一下,鼻间传来一股清幽的香味,那味道清新却十分醉人,让人联想到清凉的微风。

肯迈特的人十分擅长用各种香料来增加自身魅力,大都十分浓烈,而且有些刺鼻。

这种味道她还是第一次闻,不禁鼻翼扇动,又四处嗅了两下。

“真好闻。”

阿蒙霍特普顿时哑然,他这是……被人调戏了?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想知道这上面的内容吗?”

章节目录 航海日记 泛黄的纸卷如愿以偿的一寸一寸在蒂雅面前展开。

只一眼,就反应过来,她发现一个问题,你给我拿过来打开有啥用啊!我又不识字!

疑惑的目光看向阿蒙霍特普,你这是在逗我吗?明知道我不识字!

纸卷上列着一行一行工整的象形文字,形象的画出人和水波之类的形状,分别用红色和黑色不同的颜色书写,让蒂雅来看的话,她也就能分出个颜色的不同,上面写的什么,根本两眼一抹黑嘛!

执着纸卷的对方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一看就没安好心。

阿克沙真是个坏人!他明明就是跟图特摩斯是一伙的!一起戏弄自己!不由柳眉倒竖,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人!

眼看面前的少女毛都要炸起来了,阿蒙霍特普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收起桌面上的公文,将纸卷平铺上去。

“这是一位船员的航行日记,他游历了很多地方,上面写着他的所见所闻。”拿过一旁的石质摆件压住卷起的纸边,阿蒙霍特普温声道。

“航行日记?是在海上航行吗?”

蒂雅闻言赶紧凑了过来,航行日记?会是位海员吗?那他有没有去过遥远的东方?见过古老的华夏?

“嗯,是的。主要是去东方的一些地方。”

写这张日记的人是远征队的一名船长,他沿着尼罗河顺流而下,一直到达沿海的三角洲,然后沿着北方的海一直向东方航行,一直到达勒切奴,运回了数不尽的稀有树木和珍贵宝石。

“东方?就是沿着东面的海,出了海峡一直向东方行驶到达很远很远的地方吗?”提到东方,蒂雅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两个古老的文明会有交集吗?

修长的手指圈起,在她光洁的脑门上亲昵的弹了个响,阿蒙霍特普不禁笑出声来,

“噗,你想什么呢?船怎么可能经得起长期航行海上的风浪。”

他说的没错,肯迈特的航船多是用莎草捆成,用来航海的也是将木板用麻绳捆起,在王国周边近处航行还可,再远的话,到波涛汹涌的大洋中,那也只能是被风浪掀翻,葬身鱼腹了。

“你怎么了?”阿蒙霍特普疑惑的看过来。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少女现在没声了,只伸手捂着脑门,脸上通红一片。

被敲过的地方升腾起一阵热度,将她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心里的小鹿忙得不行,

他怎么能这样,他不晓得这样有多暧昧吗,这也太亲昵了,她的小心脏简直受不了。

看她这样,阿蒙霍特普也顿时醒悟,自己确实是有些冒失了......刚才那一下完全是随心所致,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发生了,他从前从来不这样的,自从遇见了这个女人,很多事情都逐渐脱离了掌控,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由出声掩饰。

“咳咳,我给你读一下上面的内容吧?”

也不等蒂雅回答,便自顾自的读起来。

“阿赫特季第三个月的第七天,带着伟大的阿蒙神和神之子国王陛下的祝福,我航行至奥伦提斯河以南的勒切奴,我们一路风平浪静......”

“阿赫特季第四个月的第十天,在神的护佑下,我们来到了两河之地,这里的人与我之故土,太阳升起的肯迈特丝毫不同......城市建在水泊之间......湿热多雨....大水退去,则水洼遍地......疟疾横生......”

“唔......好像没有图特摩斯说的那么有趣呀。”蒂雅简直听的有点犯困,她都趴在桌子上了。

这不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日记吗,额,这日记也不那么普通,一半是讲述异地风俗,话里还带有贬低之意,另一半是吹嘘本国有多么多么富庶,这哪里是日记,这就是一片吹捧之作嘛!他也至于笑成那个样子。

看来他果然是故意气自己的,真是无趣。

“嗯、也还好,总归是一些不一样的风景,图会觉得有趣也很正常。”

“你也会觉得很有趣吗?”蒂雅歪头看着他,逆着光少年的脸有些不甚清晰,他的脸在光里朦朦胧胧,看不清神色,“这分明说的那里半点不如肯迈特嘛。”

阿蒙霍特普的手停滞在半空,歪着头的女孩分外俏皮,他刚才居然想伸手拍她的发旋,他一定是疯了。

“现在的书吏笔下的记录就是如此,但是可以在细节中寻找真实之处。”手指在纸上某个部位轻轻一点,阿蒙霍特普的目光悠远而坚毅,“总有一天,我也会到达这里。”

“你也要去做一名远航船员吗?”少女眸光清澈,里面满满的不解。他的家室看起来很好啊,为什么要去做船员那么辛苦的工作,他完全可以包下一条船去旅行啊,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懂了。“我明白了,你不是要去做船员。”

阿蒙霍特普心下一紧,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怎么可能?这些天他也没做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啊?

“你一定是要去做船长!你这么富有怎么可能去做船员呢?”蒂雅一拍脑门做恍然大悟状。

这才对嘛,当船长什么都不用做,还能欣赏沿岸风光。

悬着的心重重落下,阿蒙霍特普十分无语,这人说话要不要这么大喘气啊!这人要是图特摩斯早就上脚踹了好吗?她怎么就这么缺心眼?背在身后的手掌松了松,这才发现手心里竟然都是冷汗,他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如果她是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她还能像这样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吗?

“为什么要用不同颜色的笔写字呢?是因为红色的部分比较重要吗?”丝毫没有发现阿克沙的异样,少年指下的一点红色吸引了她的视线。

整张纸密密麻麻,其中黑色字体居多,红色只占一点的部分,就像上学的时候课本上的内容,比较重要的用彩色笔涂上,复习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不是,红色的是标题。”

“那是从左往右看还是从右往左呀?”

“一般情况下是从右往左的。”

那就跟中国古代的书写方法一样呢,但是这样的话有点反人类吧,用右手往左边写,不会一不留神弄脏一大片吗?

不由把自己的疑惑讲出来。

“所以你书写的时候才要更加小心啊。”阿蒙霍特普倒也耐心,没觉得烦什么的,眼下这个小姑娘简直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哦,那不关我的事了,我不会写。”重重的把下巴搁在桌面上,好歹在学校的时候她也是个优等生,要是穿到古华夏的话还好,凭着多年古诗词熏陶,没准能混个才女什么的当当,偏偏到了古埃及,这下好了,直接成一文盲。

巨大的落差让她心里有点不舒服,面上就带了出来。

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蔫蔫的,刘海也好像没了精神一样耷拉下来,炎热的天气也让她出了不少汗,头发黏黏腻腻的粘在了脸上。

整个人好像突然被抽空了生气一般。

嘴边的话鬼使神差的说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楞了一下。

“我教你学字吧?”

“好啊!那你明天就教我吧?”少女高兴的从椅子上蹦起来,真情实意的欣喜让阿蒙霍特普也跟着愉快起来。

“不过……”手里捏到了什么东西,她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不过什么?”阿蒙霍特普凑过去问。

“你是不是……该吃饭了?”蒂雅小心翼翼的问。

对了,她过来起先就是因为这个事来着。

“真的一点都不硬了!你尝尝?”

阿蒙霍特普:“……”

章节目录 阿克沙象形文字课堂开课啦 阳光明媚,庭院花园一派好风光,池子里的游鱼欢快地甩着尾巴,莲花盛开,微风吹过带起阵阵馨香,走在中间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有一白衣少年坐在池边石阶上,身体微微后仰,长风吹过鼓起他身上的衣襟,身体轮廓被勾勒的分外清晰,他身材颀长却不瘦弱,结实的臂膀能看出他身体中隐藏的力量。

他的眼睛微微阖上,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扇形阴影,美好的唇角微微勾起,惬意非常。

阿蒙霍特普这几天有些累,好不容易抽空来池边歇息一番。

几天前不经意的那么一句,将他带进无底深渊。

他是万万没想到,教人读书认字比处理公务还要难,他被逼的简直要发狂,实在有些受不了,出来透口气。

有一说一,阿蒙霍特普是个好老师,他尽职尽责的做着一个好老师应该做的一切。

奈何,他教的就不是个好学生,他教的那是学生吗?蒂雅她……她就是块木头!还是块烂的!

这几天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这个相处方式就不对,严厉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他头都大了。

对方也不是没有好好学习的态度,但是这种,错了再错他是真的受不了。

他不由想起当时宫廷老师教导自己的时候,也没那么费劲啊?怎么到了这里就吃力的不行,还是说,自己不是当老师的料?

头疼,他感到十分的头疼,心里有些颓然,看来自己是真的不适合做这个事,他觉得耐心都快用光了。

本来每天要处理的公务就很多了,还带着个不开窍的学生,让他每天都累的喘不过气,他就不该说这个事。

不然......还是让她去生命之屋学吧?

那里的祭祀都是专业的,所有肯迈特的书吏几乎都是学成于生命之屋,不管怎么说,或许会比自己好一些?能让她真真切切的学到一些东西。

要说蒂雅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把这位小老师气成这样,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要知道华夏人的习惯,书写一句话,那必然是和说出来的是一样的,主语谓语宾语,顺序不会乱,词也不能少,但是肯迈特不是啊。

就那这句话来说吧,人把水倒出来,用华夏语自然就是这么写,也这么说,但是肯迈特是这么写的,倒出来,人,水。

这对蒂雅来说就太为难人了,这是她多少年的书写习惯啊,哪能说改就改。

这一点屡教不改直把阿蒙霍特普气的不行,就别用今天这个时间限制词了,不管她现在怎么跟自己保证,几分钟之后的下一行马上就是人把水倒出来,真是怎么教都扳不过来,直让他怀疑人生。

再有就是,她经常从左往右写东西,非说这样方便,阿蒙霍特普也知道方便,话这样说你不能真这么做啊。

其实吧,现在也只是在认字的阶段,能认识字就可以了,但是这个老师他负责啊,在你刚刚习字的时候,就给你养成这个习惯,不然以后你想改都改不掉了。

后来阿蒙霍特普索性也就不管这些了,自己劝自己,他的初衷是让她识字,不要再这种事情上较真。

不过他到底是个称职的老师,一遍一遍的教,一遍一遍的讲,那边也终于学会了。

但是新的毛病又出现了,由于蒂雅还不习惯从右往左的书写方式,经常一写胳膊就带过来,弄脏一大片莎草纸,为此纸都废了好几箱。

直把萨哈心疼的够呛,这人也太不自觉了!这么珍贵的纸就这么随意浪费!偏殿下还不以为意,还不让他说,给他憋得不行,每天一看见蒂雅写字就气的牙痒痒。

这年头,不管多有钱的人,在小孩的习字阶段都不会这么大方用纸和颜料。

眼下莎草纸的产量还不高,只在中高等阶层使用,颜料就更不用说了,那都是用珍贵的矿石研磨成的,谁家有这个闲钱让习字阶段的人这么用。

小孩习字一般都是用摔碎的陶罐,在上面用石头刻字,或者在沙地上用树枝写字。

哪怕是让蒂雅的爹来,就是亚拉,他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习字这个阶段就用上草纸和颜料,他都拿不起这个钱。

但阿蒙霍特普是谁啊?雅赫摩斯陛下的儿子,王国的继承人,这些小钱在他这就是毛毛雨,反正他是毫不心疼。

没人提醒,蒂雅是不知道这种事,在她的认知里,草纸这个东西或许和现代的草纸是一样的,满大街都有,她扔着是一点都没有心理负担。

后来终于有一天,当她去街上购买一张草纸,她才知道,她当年是浪费的多么骇人听闻。

当然这是后话了。

阿蒙霍特普出来也有一阵了,再坐一会就得回去,没办法,屋里那个还努力的习字(huohaizhi)呢,他出来的那会给蒂雅布置了功课,抄写一篇古代王国的智慧之书。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照着抄总不会写错了吧。

再呆一会他觉得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总不能让他不顾形象的大喊大叫。

凉风习习,一尾调皮的鱼跃出了水面,一时水珠飞溅,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晕,分外美丽。

冰凉的水珠溅到阿蒙霍特普的脸上,让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最近的自己已经不像是自己了,又说不出什么。

蒂雅的对他的影响已经超出了预期,他的情绪也慢慢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不然、就让她走吧,两个人别再凑在一起,她的情况随从已经查探的差不多了,她没有什么异常,就当做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别再将人放在眼前了。

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阿蒙霍特普打算结束这种关系,就明白的告诉她,让她去生命之屋继续学习,离他远远地。

朋友也好别的也罢,他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份关系会是将来未知危险的前奏。

他会成为肯迈特的王,身为王,他需要保持时刻的冷静。

蒂雅鬼鬼祟祟的从屋内溜了出来,她本来是想好好写一篇字给阿克沙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感觉不踏实。

阿克沙从屋内出去之后,里面就剩下她和萨哈那个死人脸,她实在是不想看他那副龇牙咧嘴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样子了。

这才轻手轻脚的出来,她想来看看阿克沙,她觉得他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这要让萨哈知道不得哭出声来?我什么时候成死人脸啦?我那是肉疼!肉疼你晓得不?

走到近前她又不敢出声了,眼前的少年是那么纤尘不染,阳光给他身上也披了一层光环,美的好像不在人间。

天气似乎有些太热了,他的眉头也皱的很紧。

这更让她无法出声,阿克沙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一天到晚的教自己一个这么笨的学生,现在想要睡个觉,都被晒得不行,想到这里她有些心疼。

她该让阿克沙好好休息一下才是,想了想,她敛声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面前,为他遮挡倾泻而下的阳光,好让他能舒服一些。

他的身形实在有些高大,想要完全遮住他还真要费些力气,蒂雅踮起脚尖,吃力的做一个人形遮阳伞。

阳光被阴影挡住,这是有人来了。

章节目录 被劝退了 阿蒙霍特普睁开了眼睛,来人身材虽然瘦小,此刻却竭尽全力的为自己挡住灼热的阳光。

看到他醒了,蒂雅有些懊恼,她明明是想让人睡得舒服些,却把人弄醒了。

红润的嘴唇开了又合,她不知道说点什么。

“那个…对不起,我是看你在这睡的不舒服,太阳这么大,想给你挡一挡。”

“噗哈哈哈哈哈”阿蒙霍特普呆了一下,旋即被她逗笑了,这姑娘也太傻了点,让他想不笑都不行,“哪有人是这种姿势睡觉的?我要是真这么睡,这会不已经仰过去掉进池子里喂了鱼?”

这笑声极其富有感染力,少年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发上装饰的宝石跟着他身体抖动的幅度晃动起来,相互撞击,发出叮当悦耳的声响。

他?他这是嘲笑我?笑我笨?好像……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笨,她简直想捂脸狂奔!

少年的笑容委实明朗动人,蒂雅顿时看的有些痴了,天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做什么都好看!

她做错了什么要摆这么一个人间极品天天放在她眼前,还只能看,不能动,呜呜呜呜呜。

自从到了这里,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花痴了!

眼看着面前的少女目露痴态,阿蒙霍特普也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

之前他确实是故意引诱,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了,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有些事情,早点说出来,对谁都好。

“阿克沙,我...那篇智慧之书我不是没写,我写了,就在屋里放着呢!真的真的!我知道我这几天学的不太好,我以后进步肯定特别快!我保证!”看见美少年板起了脸,她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难搞哦,他怎么又生气了!

这些天她最怕的就是阿克沙这样,他一这样就表明自己有什么东西做错了,他会拿出像戒尺一样的东西来打自己的手板心!

本来赏心悦目一少年,直接变成了蒂雅学生时代梦魇,他的脸逐渐和上学时最严厉的老师重合,简直让人窒息!

急急忙忙表态功课是真的做了,生怕对方掏出尺子打人,

她这两天手都要被打肿了好吗!

伸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她怎么先发制人啊?她这么说了,自己该怎么开口跟她提生命之屋的事。

圣甲虫戒指在手指上滚了一个圈,被阳光照射的格外刺眼,他的目光也不由注视在上面。

那是他父亲在他成人礼时赐给他的,一直带在身上这么多年,在那一天,父亲告诉他身为王室该有的言行,该做的事情,应该承担的责任。

圣甲虫的反面是一枚印章,上面深深的刻印着他的名字,阿蒙霍特普,一笔一划,用最工整的字体写成,就像他本来该过的人生,冷静,严谨,一丝不苟。

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父亲曾说过的每一句话,提醒着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眼下,他为了一个女人屡次失控,这便是不该。

就这样吧,组织了一下语言,阿蒙霍特普终于开口,

“蒂雅,是这样的,我觉得我不适合再做你的老师,你到荷鲁斯神庙的生命之屋中去吧,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祭祀,他们专门教导书吏们读书习字,我会给你写一封举荐信的。”

他的语速极快,好像是怕对方不同意一样匆匆说出了决定。

阿蒙霍特普也算是真心实意的为对方着想了。

生命之屋也是不好进的,不是谁都可以去读书习字,书吏这种职业,从来都是子承父业,母女相承。

如果你家里人没有这方面的背景,你是不可能随随便便去生命之屋学习的。

所以眼下很多的青年,要想脱离低层次的生活阶层,就只能选择去做建筑工人或者参军,这样才算有让生活有一份希望,能看得到一条出路。

有了王子殿下的举荐信,相信神庙的祭祀们也会好好教导她吧。

“我不去,我就要跟你学。”虽然不知道阿克沙为什么不想教了,但蒂雅才不想去什么荷鲁斯神庙,她宁可以后不学了,都不想去。

她之前在街上看见过神庙的祭祀们,个顶个都是锃光瓦亮的秃头,一行一行走在街上,张嘴闭嘴都是神爱众人。

图特摩斯可跟她说了,阿克沙教给她的是古王国留下的智慧之书,有些类似华夏的论语之类的,教人做人做事。神庙祭祀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教的大多数都是宗教典籍,在蒂雅看来,那可不就是教人念经。

智慧之书和宗教典籍,她选择学论语,她才不要去学人念经,更何况,神庙祭祀们长得也没阿克沙好看啊。

“祭祀们教的才是正统的,你应该去那里学习,他们会让你学的很快的。”阿蒙霍特普脸也拉下来,正色道。

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对下来,蒂雅在他面前早就没最开始那么紧张了,看他这样也不当回事。

“我不,我才不去神庙听祭祀教我念经!我说你是不是不想教我了呀!”说教我的是你,说不教了的还是你,你说不教就不教,我才不让!

“我不是这个意思,祭祀们教的确实很好。”阿蒙霍特普皱着眉看过来,对看起来颇为愤怒的少女淡声解释道。

“谁跟你说的祭祀们教人念经?”她刚才说什么?

没被她胡搅蛮缠打乱思路,敏捷捕捉其中信息。

原来她不想去是因为这个?真是荒唐,生命之屋的教习祭祀们是教习宗教典籍,但更多还是以智慧之书为基本。

他们是不会把核心的东西拿出来让人学的,

呵,那些阴私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拿出来示人,真的拿出来,恐怕会引起王国内的动荡。

神这种东西,听听也就好了,拿出来和王国举在一起,不过是三方皆有需要。

百姓需要统一的信仰,神庙需要地位和供奉,而对于统治者来说,将王权与神权合二为一,两者结合,能更好的掌控整个王国。

这样做皆大欢喜,国王又何乐而不为呢?

“啊?图特摩斯跟我说的啊。”

这种回答当然不假思索,再说本来就是他说的,这么说也不算冤枉他。

“什么?谁叫我?”

厚重的假发用金色头环箍起固定住,上面顶了个差不多有脑袋大的巨型香锥,图特摩斯的大脑壳从身后伸过来。

他刚才好像听到有谁在叫他。

阿蒙霍特普脑门青筋直突突,图这么跟蒂雅说,他是想干什么?身为将军,神庙那些伎俩他不知道吗?这种没影的瞎话也说。

“图?”

余光一扫图特摩斯的装扮,他头更疼了,他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殿…咳咳,你忘了吗?今天是神宫祭祀来那肯城巡视的日子。”

对了,忘的是这个事,这些天教蒂雅习字教的头昏脑涨,连这个事都忘了。

“你这身装扮,你要去参加游街?”

“啊,不然呢?”图特摩斯不以为然,这种盛会怎么可能少的了他。

“游街?你知道谁来了吗?你还参加游街?”斜了图特摩斯一眼,阿蒙霍特普好像知道些什么内情,他暗示了一句。

“能是谁,谁来了也不能阻止本大人去参加集会。”图特摩斯不以为意。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这样阿蒙霍特普也不说了,就让他去,去了别后悔就好。

“什么游街?我也可以去吗?”蒂雅兴冲冲的插嘴,这么热闹的机会可是不多,她也想去。

“可以啊,我们现在就走吧,晚了可就没什么人了。”

图特摩斯说完抬脚就走,蒂雅也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跟上。

跑到门口,她想起了什么,嘿!她的小老师可还没去呢,自己在家有什么意思。

连忙回头挥手道,

“阿克沙!快来一起去呀!”

说完又急急往外跑去,

“图特摩斯你等等我!”

阿蒙霍特普摇头苦笑,得,今天这事怕是泡汤了。

章节目录 集会风波 等一行人到达河岸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道路的两边黑压压的围满了人,都要赶上早晚高峰期的地铁了。

蒂雅简直怀疑整个那肯城的人跑出来参加集会了,但事实上这也只是一部分。

现在是阿赫特季,河水正在上涨,处于农闲时期,几乎所有的人,都来瞻仰神宫来的祭祀。

但是不管在场的人有多么拥挤,渡口前始终留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那是给高级祭祀们留出来的出行通道。

神宫即底比斯城的阿蒙神庙,太阳神阿蒙是肯迈特的主神,那里的祭祀可以说是整个王国最高贵的祭祀了。

阿蒙神庙的首席祭祀,甚至可以和王国的维西尔,也就是宰相大人平起平坐,相提并论,手里掌握的权力不容小觑。

人群逐渐沸腾起来,蒂雅看见,在视线的尽头,从尼罗河的下游逐渐驶来一艘巨船。

那是一艘金色的巨船,船头处有一只巨大的公羊头,羊角修长锐利,在太阳下闪烁着金属刺目的光芒,扬起的风帆上绘着阿蒙神的形象,船的尾部则高高翘起,叫蒂雅来说,那个形状有些像是竖着一把扫帚。

两列身穿白色长袍的秃头男人站在甲板之上,面对面站着,态度十分恭敬。

他们中间是三顶奢华的轿子,白色的轻纱覆于其上,轿顶的四角各坠着一串璀璨的流苏。

看来中间的三位才是正主,是整个出行队列身份最高贵的人。

巨船渐渐靠岸,岸边等候多时的属于那肯城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们搬来巨大的船板,铺在巨船和渡口中间。

甲板两侧的光头祭祀立刻有条不紊的上前,分成三组抬起轿子,走下船来。

广场上的人群立刻欢呼起来,吵闹声不绝于耳,几乎将蒂雅活活震聋。

“这就是神宫祭祀的排场吗?这么大,人这么多,我还以为是阿蒙神出巡了。”伸手捅了捅身边的阿克沙,小声的咕哝了一句。

后者登时皱了皱眉,看向扒拉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终究还是忍了拍开的冲动。

“不要用这种调侃的语气来说神的名字。”

阿蒙霍特普正色道。

“干嘛突然这么严肃,我只是说说。”看看看,没说几句脸又板起来,不就是说说。

“你说是吧?”

心中忿忿,转身又跟旁边的图特摩斯说了一句。

“我说蒂雅妹妹,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哦,你这话要是让祭祀们听到,可是会把你抓起来的。”图特摩斯挤眉弄眼,故意吓糊她,“那大牢里可什么都有,什么蟑螂老鼠潮虫……还可能会有蛇哦……就是那种滑溜溜,一圈一圈往你身上爬的那种……”

听的蒂雅浑身都不得劲,好像此刻真的有一条蛇跑到了自己身上,冰凉滑腻,吐着鲜红的信子……

打了个哆嗦,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她可最怕蛇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进去过?”忍不住顶了句嘴,她就不信他去过。

“……”

眼神上下把人一扫,做恍然大悟样,“唔,你还真去过?犯什么事了?”

“……”

图特摩斯不说话了,他现在被怼的不想说话!

“现在的人还不算太多,只是祭祀出行而已。”看不下去两人斗嘴,阿蒙霍特普淡淡的算是回答了蒂雅之前的问题。

说实话他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他并不喜欢这种集会,如果不是被他们拖着来,他根本不想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蒂雅无语了,这还不算多?那什么才算多......

轿子在众人簇拥中缓缓行至眼前,蒂雅也不禁伸长了脖子,她想瞧瞧里面的人长什么样。

第一顶轿子的轿帘是打开的,里面坐着一位俊秀的光头青年,白色的亚麻长袍上用金线绣着周天星辰,他正襟危坐在轿子中,时不时颔首回应周围的群众。

阿蒙霍特普目光顿了一下,这是普塔麦西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但是关系并不密切,据说是现在神宫大祭祀的得意弟子,会是下一任的神宫首席。

看来这次的出行应该很受重视,不然也不会用到未来的大祭司。

作为巡视荷鲁斯神庙进程的王子,这一次其实该由他接待的,但是他偏就不想,阿蒙霍特普一向看不惯神宫的某些作风,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保持礼数罢了。

普塔麦西斯也发现了他,两相对视,互相微笑一下算是打了个招呼,冷淡的根本不像是曾经的发小。

第二顶轿子紧随其后,白色的轻纱将轿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出来里面是个女人,且十分高傲,她的下巴高高扬起,坐的笔直,即使没人能看到她,她还是直视着前方,眼神半分都没有侧视过。

她有些像是蒂雅曾经在图画册上看过的那个纳芙蒂蒂胸像的那个姿态,颈部线条十分优美,像是天鹅一般,

第三顶轿子也走过来了,也像第二顶一样,用轻纱裹着,但是不太严实,能稍微看见一点,里面的人坐的也不太大稳当,歪歪斜斜的坐着,大概是屁股底下放了钉子,她不安分的左右挪动,轿顶的流苏都跟着叮当作响,轿子左摇右晃,抬轿子的祭祀看起来也十分吃力。

这里面应该是一名非常活泼的少女,轻纱被扒开一条小缝,从里面透出来一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她好奇的在人群中探视,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蓦地一亮。

蒂雅感觉到身边的两个男人都瞬间僵住了。

左边的图特摩斯脸色好像便秘一样,看起来想直接撒腿就跑。

右边的阿克沙浑身僵直,面色不善,牙齿咯吱作响。

状况陡生,轿子里飞掷出一个东西,正光速袭来,不偏不倚的砸在图特摩斯的脸上。

那原本是一个苹果,现在是一个带了坑的苹果。

假发瞬间落地,香锥也砸了个稀巴烂。

阿蒙霍特普青筋直跳,他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冲上去把轿子里的人捉出来。

里面的人视线前移,终于发现了图特摩斯旁边站着的黑脸少年,身子一抖,马上回神,轻纱被严严合上,人也坐的笔直,好像之前发生的都是错觉,那个苹果也不是她扔的。

身边传来抽气声,

“姆特!你看那个叔叔!”

奶声奶气的童声响起。

蒂雅震惊的看着图特摩斯,嘴也不自觉张的老大,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他的脸,也说不出话。

“怎么了?干嘛都这么看着我?”图特摩斯十分不解,他丢大人了,他现在很生气,但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又不是阿蒙霍特普,他又不敢打那个人。

鼻间有些发酸,一股热流涌了出来,抬手一抹,图特摩斯知道别人为什么都看着他了。

手上一片鲜红,鼻血不断的涌出,身上的衣服脏的一塌糊涂,活像是受了重伤。

脑袋一阵眩晕,鲜血上涌,他的脸彻底黑成了个锅底。

“阿摩斯!!!!!!”

一声怒吼震彻云霄,

渐行渐远的轿子也猛的一抖,里面传出三声叩响,抬轿的祭祀脚步瞬间加速。

章节目录 神庙途中 刚才出来时威风凛凛漂漂亮亮的大将军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图特摩斯也没心情逛了,他现在就想回去,

蒂雅一头雾水,他们互相都认识的吗?

“图特摩斯,你认识刚才轿子里的人啊?她是谁啊?”

图特摩斯咬牙切齿的看向阿蒙霍特普,看到他的脸和自己一样黑这才心里舒服了一点。

“认识,一个有病的女人!”使劲抹了一把鼻血,把头偏向一边,他是半个字也不愿意多说了。

阿蒙霍特普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暗含警告,

阿摩斯眼下确实有些不像话,但是她再跋扈也是王室的公主殿下,轮不到他图特摩斯一个仆人这么说。

“我不逛了啊,你们自己逛去吧。”

气哼哼的甩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往人群外面挤,刚出来的兴致已经完全没有了,他现在需要好好地冷静一下,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

他就知道,阿摩斯这个死丫头就是他永远的克星,每次见到她都没什么好事。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她了,处处给自己没脸,真是够够的,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真的该好好管管她,能不能别总让她出来祸害众生?

主要是别来祸害他。

“那人和图特摩斯什么仇啊?怎么集会上就这么不留情面?”

捡起地上的苹果,掂了掂手里的重量,我的妈呀,这可不轻,

蒂雅不解的卡巴着眼睛,那女孩子也太不像话了一点吧,这一个苹果大老远抛过来…这得多疼啊,图特摩斯别再鼻梁骨折了吧?

“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冤家吧。”阿蒙霍特普沉着脸无奈道。

他能怎么办,那是他亲妹妹,阿摩斯已经成年,还能指望他去打她一顿吗?

阿摩斯是阿蒙霍特普最小的妹妹,与他同母所生,从小就天真烂漫古灵精怪,因此格外的受到雅赫摩斯和宫廷众人的宠爱,从小到大想要什么都有人满足她,渐渐就养成了这幅样子,天不怕地不怕又能惹祸闹事,直教人非常头疼。

当然也因为这样的性子,早早的就被送去神宫中修习生活,企图让她乖巧懂事一些。

多年的神宫生活在众人眼中还是有成效的,嚣张的公主殿下自从当上了神宫女祭祀,也变得典雅端庄了起来,说话做事温和有礼,待人接物也十分耐心,这让国王和王后放了不少的心。

只是阿蒙霍特普知道,他这个妹妹根本什么都没改,底比斯多少贵族子弟深受其害,背地里叫她小魔头。

他还以为阿摩斯在重要的场合还是能安分一些的,出门在外总要顾及一些形象,她代表的可是王室的脸面,经过刚才发生的一些事情,他觉得,他或许该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谈。

其实身为阿摩斯的兄长,他多少也明白一些她的想法,谁家少女不怀春?她这是看上图特摩斯了。

这也不足为怪,图特摩斯少年英雄,有勇有谋,又长相出众,在北方打了多少胜仗,在这个崇拜英雄的时代,阿摩斯会喜欢他很正常,但这份感情或许根本不会有结果。

他看得出来,图特摩斯心里根本没有他的妹妹,甚至还有些讨厌她,如果真的成婚,阿摩斯是不会幸福的,他不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人群都跟着轿子走啦,我们也跟上吧?”

被蒂雅的话打断了沉思,阿蒙霍特普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点了点头。

反正也没什么事,走一走也好。

人群自发的跟在祭祀走过的路上,一时间拥挤非常,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有心怀不轨的人趁乱偷走别人的钱袋,还有流氓趁着人多借机揩油,妇女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人群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尖叫。

但是他们还是坚定的跟着祭祀的脚步行进,希望得到神的祝福。

蒂雅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牢牢抓住阿蒙霍特普的手腕,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群挤走。

她的手劲之大直让少年皱起了眉毛,甩了两下没甩开,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就是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了。

一个小男孩从两人之间冒失的冲过来,直把蒂雅撞了一个趔趄。

眼见着对方就要跌倒在地上,阿蒙霍特普反应迅速,手上一使劲就将她拽了起来,巨大的惯性直接让蒂雅撞进了他的怀里,后者条件反射般伸手环住他的腰。

感受到这一下,阿蒙霍特普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手就那么挂在自己的腰上,一时间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从来没有跟女孩子有过这样的接触。

少年的胸膛坚实温热,并不单薄,抚平了她惊慌的心,真的是惊险异常,在这种情况摔倒可是不容乐观,倒不至于踩成肉泥什么的,受伤总是难免的。

虽说已经是下午,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阿蒙霍特普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细麻短衫,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耳边的心跳急促有力,砰砰作响。

红晕爬上她的耳尖,害羞的不行,但她现在居然不想起来,只把脸埋进去充鸵鸟。

“前面的小夫妻动一动,往前走一走!不要挡路!”

身后的路人不耐烦的喊了一句,要亲热回家亲热去,大街上这样就算了,还挡路。

梦中惊醒般分开,两人都不自在的看向别处,

“我们……”阿蒙霍特普有些犹豫,人实在太多,接着逛下去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意外。

“我们接着走吧!”

“…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身侧少女打断,白皙的脸此刻满面红霞,眼里却盛满了亮光,他心下不禁为之动容,她看起来实在是想凑这个热闹,算了,能有什么意外呢,想去就去吧。

不知不觉就走了好一大段的路程,蒂雅感觉腿都快要不是自己的了,这怎么还越走越偏远了呢?这人群都快要出城了吧?

“他们这是都跟着去哪啊?”

蒂雅不禁出声问道,要不是前后都是人,她已经往家走了,这也太远了吧。

两人并肩而行,却走到这都没有说话,尴尬的气氛都要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荷鲁斯神庙。”

阿蒙霍特普大爷终于开口道,

“走不动了?”

“……”

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再走一段就到了。”

他是不累的,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参加了喜克索斯驱逐战,比这还远的路程都是一步一步走过去的,一夜之间急行军横跨一个州都是常有的事。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走不动了不是该说休息一下,或者……背一下的嘛……他这种人就活该娶不到媳妇!单身一辈子!

呸!一段一段,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敷衍。

蒂雅内心腹诽,

完全忘了自己跟人啥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也是债主与负债人,主人和奴仆,当然,她是负债人,也是奴仆。

再说,上哪休息,前后左右都是人…

这完全就是迁怒。

微风带起棕榈树叶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其中落下一地碎金,人群渐渐停住,视线可及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壮丽的建筑。

荷鲁斯神庙,到了。

章节目录 祭祀姐妹花 人群又自动分成两半,分别列在神庙前广场的两侧,

蒂雅觉得他们运气还不错,他们现在在第一排,没有人群阻挡,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

神庙前并排竖着两道白色塔门,中间有一个相比之下很小的神庙入口。

四面彩旗迎风舒展,上面绘着的神鹰栩栩如生。

塔门宽幅极大,大概有现代五六层楼那么高。

左侧的塔门上面,浮雕刻着荷鲁斯神和他的爱妻哈托尔,他们在赐予国王雅赫摩斯神的力量,让他得以打败敌人。

浮雕上的雅赫摩斯与神只等大,头戴顶着日轮的战争蓝冠,身材健美壮硕,他的身前是成堆的俘虏,他左腿向前跨步,左手抓住众多俘虏的头发,右手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正在痛击敌人,威猛无比。

国王脚下的一行位置,敌国的首领远远跪拜,手上捧着成堆的珠宝贡品,成队的俘虏被献给荷鲁斯神,他们肤色各异,面容扭曲,身上绑着镣铐,他们用脚尖踩地行走,脚跟则高高抬起,很是怪异。

在另一侧的塔门上,国王则驾驶着黄金战车,金属和皮革制成的铠甲保护着他的要害,强壮的手臂拉开一张如满月一般的复合弓,拉车的战马头顶长长的鸵鸟羽毛,仰天嘶鸣,前蹄踏空,成片的敌人在国王的战车下溃散,他们四散奔逃,死伤无数。

入口的门楣上的日轮张开巨大的翅膀,象征着王权的圣蛇一左一右盘绕其上,点明荷鲁斯神太阳神的身份。

神庙入口的神道两侧各摆了一只镀金鹰隼,头戴象征统一的红白双冠,阳光倾洒其上,直教人晃得睁不开眼睛。

整座塔门色彩丰富,用色十分大胆,白色的背景,棕色的国王和荷鲁斯,淡黄色的哈托尔,金色的日轮和彩色的鹰翅。

极其抓人眼球。

连蒂雅这种建筑外行都觉得画面极其和谐壮美,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阿克沙?为什么底下的那一排人都踮着脚啊?”

那种姿势实在是怪异,蒂雅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们是敌国的俘虏,没有资格踩在肯迈特的土地上。”阿蒙霍特普淡淡道,

“啊?真的就那么走路吗?”这种走一会还行,一直这么走,也太折磨人了,脚砍下来都比这个轻松吧。

说着还踮起脚尖试了一下,走了两步就败下阵来,不禁唏嘘,看来这年头俘虏也得会芭蕾,俘虏也不好当啊。

“……只是那么画而已。”看着少女的动作表情,阿蒙霍特普也有些无语,她似乎还挺较真的?

“那为什么要在死去的俘虏头上插大蒜啊?”

“…什么大蒜?”

“就那个啊,你看,就左边那个,国王用手抓着从俘虏身上长出来的大蒜,然后用手里的东西砸。”生怕少年不知道她说的什么,她还伸手比了一下,“就那个,一节一节两边开的植物。”

阿蒙霍特普伸手拍下她的爪子,神庙面前也敢这样,她是真不怕被人抓起来吗?

大蒜???任他耐性再好也说不出话了,她从哪里看出来的大蒜?那明明是一把头发!

“……那画的是头发,国王抓着俘虏的头发。”

“头发吗……你看明明是国王抓着植物的根部,然后一节一节的叶子从上面长出来,你看看像不像大蒜?”她看着就是大蒜啊,还是那种叶子很多的。

“……”

他无法反驳,他觉得自己也跑偏了,为什么……经她这么一说……

对不起爸爸……他看着也像是大蒜……

“我觉得这个画师一定没见过真的头发,脑袋都摞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一把抓起好几个人的头发?”

蒂雅喋喋不休。

阿蒙霍特普觉得,他有一阵不想听见头发这个词了。

“神宫祭祀要出来了,你不看看吗?”

他要转移她的话题,他觉得她的问题自己无法回答,正好轿子落地,心中出了一口长气,

太及时了。

他这么一说,蒂雅果然兴趣转移了,目光灼灼的看向那三顶小轿,她刚才就很好奇后面两个轿子中人来着,裹得那么严实。

三顶轿子缓缓落地,三名来自底比斯神宫的祭祀款款走了出来。

她终于看清了当时后两位的长相。

第二顶轿子的轿帘掀起,一只修长的腿从其中迈了出来,她的上身从轿中探出,姣好的面容落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是一名十分美貌的高冷少女,蒂雅发誓,她自从来了古埃及,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黑色的假发齐肩,上面披了一层金珠编成的发网,绿色的眼妆妩媚动人,狭长的眼眸顾盼生辉,那红润的嘴唇,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就是可惜没什么面部表情。

美人身着白色长裙,裙角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莲花,她步态优雅的走向神殿入口,优美的脖颈扬起,每走一步都好像脚下绽开了莲花。

“阿克沙!!你看见了吗!!她长得好美啊!!”蒂雅激动的直晃对方的手,这真的是个极美的女人,连她都想冲上去亲两口——如果可以的话。

“美有什么用?人还是要内心美才更可爱一些。”

阿蒙霍特普唇角牵起了一个冷笑,他道是谁这么高贵?原来,是他“深情”的妹妹阿赫霍特普啊。

怎么?不去孟菲斯了?

又不喜欢赛帕尔了?

还是说这是得到什么了不得的消息了?

他这个妹妹,对于权利极其看重,为了权利什么事情都做的出,从小就立志非未来国王不嫁,这么多年来,她对赛帕尔嘘寒问暖,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除了赛帕尔,就没正眼看过别人。

要不是身为继任的神妻不能离开神宫太久,恐怕都要长居孟菲斯日日看见赛帕尔才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赛帕尔多么钟情。

事实呢?就是这样一个深情的妹妹,在最近却频频给自己送来礼品,写出那样的书信。

“……”

蒂雅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挑不出什么,她觉得阿克沙对这个女祭祀意见有点大,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静静观赏美女就好。

她一眼也不眨的看着走过去的阿赫霍特普,美女就是美女,连背影都这么赏心悦目。

第三顶轿子里的女祭祀也走了出来,

果不其然,这是一名看起来就十分活泼的少女。

她身上的装束和之前的女祭祀一样,长得也有些相像,却一眼就能看出彼此的区别,这位少女看起来更加灵动一些,黑色的大眼睛咕噜噜的转着,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和之前的女祭祀比起来,蒂雅更喜欢后面这个,这位少女从头到脚都美的更加生动,站在你面前就散发出一种生的气息,更加的讨人喜欢。

阿摩斯走下来先四周环视了一番,看到蒂雅这个地方明显缩了缩脖子,这才端庄了起来。

故作优雅的抬脚向前走去,尽量做到目不斜视,步履翩然,一举一动教科书般规范。

只是细看就能看出来,她的腿好像有点僵直,还有些发抖……

天呐,三哥怎么跟到这里来了?他不是一向不喜欢集会吗?还是说他一会就要来打她?太可怕了吧?

要说阿摩斯这个小魔星,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人就是她的好三哥,阿蒙霍特普。

赛帕尔她倒不怕,大哥温和得很,只会宠爱的给她讲道理,二哥就不用说了,在她还没什么印象的时候二哥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唯有这个三哥。

阿摩斯永远都忘不了,她小时候在王宫里发脾气用金珠打破了三哥随从的脑壳,

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三哥身上还带着敌人的鲜血,直接就把她揍了一顿。

要知道整个宫里谁敢打她?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从来只有她阿摩斯打别人的份。

直把她打的哭爹喊娘,连她亲爹,最疼爱她的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陛下,他来了都没制止住阿蒙霍特普的暴击,这都没能让他停手。

这顿毒打让阿摩斯记忆犹新,从那以后,过了这么多年,这件事一直都是她的梦魇。

这下完了,她今天当着众人的面打伤了图特摩斯,还让三哥看见了,呜呜呜呜呜,她该怎么办。

章节目录 葡萄和阿克沙 底比斯神宫的祭祀已经走进了神庙,属于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们又鱼贯而出。

打头的小祭祀手里捧着一个高高的金杯,款款而来,他在人群前端恭敬站好,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不动了。

说是杯子,其实那个尺寸都要赶上水桶了,那一桶水应该非常有分量,蒂雅看见那个小祭祀手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光头老者姗姗来迟,他在神庙门前站定,声情并茂的朗诵了一篇荷鲁斯颂诗。

他的手虔诚地放在胸前,声音雄浑有力,

“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荷鲁斯啊!

你是那样的年轻壮美!

充满活力!

你是那样的宽容伟大!

一切的荣耀都归属于你!

你是无匹的战神!

你是力量的化身!

你是王国的主人!

肯迈特的真王!

……

老者的语调像是读,又更像是唱,抑扬顿挫,让人忍俊不禁。

蒂雅倒还听的津津有味,真是奇了,她在现代的外婆是一名虔诚的教徒,小时候跟外婆去小教堂做礼拜,例行是要唱赞歌的,往往神父刚开了一个头,她这边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老者歌唱的好还是她今天心情好,出人头地了,一点想睡的意思都没有。

这人的身形好像有点眼熟,但是长相有看不太清,他的大光头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身后的鹰隼金像也熠熠生辉,根本看不清楚。

蒂雅怀疑他头上抛光打蜡了,不然怎么闪亮。

图特摩斯也顶着个光头,但是不一样,他那个脑门上都是青茬,阳光下肯定没这个效果。

老者唱完了颂诗,终于行至小祭祀身边。

从刚才唱诗开始,人群就都静了下来,表情都肃穆了起来,整个神道上,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他手中折了一朵白色的睡莲,开始在人群前行走,身后的小祭祀亦步亦趋。

每走过一个人,手中的睡莲在金杯中一蘸,然后撒在人的身上,同时口中说着类似“荷鲁斯神祝福你”的话语。

被撒上水的人顿时闭上了眼睛,表情十分陶醉。

光头老者一路洒水行走,终于走到蒂雅和阿蒙霍特普面前。

蒂雅这才认出来眼前的光头老者身份,这不是……这不是那天给古努治病的甩手黑心掌柜布萨里?

啊,不是不是,黑心医生。

反正心挺黑的,治得好不好不知道,一张嘴就是两百德本的黄金,让她现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了家的蒂雅每次想到这两百德本的黄金心都在滴血。

那可是十二斤黄金!十二斤!!

好在古努是好了,花也就花了,钱总是没有人命重要的,不然她一定给这个布萨里送一面妙手黑心的锦旗!

想到这里不禁怨念的撇了他一眼,这天杀的老秃驴!

明明熟人近在眼前,然而布萨里却和对待旁人没什么两样,表情严肃认真,甚至眼皮都不抬,眼里一点波动都没有,好像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一样。

大祭司就是大祭司,演技都如此出众。

白色的睡莲点过金杯中的圣水,经过这么多号人,杯里的水已然只剩下一半。

水滴洋洋洒洒的落在蒂雅和阿蒙霍特普的身上,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那香味十分浓郁。

说香挺香,一股柠檬叶子味,这么说还不确切,确切的说,一股撒了辣椒的柠檬叶子味,香里还带着一丝苦味,让她只想打喷嚏。

“这是什么味啊……好呛人…”

抹了把鼻子,小心捅了捅身边的少年,蒂雅瓮声瓮气的说。

不耐的把魔爪推回去,阿蒙霍特普相当无奈,她怎么就看不出来,别人都这么安静,她偏要开口说话…

这种问题就不能一会再问吗?

“是乳香。”

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没办法,他不说话对方就一直捅他的腰,虽然不疼,但是他痒!

“乳香?那是什么东西?牛奶也不是这个味啊?”

“……一种长在树上的香料,我们等会再说好吗?”

周围的人已经看了过来,阿蒙霍特普只能打住对方的问题,她怎么这么多问题!

所有人都已感受到神的祝福,布萨里施施然回到神庙中去,手中的睡莲已然蔫了,花瓣都没精神的耷拉着,可见群众之多。

成行的祭祀抬着吃食和美酒从里面走出来,人群开始沸腾。

美食被摆在地上,任人随意取用。

里面有成堆的烤肉和时令水果,大罐大罐的啤酒。

年轻的姑娘翩翩起舞,醉酒的汉子引吭高歌,年幼的小孩也捧着烤肉吃的满嘴流油,就连老的牙都掉了的老者,也笑眯眯的捡起甜软的葡萄,品尝其中的甘美。

这是一场盛大的狂欢,肉香果香酒香充盈其间,让人好像置身于天国。

神庙是真的财大气粗,这么些许吃食就这样免费的赠予群众享用,这手笔,一般人还真拿不出来。

“神庙这么富有吗?祭祀们可真是慷慨大方啊,这些东西得花多少啊?”蒂雅不禁出声感慨。

“慷慨?他们的收入不也是来自于人民?”修长的手指捏了一颗晶莹水润的葡萄,阿蒙霍特普淡声说道,如果平民们不再供奉他们,他们还会如此大方吗?

不见得。

“哦哦!我懂了我懂了,这叫做羊毛出在羊身上。”

蒂雅满脸写着这个我懂,摇头晃脑的来了一句。

那样子十分逗人,让阿蒙霍特普也忍俊不禁。

抬手把手上的葡萄点进对方嘴里,少年目露赞许的点了点头。

眉眼含笑道

“很有趣的比喻,说的不错,羊毛出在羊身上。”

鲜嫩的葡萄入口,用舌头轻轻一挤就崩出一股清甜的汁水,修长的手指带着魔力般,点过她的红唇,直烧的她神智都不太清醒,鬼使神差地,她舔了一下少年的指尖。

那指尖莹润温暖,带着一丝潮湿的咸……

这一下让阿蒙霍特普的心猛的一缩,

少年蓦地抽回手去,蒂雅也不自在的偏过了头。

天呐,她刚才在做什么?她这是吃人豆腐了吧,阿克沙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女中色狼啊!

她不是故意的啊……刚才……刚才就是下意识……

“对不起…”蒂雅小声嗫嚅道,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脑袋一抽……

“……你说什么?刚才也没发生什么啊?”

阿蒙霍特普咬着唇硬声道,

少年表面云淡风轻,实则……红霞蔓上他的脸,古铜色的肌肤诡异的映出一抹红…

…………

蒂雅愣住了,这……这人居然比自己还鸵鸟?直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章节目录 石雕小像 “小姑娘,你的丈夫对你很是疼爱啊,才这么一会功夫,就怕你渴了饿了,去给你拿水果。”

雕石像的老汉乐呵呵的调侃着,这是将是他今天的最后一笔生意。

男的俊女的美,正适合做石像。

“他……他不是我丈夫……”

听了老汉的话,蒂雅红了脸,小声的辩驳道。

“哎呀,年轻人,不要这么害羞嘛,是我的错我的错,哈哈,看姑娘这年纪我还以为已经成婚了呢,”老汉笑着认错,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朵花样,

嘴上认着错,手里的工作却没停,石像小人在他手下慢慢成型,上身已经完成,却只用了半块料。

“大叔我都懂,都懂,这是未婚夫吧?哈哈,男孩子成家晚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他还是坚持认为两个人是那种关系,怎么解释都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这两个年轻人啊,真是不坦诚,哪里像他当初和她老婆子哟。

想到家里的老婆子,老汉的脸上又是一阵甜蜜,早点做完早点回家,现在这个时间老婆子一定已经开始做晚饭了吧。

神庙的食物虽好,哪有他的老婆子做的香甜。

话是这么说,刚才还是去领了一份烤肉美酒,打算拿回家慰劳自己的老妻。

这才碰上了这对闹了矛盾的小情侣。

当时阿蒙霍特普和蒂雅两个人面对面站着,手还牵在一起,话却一句都没有。

两个人的脸红红白白,嘴唇都抿的死紧,画风那是相当的诡异。

还是老汉看不下去,上前劝了几句,

“年轻人,不要总生气嘛,总是生气两个人感情淡了可不好,将来老了还是要相互依靠过一辈子的嘛。”

这话一说完,两个人的脸更红了,表情是惊讶万分,

“我们不是…”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异口同声。

“哎呀,不要一生气就否认,听大叔的话,不要总是生气。”

老汉一脸认真的劝道,他和老妻甜蜜了一辈子,最是见不得本来甜甜的小情侣吵架消耗了感情。

“活在世上的时间太短暂啦,在还活着的时间,要好好相处才是啊,更何况两人心里还有对方。”

他意有所指的看向两人牵着的手感叹道。

顺着老人的视线,蒂雅火烧似的松了手,她怎么就忘了这茬。

之前因为人潮拥挤,她怕两个人走散了,就一直牢牢抓着阿克沙的手腕,后来抓着抓着,就变成了牵他的手,

可能时间长了,他也没什么感觉,甚至出于更好的保护,还反手握住了她,

腕上的手环熠熠生辉,他的手温暖有力,一点也不像他外表那样文弱。

就这么护着她穿过了拥挤的人潮。

从那肯城走出来,到神庙集会,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到人潮散去,两人都忘了松手这回事。

就这么一直牵着,逛街吃东西,像是热恋般的情人一样,姿态十分自然。

看到蒂雅抽回了手,老汉连连摇头叹息,

现在测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懂珍惜,感情这么消磨淡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呀。

那男子的脸上还带着害羞的红晕,诶,也是小两口哪有不吵架的,吵着吵着感情更好也说不定。

只是这俩人站了这么久了也不说一句话,看来是找不到台阶下了?

也罢也罢,老汉我就做一做这个给台阶的人吧。

“二位不如到我的铺子中去坐一坐,雕个小像,缓解一下心情吧。”

就让这两个年轻人到他的小作坊里坐一下,自己给他们雕个甜甜蜜蜜的小像,让他们回家去也甜甜蜜蜜的。

气氛真的尴尬的不行,有个坡蒂雅忙一咕噜就下去了,连忙点头答应。

阿蒙霍特普对此也没有异议,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话题。

两人跟着老汉一步一步的走出人群,来到他的铺子。

这是一个做石雕的小作坊,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粗浅的石雕胚子,各种各样的工具码的整整齐齐。

在地上挑了一块香瓜大小的胚子,老汉将它放在腿上,拿起了摆在一旁的刻刀,仔细观看了一下两人的长相,然后细细雕刻了起来。

“这婚姻呐,就像我手里这块石头。你不打磨,他怎么能变成想要的样子呢………吵架不要紧,要紧的是和好嘛……”

一边忙着一边也没忘了自己的初衷,老汉絮絮叨叨自顾自的说着。

阿蒙霍特普听不下去了,他和蒂雅,真不是那种关系,要怎么说这个大叔才能相信啊!

“咳咳…”蒂雅忍不住咳嗽了两下,企图打断老汉的话。

奈何人家根本就没听,还是接着在那说。

“你渴了吗?我去给你接一杯麦酒。”

阿蒙霍特普听见这一声,心生一计,借故遁走,反正他是听不下去了。

这才有了之前那一出。

“大叔,你这里生意好吗?”

怎么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蒂雅学乖了,她转移话题总行了吧。

“好着呢好着呢,自从神庙开始建啊,我这个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一招即时奏效,老汉连连点头,笑的更开心了。

“这建神庙和您的生意有什么关系呢?”

她趁热打铁状似疑惑的问道,

“难不成大叔你是给神庙做雕塑吗?”

听到这话,老汉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嘛,但是还可以去为荷鲁斯神贡献一份力量,现在嘛,老啦,这种活还是要年轻的工人去做的。”

“那您这是?”

“我的儿子,纳菲贝斯,是在这座荷鲁斯神庙里工作的建筑祭祀之一。”

提到让他骄傲的儿子,老汉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他有开启前厅地下室的权利,我呀,借着这个机会,给信徒雕个小像,刻上他们的名字,摆到神庙的地下室里去,让他们都能接受到神的祝福。”

肯迈特的群众非常信这些虚无的神,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们都迫切的希望能和神有着那么一丝半点的关系。

神庙是一个相当神秘的地方,在之前旅游的时候,导游说过,普通的人一辈子有机会从神庙入口走进去也就那么几次,在节日的盛典中或许有机会进去,还只是前厅,

再往里,那就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去的了,像是卡纳克神庙那个很多巨柱的地方,除了建筑过的工人,官员才可以进去。

供奉有神的神龛,和神乘坐的圣船的圣殿,更是只有国王和高级祭祀才可以进入其中。

所以这种将自己的雕像放入神庙之中,让自己也能时刻沐浴在神光之下的方式,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老汉平常的生意显然非常不错,这也得益于他有个出色的儿子,不然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做这种生意。

“小姑娘,你和你未婚夫都叫什么名字啊?”

说话间,老汉手中的石雕已初具模型,他正拿了一柄刻刀,要将两人名字刻上去。

“这……”

顺着声音瞧见老人手里做好的雕塑,蒂雅凌乱了,一簇火苗从她心里燃起来,脸也红了个彻底,

他……他怎么做了个双人版的啊!!!!!

还是互动的!!!

章节目录 醉汉与归途 两个小人相互依偎,女孩子的手依恋的挽在男人的肘间,脸也看向对方,撒娇似的说着什么,上面覆了一层晚霞般的红。

男人的头也微微偏着,嘴角挂着宠溺般的笑容。

态度十分亲昵。

老人的手艺很好,石雕小人做的惟妙惟肖,连蒂雅的头发都雕刻的栩栩如生,不像别的石像的女性那样黑色的搭在胸前一大坨,只薄薄的一层,能显出真发的样子。

“大叔……不行,这个不行。我和他…真不是…”

蒂雅连连摆手,这东西要让阿克沙看见了可怎么办,

这里只有她和老汉两个人,别再以为是她嘱意的。

“哎呀,不要可就可惜了啊,那这个小像,就只能砸碎了呀。”

老汉状似心疼的说,

嘴上说着不行,眼睛却忍不住的向那个方向瞟,

那小像雕的真的很像,很生动,石像上阿克沙宠溺的神情在不断的蛊惑着她。

“那……那你把这个给我吧,”

蒂雅咬了咬唇道,

她到底还是舍不得这一对小人,

“好好好,等大叔先给这个上色。”

老汉从桌下抽出一张巨大的调色板,细心的用棕榈油调开干涸的颜料。

细细的毛刷一层一层将石像涂抹均匀,

浅粉土黄的是肌肤,黑色的是头发,白色是衣裳的颜色,连身上细小的饰品都涂上了相应的颜色。

用扇子扇了一会,老汉用手摸了一把,点了点头,颜料已经干了,

小心的把石像用巴掌大小的麻袋装起来,交到她手里。

蒂雅从腰带上取下一大的金珠用来交换,

她不能让老汉白忙,这年头雕刻工人的佣金可是很贵的。

“不用啦不用啦,大叔我今天这个就算是送你们小夫妻的,你们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呀。”

老汉语重心长的说。

“不然大叔再帮我做两个吧,这个当做是送我的,这些就是另外两个的工钱。”

看他的样子实在是不要,蒂雅诚恳的把手里花生米大的金珠往前递了递,

不然也得再做两个出来,要不一会阿克沙回来没法说。

“好好好,你要两个什么样的?”

接过了金珠,老汉认真的问道。

年轻人大概是不好意思白拿他的东西,本来他做完就想收摊的,但是两个的话,也不费事,就不差这么一会了。

“嗯……也是我们两个,要单人的,额,正常一点的。”

蒂雅想了想,伸手比划着说。

“是放在这,还是拿走?”

老汉又问了一句,刚才的已经收起来了,这个应该就是雕上名字放到前厅地下室里了吧。

“您费心了,我们拿走。”

清越的男声从身后响起,老人点了点头应下,挑了两块巴掌大的石料。

听到这个声音,蒂雅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腰上挂着的袋子。

那个袋子沉甸甸的,就像现在她的心。

里面装着的,是他和她…

蒂雅,阿克沙。

阿蒙霍特普从远处回来,溜达了一圈他已经不那么窘迫了,他的手里端着三杯麦酒,把其中一杯放到工匠台上,温声向老汉表达了谢意。

老汉笑眯眯摆手说没关系,这一对年轻人,他是越看越喜欢,看着就想起了年轻时的他和老婆子。

夕阳下的男女分外般配,身上散发着满满的朝气,年轻真好。

“这么沉,拿回去做什么?”

蒂雅小心的吹了一下陶杯中的麦酒,那上面的浮料让她下不去嘴。

“也不是很沉,”

阿蒙霍特普含混不清的回答。

他是王室中人,不会让自己的形象跟一群人的雕像一起埋进神庙的地下室里,终日不见阳光的尘封着。

他将是未来的王,太阳神阿蒙.拉的儿子,他的雕像怎么可以放置在那么昏暗的地方。

而且…

眼神飘忽的看向了专心做工的老人,石屑在老人的手中飞溅,洋洋洒洒的落了一身。

阿蒙霍特普不知道老人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种人,

不是他,也会是别的什么工匠,

早晚有一天,地下室里的石像会饱和,到了那个时候,偷懒的工匠会把里面做好的石像掏出来,抹掉别人的名字,再刻另外的上去。

阿蒙霍特普并不想要这种待遇,

手中的陶杯骤然握紧,

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他抹去别人的名字。

玫瑰色的晚霞爬上了西边的天空,阿蒙霍特普和蒂雅向老人家辞行。

夕阳下并肩前行的青年男女,格外赏心悦目,

老人欣慰的点了点头,将作坊简单收拾一番。

已经快到晚上咯,现在回家还能赶上老婆子的晚饭。

“还逛逛吗?还是回去?”阿蒙霍特普问道。

“回去吧,天快黑了。”

人群还没有散开,狂欢还没有结束,

但是蒂雅已经逛够了。

已经有人醉的神志不清了,他们东倒西歪的躺在神庙前的广场上,再由亲人朋友抬起来运回家中。

啪叽,一个醉汉倒在蒂雅的脚边,嘴里咕噜咕噜的打着酒嗝,还真把她吓了一跳。

无措的看向身边的少年。

“朋友,醒一醒。”

接到女伴的眼神,阿蒙霍特普伸脚踢了两下。

醉汉醉眼惺忪的看了看,然后恍然大悟般,

一下握住了阿蒙霍特普的拖鞋。

“姆特…”

……

一高处,一低处,阿蒙霍特普和醉汉大眼瞪小眼。

姆特?认错人就算了,连男的女的都分不清了?

不耐烦抽出腿,醉汉又顺势打了个滚。

“走吧。”

一个醉汉而已,轮不到王子殿下费心,阿蒙霍特普都懒得看他一眼,拔脚就接着往前走。

“姆特!您不要丢下儿子!”

醉汉一个猛扑,又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阿蒙霍特普的目光阴沉了下来,眼看他就要伸腿给这个醉汉致命一击。

“对不起,对不起,我朋友他喝醉了,打扰了,打扰了,我们这就带他走。”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几个光膀子的汉子,他们冲上来七手八脚的就把醉汉拖住。

喝醉酒的人蛮劲还不是一般的大,

一时没拽起来,

在几人不懈努力下,醉汉终于放过了阿蒙霍特普可怜的大腿。

“姆特!!”

醉汉发出撕心裂肺一声呐喊,然后伸手不断挥舞乱抓着什么。

几人连拖带拽扛起来就是一溜小跑,很快就消失在阴暗的小巷中。

“嘶…”

阿蒙霍特普这才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痛呼,抬手捂住了小腿。

“怎么了?”难不成是刚才伤到了?蒂雅连忙出声问道。

……

少年默不作声,也不松手,

“你别这样啊?我看看,你伤的怎么样了?”

……

他执拗的厉害,无奈之下,蒂雅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蹲下身子就去掰他的手。

一掰之下居然掰不动,这是使了多大的劲。

“你把手松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给看?

他还是不动,

蒂雅直接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内侧,这劲用的巧妙,单挑那一处皮质最细嫩的,只拎起一层薄薄的皮,然后使劲那么一拧,最是让人吃痛不得。

这一下果然让他松回了手,

“你……”

那一块皮青紫青紫,阿蒙霍特普怒不可遏,居然有人敢拧他?他活了十多年都没见过!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手一挪开,蒂雅以为的伤口立时暴露在眼前,

直让她当场笑出声来,这哪里是什么伤口?

原来是那醉汉临走时一顿挥舞,拽走了一片腿毛,

阿蒙霍特普腿毛并不旺盛,但是多少也是有一些,平时看着不起眼,这一下拽走一小片,直显得和鬼剃头一般。

光洁的皮肤在一片稀疏毛发中格外显眼。

看着眼前笑的眼泪都要出来的少女,阿蒙霍特普的脸,黑了。

章节目录 斑马霍特普 整片天空已被夕阳染红,阳光把少年的影子拉的细长。

蒂雅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瘪着嘴,用脚踩前面人的影子。

这都快到家了,他怎么还生气。

…不就是

………不至于吧,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气。

“你别生气了吧?”

伸手勾住他的腰带,蒂雅把脸凑到前面说道,

“你要实在生气,不然你打我两下?”

阿蒙霍特普沉着脸默默掰开了她的手指,也不回话,接着往前走。

“我错了,是我错了还不行吗。”

两步跟上前去,堵住了少年的路。

他怎么这么爱生气,刚认识他那会也不这样啊,温温柔柔的,多好,现在怎么这么傲娇,话也不听自己说。

阿蒙霍特普往左一步,她也挪一步。

他往右,她再回一步。

就得让他看着自己,这才行。

叹了一口气,阿蒙霍特普这才正面看向她,她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现在不想说话。

说出口那就是发火了,

胳膊上的青紫隐隐作痛,这都是小问题,对他来说连伤都算不上。

他更在意的是…

一肚子的憋闷忍了又忍,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看着这个蹦来蹦去过于活泼的女人,阿蒙霍特普深呼吸了一下。

“我没生气。”

“得了吧,你那个脸色,都要赶上猪肝了。”不屑的撇撇嘴,蒂雅在他身前比比划划,生怕他不知道什么是猪肝脸。“猪肝你见过没,就是那种有点紫黑紫黑的,你的脸现在就那个颜色。”

阿蒙霍特普简直要被她气死,说他的脸像猪肝?见没见过猪肝?人肝他都见过,要不要割一条给她看看?

……

“你想说什么?”

……

“嗯……就问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

“我没生气。”

“我都看出来你生气了,你一个大男人,这么一点点小事,你怎么能生气这么久?”

看到少年沉下来的脸,蒂雅也不禁瑟缩了一下,他阿克沙虎着脸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想起事情始末,还是梗着脖子硬气起来,这又不是她的错,她不就是帮他修饰了一下,他还得谢谢她呢!

“我不就是剃光了你的腿毛!那又怎么了?你缺一块不是也不好看?你还得谢谢我呢!”

……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阿蒙霍特普从牙缝里挤出几个词。

“好,我,谢,谢,你。”

想到这个事情,阿蒙霍特普心中无比憋闷,

之前在神庙广场,有醉汉拔掉了他一小片腿毛,他是挺尴尬的,因为很显眼。

但是过后,他就不尴尬了,因为他的腿毛都没了,不仅没了,还多了两条横纹小裙子,他已经尴尬死了。

这个女人不由分说把他按在路边的石墩上,从之前的石雕作坊里借了一把刻刀,非说要帮自己修饰一下。

怎么推拒都没阻挡住她的热情,也只能由她去了。

结果她想的是一回事,上手了就是另一回事,

那玩意根本就不是刮毛用的,

阿蒙霍特普撑着石墩望天,不想看她的神色,

他的心脏好像随着那只手的动作跳个不停,像被一支羽毛瘙着,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纤纤素手在他腿上扫了几个来回,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弄好啦!我先去给大叔送刀子,他说他先回家,我放工作台下面就好。”

说完头也不回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那姿势跟之前跑的那几个汉子一样,好像生怕自己捉住她。

整理一下心情,这才有空看一眼自己的腿,

这一眼不要紧,直让他背过气去,半天没说出来话。

腿上的汗毛都被剃光了,因为刀子的锋利程度不够,并没有刮的太干净,反而参差不齐,长短不一,

她居然在自己的小腿上刮出几个圈来!像是几道横纹突兀的出现在腿上,这已经不是难看不难看的事情了,

阿蒙霍特普觉得,他的面子里子已经…

都没有了。

残留的最长的毛也不过一粒沙子的长短,想要二次加工已经是不可能的,这么短的毛,根本刮不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他要顶着这个造型好几天了。

他现在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描述,想死是不想死,但是想到这几天大家怎么看他,活是不想活了。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就不用谢我了哈。”

一步一步的往后挪着脚步,阿克沙现在的表情不对劲,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撤。

看着眼前大言不惭的女人,阿蒙霍特普气笑了,她还真以为自己真心谢她?居然还想跑?

捉住她的后脖颈往墙上那么一推,手撑在一侧,把她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蒂雅把身子努力往后靠,尽量离他远点,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这么点小事,他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少年美则美矣,就是脸上神情实在是不太友好,这种壁咚可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

稍微拉开一些彼此的距离,一脚踹在墙上,把裙摆往上那么一掀。

漂亮的唇角勾起一个阴森的弧度,阿蒙霍特普皮笑肉不笑。

掰过对方不肯直视的脑袋,手指往自己小腿一点。

“修的好看吗?”

……

“……好看”

呜呜呜呜呜,太可怕了,今天就算是太阳神来了,阿克沙这个腿,他也是好看!

“真好看?”少年挑了挑眉毛,脸凑了过来。

“那你怎么不看?”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蒂雅咽了咽口水。

“太好看了,不忍心看…”

“那你现在看,然后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它好看。”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危险,直让她汗毛直竖。

梗着脖子看了一眼那条花里胡哨,惨不忍睹的小腿,然后硬气的抬起了头。

她就不信了,她就说好看了能怎么的,

“好……我错了……不好看……”

心里的气球在真的对上少年的眼睛时候被戳破了,壮士赴死般麻利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那双眼睛里暗潮汹涌,里面的威胁之意简直要把她吞噬了。

“下次还敢吗?”

……

“我下次一定努力提升我的刮毛技术,一定给你剃出完美腿毛!”

蒂雅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下次?算了吧,我可不用。”

阿蒙霍特普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怎么嘴还这么贫?

“……好的好的,我的技术烂到家了,我再也不动你美丽的大腿了!嘶!”

被他吓得一缩脖子,后脑勺“咚”的一声嗑在墙上,

看她这样,阿蒙霍特普也拍了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悠悠然把腿放下。

“你知道就好。”

他本来也就是想吓唬吓唬这个咋咋呼呼的女人,她现在知道错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知道也不能让你刮回来啊,我又没腿毛。”

少年已经抬腿走人了,蒂雅想了想在背后不服气的顶了一句。

“你还说?”

……

“不说了不说了,我们回家。”

章节目录 你有脚气吗? “你慢点好不好,我要追不上你了。”蒂雅高声道,

阿克沙越走越快,她在后面跟的是气喘吁吁。

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等黑下来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对路痴来说可是十分不友好的。

前面的人是半点理她的意思都没有。

“不走了,不走了,就让蚊子吃了我,拐子拐了我算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她是一点形象都不要了,要什么形象要形象,她就要累死了。

走了一天的路了,脚都要断了。

停下来才发现脚上的拖鞋已经光荣下岗了,

细细的莎草禁不住她这么多天的折腾,终于在今天走了这么久之后断掉了。

鞋面跟鞋底已经完全断开,看来是要光着脚回去了。

汗水顺着脑门滑下来,随意的用手一抹,再拿到眼前一看,好得很,手上都能看出来黄色的泥浆,她本来就生的白,可想而知她现在的脸成了什么样了。

肯迈特的风沙大,出去混了一天,可不就是这个德行。

懊恼的揪了把头发,她怎么这么倒霉。

还有前面那个狗男人,连等都不愿意等,就该诅咒他走路踩狗粑粑。

“喂,你还走不走?”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那只手干净整洁,而且干燥得很,哪像自己的手,现在都是汗水和泥灰。

把脚缩回来用裙子盖上,胳膊架在腿上,鸵鸟一样把脸埋进去,生气,不看他。

阿蒙霍特普微微俯下身无奈的看着她,这才多远就开始耍赖了,就该扔进军营里操练一番,像她这样,别说一夜走一个州了,走一个村子估计都做不到。

“回家啊,一会天可就黑了。”

“我不走。”瓮声瓮气的女声从胳膊里传出来,脑袋也偏向了另一边。

“那我走了?天黑以后蛇可就出来了啊。”

阿蒙霍特普坏心眼的吓唬她,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发现这姑娘怕蛇怕的要命。

其实他现在就想给她扔这自己回去,但是他接受过的教育不允许他把一个独身女性扔在黑天的大街上,只能耐着性子哄她。

听到有蛇,蒂雅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真的假的,蛇的话可是太可怕了。

一只断掉的鞋出现在少年的眼前,阿蒙霍特普嫌恶的皱了皱眉,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她这是想干什么?

蒂雅把它高高举起来,翻了个白眼。

“我鞋坏了,走不了了。”

“光脚不能走吗?”阿蒙霍特普无语了,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

“不能。”

“……”

肯迈特的普通人,一般来都是光着脚行走工作的,除非是走在不平整的路上,山间,才会穿鞋子。

她这是什么借口?不穿鞋就不走路?

“不穿鞋就不走?”阿蒙霍特普强忍着问道。

“对,没鞋不走!”眼珠子在眼眶里骨碌碌转了一圈,“你去给我买一双鞋吧?”

最近的集市还要走好久,她就是故意折腾他,谁让他走的那么快?

他要不走这么快,自己的鞋怎么能就这么坏了,那可是古努用镯子换的,哼。

“买鞋?”阿蒙霍特普冷笑一声,“抱歉,没钱了。”

“???你怎么会没钱了?”

蒂雅惊的连耍赖都顾不上了,一下就把脑袋从胳膊里抬出来了。

她记得他出门时候腰上挂了一个小袋子,里面可都是亮闪闪的金豆子,他也没买什么啊?就最后那两个小石像算是他付的钱。

大男子主义的阿蒙霍特普,在知道蒂雅付过钱以后又补给她了,非说应该他出钱,出于谦让(qiong)是一种美德,她也就接受了。

“姆特是白叫的吗?”

阿蒙霍特普挑眉看向她,这话直让她摸不着头脑。

姆特?

皱眉想了一阵,恍然大悟般开口出声,“你说的是…那个醉汉?他是小偷?”

阿蒙霍特普颔首点头,脸上露出一种,还可以,不算太笨的神情。

事出慌乱,直到那醉汉被拖走,他才反应过来身上挂着的金袋子被人顺走了,

“那怎么办?现在还能找回来吗?”蒂雅焦急的问道,那可是一袋黄金,不是什么小钱,虽然她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这里跟现代又不一样,没有监控之类的,处处都是盲区,多半是找不回来了。

“嗯…应该可以。”阿蒙霍特普摸了摸下巴,含混的说。

当然可以,只要他们还在那肯城里,就不怕他拿不回来,全看他想不想。

“你还回不回去?”暮色沉沉,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

“回…”蒂雅应声答道。

走就走,谁怕谁,不就是光脚走吗?

……

……

“嘶”

……

“嘶”

寂静的街上倒吸凉气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这回倒是走的不快,蒂雅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还是时不时就踩到沙砾,刺的脚底生疼,真不知道古努他们平常是怎么走的。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肯迈特的道路虽然平整,到底没到让人一点沙子都感觉不到的地步,就算在现代也是做不到的。

光脚走路,这也太反人类了吧。

“走不了就停下。”阿蒙霍特普出声道,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麻烦,嘶嘶嘶的像条蛇跟在后面一样,就这么难走吗?

“我能走!”蒂雅倔强的说,她非要走给他看看。

一着急,步子迈的有点大,直接踩上了路面一块凸出的土块,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伸手拿起土块就扔了出去,连个土块也欺负她!

土块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磕在一块大石头上,碎成了一地土渣子。

少女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大片大片的污渍在白色的裙摆上,脚也完全露在外面。

那是一双格外白嫩的脚,美好的就像雪花石膏雕刻出来的一般,只是现在美玉也有了瑕疵,她的脚底各种被沙砾扎伤划伤的红色伤痕十分刺眼。

阿蒙霍特普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她怎么这么倔,脚都成这样了也不说。

蒂雅直接无视他,挣扎着站起来就要继续走,狗男人,呸!

“你的脚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走?”

“不走怎么办?你背我?”蒂雅没好气的说,

想到这里心里也有点猜测,他都蹲下了,真要背自己吗?

“背你?你在想什么?”阿蒙霍特普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啪嗒”眼前被扔了一双拖鞋,

“穿上,回家。”

这双拖鞋比自己的鞋大了可不止一号,但是质量明显比自己那双好,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木材的材质,鞋上刻着金色的莲花和百合,上面用两根灯心草绳子绑住,这是一双人字拖。

好看是好看,但这花样不奇怪吗?反正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在她的认知里,鞋底带莲花,那不是要升天的意思吗?

“你没脚气吧?”克制住了心里的不舒服,蒂雅捏着鼻子拎起了拖鞋,她总觉得这鞋有怪味,虽然阿克沙还挺干净的。

“什么是脚气?”

“就是脚出汗…掉皮…起泡…烂脚…有怪味…”

………

她每多说一个词,阿蒙霍特普的脸就黑一分,额头的青筋凸起,他想打人。

“哎!你别走啊!你有没有脚气啊?这个病传染啊!”

“………爱穿不穿!”

章节目录 石榴 路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太阳完全的落下了天空,集会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啊?咱们不是很早就从神庙回来了吗?”蒂雅不解的问。

不应该啊,天还没黑时候,他们就从集会出来了,刚才路上没几个人呢,现在反倒多了起来。

“……你说呢?”阿蒙霍特普气笑了,反问道。

照他们这个走法,两步出一个状况,被追上来不是情理之中吗?

夜晚的街上行人越来越多,他们的手中都捧着一盏小小的灯,星星点点的烛火将一片街映成了天上的银河。

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扑过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蒂雅连忙上前几步接住她,

“小心一点呀,小妹妹。”伸手摸了一把小女孩的头,蒂雅温和的说。“你的家人在哪里?”

“在后面!”小女孩随手往后面一比划,但是人太多了,并没有看见她的家人们。“唔……姆特好像不见了……”

小女孩头发整整齐齐,在一侧扎成了一束,用金环坠着,手里捧了一个圆溜溜的石榴。

看起来应该家境不错,是乱跑才会有这么一出。

“这可怎么办呀,姆特会不会找不到我了?呜呜呜呜呜”

想到这个可能,她焦急的哭出声来,一张小脸很快就哭花了,这么多人,姆特一定找不到自己了吧?都怪她不该乱跑。

“小妹妹不要哭,姐姐帮你想办法好不好?”蒂雅出声安慰道。

“呜呜呜呜呜,要姆特要姆特…”

“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小孩子又一直哭闹,哭的她头都大了,一旁的阿克沙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让她看的心里直冒火。

阿蒙霍特普无语了,她怎么这么爱管闲事?管闲事就算了,还这么笨,这么笨就不要管闲事啊!

心里叹了一口气,阿蒙霍特普把小孩子举起来放在一侧的肩膀上,

他本来就长得高,现在又主动站在一块石头上。这下这个位置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十分显眼了。

“看见你的家人了吗?”阿蒙霍特普轻声道,

“姆特!!谢谢大哥哥!我看见了!”

“伊芙娜!”

小女孩兴奋的在他肩膀上欢呼招手,人群中马上跑来一对年轻的夫妻。

“我的女儿伊芙娜!这是荷鲁斯神的护佑,!姆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从阿蒙霍特普手中接过孩子,女人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眼泪都流出来了,看起来十分后怕。

“谢谢你们帮我们找到了女儿,我叫塞西斯,这是我的妻子安德特,神会祝福你们这对善良的夫妇。”相较于女人的失态,男人表现得非常平静,条理清晰的表明了他们的感谢。

“你们是努比亚人?”孩子脱手,也没在意对方说他们是夫妇的事。

阿蒙霍特普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出声询问道。

“是的,我们是努比亚来的商人。”男人微微笑了一下,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哥哥姐姐,这个石榴送给你们吃!”找到了家人,小女孩也高兴的不行,从姆特怀里钻出来,把手里的握着的石榴递给了阿蒙霍特普。

“时候不早了,如果将来有用得到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我目前在西街集市上有一间香料铺子。”这里也不是说话道谢的好地方,男人向阿蒙霍特普告辞。

“好,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去打扰。”

“哥哥姐姐再见啦!”小女孩也向他们挥手道别。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渐行渐远。

蒂雅忍不住怼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怎么知道他们从哪来?”

额角跳了两下,她怎么总是动手动脚的。

“肤色。”

他这么说,蒂雅也想起来,这一家三口的肤色,好像确实比肯迈特的人黑的多,挺接近现代的那种非洲人的,但脸部特征倒是清秀的多。

“他们长得和肯迈特人差不多啊,就是黑了点。”蒂雅嘀咕道,天这么黑他怎么注意到的?她都没发现。

“努比亚人头发很特别,很密集的小卷。”她的问题实在是多,阿蒙霍特普也深沉不下去了,干脆一次都说清楚。

阿克沙观察的这么仔细的吗?

“你好厉害啊!”

少年很是受用,这还用说吗?

“不对啊…你都看出来了你还问?”

“……”

“……你吃石榴吗?”掂了掂手里的石榴,阿蒙霍特普出声问道。

希望这个石榴,能堵住她的嘴。

……

……

泥砖小院终于出现在眼前,门为晚归的人留了一条门缝。

“今天谢谢你啦!”在门口不远的地方站住,蒂雅真心感谢。谢他陪自己逛集会,谢他在人群的保护,也谢他的升天拖鞋。

“都是小事。”阿蒙霍特普淡淡道。

“…今天人真的好多啊,你说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家门近在眼前,她还不太想进去,绞尽脑汁的扯了个话题。

“今天的人,很多吗?”

今天的的场面确实不大,阿蒙霍特普从小到大参加过各种各样的集会,奥佩特节泛滥节河谷节闻风节等等等等…哪个场面不比今天更壮观?

到底只是祭祀出行,如果是阿蒙神巡视的话,人会比现在多几倍不止,到了那会,就能让蒂雅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人挤人,罐头密封现场。

“等到了奥佩特节人会更多的。”

奥佩特节是肯迈特非常重要的节日,到了那一天,底比斯神宫的三位神只将会出巡,场面更是热闹非凡。

“好啊,等奥佩特节到来的时候,我们还来这里参加集会!”蒂雅兴高采烈的说着,她一直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和阿克沙一起的话,会更热闹的吧?

她…她这是约我明年一起过奥佩特节?她知不知道她现在在说什么?

身侧的手紧了又松,阿蒙霍特普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嗯……到时候再说吧。”

晚风吹散了少年的回答,白色袍角在风里猎猎作响。

“你说什么?”刚才那阵风太大了,她什么都没听见。

“没什么,我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空气已经开始变得冷起来了。

“晚安,阿克沙。”

两步走到门前,蒂雅回身看着月光下的俊美少年,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正在缓缓发芽。

阿蒙霍特普颔首点头,人已经送到了,他也该回家了。

“阿克沙!”

眼看着少年的身形就要消失在夜色里,蒂雅又唤了他一句。

阿蒙霍特普脚步一顿,也没回头,微微侧了一下耳朵,表示他有在听。

“今天在人群里!你的心跳的好快!我听见啦!”

飞快把身子藏在门板后,蒂雅伸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怎么办,她现在的心跳,也好快。

少年还在原地没有动,

因为,他好像,踩到了一坨不明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谁家的狗这么缺德啊!!!!!

章节目录 王国之花 深夜的街上,从远处行来一顶小轿,那小轿身覆轻纱,八名壮汉抬得是稳稳当当,白衣侍女跟着轿子旁躬身行走,态度十分恭谨。

“殿下,到了。”

站住身子,看着眼前不甚起眼的大门,侍女颤声说道。

肯迈特的夜晚实在寒冷,没有寒衣附体的她实在是承受不住了,这才在殿下面前失了礼。

一阵夜风吹过,轻纱吹开了一角,奢衣丽人端坐其中,身上价值不菲的兽皮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丝毫没有被寒风侵扰。

看着眼前的场景,丽人精致的眉毛嫌恶地皱了起来,倨傲的点了点头,侍女立刻会意,忙不迭上去敲门。

“叩叩叩,”

“叩叩叩”

连敲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开门,侍女无措地看向丽人,不敢出声。

“废物!”丽人顿时勃然大怒,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却又坐在轿中犹豫不决。

她当然是不可能亲自下轿去敲门的,她是什么身份,只能是里面的人亲自出来接待她。

“叩叩叩”

还是没人来开门,侍女已经开始打哆嗦了,她不敢看丽人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敲。

“来了来了,什么人啊,半夜不睡扰人清梦?”

门内终于传来声音,侍女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声响,里面伸出了一颗毛糙的寸头。

“谁啊?大半夜的,不知道扰民啊?”

萨哈这会脾气也不太好,他刚伺候自家殿下洗漱完,也不知道殿下去哪了,怎么回事,鞋也丢了,竟然踩了一脚的狗粑粑。

伺候殿下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殿下这么失态的时候,殿下是跳着回来的…

殿下心情不好,萨哈心情自然也就不好,偏还来人敲个不停。

正常人都是敲几下就侯着了,哪有这样一直敲的?

轿子里的人佯装咳嗽了几声,好让萨哈辨别她的身份。

“咳什么咳,有话快说!”

萨哈翻了个白眼,他虽然不知道来的是谁,但殿下肯定知道,殿下让自己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脸色,肯定也是不待见这个人。

既然殿下都不待见,自己也就不用给什么好脸色。

“是公主殿下。”侍女很有眼色急忙出声道,她不能任由别人奚落公主,不然回头她也没有好果子吃。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可不认。”

萨哈说这话是没过脑子,但是宫里的两个公主他还真的谁都不喜欢,阿摩斯小时候打破了他的脑壳,阿赫霍特普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在他的眼里,那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了这话,丽人坐不住了,直接伸手就拉开了轻纱。

两旁的壮汉见状连忙伸手接过,一左一右将轻纱撑起,让公主亲自掀开轿帘,这是不合礼仪的。

“连我也不认识吗?”调整好表情,阿赫霍特普温声说道。

萨哈是三哥身边最亲近的随从,以后三哥成了国王,他就是国王身边的尊者,如果没有必要,她并不想得罪他。

她的声音温柔可人,萨哈听了是厌恶非常,得了吧殿下,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性格的人吗?

“萨哈当然认识阿赫霍特普殿下,请问殿下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嘴上说着,却没立刻让人进去,殿下的意思是能拦回去最好,怪不得殿下一脸难受,这位来了,换谁谁都难受。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有毛病,图特摩斯将军半夜来,阿赫霍特普殿下也半夜来,他们白天都没空吗?

“萨哈,你要把我拦在这里吗?”阿赫霍特普咬着牙问,连一个仆从都敢对她对她露出这种神色,他怎么敢?是不是三哥授意的?

“萨哈不敢,只是阿蒙霍特普殿下说,让我问您来的目的。”

他说着不敢,眼角眉梢透出的可都是我就是敢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阿赫霍特普气的不行,她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到底放低了姿态。

她的语气半是诱哄半是恐吓,

“萨哈,我是王国的公主,神宫的继任神妻,你好好想想,三哥他没说不让我进去不是吗?”

萨哈听了这话还真有些犹豫,她说的没错,也确实得罪不起她,但是他又不想让她进去。

场面一时间僵住了,两方互不相让。

这时从里面又跑出来一个仆从,他趴在萨哈耳边说了句什么退下去了。

萨哈的神色松动了,把大门全部打开,立在门的一侧。

“我们殿下请阿赫霍特普殿下进去说话。”

松开了紧紧抓着裙摆的手,阿赫霍特普狠狠瞪了他一眼,三哥请她进去,那就是说,一切都是这个萨哈自己做的决定,是他给自己难堪?他算是什么东西?

不急,慢慢来,等自己成了王后,有的是时间和他慢慢清算。

这么想着,深吸了一口气,阿赫霍特普仪态优雅的从小轿上走下来,庭院深处的灯光,是她未来人生全部的指望。

白衣少年在屋内静静候着她,昏暗灯光下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阿赫霍特普示意侍女帮她脱去身上的披风。

兽皮披风从她身上缓缓褪去,露出了光洁美好的肌肤,她居然只在里面穿了一层薄薄的轻纱,轻纱薄而透明,甚至能看出覆盖在下面的完美躯体。

“三哥,是我。”努力压制住因寒冷带来的颤抖,阿赫霍特普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如夜莺般悦耳动听。

“你有什么事吗?”也没抬头看她,阿蒙霍特普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玻璃珠,平静地说道。

他太知道他这个妹妹是个什么德行,这些天她给自己送了多少封表白的信件,她所谓的事情,恐怕只有当王后这一件。

“三哥,你考虑好了吗?”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冷落,阿赫霍特普笑吟吟的款款坐在一边,她的来意三哥应该也清楚,她就不绕弯子了,“三哥,选我做王后,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选谁做王后的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如果你想问这个问题的话,你应该去问父亲。”

“问父亲?我的好三哥,结婚是两个人的大事,当然是要你情我愿的,我怎么能去问父亲呢?”

三哥还是喜欢自己的,他只是害羞了,纤长的玉指就要抚摸上他的脸,也是,自己这样的品貌,王国内哪个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一偏头躲过女人的手,阿蒙霍特普轻笑一声,“只是姆特正值壮年,未必肯让位,你还是多花点心思去对付姆特吧。”

在王室,父亲娶女儿,祖父娶孙女,再正常不过了。

“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美好的笑意凝固在唇边,阿赫霍特普怒声道,他这样装傻有什么意思?

“你明知道父亲的身体已经出现了问题,大哥命不久矣,我带着诚意来和你谈判,这就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

章节目录 合约崩裂 手上莹润的玻璃珠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没有选择你做我的盟友,我的盟友也不是非你不可。”

他会当上国王,但是他的王后并不是一定要阿赫霍特普。

他是不喜欢这个妹妹,要做国王,很多事情或许由不得他自己的好恶。

可他做这个选择,也并不是完全处于自身对阿赫霍特普的厌恶。

她的性格就已经注定了她不会是一个好妻子,也不会是一个好王后。

阿赫霍特普对于权利相当看中,她谄媚,她恶毒,她为了手中的权利可以不择手段,

又在别人面前故作高贵端庄,利用自身的优势去谋取想要的东西,让别人心甘情愿的为她献出一切。

她心安理得的接受着身份所带来的一切,却又极度的鄙夷着带给她这些的子民。

心机之狠毒小小年纪就可见一斑,这些年赛帕尔身边的女人死的死伤的伤,未必没有她的功劳。

玻璃珠上出现另一张少女的脸,娇媚的脸上含羞带怯,小动物般的眼眸十分狡黠,她正红着脸看着自己。

她一字一句的对着自己说,

你的心跳的好快,我听见了。

那她呢?她会是一个好妻子,好王后吗?

阿蒙霍特普无声的笑了,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这个接触的还不算长的女人。他不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妻子,而且他对她都没那种想法。

只是他心里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不是非我不可?那你要选择阿摩斯来做王后吗?”三哥的笑容那么迷离,他一定是在想哪个女人吧?她诚心来和他商议,他居然这样对待自己?想到这里,阿赫霍特普顿时怒不可遏。

是阿摩斯吗?三哥的意中人是阿摩斯?千算万算她怎么就漏掉了一个她?

是了,同为雅赫摩斯的女儿,阿蒙霍特普的妹妹,底比斯阿蒙神庙的继任神妻候选人之一的阿摩斯,同样有这个成为王后的资格。

虽然自己才排行第一,但是如果三哥真的要选择阿摩斯做王后,她是半点胜算都没有的。

阿摩斯同样身为王室公主,她的血脉一样纯净,她也可以和阿蒙霍特普生下纯正血统的王位继承人。

更何况,三哥现在明显更偏向阿摩斯。

她星夜来访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抢占先机?她现在来,已经晚了吗?

阿摩斯!阿摩斯!

动人的脸庞骤然扭曲,银牙紧咬,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一定不会放过。

一切阻挡自己成为王后的人,都要铲除掉,哪怕是同父同母的姐妹。

“这与你无关,也与阿摩斯无关。”阿蒙霍特普漠然道。

“三哥,阿摩斯还是个孩子不是吗?你又能在她身上获得什么乐趣呢?她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认定了少年的拒绝是因为自己的妹妹,她腰肢款款从椅子上站起,摆动着诱人的身姿向他走去,阿赫霍特普充满暗示意味的说道。

她自信的向阿蒙霍特普展示自己的身段,她不相信她对这个男人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她的美貌是出了名的,王国内的哪个男人能对她坐怀不乱呢?阿摩斯还是个孩子,三哥又能得到什么乐趣?

阿摩斯能给的,自己一样能给,无论是纯净的血脉,还是阿蒙神庙的支持。

“三哥,现在来看,我拿到神妻的胜算更大不是吗?姆特更偏爱的是我,如果她要把神妻的位置传下去的话,只会给我。”

看着阿蒙霍特普的面色出现了一丝松动,她的笑容愈发诱人起来,纤纤食指点上他的面颊,她的眼里也有了一丝痴迷。

三哥真好看啊,比大哥还要好看,整个王国内都找不到更优秀的男子了。

他是自己的,王后的位置也是自己的。

“三哥,你想想啊,国王需要神庙的支持,有了神庙的支持,也就有了子民的支持。如果不是这样,父亲又怎么会让姆特去做这个神之妻呢?”

少年没有反驳,他只看着手中的珠子,像是真的在思考她的建议。

阿赫霍特普见状,得寸进尺,更顺势坐进了他的怀里,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一双手臂也如蛇一般缠绕上了他的脖颈,她的声音充满了甜蜜的味道。

“我会是下一任的神妻,而你,将会坐上国王的宝座,我们在一起,就可以将王国紧紧的把握在手里。”

“我会做你最完美的妻子,生下血统最纯正的继承人,为你打理事物,满足你的一切需求。”

浓重的香气在身边蔓延,阿蒙霍特普默不作声,不可否认她说的都是对的,但是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非这样不可?

玻璃珠在手中滴溜溜地转着,少年漫不经心般对周围的事物全不在意。

“三哥,为什么要看这颗玻璃珠呢?难道它比我还要美吗?”

她握住了阿蒙霍特普的手,取走了他掌中的珠子,随手扔在地上。

随着玻璃珠一起落地的还有阿赫霍特普动人的身躯。

“你!”

地上铺着昂贵的长毛地毯,柔软舒适,却还是让娇生惯养的公主感到了刺骨的疼痛。

抚平了身上被人躺出来的皱褶,阿蒙霍特普嫌恶地用手帕擦干净被她碰过的脸。

被阿赫霍特普触碰的感觉,居然比踩到的那坨狗屎还要恶心。

“你走吧,我不会接受你的建议。”

他不会接受这种威胁。

如果她以为这几句就能改变自己的想法,那她未免太自信了一些。

“阿蒙霍特普!你别不识好歹!”

地上的女人恼羞成怒,发出一声怒吼,

玻璃珠把柔嫩的手掌硌的生疼,更像是在嘲笑她的失败。

好话已经说尽了,他还是拒绝了自己,难道他就以为他一定能当上国王吗?

“不识好歹的我看是你。”

一道懒洋洋的声线从背后传来,阿赫霍特普猛然回头。

光头男人正倚靠在门框上,也不知道看热闹有多久了。

图特摩斯,又是这个历来和自己作对的男人。

早在孟菲斯行宫,她的计划就因为这个人屡次失败,他护着那些勾引大哥的妖女,故意在大哥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让大哥到病重也没有松口娶自己为妻。

现在他又来看尽了自己的笑话!

“狗奴才!滚出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呵,”图特摩斯走过来站住,高高的俯视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女人,“雅赫摩斯陛下还健在,身为公主的你竟然在这里大放厥词,公然说着国王的身后之事,是谁不知好歹,还用多说吗?”

“我要是你,我会感激王子殿下的恩德,没有把你的野心告知陛下,我说的对吗?阿赫霍特普殿下。”

“身为公主,此刻还不如我一个狗奴才。”图特摩斯冷冷笑道。

“够了,图。”

出声制止了他奚落公主的行为,少年终于给了从阿赫霍特普进房以来第一个正眼。

“你哪来的回哪去吧,记住,如果让我知道你对阿摩斯不利的话,我不会顾念什么手足之情。”

眼前是一个为了后位什么都可以不要的疯女人,他不能给阿摩斯留下隐患。

少年的目光认真而充满寒意,直让她打了个冷颤。

“阿蒙霍特普,图特摩斯。你们好的很,日子还长,你们等着。”

丢下一句狠话,阿赫霍特普被侍女搀扶起来,往门口走去。

图特摩斯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也跟了上去。

侍女手忙脚乱的往她身上裹着兽皮,身子比掌下的公主殿下颤抖的还要厉害。

今天公主的所有事情自己都看见了,让公主不要迁怒于她这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废…”

阿赫霍特普的声音戛然而止,侍女手中的披风也掉在了地上。

公主殿下正被人卡着脖子按在墙上,她的脸色已经开始青紫,费力的喘着粗气。

“是你会对阿摩斯做什么吗?”

图特摩斯的声音漠然,听不出他的喜怒。

只是脖颈上越收越紧的手,显出了他愤怒的内心。

他太可怕了,阿赫霍特普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恐惧,眼泪顺着脸庞无声的滑落,吃力的左右摇动着头颅。

不敢了,她不敢了。

“嗤”

图特摩斯突兀的把手松开,然后欣赏着公主殿下的丑态。

她狼狈的捂着脖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绿色的眼妆花开,整个脸都是青绿色的。

阿赫霍特普在侍女的搀扶下连滚带爬的往门口跑去,身后传来男人残酷的声音,她加快了脚步,这个地方,她再也不想踏足。

那个男人他说,

“记住你今天濒死的感受,要是你动了阿摩斯一根手指,我不介意让你真的去往永生。”

章节目录 图的新任务 两步进了房门,图特摩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萨哈刚给他的主子奉上的热饮,也没问阿蒙霍特普喝没喝过,一口气咕嘟咕嘟就喝了个干净。

“你怎么不问我刚才干嘛去了?”

杯子随意的往外面一扔,脆弱的玻璃摔在地面上立马碎成了齑粉。

这些他都不在乎,反正一会有人来收。

这位王子殿下真的无趣,换个人怎么也得问一句吧?他都有点后悔答应赛帕尔殿下来那肯城了。

“你不喜欢阿摩斯就别总去管她的事。”

阿蒙霍特普抬头看他,不用问也知道他去干了什么,

阿赫霍特普刚一抬脚这边就跟了出去,身上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喜克索斯人又进犯了。

他明明不喜欢阿摩斯,却又总是去维护她,让自己的傻妹妹一直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阿摩斯是跋扈了一些,但是也确实是自己宠爱的妹妹,他不想让妹妹受到伤害。

“……这不是天太黑了,我去送送公主嘛,万一她再摔倒了可怎么办?”

抓起了盘子里的苹果,图特摩斯有点心虚,他才没管阿摩斯那个死丫头的闲事,他哪有那个闲空。

“哦?你这么关心阿赫霍特普?”

阿蒙霍特普挑了一下眉毛,把胳膊抱在胸前,他这兄弟口是心非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关心那种恶毒的女人,我是怕她出了事,她那个侍女不是倒了大霉?”

图特摩斯赶紧摆手否认,苹果都吃不下去了,有没有搞错啊,他会关心阿赫霍特普吗!!那是开玩笑的事吗!关心她会死人的好吗!

他曾经在孟菲斯行宫抓到过一个刺客,刺杀对象是当时赛帕尔殿下身边服侍时间比较长的侍女。

那刺客本来是阿蒙神庙很有前途的一个小祭祀,被她嘤嘤嘤的哭了几声,就脱下了祭祀长袍,千里迢迢跑到孟菲斯去学别人刺杀,心甘情愿的做她手里的刀,为她杀人放火。

赛帕尔殿下宣判他有罪,他却一脸虔诚的说是为了心中的女神无怨无悔。

只是可惜了小祭祀一腔热血都泼在了石头上,直到他受刑死去,他心中的女神都没有对他投来半个眼神,反而责怪他没有办好交代的事情。

那年阿赫霍特普殿下才多大啊,十一还是十二,心思就已经这么阴毒。

图特摩斯可不敢关心这种美女蛇,他怕他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会关心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

“……”

这话把他噎住了,侍女是什么身份,也值得他关注关心?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将军,会在乎一个侍女的生死吗?不可能的。

一只手拍上光头青年的肩膀,

“将军,你关心阿摩斯殿下你就说嘛,又不丢人。”

“……萨哈你这混蛋给我滚出去!”

萨哈缩了一下脖子做了个鬼脸退出去了,还别说,将军大人这幅样子还真是少见。要是不开口撵人,他还真想再看会热闹。

图特摩斯还以为是阿蒙霍特普呢,吓他一跳,他就说他们的王子殿下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亲近过?

“我就是关心阿摩斯了怎么了吧!她是你妹妹,你就能看着她被欺负?我这不是给你善后?”脖子一梗,又让他找到了个理由,看他多会为殿下着想,殿下没想到的他想到了。

“那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她有哥哥,不止一个。”阿蒙霍特普冷笑道。

言下之意是不需要他操别的心。

“我说咱俩关系都这么好了,从小到大并肩作战出来的情谊,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吗?我关心妹妹总没错吧。”

说了这么一圈绕嘴的话,把图特摩斯自己也绕晕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妹妹妹妹妹妹。

大手在光秃秃的脑壳上一抹就是一手的汗,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一遇上阿摩斯,什么都变得这么莫名其妙。

他也不是真讨厌阿摩斯,那孩子在他心中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想想也是,一个孩子从小吃喝不愁,玩什么有什么,身边的人都惯着宠着溺爱着,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不歪了才怪。

小时候她也可可爱爱的跟别的孩子一样,一蹦一跳跟在自己后面哥哥长哥哥短,自己从战场上回来,缴获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也都惦记着给她的一份,

喜克索斯的镶金匕首、勒切奴的香柏木玩具、西奈的宝石首饰、利比亚的象牙摆件、库施的黄金珠串和珍稀的侏儒杂耍艺人,这些都曾是公主珍藏的宝藏。

只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在他跟随赛帕尔殿下的第二年吧,舍木季的最后一个月,当他前往底比斯述职,一切都变了,那孩子不再追着自己玩耍,变的十分讨厌自己,对自己的一切都看不惯,挑毛病,顶嘴,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麻烦。

幸好他也不常在底比斯,不然大概已经疯了吧。

即使是这样,阿摩斯在他心里还是当初那个小妹妹,是他护着的人,怎么能由着阿赫霍特普对她施以毒手。

那孩子那么傻,让人下了套都不会知道。

阿蒙霍特普的警告对那个疯女人来说又有什么用,不威胁到她的生命,她永远都不会罢休,她能做出什么自己这个常年跟在赛帕尔左右的人再清楚不过。

区区一个稍微受宠的侍女都能让她嫉妒的发狂,欲除之而后快,何况是挡了她登天大路的阿摩斯。

在这种人心中,手足至亲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卷草纸卷凌空飞了过来,图特摩斯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是什么东西?”他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关心阿赫霍特普的侍女吗?这下你可以去光明正大的关心了。”阿蒙霍特普戏谑道。

展开成卷的草纸,图特摩斯一行一行仔细看着里面的内容。

几句话写的是乱七八糟,不知所云,角落里还印着国王专用的印章。

他是越看越摸不着头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事啊?

干嘛平白无故让自己护送祭祀们回底比斯?没送不也平平安安的来了?

这是让他一只柔弱的小羊羔送进阿摩斯的狼口?

“这什么时候来的?谁的意思?”

他有点懵,祭祀队今天才来,晚上这国王的旨意就来了,这也太快了,他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方向。

“你说呢?”

……

“阿摩斯!我!!!她想干嘛啊!!”

抓了抓脑袋上并不存在的假发,他觉得他要疯了,

阿摩斯这人有个小癖好,她出门喜欢带几张空白的莎草纸,上面印着国王的印章。

雅赫摩斯也知道这个事,但是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知道他的宝贝女儿只是为了做事情方便,她有自己原则,不会做伤害到王国的事情。

“这样不是正好?”

他不是担心阿摩斯的安危吗?还有什么比一起去更保险的呢?

“可是我去了,你在那肯城的事务怎么办?”图特摩斯有些犹豫,城内还有没抓到的赫琉沙散盗和不知道藏身在何处的库施奸细,这个时候离开,他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去吧。”阿蒙霍特普破天荒的搭了一下他的肩膀,“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怎么做未来的王?”

两个挚友互相对视,一切都不需要多说。

“照顾好阿摩斯。”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来。”

视线下移,图特摩斯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新大陆。

“你的腿毛呢?”

不对啊,这人几乎在各种方面都对神庙看不上,还为此留下了他的腿毛,他那么的爱惜自己的外在形象,改性子了也不至于刮的这么惨不忍睹吧?

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阿蒙霍特普唇角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滚”

章节目录 苏斯的告别 底比斯来的祭祀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他们只在那肯城呆了两三天,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神庙的修缮进程,就匆匆坐上了那条华丽的大船回帝都去了。

随着热闹的欢送过后,城内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下午的时候,蒂雅爬上了房顶上望风。

这里的庭院大多是在屋顶留有一块空地,上午晾晒物品,下午又供人乘凉小憩,舒适的很。

柔柔的晚风带来阵阵凉爽,把头发也吹到她的脸上,让她感觉痒痒的。

抱着肩膀趴在屋顶的围边上,眼睛忍不住看向右边的方向。

隔壁的人家刚刚吃过晚饭,空气里还弥漫着豆子汤的味道,再往前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石雕小像,指尖点上雕像上阿克沙的脸。

小像上的他对着自己宠溺的笑,两人的姿势也是那么亲昵。

虽然在实际上,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亲密的接触。

除了…那两次慌乱中的拥抱,还有…那颗带着温度的葡萄?

脸有点热,她用手捂住了发红的脸和眼,又偷偷透着手指缝瞧那雕像,嘴角的笑容傻兮兮的,要多傻有多傻,偏她自己还不自知。

阿克沙在做什么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他了。

从那天开始,蒂雅就再也没见过他几次,他好像变得特别的忙碌。

她就算每天起一大早去学习文字,也根本看不到他的影子,每天都只剩下她和那个呆头呆脑的随从大眼瞪小眼。

然而一问他,他的主人哪里去了?他又摇头一问三不知。

他只说阿克沙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去了,太阳下山才回来。

蒂雅就信了他这句话,每天习了一天的字,背大段大段的智慧之书,刻意的等着他回到家中。

开始的时候还能等到,人回来的时候天都要黑了,有心想要和他说上几句话,问问他这几天的行迹,或者让他检查检查课业也好啊。

只是他看起来真的很疲惫,浓厚的眼妆都盖不住眼底的乌青,让她实在不忍心去打扰。

后来就连他的人影也看不见了,直等到月亮升起,萨哈打着呵欠礼貌的请她回家去,也没有等到他。

他那个像话痨一样的兄弟,图特摩斯也不见了踪影,两个人双双失踪了好一阵子了,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

他在忙什么呢?怎么就这么忙呢?忙到都没有空来看一看她的课业。

…她已经会写他的名字了。

本来还想给他看的。

“诶”

幽幽的叹了口气,手轻轻的摩挲着那枚石像。

她好像,还真有点想他了。

伸手恶狠狠的点了点石像的脑门,

“你再不回来,我明天就做特别硬的面包给你吃!硌掉你的牙!哼!”

石像被她戳的不稳,直往后倒,一歪就要掉到楼下去,蒂雅连忙伸手去捞,这要是真摔下去了,肯定就坏了呀。

只是她的手速实在不怎么样,小像在围边边缘歪歪扭扭的晃了几下,一下就仰倒翻了过去。

她的手只抓到了个寂寞。

完了,这下完了,这还不得摔个稀巴烂?

提起长裙急急忙忙就要往下跑,突然想起来不太对劲,

她好像没听见石像落地的巨响……只听见一声砸到人的闷哼……

这是…砸到人了?

这算是高空坠物吧?想到这里她把头伸出去看了看下面的光景。

一看之下马上就把头收回来了,她还真砸到人了,这人还挺凶残。

光头男人掂着手里的石雕冷笑的等着她,光洁的脑门上一块显而易见的红,那块肌肤比别的地方高出一块,这是肿了。

“你下来,我有事和你说。”

苏斯的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她缩了缩脖子,不敢下去。

“你有事你就说吧,我在这也能听见。”

想了想还是伸头往下看,反正这么高他肯定是打不着她。

“你确定?”

手里的石雕往上抛了两下,他懒洋洋的说道。

他有个被通缉的身份上去抓她是不能够了。

这石雕做工还可以,上面的颜料都有点掉了,这是没干透又总摸才造成的。

应该是个她喜欢的物件,不愁她不下来。

苏斯这个衰仔他这是要摔老娘的东西。

想到这里,把水泥抹的围边当成了这个衰仔,小手攥成拳头愤怒的锤了一下,这个狗东西,没一件好事是他干的!

无能狂怒,手还锤的生疼。

还能怎么办?他手里有石质,那就下去呗。

硬着头皮一步一挪走下去,蒂雅硬着头皮伸出了手。

“我下来了,东西给我。”

瞥了眼手里的东西,苏斯满不在乎的随手抛回她怀里。

他是真有话说,打女人这种事可不是他干的,虽然他确实很想打她就是了。

脑门上的红肿在太阳下反着光,再肿一点应该还挺像华夏神话里的寿星公的。

手忙脚乱的接住石像,蒂雅恼怒的白了他一眼。

就不能好好递吗?摔了可怎么办?

完全忘了要是没有这个人肉护垫这玩意已经稀碎了的事实。

“什么事啊?”

他刚才不是说有事吗?怎么又不说了?不会是想打人找出来的借口吧?

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嗯,这才安全。

“嗯…是这样的,通道已经快挖通了,这一两天吧,以后大概不会再见了。”

整理好语言,苏斯淡淡说道。

快一个月的时间下来,虽然算不上是朋友,但他认为还是有些交情的,要走了总得打个招呼吧,他这么想着。

只是他没想到一爬上来就是这么个重礼就是了,差点就让他看不见今晚的月亮。

“要走了?那可太好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她要满血复活了,这么多天了,地下窝藏的通缉犯一直是她和古努心上的一块巨石。

“我们要走了你就这么高兴?”苏斯阴恻恻地歪了一下嘴,要笑不笑的样子。

“……”这不是废话吗?

心里这么想,她也不敢这么说啊,算了算了,他们都要走了,想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好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

“祝你们一路走好,一路顺风,保重身体,有缘再…啊不是…”

抱着膀子冷笑着看她表演,不耐烦地打断她一溜不沾边的鬼话。

“行了,你以为我愿意来跟你辞行?还不是伊赛和赫丝特怕消失了让你担心。”

他们已经在快到城外那个地方了,回来也不太方便。

“哦…”

想到伊赛和赫丝特,心里的巨石冷不丁的去掉,倒还真有些伤感,只是以后怕是再也看不见了吧?

“你有相好的了?”看着她怀里护着的小像,苏斯出声问道。

那大叔手艺不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她。

“……胡说八道什么呢?赶紧回去吧你!”火烧似的急忙把手背过去,蒂雅羞恼地开口赶他走。

赶紧走赶紧走,什么都要问,真是太讨厌了!

目送着苏斯离开,她把小像举起来。

漫天的红霞映在上面,男人的脸愈发温润起来。

明天再去看看他吧?万一他忙完了呢?

章节目录 他的身份 一双歪歪扭扭的人腿出现在淡黄色的草纸上,蒂雅悻悻放下了笔杆。

那些书吏都是怎么做到的?这到底是画画还是写字?

她觉得她好像没这个天赋,她又不是美术生…

这年头会写字的人也太不容易了吧,还得会画画,这种根本就离谱!

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户洒在桌案上,那张纸上满满的都是一双又一双的人腿。

这是象形文字的一个符号,代表了疾步行走的人。

调色板里的颜料已经干了六次了,萨哈已经添了六次的油。

她从早上写到了下午,阿克沙还是没有回家。

她画的小人腿已经走了一天了呀,小人的腿都要走断了,可是他什么时候回来?

明明来之前有预感他今天会早一点回来的……看来是神经错乱了吧。

漫无目的从箱子里抽出一张草纸卷,胡乱的打开看了一眼。

阿克沙之前给她找来的整整一箱的智慧之书,是她的功课。

只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心思看这些东西了,满脑子想的都是想见那个少年。

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见他的心情那么迫切,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见了吧……

一目十行的扫过手里的草纸,她会的词汇还不多,只能是粗略的看,慢慢的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份草纸卷,好像跟她平常看的有些不一样啊……

她平时看的里面的词汇大多数都是智慧、知识、忠告、珍贵…之类的词汇。

但是手里这个,上面大多数画着的都是没见过的,各种异国人长相的人头,还有手背在身后的跪着的小人,上面还反反复复出现一个圆圈样的符号,里面画着一个斜着的十字。

是一个她认识的符号,城市。

草纸的末尾是一枚印章,形状是一只戴着王冠的雄鹰,这是那肯城的标志。

那肯是一个崇拜王权守护神荷鲁斯的主要城市,它的另一个名字就是鹰城。

头戴红白双冠的荷鲁斯一直就是这座城的标识。

“城内……人……进入……”

这大概是一份政令,城主发新通知了?

算了,实在看不懂,这张纸上写的东西对于她这种小孩都不如的渣渣来说也太难了,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阿克沙干嘛给她留这种东西?她还没学到这么多词汇啊……

等等,她好像拿错东西了……

放着智慧之书的箱子萨哈一般放在她的桌案下,侧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而这张,是从阿克沙平常写字的桌案上箱子里抽出来的。

她拿错了,这是他的东西。

自从她在这里学习文字,他就让人在一旁摆了一张桌子,

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到阿克沙的桌案上来的,今天是例外…

抓了抓头发,他看的东西太深奥,应该是挺重要的,她还是给原位放回去吧。

手不经意扫到了桌子上的一块东西,将它卷到了地上。

蒂雅弯腰去捡,那东西雪白雪白的还挺好看的。

是一方镶金雪花石膏做的印章,随意把它翻过来看了一眼。

赫然是一只头戴王冠的神鹰,印章上和草纸卷上的图案在她脑海中重合,这好像是一样的吧?

急忙打开刚放好的草纸卷,同样的图案印证了她的猜测,她愣住了。

她好像之前闲聊的时候听图特摩斯说过,印章是一个人的身份,不会随意印下,那么阿克沙就是城主大人吗?

她不是真的傻,奴隶市场瑟缩的看守者,古努受伤时的高级祭祀,以及卫兵带走辛格时恭敬的态度…

阿克沙……城主……阿克沙?

“你在做什么?”

清澈的男声响起,蒂雅抬头望过去。

他今天穿了一身庄重的蓝色长袍,脸上的妆容也格外正式,他一脚跨进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阿蒙霍特普一进门就看见了蒂雅站在他的桌子边上,手里还拿着他前些天发布的政令和印章。

“……你忙完回来了?”

干巴巴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蒂雅有点不自在,本来她想了很多话要说的,但不是这个场景啊!

啊呸,呸呸呸!她这么说好像不希望他回来,自己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说的也是,她现在就像是一个未经允许偷看别人日记的鬼祟的人,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跟人说话?

“嗯…不小心拿错了你的东西……”蒂雅小声的解释道,“不过你放心,我没看懂的,我还没学会这么多词,你知道的……”

生怕他不相信,又急急补了一句。

真是越想越心虚,明明她什么也没看懂,这种被人抓了个现行的感觉是闹哪样啊!?

“噗,”

被她这缩手缩脚的模样逗笑了,阿蒙霍特普抽出她手里的纸卷,铺在桌面上,一个词一个词的教她,

“城内,混进了,从,库施来的,敌人,要,严查。”

他心情明显不错,加上之前的那些天,今天又花费了他一整个上午的时间,终于处理好了库施奸细这件事务,他可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他现在跟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几乎是把她圈进了怀里,少年身上清香的气息不断传来,那味道像是薄荷,又像是柠檬草,直让她都有些醉了。

“怎么了?”

注意到她有些心不在焉,阿蒙霍特普开口问道。

“没……这上面写的东西真的可以告诉我吗?不会不方便吧?”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蒂雅不想提醒他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她真的很想他,她是有多久没这样跟他说话了啊?虽然只过了十几天,她却感觉有好几个月没有那么长。

就让她再呆一会,就一小会。

“嗯,没关系的。”

库施奸细已经抓住,这份政令已经没什么作用了,她感兴趣的话,也正好教她学一些新的词汇。

“手背后的人,指的是敌人,画着的是他们手被绑住,加上别的限定词也可以是另一种意思,一般这样写……”

阿蒙霍特普耐心的教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根长长的鸵鸟羽毛,一个小人形象的象形文字出现在纸上,格外的工整漂亮。

并没有认真听他讲什么话,看他写什么东西,蒂雅只偏头看着他的脸。

他可真好看啊,做什么都好看。

他好像瘦了,也是,都忙了这么多天了,铁打的人也该熬不住了,要多吃些好吃的才行,回头问问他想吃什么,她一定把他丢失的肉都给补回来。

“我刚才说什么了?这个字是什么词汇?”

怀里的小人好像并没有听他讲话,阿蒙霍特普挑眉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额……敌人!对!敌人!”

少年的神色有些松动,看来自己是答对了,心里出了一口长气,给自己点了个赞,幸好她聪明,记住了他反复说的词,阿克沙画的也形象,这才让她蒙对了。

这要是答不对,估计他马上就要抽出那个象牙板子来打她的手心了吧!

“阿克沙…”

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她有些犹豫该不该问。

“嗯?”

“阿克沙……你是那肯城的城主大人吗?……我…好像看到了城主印章…”

把心一横,心里的疑问就问了出来。

不管了,要是不问的话,她好奇心这么重,估计好几天都要想这个事情了。

一滴颜料从羽毛笔上滑下来,污了一小片字迹,少年明显的顿住了。

状似随意地把纸扔进了废纸篓,他又换了一张干净的纸。

“不是,我不是那肯城的城主,只是暂时代管而已。”

工整的写下一行文字,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他也不算是撒谎,他确实是代管那肯城城主的位置,只是他没说他的身份可比城主高贵多了。

“哦……”

“那你是做什么的呀?书吏吗?”

不是城主也好啊,城主那么忙,那他是城主的书吏吗?替城主保管物品,编写政令?这样的话之前发生的事好像也说得通?

书吏好像还挺符合他的身份的,他写的字这么漂亮,这份工作又体面。

“明天想出去玩吗?”

随口抛出一个邀请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正好他明天也没什么事,打算去城郊一带视察打猎什么的,带上她也可以。

“出去玩?带我吗!”

出去玩?跟阿克沙?想想就有些兴奋。

她想去!

她想去!

章节目录 出城前的准备 古努来请自家小姐吃早饭的时候,眼前的情景差点以为家里又遭了贼。

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里面的衣裳首饰全都倾倒出来,铺了一地。

蒂雅就坐在衣服堆里,正烦躁地抓着头发,一头秀发被她抓成了个鸟窝,恐怕连鸟都不愿意进去坐坐。

好烦啊好烦啊!!为什么感觉没衣服穿了呢!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件不行,穿上像水桶,一手拎起一条裙子甩出去,这件也不行,这个太贴身,走不动路,再甩。

迎面飞来一件衣服糊到古努脸上,好笑地扯下来,

小姐昨天跟她说了,今天要出门,看这样子大概是挑不出来了吧。

“小姐,我看这条就很好啊,不如就这条吧?”

手上的是一条吊带收腰贴身长裙,很适合年轻的女孩子,穿在身上非常显身段。

“不行不行,那个……那个抹胸太低了…”

那条裙子是挺好看的,但是穿它去的话,阿克沙会不会觉得她不端庄啊?

其实现在挺流行这种低胸款式的长裙,还有妇女干脆还整个都露在外面呢,有的显贵人家的侍女舞女啥的,干脆皮都没有一件。

城内现在还流行那种薄薄的长裙,是用特别细的亚麻纺织的,穿在身上简直像透明一样,什么都能看得到。

作为一个现代人,反正她是接受不了这些,这也太那个啥了!

她要是穿着这种裙子去和阿克沙出行……

赶紧使劲摇了摇脑袋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光是想想羞耻度就爆棚!脸要热炸了!

“那这个呢?”

又拎起了一条斜肩长裙,这个也很好啊,看起来淑女的很。

“不行不行,那个裙摆太大,穿上像站在一个桶上!”

“这个?”

……

挑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从衣服堆里挑出了满意的两件。

中规中矩的吊带上衣,配一条长及脚裸的百褶长裙。

只是腰间还是空一块,但是没关系,就当做是现代的露脐装?

几经折腾,终于收拾停当,铜镜里出现了一位娇俏的美人儿。

古努满意的点了点头,眼里也出现了欣慰的泪水,小姐真是越长越像夫人了,她现在站在这里,就好像是少年时的夫人一样。

两道弯眉下是秋水般的眼眸,黑色的眼线将本来就迷人的眼勾画的更加深邃明亮。

长长的秀发披散着,鬓边别了一朵新鲜的睡莲,更衬得人比花娇。

只是少女的眉毛微微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有点方,这一身怎么看怎么怪异,看看这项圈一样的项链,手镯脚环,这是圣诞树吧?是吧是吧?

刚才好说歹说才没让古努把那个蜡锥放到头顶上,这要是放上了得是什么样,那她还不如再给自己拿个火种子,把这玩意点着了,然后说一句。

我就给您点个蜡吧。

让她带那个不如让她去狗带!

不想戴蜡锥,那就戴朵花吧?

又强给她掐了一朵鲜花插上,这让她觉得她好像是一坨牛粪。

花也就算了,她现在迫切想要解决的就是这条项链,压死她了好吗!

这项链沉甸甸的挂在脖子上,直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行,她得说服古努,这项链还是别了吧?

正想着,外面传来咚咚地敲门声。

这是阿克沙来接她了。

“我就这么出去吗?”

蒂雅有点慌乱,下意识扫视了一遍全身,直接出去吗?现在的打扮合适吗?

很好很好,衣服很干净整齐,头发也没有乱,妆也没花。

但是为什么,心就这么乱呢?

“小姐,您现在的状态非常好。”

老仆人鼓励道,

“真的吗?”她还是有点不确定,

毕竟,这算是第一次约会…吧?

“真的!”

得到了他人的肯定,蒂雅一步三回头的硬着头皮往出走,那架势,活像是要上刑场一样。

“你终于好了?”

阿蒙霍特普倚在马身上等着她,把玩着手里的缰绳。

女人出门都这么麻烦的吗?敲个门这么久才出来。

与她的庄重不同,少年今日的穿着十分随意,去乡间嘛,一身白袍,一件斗篷,足够了。

“…睡得晚,没起来,行了吧!”没好气的回了一句,本来还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松弛了。

死直男,就没发现她今天特意打扮了吗!?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说一句你今天真美也行啊!

“睡得晚?那是功课做完了?”阿蒙霍特普挑眉问道。

……功课

“…没”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是干了什么缺德事非要跟他学认字啊!想谁不好偏去想他!

巴巴的等了人十来天,结果等到了一堆功课!

他还不如别忙完了!

想起这个就一把辛酸泪。

昨天她回了想一起出去玩以后,阿蒙霍特普就给她留了功课,她那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他?

直接先发制人,说她没有专心听他讲,所以罚她画了一千多个敌人的词汇,画到月亮升起来,才放她回家。

她看那个小人都要看吐了,

这还不算,又把那张政令给她,让她回家抄十遍,十遍啊十遍!

只抄了三遍她就再也写不下去了,阿克沙这个天杀的,她整篇都不认识几个词,抄一百遍也不认识啊,有什么用?他就是故意折腾人吧!

“喂!你没说没写完就不能跟你一起去吧?”想到这个可能,蒂雅有些急了,他要是不带她去,以后都不跟他玩了。

“走吧,不早了。”

她怎么这么笨,不带她的话,还来接她做什么?

身前好像站了一个人,阿蒙霍特普疑惑的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一脸褶子的老妇人,这好像是上次救治的那个仆人?

不解看向蒂雅,她也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只能静静等待对方开口,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话说。

“谢谢这位小哥上次救了我们小姐,不知道您成家了没?”

上次天黑没看清,现在近距离看真是越看越满意,看今天小姐的样子,也是很喜欢这位少年吧,正好,她也早就该出嫁了,他俩真是般配得很,般配得很。

只是不知道他成家了没,这么想着就问了出来,也没觉得自己这问话有多唐突。

?????

“!!!古努!”

蒂雅羞得不行,气恼的跺了跺脚,她怎么什么都问!自己也不是嫁不出去!

阿蒙霍特普被问的一愣,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问他这种问题,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顺手而已,并未成家。”

思索不到答案,也只好干干巴巴的回答,

他年纪轻轻就上了战场,在前线厮杀,军营里是肯定没有女人的。后来安定下来,他也没去想过这种问题。

对他而言成家是件顺其自然的事情,再加上肯迈特男性相对来说还是晚婚的,他觉得一切都不急,

但是现在的话,就不一样了,作为王储,他的婚事至关重要,可能下一次回到底比斯,他的父亲就会给他指派一位结婚对象了吧。

“没有好啊,没有好。”

老人干瘪的嘴唇咧开了一个笑容,露出了里面一排漏风的牙。

刚才听古努问他,虽然很窘迫,但是还是暗地里竖起耳朵听着他的回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听到了这个回答,她莫名的欢喜起来,一颗心踏实地落下来,安安稳稳的放到肚子里。

没有好啊没有好。

不对!好什么好!他成不成家跟我有什么关系!没出息,一定是看人家好看就对人家有了非分之想!

心里对自己唾弃了一声,使劲搓了搓发红的面皮,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不要做见色起意的人!

“今天我家小姐就拜托您照顾了…”

出去玩是好事,年轻人嘛,增进感情。

“我怎么去?”赶紧打断古努的话,不行不能再让她说了,不然她不一定要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

往后张望了一下,她有些蒙,他怎么就带了一匹马?

同……同乘一骑?

懒懒看了她一眼,阿蒙霍特普淡淡一笑,

“你的驴呢?”

章节目录 骑马还是骑驴 ……驴?

你骑马,我骑驴?你这……

看着她的脸色,阿蒙霍特普似笑非笑赏脸似的瞥了一眼。

“不然呢?你骑马,我骑驴?”

……蒂雅被噎住了,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同乘一骑确实不像话,让她骑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

他这话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欠揍呢?

“你说的!你骑驴!我骑马!”

被这轻蔑的小眼神一激,她立马就怒了,你瞧不起我!老子不骑个马给你看看,你以为我是吃素的吗?

她还真的会骑马来着,还不是那种坐上马慢悠悠的踏步那种,也不是那种可以疾驰不掉下来就行,一趟下来五脏六腑都挪个位,颠的只剩半口气。

她是真的能做到随着马的动作改变自己的动作,自如的控制马,而不是马控制她。

虽说还做不到高级骑马手人马合一的境界,能够在骑乘过程中换马,但是也不差的好吗!?

还不一定谁瞧不起谁呢!

“好啊,马给你,我骑驴。”

阿蒙霍特普倒也洒脱,抬手把马缰递给她。

这还差不多,她一定好好骑个给这古人看看,到底是谁不会骑。

少年的身躯站直,后背也离开了马身,把地方让出来,等着她去骑马。

脸上挂着的一抹笑容也说不上是真诚还是等着看她的笑话。

等他彻底站到一边,蒂雅这才看清这匹马,她自信满满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

这马,能骑?

一匹黑色的骏马正不安分的刨着地,黑黢黢的眼睛满满的不怀好意,看见她靠近,仰头就是一个长嘶,鼻子里呼出的热气能给她掀个跟头,直让她连连倒退几步。

这是不想让她骑。

这倒没什么问题,比这还烈的马她也不是没见过。

问题是,这马…

除了嘴巴上方拴着根缰绳,后背披了一层软垫,什么都没有…

什么马鞍脚蹬,都是浮云。

无措的看向阿蒙霍特普,一脸懵,这怎么骑?别说上去能不能控制得了这匹马吧,她现在连怎么上去都犯了难,这是能骑的马?这不是在逗我?

看她这样阿蒙霍特普一点都不意外,从她说的时候,他就觉得她是在吹牛,

如果她真的会骑,那她的来历还真的值得深究。

原因无他,骑马别说她不会,军队里很多军人都不会。

马这种动物,最开始只用于农间,做一些简单的农业有关的活动,使用率甚至还不及驴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这种动物载人的呢,那还要从喜克索斯人的入侵开始说起。

当喜克索斯人驱使着马拉战车踏过了统治者之墙,无数生命死在马蹄之下,肯迈特人才第一次见识到了马的威力。

原来它不止可以用来犁地,脱粒,运输麦谷,还可以用来作为战争工具。

从那个时候开始,肯迈特人才开始正视马的价值,军队里开始大批量的养马,但也只是用来拉双轮战车。

军人是不骑马的,因为马不适合来骑乘,掌握起来非常艰难,会骑马的只有通讯兵,能够更快速的了解敌情。

王国内会骑马的人寥寥无几,她一个贵族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

“还骑吗?”

他抱着膀子等着蒂雅的回答,

“……”

“谁说我不骑?我骑!”她音调低下去,明显虚了,却还是咬着牙嘴硬。

骑就骑嘛,没有马鞍能差多少?

“古努!你去给他把兔子牵来!”

对上少年嘲笑般的眼神,气就不打一处来,扭头对仆人吩咐道。

他不是美吗,不是好看吗?看他骑个驴还能好看到哪去!

然而事实证明,美人就是美人,连兔子这种畜生都对他青眼相加。

兔子一步三摇头的晃过来,长长的耳朵一抖一抖,新鲜的草料在它嘴边反着沫子。

跟之前自己第一次摸它不一样,它居然顺从的让阿克沙摸!!!

修长手指摸上兔子的脊背,它居然享受的用头蹭他的斗篷!

岂有此理!连只驴都贪恋美色!

我不美吗!说好的美丽动人让王子殿下都另眼相待呢!

“小姐,你不要逞强啊!”古努悄悄拉住她的衣角,顾及到她的面子,压低声音道。

给了忧心忡忡的老仆一个安抚的眼神,拍了拍她的手,蒂雅鼓起勇气凑近那匹黑马。

愁人啊,没有脚蹬这怎么上去,马这么高,偷偷看了一眼阿克沙,他是怎么上去的?

阿蒙霍特普也不说话,悠闲自在地骑上了驴。

少年在驴背上依旧长身玉立,动人的紧,想起自己第一次骑驴的狼狈样,不满的哼了哼,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围着马转了几圈也没有找到可以下手的地方骑上去,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想到一个好方法。

颠颠回到院子里搬来一把椅子,借助椅子的高度成功跨了上去。

计划成功,她得意的看向阿蒙霍特普,怎么样?我上来了吧!

马背上的少女神采飞扬,自信满满,肆意的笑着,笑弯的眼中像是落了两颗星星。

少年眸光渐渐加深,里面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她还真的是和别人都不一样,这么的倔强,这么的与众不同。

让自己…也对她另眼相看。

古努的眼角不知不觉泛出泪花,她好像看见了逝去的主人,

那年的主人也是这样,别人都说马不好骑,对女孩子来说更是艰难,她非要去做,说自己可以,每天都苦练骑马技术,腿间的肉都要磨烂了,后来还真的练出一手非凡的御马之术。

她是怒放在北地最美的花,整个三角洲的男人都为她痴迷。

可是这样好的主人,偏偏就爱上了南方来的骗子,骗子花言巧语用一张脸骗走了她,却又不对她好。

北地最美的花,最终却凋零在南方不知名的庭院中。

帅不过三秒,黑马一声长嘶,使劲甩了甩身子,上蹿下跳了起来,

黑马无比的抗拒着身上的陌生人,它才不要被别人骑!

蒂雅忙不迭用手紧紧搂住马脖子,身体却已经被甩下半边。

眼看就要被甩在地上,她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现在要是被摔下去可肯定摔的不轻,说不定就得骨折,完了,不该逞强的。

一手拦住要靠近的古努,陌生人的靠近只会让它更狂躁。

阿蒙霍特普翻身下驴,安抚性的摸了下黑马的长鬃毛,将人稳稳接下来。

蒂雅条件反射般搂住了他的脖颈,两条长腿扣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吊在上面,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不出来,开始装鸵鸟。

呜呜呜呜呜,刚才也太可怕了吧!

重重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她才不要哭给这个人看笑话!

“不能骑就别骑啊。”

抚了抚怀中少女的脊背,阿蒙霍特普十分无奈,语气难得的温柔起来,她也太倔了,倔强也要量力而行啊,像刚才那样,要是没有自己在一边,可怎么办才好?他也不能总给她收拾烂摊子吧。

“……我能骑”

“能?”他要气笑了,这人怎么这么嘴硬。

“……”

一手扳正她的脸,另一只手把她往上掂了掂,这个姿势他不太舒服,她都要掉下去了。

阿蒙霍特普本来想教训她几句的,但是看着少女湿漉漉的眼睛,到底没狠下心。

“再问你一句,骑驴还是骑马?”故作严肃的问她。

“……骑驴”

看他这样,蒂雅不自觉缩了缩肩膀,气势也弱了下来,也不敢嘴硬了。

在习字的时候,他一这样下一秒象牙板子就招呼上来了。

“这才听话。”

“你这个马有名字吗?”想了想她还是不甘心,都怪这个马不听话,自己才出这么大洋相。

“还没,你要给它起名字吗?”马是不常用的交通工具,他还真没想过给它起名字。

“嗯!给它起个名字叫倔驴吧!”蒂雅咬牙切齿道。

“???倔驴”

“不好听吗?不叫这个我就不下来!”说完又死死扒住他表明这威胁的真实性。

“……好好好,就叫倔驴。”

她可赶紧撒手吧,不然没等哥哥去见阿蒙拉,他先去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不妙,黑马,啊不,倔驴前蹄抬起又是一声长嘶。

主人啊!!你!!见色忘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下可遂了她的意了,她又得意的瞥了眼那匹暴躁的马,在它面前蹭了蹭它主人的脸。

不服气你咬我呀!

脸上传来柔嫩的触感,阿蒙霍特普僵直了脊背,他察觉到了这个姿势的暧昧,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蒂雅也感受到有些不妥,慢慢放下了缠住他的手脚,规规矩矩落到地上。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她出声提醒道。

“额,对,该走了。”

尴尬中找到了个台阶,阿蒙霍特普牵起马缰,小麦色的耳尖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蒂雅挥手向古努告别,然后也牵起驴跟在后面。

清晨的那肯城还弥漫着一股雾气,太阳透过晨雾迷迷蒙蒙的照在他们身上,少女蹦蹦跳跳的跟在少年身后,般配极了。

古努欣慰的点头,主人啊,您在另一个世界看见了吗?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呐。

章节目录 和女人讲道理 天色已经大亮,强烈的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射下来,将最后一点雾气也驱逐散去。

刚刚经过城市中心的神圣广场,蒂雅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少年姿势潇洒的从马背上跳下来,走过广场之后,又十分有技巧的用手一撑马背跳上去。

那动作真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让她气的牙痒痒,却又不得不佩服,没有马鞍,没有脚蹬,他也骑得这么好,反正她自己是做不到。

阿蒙霍特普边走边回头看她,身下的马也放慢了步伐。

没办法,驴子迈一步的距离肯定是及不上马,总是要等等她的,不然她这么笨,一会不就要走丢了。

她好像有点不认识路的样子,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这人走过自己家的那座庭院,居然还不知道到家了,还是看见了里面的植物,才确定了地点。

眼看着就要出城了,阿蒙霍特普再次回头的时候,他发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当下勒住了马,原地等她。

等了半晌也不出现,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顺着原路往回赶,走了好一阵,终于在一段颇为不平的路段上发现了她。

少女光着一只脚丫子站在地上,手里拎着一只拖鞋,叉着腰,像一只茶壶一样一点一点。

正在训斥那只一嘴草沫子的驴,那驴的表情非常不屑,哪怕是拖鞋都要甩到脸上,也十分傲娇地继续吧唧嘴,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长长的头发胡乱的往耳朵后面一别,上面那朵睡莲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焦躁,没精打采的耷拉着。

她干脆把花扯下来扔在地上,兔子见了不紧不慢的低下头用嘴拱起来,抿了抿肥厚的嘴唇,就把那可怜的花吃进了嘴里。

蔫蔫的花瓣跟着它的嘴一上一下,花茎一点一点缩短,最后一片花瓣被兔子用舌头卷住,终于被完整地吃掉。

直把蒂雅气了个仰倒,手里的拖鞋颤颤巍巍,最终还是没打下去。

这头驴不是驴,它是你大爷,金贵得很,现在打它,估计它马上就往家的方向跑,剩下的路就得靠十一路了。

“吃吧,吃吧,吃不死你!”蒂雅愤愤道。

谁知道这花有没有毒,吃死这个混蛋最好!

一朵花吃下去,兔子终于正眼看她,冲着她满足的来了一声“而~嘞嘞嘞”

带着睡莲花香的口气吹过来,把她刘海都吹了起来掀到天灵盖上。

“你……”

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今天不揍你你就不知道谁是爸爸!

手里的拖鞋眼看就要落到驴脸上,她突兀的停住了。

“你怎么不走了?”

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响,少年勒住了缰绳,棕黑色的眼里满是不解,倔驴原地踏了几步,然后稳稳停下。

“还不是它把我害得!”提起这个蒂雅就一肚子火,本来她走的好好的,经过这片路的时候,这头蠢东西起了坏心,跟倔驴学起了掀人,直接把她从上面掀了下来,

鞋也飞了衣服也脏了,头发还糊了一脸,她能不生气吗。

一脸恼怒的跟阿蒙霍特普讲了一遍事情经过,她觉得委屈极了。

明明是他带自己出来玩,又不肯等人,骑那么远,驴也不听话,才害自己掉下来,

都是坏人!

阿蒙霍特普听她讲完,顿时说不出话了,哭笑不得。

让他怎么说好呢,他每次回头,都看见这姑娘东倒西歪的坐着,简直一阿摩斯第二。

屁股下面像是长了钉子,在驴背上也不安分。

可能是嫌跨坐姿态丑,她侧身坐在上面,本来就不太稳当,又碰上这么一段路,不掉下来才怪。

看她此刻这一副声泪俱下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

她还真的适合去和阿摩斯做朋友,这做派,简直一模一样。

“我觉得这事恐怕不怪驴…”

摸了摸鼻子,阿蒙霍特普无视少女黑下来的脸,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说的也都是事实啊。

“???它都把我摔下来了,还怪我?”蒂雅不可置信,这怪她?

“你要是肯好好坐着,你就不会掉下来。”

他试图和她讲道理,让她认同自己的说法。女孩子还是要柔弱一点,整天上蹿下跳的像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阿蒙霍特普心里升起一种神圣的使命感,自己是她的老师,教她这些也是他的责任。

但是他忘了,他连他妹妹都没教好,还妄图让蒂雅听他的教育吗?

很久以后,阿蒙霍特普终于顿悟出了真谛,那就是,永远不要和女人讲道理。

因为,

她们根本不讲道理。

他肯跟她说这些也是难得,在底比斯,谁不知道阿蒙霍特普殿下冷淡如斯,那是连衣角都摸不到的存在。

要是让别人看见他肯跟陌生人这么有耐心的说话,还不惊掉了下巴?

啧啧,要说蒂雅也真不算是什么陌生人了,因为她不仅摸到了殿下柔软如云的衣角,抱了殿下肌肉紧实的劲腰,还把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殿下调戏的俊脸通红。

他对她这么特别,她却还不自知,因为她现在很生气!

满脑子来来回回都是他那句,“怪你怪你怪你”

少女气鼓鼓的偏着头不去看他,红润的嘴唇撅起,脸颊上还带着恼怒中的红晕。

这幅样子,看起来竟然意外的……可口,像是图最爱吃的苹果,让人想凑上去细细品尝,看看她到底有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甘甜。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阿蒙霍特普连忙别开目光,不敢看她,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了一下,嗓子里也有些发干。

见鬼了,是因为他没碰过女人吗,居然会对她有这种冲动。

“你…你多少要讲讲道理吧。”

“你是说我不讲道理!?”

气死她了!说她不讲理还把脑袋偏过去不想看见她!阿克沙是混蛋!

“那你去跟兔子讲道理!”

手里的拖鞋摔在地上,没好气的穿好,抢过阿蒙霍特普手里的马缰,就把兔子套了进去。

它对好吧,那你领着它去玩吧,我不去了!

“……”

阿蒙霍特普无语地回过头,一言不发,此刻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阿蒙神啊,天下的女人都这样吗?他好像,不想娶妻了怎么办?

蒂雅深吸一口气,她更生气了,直接一屁股蹲在地上,不走了。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好像在这个人面前,她的喜怒哀乐会被无限地放大,真真实实显示出她的每一寸瑕疵。

她不该对他发脾气的,其实他们之间也只是普通朋友不是吗?

对于普通朋友来说,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她又怪他什么呢?

是怪他说错话,还是怪他不懂?

归根究底,还是怪自己那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幻想着有一天,能和这个人并肩走在阳光下,无所顾忌的和他分享所有。

是她错了,是她不坦诚,她口是心非,她喜欢他,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温柔,喜欢他的一切,她喜欢他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鼻尖有些酸酸的,眼眶也有点发红,她好难过,这个棒槌,什么时候才能懂她的心呢?

心里叹了一声,阿蒙霍特普还是翻身下马,到底是个女孩,可能自己说话太重了吧。

胳膊被人拍了拍,抬头泪眼朦胧地望过去,眼前是一块干净的手帕。

“擦擦吧,别哭了,是我不好。”

少年的眼里满满写意般的温柔,直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他干嘛对她这么好啊……

对她好,却又不明白她真正想要,这么想想还真是恼人呢。

“嗝…说你错了。”

抽噎了一声,还是凶巴巴地开口。

“好,我错了。”

他不会生气的吗!他怎么就这么没脾气!他这样…她会越陷越深的啊。

伸手拍开少年递过来的手帕,一双爪子直直伸向阿蒙霍特普的斗篷。

柔软的布料抓在手里,她把脸埋进去,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鼻音。

章节目录 阿蒙多拉埃 空气凝固了,时间静止,蒂雅抹了下鼻子抬头看他。

少年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居然在她的斗篷上……擦、鼻、涕!

“你…”

阿蒙霍特普有些语无伦次,绕是他涵养极好,此刻也忍不住想要爆粗口。

“我怎么啦?”

她的表情疑惑的紧,湿漉漉的一双眼里写满了无辜。

顺着少年的视线看过去,她终于注意到了被她摧残过的斗篷。

那本来是一条质量极佳的,十分娇贵的,纯白色的斗篷,

但是现在,

白色的衣角被人恶劣地扯下来,下方很大一片被她蹂躏的面目全非,

那上面印了一张人脸,两只黑色的眼睛轮廓,红色的嘴唇,还有湿淋淋黏答答的不明物体……

“哦,皱了,我帮你弄平哈。”

这么一套操作下来,她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

刚刚恶向胆边生,手脚不受大脑控制,才做出了这种事,现在看着少年阴暗下去的脸色,她有些心虚……

伸出两根手指,勉为其难的捏住两片皱在一起的衣料,难舍难分的亚麻布在外力的介入下分开,在阳光下拉出了一条藕断丝连的粘液。

“……”

少年的身体再一次紧绷,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怎么办,他想把她丢出去!

这已经超过了他心里能够接受的极限,虽然上一次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情,但上次她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在他面前把那坨湿粘的东西展开,他要吐了。

只是扔一个大活人大概不太可能……

皱着眉瞥了一眼身上的斗篷,阿蒙霍特普两三下把它扯下来,没有一点留恋的,扬手就要扔出去。

太阳已经升起,马上就会炎热起来,也没有穿它的必要了。

抛出的衣料还没彻底脱出,胳膊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一只纤长的手臂从他胳膊上穿过,把那脏掉的斗篷拉回来,然后卷成一团抱在怀里。

“你干嘛啊!”

眼看着他要扔,蒂雅从地上窜起来急急的抢了回去,救下了这条可怜的斗篷,这斗篷还好好的,洗一洗就好了啊,他就这么嫌弃她吗?

现在衣料多珍贵啊,有的人一辈子大概都只有那么一两件衣服,这么大一件衣服扔出去,多少人都要抢破头。

嗔怪地睨了他一眼,把怀里的斗篷拍平叠起来挂在兔子身上,城主的书吏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若说平常,她做这个表情大概是极媚的…只是现在…

接受到这个表情的少年动作一顿,她恐怕还不知道她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吧……

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水囊,清水自里面汩汩流出,沾湿了刚才被拒绝的手帕。

“给你。”

把手帕递出去,他的神情十分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阿蒙霍特普突然想起在军中的时候,来自努比亚的雇佣兵描述过的一种他没见过的生物,

——长有黑白条纹的烈马。

像她,不仅有条纹,脾气也大的不行。

“干嘛?”

蒂雅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擦擦脸。”

“刚才不是擦过了吗?”

揉了揉额角,他觉得有点头疼,是啊,你不仅擦过了,还是用我的斗篷擦的!

转身从刚才那个包裹里拿出了一面镜子塞到她手里,示意她自己看。

蒂雅无语了,现在的男孩子都这么精致的吗?他出个门,为什么要带镜子?

这面镜子做工非常精巧,整个主体用纯银打造,边缘装饰着各种各样的植物藤蔓,

现在对着她的是背面,刻着一轮太阳,用金箔覆着,十分晃眼。

她又把镜子翻过来,把手上刻着一个女人,她有着一对牛角,长长的牛角将整个镜面托起,这是神只哈托尔,爱与美之神。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

镜子里的人眼皮浮肿,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脸颊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印痕,活像是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斑马!

她的妆容都哭花掉了,本来蝶翼般的睫毛现在湿漉漉的粘在一起,黑色的眼线沿着眼泪流过的痕迹晕开,一直隐没到下颚才将将停下,精心涂抹的口脂也蹭了一下巴,隐隐露出了微黄的颜色。

想想也知道,现在可是在几千年前,有的妆化就不错了,防水是不可能防水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防水的。

颤颤巍巍的指向镜子里的自己,她的手抖的像是得了羊癫疯的鸡爪,

这是我??

这是我???

她要抓狂了,她就是顶着这张cos斑马的脸一直跟人说话的吗?

忙不迭抢过少年持着的那方手帕,先是使劲胡乱蹭了一把,抹去大体的脏污,然后再细细的擦拭着细节。

看着一张小脸慢慢恢复原本的颜色,阿蒙霍特普又从那个包裹里拿出了一只小瓶子递过去。

“这又是什么?”

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拔掉瓶口的塞子,蒂雅彻底无语了,妈妈!我信了!男孩子真的比女孩还精致的多!他出门不仅带镜子,还带了眼线液!!!

情不自禁踮脚也朝他的包裹里望去,他怎么跟个多啦A梦一样,什么都掏的出来。

现在他要是说能从里面掏出一张调色板她都信!

“你还涂不涂?”

眼前的少女发起了楞,阿蒙霍特普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从她手里把瓶子拿回来。

手里一轻,蒂雅也回过神来,少年已经拔开了瓶塞,手中的短棒上已经均匀的裹上了液体,正抬首示意她凑近一些。

他这是……要给自己上妆?

容不得她胡思乱想,冰凉的短棒已经触上她的眼皮,直让她想往后缩。

“别动。”

少年俯身过来,他的神色无比的认真,他的呼吸轻轻浅浅的打在她的脸上,近的连他眼上浓密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真的不敢动了,努力睁大着眼睛,连呼吸都不敢了。

他的气息将她围绕,鼻间满满的薄荷清新的香气。

墨绿色的眼线在她眼睑上缓缓拉长,颜料出乎意料的顺滑。

“好了。”

将小瓶子收好,阿蒙霍特普发现她还在发呆,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是不是多啦A梦。”

沉思中被人问了一句,想也不想就顺嘴溜了出来。

“多拉埃蒙?是什么?”

多拉埃蒙?这又是什么新鲜词汇?他一头雾水。

懊恼地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她怎么总是没记性,嘴就没有把门的。

“哎呀,就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他有一个口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那就是神?”

“……算是神吧,很神奇的。”她得想想办法怎么摆平这个好奇宝宝。

“跟阿蒙神有关?”阿蒙霍特普绞尽脑汁也记不起肯迈特有一个这样的神,群众信的神实在是太杂了,大到全国人民都信奉的主神,小到一个家庭信奉一个的家庭神,他还真不可能每个都知道。

但是既然名字里带个蒙,那应该是和阿蒙神有关吧。

毕竟阿蒙神的神性还挺多的,众神之父就是阿蒙.拉,变成生育之神又可以是敏。

“阿蒙神…?大概有关系吧。”蒂雅信口胡诌。

“那信奉他的群众应该是起错名字了,他应该叫阿蒙多拉埃。”

阿蒙霍特普一本正经的说道。

“诶?为什么?多啦A梦不好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好好的多啦A梦,到他嘴里怎么起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

“主神的名讳应该排在最前面的,表示尊重。”

“……”

行吧,阿蒙多拉埃就阿蒙多拉埃吧,岛国的机器猫来了肯迈特也得入乡随俗…反正也没人听见。

“你刚刚说我是这个阿蒙多拉埃?为什么?”

随意给别人的神改了个名,坦坦荡荡的说出来,也不觉得尴尬,好像本来就应该这么叫一样。

他又想起了之前的这一茬,她为什么要说自己像一个神?

“你那个小包裹啊!我看你一直从里面往出拿东西!你不觉得好神奇吗?”

她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心里好奇的直痒痒。

“我能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吗?”

那双清澈的眼睛卡巴着望向他,撒娇的扯住了他的衣角。

“拜托拜托!”

伸手把包裹扯下来,扔进她怀里,阿蒙霍特普被她磨得没了脾气。

“想看就看吧。”

反正也没什么机密。

章节目录 精致男孩 镜子、眼线膏、水囊、肘尺、颜料、莎草纸……香膏??……还真有调色板??

越翻蒂雅嘴巴长的越大,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啊??他还真是哆啦A梦?

“你带眼膏做什么?”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花掉了重新涂。”他不以为然。

“??你是个男人好吗,你这么爱美?”他一个男人比自己还精致,就很离谱啊。

“谁告诉你涂眼线只是为了美?”他认真的反问道。

“那还有什么?”除了美还能做什么啊,找理由也不用这么牵强吧,她暗中撇了撇嘴。

蒂雅是发现了,肯迈特的人其实都爱美,她好像就没在大街上看过不化妆的,但是也不用随身带着这么夸张吧。

“保护你的眼睛。”

眼线的作用在当下不仅仅是美观,还为了防止眼部感染,肯迈特全年高温,毒辣的太阳将人的眼睛都照坏掉。

即使是眼下,在全境内,也有不在少数的百姓因为阳光照射变成半瞎或者失去视觉。

因此眼线膏的存在是必不可少的。

镜子里的自己和她平常的化法并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她往常更习惯于现代那种,细细的勾画一圈,眼角挑起一个勾,就算画完了,颜色也是漆黑的颜色。

此刻墨绿的颜色涂在她的眼皮上,加粗字体一般,前后各自拉长,平白多了一份妖艳的味道,

这才是时下最流行的化法。

“这种绿色的眼线从哪里买到的啊?”

刚刚抚过眼角的手指还带着一抹说不上来的香气,不像她平常用的那种,味道刺鼻的很,而且还不像这个这么顺滑。

“城中的化妆用具店铺里都有。”他轻描淡写的答道。

“你骗人?我见过绿的,但没你这种好。”

女人天生就是爱美的,谁也抵挡不了品质良好化妆品的诱惑。

因为嫌弃方铅眼线的味道,她也跑了不少店铺想要购买好一点的,可惜都是徒劳。

要说绿色的她确实见过,还有蓝色的,但是味道都是一样的刺鼻,也并没有特别顺滑,还特别贵。

究其根本,贵的原因只是因为原料贵,跟好用程度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绿色的眼线原料可是孔雀石。

孔雀石是珍贵的半宝石,用它制成的眼线膏不可能不贵。

对比一下性价比她还不如继续用黑色的,反正味道都是一样的。

但是手里的这个不一样,它的顺滑程度,颜色亮度,味道香气都不是店里卖的那些能比的。

“骗你做什么?”阿蒙霍特普轻笑一声,晃了一下那个精致的小瓶子,语气平淡的甩出一个疑问句。

他虽然也爱美,但是采购这种事情还真不用他亲自去。

她可以买到千千万份质量上好的眼线膏,但绝对不会是他手里拿的这一瓶。

这小小的一瓶,是王国内顶级制香师的作品,王室专供。

别说她跑遍那肯城都买不到,王国内都不可能买的到。

想也知道,王室用品必然是精品中的精品,选用的也是最顶级的半宝石,研磨也更加的精细,寻常人想要得到,怕是不容易。

这个女人想要长久的得到这种眼线膏是不可能的。

除非……

得到国王的赏赐,

或者……

成为王室的一员。

想到这个假设,棕黑色的眼底透出了一种别样的神色。

那是一种期待和懊恼交织的茫然。

笑着摇了摇头,否定了心里的假设。

他在想什么?成为王室?嫁给自己吗?

算了吧,别说她的身份合不合适,就她这个性子,真的进了王宫总有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怎么了?”

这人咋回事啊,干嘛这么又笑又摇头的打量自己,她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没什么。”阿蒙霍特普垂眸停止了沉思。

“呐呐呐,这怎么还有香膏?你出个门好麻烦的啊?”

耳边传来少女叽叽喳喳的问话,他顿了顿,低声笑了。

她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啊。

“防止晒伤用的。”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阿蒙霍特普耐心的回答。

他发现了,和这个女人走在一起,每天都会被询问不一样的问题,她好像对周边的一切都懵懂无知。

与其说她干净的像是还没有来得及书写的莎草纸,倒不如说她是从未接触过外面世界的幼童,对所有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章节目录 尼鲁村迷雾 “你带肘尺做什么呀?”

“……测量。”

“那草纸呢?”

“……书写。”

白袍少年骑着马在前面走,后面的毛驴上驮了一名少女。

少年有意的收拢着缰绳,马走的并不快,好让毛驴能轻松的跟上来,身后的少女问个不停。

“调色板这么大你带它也太沉了吧?”

“……你饿吗?”

“……不饿。”

她这才想起出门前没吃早饭,早上古努本来是来叫她吃饭的,但是被她带跑偏了,两个人挑衣服化妆就磨蹭到了人来接她。

怎么还有空吃饭。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饿啊,她要饿死了!

本来昨天就因为要出去玩,激动的辗转反侧,在床上烙了好久的饼才睡着。

半夜她就饿了,好容易挨到天亮,没等吃到嘴忙忘了。

这才刚出门,她怎么可能承认她饿了!

对,她不饿!在心上人面前,饿也不饿!

话音刚落,肚子里传来了一声异响,蒂雅窘迫地缄住了口。

她的形象啊……全没了。

阿蒙霍特普好笑地从包裹里掏出了一块椰枣蛋糕拿给她。

她的问题真的很多,他好像每次都很容易被她问到不想回答,但是好在,她好骗的紧,随便说点什么就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椰枣蛋糕又甜又软,轻轻一推就送进了口中,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甜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真好吃,有钱就是不一样,比她上次买的好吃多了。

“tui”

突兀的,她神色一僵,豌豆射手一般从嘴里吐出米粒大的沙粒。

……牙好疼啊

……为什么有钱人吃的蛋糕里也有沙子啊!!!

尼鲁村这天来了两位稀客,男的英俊秀气,女的娇俏可人,身上穿的布料也是一顶一的好,

身上丝毫没有贵人那种瞧不起人端着的脾性,待人温和有礼,很受村民们的欢迎。

尼鲁村位于那肯城下游,紧邻着尼罗河岸,本来村民们日子过得还不错,比周围一些挨不上河岸的村子好上不少,土地也肥沃的多,往年的农作物生长的也非常喜人,除去税收还富余许多,

只是从前年开始,土地不再肥沃,阿赫特季雷打不动的洪水也少了很多,水位到了一定的地方便不再上升,农作物没有了充足的养分,收获也比往年少的多,

去除了税收,竟然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神庙的祭祀们来了一拨又一拨,城主大人也亲自来访,可这都是刚开始的事了。

在多次的查探原因无果后,祭祀们和城主大人都放弃了。

他们放弃了尼鲁村。

今年的阿赫特季如期到来,尼罗河两岸的农民们纷纷欢欢喜喜的准备接受河神的赠礼。

尼鲁村的村民眼里也燃起了一丝希望,今年洪水会涨起来么?会淹没我们的土地么?覆盖住我们的黄土,带来肥沃的土壤么?

答案是否定的,洪水浩浩荡荡的涌来,却绕过了村庄的土地。

尼鲁村成了湖泊中的孤岛,河水在它身边流过,却不肯上来分毫。

希望的火苗从人们眼中缓缓熄灭,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

“尼鲁村被河神诅咒啦!”

“哈匹神抛弃了尼鲁村!”

“这个村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都是河神的惩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村庄人心惶惶,不安的气氛不断蔓延,无限的阴郁笼罩了整个尼鲁村。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是河神的惩罚吗?哈匹神抛弃了村庄?

村长本来是不信的,村民们淳朴老实,从没有浪费过半分土地,半粒粮食,每年的祭典都是附近所有村子里最最慷慨的,大量的果蔬大麦,牛奶禽肉投入到河水中,村民们毫不犹疑,只为了供奉可敬的神灵,

河神为什么要诅咒他们?

没有理由啊。

可是慢慢的,他信了,河对岸的村庄土地依旧肥沃,连下游的村庄也连年丰收,只有尼鲁村。

被遗忘的只有尼鲁村。

村长的身形日渐佝偻下去,

村子里的年轻男人们,要么去参军入伍,要么去修建王国内的建筑,

村子里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大家到别的村子中去,另谋生路,好歹能吃得饱,活下去,可是村子里的人都不肯,

他们对这片地,这个村子,都有着深深地感情,不愿意离开。

他们的家在这个地方,又能去哪里呢?

要不了几年,他们恐怕不得不走,这片村子也终成废墟。

“这位小哥,你也看到了,这就是尼鲁村现在的样子。”

面对眼前光鲜亮丽的年轻人,村长搓了搓干裂的手掌,嗫嚅着说道。

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上级官员查看了,刚才这名年轻人说他是代城主来解决村里现存的一些问题。

难道说,这个村子还有希望吗?

想到这个可能,村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自觉舔了舔唇。

“嗯,”淡淡的回了一声,阿蒙霍特普蹲下身来,

长长的袍角撩起搁在腿上,他伸手捻起了地上的尘土。

他脚下是这个村子赖以生存的土地,阿赫特季已经到来,按照往常的惯例,此刻应该已经被水淹没才对,现在却光秃秃的,连个水洼都未曾出现。

肯迈特连年少雨,缺了雨水的灌溉和洪水来袭,整片土地都失去了生机。

妇女们不分老幼地提着水桶,一桶一桶从河中汲水倒进灌溉渠中,连年幼的孩子都出来一起参加这项活动,可也只是维持耕种罢了。

那肯城的城主实属酒囊饭袋,来了没两个月阿蒙霍特普就发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努比亚的奸细,尼鲁村的干旱,桩桩件件他什么都不管,每日只缩在城主府大吃大喝,沉迷在舞姬们迷乱的舞步中。

村长递来的书信厚厚的一层堆在箱子的最下面,连看也未曾看一眼。

他质问城主,发生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一不查明原因,二不减免税收?

城主竟然将所有的一切都推脱到神明的旨意上。

“殿下,您看别的村子都没事,就他们村子干旱的嘛,这要不是得罪了神灵,何至于此呢?”

“就是因为欠收才更加要赋税才行,不然怎么能看到他们对神明的诚意呢?河神不满意,来年还是干旱的嘛。”

听到这些句大言不惭,阿蒙霍特普怒不可遏,当下就免除了城主的职权,将城主和写有他罪行的信件一起押送到底比斯交由国王陛下处置。

在处理了努比亚奸细一事之后,他连歇息一天都未曾,直接到尼鲁村来视察。

手中的土壤一点黑色未见,轻轻一捻就变成了一手的沙土,阿蒙霍特普眉头紧蹙,再这样下去,这片土地将再也不能种植作物。

章节目录 村长的隐言 “我说这位小哥,你倒是看出什么了没啊?”

眼见年轻人蹲下好一阵了,手里托着一把土壤沉思,就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村长急得团团转,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也不是他沉不住气,这年轻人实在是沉默了很久了。

“没有。”

一把沙土能看出什么问题?阿蒙霍特普覆手洒掉了它,直起了腰身。

这里的土地贫瘠至此,实在是匪夷所思。

“诶,这位小哥,看来你也是白来了,我们的村子,大概真的是被河神抛弃了吧。”

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次的调查还是没什么结果,城主派来的亲信也没有看出什么,看来命运果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你们去河对岸看了吗?”阿蒙霍特普沉声问。

以城主办事的效率,他并不相信他们调查的结果。

他就这件事情去问过布萨里,这片土地有一部分是属于荷鲁斯神庙的管辖范围,所以祭祀们对此也很是上心。

布萨里的回答是周围的村庄确实不受影响,他派去的祭祀也认真检查了河道,并对河道简单的清理了一下堵塞的淤泥,但是并没有成效。

“看了看了,就奇了怪了,对面的村子就一点事情也没有。”

“那上游呢?”

“诶…这位小哥,您就别费心了,这都是神的旨意,看来只有让神息怒才能让尼鲁村恢复以前的模样。真是抱歉了,让你们白走了一趟。”

村长本来还对这位年轻人抱有一丝希望,现在看来还是不行啊,难道,真的要他做那个决定吗?

他不由想起了那个人说的,想要治理好尼鲁村的耕地问题,就一定要听他们的话。

他们来者不善,必有图谋,不到不得已,他实在不想让这群人把握尼鲁村的未来。

可能眼下,真的就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了吧。

尼鲁村的先人们,请你们在另一个世界,祝福尼鲁村,能够度过这次的险境。

“你们还是回去吧,不要再管村子里的事了。”

想到自己刚做的决定,村长下了逐客令。

见阿蒙霍特普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村长有些踟蹰,这个年轻人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在这里白白的浪费时间又能看出些什么?

“大叔,我和他打算在村子里歇一歇脚,走的实在是有些累了,你就容我们些时间吧。你看这牲口也累了,总得让他们也喝两口水,吃些草料。”

蒂雅见势不对,忙从钱袋里掏出一颗金子塞进村长手里,小嘴甜甜上前说道,

她不说了解阿克沙吧,但眼前这种情况,他是肯定厚不起脸皮的,这种事还是得自己来。

“行吧,村子就这么大,你们自己去调查吧。”

村长把金子推了回去,牵起兔子和倔驴,他不是不识好歹,怎么能要他们的财物呢?说到底他们也是想帮助村子,只是他想不明白,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做呢?

见自己说的话有了效果,蒂雅不禁回头得意的冲阿蒙霍特普一笑,看吧,关键时刻还得看我!

只可惜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少年沉默不语地掏出了包裹里的肘尺,往河岸的方向走去。

呵,神?阿蒙霍特普从不相信这世上有神,神只是统治阶层用来统治国土的工具,仅此而已。

他相信,尼鲁村的情况一定另有隐情,他会解开这个难题。

少年脚步不停地大步向前,他的腿很长,一步就能迈出不短的距离,蒂雅跟在后面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狗男人,就不知道等一等,说好的出来玩呢?说好的打猎呢?打你妹!

河岸边的情况跟阿蒙霍特普的想象中不同,这里的情况比他在城主府看到的书信里好的多。

半肘尺深的河水淹没了河岸附近的田地,水下能看见冲积来的黑色淤泥。

书信上说的明明是,尼鲁村被哈匹神诅咒,河水流经半分不上,只有临河的一条土地被淹没,也不过堪堪一个指节。

但是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尼鲁村已经开始恢复正常了?

这不可能,

脚下的河水缓缓流淌着,丝毫没有再往上涨的意思,这不对,这不是洪水来时的样子,如果真的解决了,村长的表现也不会那么充满期待,最近的一次信件还是七天前,短短七天,他们怎么可能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阿克沙!你快来!你看!”

他正思索着,被蒂雅一声呼唤打断了,抬头向她那边看去。

走了一早上的路,道上净是些沙尘,好不容易见了点不同的风景,少女已经耐不住性子脱去了鞋子,坐在田埂上,把脚伸进水下嬉耍,洁白的脚背扬起一阵水花,水雾弥漫在空气中,她的脚也愈发晶莹剔,像是他见过的最好的雪花石膏那般。

阿蒙霍特普眸色暗了暗,转瞬又恢复清明。

“看什么?”

他踱步过来,眼里晃得却还是那双莹润的小脚,他觉得,自己好像着了魔。

“你看啊。”

少年坐下来,她又大力甩动了一下水中的脚。

“……看了,你盖上吧,水凉。”

这有什么好看的?请他过来欣赏她的脚吗?耳朵有些发烫,他偏过了头,不去看那勾的他心笙摇曳的那双脚。

听到这句明显的意有所指,她再笨也听懂了,她的脸瞬间红透,看着不敢看她的少年,不由暗恼的磨了磨牙,他是猪吗?这都能想歪?挺聪明一男的,怎么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

还是没忍住,伸手扳过了他的脸。

“看水里。”她一字一句道。

阿蒙霍特普皱着眉向水里望去,不明白要看什么。

她本来想再甩一下脚的,想到他刚才那句话,麻利的把脚拔出来,换成用手去撩。

河水在她的撩拨下泛起了涟漪,少年却还是没有说话。

他飞快地把少女扶正,耳尖上的红更加明显了。

“你说要看什么吧,我来。”

这个女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是不是存心想诱惑自己?她知不知道他刚才……

田埂到水下还是有些距离的,她只顾着收回自己的脚,却忘了早上穿的抹胸吊带裙,本来在宽幅项链的掩盖下是看不到的,可她这一弯腰,如此大幅的动作,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到了。

“就水下啊,你看那个黑泥,只有薄薄的一层。”

指了指水底的淤泥,她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搅起的泥沙让河水浑浊起来,可也能看得出,更多的还是黄土,

他将手伸进水里,冰凉的触感平静了他躁动的内心,淤泥只有一层,河水涌上来的时日还很短。

阿蒙霍特普的目光锐利起来,也就是说,所有的改变都是在这一两天?

那么这两天尼鲁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村长选择对自己隐瞒?

章节目录 线索 流水淙淙从脚下淌过,上面浮着从上游漂下来的不知名的水生植物,绿绒绒的蛛丝一般的水藻,打着旋划过来。

阿蒙霍特普看着脚背上掠过的水藻,凝眸捞起,水藻软趴趴的贴在他的手上,轻轻一拉竟然没有扯断,坚韧的很。

这是……

他抬头看向尼罗河上游的方向,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田埂上走过一名顶着瓦罐的姑娘,身形影影绰绰地映在水中,她的步履悠闲散漫,大概心情还不错,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一只手捉住了她身侧的手臂,直把姑娘吓了一跳。

她低头惊魂未定的看过去,只见一个美貌的少女,正笑嘻嘻地捉着她的手腕。

“这位姐姐,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蒂雅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谄媚道。

瓦罐姑娘显然不买她的账,这是哪里来的人,别以为平白无事地吓唬了自己,笑一笑就没事了。

“谁是你姐…”

狠狠地把手抽出来,怒视着蒂雅,正想说点什么。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身旁的另一位男子,

天啊,瓦罐姑娘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样英俊的男子,和他一比,村里最俊朗的少年纳哈尔都被比到了尘埃里。

更何况纳哈尔已经参军入伍去了,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你们好,我叫梅丽特,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你们的吗?”

她的心已经为阿蒙霍特普沉醉了,整理出了一个平生最动人的微笑,最动听的嗓音,看着他的方向,轻柔的说道。

“这位姑娘,你好漂亮哦,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呢,看看这衣裳首饰,这妆容……”

夸人的话不要钱一样从蒂雅嘴里吐出来,企图把她捧得晕头转向,

瓦罐姑娘显然很是受用,她挺直了脊背,好让她的前胸更加突出。

妈妈呀,她上身竟然没穿衣服?有这么热的吗?

虽然也知道布料昂贵,很多人都穿不起衣服,但是这么摆在眼前,蒂雅还是觉得辣眼睛……

“梅丽特,这几天你们村子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打断了蒂雅没营养的恭维,阿蒙霍特普淡声问道。

被他打断了奉承话术,蒂雅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女人,对待女人,当然要好好夸赞一翻,才好问话呀,

行吧行吧,就让你去问吧,看你能问出什么。

你这么像审问犯人一样,不觉得你冒犯就不错了,还指望人回答你?

只是让她大跌眼镜了,瓦罐姑娘梅丽特被他迷的不轻。

“没有呀,这位哥哥,我们村子里一直是平平静静的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梅丽特感觉自己这会已经醉了,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男子,她本来还觉得自己的名字寻常普通,这会在这人的嘴里轻轻吐出,怎么就这么特别,这么惑人呢?

腻死人的音调在耳边响起,蒂雅瞪大了眼睛见了鬼一样看着她,

她这是看上阿克沙了?呸!

哥…哥哥???亏她想的出来,谁是她哥哥?看她那样子可比我家阿克沙大多了好吗?

“他叫纳菲尔。”

宣示主权般,蒂雅挽上了他的臂弯,无视少年突然紧绷的身躯,胡乱把那只肥猫的名字给人安上。

哼,才不告诉你他叫什么,你想知道就知道?凭你脸大吗?

阿蒙霍特普很给面子的没有反驳,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件事上,实在没空去理会两个女人的暗中较劲,再说若真的要比,瓦罐姑娘跟蒂雅明显没有可比性。

“纳菲尔哥哥,你想问什么呀?我知道的都会说的。”

梅丽特痴痴的笑着,纳菲尔?美丽的吗?还真是衬他呢。

她才不在意对面两个人是不是情侣,

那女的身材明显没自己有料,她还是有机会的。

当不了妻子怕什么?这么出色的男人,当个情人她也是不介意的。

“……”

对面的少年不仅没有反应,甚至还皱起了眉头,梅丽特又往前走了几步,跟他的距离只有半米了,

可是那少年眉头怎么更紧了,他是不满意了吗?想到这里,她的脚有些迈不动了,停在原地。

她哪里知道,阿蒙霍特普就没反应过来她叫的是自己,更别说他现在根本没空回答。

一只细嫩的小手状似亲昵的放在他的胳膊弯里,正暗戳戳的揪起了一块软肉,听见梅丽特这一声,胳膊上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疼。

忍了很久才没把作怪的手甩下来,她这又是怎么了?

“她叫你呢,纳菲尔哥、哥、”

蒂雅在他耳边阴恻恻的说,特别侧重了末尾的词汇。

哥哥?什么狗屁称呼,肉麻死人了。

反应过来叫的是自己,阿蒙霍特普恢复了神色,大手覆住她的,按住了她的动作,这才抬头看向对面正在献媚的瓦罐姑娘。

“村子里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人来过吗?”

如果真的有解决的办法,那也一定不是村子里的人想出来的,他们要是有办法,早就行动了,这里一定来过外人,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情。

“特殊的人?没有啊纳菲尔哥哥,倒是昨天村子里来了一群祭祀。”

梅丽特想了想回答道,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来过外人了,上一次来还是村子刚刚开始发生怪事的时候,他们没查出原因,也就都不再来了。

“祭祀?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你确定吗?”

阿蒙霍特普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色,她确实不像是在撒谎,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从和布萨里的对话中,他已经明确表示了,对尼鲁村的现状无能为力,他怎么可能会派祭祀过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不不不,不是荷鲁斯神庙的祭祀,其实他们应该也不是祭祀吧,但是他们比祭祀还要神呢!”

提到这一群人,梅丽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那是一种近乎狂热的色彩,他们真的很神奇,他们还展示了神迹,能让河水再次涌上村庄的土地,这不是神迹又是什么呢?

有他们在,尼鲁村大概很快就要回到原来的样子了吧?

“很神奇?”阿蒙霍特普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对啊,特别神奇,他们的大祭司昨天在河边举行了一场祭典,这才过了一夜,河水真的涨起来了!”

这话里满满的都是推崇和信赖,不光是她,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十分仰慕那群不知名的祭祀,他们真的给村子带来了生机。

“好,我了解了。”

暂且不论这群人的来意是什么,单看他们做的事情,恐怕是敌非友,他需要立刻着人来尼鲁村增援。

章节目录 神秘的祭祀 如果真的是祭祀,不是应该和城主府汇报吗?在这里装神弄鬼,让百姓对他们奉若神明,能安什么好心?

虽然王国内的祭祀也都是这个套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阿蒙霍特普的直觉告诉他,这些所谓的祭祀恐怕不是好人。

“纳菲尔哥哥,你还没逛过尼鲁村吧?乡下和城里区别还是很大的,我带你逛逛吧?”

梅丽特说的是你,不是你们,带那个女人一起去?她才不要,她娇笑着企图伸手去捉他的衣袖,她就不信他会拒绝自己,哪有男人会舍弃到嘴边的一块肉呢?

让她失望了,阿蒙霍特普还真就不吃他这一套。

“不用了。”闪身躲过梅丽特的手,他漠然答道。

蒂雅眼珠子一转,往前走了一步,

“梅丽特姑娘,我们愿意的,你可以带我们到村子里逛一逛吗?我们对神奇的祭祀非常好奇,你说是吧?纳菲尔哥、哥、”

回头朝少年眨了眨眼睛,好奇的话就跟上去看看啊。

她一直就知道这个人有些高冷,他不想跟去八成是怕被人揩油?

想到这里,她心下有些窃喜,刚见面的那会,他不是还挺体贴温柔的吗?怎么这会有美女主动看上他,他又退了?

难道说,自己对于他来说,也是特殊的存在吗?

嘴角的笑容愈发柔和起来,她喜欢的人真是越看越舒心。

“嗯。”闷声回了一句,阿蒙霍特普抚了抚额角。

他真是搞不懂这女人,刚才还不乐意别人跟自己说话,这会儿又主动出卖自己,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梅丽特用那种轻蔑又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好奇的话,那就跟上来吧,让你也见识一下好了。”

视线移到阿蒙霍特普身上又是另一番的柔情蜜意,

“纳菲尔哥哥,你就跟住我就好了,那些祭祀住在我家附近,还是很好接近的。”

说罢给他抛了个媚眼,复又重新把瓦罐顶到了头上,往村庄里走去。

啧,这可不就是传闻中的双重标准?

跟来时的悠闲散漫不同,她的步态此刻十分诱人,柔软的腰肢左右摇摆,直晃得身上挂着的腰链叮当作响,幅度之大令人不忍直视。

抖了抖身上的骤然浮起的鸡皮疙瘩,蒂雅忙拽住阿蒙霍特普的衣袖,拖着他一起跟上。

其实蒂雅的做法也没错,想知道那伙祭祀的真面目,还是要亲眼看上一遍。

村庄的轮廓慢慢出现在眼前,正在下午用餐的档口,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炊烟,整个村子就像笼罩在一片迷雾中一样,真实又虚幻。

走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梅丽特口中的祭祀,蒂雅嗅着空气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菜汤味,她都觉得有点饿了。

“梅丽特姑娘,祭祀们在哪啊?”

闻着这味,她觉得腿愈发沉了,像灌了铅,她想吃饭。

“着什么急,一会不就见到了,祭祀大人们,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跟着不就好了?”

不耐烦的回头瞪了一眼,皱眉不悦的呛她几句。

真是的,她的事情怎么就这么多,纳菲尔哥哥怎么就不说话,真烦。

“我…”

被人喷了一遍,蒂雅有些不服,想了一下现在的处境,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闷声跟在后面,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既然祭祀们不能轻易见到,我们不见了就是。”

阿蒙霍特普冷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不就是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见不见又有什么要紧?想要知道他们的身份,派人过来把村子封锁,再行查探也未尝不可。

衣袖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去,那个刚才还蔫巴巴的小女人正拼命给他使眼色。

别啊,你别啊,马上就要看到了,你忍忍啊。

他要被气笑了,怎么?她平时跟自己斗嘴时候的嚣张劲呢?这又不是故意往他斗篷上擦鼻涕的时候了?她不是从来都不爱吃亏的吗?

怎么现在,他主动给她找场子,她却缩起来了?

他一直是个冷静的人,结果现在一看到蒂雅被人说的委委屈屈的样子,他心中升起一团无名的怒火,让他一点也不想退让。

什么忍忍?没有忍忍,也不需要忍。

“纳菲尔哥哥,你别呀,祭祀们一会就到了。”

梅丽特还不明白为什么少年突然改口说不去了,明明马上就看见了啊。

无视梅丽特的挽留,阿蒙霍特普话也没回转身就要走,他现在不想跟这个人说一句话。

“你还不跟我走?”

衣袖被人紧紧握着,蒂雅倔强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想看祭祀…”从嘴里干巴巴挤出一句,她扬起脸看着他。

不清楚为什么他反应这么大,明明受了委屈的是自己啊…

再说都说快来了,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下次看。”他的目光认真的注视着她,几乎让她无法拒绝。

“……就今天看,来都来了。”她的音调渐渐弱了下去,却还是拒绝了他。

不行,都到了这了,说什么她今天也要看一眼。

“………”

“领头的大祭司来了!”

突然听得梅丽特一声叫嚷,正僵持的两人齐齐朝她指的那个方向望去。

不远处有年轻男人从层层峦峦的屋舍中走出,随着他的走近,他的面容也清晰了起来。

秃头像是打了蜡一样光滑圆润,脸庞却清秀得很,他的眉目中透出一股书卷般儒雅的气质,一身白袍像模像样的披着,整个人都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后悔的四个字就是,来都来了。

身侧的少女身体陡然绷直,阿蒙霍特普疑惑的看向她。

她的神色出奇的怪异,瞳孔紧缩着,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怎么了?”

阿蒙霍特普温声问。

“没…没什么。”

蒂雅支支吾吾搪塞,

天杀的,怎么会是他?怎么哪里都能碰见他?还阴魂不散了?她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祭祀的身份?

她得想个办法,阿克沙好歹也是城主的书吏,肯定是要站在城主那一边的,要是让知道她认识这个人,这个人还是那种身份,她死定了。

努力的往后缩了缩,把身子藏在少年的身后,这样应该就不会看到她了吧?

偷偷往那个方向看,心里祈祷着对方快点走,没有看到她,眼看着人要从身边过去了,她提起的心也要放下了。

人算不如天算,梅丽特好死不死的跟那人打了个招呼。

“祭祀大人下午好,这是我的新朋友。”

似乎是为了在阿蒙霍特普面前证明自己和祭祀的关系好,她的语气亲昵的很。

“嗯,下午好。”

那人和善的笑着,看了过来。

他在心里自我唾弃了一声,他什么时候这么干过?他从来就不是这块和善的料,但是为了提高在村民眼中的形象,也只能装成这幅人模狗样。

眼尖地发现那女村民的新朋友身后好像藏了个人,他回头看过去。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双黑漆漆的眼睛互相望着,蒂雅紧张的说不出话,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下午好啊,蒂雅。”

漫不经心的声音传过来,她听见这一声简直如遭雷击。

好什么好?明知道我躲着你,你还好?

意料之中没等到对方的回答,那人意味深长的笑了,

“才几天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吗?那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苏斯。”

章节目录 大型翻车现场 身后本性活泼的少女此刻是那样的不正常,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更何况,阿蒙霍特普并不是个傻子,他是那样的聪慧,一下就品出了其中端倪。

“哎呀,你认识祭祀大人?”丝毫没有注意到眼下凝固的气氛,梅丽特咋咋呼呼的打破了沉寂。

“……”蒂雅低着头不说话,进退两难。

“你认识他?”

阿蒙霍特普淡淡出声,她眼下的样子,明显是心虚的厉害,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心虚?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眸中的质疑刺破了她佯装平静的内心。

“不……我不认识他。”

飞快的矢口否认,她紧张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其实承认了也没什么,认识就认识,阿克沙也不知道苏斯的身份,但是她却下意识的就想否定这个问题。

一双眼睛无助的看向正在看戏的苏斯,神色说不出的可怜,

求求你,不要说。

可惜对面的人根本就不想接收她的信号。

“不认识我吗?蒂雅小姐这样的回答真是让人很是伤心呢。”

苏斯捂着胸口,故作受伤的看过来,那神色十足十一副被人抛弃了的样子。

心脏像是被人瞬间捏住了,她不敢回答,更不敢看阿蒙霍特普的脸。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脑子是乱糟糟一团乱麻,她该怎么办,苏斯你个混蛋,老娘就不该收留你们,你居然在这种时候挖坑让我往里跳!

“怎么认识的?”

他们两个一定是认识的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她在害怕什么呢?有什么事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呢?

阿蒙霍特普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浓密睫毛下的眼里阴云密布,仿佛下一瞬就要爆发出来。

“也没什么,只是和好心的小姐合作过一次罢了。”

苏斯悠悠道,脸上还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合作这个词汇从他嘴中轻轻吐出,缠绵暧昧的很。

“你闭嘴!我要她说。”

少年的目光如刀子般射来,面色铁青,其中的冷厉几乎凝如实质,一时间竟把苏斯的思路都打断了。

“……”

身旁的少女依旧没有说话,目光闪躲着,畏畏缩缩,阿蒙霍特普看到她这幅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胸口积压的不知名的怒火没由来得让人心烦。

“呵,”

苏斯轻笑出声,打量货物一般扫视了一遍阿蒙霍特普,话语中尽是调侃,

“你是蒂雅小姐的情人吗?从来没听她提到过呢。”

有趣,真是有趣,他今天这一出就是故意为难蒂雅,谁让她临走还送自己一个肿包,让他到今天早上起来还觉得脑门疼。

只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要说是怕她的心上人吃醋,这情形还真是不像,这么想着,眸中光芒更盛,他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听见这一声,蒂雅像被火烧一样,跳出了半米远,虽然她确实喜欢阿克沙没错,但是她总觉得苏斯这句绝对不是什么好话,他绝对是在挖坑给自己跳。

“你躲什么?”

纤细的手腕上牢牢扣住了一只大手,阿蒙霍特普一把将人拉回来,脑中绷紧的那根名叫理智的弦彻底的断掉了,他的行动不由自己控制,情绪已经失控,下意识就捉住了蒂雅,浑身散发的冷意几乎能将人冻僵。

恼怒的情绪在他心中疯长,她就这么想和自己撇清关系?

手腕上一阵刺痛,他抓的实在太紧,手指末端都在发麻。

蒂雅的内心是崩溃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轮到她!她又怎么惹这位大爷了?她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看这样子,不是?”

苏斯生怕火烧的不够旺,又添了一把柴。

看热闹是不会嫌事大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嫌事大的。

“不是怎么了?”

极力甩开拉着她的手,蒂雅觉得她现在已经忍无可忍了,这衰仔绝对是故意的,要不是今天倒霉碰见他,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他还有脸在这煽风点火?

撸了两把并不存在的袖子,她此刻斗志昂扬得很,这么欠揍的人,不能惯!

阿蒙霍特普看着空荡荡的手,低垂的眼里尽是嘲弄,不是,也对,本来就不是。

脸颊上突兀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脖颈上也多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手,那双手藤蔓一般将他缠绕,是那样的柔软。

“吧唧,”一个吻落在他的侧脸上,这个吻稍纵即逝,轻柔的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上面,直到那红润的唇瓣离开他的脸,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是第一次,除姆特之外的异性,亲吻他的脸,竟出乎意料的没有让他感到厌烦。

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又虚幻,在他心里不知道的地方,一丝窃喜爬上了他的心房,

像是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他的心托了起来,托到高高的云层之上,阳光穿透过云层,驱除了他心里最后一点阴霾。

那声音坚定又疯狂,她说“他当然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的未婚夫。”

少女眉目之间尽是张扬,她挑眉看向有些吃惊的苏斯和梅丽特,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异样的快感。

“怎么?你们不相信?”

环顾一下四周,她歪头笑着,脸上尽是志得意满。

“吧唧”

她踮起脚尖,又亲了一口臂弯中呆愣中的少年,只是这回,她亲的是嘴。

少年的嘴唇并不像他人那样的冰冷,是一种特殊的绵软,像是最好的,软软的,甜甜的,让人吃了还想吃。

只是少年的神色并不让人满意,他的眼睛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里面空洞洞的满是迷茫。

舔了舔牙尖,她对少年下了毒手,不,毒口。

唇上突然感到一阵刺痛,阿蒙霍特普骤然清醒,看清了眼前的姿态,眸光顿时一沉,她未经允许亲了自己也就算了,还敢咬他?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下意识就想把人推开,看着她脸上那张牙舞爪的威胁之意,还是放弃了挣扎。

未婚夫就未婚夫吧,亲也就亲了,又不会少一块肉。

感知到少年的妥协,蒂雅满意的放开了他,流氓似的舔了一下唇角,把手搭在人肩上。

流里流气的说,“现在信了没?”

眼见她做出这一套动作,阿蒙霍特普眼皮抽了抽,压下火气别过脸不去看她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耳根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早晚有一天,他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不大听话的蠢女人,他咬着牙想。

章节目录 村长的选择 装x一时爽,过后火葬场。

对面的苏斯默默伸出手给她比了个牛x。

那石雕师傅手艺当真不错,苏斯没见过阿蒙霍特普真人,还是一眼将他认出,

啧啧,小丫头眼光不错啊,肩宽腿长,看这样子应该是个能打的?

不过这人这么不想看见他做什么?就算不是朋友也没必要吧,她还收了自己那么多住宿费,看在那么大一笔钱的份上,她也不该这么排斥自己吧?

不过她眼下这个行为……

苏斯自愧不如,你厉害,你赢了,我认输。

当下对女子来说并不严苛,却也是有度的,你可以和情人并肩行走,上街游玩,可以大胆的表白,甚至可以在婚前和喜欢的人不可描述,但那都是私下的,且一旦结了婚,就会身份转变成十足十的家庭妇女,贤良而保守。

很少的女孩子才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做出这种事,这需要勇气,也需要很厚的脸皮。

一直觉得自己具有相当大勇气(lianpi)的梅丽特这会也气的不行,一张脸隐隐发青。

这…哪里来的?居然这么不知羞耻!和祭祀大人有牵扯不算,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亵渎了这么一个美男子!

“你……”

“我?我怎么了?”

蒂雅现在完全不敢回头,想也知道,那个少年脸色必然难看得紧。

刚才一心想找回场子,就没问过他的意见,贸然就把人给轻薄了,亲一口就算了,她还亲了两口!

更是不知道从哪来的胆子,还咬了人家,

她知道阿克沙这人看着温柔可亲,对自己有时也比较暧昧,但其实根本没越过红线,自己稍微往前一步,他就会退一大步。

而且好像是有些许洁癖,一天恨不能洗十次澡。

心里有些懊恼,这一次下来,以后大概碰到他都难了。

但是好像也不亏诶,好歹她亲到了心上人啊,别人想亲还没这个机会呢,这么想想反倒又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你不知羞!”梅丽特愤愤说着,心里却想着刚才亲上去的怎么就不是自己呢?

那美男子也没怎么反抗啊,说不定自己亲上去也是这个效果?

“你亲得,我也亲得!”

一气之下梅丽特有些慌不择言,心里怎么想就一下说出来了。

“你亲?你亲啊!这是我未婚夫,我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我不仅在大街上亲,我回家还亲!”

似乎还嫌刺激人刺激的不够,她越说越起劲,完全忘了身后的当事人,这要是再不打断,一会指不定就开始少儿不宜了。

她每说一句,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就黑一分,听到“回家亲”这里,他再也听不下去了,她还没完了?

“你说够了没?”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蒂雅悻悻闭上了嘴,她还没说够呢,她看梅丽特不顺眼可很久了,还她不知羞,不知道是谁不知羞!

都听到阿克沙是自己未婚夫了,还想亲?呸!

“咳咳咳咳咳咳!!”

看热闹看的正起劲的苏斯被她一翻惊世骇俗的言论惊到了,她可真是勇猛,屋里那点子事拿到大街上说,一口口水呛到嗓子眼里,咳的他脸都紫了。

“祭祀大人您没事吧!”

梅丽特紧张的叫嚷一声,伸手就去扶他,苏斯赶紧拒绝了她,奈何他现在发不了声,一只膀子痛苦的捂着喉咙,另一只在空中挥舞,看着实在不容乐观。

这一声尖锐非常,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了,看着昨天神一样在河边施法让河水涨起来的祭祀大人如此痛苦,村民们都担忧的不得了。

“天啊!祭祀大人因为帮助我们受了上天的惩罚!!!”

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村民们都乱了套了。

“祭祀大人!”

“祭祀大人!”

村民们一窝蜂挤上来,险些把梅丽特撞飞出去。

苏斯的脸由紫变青,他这会杀了这聒噪女人的心都有了,他不过就是呛了个口水,怎么就成这样了?

等等,始作俑者似乎是另一个女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祭祀大人脸紫啦!祭祀大人要去往永生啦!!”

他本来就被人群挤的难受的要死,又冷不丁听见这一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晕过去。

眼看事态要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人群被两个壮汉用手推开,

“怎么了怎么了?都吵什么?村长来了,有事都跟村长说!”

其中一个厉声喝道。

一看村长来了,村民们都有了主心骨,又一窝蜂糊上了村长,七嘴八舌聚在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什么祭祀大人为了帮助村子被神惩罚巴拉巴拉。

村长听的在心里是冷笑连连,他们会被神惩罚?真的是被神惩罚了才好!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方法让河水上涨,但他知道,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群村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让河水上涨的那一寸,正是他们手中的筹码,他们用这件事威胁自己,让自己答应他们的要求,做他们在那肯城的内应,用整个尼鲁村做他们的据点。

“……我没事。”

一只颤颤巍巍的手升起来,苏斯故作虚弱的说道。

他本来觉得这事挺丢人的,想在起来的时候好好解释一下,刚刚听见村民们说的话,他转念一想,将这件事当成一个契机也不错。

让这些村民们对他感恩戴德,增加己方筹码。

他在一个月以前就发现了这里的特殊地形,距离那肯城足够近,东邻尼罗河,西接沙漠,以这里为据点,就不怕城里的官兵来抓,

官兵一旦出动,他们在城外的暗哨马上就会知晓,通知他们,且有多种逃离方法,

因而他和辛格一开始制定的地洞方向就是尼鲁村。

可惜这个村子的村长实属硬骨头,软硬不吃,就是不同意他们以村子作为据点。

为了让他同意,苏斯主动抛出了最大的诱饵——解决尼鲁村泛滥难题。

谁料就算这样村长也不肯答应,他只能选择先解决一部分,展现所谓的“神迹”来让人信服。

他的目的只达到了一半,村民信了,但村长仍然不信。

村长依然寄希望于废物一般的城主,不肯接受他的条件。

解决这个难题其实也简单,他几年前和辛格曾路过这个村子的上游,在一个隐蔽的拐角,那里生长了一种特殊坚韧的水草,

当时苏斯就断言,如果这里水草不除,下游第一个村子一定受其影响。

果然不出所料,苏斯的预言在前年开始实现,而此地实在隐蔽,荷鲁斯神庙的祭祀和城主都没有发现其中问题。

这才给了他机会,他也只是暗中派人在他做法的时候清除了一小块而已。

村长的手捏紧又松,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村子,为了村民,他不得不屈服。

“祭…祭祀大人,您没事就好。”

这声祭祀在舌尖打了几个转,终于说了出来,这一句说出,后面的自然顺畅无比。

“昨日招待不周,请于今晚参加村子里为你们举行的晚宴。”

苏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自然明白,

村长,已经做好了选择。

章节目录 吃 晚宴。

听到这个词,蒂雅咕嘟咽了一口口水,觉得更饿了,宴会上会有什么呢?烤肉还是蛋糕?烤的什么肉?什么味的蛋糕?

呜呜呜呜呜,她好饿啊,本来早上出门就没吃东西,中午也只就着水和阿克沙一人吃了点椰枣蛋糕,还是有沙子的。

她也好想去晚宴!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苏斯和村长寒暄一番后,很是自然的抛出了邀请,

“村长,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他们可以一起参加吗?”

说是询问,其实也就是通知一下,你这个晚宴,我的朋友们要参加。

“祭祀大人的朋友,自然是可以的。”

村长应声道。

“嘿!蒂雅,还有她的…未婚夫?你们来参加这个晚宴吗?”

苏斯回头扬声问。

他还没有得到他预感中的收获,怎么能就这样放人走?

“…不…不参加了。”

蒂雅慌忙摆手表示拒绝,往后退了几步,有没有搞错?

她也就是想想,她敢去吗?她不敢!

不管是苏斯对于阿克沙的身份,还是阿克沙对于苏斯的身份,都是一个双重死结,够她喝一壶的了。

要是让阿克沙知道苏斯是前段时间的赫琉沙散盗,那她一直以来的谎言就会被拆穿,阿克沙辛苦寻找的散盗就藏在她家里,她却一个字都没说,还刻意隐瞒,那她和他就彻底完了。

她就再也不用苦恼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因为全部都会变成奢望。

那么反过来呢?苏斯要是知道阿克沙是城主书吏,以他们那群人喊打喊杀的性格,阿克沙还有命在吗?

贼和官,有可能和解吗?不可能的。

她的反应实在太大,不说阿蒙霍特普和苏斯,就连梅丽特都看出了不对劲。

祭祀大人邀请是多么大的福分?她身为祭祀大人的朋友,就这么不上道?

“我说蒂雅,吃顿饭而已,我能把你怎么样?”

苏斯抱着膀子嬉皮笑脸道。

“我…我不去,我家里仆人还在等我,我要回家吃。”

蒂雅又往回缩了缩,刚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全然没了,整个人成了个缩头乌龟,死死的扒着阿蒙霍特普的衣服不松。

你不把我怎么样?你这个x放的响亮,我那是怕你吗?我是怕你把我情哥哥怎么样,再说老娘不也为你着想,等阿克沙回去不给你们一窝端?

这话一出口,先不乐意的不是苏斯,是梅丽特,打看见蒂雅的第一眼就不喜欢她,现在又听见这人这么说话,当下就冷嘲热讽起来。

“哟,城里来的是不一样,您这是看不起乡村晚宴?也是我们乡下人哪能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一下就把蒂雅说成了看不起乡下人,把她推到了和村民们的对立面上。

“你……我没有!”

蒂雅矢口否认,早上过来时还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村民们现在脸色都不太好,更有甚者眼里都带了些敌意。

“这位小姐和小哥就让他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要是再参加晚宴,估计就回不去了,村里没有住宿的地方,他们还是早点走的好。”

村长出来打圆场,一双布满皱纹的眼深深地看了他们几眼,他不知道苏斯为什么要把他们拖下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知道,这两个城里来的年轻人都是好人,

尼鲁村的水现在太深也太过凶险,他不想把无辜的人也搅进去。

“别啊,走什么,我们住的地方还有空位,放心,男女不混住,都有单间。”

苏斯指尖敲了敲腕上的臂环,饶有兴致的说。

他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如果他们执意要走,那也可以,那就别怪他撕下最后一张面皮,

走吧,但是他的兄弟们,终究会让他们迷途知返。

“我们留下。”伸手把人牢牢护在身后,挡住了村民们探究的目光,阿蒙霍特普平静说道。

这个叫苏斯的人,说了这么多,是想让自己留下来吗?可以,正好,他也想知道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

他是国王的儿子,永远无惧未知的风险。

“你别答应啊,我想回家…”一只小手怯怯拉住了他的衣袖,蒂雅压低声音小声的说。

“没关系的。”

他没有跟她说,现在想走,已经是走不掉了。

“可是古努还在等我啊,我不回去她会着急的。”

蒂雅试图改变他的决定,又找到了个理由,话一出口,她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会也真情实意的担心起来,是啊,古努那么忠心,对自己那么好,她不回去,那可怜的老太太真的会着急的!

“我派人给她送信。”

苏斯老神在在的说。

“我不舒服!”

“那就更要留下来了。”

“我是看见你就不舒服!”

蒂雅咬牙切齿的顶了一句,这话是心里话,看见他自己哪都不舒服!

“那你就不看。”

苏斯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这女人事情事真多。

“不看我留下干什么?”

“留下吃饭。”

吃饭?吃你个头吃!

蒂雅还要顶嘴,被阿蒙霍特普虚虚拦下,在这里贫嘴没什么意义,苏斯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们走,说什么都没用。

“吃饭,听话。”

带着薄薄细茧的手指贴上她光裸的后颈,在上面画了两个象形文字。

那是他前些天教过她的词汇,

“别”“害怕”

她的身体因他的动作而战栗,心却泛起了一丝苦笑,

湿漉漉的圆眼望着他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好傻啊,他们人那么多,万一真的发现了他怎么办,他怎么这么笨啊,就看不出来自己是在保护他吗?

看出了她的不安,阿蒙霍特普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蒂雅攥紧了拳头,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不管今晚会发生什么,她一定会保护好他。

阳光大好,图特摩斯依着神宫内巨大的敬神柱打了个哈欠,眼前是一张纸就让自己离开那肯城的罪魁祸首,他实在是打不起什么精神。

天知道他这些日子都遭受了些什么,又要防着阿赫霍特普对阿摩斯下毒手,另一方面又被他要保护的人耍的团团转。

这一路上就没消停过,

上船的第一天,阿摩斯吵着要吃鱼,他用叉子插了几个,举到她跟前她又不吃了,说好残忍,好血腥,让他重新抓。

他又下网,她又说阿蒙神祭祀不能吃鱼,他这是害自己犯忌。

????你不吃让我抓它干嘛?人好好的水里游着,想折腾人就直说!

阿摩斯又找了随侍的一名老祭祀,老祭祀是神宫里的老人,当下也不客气,指着他就是一通教育,直让他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又没处说理。

好容易回了底比斯,又拽着人不让走,这是什么道理?

“我说,殿下,这也回来了,我该走了吧。”图特摩斯半抬着眼皮瞅着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走?你走什么?又没什么事?”

一个苹果在阿摩斯手中渐渐削好,她伸手递给他。

他能有什么事,三哥那么能干,好不容易不在孟菲斯驻防,多陪陪自己不好吗?

图特摩斯摆摆手,并不想吃。

她又往前推了推,不容抗拒的塞到他嘴边。

“吃啊,没下毒,你不是眼看着我削的皮?”

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半信半疑的张开了嘴。

阿摩斯于是甜甜的笑了,这才对嘛,公主殿下亲手削皮的苹果,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吃的。

“对了,我三哥身边那个女的,是他情人吗?”

阿摩斯随口找了个话题,没办法,要说别的这人也不搭理自己啊。

“没…阿蒙霍特普殿下也不是喜欢那女的,她就是,嗯…殿下的学生,殿下教她写字。”

嘴里吃着清甜的苹果,图特摩斯含混不清的说道。

果然啊,只有提三哥,他的话才能多住一点。

“学生吗?三哥这么有耐心?”

阿摩斯不信,这话换谁都不能信,阿蒙霍特普那是谁,这事不可能是他能干出来的。

“不是……”

图特摩斯这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齐齐朝身后看去。

一个卫兵恭敬地走过来,对他鞠了一躬。

“图特摩斯将军,国王陛下有请。”

章节目录 鸿门之宴 “貌美的姑娘啊,你住我的心房,看不见你的容貌啊,想你的心空空荡荡,我想去向你提亲呀,又怕你的父母看我不上,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我亲爱的姑娘……”

村里的青年人在角落里弹奏着竖琴,口中唱着一首悠扬动听的情歌小调,欢快的乐声从他口中溢出,整个宴会热闹非常。

空地中心燃起一堆篝火,火舌卷起周围干枯的枝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大盘大盘的食物被村里的少女们呈递上来,她们穿着清凉的不行。

她们放下盘子开始围着篝火跳起舞蹈,那动作十分妖艳,充满了挑逗的味道。

领头的是之前见过的梅丽特,她这一身不可谓不大胆,一袭短裙堪堪遮到大腿根部,随着她大幅的动作,几乎跟没穿没什么两样。

赤裸的上身用红色的颜料重点描绘,又在中间分别涂上了嫩黄色。

头上也戴了一顶簇新的假发,时髦的染成了红色,色彩各异的陶珠挂在上面叮当作响。

她扭动着身姿向筵席中央走去,不加掩饰的对阿蒙霍特普抛出她的好感。

见他没有反应,又行至他身前,送上了一朵刚刚折下的莲花。

这是肯迈特的习俗,如果在宴会上有了中意的人,就可以为他折一朵莲花,如果他同样喜欢你,他就会收下。

刚刚折下的花朵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幽幽暗香传至鼻间,蒂雅疑惑的抬起了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旁的阿蒙霍特普半点异状也无,甚至连眼皮都没抬起一下。

她不明白突然扔过来一支花是什么意思,脑袋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只礼貌的点了点头。

她还以为这是宴会上的装饰,哪个桌子上都有。

事实上也不是她笨,要放在平时她怎么能看不出梅丽特想干什么,她现在着实分不出心思想别的事。

宴会上衣香鬓影,美酒美食,她却如坐针毡,右眼皮跳个不停,手指紧张的抓着桌子上摆好的陶杯,随时准备着有情况就拍碎它来自保,一双眼睛紧紧锁定主位上的苏斯,生怕错过了他丝毫异常的举动。

苏斯懒散的坐在主位上,一条腿悠闲地支起来,把玩着手上的腕饰,宽幅手环合拢又打开,循环往复,他的嘴边始终挂着一抹堪称温和的笑意,却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人理会自己的献媚,梅丽特脸上有些挂不住,当下就有点恼了。

“纳菲尔哥哥…你为什么不接我的花?”

她讷讷出声,她还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剖白自己的心意,未料情况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少年充耳不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麦酒。

“纳菲尔哥哥?”见人不理自己,梅丽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村民们都看过来,阿蒙霍特普放下了酒杯,这才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抱歉,没听到。”

“你……”

梅丽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刚想说点什么,旋即被人打断。

“好一个不解风情的纳菲尔啊!”

苏斯抚掌大笑,嘴边的笑意不断加深,眼底却是浓浓的试探,

“客人不喜欢,你就回去吧。”

他摆手示意人下去,梅丽特不甘心的跺了跺脚,祭祀大人发了话,她也只能回去,她还没有表白她的心意,她舍不得走。

一步一回头的望向那个不知趣的年轻人,希望他能出声留住自己,可直到她回到舞女的队列中,那人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梅丽特不禁有些气馁,她是没这么大勇气的,在父母面前如此大胆,今天晚宴之前,村长悄悄找到了她,给了她一瓶特殊的香氛,让她去送给来那对新来的客人。

她虽然不明白村长的用意,但好在没那么蠢,没大刺刺的当着别人面把瓶子给他们,却用那一副满是桃心的脑子借此机会向心上人表白。

——她把那香氛洒进了花里。

那一瓶子水也没多少,但味道却是出奇的好闻,这小瓶拿回去给人当纪念品吗?村长也太小气了,不如成全我吧,用这种特殊的香味,让纳菲尔哥哥记住我。她这么想着。

可是她的计划全空了,那男子可能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吧……

“纳菲尔先生是做什么的?”呷了一口杯中的麦酒,苏斯满脸堆笑道。

“我是……”

“他是书吏!”

急急打断阿蒙霍特普的话,蒂雅自顾自地抢先回答。

她怕这个傻小子不知深浅再把真实身份说出来,到时候难保不会发生什么。

只是阿蒙霍特普傻吗?他不傻,他本来也没打算跟人摊牌,不过女伴这么说,倒也可以,他点了点头,默认了她说的话。

“书吏?”苏斯歪了歪头,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手中的酒杯,认真思索道,“是私人书吏,还是神庙中的书吏,亦或是城主、的书吏?”

最后一个词汇从他口中缓缓吐出,蒂雅不禁僵直了脊背,一颗冷汗从她额头上滑下来,没进了杯中,麦酒泛起了一圈涟漪,又渐渐消失不见。

“哎呀,我随便问问,不要那么紧张。”

苏斯怂了怂肩,状似随意说道。

“谁紧张了?”

胡乱抓起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水进入喉间带起一阵清凉,也让她平静了不少,

不行,她得冷静,她刚才太紧张了,连苏斯都看出来了,不冷静怎么护得住阿克沙?

“纳菲尔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探究的视线又回落到阿蒙霍特普身上。

“都不是,”摇摇头轻笑出声,少年执杯一饮而尽,“只是会写字几个字而已。”

看他这一举动,苏斯也放松了戒备。

“先生初来乍到,是我问的有些过了,我这就再陪一杯。”

苏斯眸光暗了暗,再度举杯相邀道。

阿蒙霍特普也不用他多说,痛快的又喝下一杯,濡湿的衣角不着痕迹的落在一旁,他将杯子倒过来举了举。

“那么苏斯先生呢?先生是做什么的?”

他淡淡回问道。

“我?哈哈,我嘛……你也看到了…我就是…”

“苏斯!我听说蒂雅姐姐来了!”

不远处跑着一个小小人影,兴奋的直直朝主位奔来。

温柔女人在后面跟随护着他,口中不断说着类似小心点之类的话,抬头看过来的目光里也都是欣喜。

“嗯,对,你蒂雅姐姐来了,你去看看。”

随意指了指身侧,伊赛看见那个端坐的少女,眼里顿时迸出光彩来,他都有好久没看见她了,特别想她。

“蒂雅姐姐!我好想你!你看我都瘦了!”

小男孩跑过来乖乖在她身侧站好,卡巴着大眼睛等着她说话。

和他的殷切不一样,蒂雅慌乱的手都在颤抖,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阿克沙见过他,他知道伊赛是赫琉沙的奴隶,这份谎言,她再也包不住了。

阿蒙霍特普手一顿,一丝冷意攀上了心房,他当然知道这孩子是谁,他不仅是赫琉沙的奴隶,还是散盗头领的亲眷,从城主府的地下牢笼中被救走自己苦苦追寻的逃犯!

苏斯是谁还不简单明了吗?他是散盗之一,是王国的敌人!

她为了别人欺骗自己!她当自己是谁?他相信了她,她却拿自己当傻子一样玩弄!这些天的相伴又算是什么?

“蒂雅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呀?”

小手怯怯拉住了她,伊赛小心翼翼的问道。

蒂雅咬着嘴唇不知道说些什么,眼中尽是茫然,她从没遇到过这种场景,她该怎么办?

大手捉住了她另一只手,其上的力道让她忍不住皱眉。

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听到耳里是一地碎冰。

“你怎么不理他呢?”

他的气息将她围绕,表象一派暧昧缠绵,大手挑起她散落在肩膀上的发丝,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他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轻笑,

“呵,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章节目录 选择 一大一小一左一右将蒂雅拉住,进行一场无声的竞争,让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推开伊赛吗?他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大人之间发生的冲突矛盾?

那推开阿克沙吗?他已经对自己相当失望了吧?

想到阿克沙刚才跟自己讲的话,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捏了一把心尖,涨得发疼。

她想跟赫琉沙的散盗有交集的吗?她也不想,可是谁又问过她的意见?她仆人的性命都捏在别人的手中,她又能有什么选择?

她怎么能未卜先知,知道她偷偷爱慕上的少年,竟然是城主的书吏,她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这样被推到了他的对立面,可能真的是两个人之间没缘分?

她不相信,按照穿越的定律,哪个穿越过来的女主不是开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她从来不奢望什么轰轰烈烈,她就想平平淡淡的,跟喜欢的少年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

跟他说吗?把所有的一切跟他说清楚,说她的不得已,说她的难言之隐,他会信吗?不见得吧。

在他心里恐怕已经认定了自己欺骗了他,和那群散盗是一伙的,是不可原谅的。

可是他这么认为的,偏偏都是对的。

她确实为赫琉沙散盗做过事,也藏匿了王国敌人。

在认识阿克沙的第一天,他就和自己表明了立场,赫琉沙的奴隶不值得相救,赫琉沙的散盗罪不可赦,他们都是王国的敌人。

她明明知道的不是吗,为什么又去踩他的忌讳。

鼻子酸酸的,眼睛也酸酸的,如果有选择,还能再穿越一次,她一定回到那一天,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就让辛格他们去挖吧挖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眼下这种局面,她这辈子再也不想遇见第二次。

阿蒙霍特普看似深情随意的握住她的手,手上的力道却一点都不小,另一边的伊赛也不甘示弱,死死的拉着她另一只手。

伊赛还小,不知道这个哥哥为什么跟自己抢蒂雅姐姐,但就是莫名的不喜欢他,在奴隶市场看见的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估计他也不怎么喜欢自己,伊赛记得,当时他就不赞同蒂雅姐姐救自己,卯足了力气往后拖。

可是他小小年纪又怎么拽的过一个成年男人,更遑论还是个曾经上过战场的将军。

阿蒙霍特普不消怎么用力,只动了动手腕,伊赛便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苏斯脸色一黑,手中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欢乐的宴会开始出现了停滞,一双双眼睛望向这里。

村长紧张的搓了搓手,这个孩子可是这伙“祭祀”的心尖肉,那纳菲尔怎么这么幼稚,要跟一个孩子过不去,本来苏斯就对他意图不轨,他还要这样不懂事。

村长一心期望着今晚的宴会可以风平浪静的过去,到了明天他好完整的送蒂雅他们回去,哪里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奢望,

苏斯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伊赛!”先奔过来的是赫丝特,辛格不在,她就是伊赛最亲近的人,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他一遍,确认没什么事之后才放了心,

“你放开我,我没事。”声音稚嫩却不容别人拒绝,第一句是对赫丝特说的,第二句却是对苏斯。

他虽然小,但是他知道苏斯这人眼里不容沙子,如果他不说些什么,恐怕这个哥哥要倒霉。

他是不喜欢他,但蒂雅姐姐喜欢,他倒霉的话,姐姐会难过。

“你放开蒂雅姐姐,我有话要跟她说。”伊赛冲着阿蒙霍特普扬了扬下巴,

“那你问问你的蒂雅姐姐,要不要我放手。”

棕黑色的眼珠被浓密的睫毛遮住,看不清里面的神色,把玩着少女柔顺的发丝,他漫不经心的说。

放手?好啊,只要她说。

握住的手中一层薄薄的细汗,阿蒙霍特普抬起眼睛看着她的,

她的眼神闪躲,听见他说话半分反应也没有。

蒂雅心里明白,他不是在和一个孩子置气,他是要她做一个选择。

是选择继续和那群赫琉沙散盗搅和在一起,还是现在抽身,和他站在一处,甚至揭发苏斯他们,让他们回到该去的地方。

他要她表明态度和立场,就现在。

坚定地抽出了被他紧紧握住的手,阿蒙霍特普眸光一沉,眼里风波汹涌一片,最后却也沉默的松开了手,

他给她的最后机会她不珍惜,她喜欢那群奴隶的话,那就随她去吧。

他的睫毛随着她的动作一颤,她轻巧的也抽出了另一只手,

她不要自己,也不要那些散盗,那她想要什么呢?

蒂雅把手稳稳当当揣在怀里,长吁了一口气。

“行了,都别拽着我,有话说话,胳膊酸得慌。”

她想清楚了,这样太窝囊了,伸头一刀缩头还一刀,这么玩太折磨人了,对,我是骗你了,但是我身不由己,不怪我,我拒绝了你阿克沙也并不代表我就是散盗同伙,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苏斯玩味的举起了酒杯,心下一片明了,抬手喝了一口杯中麦酒,胳膊挡住了他诡异的神色,

蒂雅小姐,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我当时确实不会杀你,可是现在,你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

我是想放过你的,但是谁让你撞过来呢?现在这个结解开与否,已经和我半枚贝壳的关系都没有了,因为……

村长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急急出来打圆场,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好人,他们可别因为村子的事把自己搭进去啊。

“今天举办这个宴会,一是为了欢迎远方而来为我们解决难题的祭司们,尤其是主祭祀苏斯大人,他的贡献不可磨灭,他向河神的献祭起到了前所未有的效果。二来……”

“且慢。”苏斯起身从主位上站起来,施施然站到了一边,“村长说的有道理,但请不要对我这般推崇,我担当不起,今天,我也有一件事现在要对村民们公布,”

他的手伸向正前方,脸上也正色了起来,变做了一派纯然的崇拜。

“主祭祀并不是我苏斯,而是我们伟大的领袖,尼罗河为他而泛起,神最忠诚的仆人,辛格!”

章节目录 回归的辛格 村民们沿着苏斯指的方向自动分散,齐齐看过去,

赫丝特眼里顿时盈满了喜悦的泪水,周围一些大汉都喜悦的难以言表,

蒂雅认得他们,他们有的用过她拿给他们的药,有的吃过她做的硌掉牙的面包。

只觉得心里慌得厉害,手不安的紧紧抓着衣摆,笔挺的布料都被抓出褶子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以为今天碰上苏斯就够倒霉的了,没想到……

蒂雅知道,辛格,回来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夜晚,辛格带给她那种濒死的感觉,还有阿克沙,像神一样出现,拯救了自己,也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蒂雅本来以为,他们之间相处的很好,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情感,只需顺其自然,就可以水到渠成。

可是,他都知道了呢,

看来今天,大概真的是她心里那朵还没盛开的花凋谢的日子吧,

只是它生长的日子还太短,只来得及长出一朵花苞,那个人,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它曾经出现过。

她不禁敛声屏气看向身侧的少年,阿蒙霍特普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长长的睫毛垂着,覆盖住他的神色,他甚至没有向那个方向看上一眼,只是陶杯上因过度用力而显出青白的手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牢中看守都是废物吗?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辛格毕竟还算是一个重要人物,这些年他在荷鲁斯之路一代作恶不少,他一向只在北方活动,最近却被发现他在王国南方不少城市都有他走过的痕迹,

这一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营救他被抓为俘虏的亲朋,但阿蒙霍特普一直猜测没有那么简单,他觉得,辛格来那肯城可能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情,比如,邪恶的努比亚人。

只是那抓到的细作嘴实在太硬,严刑拷打也没能让他吐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人群尽头的道路中央静静地立着一名光头青年,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就是苏斯口中的,他们伟大的领袖,辛格。

时长将近一个多月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他受到太大的磋磨,看起来只是清瘦了一些,反倒更显得他气势迫人起来。

如此特殊的出场方式显然给他增加了不少光环,此刻的他更像是走上了属于他的舞台,村民们的目光就是聚焦在他身上的镁光灯。

他一步一步走向场地中央,姿态挺拔而自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的将军,

事实上也差不多,他从牢中成功脱身逃出,也算是一场漂亮的胜仗。

白色的长袍披在身上随着他的步伐缓缓飘动,倒还真有些祭祀的架势。

用苏斯的话来说,就是,人模狗样。

篝火在他身后熊熊燃烧,火光将他的脸色照的通红,白袍上用金线绣着的花纹隐隐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这个出场显然是拉风的,不需要多说什么已经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村民们信服。

他们无不屏息注视着辛格,更有甚者已经俯下身来,表示绝对的恭敬。

村长的眼皮颤了颤,最后也没有说什么,也向那个方向弯了弯腰。

不管这些人本质上是什么,尼鲁村的未来捏在他们手里,他不得不屈服。

辛格站定了脚步,环视了一周,然后笑着将两手托起,做了个手势。

“村民们!我是这次祭祀的领头人!哈匹神最忠诚的仆人!平息哈匹神怒意的人!我的名字是辛格!”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响起,人群回以热烈的欢呼声。

“我们路过此地,发现了此地出现问题的原因!这都是神的惩罚!”

“我们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们受苦,于是恳求哈匹神原谅你们!”

“神同意了!我已平息了神的怒火!开始上涨的河水可以为我作证!”

“是哈匹神派我们来拯救你们!神说,虽然你们有过过错,但仍然是他的子民!”

“你们仍然是哈匹神的孩子!他愿意原谅你们!饶恕你们的罪过!”

“三年的惩罚已经足够!今年!河水就会再次泛起!”

“只要你们虔诚地供奉哈匹神!只要我们还在这里,你们再也不会遭受到这种惩罚!”

“以我的名义,向哈匹神立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诚的!”

辛格声情并茂的进行了一场充满暗示性的演讲。

村民们分分信以为真,有的绷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三年了,他们一直背负着这种痛苦的包袱,本以为河水再也不肯光临尼鲁村,却没想到祭祀大人们肯为他们求情,真的让他们再一次见到了泛滥的河水,他们对于辛格一群人当然是信服的。

刚刚辛格大人已经说了,他说的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他们留在这里,就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他们愿意做辛格大人和苏斯大人最狂热的信徒。

这通演讲达到了目的,苏斯满意的笑了,他信步来到主位上,一屁股坐下去,然后拍了拍苏斯的肩膀。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一切都很顺利。”

苏斯低声说道。

眼角余光看向周围的侧位,辛格瞳孔骤然一缩,这是……

不是冤家不聚头,看看他碰见了谁?

国王的儿子,尊贵的阿蒙霍特普殿下,还有将他送进牢房的那个狡诈的女人。

他也不是十分的确认阿蒙霍特普的身份,也只是猜测,再加上他在牢中的这段日子并没有听说王子来到那肯城,

不得不说辛格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这一个月的时间,硬生生让他和牢房的看守称兄道弟起来,起初他们还忌惮辛格的身份,后来慢慢混熟了也就什么话都往外说,

什么城主大人太过贪心,薪资发的太低还要额外扣除,新来的城主想要干点实事但是底层的士兵有没看到明显的好处不愿意工作。

他也就打听了一下新来的城主是否具有王室血统,如果真的是王子来了,那么无疑会影响到他们正在做的筹划。

得到的答案是应该不是,王室中人一般排场很大,出行随从护卫队必不可少,可是这位城主也只带了几个随从就轻装来了那肯城。

话虽如此,图特摩斯对那人的态度也说不太通,他不得不防,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错的。

“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他们是骗子!!”

眼看着村民们已经被他们洗脑,村长再也绷不住心中的情绪,大声喊叫了出来。

村长本来以为要救尼鲁村非他们不可,所以甘愿受他们驱使,忍气吞声。

出卖王国的压力一直背负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在刚刚,他终于得知了所有的真相,要救尼鲁村不是非他们不可,河水不再泛滥只是因为被水草拦住了,只要清除了水草,村里就有希望。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他就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村民们被蒙蔽,更何况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趁着现在村民们都在,还有什么时机比现在更好?

“村长,你怕是麦酒喝多糊涂了吧?”

苏斯眯着眼睛冷笑威胁着看向村长,手中的陶杯瞬间崩裂,这个老家伙,真是不识抬举!

“你这个骗子!你欺骗了大家!我以伟大的荷鲁斯神起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村长老泪纵横的回头望着震惊的村民们,颤颤巍巍举起了手指。

“发誓就可信了吗?”

章节目录 对峙 辛格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十分放松自然。

“刚刚我也向哈匹神发了誓,难道我的誓言就不是誓言吗?”

底下的群众也有些慌乱起来,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村长出来指认救了村子的祭祀们是坏人?

他们不愿意相信,祭祀们拯救了村子是事实,更何况与村长这两句话来对比,确实是辛格更有说服力一些。

“他们真的是骗子!神可以为我作证!他们真的都是来路不明的骗子!他们来到村子里只是为了让我们这个村子都听他们的话!”

与能言善辩的辛格他们相比,村长的话实在是有些苍白无力,他只能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句,他们都是骗子。

“神为你作证?”辛格突兀的笑了,“那上涨的河水也可以为我作证,是我为你们村子平息了哈匹神的怒意。”

“我的祭祀因此还受到了惩罚,我们出人出力,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我们都是骗子?”

“你把我们当什么?或者说,你把哈匹神放在什么位置?”

他的语气平缓,实则步步紧逼。

“你!”村长抖了抖嘴唇,脸皮涨得通红,他万万没想到这伙歹人脸皮这么厚,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承认。

诚然确实是他们让河水涨起,那也只能说明他们去清除了一部分水草,而且他们还拿着这个事情来威胁自己。

“你说谎,我们村子根本就不是受到了神的惩罚!”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心中天平有些动摇,作为这个村子的一份子,他们当然不愿意相信村子是受到了惩罚。

“村民们!我们的村子从来就没有被抛弃过!是上游生长了一种坚韧的水草,阻拦了村子里的河水泛滥!只要我们清除掉那些水草,村子马上就可以恢复到和以前一样!”

村长向着群众们高声喊着,道出了村子出现问题的真相。

“你说有水草就是有水草?我问你,城主来过没有?祭祀们来过没有?他们有没有去上游查探过?得到的结论是什么?”

苏斯冷笑着一步一步向村长靠近,直把他逼到了角落里,口中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在村长的心上,逼着他回答。

村长被他的气势压迫的一时说不出话,

苏斯随手指了一名村民,

“你也是这个村子的人,这些事情你也清楚,你来答。”

“城主是来过,祭祀们也来过,他们的结论确实是找不到原因。”

那人仔细回想一下,回答了他的问题。

苏斯这才满意的回过头继续盯视着村长,

“城主和祭祀们都是真真切切的去上游视察过,那么你呢?你什么也没去调查过,就给我们泼了这么一大盆的脏水?”

“苏斯,够了,别吓坏了村长,他可能只是受人蛊惑罢了。”

主位上的辛格相当温和的摆手,面容慈悲的倒真像是个圣人,他意有所指的道。

苏斯笑了一声,往回退了一步,给了村长一口喘息的余地。

“我……我是没去查探过,但…这改变不了你们是骗子的事实!”

村长的气焰已经有些弱了下去,他也知道在苏斯的接连问话里,他说的话中已经错漏连连。

村民们果真又被苏斯的话折服了,他们开始怀疑村长的用意,他是否错怪了好人?

蒂雅坐在下面也不禁为村长捏了把冷汗,这事是她刚才透露的。

她看着辛格趾高气昂的演讲,发现事态有些严重,辛格的身份本来就特殊,眼下他又做出了这种混淆黑白的事情,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将阿克沙和她的猜测告诉了村长。

只是她没想到,村长这就发作了出来,她不由有些焦虑,暗自反省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情,

村长的这些话是否会让辛格他们狗急跳墙?他们毕竟是真正的赫琉沙散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如果辛格真的撕破了脸皮,那又该怎么办?

阿克沙的身份就算他们不计较,辛格也不会忘记是蒂雅言而无信,而他的那一脚将他送进了大牢,

辛格不会放过他们,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似乎是酒劲上涌,她此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又强自稳定着心神。

不能倒,现在还不能倒。

不管回头阿克沙想怎么算账,她都接受,但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白袍少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稳稳的站了起来,清朗的声线在空气中传播开来。

“村长说的是真的,混进村子的他们意有所图。”

阿蒙霍特普本不愿这么快就暴露出来,来尼鲁村视察虽不是一时兴起,却也没有料到眼下的场景,准备的还不够充分,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是先回到城中,然后调派一队军队来,抓捕这群来路不明的祭祀,可是都被一时的冲动打乱了。

不过也不算没有收获,他也算知道了赫琉沙散盗的落脚点,现在的,还有,曾经的。

他从来就不怕深入敌人中央,哪怕是孤身一人,

在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曾于乱军之中用战斧斩下敌方将领的首级,那将领倒下的时候犹自睁大着双眼,似乎不敢相信将他杀死的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童。

阿蒙霍特普因此获得了他人生中第一枚金苍蝇勋章,那是悍不畏死勇士的象征。

就算他没有这个勇气,辛格敢杀他吗?答案是否定的。

以区区赫琉沙散盗的力量,也敢与王国为敌?

目前王国的主要平定对象还是西方的利比亚人,以及东方的勒切奴地区,这才没有尽全力扑杀这群散盗,

如果他们真的动了阿蒙霍特普,那么唯有踏平整个西奈,才足以平息王的愤怒。

眼下他的子民正孤身一人与肮脏的赫琉沙人进行抗争,

他不能紧闭他的双目和双耳,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

少女的手紧紧抓着阿蒙霍特普的衣摆,他面无表情的抽出来,无视对方满脸的苍白和那双满是祈求的眼。

她祈求什么呢,求自己别去送死吗?呵,管好她自己吧。

她当初养虎为患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从怀中掏出那早已干瘪的水草,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证据在这里,可以检查。”

还真的有好奇的跑上来查验,那人将水草拿过来仔细看了又看,然后发现这真的是他们曾经多次在河岸发现的漂浮物。

村民们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我……我相信纳菲尔哥哥。”

人群中举起了一只细长的手,那手还微微颤抖,像是被风摧残的树叶。

梅丽特从人群中走出,看着阿蒙霍特普自认识以来第一个略微有些温和的表情,举起得手也变得坚定有力。

随着这第一声响起来,村民们也渐渐发出他们的声音。

“我…我相信村长。”

“哈匹神不会抛弃我们,我们村子是附近所有村子中献上供品最多的。”

“祭祀才来了几天,我们可从出生就一直跟着村长。”

“对,我们相信村长!”

“相信村长!祭祀们滚出去!”

“祭祀们滚出去!”

人群越来越沸腾,位于人群中央的“祭祀”们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似乎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场面再一次平静了下来。

章节目录 撕破脸皮 到了现在,所有的事情已经明了,可以辛格为首的“祭祀”们,丝毫未见谎言被拆穿的慌乱。

辛格的脸上还挂着那和蔼的笑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他晃着杯中美酒,目光里都是迷离的微光。

苏斯也轻轻笑着,那笑声突兀诡异,在安静的晚宴现场清晰可闻。

“是呢,就算村长说的都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你们真的能让我们滚出去吗?”

他笑意凉凉,若有所思的慢慢行至人群所在,

正值阿赫特季,洪水泛滥的农闲时期,本来就缺乏粮食的尼鲁村村民需要另谋生计,村里的壮汉们纷纷去参军入伍,或者去为王国修建新的建筑工事,以换取必要的粮食和贫瘠的土地。

可以说,留下的都是没有条件的,就像现在苏斯面前的两个青年,他们一个缺了一条腿,另一个天生身体就不好,走的多了都会喘息。

他指尖凉凉点上那两人的胸膛,漫不经心。

“是你吗?还是,你?”

随着他的动作,那两个青年只觉得似有一条毒蛇从那个位置咬住了自己,一股凉意爬上脊梁,眼前事物已然模糊不清,脑中一片天旋地转。

“你难道打算用这一村子的人与我们进行抗争吗?”

辛格微微偏头,笑着看向侧方的村长。

“是又怎样?就算全是不中用的老弱病残,拿下你们已经够了。”

村长自信满满的说,这伙歹人只有区区二十多人,而他们村子却足有上百人,对于辛格说的他一点也不担心。

“呵,”

辛格百无聊赖的用指甲弹了弹那杯子,

“你说的没错,你的村民们,确实都是,老、弱、病、残、就如我此刻我手中的杯子一样,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那陶杯已然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村长心中怒火翻腾,指着辛格的鼻子刚想说些什么,随之发生的事情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

转眼之间,所有参加宴会的村民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他们无助的哼哼着,不知死活。

村长一直都知道,他们在那两位客人所饮用的酒水中放了昏睡药,所以才早早送去了能够解除药性的香氛。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狠心,连已经明确表示崇拜跟随的村民都要毒害。

更让他吃惊的是,连那两个已经收到解药的客人,此刻也出现了症状。

完了,全完了,难道是天神注定要让尼鲁村灭亡?

“你……”昏睡药已经开始起了作用,村长只觉得头晕眼花。

他上了年纪,酒也喝的比较少,因此还没有那么快的昏过去。

苏斯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将他抓起,伸手拍他的脸,

“老东西,你现在考虑的如何?是当我们的狗,还是要接着嘴硬?”

“尼鲁…村,誓死…不背叛…”强撑着吐出这句话,村长已经抽空了全部的力气。

辛格拍了拍手,几个壮汉自人群中拖出一名老妇,

巨斧自她身后扬起,村长眼里血光一片,终是不甘心的倒了下去。

“嗤,真是不经吓。”

送开了揪着老人脖子的手,苏斯嗤笑了一声,嘲笑他的软弱无能。

“老大,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抻了个懒腰,他睨着眼睛看了一眼苏斯,歪歪的靠在软垫上,往嘴里扔了个葡萄。

他的观众们已经倒了一地,也不用再对着这些人表演,这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一个出场真是把他折腾的不行,真是见了鬼了,学那些祭祀们的做派居然这么累,真难想象那帮人年复一年的这么装着,不累吗?

“你问我?不是一直都是你拿主意?你做好决定告诉我一声不就完了?”

他含混不清的回道。

是了,整个团队的狗头军师一直是苏斯,有了他在,辛格几乎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老大,眼下的方案有两个,一是我们用怀柔方案感化他们,二是用绝对的武力震慑。”

苏斯的想法很实际,这块肥肉已经烹饪好了,没有丢弃的道理,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就干脆一些把它变成己方的附属物。

“唔,我看这两种方法哪个都不可行。”

又塞了一颗葡萄进嘴,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辛格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多久了,他是多久没这样肆意的品尝食物了,自从知道伊赛他们被人俘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眼下这种心情,更何况后期还直接进了牢房。

“为什么?”苏斯疑惑不解。

伸出一根手指比了比身侧的方向,辛格意味深长。

“恐怕我们这就要再次窜逃咯。”

“老大?你是说蒂雅?她应该不会吧?我观察过了,她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更何况如果她真有这种打算的话,我们把她拘禁起来就好了啊,绝对不让她到处乱说。”

苏斯还以为辛格的意思是怕蒂雅举报他们,急急的说道,他实在是不想放弃这块盯了很久的地盘。

“不,我是说另一个。”

“他?他不是个普通的书吏吗?也把他拘禁起来不就好了?”

“不,他不是,你可能不知道,就是这个人,一脚踹在了我的伤口上,导致了我被抓获。”

辛格的笑意缓缓收起,脸上一派忌惮。

“那就…”

苏斯比了一个切菜的手势。

这是想杀了阿蒙霍特普,胆敢伤了老大,他该死。

“他嘛,可能还真是有些棘手。”

松了松手指上的关节,发出了一阵骨骼碰撞的声响,辛格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阿蒙霍特普面前。

“老大,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有一点猜测,但是还捏不准。”

倒在地上的少年面容精致,眼皮已经阖起,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腰侧,好像不是被人谋害,而是自己睡着了一般。

辛格蹲下身来,从少年的指上褪下一枚金戒。

将戒指的主体圣甲虫翻转过来,上面的文字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那上面着写了最为工整的字体,一笔一画分外清晰。

阿蒙霍特普,

脚下的少年还真的是国王最小的儿子,曾在喜克索斯驱逐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阿蒙霍特普。

只是再英勇的将军,此刻不也是他刀下鱼肉?

心中嗤笑了一声,

这小子看着一副英勇的样子,没想到也这么没用,这么粗浅的伎俩都能中招,看来传闻也不可全信嘛。

身后突然传来了些许声响,辛格和苏斯对视了一眼,齐齐回过了头。

杯盘狼藉的桌面上,一只手微微的动了动。

这是,有人醒了?

章节目录 反派死于话多 鼻间嗅到一股幽幽的香气,蒂雅慢慢恢复了神志,觉得脑中的眩晕感退下去不少。

目光扫视到桌面上那朵半开的睡莲,微微一顿,心里有些明白了,让自己清醒的味道源于这里,而这个味道跟早上带的那一朵分毫不同。

看来自己是中了什么药了,而这朵花,是解药?

匆匆向身侧看去,深深的不安将她包裹,

阿克沙,出事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不知道是死还是活。

周围的村民们已经都倒下了,在场还清醒的只有自己和那群赫琉沙散盗。

“蒂雅小姐,好久不见。”

那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她记得这个声音,一个月之前,就是这个声音对她说,

“你将成为我们去往冥界的祭品。”

他是辛格,他一定不会忘记自己背弃了誓言,也不会放过自己。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蒂雅在慌乱中强自镇定,

不能紧张,要冷静,冷静才能想到好办法,才能救阿克沙,才能救自己。

“怎么?不敢抬头吗?”

那声音已近在眼前,视线里出现一双赤着的大脚,那脚粗糙皲裂,布满了灰土。

大手强行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逼迫着她看向自己。

“你竟然不敢抬头看一看那被你坑进牢房的可怜人吗?你当初害我时的勇气呢?”

辛格的脸上满是冻人的冷厉,他的手越捏越紧,

强烈的痛感让蒂雅的眉毛都紧紧皱了起来,她甚至觉得颌骨都要被他捏碎了,却还是强忍着,倔强的一声不吭。

“说话啊!你不是很会说吗?”

无趣的放下了手,看着那白嫩的脸颊上出现了两道青紫的手印,辛格的心里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烦躁。

“我没什么好说的。”

头微微偏向一侧,脸颊酸痛异常,说出的话也格外滞涩。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辛格追问着。

“说?说什么?说你怎么没死?还是问你牢中生活如何?”

蒂雅睫毛颤了颤,出声嘲讽,

“还是要我与你虚与委蛇?”

说几句好话他就能放过自己和阿克沙吗?不见得。

如果真的可以,别说几句,就算一千句,一万句,她也会说给她听。

“别说话这么难听吧,好歹也是你亲手把我送到那个鬼地方的不是吗?我以为我还是很无辜的。”

“你无辜?你藏在我的家里?你无辜?”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这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不小。

“说真的,蒂雅,我以为你知道的,我多少还是对你心存感激的。”

辛格画风已然变了个样,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声音清润温和。

“感激我?感激我把你送进大牢吗?”

蒂雅有些疑惑,这人怕不是关傻了?脑子出现问题?神经错乱?

“不不不,我谢谢你没告诉别人,我是从哪来的呀?”

尾音被他拖的长长的,似乎这句话里面大有文章。

辛格说的是实话,可是这么一说却只让人觉得他和蒂雅有旧,而且交情匪浅。

“我确实没告诉别人你是从我家地下窜出来的,但那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伊赛。”

她当时只是可怜那个孩子,如果单是他们这群人,她把他们都卖出去毫无心理压力。

“好啊,就算是为了伊赛,你不还是让他们在你家地下休养了一个月之久吗?”

他的目光环视了一圈,他带来的兄弟们个个身强体健,看着就知道休息的极为充分。

“我不谢谢你,还要谢谢谁呢?除了你还有谁对我们赫琉沙人有些这样大的恩情呢?”

“我要谢谢你治好苏斯的伤,他是我最好的兄弟,也谢谢你收留了伊赛,将他养的这样壮实。”

“哦,忘了说了,伊赛是我的弟弟,亲弟弟。”

“如果有一天我们赫琉沙人能够重新夺回我们的家园,那么我们一定会永远记住你的恩情,为你建立你的庙宇。”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把蒂雅和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且直接上升到了整个赫琉沙群体的恩人。

赫琉沙人是什么?是荷鲁斯之路上行走的人最大的梦魇,是整个王国的敌人。

那么救了他们的蒂雅,又是个什么立场?她是不是有意背叛国家?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图谋不轨?

如愿的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贴在地面上的手,那手指末端青青白白,怕是下面的土地都让他摁出了坑。

很好,阿蒙霍特普果然没有完全的昏死过去,这个样子一定是听见了。

“你要把阿克沙怎么样?”

没有心情理会辛格的胡说八道,她现在只想知道他要对阿克沙干什么?

像这样无端的说些废话什么意义都没有,是死是活给句痛快话吧。

“谁是阿克沙?”

辛格一头雾水,他确实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听他这句,蒂雅有点发愣,想了一下他确实是不知道阿克沙的名字,这才伸手指了一下。

顺着她的手看到地上假装昏睡的少年,辛格也愣住了,

不应该啊,她连阿蒙霍特普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在北方的时候见过一次亲征喜克索斯的雅赫摩斯,看阿蒙霍特普的轮廓和国王还是很相似的,绝对是父子。

那么这位王子殿下不透露真实身份的原因一定是另有图谋,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蒂雅。

这样的话,自己这番挑拨离间一定是成功了。

“你关心他的死活?你知道他是谁吗?”

辛格挑了挑眉毛,心里不由渗出了一点恶劣的情绪。

如果她知道了,她护着的人一点都没拿她当自己人,又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呢?

“我当然关心他的生死,而我也并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他只是他,这就够了。”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辛格,里面的真诚几乎能将他灼伤。

地面上的手指动了动,缓缓摸向了腰际。

“你认识字吗?”

很突兀的,辛格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认。”

“那好,”

手中的戒指抛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亮闪闪的抛物线。

准确的落到了蒂雅的面前。

她匆匆看了一眼,还是不太明白,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认,也只是不想在辛格面前承认自己是半个文盲的事实。

戒指的背面规规矩矩的画了六个符号,她也只认识前面三个。

一面旗子,一堵像是插满了荆棘的墙,一段水波纹。

这是整个肯迈特现在信奉的主神的名号。

阿蒙。

这又有什么稀奇?

她把戒指放下,故作高深的笑了一声,然后问了辛格一个问题。

“辛格,你还记得我上次问你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辛格似乎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他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上次问你,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她似笑非笑。

她这么一说,辛格倒真的想起来了。

那是上一次在她家的院子里,自己轻信了她,她跑到门口即将脱身的那一刻问自己的一句话。

他那时没有心思听,现在却觉得很没头没脑。

“你说,是什么话?”

眼下自己心情还不错,不介意她多扯些别的没用的。

只见她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几下,辛格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还以为是自己突然之间听不清了,看来不是,是她这句话说的声音小。

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将耳朵贴近她。

电光火石间,蒂雅猛的站起,直挺挺的砸了下来。

半宝石制成的宽幅项链砸在人脑袋上那滋味还真不是一般的疼。

辛格捂着脑袋倒在了地上。

蒂雅现在真心的感谢古努给她做的这一身打扮,看她现在不是就派上用场了?

她回去就把这幅项链供起来。

这一击显然也只能让人疼一下,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她又抬起了那张扁平的桌子。

破碎的木板漫天飞起,辛格的后背也鲜血淋漓。

拍碎的陶杯在她手中握着,辛格整个人都被她拎了起来,充做人质。

“你不是想知道我一直想告诉你的话是什么吗?”

她的嘴唇贴近辛格的耳朵,声音温柔的不可思议。

“那我来告诉你,你要好好的记住了。”

“那就是,反派死于话多。”

章节目录 脱身 陶片的边缘紧紧贴近辛格的皮肤,那下面是青色的血管。

“告诉你们的人,放我们走!”蒂雅防备的看向周边的散盗们,一步一步挟持着他向后退去。

“你觉得…你能走的掉吗?”

辛格虽被她挟持,面上却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

他此刻也狼狈得很,前额上起了一个不小的包,后背被那桌子狠狠地砸了一下,划出了好几道伤口,破碎的木屑随着血往外流,好不凄惨。

“你好好想想?凭你能治得住我?”

不管如何,一个男人的力气总要比女人大的多,就算这个男人他受了伤。

这点伤对于辛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反而更加激发了他的凶性,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挣脱。

这就是苏斯他们为什么一副看戏的模样在一旁没有上前的原因。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耍小聪明,就像上次一样,如果上次她不是非要叫巡查队来抓自己,他一定会遵守诺言,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她那个仆人也根本不会受伤。

“你想好你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什么了吗?”

大手缓缓摸上横在自己脖子间的纤细手腕,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蒂雅也知道有些莽撞,但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没别的选择了。

手下微微一用力,辛格的皮肤立马出现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陶杯粗糙得很,也碎片边缘也并不锋利,动作轻了恐怕只会留下一道白痕。

此刻那伤口翻卷骇人,可见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辛格只浅浅的皱了下眉毛,反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贯到地上。

身体摔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音响,他这一力道真的不小,

灰尘扬起扑在蒂雅的脸上,带起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这一次,大概真的完了吧,玩脱了自己不说,还坑了阿克沙。

“你不是想知道我会怎么对待地上的那个人吗?我告诉你,他不会死,他只会比死更难受。”

辛格用手抹了一把从脖子上流出的血,满脸狠厉。

他说的也不算全是吓唬蒂雅,杀了阿蒙霍特普他确实不敢,折磨也不行。

但是对于一个王子,尤其还是一个上过战场的王子,被敌人俘获然后推到他的父亲面前,胁迫他的父亲掏出大笔的财富,还有什么比这更为羞辱的吗?

这对于阿蒙霍特普来说,恐怕比死更难受吧?

“你要对他做什么?”

蒂雅心里彻底慌了,辛格是不是还记着仇?那他要怎么对阿克沙?

“关心他?你喜欢他吗?”辛格揪着头发将她从地上拖起来,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直直的看向她。

“我告诉你,你喜欢他,可他喜欢你吗?恐怕他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真的吧?”

“你知道他多大了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告诉你,你跟我们扯上这种关系,他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你今天折腾成这个样子不就是想救他?真可笑啊,你该谢谢我,没让你成功。”

“你知道肯迈特对待叛徒是什么样的刑罚吗?今天你救了他,明天他就会要你的命!”

手下的女人脸孔因疼痛而不再娇美,眼里也出现了迷茫的神色,心里的某些信仰好像已被他这几句话击成了齑粉。

“凭你就想劫持我?呵,想杀我都的能从这里排到底比斯,你看他们有几个成功了?”

辛格冷冷的嘲讽道。

“那我呢?”

冰凉的匕首贴上辛格的脖颈,他不可置信的回头,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然站起了身子。

他一直都知道这人没完全昏睡,可能是喝的比较少,还保留了一丝清醒,因此才故意说了那么多挑拨的话语,

但他不知道的是,阿蒙霍特普不是喝的少,而是一口都没有喝。

那加了作料的麦酒全部被他趁苏斯不注意的时候倾在了衣袖上,

他好歹出身于宫廷,怎么可能连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

从一开始,阿蒙霍特普就觉得,那个叫苏斯的人目标就是自己,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被人牵着鼻子走?

和刚才不同,此刻脖子上的匕首刀刃锋利,持着它的人也强壮有力,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受伤的辛格,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的脱。

“又是你啊,好小子,你可真是每次都很会抓住时机呢!”

辛格不甘的开口讽刺,他是在说上一次也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被这人一脚踢在了伤口上,才被他抓获,这一次也是如此,等自己受了伤才来行动,算什么男人?

“你这种行为可真是半点都比不上你那英雄一样的哥哥。”

身后的少年无所谓的笑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如我的哥哥,但是我也一样做到了我哥哥没做到的事情。”

匕首挑起辛格脖颈上那翻卷的伤口,一道热血冲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

“我抓到你了,第二次。”

“老大!”

眼下的情况跟刚才不同,现在的老大是真真切切的有危险,苏斯不禁急红了眼,往前走了几步。

“这位朋友,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商量,只要你放了我们的首领。”

“把我的马牵出来,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他,你们跟着我的距离不能超过一千肘尺。”

阿蒙霍特普掀了掀唇角,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也要遵守你的诺言。”

苏斯看着他一词一句定定的说,他这是不相信阿蒙霍特普。

少年冷冷的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他知道苏斯想要什么,

他是想要自己在他面前立誓,

肯迈特人注重誓言,以神的名义起誓,就一定会遵守。

立誓?那是弱势一方才会做的事情,

凭他们就想要自己立下誓言,做梦!

“这位哥哥,请你放了我的哥哥,我…我不跟你抢蒂雅姐姐了!”

伊赛咬了咬唇,似乎是做了很大的让步。

“伊赛回去!”

辛格瞪大了双眼厉声喝道,

赫丝特眼疾手快把他拉了回来,她不是不担心辛格,而是在眼下,保护好伊赛才能让辛格安心。

听到这声稚嫩的童音,蒂雅眼神动了动,嘴角扯起苦涩的笑容,

今天过去了,阿克沙还会在意自己吗?不会了吧?

再也不会了。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面的许诺,苏斯也只能先让人去牵来那匹马。

他无法不照着去做,毕竟首领的小命捏在人手里。

只盼着阿蒙霍特普真的能遵守诺言。

倔驴被人牵着领过来,一步一步提提踏踏。

阿蒙霍特普挟持着辛格靠近了它,脚步顿了一顿,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坐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少女。

仿若失去了生机的木偶,呆愣愣的杵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的好。

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无端的烦躁起来,最终还是咬了咬牙,

“你还不过来牵马?”

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了,就当是还她刚刚还惦记着自己的人情。

他暗暗的想着。

章节目录 奔逃 晚风吹起前额的发丝,抚在脸上柔柔的,恍惚间她竟觉得身处梦境一般,呆滞的人偶眨了眨眼睛,终于活了过来,那眼里重重阴霾在这一句话下支离瓦解,缓缓驱散。

像是在水中将要溺毙的人瞥见了漂来的最后一块浮板。

“我…我吗?”

她不敢相信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声音因过于紧张干涩的厉害。

“不走算了。”

那少年皱起眉毛,似乎极不耐烦。

冰凉指尖点上了自己的侧脸,随即狠狠地掐了下去。

脸上传来真实的痛感,她的眼神也活泛起来,

“走。”

扬起脸给了少年一个分外讨好的微笑,忙不迭提起裙子跟上去,尽职尽责的牵起了马缰。

阿克沙没不要自己,他还愿意带自己走,不真实的幸福感将她的心塞的满满的,每一步都好像飘在云端上。

离开了篝火燃烧的晚宴,外面的世界寂静一片,皎洁的月光柔和的撒在无垠的旷野。

深蓝色的天幕挂满星子,脚下踩着的是昏黄的沙地。

蒂雅一步一陷地拖着马往前走,阿蒙霍特普挟持着辛格走在后面。

即使走到了这里,他也依旧警惕,那把锋利的匕首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辛格的脖颈。

苏斯带着人远远的跟在后面,始终保持着一千肘尺的距离。

已经走出了一个小时,这里离村子已经很远了。

阿蒙霍特普脚步一顿,似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他向四周望了望,强忍住了说脏话的欲望。

一把将人掀翻到地上,正是一个斜坡,辛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堪堪停住了身子。

背后的伤口沾满了污物,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一翻身坐了起来。

青年的首领拍尽了身上的沙土,唇角含着一抹渗人的冷笑。

第二次了,以谨慎狡猾着称的他,因为轻敌连续倒在同一个女人脚下,这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你走吧,”

阿蒙霍特普静静把玩着手中匕首,头也不抬。

他不是个不守承诺的人,哪怕现在杀了眼前这个人就能除去王国未来的隐患。

“蒂雅是吧,下次见面,我会让你永远的记住我。”

没有理会阿蒙霍特普的轻视,辛格定定看着蒂雅,眼中的冷意让人毛骨悚然。

“不想走?”

闪着寒光的匕首飞掷而出,插在了他身前半肘尺不到的沙地里,散发着凛冽的寒芒。

这是恐吓,也是警告。

伸手将它拔出,辛格的手一寸一寸抚过纤薄的刀刃,皮肤与它接触的瞬间,血液便流了下来。

温热的鲜血流淌而下没入沙土,渗出一个鲜红的圆点,却没在刀身上留下任何血痕。

杀人不见血,

真是一把难得一见的好刀。

也是,国王的儿子享有如此珍贵的匕首,实属平常。

只是不知这把匕首的主人,配不配拿起它。

匕首自他手中脱出,寒光大放,阿蒙霍特普侧头躲过了这一击,

几缕发丝无声无息飘落到肩上,

辛格大笑着转过了身,

“给我记住了,我今天输给你,并不是因为我技不如人。”

他的声音飘散四下无人的旷野,身形也逐渐融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上马。”

眼见着人已经走了,少年言简意赅地发出了指令。

“……什么?我上不去啊…”

蒂雅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阿蒙霍特普眸光一沉,直接做出了决定。

柔软的腰肢被一双大手揽过,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跨上了马背。

背后猛然起了一道劲风,少年用手撑着马背也跳了上来。

冷不丁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倔驴感到有些不适,烦躁的甩了甩蹄子。

修长的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鬃毛,反手又拍在了它的背上,

倔驴于是撒开蹄子向前奋力奔跑,一切景色都被他们甩在身后。

蒂雅从来不知道,马还能在沙地上跑的如此之快,不是说因为马掌的受力在沙漠地区会陷进去吗?

怎么这马这么不正常?本来就坐不稳,此刻更是颠的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扒住马脖子,生怕掉下去。

“为……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啊?”

一句话说的四分五裂,逸散在空气里。

与她的狼狈丝毫不同,阿蒙霍特普坐在马上气定神闲,哪怕这马跑的飞快,他的眼神都没有闪动半分。

少年心下嗤笑了一声,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为什么着急?你说呢?

本来应该照着来时的路向北走回到城池中的,可是刚才他全心对付那群散盗,竟然忘了出声提醒,

由着那女人牵着马一路向西,走进了杳无人烟的西部沙漠。

要是让苏斯他们回过神来,怎么会放过这种大好时机?

现在的选择也只能是沿着沙漠绕一个大弯再回城去。

浓重的熏香味充斥了整间屋子,重重轻纱的遮掩后是一对互相依偎的男女。

男的清俊,女的妖娆,倒是极为相称,

纤细的指尖一点一点抚上了男人的侧脸,散沫花染成的红色指甲在火光的映照下仿若流动的鲜血一般。

那男人轻轻的笑了,将她的手拉到唇边亲吻,眼里是掩不住的欲望。

“人都派出去了?”

阿赫霍特普漠然抽回了手,指尖在男人脸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要不是三哥铁了心不要自己,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派出去了,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大概现在就已经到那肯城了。”

他又将那手捉回来,暗示性极强的放在手里揉捏把玩,不轻不重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别再是一群废物,弄不死我三哥倒把我搭进去。”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眼角眉梢尽是狠意。

“放心吧,他们都是很有水准的,一定会挑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下手,他不会活着回到底比斯。”

被人驳了面子,他倒也不恼,只轻声安抚,伸手揽过纤纤细腰。

“从小到大,我什么不给你安排好?你不信我,又能信谁呢?”

下巴搁在阿赫霍特普的颈窝,那男人缓缓叹了一声。

声音里满是怜惜与宠溺。

只背着人的那双眼,黑黑的深不见底,里面空空荡荡,一切都是虚幻。

阿赫霍特普不耐的将人推开,对他的情意视若无睹。

“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就好,事成之后,我也会实现我的诺言。”

抬起长腿毫不留恋的转身,连一眼都不曾回看。

男人斜斜的倚在敬神柱上,侧影说不出的惑人。

“今晚真的不留下来吗?”

他意有所指。

“等他的死讯传来了再说吧。”

三哥,到了冥界不要怪我,既然你拒绝了我,那我也只能另寻合作伙伴了。

章节目录 月下 也不知走了多久,月亮从东方慢慢升到了正中,笼罩着月轮的薄雾慢慢散去,光芒如水般倾洒,一时间整片天空都明亮了起来。

走到了这里也就不用再担心有追兵的问题了,阿蒙霍特普勒住了马缰。

“下去。”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温度。

“……哦,好。”

怔了一下,想了半天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蒂雅缓缓松开了扒着人身上的手。

事实证明没有马鞍的马是真的不好骑,她只是在前面坐着,控马的还不是她,就已经被颠的七荤八素了。

开始的时候,她还是紧紧抱着马脖子,但倔驴为什么要叫倔驴,怎么能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让她抱着?

在多次炸毛左颠右跑后,阿蒙霍特普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把人掉了个方向。

蒂雅也就顺理成章的抱住了少年的腰身,并且不出意外的收获了他身体僵硬的一瞬。

顺着马脖子滑了到沙地上,脚触到地面的一瞬,她的心也终于挨着了地,忍不住大口喘息了一阵,拿起水囊痛快的喝了几口,

骑马这种事还真不是人干的,这才多久她就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发疼,阿克沙真的好厉害啊,他怎么那么能忍?他腿不痛吗?

想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人已经走了。

蒂雅彻底傻了眼,这……他怎么就走了?

……把她一个人扔在沙漠里?

想到沙漠中会出没黑眼镜蛇的传闻,她再也坐不住了,拔腿朝少年走掉的方向追过去。

“你……你等等我啊!”

“…你慢一点!”

“慢一点啊!!”

少年对她的呼唤置若未闻,骑着马的速度分毫未减。

她不禁感到有些绝望,想起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眼泪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被辛格伤害的时候她没怕,被他挑拨的时候她也没怕。

她那时满心想着的只有阿克沙的安危,只想着救他,

不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吗?只要他活着,不管过后怎么处置自己,都心甘情愿。

可是为什么,当他真的把自己扔在空无一人的沙漠里,还是这么难过呢?

他还是生气了,他不要自己了,这个认知让她的恐惧不断的扩大,夜晚的寒风不断的吹着,吹的她人都要冻僵了,心也要僵住了。

现在已经离尼鲁村有一段距离了,但是回城中还远得很。

不管怎么样,总不能等着蛇真的出现把自己咬死,伸手抹了把眼泪,沿着马蹄踏过的脚印继续向前。

冷风吹过,绑住头发的发带在风中翻飞,渐渐翻卷到眼前,阿蒙霍特普烦躁的将它一把抓了下来,

蓝色的发带随着风顺着指缝飘走,一头齐肩的长发立刻失去了束缚刮上了他的脸。

见鬼了,

心里咒骂了一声,用牙齿咬下一条衣袖,头发被再次束好,躁动的心情也平缓下来。

此刻圆月当空,天色比之白日也不差许多,视线清晰,

大概是因为这种环境原因,他才说服自己,毫无负担的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扔在沙漠中吧。

她…

应当是安全的吧,已经距离这么远了,赫琉沙散盗说什么也不会追来了,

她应该没那笨吧,可以顺着马的脚印寻到城中的对吗?

她很怕黑的吧?没有自己在身边,她会不会害怕?

自己?

呵,自己……

心里说不出来的愤怒是因为什么呢?她真的需要自己吗?

她口口声声的需要,竟是不如那些“可怜”的西奈人吗?

他不想去想这些事情,他需要静一静,好好考虑一下,

该怎么处置这件事情。

秉公执法吗?

把那个女人拖到白日的沙漠上去,高高的挂起来,活活的晒死?

他该这么做的,这是肯迈特的律法,通敌者,该当如此。

可他为什么要犹豫?那该死的不忍心是为什么?

乱了,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所以,就让她自己想清楚吧,最好知道他的打算,然后连夜的带着她那个老仆人逃,逃的远远的,

他太累了,已经忙了好久了,就不想去追了。

谁想追谁就去吧,他要好好的歇一歇,再歇一歇。

歇到她跑到太阳落下的地方,歇到再也找她不到。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很好。

身下黑马不安的刨了刨蹄子,阿蒙霍特普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腥味。

沙地上有什么东西蜿蜒而过,盘踞在面前的,是一条沙漠里的王者,

淡色膨颈蛇。

眼前的生物是它理想中的食物,它立起了身子,

脖下白色的褶皱已经膨起,劈着叉的舌头伸出,发出嘶嘶的响声。

匕首自手中飞掷而出,刀身深深扎入沙土中,毒蛇应声而倒。

刀从蛇头穿透而过,一分两半,乌黑的血浸透了身下的沙地,

阿蒙霍特普沉默的利落下马,从沙中拔出了匕首。

目光触及那死状极惨的毒蛇,他顿了顿,眉毛微微皱了一下,将匕首插回腰间。

她……大概是怕极了蛇的吧,每次一提到蛇,都会出现显而易见的慌乱,

若是今天,真的见到了蛇,且还是这种剧毒的蛇,那她又该怎么办?

头好像又有点疼了,明明想好不再管她的,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看见了,少女躺在昏黄的沙地上,全无生息,

往日红润的脸色,透着灰败的苍白,一双明媚灵动的眼睛瞳孔扩张着,再也不会转动。

在她的脖子上,留着两个乌黑的小孔,血液自那里凝固,一条淡色膨颈蛇盘踞在她身边,嘶嘶的吐着信子……

这样的画面让阿蒙霍特普几欲发狂,他红着眼睛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不行,这样不行,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死掉,

不可以,她不能死。

他…不想让她死。

寒风吹过夜晚的柽柳群,树叶在风中摇摆不定,地面上投下了漆黑的阴影,

阿蒙霍特普狠狠勒住了马缰。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的杀意,他眯了眯眼睛,投向了阴影覆盖的方向,

“出来吧,我看到你们了。”

无人应答。

几支长箭从树影中射出,他反身灵巧的躲过,却还是不慎被划破了臂膀,

温热的血液流出,他将臂圈向上箍了一个高度,以防止失血过多。

目光淡淡望过去,没有一丝惧怕。

一击不成,柽柳群中窜出几个壮汉,身上穿着利落的短衫,没有蒙面。

所有人须发皆无,

领头的手里拿着一把燧石大刀,他越走越近,刀尖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刻痕。

血液从伤口流出,蜿蜒而下凝聚在指尖,滴嗒落到地面上,

阿蒙霍特普全不在意的抹开,嘴角掀起一个讥讽的笑容,

“祭祀。”

章节目录 柽柳 蒂雅隐约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花的清香混着一股化不开的血腥味,马蹄印在脚下变得凌乱而没有规律。

她不禁抬起了头。

眼前的景象让她惊骇欲绝,她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一幕。

成群的柽柳怒放着大片大片血红色的花朵,它们在风中招摇摆动着,

沙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五个人,不用走近也知道,都是尸体。

这场面血腥而残忍,其中一人的头颅高高飞起,眉间一个红点,被横出来的枝干戳在了柽柳树上,里面的血已经流尽了,树干吸收足了新鲜的血液,变成了深重的红褐色。

一阵风吹过,她已经闻不到花香了,血腥味越来越重,越来越浓,

在月光的映照下,眼前的场景越发清晰起来,

她已经要被吓疯了,魂不附体,越是说服自己不要看,不要看,越是控制不住的和那树上的人头对视,

树上的人头半睁着眼睛望着她这边,脸庞诡异又恐怖,

冷汗大颗大颗的流下来,她想跑,却拔不动腿,想叫,嗓子已然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半声也发不出来。

“嗬…”

她捂了捂嘴,只挤出一个怪音,

冷静,要冷静,他们已经死了,不能对你造成任何伤害,你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闻见,走过去就好了,他们都是死物……

不断地进行自我说服,终于能抬动一条腿,她心里松了一口气,

闭着眼睛一鼓作气跑过了那片丛林,血腥味的风不断吹着,脚下的沙地湿粘滑腻,

直跑到闻不到那柽柳香气,她终于脱了力瘫倒在沙地上。

嘴里风箱一般喘着粗气,

漫天的星子与月光交相辉映,身下的沙地清爽干净,

抓起一把沙扬了出去,从高处匀速落下,她卡巴一下眼睛,慢慢平复下了心绪。

对,这才是正经沙漠,谁家沙漠上会有那么多的植物,还开那么多的花,

刚才看到的一定都是假的,就,就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幻境有什么好怕的,对,她一点也不怕。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打了个哆嗦,

是不是…杀了刚才那群人的杀手来了啊……要杀她灭口……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温热的气息吹在她颈侧,她战战兢兢回过了头,

一看之下,她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那奔腾而来的骏马,是倔驴,早说啊,看把她吓得,

等等,不对啊?

它怎么自己过来了?

马头靠在她脸上,鼻中不断呼出气体,它的背上空空荡荡,那个冷声冷面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倔驴,你的主人呢?”

手轻轻抚在马背上,那马第一次对她表现出如此大的善意。

马头用力蹭了蹭她的脸,然后焦躁的把她往身后的路上拱去。

“不能去不能去…那边可吓人了。”

身体被一个劲往那边推,她有些使不上力,只能用力的推拒着马身,

她是说什么都不想再回去面对那片柽柳林。

掌下的触感黏腻湿滑,她不舒服的把手抽回来。

目光却蓦地一凝,

月光下,她的手掌一片鲜血淋漓,心口骤然一缩,

眼神回到那马身上,

倔驴急切的刨着沙地,健壮的后躯直直没着一支长箭,箭头完全的没入马身,它却感不到疼痛般,只一个劲的催促蒂雅往回走。

“阿克沙受伤了?”

她急切的追问着,已然忘了对象只是一匹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一定是的,倔驴是一匹通人性的马,一定是阿克沙受了重伤,它才来找自己。

“…带我去找他!”

马眨了两下眼睛,竟伏下身来,示意她骑上去。

“可以吗?”

她有些犹豫,毕竟它也受了伤。

倔驴却一口咬住了那支箭杆,使劲将它拔了出来,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

事已至此,她当机立断骑上了马背,搂住了它的脖颈。

马立即起身,朝着蒂雅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

看着马前进的方向,她心下一沉,无尽的痛楚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似乎知道了,她心尖上的少年,就在那片恐怖丛生的柽柳林。

她记得真切,那林中的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那么他呢?

他是不是,也葬身在那里?

不会的,他不会的,他那么勇敢,一定不会的!

浓重的血腥味再一次涌来,熏得她几欲呕吐,望着那满地的尸体,还是坚定的快步跑去,

湿粘的沙土没上她的脚,拔出来全然都是血迹,

可她不怕了,阿克沙在这里,她什么都不怕了。

目光一遍又一遍逡巡着这片丛林,她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少年,

想到那个可能,她强忍着恐惧,伸手扒开了地上散落的尸体。

五具尸体每一具都死相奇惨,她一路翻找过去,却越来越庆幸,

这个不是他,

那个也不是他,

他一定还活着!

柽柳树的根部栽倒着最后一具尸体,她踉跄的跑过去,

她看见了,那具尸体的身下,露出一只苍白的手臂,

手臂上那光华流转的臂圈,属于阿克沙……

不!

不!!!

早已死透的身体比之平时更加沉重非常,她却几下就将那尸体推开,仿佛有了无穷的力气。

匕首在少年手中紧握,她使劲一推之下,在那尸体肚皮划过一道长长的豁口,

他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腑脏顺着豁口流到地面上,极其骇人,

她却顾不上这些了,心里眼里只有那个卧在地上的少年,

阿蒙霍特普的情况不容乐观,身上遍布了伤口,其中最为致命的是腰腹上一条撕裂伤,伤口很深,几乎能看见内层鲜红纤维交错的肌肉,

俊美的脸颜色青白着,嘴唇也失去了血色,透出一种诡异的美感,浑身是血,

只那微弱起伏的胸膛,尚能证明,他还活着,

眼泪顺着脸颊簌簌滚落,她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感激上天,

哪怕他无缘无故将自己扔到了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古埃及,

可他还是把她心上的少年留给她了,不让她自己,独身一人。

上天没有带阿克沙走,把他留在了人间。

带着血的手臂举了举,蒂雅看见,少年的眉毛蹙了蹙,眼皮微微的颤动了一下,却没力气张开,

“别…哭了,没死。”

那声音低低的,语气里都是嫌弃,缓缓吹散在夜风里。

章节目录 烙铁 阿蒙霍特普在短暂的清醒以后便陷入了失血过多引起的昏睡,

风渐渐大了起来,蒂雅眼睁睁感受着掌下的肌肤越来越冰凉,

心里有些慌乱起来,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本来就失血过多,现在又吹着冷风,眼下当务之急是寻找一块避风的地方,让他好好休息。

可是这四周都是丛生的柽柳,根本没有可以起到挡风作用的角落。

而且,她也不想呆在这里。

已经过了午夜,月光越来越昏暗,刚拢起的火堆已经熄灭了,杂乱的树枝在阴影下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四周的伏尸东倒西歪的横着,血红的大地把风也染上了铁锈般的甜腥。

她紧紧握着少年那把匕首,时不时就要探上一次鼻息,生怕在自己照顾不周的时候,他就丢下她一个人。

在这种阴森恐怖的气氛,她的身边都是死尸,身后昏迷的少年是她唯一的倚靠。

权衡了许久,她终于做出了选择,收起了地上散落的燧石。

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虚弱的阿蒙霍特普,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搭到了自己背上。

长长的披风将身后的人裹紧,因为身高原因,也只能由着少年的长腿拖在地上,她吃力的一步一陷的往尼鲁村方向走去。

她记得一路上零零散散有一些尖锥形状的建筑,上面有掏空的孔洞,可以容身。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蒂雅觉得尼鲁村附近应该也安全了,如果他是辛格,在他们已经回城的前提下,一定不会再留在村子里了,

换一种思路,就算辛格没走,也一定想不到他们藏身在村子附近。

历来越是近的地方,越是搜索的盲区。

她现在万分庆幸没让他真的把这披风扔了,不然现在,连个可以避寒的衣物都没有。

倔驴已经走了,在阿克沙清醒的那一小会,他用包裹中的纸笔写了些什么,然后让她系在马缰上,那马自己就往城中去了。

果然是有些通人性的。

少年在她背后昏昏沉沉,健壮的身躯让她每走一步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也不是没想过把他扔在披风里在沙地里拖着走,那样也许会省力许多,只是摸着这布料,她还是松开了手,

这是眼下唯一可以避寒的衣物,如果在沙地里拖成碎片,那就什么都没了。

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即使艰难,也让她分外安心。

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第一座尖锥建筑,她脚下一歪,险些跌倒在地。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一鼓作气连背带拽把人拉了过去。

走近了才看清这个建筑的真面目。

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整体泥砖建成,外形像金字塔一样,高高大大的足有两三米,

却在中间掏了一个一米多深的椭圆形洞穴,洞穴里面抹了白灰用焦油画了一些小人,天太黑也实在看不清。

洞口还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居然还有一些食物,

她有些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背上的少年无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她咬了咬牙,顾不了那么多了,管它是什么地方。

蒂雅把人推了进去,这才瘫在地上喘了口粗气。

这方洞穴挡风效果极好,听着外面传来的呼呼风声,她松了口气,这才抽空回头仔细看这个她护了一路的少年。

他安静的卧躺在那里,即使是这种情况下,睡相仍是格外的好,

腹部那条长长的伤口仍然没有包扎,已经不再出血了,黑红一片。

用干净的布料细细将它包扎住,遮盖了那骇人的伤口,

想起之前发生的场景,蒂雅轻轻抚摸了一下那纤薄的刀身,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眼神暗了暗,里面充满了怜惜,阿克沙他该有多疼啊…

之前因为没有止血的药物,她用了好多布料都没能止住鲜血流淌,一条长裙都被撕到了腿弯,她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让自己用燧石燃起了火堆。

她以为他是因为失血而感到寒冷,但他只让她用火烤那柄匕首的刀刃。

匕首在火中烧的通红,他说,要她用匕首来烙烫他的伤口。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匕首掉在地上,接触到沙地冒出了一阵轻烟,

他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棕黑色的眸子一片轻松,嘴角还带着微笑,简直不像是要用烙铁来烙他自己身上的肉,而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随意简单,

“听话,不疼的。”

“不……不行的…”

她的手颤着,掉在地上的匕首说什么都拿不起来。

“不然呢?你不这么做,血流干了我一样会死。”

他深深的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

“跟倒在地上的这些人比起来,被刀烫一下又算什么呢?他们就算是想也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听话,”

他虚弱的抬手将匕首塞进了她手里,引着她放到火上烤。

她举着烧红的匕首惊疑不定,始终不敢放下来,

真的要烙上去吗?

烙上去真的能止住血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手下的是活生生的人,有知觉,会痛。

匕首在他伤口上方停住,她的手抖得厉害,

他自顾自的笑了,笑容里透着一股狠厉和坚毅,他按着她的手使力压了下来,

烙铁与肌肤相触的刹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痛苦的弓成一颗虾子,大颗大颗的冷汗从他额头渗出,他却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过,

伤口流出的血液瞬间蒸发,带出一阵蒸腾的气体,空气里弥漫的尽是皮肉被烤熟的味道。

手里的刀再也握不住了,啷当掉落在地上,划过手指的瞬间,整根手指都红了起来,带出一串的水泡。

一颗眼泪从眼角无声的流了出来,接着是更多的,

仅仅是起了一点水泡,就已经这么疼痛,那么他呢?

“哭什…么?”

他还是那副轻松的样子,明明整个伤口附近的肌肉都在痉挛。

阿蒙霍特普已经习惯了,在缺少医疗物资的军中,用烙烫的方式来处理伤口是最快的解决办法。

疼?只要没死,什么都算不得疼。

“我…不是…不…流血了吗?”

他费力的说着安慰的话,然后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中。

是啊,怎么可能还出血?血管都被烧焦了……

他为什么总是让自己这么担心?明明被抛弃的是自己,却在知道他可能有危险的第一时间冲了回来。

他在深夜把自己扔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他明明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可是,她到现在居然一点怨恨他的想法都没有,

真是,没出息得很呢,

阿克沙是坏人,是混蛋,也是…她放不下的那个人,

受到蛊惑般,她的手缓缓摸向少年的的侧脸,趁人熟睡之际,一点一点描摹他的轮廓。

阿克沙,我骗了你,可我也救了你,我们之间,可以扯平了吗?

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醒来我们还是从前的样子。

躺卧的少年身体渐渐回暖,蒂雅终于放下了提着的心。

把披风好好给他盖了一遍,她终是抵不过全身的疲倦,靠在他肩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章节目录 我是你的 一片黑暗中骤然天光大亮,

蒂雅挠了挠头,不对啊,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眼前赫然是那天去过的荷鲁斯神庙,大片大片的壁画色彩斑斓,

恍惚中好像有哪里又和从前不一样了,壁画上用王名圈圈住的名字好像换成了另外一个。

不再是一只弯月形状的眼睛,而是变成了那枚戒指背后的图案,

旗帜,荆棘,水波纹……

阿蒙…

阿蒙什么呢?是国王换了吗?

神道两侧空空荡荡,她就站在道路中央,

怎么……没人呢?

是真的没人,连本该在门口洒扫的祭祀都不见了踪影,

本来洞开的入口,也用大门封了个严实。

既然没人,那就趁此机会去看一眼吧?

就一眼,

她还没见过神庙大门里面的场景,据说一般人都是见不到的。

出乎意料的,那门看着厚重,推起来竟然并不困难,

只轻轻一推,门便豁然敞开,和之前看过的图片一样,四周林立着巨柱,只是色彩更鲜艳一些,

奇怪,前厅不该是一个小型广场吗?

为什么…

会是一个湖泊?中间还有一座小岛?

微风吹过水面带起一阵涟漪,她从水面看见了一片金黄。

金黄?那是什么?

她惊诧的抬头,于是看见了天地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棵幼苗从小岛中破土而出,短短几息之内,就经历了抽芽,出枝,长成了一棵参天巨树,无数浅黄的花苞生长在树枝之上,转瞬就全部盛开,金黄的球状花朵挂满枝头,一点一点,像是夜半的星光掩藏在枝叶之间。

这是什么花呢?她呆呆的想着,还挺香的,但是她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呀,

花香氤氲间,从树后绕出一个少年,

他背对着她,半长的头发掩在红白冠冕之下,裸露的背部肌肉线条自然流畅,透着满满的力量感,

阳光透过一层一层的枝叶柔柔的打在他的身上,只映下一个又一个的光点,

他慢慢回过了头,于是蒂雅得以看到他的容颜,他的头高高昂起,俊朗的面上是一片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肃穆威严,

他看见了湖边的少女,于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脸上的威严感像是春季里融化的冰雪,只一瞬便消失不见。

这是阿克沙…?

他为什么戴着国王才能戴的红白双冠?

这不是…触犯法律的吗?

招手想让对面的少年过来,却只见他微微一笑,这一笑犹如驱除黑暗的第一道晨光,连怒放的花朵都为之暗淡。

他的手上是不知从哪里摸来的弓箭,冲着她拉开了那张巨大的复合弓,

她慌乱的向后退着,眼里满是惊骇,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

她从神庙的一端跑到另外一端,那箭矢始终对准了她。

她已经,无处可躲了。

少年的笑容里满满的志在必得,箭矢流光一样飞来,尖部在她眼中扩大,一瞬间就没入了她的心口。

她下意识倒在地上,伸手捂住了胸口,可是…不疼?

眼前的手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身上也没有半个伤口?

诧异地望向小岛上的少年,他只那样的笑着,向着她的方向伸开了手掌,

“过来。”

“…我怎么过去?”

这四周并没有船只,要如何才能到达中心的小岛上去?

“从水面上走过来。”他眼眸微眯,这笑意迷人又危险,

“…走过去?”

她有些踟蹰了,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不…”

往前探了探脚,又猛的缩了回来,

她怕水,怕这种看起来就很深的水,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天在尼罗河中溺毙的阴影,和水大口大口灌进嘴里的感觉。

“过来,”

摊开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就像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水面上的救生艇那样让人心安。

“……真的能过去?”

“相信我。”

他看着她,棕黑色的眼,一派的温柔缱绻。

阿克沙从来都没有这样看过她呀,她想。

少年的身影渐渐和在现代最后记忆中的形象交错,

如那天的选择一样,她再一次迈开了腿。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狼狈的掉进水里。

她稳稳的站在了水面上,流水在脚下泛起涟漪,她终是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到了他所在的小岛上。

“叮叮当”他腰上垂下的腰带在作响,彩色的宝石随着他的步伐晃荡,他朝她走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她有些晕了,觉得摸不着头脑,他刚才还想要杀了自己,不是吗?

少年执起她的手,轻轻圈到自己的掌心,他的手温暖有力,一丝都不容抗拒。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漫天的金色花雨蹁跹而落,洒满他的肩,

他在一片金光中靠近,脸在她眼里无限放大,近的能数清他眼上卷翘的睫毛。

柔软的双唇在她嘴角落下,在她唇上辗转,温柔的不可思议。

“闭眼。”

大手覆上她的茫然无措的双眼。

直到她被吻的浑身无力,他终于大发慈悲的放过了她。

他换了个姿势,把她抵在树干上,用手来摩挲她的唇瓣。

“为什么开始时你不过来?”

手上用了点力气,将那柔嫩的唇揉出了一点嫣红的颜色,语气里有些气急败坏。

“那你呢?为什么要杀我?”

脸上的热度缓缓褪去,她仰着头,反问他。

“杀你?”

他蓦地笑了,眼角弯弯,手指轻轻点了点刚才射向的心口。

“我没有杀你,”

“我是在,狩猎,你。”

他一词一顿的缓缓说道,长长的尾音撩动了她心里最深处的那一根弦。

她听见胸膛里属于自己的心跳砰砰做响,耳边听到的不是这意味不明的模糊话语,而是节日里炸起的最绚丽的烟火。

“狩猎…我?”

她呆愣愣的重复着少年的话语。

“对,我射中了你,你是我的了。”

他捧着她的脸,有意无意的抚摸着,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渊,

“那……你也是我的吗?”她怔怔的看着他,试探的说出了最不敢启齿的话语。

“真是个贪心的人呢……是,我也是你的。”

少年嘴角绽开一个微笑,明媚的像是春日里的阳光。

最隐蔽的梦想被人允许,受到鼓舞般,她的手攀上了少年的脖颈,把脸也埋了进去。

“可是阿克沙,为什么,你射中了我,我却不疼呢?”

她喃喃自语,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因为……是梦啊…”

缥缈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柔又虚幻。

是……梦吗?

少年的身体仿佛融化了一般,在掌下寸寸消失不见,

平静的湖水,金色的树影,斑斓的神殿,通通在她眼里极速倒退,慢慢消散…

所有的色彩全然归于黑暗。

“阿克沙!”

她从梦中挣扎起身,一惊之下才发现全身都是冷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是啊,大概只有梦中,他才能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语吧。

身侧的少年安静的睡着,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她蓦然回神,用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他的体温如沸水一般滚烫,呼出来的气体都热的惊人。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的伤口,

感染了。

章节目录 祭堂 “纳哈尔家的祭堂被人闯入啦!”

“有人亵渎了纳哈尔家的祭堂!”

“来人啊!”

敲破锣般的嗓子刺破了尼鲁村的黎明,人们三三两两的聚过来,围住了那匆匆跑来的老妇。

“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祭堂被人闯入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作为死者在人世最后的一点留念,它在人心中的地位显然是很圣洁的。

“…我今天早上,照例去送祭品,冷不丁看见里面躺了两个人…”

老妇气喘吁吁的说,

昨天晚上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对于这些村民来说,显然是很有些惊心动魄的,他们倒在地上的时候,脑中想的无一不是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可是事实上没有,早晨他们在举办晚宴的空地上醒来,都感觉到十分的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人,还以为自己跟整个村子的人都去往了永生。

更让人觉得费解的是,那群所谓的“祭祀”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连他们存在过的迹象都不见了。

就好像一切都是一场可怕的幻梦,梦里歹人让河水上涨,算计了村庄。

但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河水确确实实是上涨了,

经历过这一切的村民们纷纷从心里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觉得是已经去世的先人们庇护了他们。

于是当索尔提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就带上了新鲜的食物,奔向了自家的祭堂,

她的丈夫拉图在早几年已经去世了,她的儿子纳哈尔也在去年的舍木季参军入伍,加入了国王对努比亚的远征队列。

她要将发生的事情通通的告知她的丈夫,好让他在来世庇佑他们唯一的儿子。

拉图在年轻时是一名建筑师,很有些家底,因此才能在村外的空地上修的起这么体面的祭堂和墓地。

索尔提装好了食物和美酒,匆匆赶至,手中的东西一一放下,她刚想对亡夫絮絮祷告一番,却发现自家祭堂的供桌后,居然钻进了两个人,她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还是没敢独自上前,而是仓皇逃回村里,想要叫更多的人一起去看个究竟。

“村长,村长来了,”

人群开始喧哗,让出了一块地方,村长揉着脑袋走过来,还有些头疼意识不清。

早上起来看见推搡自己的老妻,直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一度疑心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他花了好久才接受这种魔幻的事实,这是好事,可是他想不通,昨天晚上,他们不是已经把他的妻子杀害了吗?还是说,自己记错了?

“吵什么?吵什么?”

村里人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能吵翻天,心也真够大的,昨天还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一大早居然就能聚在一起吵起来。

“村长!你要为我做主啊!我家的祭堂,闯进了外人!”

索尔提一把扑上来抱住了村长的大腿嚎啕大哭。

外人?村长眼皮剧烈的跳动了一下,好不容易那帮歹人们都跑了,这祭堂里又出了外人?

这一天天的糟心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走,一起去看看。”

沉吟了一下,村长领头朝村外走去,他想好了,这种事不能不管,

祭堂是多么严肃的地方,说闯就闯,连对死者的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还谈什么有的没的?

再说一个祭堂那么大的地方能塞几个人,真是坏人轻轻巧巧就拿下了。

水囊里的最后一点水也用尽了,那块降温用的湿布也快被蒸发干了,摸着手下仍然滚烫的肌肤,蒂雅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天已经亮了,这里应该是尼鲁村的区域范围内,再往前走走应该就能看到村里的人家了,

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少年,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阳光照进这个狭小的空间,墙壁上的壁画清晰可见,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阿努比斯,绷带,停尸床,这搞不好就是别人家的坟墓,

以肯迈特人对身后之事的看中,发现这里有人,一定会被拖出去挨打的,

可是现在带他一起出去寻求帮助,清晨的冷风一定会让他的病情加重,任由他这么烧着,有没有生命危险另说,烧成傻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她烦躁的揪了一把头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没用。

正烦恼间,耳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惊喜的抬起头,

有救了,阿克沙有救了。

待看清了村民们的脸色,和手里拿着的各类武器,她又慌乱了起来。

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亵渎了死者的坟墓,这…这要怎么解释呢?

纳哈尔家祭堂所处的这块地,说是属于村子,其实还是挺远的,都要接近西部沙漠了,村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挺直了脊背,

今天这事说什么也不能善了,不拿出点态度来,还真所有人都当尼鲁村是把烂泥,谁都能来踩一脚?

只是走到了近前,看见跌坐在祭堂里的人,高昂的气氛被打破了,村长抽了抽嘴角。

手里拎着的木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事?他们不是跟那群歹人们一起走了吗?怎么又以这种狼狈的形象出现在了村里的祭堂?

一群大爷大妈们将祭堂围了个水泄不通,面色不善的看着里面的两个人,手里的武器五花八门,放羊的鞭子,炒菜的勺子,挖土的锄头……一步一步越走越近。

“停下停下!”

村长在人群中呵斥了一声,觉得有些头疼。

村民们果真都停住了脚,一起回头看向他,他也只得咳了两声,清了清喉咙。

“都收起来吧,是昨天城主那边派来的客人。”

一句话把事情都说明白,围着的众人收起了手中的鞭子勺子锄头…

“我说,姑娘,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村长看着蒂雅搓了搓手,干巴巴的说,

“村长…”

听到这句话,蒂雅感激之下顿时红了眼眶,把身子让开一角,露出了身后虚弱的少年。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病了,且病得很严重,一张脸红红的,喘出的气都好像带着白烟。

“这位小哥他这是……”

村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下唏嘘,这昨天来的时候还是俊美无双的少年,怎么只一夜的功夫,人就成了这样?

“村长,他发了高烧,求您替我们找个大夫,借一个可以治疗的地方,财物我这里都有,只求您救救他吧!”

她苍白着一张脸,哀声乞求。

“我知道我昨夜亵渎了死者,可是我没办法,他受伤了,需要一个挡风的地方,做这个决定的是我,他什么都不知道,我愿意接受你们的惩罚,只要你们帮忙救他。”

她的姿态已经放到了最低,身子伏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她真的不确定,他们是否愿意帮助她,救阿克沙。

“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们是村子的贵人,避免了村子被歹人利用的境遇,我们会救他的,快起来。”

村长一把将人扶起来,转头示意村民们把里面的人抬出来,送回村里。

蒂雅大喜过望,激动的只会叠声不断的说着谢谢谢谢。

披风仔细的把人包裹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汉将他抬起,一起朝村子的方向往回走。

村民们晕乎乎的跟着,看着手里还攥着的武器,陷入了沉思,

不对啊?我们不是来抓亵渎死者的歹人吗?怎么这就回去了?还抬了个人?

章节目录 牛车推来的王子殿下 已经换了第三盆清水了,床上躺着的人身体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蒂雅急得满地乱转,

“村长,医生到底什么时候来?”

捉住了来人的手臂,她急切的问道,半个小时前,村长把他们安置在了自己家中,说是让她先给阿克沙降温,然后去寻村里的医生过来,

她也就照做在这里等,可是到了现在村长是独自一人回来的,她前后张望,就是不见那个他口中的医生。

“别着急,别着急,医生马上就来了,那小哥退烧了吗?”

把人按回床边坐着,村长出声安抚。

“没有,还是烧,医生什么时候到?”

马上就来,马上是要多久,虽说是才过了半个小时,她却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了。

“快了吧…”

村长迟疑着说,他没敢说,村里的医生也只是个赤脚大夫,只会治疗一下简单的病痛,但是床上躺着的这个小哥,看起来真的是不太妙,他担心就算医生来了也治不好。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外间传来了一声叫嚷,随后是一阵脚步声。

蒂雅连忙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

“医生,你来看看他吧,他受了伤之后一直发烧,伤口好像是感染了。”

一口气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她手脚僵硬的等着医生的回答,

不要急,不要急,医生已经来了,阿克沙肯定有救的。

可是,她怎么能不急,尤其眼前这个医生,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医生,

那人眼皮都不精神的耷拉着,好像没睡好觉的样子,一双手泛着油腻腻的光,上面还沾着些许污物,

这样的手,会是一双医生的手吗?说实话,她现在好担心这个医生用手去碰阿克沙的伤口,他的手这样脏,碰上去只会加重感染。

万幸,他也只是伸脖子看了一眼,

“这伤,我治不了,他没救了。”

抬手抹了把鼻子,他轻飘飘的甩了一句,

“我想回去睡觉。”

这是对村长说的,他来之前就听村长说了,这病人病的还挺重,让他看看能不能治,

他来了,看了,不能治,他想睡觉。

“贝姆!”

村长脸色有点不自然了,咳嗽了一声,这像什么话?怎么能这么说话?

话音刚落,蒂雅一下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怎么可能呢?

“大夫,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没救了呢?”她脸色惨白,死死捉住了贝姆缠腰布的下摆,“您再看看吧?”

虽然她也不是很相信这个大夫,但是他一定比自己懂得多,他怎么能,就这样断定了阿克沙的生死呢?

“不看不看,我又不是神。”

一把抽出了被人攥着的衣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开什么玩笑?那小伙子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他怎么治?万一要是治死了人,那可是砸招牌的大事,不能干不能干,这活说什么都不能干。

“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呆愣愣的坐在地上,回味贝姆留下的这句话,

神才能救阿克沙吗?不见得,不过,她想到了一个人。

布萨里,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上一次古努的伤势也很严重,但是经过他手真的没有感染,而且很快就痊愈了,

如果让布萨里来医治,他一定可以好起来的。

“哎哎,姑娘你要去哪啊?”

村长只觉得眼前刮起一阵风,人就不见了,忙出声喊,这姑娘不会是受不了刺激,要想不开?

“我去找医生来救他!”

撒开腿就往外跑,转身留下这么一句,顾不了这么多了,她现在就要去找布萨里。

慌忙跑出去,又怔住了,她不知道荷鲁斯神庙要往哪个方向去?

“你要去神庙里找祭祀来医治吗?”

村长跟出来,有些疑惑,在他的认知里,祭祀们是何等的高贵,怎么能够轻易出诊?

“是,大叔你知道荷鲁斯神庙要怎么走吗?”

真是急昏了头了,也不知道要往哪走就冲了出来,还好没跑太远。

“我知道是知道,但是我说姑娘,祭祀们不会出诊的,你不如把这小哥带上,一起去神庙门口等医生们从生命之屋里回来。”

村长诚恳的给出了他的建议,

“你说得对,我应该带他一起去,他不能再等了。”

看向屋子内间躺着的少年,她摸了摸手上那天辛格扔过来的戒指,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十分自信,布萨里一定会救他的,不会让他和别人一样,等在门口。

阿克沙可以在三更半夜让如此尊贵的布萨里屈尊为一名仆人治疗,那么轮到他受了伤,布萨里怎么会不管?

清晨的阳光透过石室里唯一的窗口倾洒下来,照亮了整个空间,室内乐声袅袅,人声俱寂,

布萨里将手上最后一块乳香扔进焚香炉里,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双手在放了香氛的圣水中洗过,他拿起了托盘中的神衣,为神像更衣净身。

亲手做完这些后,他束手而立,高声吟唱起了神的赞歌,候立的祭祀上前奉上吃食,象征性的伺候荷鲁斯神享用早餐。

早课结束,布萨里抬脚走出了神的寝殿,殿外躬身侯着一名神仆,见他出来,跟在身后行走,偶尔偷偷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吧。”

布萨里停住了脚步,回头皱眉看着对方,如果他有眉毛的话。

可是他没有,两条眉骨隆起向中间聚着,看起来这个表情十分的威严,

虽然他这个语气称得上和蔼,但那神仆还是打了个寒颤。

“布萨里大人,神庙外来了求医问诊的人,”

神仆恭敬地回到。

“求医问诊?这种小事你还用通报我吗?”

布萨里不在意的甩了甩袖子,继续大步向前,

那仆人敛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摸着指尖的金珠,还是又补了一句。

“大人,他们希望请您出诊。”

“请我出诊?”

布萨里有些恼了,谁不知道首席大祭司从不出诊,上一次夜诊已经是例外,这又是谁来找他?还点名道姓非他布萨里不可?当下心头就有些火气。

“赶人出去,告诉他,大祭司不是你家门口的赤脚大夫,想治就治!”

大祭司已经发了火,那神仆也不敢多说,手里的金珠也变得烫手起来,忙连声称是,越过他就去门口回话。

“等等,回来,那求医的人什么样子?”

越想越不对劲,他招了招手。

“没看清,人在牛车上,”看着大祭司阴沉下来的脸,神仆不敢怠慢,“属下不知道求医的是什么人,不过那姑娘给了我一枚信物,让我呈给您看。”

“什么信物?”

布萨里抬眉问道,他刚才一听说是牛车拉来的,还以为是不知名的乡野农夫,心里十分厌烦,又听有带给他的信物,倒真有了点兴趣。

“信物在这里。”

神仆应声弯腰将东西举过头顶,恭敬非常。

抬手捻起仆从手中的金戒,布萨里沉默了片刻,

这东西,有些眼熟……

圣甲虫被手指推了个跟头,他对着阳光看清了里面的内容,反应过来只觉得脑门一阵突突。

阿蒙霍特普?

是他求医?

在外人眼里一向神圣严谨的首席大祭司布萨里大人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他x的,又是这个混小子!

不对,王子殿下怎么坐牛车来?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收起了所有复杂的心绪,布萨里瞟了一眼那恭顺的神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不顾形象的踹对方一脚,要真是那混小子,耽搁了治疗,可不就出了大事?

“带路。”

章节目录 未婚夫 “姑娘,大祭司是不会出来的,咱们找个地方遮阴吧。”

赶车的老汉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抠着地上的雕花石砖,看着那个坐在车上照顾病人的少女。

这太阳眼看就大起来了,谁不知道祭祀们白天这个点根本不会出来,都在做早课,她还点名直接要求大祭司布萨里,

布萨里大人是不会轻易给人诊治的,就算你给多少钱都不可能,能让大祭司出手,还要有身份,有地位才行。

要让他来说,不如找个阴凉地方等着,在这顶着大太阳,也不怕晒脱一层皮?

他猜一会就会有祭祀出来把他们撵走,不挨揍就不错了。

毕竟,哪有直接把牛车堵到神庙门口的啊?

他说不行,这是对神的不尊敬,那姑娘非要停在这,说一会治病方便,少走几步。

“不用挪,布萨里大人马上就出来了。”

用湿布巾擦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她眼皮也不抬。

蒂雅也知道不该停在神庙门口,但是她没办法,布萨里的做派一看就是很有名望的,她这样一个小人物,怎么可能请的动,

她不知道给那名神仆偷偷塞的金子有没有用,如果没用的话,她也只能选一种引人注目的方式。

堵门,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当然,这种事她也就在心里想想,说是不可能说的,她敢保证,赶车的大叔要是听说她想闹事,一定马上就跑了。

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一股香料浓重的气息扑面而来,

赶车老汉默默往侧面挪了挪脚,尽量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小一点。

你们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神明作证,牛车堵门这主意真不是我想的,我是被强迫的。

沿着笔直的神道,一路穿过多个圣厅,布萨里踱步而出,一派的神圣肃穆。

只是若能看的仔细些,就会发现,他很有些着急,脚步稳健之间有一丝压不住的匆促。

他不能不急,阿蒙霍特普是一个严谨的人,一般的小伤根本不会来找自己,刚才一路上,听神仆讲述,他心里越来越摸不着边,人昏迷着?甚至那信物都是一个女人代为交托的?

由此可见,殿下真的伤的不轻。

事关王子生死,他怎么能不急?

神庙塔门近在眼前,视线里出现一坨不明物体,只一个照面,本来还有些忧心的布萨里,当即就皱起了眉,

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这是哪里来的村妇?就这样堵着神庙的门?让人看了成何体统?

就在刚才他还想着王子殿下的救命恩人一定要好生招待,现在只觉得这人太过粗俗,不敬神灵,

他现在没下令处死她,就是最大的奖励了。

蒂雅这边看见布萨里过来,赶忙迎了上去,心里也有些激动,她想过看见信物他会医治阿克沙,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亲自过来。

“布萨里大人,我是蒂雅,我们上次见过,这次来是希望您能医治阿克沙。”

她现在也知道了布萨里身份不一般,不是普通的大夫,默默地改了个称呼,弯身行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优雅一些,

可是她忘了,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换过衣服,

本来长及脚裸的裙子,现在被撕的只到腿弯,断口粗糙不齐,更别提上面还糊着大片大片的血迹,昨天化的妆到现在也完全花掉了,整张脸青一块白一块,好不刺激。

她这个样子,就算姿势再优雅,在布萨里眼里,说是村妇都有些过了,

村妇尚不会让自己这样见人,更不会做出堵人大门这种事。

淡淡的抬手示意表示自己听到了,几步上前探视车内躺在麦草堆里正昏睡中少年。

照料的人用湿布巾覆住了他的额头,衣襟也松散着,布萨里暗暗点了点头,

还可以,起码知道发热的人需要散热。

伸手挑开少年腰上的绷带,看见那腰腹上一条骇人的伤口,他顿了顿,又轻轻盖上了。

回头朝神仆点头示意了一下,后者马上会意,抬腿跑了回去。

“医生,他这个可以治吗?”

其实看他这个处事不惊的神色就知道八成是有救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情不自禁问了出来,一句医生脱口而出,

布萨里只抬头瞥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研究伤势,枯瘦的手指在人身上东戳戳西戳戳,好像能在少年的腹肌上怼出一朵花来。

“……”

她讨了个没趣,也只好在一边看着装木头人,

这个大夫好高冷啊……遭不住啊…

“布萨里大人,他这个伤口是被人用燧石刀划破的,当时出了很多血,他用匕首烙烫来处理了伤口,但是现在似乎是已经感染了,从昨天半夜开始发的高热。”

想了想还是把发生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她觉得这个大夫虽然高冷,但应该也是需要知道病人情况的,而且就这么站着,她有些不习惯,太过尴尬。

“嗯。”

????

对面冷淡的大祭司开口了,声音低低的传过来,她掏了掏耳朵,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也不怪她这么震惊,加上这次她一共见了布萨里三次,从来就没有听过他开口说话。

“你是他什么人?”

怔愣中突然又来了一句,她这回不觉得是听错了,

这个声音也太有辨识度了,那是一种沙哑的像碎石划过玻璃的噪音,又出奇的并不觉得噪耳,反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味道。

不过,他问的什么?

“……他是我未婚夫。”

余光看见了努力把自己缩成透明人的赶车大叔,她脸不红不白的说了句瞎话,

村民们都知道阿克沙是她未婚夫了不是吗?这要是说朋友关系,会被人怎么想……

反…反正他也听不见…

白皙的肌肤攀上一抹红,她在心里小声嘀咕,他昨天也听见她这么说了呀,他不仅没反驳,还让她亲到了呢……

可是这个人,不一样啊,他是可能和阿克沙有关系的人,或许,是他的长辈?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打鼓,把头垂的低低的,不敢看对方的神色。

“未婚夫?”

布萨里果然又重复了一遍重点词,他抬起头上下打量蒂雅全身,呵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声。

眼前的女孩一看就是在说谎,在他的心中,这可能又是一个被殿下皮相诱惑了的怀春少女,未婚夫?

殿下怎么可能是她的未婚夫?她可能连殿下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吧,想起刚才她对自己打招呼说出的名字,布萨里了然一笑。

爱上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仅凭一张皮相,一副装出来的面孔,就可以为之赴汤蹈火,甘之如饴,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章节目录 清醒 感觉到手臂有些酸麻,睫毛颤了颤,阿蒙霍特普缓缓张开了眼睛,

头好像有些晕痛,忍不住伸手扶了扶,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他抬眼扫视了一下四周,

入目之处皆是大幅大幅色彩斑斓的壁画,他想,他应该知道这是哪了。

荷鲁斯神庙。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有些想不起来了?

记忆的最后是少女仓惶惊恐的脸,然后是大片大片扬沙般的黑暗。

再之后他就不知道了,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在烈阳似火的沙漠间行走,毒辣的太阳一直照射在他的身上,让他觉得置身于火炉之中,

他一直没有目的地的行走,不知道将要到何方,要去做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太阳什么时候会下山,什么时候可以停下来。

恍惚中万里无云的天空下起了一场小雨,雨水淅淅沥沥落在他身上,减少了一些灼热的痛感,

肯迈特常年少雨,尤其还是在沙漠之中,他不禁抬头看去,

小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中出现了一弯彩虹,她的脸就出现在彩虹的上面,

柔软的嘴唇张张合合,焦急的呼唤着他什么,一声又一声,

后来她也消失了,沙漠里吹起了一阵和醺的微风,彻底带走了所有的热源,他昏昏沉沉,睡在了那风里。

梦久方醒,他又想起了手臂上的酸麻感,稍微偏了个头,就看见了那个一直守在床边的少女。

阳光透过床头窄窄的窗口投射下来,给她的栗色长发镀了一层金,她趴在自己的胳膊上沉沉的睡着,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圈掩不住的青黑,

她应当是很久都没睡好了吧,就这么一直守着自己吗?

是自己让她担心了吧,想起她那个惊恐的神色,阿蒙霍特普默默垂下了眼帘,

也是,像她这种无忧无虑的贵族少女,恐怕从来没见到过那种情形吧,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追问自己疼不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疼吗?

当然是疼的,他十岁就上了战场,经历了无数次生死间的搏斗,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你疼吗?

作为塔阿家族的男人,好像战场就是他们唯一的宿命,也是唯一的终点,

就像祖母曾经说过的一样,塔阿家族的每一位男丁,都要为这片黑色的土地流尽最后一滴热血。

祖父是,叔父是,父亲是,哥哥是,他也会是。

他十一岁那年,于乱军之中斩杀了喜克索斯人的将领,自己也身受重伤险些死去,他的父亲却没有丝毫的忧心,

父亲在他伤愈之后赐予了他人生中第一枚金苍蝇勋章,和叔父攻占孟菲斯之后,神赐予他的弯月短刀,嘉联他无与伦比的勇气,

父亲对自己说,

你是塔阿家族的一份子,所有的伤痕都是你身为王室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疼吗?

多少年了啊,从没有人,这样问过他。

他还以为,这一次面对的已是必死的局面了,他倒在无人的旷野,不会有人发现他,一身的血液流进沙土,永远的回归奥西里斯的怀抱。

他赶她走了不是吗?可是她还是回来了,像个傻瓜一样,楞楞的跑回来,连恐惧都忘了,

真是奇怪,他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抚摸着散落在床上的发丝,目色迷离,

什么时候她在自己心里这样重要了呢?让自己在与人搏斗倒下的最后一瞬,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无比的庆幸,

她不在自己身边啊,真好。

“你醒啦?”

只微微动了一下,那少女蓦然惊醒,揉着眼睛看了过来,待看清之后眼底都是雀跃的色彩。

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他觉得心里有些慌乱,就像是阴暗角落里正在偷吃东西,冷不丁被捉起尾巴的老鼠。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不适应,匆匆别开了视线。

“我…我去叫布萨里大人来看一看…”

看着少年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蒂雅想起了他受伤之前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他这样,是不想看见自己吗?

可以理解的,真的可以理解的,是她做错了,她帮助了外族人,阿克沙生气是应该的。

眼中灼灼喜色渐渐退下,一层水雾浮了上来,背过身子不让他看见,抬脚向房间外走去,

“不用。”

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停住了脚步。

“我…我这就出去,让神仆去叫布萨里大人。”

他就这么烦自己?连医生都不用她来找?

“我说不用!”

床板发出一声响动,那少年人已然坐起了身,语气里很有些气急败坏。

“你这是做什么?”

她吓了一跳,忙折身回来,布萨里说了,他腰上的伤口有些深,尽量不要弯折用力。

伸出欲要将他按下的手,停在了他的肩膀上方,

他昏迷的这些天,所有都是她来照顾的,他的躯体,他的体温,是她这些天所有的心安,

可是现在他醒了,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说什么也做不到了。

“你躺下吧,坐着对你的伤口不好。”

她干巴巴的说着,手转了个弯捞了一个靠枕,放置在他脑后。

看着她忐忑的神色,阿蒙霍特普的拒绝生生吞回了喉咙,眉毛蹙了蹙,顺从的靠了上去。

自己刚才,是不是反应有些太大了?

“你坐下,我有话要说。”

他靠在枕头上,神色淡淡。

“哦哦,好。”

讷讷的应声坐下,心里有些没由来的发虚,他要说什么呢?他是不是要和自己说怎么处置自己的事了?还是,要彻底的和她决裂?

决…裂?

心中骤然一痛,

她不想和他决裂,那怕他要罚她,想到他再也不和自己讲话,再也看不见他,甚至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心就像被人拧了个劲一样疼。

“我…我跟你讲,那天你昏了过去,我怕你着凉,我就带着你跑啊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挡风的地方,我们就在那睡了一夜,你知道吗?我开始还不知道那里是做什么的,后来你猜怎么着?”

她语无伦次的急急开口,生怕他要说出什么她不想听的话。

“哎呀,后来天都亮啦,我就知道了我们在什么地方,那个墙上都画了,一个狗头人在制作尸体,还画着描述来世的事情,”

“我一看这是别人家的坟墓里啊,我就很害怕,还好有你在!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后来村长领着人来了,发现了我们,”

“我又猜错了,原来也根本不是什么坟墓,是祭堂,祭堂你知道吗?就是后人纪念的地方,我都不知道诶,还是村长说我才知道的。”

“你伤口感染发了高烧,村长就找人把你送来了荷鲁斯神庙,布萨里大人接待了我们呢,你都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走进神庙里,真是不进来从来都不知道,里面有这么大啊,”

“可是也只看了前厅,再往里祭祀们就不让去了,他们说我没资格诶,真的好气人啊,里面看起来比前面还好看诶,你不要笑我哦,那天我扒着门往里看,结果被他们抓回来了………”

少女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他靠着静静的听,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阴影,仿佛不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么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般,

她…想去里面看看吗?

会的,早晚有一天,她可以到里面去看的,哪怕是神宫圣殿,只要她想。

章节目录 喜欢 “你知道吗?村长之前给你找了个大夫的,但是那个混蛋,居然说你没救了,我好生气啊,后来村长又帮忙把你送到了这里,”

“布萨里大人真的好神奇,我就知道他一定能救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太喜欢我,从来都不怎么说话的…”

“他们这的圣湖里,居然养了河马诶,昨天早晨,一个祭祀去湖里打水的时候,被河马一下拖到了水里,很好笑对吧?”

“……”

“你说完了?”

阿蒙霍特普抬起头,一双棕黑色的眸子看着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

她手指拧巴着垂下的床单,低垂着眼,是啊,都说完了,她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现在就是宣判她最后时刻的时候了吧。

要决裂了吗?

重重地吸了两下鼻子,不哭,哭什么,起码救了他是吧,

一命换一命的话,自己这条小命也算保住了。

天底下的男人那么多,她才多大,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她不想哭,尤其是不想在这种时候哭,眼睛却不听她的使唤,眼泪顺着她的下颌落到裙摆上,晕出一个圆圆的圈。

“你说完了,是不是该轮到我说了?”

阿蒙霍特普挑了下眉毛,一只手抬了一下,又轻轻放下,两手合拢,安安稳稳的放在腹上。

有那么一瞬,他想给她擦眼泪的,但还是犹豫的收回了手,经过这一次,他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是啊,他喜欢她。

阿蒙霍特普喜欢蒂雅。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什么也给不了她,

他对她的背景一无所知,父亲不会同意他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做唯一的主妻,将来的上下肯迈特的女主人。

更何况,他有妹妹,王室由来已久的家族通婚,并不全是为了血统的纯正,还有很多很多其他复杂的因素。

为了彰显王室是神唯一指派的统治者,就要展示与普通百姓的不同,以家族通婚,来效仿上古大神,各自与兄弟姐妹结成夫妇的舒和泰芙努特,盖布和努特,奥西里斯和伊西斯…

王室女子的下嫁,更加会带给夫家无比的权势与财富,她们所育有的后代,嫁予的丈夫,一样会拥有王位的继承权,

这才是王室兄妹通婚甚至父女通婚的主要目的。

肯迈特流传千年的传统,不会独独为谁而打破,国王至少迎娶一名自己的姐妹。

在一起?他想的,可是至少现在,他不愿意娶她,他不愿意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只能做一名情人。

他要是一定要成婚的话,对象真的可能是阿赫霍特普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情人的蒂雅,会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

她那么柔弱,怎么可能斗得过阿赫霍特普,肯迈特的王不会时时刻刻处于王宫内院之中,注定要经历无数次的远征,他不能永远的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既然如此,就用一把利刃,把所有的威胁通通尽除。

他要拥有足够的能力和权力,才配拥有自己想要的感情。

所以,等等吧,再等等,等他有了自己的势力,等他足够强大,他一定就会娶她,做他唯一的妻子,肯迈特独一无二的王后。

“谢谢你救了我。”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少女的发旋,他淡淡开口。

在她看不见的神色里,像微风拂过盛放的花朵,是那样的温柔。

?????

蒂雅猛的抬头,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满脸的诧异。

??他不是说要决裂?

吓了半天原来是要感谢?白哭了?

“你…你不是要说跟我决裂吗?”两把抹掉了脸上交错的泪痕,她瓮声瓮气的说。

“决裂?我从没说过。”

阿蒙霍特普好笑的勾起唇角,还是没忍住拍了一下少女的秀发。

“你说了,你让我下马,转身你就不见了…呜呜…”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的委屈顿时无限放大,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阿蒙霍特普只能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无声安抚着。

他确实…有些理亏,不管如何,始终不应该把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扔在无人的旷野。

他那会,也是真的很生气,不够冷静,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吧,如果她那时还和自己在一起,他一定护不住她,

他毕竟势单力薄,加上一个她,也许两个人都会没命。

想起那之后发生的事情,他眯了眯眼睛,眼中狠厉一闪而过,

祭祀,刺杀自己的人是神宫来的祭祀,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和阿赫霍特普脱不了干系,

不,或者说,神宫高层有人和她打的一样的主意,一个候选的神妻身份,不足以让她动用神宫隐藏的势力。

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有趣啊,有趣,居然卖这么大一个纰漏给自己,是想要两头押宝的意思吗?

“呜呜呜…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我帮了辛格他们跟我置气,但是我也没办法啊…谁知道他们在我家地下钻洞,…我本来以为只有一个辛格…”

“后来你们把他带走了,我才发现我家下面根本就是个贼窝,我能怎么办啊?我不答应还有什么办法?”

她哭得更凶了,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倒出来,眼泪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无奈的单手捧起她的脸,用大拇指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心下叹了一口气,她怎么有点傻呢?担着这种压力这么久,就不知道留着迟早会节外生枝吗?

“告诉你?谁知道你是什么人?窝藏通缉犯是重罪,这种事可能随便说吗?”

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把,也顺手推开了他,蒂雅语气愤愤,

“你呢?你现在知道了,你还是城主的书吏,你是不是要告诉城主?然后把我拖到沙漠里晒死?”

“死吧死吧,晒死我算了,我死了,就再也没有傻瓜跑回来救你…”

心里一酸,刚擦干的眼泪就又有了掉下来的架势,她赶忙揉了揉眼睛。

“对啊,我怕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跑回来救我,所以…你得活着啊。”

手被人推了下来,他又顺势揽过了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句一句的说道。

眸子里倒映的是少年无比认真的脸,不知怎的,她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

“好,我一定活着。”

章节目录 布萨里的断言 绷带一层一层解下来,内里的一层透着褐色干涸的血液,棕榈酒从高处落下将那一块缓缓晕湿,

布萨里伸手按了按,然后从接口处慢慢撕了下来。

虽然浸润充分,但是拿下来的时候,还是把一些皮肉带起来,然而那被医治的人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眼神都没动过半分。

带血的绷带随手扔进了仆从手里捧着的托盘,他照常为阿蒙霍特普进行着换药工作。

不得不说,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就是要好很多,治愈效果也更加喜人。

红色的伤口虽然仍然咧开着,但已能看见新长出来的肉芽。

想起床上这位前几天来时的凄惨模样,布萨里心下唏嘘不已。

他来的那天伤口已经感染的差不多了,肿的高高的,人都烧的昏迷不醒,

诚然用烙烫方式处理的伤口确实是最快的止血方法,但是感染也是不可避免的,在战争中确实通用这种办法,事后因感染而丧命的士兵也不在少数。

这位王子殿下能对自己进行这种摧残,还真是……够狠心。

这才几天,伤口已经恢复成这样,只要好好养伤,再过不久就能和以前恢复的一模一样。

用过的药瓶落在托盘上发出一声轻响,厚厚的绷带再一次把伤口遮了个严实。

布萨里躬身对少年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了那枚戒指。

“殿下,您的戒指。”

之前因为他昏迷不醒,自己代为保管,现在人已经醒了,自然物归原主。

那女孩虽然与殿下关系不错,但到底不知底细。

修长的手指从布萨里手中将它捻起,阿蒙霍特普轻轻摩挲了一下,又缓缓套回了手指。

手抬到眼前,他松了松指关节,这戒指,也算是失而复得了吧,他想。

“怎么在你这里?”

这枚戒指对他的意义非凡,不仅仅是他的成人礼,也是他父亲雅赫摩斯对他的期盼。

它不该在布萨里手中,那晚的最后,是辛格把它扔给了蒂雅,但在脱身的过程中,应该携带它的人,并没有把它还给自己。

“是那女孩让人把它当做信物递给我,让我救治你。”

布萨里面无表情的阐述了事情经过。

“是这样吗,这些天辛苦你了,布萨里。”

圣甲虫在阳光下反着刺目的光芒,阿蒙霍特普顿了顿,然后垂下了眼。

她一定受了挺多苦吧?他就说,尼鲁村的村民怎么会想到来找大祭司医治自己,在他们眼中,大祭司是堪比神一般的存在,怎么会为了他去冒犯?

“不辛苦,医治王子本来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行了吧,布萨里,对着我就别这么说话了吧。”

阿蒙霍特普干笑一声,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他有些不习惯对方突然恭敬起来的态度。

大多数的祭祀都不太得阿蒙霍特普的满意,但是布萨里是个例外,

他性格古怪,对钱财很有些看中,说话做事有时半点章法都没有,医术高明却不像其他祭祀那样装神弄鬼,学识过人,这方面王国内可以和他比肩的都屈指可数。

可以说,如果他想,他完全可以爬得更高,可是他连当这个荷鲁斯神庙的大祭司都是像应付差事一样,就是那天被剥夺了这个身份,他活的一样肆意自我。

他和阿蒙霍特普之间也算是交情还不错的朋友了,就是年龄上差距大了些,

两个人也算是臭味相投。

“孟菲斯那边传信了,赛帕尔殿下也就几个月的时间了,你一个未来的国王,还不值得我用官腔吗?”

布萨里耸了耸肩膀,撇撇嘴道。

“我哥哥他,真的只剩下几个月时间了吗?”

提到赛帕尔,阿蒙霍特普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不似刚才那样轻松,

“几个月都是多说的,不过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布萨里也不顾及患者家属的心情,不甚在意的说,

赛帕尔的情况他是清楚的,身为国内顶尖的医者,在王子初初得病的时候他就被派去了孟菲斯,只是,没用。

摄政王子身患多重疟疾,这不是人力可以医治的,在他表明了诊断结果之后也就回到了那肯,

因为阿蒙霍特普的原因,赛帕尔深感自己还不能死,他的弟弟还没有站稳脚跟,如果他一死,北方也许会发生动乱,所以他要求布萨里,留下一些对方的学生,来替他吊命。

吊命啊,说着简单,可以,想活也能多活一段时间,他的疟疾已经蔓延到了脑部,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我知道了,”

手把床单抓出了一道道皱褶,青青白白,语气中有一些发闷,布萨里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他说到这些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哥哥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啊,那肯城的事务已处理的差不多了,他也没有什么必须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布萨里,照顾我的那个女孩,你觉得怎么样?”

他没头没尾的说,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布萨里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子,他刚洗完手,手上都是水渍。

那女孩怎么样?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我是说,你觉得她人品怎么样?”

阿蒙霍特普缓缓抬起头,一脸正色。

“还可以,有点傻。”

看他这么说,布萨里也就随意回了一句。

“有点…傻?”

行吧,她也确实有点傻,傻呆呆的。

“说谎都不会说,不是傻是什么?”布萨里还以为他在质疑自己的评价,挑唇反问。

“说谎?”

“怎么?她还真是你的未婚妻?”

布萨里说完乐了,这才想起来,当时这位还昏迷着,恐怕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看着对方有些疑惑的神色,他难得好心解释了一下。

“她找我救你,然后信誓旦旦的告诉我,你是她的未婚夫。”

………

这事,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毕竟她也不是没干过,在尼鲁村就这么说…

“也…不是。”

阿蒙霍特普感觉嗓子有点干,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目前不是。”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雅赫摩斯陛下知道吗?”

要说是之前,娶一个平民或许可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王储的王妃事关重大,不可轻易决断。听了这话,布萨里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不知。”

“她什么身份背景?”

“不知,好像之前有说过,父亲在底比斯任职?”

“那我看多半也成不了。”

布萨里下了定论,底比斯任职?底比斯任职的人多了去了,以王室的规矩传统,还真的是可能性太低。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杯子在手中寸寸碎裂,年轻的王子这一刻坚定无比。

布萨里无声的笑了,试试?以这位的性子,没准还真的能成。

平民王后?啧,那个女孩的性子,真的成了王后的话,有趣。

章节目录 归来的 疾驰的车轮飞奔在平坦的神道上,眼看着大门将近,站在上面的人狠狠拉了一下马缰,

木质的车轮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在花岗石地面上留下了一行黑色的印记。

他转身跳下了车。

“这位大人,神庙门前不允许停车,你这是对神灵的不尊敬。”

一名小祭祀伸手阻拦来人,也没敢大声呵斥,这人一身的气派就很普通人不一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伐之气,让人不敢靠前,应该是将军之类的吧?

心里纳罕,这都什么人啊,将军也这么无理的吗?神庙门前,说停就停?他就没见过这种人,那马喘气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也不对,前几天也见过了,那个更无礼,这个好歹是战车,那个可是牛车。

“你把它拉走不就行了?”

怔怔间,面前飞来一截马缰,他一个闪躲不及,马缰在小祭祀的脸上打出了一道白印,

哦,哦,拉走…

那人大步流星从塔门走进去,带起了一阵热风。

“哎哎!大人?!”

被来人的气场压住,小祭祀这才回过神来,

?????不对啊,我凭什么给你拉战车?你哪位啊?我认识你吗?

你怎么就进去了啊!!这我怎么跟布萨里大人说啊!!!

他有些抓狂,那人却头也不回,只把手抬起来扬了扬,示意他赶紧去做。

眼看着人穿过了前厅的小门走向了后方的生活区,小祭祀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行吧,拉马就拉马,这人看着也是个将军,也没再往前去不能去的地方,大人应该不能太过责怪自己……吧?

半个多月了啊!老子终于回来了!闻着那肯城新鲜的空气,图特摩斯心中发出了一声呐喊,连前面布萨里那张臭脸看起来都亲切的不行。

说起来他对那肯城也没那么深的感情,主要是,只要不在阿摩斯身边带着,在哪都新鲜!

想起那段灰暗的日子,图特摩斯打了个突突,

现在如果真要让他说一句的话,他只想说,

伟大的神之子,英明伟岸的雅赫摩斯陛下万岁!

陛下派他来接阿蒙霍特普殿下去孟菲斯执掌军政,这真是太太太太太英明的决定了!

不过他显然回来的有些晚了,

想到阿蒙霍特普殿下,翘起的嘴唇渐渐回落了下去,殿下受了重伤,这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嘿!老伙计!多日不见有没有想我?”大手一拍,也不顾对方的抗拒直接揽了个肩,图特摩斯嬉皮笑脸。

“……”

这一下差点没把布萨里一把老骨头拍散花,翻了个白眼,掰开手躲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

“诶?阿蒙霍特普殿下不是受伤了吗?我当然要来看看啊。”

图特摩斯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派人送口信了。”

布萨里偏了个头,继续大步向前,念着经文。

是的,阿蒙霍特普来的第一天,布萨里就派人送了口信,说王子殿下受了伤在他这里,伤愈之后就会回去,就不用劳烦殿下的亲随们了。

当然,他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原话是,没事别来烦我。

这句话显然是有用的,这么多天那些碍眼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过,倒是布萨里没想到,一来就来了一个大的。

“啊,什么口信?”图特摩斯装傻,暗地里撇了撇嘴,

你说不让来我就不来?我怎么那么听你话?听你话的就是个大傻子,

很显然,萨哈就是那个大傻子。

殿下夜不归宿他居然都能睡的心安理得,明明用马匹报了信,却因为他睡得太沉什么而没有接到消息,幸好殿下足够聪明,如果不是第二天荷鲁斯神庙派来送口信的祭祀,估计现在整个王国都翻了天了。

然而,事实上他的殿下也不是足够的聪明…

“我说了,没事别来烦我。”

布萨里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圣水都要端不住了,他就不能碰上这个混蛋,每次碰上都气的不轻。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这一壶水都泼图特摩斯脸上。

“哦,那也不是跟我说的啊,我当时又不在场。”

图特摩斯挠挠腮,那样子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殿下的随从没跟你说吗?”眼皮一跳,布萨里刹住了脚步,他可真是有气到自己的本事。

“说了啊,”图特摩斯一看大祭司要发火,也不慌,这要硬说不知道还真是不可能,

“但是萨哈是谁我是谁?他是奴仆我是将军,再说了,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说对吧?”

挑了挑眉毛,他慢条斯理的说,那语气欠揍极了。

什么关系?我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布萨里是真的想说脏话,要说他和图特摩斯,总共就见了几面,还是在孟菲斯行宫给塞帕尔诊治时候认识的,这人自来熟的厉害,第一天就跟自己毫不客气,

比阿蒙霍特普那小子还混蛋!

“孟菲斯守军图特摩斯,见过阿蒙霍特普殿下,神眷与您同在。”

躺椅上的少年安静的翻看着手中的草纸卷,手边箱子里未看的宗卷堆积如山,闻言也只是略微抬了抬眼,复又沉溺其中。

一侧的香锥燃出了袅袅青烟,浓重的香气似乎让空气也粘稠了起来,因着腹上的伤口,他上身并没有着衣,一身流畅的肌肉裸露着,在烟雾中朦胧的不似真人。

“父亲让你来接我去孟菲斯了吗?”他声音淡淡的传来,好似和那缕烟雾融在一起。

图特摩斯咽了咽口水,别开了视线,他x的,为什么殿下这种美色总能让自己看见,我爱女人的好吗?

“殿下你怎么知道?”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还没说呢,殿下怎么就未卜先知了?

草纸卷沙沙作响,看完了最后一个断句,用颜料写下了批语,阿蒙霍特普把看过的纸卷放到了另一边。

“显而易见。”

阿蒙霍特普抬眉看着图特摩斯,意有所指。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如果不是国王派遣,他图特摩斯能这么快脱身?这才多久,阿摩斯怎么可能轻易放他走?

父亲派遣他回来,哥哥病危,还能是什么事?

“……”

殿下,不如你来叫图特摩斯吧,我觉得你才适合做智慧之神托特所生之人。

“可是殿下,您的身体?”

图特摩斯皱着眉说,殿下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不能长途奔波,看来去孟菲斯的行程还要延后。

“也还好,没那么严重,再过一两天就可以回城内了。”

阿蒙霍特普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又顿了一下,

“那肯城事务还剩下最后一点,做完我再上路。”

“殿下,这些就不用您操劳了,雅赫摩斯陛下已经派来了新的城主,新任城主会处理好的。”

“嗯,我知道了。”

少年颔首,微微垂眸,脆弱的草纸出现一丝褶皱,

其实,也没什么事了吧,积压的事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大事了,唯一算大的,大概是那批逃跑的赫琉沙散盗吧,他们这一走,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章节目录 新的名字 “怎么了?”

耳边的噪音越来越大,手上的宗卷再也看不下去,阿蒙霍特普抬眼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女。

她正盘着腿在矮桌上练字,黑色的颜料在纸上弯弯曲曲,表情也越来越烦躁,看起来郁闷极了。

“这真的是我的名字吗?”

蒂雅抓了抓头发,看着笔下的鬼画符有些无语,

两根羽毛,一根棍子,两段台阶……就这???

这…也太难看了吧?

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心里不由有些哀怨,什么嘛,为什么这人一清醒就抓着自己学习?每天的功课还这么多,写都写不完…

早知道他醒了有这么多事,不如……

反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怎么什么有的没的都想,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清脆的响声传了出来,她偷偷觑了一眼躺椅上的少年,窗外投来的细碎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俊朗的面上还带着健康的血气,

他这么健康…真好。

“这确实是你的名字。”

面对少女的质疑,阿蒙霍特普挑了挑眉毛,放下了手中的宗卷走下躺椅,径直走到她身侧,盘腿坐了下来。

过了这一两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他还没有跟蒂雅提起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能是不想看到她失望难过的样子,或者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吧,

人啊,有时就是这样,越是离别的话越是说不出口,自己骗自己,以为不说出口就一直不用面对?

浓重的乳香味将她包围,她不由噤了噤鼻子,还是不太习惯这个味道,她还是喜欢他原来身上的那股清香味,

但是没办法,

布萨里说乳香可以促进伤口愈合,最近室内一直燃着这个,搞得她自己身上也是这种味道。

感受着胸口内因他的突然靠近而雀跃的心跳,她觉得脸颊有些热,

笔下出现了一丝停顿,正在画着的阶梯被彻底涂实,变成了另外一个词汇。

兴致缺缺的把羽毛笔放下,捧着脸看着他,不满的噘嘴,

“为什么这是我的名字……”

阿蒙霍特普伸手揉乱了她的一头长发,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这种亲昵的动作他做的是越来越顺手,

“这确确实实就是你的名字啊,你总不能以后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手指轻轻点过莎草纸上的词汇,看那越写越凌乱的笔迹,他好笑的摇了摇头,

“可是太丑了啊!又短又丑!”

她啊,真是小孩子脾气,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了起来,

一只纤长的手在眼前晃了几个来回,他回过了神,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蒂雅托着腮帮子皱起眉毛看向他,语气里有些疑惑,他刚才那样子,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话说回来,他这两天都有些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动不动就发呆,自从图特摩斯回来了之后。

对,就是图特摩斯。

她前两天看见他了,他来看望阿克沙,两个人还聊了几句,

图特摩斯说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去底比斯办事去了,她也就顺嘴问了一句,问他还走吗?他说要走的。

而且当时那个表情很奇怪,有些欲言又止,像是便秘了几天没有解决的那种样子。

阿克沙,现在就是这种样子。

“图特摩斯和你说什么了?”

她一双眼睛瞪得滚圆,凑近了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图…?没什么。”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阿蒙霍特普垂下了眼帘,执起了羽毛笔,手腕微微一用力,流畅的笔迹在纸上缓缓写下,工工整整。

是她的名字。

“蒂雅,意为美好。没有很丑。”

……

同一张纸,两种笔迹,看了看他写的,再看看自己写的,蒂雅抽了抽嘴角,

为什么他写出来的就不一样啊?字体也按颜值双重对待?

不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看着少年闪躲的眼神,她有些恼了,他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蠢?不想回答的随随便便就转移话题?真拿她当傻子?

伸出双手捧上了他的脸,一点一点抬起来,对上自己的眼睛。

“你看着我,我看起来很傻吗?”

“没有,”

他回答的不假思索。

“那我问你,图特摩斯跟你说了什么?”

她不依不饶,说什么也不想再让他糊弄下去,越想越不对劲,阿克沙变成这样肯定和图特摩斯有关系。

“……”

长睫遮住了棕黑色的眼,他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着如何回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蒂雅虎着脸装腔作势,搬出了现世出场率最高的审讯台词。

“我…”

他还是犹豫,半天也只说出来一个词,再多的就没了?

“你什么你?我要听图特摩斯跟你说什……”

“我要走了。”

蒂雅听了之前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觉得他有意隐瞒,正打算继续说点什么让他说实话,冷不丁又听见这一句,当下就有些蒙了,

“……你说什么?”

她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说,我要走了。”

阿蒙霍特普抬眼正视着她,眼里清清白白,

这声音平平淡淡,听到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般,

“…去哪?”

她颤着嗓子问,手不受控制的有些发抖,眼睛瞬间就有些酸了。

怎么会这样呢?他要走了?去哪里?还会不会回来?

她还想了好多好多的以后,可是以后,还有机会实现吗?

“我的父亲需要我去孟菲斯处理一些家族事务,”

阿蒙霍特普轻轻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来,别开了眼睛,显然不想说太多。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一滴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下来,落到纸上刚才他书写过的地方,工整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她抬手抹了一把,却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好哭,越是不想哭,越控制不住。

“我会回来的。”

带着温度的手轻柔的抚上她的脸,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真的?”

“真的,我保证。”

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向对面的少年,棕黑色的眼里真诚一片。

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是不知怎的,她却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愿意相信他,

也相信,他一定知道自己那颗隐蔽的,爱慕的心。

“你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沉默了片刻,他突兀开口。

“嗯…”

她应声,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刚才给你想了一个名字,你要听听看吗?”

他缓缓勾起了唇角,竟出现了若有若无的一丝甜蜜的味道。

“好。”

于是阿蒙霍特普无比自然的把她圈进怀里,大手握住了她的,拿出了一张新的草纸。

他带着她一笔一画在纸上穿梭,一行象形文字出现在笔下,绽然生花。

生命,权杖,阿蒙?

这是什么?她有一半都看不懂,整个名字分成两句,后面的一句是阿克沙戒指背后的图案,这些天曾反反复复出现在她的梦中,前面的她只认得一个生命的符号。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他搁下笔,与她十指紧握,一双眼睛深深的望进她疑惑的眼底。

“…好长。”

这个名字是真的好长,比刚才的整整多出了好几个字符。

能不能不叫这个啊…

“听话。”

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阿蒙霍特普轻笑着一锤定音,不容置疑,眼里闪过的那丝,是无人瞧见的欢喜。

章节目录 他不在的那肯城 中午的那肯城人声鼎沸,即使烈日炎炎也压不住集市中群众的热情,蒂雅身处其中,一步一步拖沓的走着,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那肯城还是那个那肯城,小贩们卖的还是同样的货物,只是没了那个人,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阿克沙在半个月前已经搬走了,她眼看着一箱一箱的物品从那间奢华的宅邸中搬出来,叫萨哈的仆人用绳索套牢了大门,空空的庭院也只剩下那片他曾摔跤的沙地,还有茵茵的树木。

门没有落锁,想进去也可以,但是她不想,进去又能怎么样呢?

那里面已经不会再有那个矜贵的少年了,他不会再在里面等着她去,手把手的教她习字,也不会再吃她做的午餐了。

前些日子她去了一趟尼鲁村,取回了兔子,一段时间不见,她险些把它忘了,兔子在那里混的显然不错,一头驴整整胖了一圈,

村长看她一个人来还有些疑惑,问她之前那个小伙子,她的未婚夫怎么没来,

还说铲除了水草以后今年的河水终于上涨了,这一切都是得益于他们,邀请他们参加今年舍木季之后的宴会。

她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说什么呢?那个人已经去孟菲斯了,舍木季…舍木季他会回来吗?

阿赫特季第三个月的第二天,她心上的少年离开了那肯城,那天太阳很大,直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是个讨厌离别的人,如果真的要离别,那还不如不看见,只要没看见,就能欺骗自己,他还没有离开。

在床上躺了一上午,终究是坐不住,爬起来到庭院中去,到树下去坐坐也好,就像她刚来到这里时的那样,

门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要推开门的手顿了顿,终究没有动作。

只觉得心口空空荡荡,怅然若失。

难过什么呢?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他又不是不回来。

他不是说了,等忙完了就会回来找她吗?

只是,那是什么时候呢?

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滚了下来,落到嘴里咸咸的涩涩的,她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勾唇傻笑了起来,阳光也太毒了,刺的她眼睛都痛了,怪不得阿克沙出门都随身带眼线液,嗯,她会流泪一定是因为这个。

马蹄声渐渐弱了下去,几乎杳不可闻,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门。

视线的尽头是滚滚烟尘,马车飞驰着朝向城外的方向,那个少年就在车上站着,一身白袍是那样显眼,和战车分外的不协调,

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呼唤还是咽了回去,都这么远了,叫了他肯定也听不见的,徒增伤感。

车上的少年却好像心有所感,遥遥回过了头,真是奇怪,明明隔了这么远,他的一举一动望进眼里还是那么清晰。

他冲着她的方向展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和那辆疾驰的车一起消失在了拐角。

那天蒂雅还收到了他的仆人萨哈送来的一封信件,上面没说什么,只写了一个词,等我。

她把信贴在胸前仔细收好,心里的阴霾缓缓散开,

我会等你,我当然会等你。

阿克沙走了,但他似乎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荷鲁斯神庙的祭祀在他走后的第二天上了门,说是大祭司有请,她本来还有些发愣,不明白为什么布萨里突然找她,惊疑不定中还是跟着祭祀们一起去了,

未料布萨里把她叫到跟前,只轻飘飘说了句,你来了,那今天开始上课。

又给了她一块陶罐碎片,让她先刻下自己的名字给他看看,

她拿着刻刀顿了顿,有些不明所以,最后还是歪歪扭扭的刻下了自己的名字,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那天阿克沙为她取的新名字,

刻着的双羽被匆匆划掉,她重新刻下了另一行更长的词汇,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然后反手递了回去,

接过陶片的布萨里看清了上面的名字,神色动了动,没有眉毛的眉骨挑动了一下,复又归于自然。

“跟我来。”

他带她到一个神庙后满是藏卷的屋子里,一屋子的人都席地而坐,手中都拿着陶片,随着中间祭祀的话声,耳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噪音。

布萨里扬头示意她也坐到其中,她也就呆呆跟着大家一起刻字,

到了这会儿她也懂了,这是阿克沙为她安排的,让她得以在他不在的时候,也不会落下功课。

只是她好像和别人都不一样,她的老师是首席大祭司布萨里,而别人的只是普通的书写祭祀。

可能是因为这样吧,他们对蒂雅的空降十分不满,明里暗里的给她找些小麻烦,背地里说一些她的坏话,猜测她的背景,

这些排挤在她眼里也都是些小事,耸耸肩也就过去了,换成是自己可能也会感觉到不平衡,辛辛苦苦学了很多年连跟大祭司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突然冒出来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直接就成了后者的学生。

平时蒂雅也不愿意跟他们争执,觉得浪费时间,可是今天就说什么也听不下去了,直接甩头离开了神庙。

那些傻x居然说她是布萨里的情人,情人?情你个大头鬼!

一脚踢开了地面上的一块碎石,她心里那口憋闷的气也出了不少,耳边听见一阵纷乱的脚步,抬头一看熙攘的人群竟然分散开,空出了一条小路。

?这是什么情况?

一时间道路中间就剩下了她自己,两边的人还对着她指指点点,示意她让开。

让开?让什么?

蒂雅疑惑的朝背后的方向望去,瞬间明了,哦,挡路了。

闹市中抬来一把躺椅,八个大汉稳稳抬着,上面躺了个翘着脚的悠哉青年,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妖治的人,蓝金色的眼妆妩媚勾人,薄薄的唇上涂了大红色的口红,头发也处理的跟其他人毫不相同,一缕一缕的真发和流苏被编进了他原本的头发,显出厚厚的一层,又分成了两束,在耳侧扎成了两根麻花辫?

这种可以说有些土气的造型竟然出乎意料的跟他十分搭调。

既然是挡了路,那让一下也就好了,蒂雅错了错脚步,站到了人群中,

一阵风突然吹过,将她未束的发扬起,栗色柔亮的长发在阳光下泛出金色的光芒,

她抬手捋了回来,只等那抬椅过去好继续逛街。

一颗两头尖锐的椰枣核从薄唇吐出落到了地面上,躺椅上的青年懒懒又塞了一颗。

“停。”

章节目录 远古tony 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蒂雅困惑的抬起了头,

这人……

怎么又不走了?

那妖治青年正定定看着自己,眼神里都带着一丝迷恋,手里握着的一把椰枣窸窸窣窣的掉到地上,他却好像浑然不知。

蒂雅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她当然不会以为青年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因为准确来讲,妖治青年看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头发。

“不错。”

青年敲了两下椅子,大汉们心领神会的把椅子放了下来。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蒂雅低垂着头,在心里腹诽,

这人看起来身份还挺高的样子,没必要的话,暂时还是不要起冲突,而且大庭广众之下,他应该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她想错了,青年无比自然的走到她的面前,挑起了她垂落胸前的长发。

他细细捻着手中的发丝,慢慢眯起了眼睛陶醉,这是一头无比秀美的头发,柔亮光滑,丝毫不毛躁,发尾整齐,断面平滑没有分叉,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他还从未见过品质这样好的真发。

蒂雅嫌恶地把头发从他手中拽了出来,转身欲走,一回身却发现那八个大汉已将她团团围住。

行,不仅惹不起,躲还躲不起了?

“你想怎么样?”

她冷笑着恨恨出声,

“头发,不错。”

青年从容说着,手指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轻轻捻着,凑到鼻尖嗅着,好似还在回味方才的感觉。

这个动作成功让蒂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的头发当然很不错,请问这位朋友,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青年轻笑:“卖给我,把你的头发,卖给我。”

他从椅子上拿下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打开口子,朝下哗啦啦倒在地上。

周围人无不震惊垂涎,

那是一整袋黄澄澄的,大小不一的金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那金子在他脚下与尘土混在一块,仿佛不值一提,

他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抬起了眼:“卖给我,这些都是你的。”

这些金子足够在那肯城购买一座奢华的庄园,然后吃吃喝喝过上好几年的富足生活,不怕她不同意。

“不卖。”

蒂雅咽了咽口水,回答的倒是干脆,虽说这些金子看起来相当诱人,但她现在也不是没钱,而且他还把钱都倒在地上,怎么的?还想让她像狗一样撅着屁股去捡?感恩戴德的?

做梦。

“不够?”

青年自以为捏准了普通人爱占小便宜的心态,甩手又倒出了另一堆。

金子从高空落下,像金色的瀑布一般,直让人挪不开眼。

他想的很简单,不是卖头发为什么留这么长?

她现在的不想卖无非是觉得自己出的价格还不够高,仅此而已。

青年的态度彻底的惹毛了蒂雅,他这是看不起谁呢?还真以为有钱就什么都能得到?

当下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好听:“你是太阳晒久了耳朵聋了?听不见我说不卖?”

“你不要贪得无厌,我出的这些钱足够购买到成堆的你这样长的头发,莫说那肯城,放眼全国,我出的价格也是最高的。”

青年闻言皱了皱眉,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无理取闹得很。

他只是喜欢这样一头秀丽的长发,可是没想到它的主人脾气却是这样的糟糕,再好的头发也黯然失色。

可惜了,

居然长在这种女人的头上。

“哦,太阳晒不到耳朵,所以你是眼瞎了。”

她反唇相讥,这人不止耳朵不好,看来眼睛也不怎么样,看不出别人是真的不愿意?

青年的眉头皱的更紧,表情也变化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蒂雅耸了耸肩膀,抬腿就要往人群外面走,两堵肉墙堵在她的面前,她心口一哽,

?这还不让人走了

“我说过,你的头发除了我这里,换到任何一个地方都卖不出这样好的价钱,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青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灼灼。

“我说了……”

一只强壮的手臂突然横插到蒂雅的眼前打断了她的话,伸手一揽把她拉了回来。

面前长相温柔的女人轻轻冲她点了点头,往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

“提伊大人,我是西街集市上青春香料铺的店主,塞西斯,我们见过的。”

男人恭恭敬敬的向青年行了个礼,不紧不慢的说道。

“嗯,我记得你,我经常去你们的店铺购买香料,你们的香料质量很好。”

叫提伊的青年沉吟片刻,回应了塞西斯的问礼,

疑惑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塞西斯用袖子抹了抹鼻尖冒出的汗珠,

“提伊大人,这个女孩是我朋友的未婚妻子,她留长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出售换取财物,而是真心的喜欢这一头长发,并不是有意冒犯大人您的。”

塞西斯意有所指,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大致情况,替蒂雅解围。

提伊听完这些话眼里的薄怒倒真的褪去不少,垂着眼帘若有所思,

“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吧。”

长腿一迈转身回到了躺椅上,一群大汉拿着袋子将散落的金子又装了起来,围观的吃瓜群众心下一阵唏嘘,一个个恨不得把头递过去以身代劳,

可惜没用,提伊大人要的是那个女孩的头发,他们的头发也达不到大人的标准。

多好的价钱啊,有了这些财富,可以做多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这女孩!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头发没了还能长!干嘛跟金子过不去!

提伊这样大度的做派倒让蒂雅舒了一口气,还行,跟她想的不一样,这人看着妖妖道道的,做事还挺有章法。

躺椅吱呀吱呀的抬起来,上面坐着的青年回过了头:“我知道夺人所好并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但是我真的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我这一段会一直居住在那肯,希望你可以考虑好,期待你的回应。”

抬椅的大汉很有眼力的又给提伊买了一把椰枣,看着蒂雅默不作声的态度,他摆了摆手。

不急,他给出的条件这么优厚,这个女孩一定会想清楚的。

躺椅和青年渐行渐远,身边刚刚聚集的人群也缓缓散开,

蒂雅有些想不明白,

“他是谁啊?”

这人真的好怪,干嘛没事非要买她的头发?

“你说提伊大人吗?”

柔和的女声自耳边响起,

“提伊大人是整个肯迈特技术最好的沙库,连国王陛下都很看中他。”

“沙库?”

沙库是个啥?没听说过…

女人轻轻笑了,笑容温和甜美,黑长的假发下露出她自身的小小鬓卷,

“沙库啊,就是理发师,专门打理须发的人。”

哦,怪不得这么喜欢头发,原来是tony啊……

章节目录 想他 “蒂雅姨姨!蒂雅姨姨!快看父亲给我买的新玩具!”

“慢点慢点,你蒂雅姨姨刚进门,又不会走,你急什么。”

女人闻声回头说道,

说话的人是安德特,香料商人塞西斯的妻子,自从之前在集市上帮蒂雅解了围之后,很快两人之间就成了不错的朋友,

安德特生性温和,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蒂雅很喜欢她。

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小女孩,手里高高举着一枚奇奇怪怪的玩具,兴高采烈的奔到长绒地毯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蒂雅姨姨,你看哦,真的很好玩!”

伊芙娜卡巴着大眼睛,献宝一样把玩具放到了蒂雅面前,眼睛里都是开心的小星星。

“让我看看我们的伊芙娜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呀,”

蒂雅拖长了音调,好笑的逗哄着她,伸手拿起了那枚玩具。

这还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玩具,起码蒂雅以一个现代人的身份来说,是从来没见过的,

这是一个长长的木板,上面立着几个侏儒小人,小人颜色漆黑,头大腿短,表情怪异得很,

是南边的俾格米人,在古埃及这种缺乏娱乐项目的社会环境,

表情怪诞,肢体极度不协调,又擅长表演杂耍的俾格米人是不可多得的消遣活动。

木板上的几个小人姿态各异,脚下都有一块活动的圆口,轻轻扭一扭,小人就能转动起来,

蒂雅自以为找到了玩具玩法,心里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现在的娱乐活动也太缺乏了吧,这不就是几个固定的玩偶?

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一副哄着孩子玩的模样,声线夸张,

“是这样玩的吗?真的很新奇呢。”

手放上去想要示范一下,却意外地发现,扭不动?

底座之间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滞涩感,强行扭动恐怕会坏掉,蒂雅有些讶然,这…不是这么玩的吗?

“姨姨真笨!”

伊芙娜伸着小手拿走了玩具,在木板边缘摸到了一根引线,

引线拉动间,圆口内单独的木料带着站在上面的小人转动了起来,

像是简易的发条,小人们在木板上翩翩起舞,憨态可掬。

“是这样玩的!姨姨太笨了!”

这……古埃及的玩具已经进化到这种地步了吗?

好吧,还真是她孤陋寡闻了,怪不得孩子都觉得她笨。

“伊芙娜,快别取笑你姨姨,自己去玩吧,姆特和姨姨要说一会话。”

安德特看着蒂雅窘迫的样子忍俊不禁,摆了摆手赶女儿去玩,

“你慢点,不要跑太远啊!”

安德特伸长了脖子喊道,

伊芙娜举着玩具一溜烟跑的很远,到了门边停住了脚,在门后露出了半张做着鬼脸的脸,

“略略略,蒂雅姨姨是笨蛋!”

“这孩子…”

安德特看着伊芙娜跑走的背影宠溺的摇了摇头,在蒂雅的对面坐了下来,

一丝不挂的女仆端着饮料点心走了过来,蒂雅鸵鸟一样缩起了头,

我看不见看不见,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好吧,虽说知道肯迈特这种习惯,但是亲眼看见,她还是觉得……接受无能…

“今天是在生命之屋中不太顺心么?”

手中被塞进了一杯果汁,蒂雅抬头,看见安德特正温柔的笑着,一天的郁闷顿时去了不少。

“也没有,就是…不太愿意听他们说话。”

蒂雅闷声说,那些人真的是太无聊了,他们都不用学习的吗?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幼稚的要死。

“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将心放宽些,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你的。”

安德特又给她塞了块水果,安抚着说道。

“唔…”

香瓜又香又甜,进到嘴里立马化成了甜蜜的汁水,蒂雅满足的眯了眯眼,

这倒是真的,生命之屋里也有对她很友好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很别扭,

如果不是怕阿克沙回来会对她失望,她是真的不想去了,

在家里散散心,摸摸鱼,没事来和安德特聊聊天,日子过得还是很滋润的。

诶…学吧,学吧。

阿克沙啊阿克沙,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安德特,上次你的丈夫说,和我的……未婚夫…是朋友吗?”

想到阿克沙,又想到塞西斯曾说过的话,她感到有些好奇,不由询问道,只是这话越说声越小,到了最后就成了蚊子一样的哼哼,

呐,他们都说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先这么说,也没问题的吧……这可不是我先说的哦,等你回来可不能怪我。

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了点底气,

“我们不是一起遇见你们的吗?在底比斯祭祀来那肯的那天晚上,塞西斯和他是什么时候成了朋友的呀?”

“这个啊…他没和你说过吗?”

安德特虽然静静的笑着,但心里也有些意外,她觉得,这种事阿蒙霍特普应该和自己的未婚妻说了才对。

“怎么了?不能说吗?”

蒂雅小心翼翼的问,

这个过程不能让自己知道吗?到底是什么事呢?

“嗯?”安德特愣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笑了,“倒也没有,只是以为你本来知道。”

“你知道城里之前有努比亚细作的传言吗?”

“努比亚细作?”

蒂雅茫然的点了点头,

她知道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她还在阿克沙的书房里翻到过一张政令来着,他还让她抄了十遍……

但是那会细作已经抓住了啊,这和安德特他们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之前也算有过交集,而我们的身份…”安德特顿了顿,然后接着说,“我们正是努比亚人,你的未婚夫曾来我们这里询问过一些线索。”

努比亚人混迹在肯迈特并不新鲜,市井之间还是生活着不少努比亚人,

但他们终究不是肯迈特人,国民对他们多多少少也有些排斥,他们可以参军,行商,做建筑工人,其中不乏有成功人士,类似塞西斯夫妇这种,到底还是少数。

努比亚人在肯迈特,地位还是很尴尬的。

阿蒙霍特普来找他们,寻求他们的帮助,也在意料之外。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高贵,一看就是上层人,可他却选择相信他们,相信和细作同出一辙的努比亚人。

再加上之前对方对他们的帮助,塞西斯很爽快的答应了阿蒙霍特普的请求,给他提供了一份努比亚人在那肯城经常去的一些聚集地点的清单。

而阿蒙霍特普也正是凭借了这一份清单,日夜巡视,成功将目标人物抓获。

“是这样吗……”

蒂雅听完安德特的叙述,讷讷的喃喃自语。

原来阿克沙在那段几乎消失的日子里是这么辛苦,她还暗地里埋怨他,

那现在呢?他是不是到孟菲斯了?是不是又开始了新的奔波?

怎么办,她真的好想他……

金色的大船缓缓停靠在岸边,

“殿下,我们到了。”

图特摩斯恭敬道。

少年缓缓抬起了头,

眼前巍峨的城门高耸挺拔,渡口广场整洁平坦,白色的城墙在阳光下光辉圣洁。

他最后一次回望了来时的方向,远方的那肯,

心上的姑娘,请一定,要等我啊…

“走吧。”

一脚迈上这片熟悉土地,阿蒙霍特普的内心澎湃无比,

这是古时的国都,是祖父梦中也想夺回的地方,叔父为了这座城战死其中,父亲又把它重新夺回,哥哥在这里驻防了多年,而如今,这里将是他阿蒙霍特普的起点。

章节目录 爱要大声说出来 外面传来了一些激烈的异响,蒂雅支了支耳朵,和安德特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放下了手中的鱼食,从水池边站了起来,

嘛,人类的本质,就是看热闹嘛,谁会不喜欢看热闹呢?

连吃瓜群众都不想当,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墙头有些高,扒了两下发现上不去,光听不看毕竟不太过瘾,安德特悄悄指了指自家的房顶,

去那里,站得高,听得见。

蒂雅瞬间会意,两人几步窜上了房顶,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隔壁的院落门外站着一个脸儿红红的姑娘,那异响正是从她这里发出的。

她正在敲那扇紧闭的门,看得出来有些紧张,动作大的很,可怜的门板都有些松动了。

这是干嘛?这态度,是追债吗?

嚯,追债?有点意思!

敲了半天,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姑娘看起来有些急了,动作越发粗暴起来,

看吧看吧,接下来肯定就是经典场景,

你有本事欠我钱,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埃尔沙!你出来!我知道你在家!你…”

“咣”

一声巨响将姑娘的叫嚷打断,可怜的门板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呐喊,倒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这…这门板质量也太差了吧?在哪买的啊?

那姑娘惊呆了,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一脚有这么大的威力,竟然直接把人家的门也踹碎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还在后头,那就是,这庭院里,还真的没人……

“特提斯,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姑娘仓皇的回过了头,在她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黑脸青年,她小心的挪了挪脚,企图掩盖她的犯罪证据,却是徒劳,

想也知道,她那小身板,怎么可能挡得住一座门……

“我家的门???”

青年脸色有那么一瞬沉了下来,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极为忍耐的开了口,

“你来做什么?”

“我!”

那姑娘涨红了脸,只吐出了一个字音,

这是气的不轻?

要打起来了打起来了,修罗场修罗场!

蒂雅心里激动的小人摇旗呐喊,如果可以的话,她简直想吹个口哨,

只是下一秒,小人的尖叫就被自己堵回了嗓子眼里,

因为万万没想到,那姑娘张了张嘴,最后说出来的话,居然是……

“我喜欢你!我想做这座宅子的女主人,为你打理家务,和你共用一座坟墓。”

这番表白不可谓不大胆,直惊的蒂雅瞪大了眼睛,

哇!不是讨债,是表白?这…这更精彩了啊!

这也可以?我说姑娘,你那么气势汹汹,还踹坏了别人家的门板,就是为了表白?这也太猛了吧?

她回头看向安德特:“这…不是要父母同意的吗?”

这姑娘这么刚,不怕男方的父母对她印象不好吗?别说男方父母,就是那个叫埃尔沙的小伙子,对她印象恐怕也不会太好吧…

“埃尔沙的父母早就过世了,而特提斯的父母,很开明的。”

安德特了然的笑了笑,似乎早已知道今天闹得是哪一出,

埃尔沙和特提斯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埃尔沙成熟内敛,特提斯热情奔放,很是般配,只是没挑明过罢了,

他们虽然才搬来几年,但是也有所耳闻,更何况两个人经常在街上打打闹闹的,想不知道都难。

“那…你说他们能成吗?”

蒂雅悻悻,在她看来,这样的表白有些太热烈,如果说出来,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那以后见了面会不会很尴尬,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安德特没有回答,只意味深长的笑,这是让她继续看的意思。

洞开的大门吹来庭院内的凉风,扬起了姑娘雪白的衣裙,遮住了她局促不安的脚,

青年脸上的阴霾转瞬之间就放了晴,黑色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能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真切的欢喜,

“好,你来做这座宅子的女主人,来为我打理家务,为我生儿育女,我将为你献上最好的香膏首饰,当我们老去,我们会同住一座永恒的居所。”

“特提斯,我也喜欢你。”

啊……这

晚风吹过来的是甜蜜的爱情气息,蒂雅怔住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成了吗?

“这样就是在一起了吗?”

“不然呢?还要多难?”安德特轻笑了几声,眉眼弯弯。

姑娘脆甜的声音被风送了过来,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会请阿卡巴上门提亲。”男声平稳,

“我不要,那会花好多东西,而且…我现在就想搬进来…”

那声音越说越小,姑娘的脸也越来越红。

时下不讲究特别多的人家也就这样,只要互相喜欢,把自己的物品搬到对方的家里,也就算成了。

讲究一些的,会请一个阿卡巴上门来说项,再互相商议一个好日子,告知亲朋好友,大家一起聚餐热闹一番。

后者显然要多花很多财产,特提斯还没嫁过来,就已经开始为两人的婚后生活来考虑了。

“不,你是我珍贵的珍宝,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青年克制的抚了抚姑娘的发顶,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

隔壁门前的男女在夕阳下紧紧相拥,似乎是要融为一体,仿佛他们天生就是如此这般。

蒂雅转过头来,还是觉得很惊讶,

“不是啊……我…我没有贬低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女孩子,是不是要矜持一些比较好呢?万一被拒绝了,以后要多么尴尬啊。”

“这就是…爱情啊…”

安德特表情迷蒙而又甜蜜,像是陷入了冗长的回忆中,

“那年我在节日庆典上见到了塞西斯,他是那样的俊美阳刚,一下就俘获了我的心房,是我向他先表白…”

“后来啊,努比亚连年战乱,他和我说,要带我到肯迈特来,一起经营我们的小家,肯迈特也不太平,国王正四处征战,收复失土,但是多少要比努比亚好一些,他就带着我,和我们仅有的一点财产,到了那肯。”

“他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终于有了我们第一间香料铺子,我们的日子也越过越好…”

“他就是我此生唯一的珍宝,我也是他的…”

安德特抿嘴笑了,眼里的深情任谁都看得清。

“可是…”

“没有可是,只是谁先表达而已,我们都是一样的,如果你一直憋在心里不说,那总有一天会变成你的遗憾。”

安德特伸手点上落满灰尘的露台边缘,

“你学到爱情这个词汇了吗?”

她知道蒂雅在生命之屋里正在接受教育,但是不知道她学到了哪里。

“学到了…”

爱情……是……

纤细的手指划破了薄薄的一层灰,一笔一画,

犁杖,嘴,一个跪在地上指着自己嘴的人。

“爱情。”

安德特画下了最后一笔,回过头来定定看着蒂雅的眼,她的眼神温柔,声线甜润,像是浸透了十足的蜜糖,

“蒂雅,爱情就是要大声的说出来。爱情会使人卑微,也会让人勇敢。”

“如果一直被动的话,它要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

仿佛是刺破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破除了蒂雅心中的放不下的困惑。

爱情…要大声说出来吗?

可是如果阿克沙也像自己一样的心情,那他,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呢?

章节目录 生命之室里的争执 “面见国王陛下的时候,要双膝跪地,身体下伏,双手平伸放于身前,并亲吻国王面前的土地。”

布萨里一板一眼,声音严肃。

“那王后陛下呢?”

蒂雅打了个呵欠,顺嘴随意的回了一句,

也不知道阿克沙到底给自己报了个什么课程表,学习字不说,还要学礼仪,唱歌,弹琴,跳舞……

一堆的破烂事,咋?学这么多宫廷礼仪有什么用,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近距离的见到国王陛下,更遑论面对面如此细节的行礼,

还有唱歌跳舞之类乱七八糟的,这是要干嘛?还指望着她十项全能吗?她又不用给别人表演才艺…

还是说,阿克沙喜欢这种调调?嘛,要是这样的话,勉强学学也未尝不可?

有一说一,唱歌什么的她学着还可以,毕竟只是受点身体上的折磨,当然,这个折磨指的是教她才艺的老师…

礼仪那就…这他娘的就是在折磨她自己,布萨里的严厉真是比阿克沙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点点动作不到位都不可以,

虽然他不像阿克沙那样用象牙板子打手心,但是他虎着个脸还真是…一言难尽。

“王后陛下同样如此。”

布萨里板着个脸说,他也看出了这个学生实在是心不在焉,

“你,按照我说的做一下这个动作。”

“我吗?”

蒂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看着布萨里聚在一起的眉骨,无声的撇了撇嘴,

不就是这样那样吗?她电视剧也没少看,刚才多少也听了一耳朵,双膝跪地,不跟古华夏也差不多?还用多细心的听?

不情不愿的跪下来,把脑袋往地上一杵,就算完了。

布萨里默默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脚步,错开了这个最高礼仪,

他毕竟不是国王。

看着这个不规范的动作,布萨里眼皮一跳,脸皮狠狠抖了一下,她这是,真没用心听啊…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能做成这个样子,

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小祭祀:“你,来做个示范。”

小祭祀恭顺的应声上前,按照规范做了一遍朝拜的动作,

屈膝,跪地,俯身,放平手臂,亲吻地面。

一套动作优雅,标准,行云流水。

蒂雅翻了个白眼,继续上前照做,

“不对,手部没有放平。”

“不对,俯身不够平直。”

“……”

“还是不对,你的态度不够恭谨。”

……

如此反反复复练习了一个上午,蒂雅已经不记得她磕了多少个头,亲了多少次地面了,她觉得脑壳已经晕了,嘴唇都麻木了,

布萨里终于出声放过了她,

“好了。”

蒂雅登时如蒙大赦,放松的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天啊,终于合格了吗?

布萨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暂时练习到这里,你先去生命之屋学习文字,下午再过来继续。”

一头栽倒,居然……还不合格吗???

“那见了王室其他人也要像这样行礼吗…”

这规矩也太繁琐了吧,没人权啊…王室成员那么多,难道见一个磕一个吗?这还不算什么大官的,维西尔,大祭司,哪个不是位高权重?都要学个遍吗?

“不用,那是另外一种礼仪,等你学会了这个,再学。”

看了下庭院中间的大型日晷,蒂雅抱紧了怀里的刻刀陶片,时间好像不太够了,要快一些才行。

那些学徒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她,要是已经开课了,她再过去,无疑会很显眼,她不想这样。

此刻真恨不得拥有一双风火轮才好,一路飞过去,省的那些人叽叽歪歪。

脚下生风,终于在文字祭祀到达之前冲了进去,

只是眼看到了门前却刹不住车了,直直和一个青年撞了个满怀。

青年手里拿着的麦酒经这么一撞,一下就泼飞了出来,淡黄色的液体混着料花从蒂雅的腰肢开始,一直渲染了大片的裙摆,

这可真是…流年不利。

“没事吧?蒂雅,我帮你擦擦?”青年温柔的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普塔霍特普,天气这么热,一会也就干了。”蒂雅赶紧摆摆手。

叫普塔霍特普的青年是这间生命之室里唯一一个对她释放过善意的人,两人也算是能搭上话的朋友。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她总觉得不太好,他的态度有些太过热忱,让她下意识就想疏远。

“可是会留下很难看的污渍,不如你还是换一身吧?”普塔霍特普有些苦恼,似乎是真心为她着想,

“也不必,干了再洗洗也能掉。”

蒂雅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换什么?她又没带衣服,光着膀子吗?得了吧,她可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

“也好,老师还有一些时间才来,要喝一杯麦酒吗?”

他举起手中的杯子晃了晃,语气轻柔非常,看起来十分体贴。

“不…”

“普塔霍特普!你在这献媚什么?你是看上这个空降的女人了吗?”

一声娇喝打断了她的拒绝,蒂雅回头望过去,看见了角落里的一位少女,

少女名叫海尔芙,虽说她的父亲也是一名抄写员,她有资格到生命之屋里来学习知识,但她的母亲还是费了不少得劲才把她塞进来,

可能是因为如此,她对如此轻易就来到这里的蒂雅一直抱有极大的恶意。

虽然不太喜欢她,但她这一声也算是为蒂雅解了围,

天可怜见的,蒂雅是真的不想和普塔霍特普再纠缠下去。

可是出乎意料的,同样听到这句话的普塔霍特普默默垂下了头,并没有反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默认了这一事实。

???

这是在搞什么呢?大哥你别这样啊!我才来了几天啊?你清醒一点!我害怕!

“我还真说准了?普塔霍特普,我劝你放聪明一点,不要浪费这种心思,这个女人明显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海尔芙倨傲的说着,越说越激烈。

她说前面一段蒂雅还津津有味的听着,在心里还给她点了个赞,可是听到后面就不对劲了,

什么叫我玩弄普塔霍特普的感情?

搞毛线啊?我一直在拒绝好吗?我根本就没主动的和他说过话啊!

“海尔芙,请你不要这样说,我是喜欢蒂雅,但她不会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怎么会玩弄我的感情呢?”

普塔霍特普抬起头,声音柔和充满深情,承认了海尔芙所说的话,他确实喜欢蒂雅,从她来的第一天,他就喜欢她。

海尔芙冷冷笑了一声:“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她早就有喜欢的人了,那人跟她互相爱慕,恐怕已经私定终生了。她心里有人,却不同你说,让你一头热,这不是玩弄是什么?”

手上一松,陶杯无力的坠落到地上,摔成了一地齑粉,

普塔霍特普受伤的看着蒂雅,声音颤抖,

“海尔芙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我确实有喜欢的人,我很爱他。”

蒂雅坦率的扬声说道,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确实是事实。

不过她很疑惑,从她来到这里,她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关于阿克沙的事情,也并没有人熟到可以倾诉姑娘家情事的地步,

那么海尔芙,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还如此的笃定?

章节目录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生命之室内静的可怕,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这场笑话。

“是,你说的确实都是真的,但是海尔芙,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蒂雅皱着眉头不解的问道,

她只是有些困惑,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但是听到别人耳朵里,就成了她确实有意隐瞒,并且玩弄了普塔霍特普感情的事实。

普塔霍特普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缄口不语,在她身边所有人都嫌恶地别开了脸。

本来以为只是个讨人厌的关系户,没想到人品也这么恶劣,是如此的轻浮。

海尔芙得意的笑了:“怎么?被我揭穿了装不下去了吗?”

“承认吧,你只是一个虚伪的女人,”

“像你这种卑鄙恶心的人,根本不配和我们一起在同一间屋子里学习。”

“你侮辱了神圣的文字,托特神不会愿意你这种人来学习他创造的文字!”

“能被你这种女人欺骗蛊惑,和你相爱,这样的男人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瞧见对面的人默不作声,海尔芙越发精神抖擞,越说越过分。

蒂雅狠狠皱了皱眉毛,本来她也不愿意和这些人起争执,因为她毕竟是走了后门的,她不想给布萨里惹麻烦,她是阿克沙举荐来的人,如果她的人品不够端正,惹是生非,也会让阿克沙没脸。

但是现在,海尔芙,她已经太过分了,她还侮辱了阿克沙,这让她再也无法冷静。

“你说够了没?我怎么卑鄙?我怎么恶心?从我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有没有理会过你们所有人的挑衅?你说我玩弄普塔霍特普的感情,我有没有多和他做过一件出格的事?”

这段话实在有些长,再加上她有些激动,显得气力不足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里冒出来的怒火,“你说我不配学习文字,侮辱了托特神,那你呢?”

“你又学到了什么?”

“不要重复诽谤他人,也不要听取别人的诽谤,请说出你亲眼看到的事,而不是你妄自揣测,听来的故事,无端中伤是一场让人毁灭的噩梦,一个正直的人会捂起他的脸。请问海尔芙,你做到了吗?”

她没有气急败坏的恼羞成怒,而是据理力争,摆出事实,引用了一段古王国教谕中的一句告诫年轻人的良言,

围着的学徒有一些听到这句话羞愧的低下了头,

是啊,她确实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他们扪心自问,为什么这样排挤她,恐怕也是嫉妒心作祟吧。

老师教导他们,要谦卑,要正直,不要逞口舌之利,可是就为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嫉妒之心,就放弃了自己的良知,违背了学过的良言。

海尔芙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恨恨的咬了咬牙,都是一群不中用的傻子,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的迷了心智,活该被骗!

“我没有忘记我学过的教谕,我所说即是我所看。”

甩手扔出了一枚陶片,落在地上摔出了一片飞舞的灰尘,海尔芙冷笑一声,

“看看吧,你们是不是还不知道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陶片静静的躺在地面上,无人上前。

普塔霍特普顿了顿,蹲下身子捡起了它,伸手擦掉上面的浮灰,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着蒂雅,

刻刀落下之处力道不足,划痕浅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清楚,整个生命之屋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会把字刻成这样,这确实是她刻下的,很好辨认。

怔愣间,陶片被围观的人抢走夺去,在人群中互相传阅,待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复刚刚的羞愧,反而厌恶比之前更胜几分。

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轻松几句话就把自己摘了个干净,她怎么不跟别人聊天?明明有了情人,还这样装作无辜博取别人的同情爱慕?这不是玩弄别人的感情是什么?

他们现在已经全然选择性忘记了刚才蒂雅的坦然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并不会在一瞬间消失,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臆断,让自己显得没那么不堪。

“这只是一张普通的陶片,有什么问题?”

察觉到周围人投在自己身上不善的目光,蒂雅蹙起了眉头。

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的。

“这张陶片可并不普通呢,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海尔芙幸灾乐祸,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介意让对方死的明白一点。

“是,这确实是我的名字,所以呢?”

还以为海尔芙找到了什么新大陆,就这?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这也值得做文章?

“你还不承认?”

海尔芙骤然拔高了音调,如果她活在21世纪的华夏,她大概就能找到她现在最想说的话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还不承认?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意为,阿蒙霍特普为她而生。如果这不是你的出生名,那么很显然,这是一个男人为你取的名字。”

眼前一花,刚才还离的很远的少女此刻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眼里通红一片,表情比她还要不可置信。

“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海尔芙叉起了腰,表情十足挑衅,

“你聋了吗?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它的含义是,阿蒙霍特普为她而生。你现在玩这一出是要跟我装作你不知道吗?我告诉你,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这句话,整个肯迈特就算再白痴的人都知……”

脖颈间突然缠上了一双手臂,它的主人狠狠地拥抱了海尔芙,力道之大直让人怀疑人生,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海尔芙,蒂雅是狗急跳墙想杀人灭口,她也毫不怀疑。

“咳咳咳……你…”

海尔芙被她这一抱,勒的直翻白眼,

“抱歉,谢谢你,我现在知道了。”

声音真诚,满含感激。

脖颈上突然一松,海尔芙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刚想说点什么,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陶片和刻刀散落了一地,

这…她是不是疯了…课都不上了吗?

极速奔跑带来的热风卷起了蒂雅的长发,在阳光逛下划起一个跃动的弧度,

一颗泪从眼角滑了出来,沾湿了鬓角的碎发。

“哎哎,不能进去。大祭司正在休息。”

小祭祀只看见眼前窜过一道人影,还不待看清是谁,人就已经没了。

“布萨里大人!”

阴凉的室内铺着平整的花岗石地砖,乳香的味道肆意蔓延,

一路跑到了这里,她再也没有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布萨里此刻正在专心的念诵着复杂的宗教经文,听见这一声还是完整的念完了最后一句,这才不悦的回过了头,

“你不是去习字课了吗?怎么这么快…”

瞧见少女的神色,他愣住了,她的眼神格外的黑亮,满脸的兴奋与狂热,似要将人灼烧殆尽,像是最狂热的信徒那般。

“布萨里大人,阿克沙他,是不是叫做阿蒙霍特普?”

她的心中已有答案,只是迫切的需要一个肯定的定心丸。

一定是的,他不会莫名其妙给自己起一个奇怪的名字,那枚戒指也是他的,他不会把别人的名字刻在自己的戒指上,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一个解释,

那就是,阿蒙霍特普,这才是他的真正的名字。

章节目录 去找他 “是。”

布萨里声音淡淡,这没什么好否定的,事实如此。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百花在一瞬间绽放开来的声音,无数的甜蜜涌上了心头,这一声是轻飘飘的落在耳朵里,已经表达了所有的含义。

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终于笑出了声音,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一边笑着一边哭泣,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的女人又哭又笑,简直像是疯了一般,

追进来的小祭祀敛着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把人拉走,

“布萨里大人……我...她跑得实在是太快了,我没看住....”

再多的话也改变不了有人未经允许闯进来打扰了布萨里大人休息的事实,小祭祀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垂下了脑袋,心中揣揣。

大人生气是应该的,他确实也走了神,这才犯了错误。

“好了,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下次注意一些。”

布萨里淡然摆了摆手,继续阅读着手中的经卷,

“布萨里大人......我想请一段时间的假。”

蒂雅咽了咽口水,声音紧张的发涩。

“可以。”

布萨里头也不抬的同意了她的请假,他也只是听从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嘱托,来教导这位小姐,以确保她可以继续受到教育。

至于别的事,他管不着,她来不来是她的事,想休息一段他也正乐得清静。

是了,以布萨里的学识地位,在王国内抢破头也想来做他学生的人大有人在,如果不是阿蒙霍特普要求的话,就算他真的没事干了想开了,想教导学生了,那也轮不到蒂雅。

让一位王子放下了王室架子说出的请求,他无法拒绝,只是现在,是学生自己要求请假,应该也不算他不守承诺吧?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布萨里也逐渐清楚了蒂雅的性格,她不是一个会半途而废的人,对待学业的态度也算认真,当然,那些不感兴趣的是真的一点都不肯用心,

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做出一去不回的事情,那就放一段假期吧,太过紧凑的学业安排也并不利于学习。

“谢谢布萨里大人!布萨里大人是整个那肯城最和善的祭祀!不!是整个王国的!”

得到了应允的蒂雅喜出望外,兴冲冲的向门外奔去,顺嘴溜出了一句没有影的夸赞,

和...善???她这是在说我?布萨里罕见的老脸一红,背过身去,我和善?这辈子都没听人这么说过......

“对了布萨里大人!”

身后又传来了那个甜脆的声音,布萨里干咳了两声,

“阿克沙...啊不是,阿蒙霍特普,他的家在孟菲斯哪里啊?”

蒂雅从门后伸出了半个脑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实在是太兴奋了,连这一茬都忘记了,她都不知道对方的家在哪里,要怎么去孟菲斯?茫茫人海中要怎么去寻找他?要是就这么两眼一抹黑的去了,那不是去了也是白去?别再把自己弄丢了,

但是布萨里大人肯定不一样啊,他和阿克沙关系那么好,他一定会知道的对吧?

“你要去孟菲斯?”

布萨里震惊的回过了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女孩子,仅凭着一腔热情,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一样。

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想一出是一出。

“对呀,”

蒂雅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请这个假,就是为了要去一趟孟菲斯,就是为了去见他一面,她要亲口告诉他,她对他炙热的情感,就像安德特和她说过的那样,爱要大声说出来,如果不出说出来,迟早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遗憾,

而她,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后悔从未和他叙述过自己的情感。

是,阿克沙是和自己讲过,他会回来,要她等他,可是人活在这个世间的时候那样的短暂,她想要两人相爱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她想去找他,现在就去找他,她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布萨里大人~布萨里老师~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我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我保证不会打扰到他处理公务的!”

等了许久也不见布萨里开口,蒂雅双手合十,卡巴着眼睛,对他撒娇,

在她的猜测中,布萨里应该是类似阿蒙霍特普的长辈之类的,不想让她去,大概是怕她扰乱他的工作吧?

“蒂雅小姐,你知道孟菲斯离这里多远?”

布萨里沉声道,

“我不知道,我知道孟菲斯在北方的位置。”

“你知道从这里到孟菲斯需要走多久?”

“我不知道,但我走过了我就会知道了。”

蒂雅瞪着一双眼睛,在布萨里眼中是那样的无知且无畏。

他深吸了一口气:“天真!”

布萨里如此断言,

“我告诉你,孟菲斯在王国最北的地方,离这里走水路至少要走半个月的路程...”

“哦,也不太远啊.....”

蒂雅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她确实觉得不算太远,毕竟这里是古代啊,又没有飞机,也没有火车汽车,在现代从卢克索到开罗,就算坐飞机也要一个多小时,在古代坐船的话,半个月很正常啊。

布萨里转过头来,语气严肃,

“你可知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

“我不知道,不过尼罗河上每天航行的船只行商那么多,我坐船去怎么会出事呢?”

布萨里梗了一口气,是,别人去是没那么困难,但是她是一个年轻的且独身的女人,这一路上但凡有谁有一点坏心,对于她来说都有可能是灭顶的灾难,

作为她这么多天的老师,他怎么能眼看着她去做这种危险的事?如果她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要怎么和阿蒙霍特普殿下说他一点责任也没有?

“是,尼罗河上的航行看起来是很安全,可是天有不测,一旦出了什么意外,你可能会死,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他迟早会回来,你为什么一定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布萨里沉下脸,试图和她讲清现实。

“是的,布萨里大人,请你不要劝阻我,我一定要去的。即使你不同意我,我也不会动摇的。”

她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来,站的笔直,语气十足的坚定,

布萨里愣住了,陷入了深思,透过这个坚定的少女,他好像看见了年轻时四处求学的自己,也是如她这般无所畏惧,

“他住在孟菲斯最大的一处宅邸。”

半晌,他顿了顿,缓缓吐出了这一句,

罢了,既然拦不住她,不如给她指条明路,免得她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在孟菲斯四处碰壁。

殿下始终没有和她表明身份,他也摸不清殿下的心思,也只能这样的提醒一句,希望她足够的聪明,有足够的运气,可以逢遇灾难化险为夷。

“把这个拿去吧。”

摊开的手掌中是一枚闪亮的护身符,白珐琅,天青石,黄金和肉红玉髓,交织在一起制成了一只荷鲁斯之眼,

在肯迈特的传统中,以荷鲁斯之眼为造型的护身符,即代表了荷鲁斯神的庇佑和保护,佩戴它的人也就拥有了神的祝福。

蒂雅走上前来,任由老者将护身符挂上了她的脖颈,

“老头,你别担心我,我会没事的。”

她鼻子有点酸,忍不住吸了一声,

布萨里郁郁放下了手,拿起经卷挥了挥,

走吧,

他会为她祈祷,荷鲁斯神会庇护她。

章节目录 再见那肯 从布萨里幽暗的会客室走了出来,蒂雅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此刻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那样的可爱,

天是蓝的,风送过来的空气是香的,连毒辣的太阳也不再刺眼,

摸了摸脖颈上的护身符,她回头望了一眼室内,

啧,真是个可爱的老头,相处了这么多天,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这样关心自己多少还是有一些师生情谊的吧?虽然他自己不承认就是了。

但是没关系,我承认,你这个倔老头永远是我的老师。

至于阿克沙嘛,嘿嘿,他是我的爱人,

布萨里的劝告她是领情的,但是她真的太想见他了,太想太想了,

从这里到达孟菲斯需要多远呢?危险吗?

她不清楚,总要走过了才会知道这些的。

她好歹也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应该不会在这里匆匆狗带吧?

别啊,她还没跟美男展开一段甜甜的恋爱呢!

想到这里她傻傻的笑出了声音,阿克沙也是爱她的,真好,甜甜的爱情终究会有的,

在前几天,她还心中不安,难过,觉得那个人或许没那么喜欢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我麻痹,她在反复的自我质疑和否定中辗转反侧,只要稍稍空闲下来就一定会想到这个问题,这种感觉一直像一朵乌云一样,一直笼罩着她,

然而现在,这朵乌云散开了,而他,就是那束驱散阴霾的光。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阿蒙霍特普为她而生,为我...而生吗?

那么你知道吗?我从几千年之后跨过那么多的时间与空间,终于来到你的面前,

阿克沙,阿蒙霍特普,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注定了我会遇见你,爱上你,也注定了要为你奋不顾身。

果不其然,古努听说蒂雅的这个决定强烈反对,自家小姐从未出过远门,何况现在是要独身一人?

“小姐,这一路真的很危险,你再考虑考虑吧?”

古努试探着问,眼里的忧心满满的都要溢出来,

“阿克沙小哥也不是不回来,也许他下个月就回来了呢?”

“古努,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蒂雅忙碌的收拾着行李,头也不回的说,

也不知道孟菲斯那边是什么天气,靠近三角洲的地区应该比那肯这种上游城市要凉爽的多吧?想了想在现代的开罗,那里好像离孟菲斯遗址也就不远了,嗯..也没凉快哪里去,厚重的披肩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吃的用的穿的,也不知道船上安不安排伙食,怎么办,一到这个时候看见什么都想往里装,

怪不得有的人说,女孩子出门旅行不是旅行,是搬家,她现在就有点这种感觉,总觉得所有都用得上。

至于必要的花销财富,带一小袋碎金应该也就够了,楞了一下,上次欠阿克沙的钱,好像一直都没还?

应该这样的,就算他不再提了,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当做就这么过去了。

那毕竟不是什么小数目,两百四十德本的黄金啊,

是的,没听错,又回到了两百四十德本,

撇了下嘴,这债还的,越还越多,折腾这么久其实也就正儿八经还了十德本,至于多出来的那一百,辛格都跑了,那悬赏金也自然就没了,

讲道理,看管囚徒不力那是他们的事对吧对吧?金子该兑换还是要兑换的是吧是吧?可是偏偏她又窝藏了辛格的同伙,还被官方书吏发现了......这......

那就算了吧,就当没这么回事......嘤,一百德本的黄金就这么飞了......

“小姐...长途旅行真的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别去了吧?”

古努还是试图阻止她,觉得这实在是太过异想天开。

收拾行李忙的飞起的手一顿,蒂雅转过身来握住了古努的手,掌下的触感粗糙麻砺,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划过手心都能带起一道红痕,

蒂雅心里不自禁一声叹息,眼前的老人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无条件对自己包容的人,现在也是真情实意的关心着自己,这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古努,我知道你关心我呀,我跟你保证,我会搭乘人最多,最靠谱的客船去孟菲斯的,”

握着古努的手摸上了自己脖颈的护身符,她卡巴着一双大眼睛循循善诱,

“你看这个护身符啊,这个是荷鲁斯首席大祭司布萨里大人亲手送给我的,”

“布萨里诶,很出名的大祭司,他亲手戴到我脖子上,这一定具有非常强大的魔力的,一定可以保护我平平安安的到达孟菲斯,到达阿克沙的面前。”

古努紧张的不行,蒂雅这种行为在她的眼里,简直就和当时不顾一切离开北方的主人一模一样,她知道她该做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对方改变想法,

“小姐,如果您真的要去的话,请带上古努吧,”

她想了想,咬咬牙道,

“古努一定不会妨碍到您的,”

如果真的有危险,也让古努来为您挡......

“不行,你得留在这里,”

蒂雅想也不想,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古努的提议,

“小姐...”

“古努,父亲他把我送来那肯是为了什么?我本来在底比斯生活的好好的。”

蒂雅紧皱着眉,拉亚是不会同意这件事的,一则他不会希望自己乱跑,二则赛帕尔王子就在孟菲斯,他们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不想放弃这门好亲事,去追逐赛帕尔。

“如果你我都走了,底比斯送物资的人再次过来,发现这座院子里没有人,那会怎么样?”

底比斯的仆人上门见不到本就不爱出门的蒂雅很正常,如果连这个老仆都不见了,那她离开那肯的事就一定瞒不住了。

听到蒂雅提起她的父亲,远在底比斯的拉亚大人,古努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他......

小姐不知道,她却很清楚,拉亚把小姐送来那肯的根本原因从来就不是因为梅丽塔蒙看上了赛帕尔,想要强行拆散这门婚事,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蒂雅早已死去的姆特,让古努追随了一生的主人。

小姐她,真的很像曾经的主人...是这样的话,那么不管自己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吧。

与其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溜走,还不如这样目送她离开,也让自己放心一些。

“古努,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姆特也会在天上护佑着我的。”

蒂雅观察到古努松动的神态,再次出声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小姐...请务必保护好自己啊...”

事已至此,古努也只能这样选择,

“我保证。”

眼看着阳光下的少女就要走出那扇大门,古努怔愣了片刻,拔腿冲了出去,

“小姐!”

她扒着门框喊了一句,

“嗯?”

蒂雅疑惑的回过了头,门口处满脸皱纹的老妇殷殷看着她,表情变幻,似不断的挣扎什么一般,

“小姐...”

“古努,怎么了?”

她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姐,如果你到时候能抽出一些空,请到佩鲁纳菲尔去看一看吧...”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死死抠着门框,合欢木的门板被抠出了一道印痕,

“佩鲁纳菲尔?是哪里?”

“等你到了孟菲斯,就知道了,是在孟菲斯再往北方的一座城市...”

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喃喃自语一般,目光放空着,似透过这里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好,如果我有空的话,一定去看一看。”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再不走就要开始热了,蒂雅向身后摆了摆手,算是做了一个告别,然后潇洒的越走越远。

“去看看吧......代你的姆特再去看一看...”

那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啊......

章节目录 出师未捷钱先丢 清爽的凉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水面,吹在人身却也不见怎么舒适,究其原因,实在是因为人太多了吧....

那肯城临河,城门既是码头,事实上很多肯迈特的城市都是如此,码头上熙熙攘攘,走船行脚的商人,旅行观光的游人,搬运物资的苦力......

阿赫特季即将过去,尼罗河渐渐平缓,河岸上来往船只络绎不绝,码头两侧的洪水只剩下了浅浅的一层,水下影影绰绰的显出了肥沃的淤泥,只等着佩莱特季的到来,农夫们就会开始辛勤的挥洒着他们的汗水,并期待着舍木季的来临。

蒂雅抬手抹了把鼻尖上渗出的汗水,摇了摇手里的棕榈叶子,时间太紧,忘了从家里拿,只能路边折了两只,还没有来得及封边,风从宽大的叶片缝隙中漏过,吹到身上只剩下了小小一缕,

凉都没凉多少,倒折腾出一身汗,毛躁的叶尖划过脸上,留下一阵让人烦躁的细痒,

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落在自己身上一瞬,蒂雅疑惑的抬头四处望了一圈,

都这么看着我干啥?不忙的吗?

那些人神色各异,投射过来的眼神让人摸不着头脑,蒂雅觉得这目光中代表的含义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片刻后,她抽了抽嘴角,扔掉了手里的棕榈叶子,这些人...觉得她是傻子吗?

是的,这些如此熟悉的目光,正是她平常用来看图特摩斯的,看傻子的眼神。

真有那么傻?

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别人的眼里是个什么形象,一个一眼就能看穿性别的十七八岁妙龄少女,在身上穿了件不合身的男性袍子,脑袋上裹了一个土黄色的头巾,汗水顺着鬓角像小溪一样成行的往出淌,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把自己活生生包成了一个蚕蛹,热成了一个傻x,

手里还拿了个足有一个半肘尺那么长的棕榈叶,握在手里一摇一摇,摇一下在脸上打一下,不过倒也看不出红,因为这人的脸已经由于太热红的像托特神的化身,狒狒一个样了。

都热成这样了还穿这么厚?不是傻子是什么?

扔掉了叶子,蒂雅只觉得更热了,看了看周遭乌泱泱的人群,还是停住了想要去阴凉地方歇一歇的脚,

现在自己的位置还比较靠前,船来了可以第一批登上去也不一定,要是去乘个凉再回来那就不一定能挤进来了,

一天去下游的客船也就那么两趟,早上一趟,下午一趟,错过了这一班,今天可就走不了了,

倒也有别的方式去孟菲斯,搭乘商船或者自己租一条船,再或者,走陆路。

只是这几条蒂雅都不想选,

商船的话没有客船稳定安全,一个人和一群互相认识的陌生人坐一条船,与一个人跟所有人都互不相识的大环境,还是后者更让人放心一点。

什么?你说租船?现在去孟菲斯的船票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到了之后如果不能马上找到,在孟菲斯停留又要花多少钱?虽然钱带的足够,但能省则省啊,

陆路的话还是算了,花费的时间比乘船不知道要多多少倍,一路上不知道要穿过多少城池,安全性更不用提了。

只是这人群里怎么这么热啊!让人心烦意乱的不行,

蒂雅烦躁的踏了踏脚,忍不住往上游方向张望了一下,

但是张望有什么用呢?河面上船只这么多,她怎么知道哪个是客船?

一艘巨大的船舶从上游顺流而下,在码头前稳稳当当的抛下了船锚,用一根粗麻绳牢牢地系在了码头上的石桩上。

立在船头的壮汉回神把脑袋往船舱里一插,扯着脖子喊了一声,

“鹰城到了!!鹰城!!那肯!!”

粗犷的声音在船舱里来回传荡,那可怜的木板好像都在震颤,

霎时间,从甲板下的船舱里呼拉拉冲出了一群人,有的都等不及船家铺上和码头相连的船板,直接从船身跳上了码头。

大股的人流冲散了码头上等待的人群,

混乱中,蒂雅被人迎面撞了一下,黑瘦佝偻的汉子撞了人头也不抬,连声对不起都没有,转身冲出了人群,

蒂雅有些生气,但又没什么办法,总不能为了一个不道歉的人错过这艘今天最后的航船?

再说现在人这么多,撞一下也算是正常。

船上人已经下的差不多了,大汉又喊了一嗓子,

“去下游的可以上船了!最远到沿海的罗塞塔!”

听到这一声蒂雅再也顾不得别的了,拔腿就要上船,但是旁边的人又没什么动作,只能生生的忍了下来,

只见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现在已经安静的自动自发排成了一条长队,她心下了然,也规规矩矩的排到了队伍后面,

“1,2,3...21”

蒂雅悄悄查了一下身前的人,也还好也还好,自己是第21个,应该是可以上船的。

天知道这队伍有多长,从船头直排到了城门,还拐了个弯,排在末尾的今天是别想走了,

当下就有不守规矩的忍受不住,往队伍前排直窜,其中就有刚才和蒂雅面对面撞了一下那个,

黑瘦的汉子像猴子一样窜上了甲板,冷不丁被大汉揪住了脖颈甩了回去,摔在地上咚的一声响。

他怒目而视:“凭什么不让老子上船?”

大汉冲着他的脸啐了一口口水,

“tui,你也不看看这么多人都排着队,你也好意思?凭什么?就凭你插队,还凭什么?”

那人还待狡辩,余光突然瞥见了大汉手里漆黑的石斧,当时就收住了口,灰溜溜的回到了队尾,

大汉这才满意,

“来来来,排队上船,上船先说你去哪,财物交了再上。”

言罢示威性的掂了掂手里的斧子,

客船生意也是油水很丰富的一种,做这种生意的,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什么大势力,

想闹事,也得看看自己有几条命再说。

队伍陆陆续续的往前走,一个接一个的上了船,大汉手边的篓子马上就满了起来,一个奴隶跑过来,把篓子收回船舱,又拿出了一个新的。

很快就到了蒂雅,大汉垂着眼睛问她,

“到哪去?”

“孟菲斯,”

“孟菲斯二分之一德本金,”

大汉抱着膀子等着她付钱,

“哦哦,等一下。”

蒂雅讷讷应声,手伸向腰间的袋子,摸了个空,一愣,又横向反复摸了摸,还是没有。

不对啊,她明明记得放在了身上的啊,难道是在包裹里吗?

她又把手伸进了包裹里,没有,怎么可能呢?

包裹平摊到了地上,她一件一件的翻找着,她的钱呢?额头上的汗水在大汉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越流越多,

大汉一脚把包裹踢到了一边,

“下一个。”

“等等?”

她大声阻止,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刚才那一撞,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急急向队尾望去,哪里还有那黑瘦汉子的身影?

这是…被偷了?

章节目录 蹭船 “等什么等?你当客船你家的?下一个!”

大汉不耐烦的大喝一声,后面的人听到赶紧走上前去,

对方并没有等她的意思,蒂雅着急的不行,这可怎么办?现在去追人肯定是追不到的,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船开走吗?

“大人,我要到罗塞塔去,您看这一件衣服够吗?”

一名老妇一脸谦卑的捧起了一件亚麻长袍,质地看起来也还可以,麻布不够细,但到罗塞塔去也足够了,大汉点了点头,侧身放行,

“下一位!”

蒂雅见状一拍脑壳,她怎么就把这茬忘了,她这是被固有思想迷惑住了,忘记了肯迈特根本就还停留在以物换物的阶段,压根就没有货币。

从来都是用物品去交换你想要的东西,而她自己还以为必须要用金子,

说来也是,那段时间和阿克沙在一起,对方一直出手阔绰的很,拿出来的从来就只有各种贵金属,就没用过什么衣服面包各种杂七杂八的物品,让她也跟着潜移默化了起来。

这么大笔财产丢掉了不着急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追也绝对是在想屁吃,人海茫茫,要去哪里寻找这样一个人?

咬了咬牙,她拿起了包裹里一件细麻长裙,这个质量比那个老妇拿出来的不知道上等多少,怎么着也足够她去孟菲斯了。

其实现在回家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回去,如果回去了,古努肯定会说这是神的旨意,

什么神,她才不要信,至于到了孟菲斯以后怎么办,她看了眼鼓鼓囊囊的包裹,带的物件这么多,总不会饿死。

“这个足够我去孟菲斯吗?”

大汉闻声瞥了她一眼,她这是终于挑完了?看她这样大汉还以为她是东西太多了挑不出来可心的。

“够,”

蒂雅听到肯定急急就要往船上去,不料却被大汉拦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

大汉翻了个白眼,

“排队。”

蒂雅大为不解,只不过是迟了一会,就要重新排队?这是什么道理?

“......刚刚到我了”

“现在没到。”

大汉用那柄石斧敲了下手心,

“不管是谁,都要遵守规定。”

“可是...”

“下一个。”

大汉的声音已经有些压不住火气了,蒂雅看了一眼身后望不到头的队伍,有些绝望,

船上的空间是有限的,现在排到队尾去还能上船吗?

到了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识相的排到后面去

但愿,还能上船吧...

事与愿违,只又放了十来个人,大汉就转身回到了船舱中,几个奴隶过来麻利的收起了船板,和石桩上的麻绳,

船锚升起,大船缓缓驶离了岸边,船边的河水泛起了涟漪,

此时的肯迈特偏北风盛行,到下游的船只不消怎么用力,只需降帆,就能很轻松的顺流而下,

眼睁睁的看着今天的最后一艘客船消失在视线里,蒂雅怅然的蹲在码头边上,

这下可要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只有回家吗?

平静的水面上出现一个黑瘦的人影,蒂雅跳起来一把抓住了他身上挂着的调色板,

“把我的口袋还给我!”

就是因为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自己才没上得了船!

看你还往哪跑!

男人脸上出现了困惑的神色,这人说的是啥?

“什么袋子?”

“就是你撞我那一下从我腰上顺走的口袋!”

蒂雅怒不可遏,他还装?

“诶?这位小姐,话可不能乱说,我承认是我撞了你,但是我真的没拿你的袋子。”

男人矢口否认,他好歹也是一名书吏,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可千万不能承认,毁名声的!

“你还说谎!要我提醒你里面是什么吗?”

蒂雅揪住了人就不松手,大有搜身的架势,那么多的金子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既然有能找回来的可能,那怎么能放过他?

“我真不知道...”

男人的表情比她还要委屈,看起来都快哭了。

码头上的争执很快引起了他人的围观,渐渐里三层外三层把他俩围了一圈。

“都干什么?赶紧让一让!”

人群外传来了一声大喊,顿时鸦雀无声,

男人顿了顿,往人群外瞅了一眼,这一眼好像就看到了救星,他往外扯了扯被人揪住的调色板,发现扯不出来,只能无奈的扔掉,转身扬声道,

“提伊大人救我!”

蒂雅一愣,提伊?那个tony?

人群让出一条道路,熟悉的八人抬着的躺椅出现在视线中。

上面那人和上次见已然换了个造型,长长的假发编在真发上,在头顶扎成了一个马尾,扎的紧紧的,让那狭长的眼睛也吊了起来,配上那孔雀绿的眼妆,显得格外凌厉。

提伊支起一条长腿,用手撑着脑袋,听见声音懒懒的看了过来。

“哈尔巴?为什么堵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张嘴就是一个问号三连,

哈尔巴窘迫的捏了捏缠腰布,把事情阐述了一遍,这个没见过的姑娘冤枉了他,说他偷了东西。

提伊听完沉思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

“这位小姐,哈尔巴不会是偷你东西的人,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不可能!他撞了我之后我的口袋就不见了!”

蒂雅回答的斩钉截铁,这个tony凭什么以为他说一句话她就必须信?他当自己是城主大人了?

提伊皱紧了眉头,看向一旁委屈巴巴的哈尔巴,

哈尔巴是为他服务的书吏,为人大大咧咧的有些糊涂,记录他说的话尚且还会写错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做小偷?

“哈尔巴,既然这位小姐不相信你说的话,你就向玛阿特立下一个誓言吧。”

“我,哈尔巴,向正义与真理之女神玛阿特发誓,我绝对没有偷窃这位小姐的财富,如果我说了一句假话,那就让我的阿姆特吃掉我的心脏。”

阿姆特是肯迈特神话中,在人死以后必经之路上的鳄鱼神灵,如果来者没有通过玛阿特之羽的审判,就会被它吃掉,从而失去去往来生的资格。

这个誓言可以说是重的过了头了,身为肯迈特人,没有人不重视自己的来生。

看着周围所有人信服的神色,蒂雅缄默不语,信吗?她不信,她还是相信自己的想法是对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还想翻一下他的口袋。

码头又驶来了一艘大船,比之前那个还要宽大,更加的豪华,

一阵风被这船的行走带了过来,吹走了烈日带来的烦躁,

蒂雅冷不丁回过神来,脸瞬间红成了一只熟透了的番茄,

她想起来了,她确实冤枉人了,

她是根本就没带钱,因为怕和古努多做纠缠,她随手把口袋放到了床边,走的急了,没想起来。

“对...对不起,哈尔巴,是我出门忘记带了,冤枉了你。”

她动了动嘴唇,艰难的吐出来第一个音符,后面的也就很顺畅了,

华夏的论语中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承认错误不丢人,咬着牙不承认才丢人,

人群中发出了一些不屑的声音,然后散开了。

哈尔巴挠了挠头,

“也没事,你给我澄清了就好。”

他毕竟是个憨厚的人,听到蒂雅的道歉也就坦然接受了。

提伊歪着脖子看着哈尔巴,

“你不是跟我请假要去艾德福?怎么没去?”

哈尔巴摊摊手嘿嘿傻笑,

“我今天可能是去不了了,我刚排队排反了...”

一句话成功的让提伊噎住了,他抬手扶了扶额,他这个书吏,还真是蠢的厉害......

艾德福在那肯城的上游,这都能排错?

想一想往常见过的那么长的队伍,提伊抽了抽嘴角,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他可确实赶不上去艾德福的客船了。

“对了提伊大人,您不是要去孟菲斯?船来了吗?”

提伊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刚来的那艘大船。

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去跟普通人一起坐客船的,

所以他——包了一艘船。

孟菲斯?

还在原地没走的蒂雅听见这一句眼前一亮,

这个tony要去孟菲斯吗?

章节目录 起航 船身随着波浪的起伏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蒂雅生无可恋的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好不容易把那到了喉咙口的呕吐感压了下去,

她到底还是登上了去孟菲斯的船,是的,提伊的船。

本来还有一种吐了口气的轻松感觉,但是万万没想到,

她晕船!

自从船起航之后,她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次了,吐的胃里都感觉到一种空虚的灼烧感。

一个女仆踱步走了过来,在她身前放下了一盘豆子汤浇面包,

“蒂雅小姐,您的午餐。”

“谢谢你,”

蒂雅回过头,礼貌的回应,

她现在根本就吃不下去什么,吃了也会吐空,不如就放在那里,等一会好一点了再吃。

“蒂雅小姐,您还是现在就吃一点吧,这样会好受一些,让肚子里不那么空荡。”

女仆好意劝了一句,

蒂雅皱了皱眉,拿起盘子里的面包比划了一下,又难过的放下,算了,还是一会再说吧,实在勉强不了自己。

“提伊大人呢?”

她仰头道,

打那一天她没忍住在提伊面前吐了一回,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提伊大人在房间中研究新的假发样式。”

仆应声答道。

“说起来小姐您也不用太害怕大人呢,提伊大人为人还是很好的。”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蒂雅嘴角一抽,心道那是我害怕他吗?那是他害怕我!

明明是他有洁癖,怕我再在他面前吐出来!

不过这后面一句嘛...

为人很好?没看出来。

但他到底也让自己上了他的船,应该也还不错?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她悄悄撇了撇嘴,

时间回到昨天上船前,

烈日炎炎下,少女殷切的看着躺椅上的青年,

“提伊大人,您是要去孟菲斯吗?”

提伊抬了下眼皮,淡淡应了一声,

“嗯。”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刚才在这也没走,还能不知道我要去孟菲斯?

蒂雅搓了搓手掌,小心又尴尬的接着问,

“那...您可以带上我一起去吗?”

其实她想的也简单,提伊她好歹还认识,再说他不是想要她的头发吗,看在这把头发的面子上,就带她一起呗。

她大概可以…忍痛割爱一肘尺?

她是真不想就这么回家,

提伊和哈尔巴对视一眼,往躺椅上一躺,眼里都是莫名其妙。

这人谁啊?谁会在自己包的船上带一个陌生人?

不禁从侧面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有那么善良吗?

蒂雅看着他来了这么一通操作,内心尴尬破表,他这个不知所以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在现代常用的那个表情包,

黑人问号,尼克杨。

虽然长得不像,但这个表情真的绝了。

提伊甩了甩身后的马尾,手指在自己脸上一点一点,

“我为什么要带上你?”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凭什么,刚才还没看她的造型,这一细看之下,当时就转过了身子,

这是个什么造型?也太挑战他的审美观了吧?

在全民爱美的肯迈特,居然出现一个这样...难以形容的人?她不知道这样很丑吗?

“提伊大人...”

蒂雅整理着措辞,她是真的不想等明天,

“不...”

提伊开口打断她的话,他不能忍受和一个不符合他审美的陌生人在一条船上同行整整十多天的时间,

只是他这个不才只发出一个音符,就被哈尔巴拽了拽衣角,

他疑惑的看过去,哈尔巴向他卡巴了一下眼睛,

哈尔巴踮起脚往躺椅上凑了凑,提伊也就附耳过去听听他要说什么。

“大人...您忘了昨天荷鲁斯神庙来的人了吗?”

荷鲁斯神庙?提伊一愣,然后如梦初醒般从躺椅上直起了身子,四周环视一圈,

昨天夜里从神庙来了一名小祭祀到他的住所,他自称是布萨里派来的,还从怀里拿出了布萨里给他的信件。

布萨里不是他的客户,后者的须发并不需要搞什么特殊的发型,毕竟身为祭祀只剃光就可以了,

但是也多多少少算是认识,不管怎么说两个人都是为王室而服务的,消息也都互通,

这次自己去孟菲斯的行程还是他安排的,他知道自己要走也很正常。

“布萨里怎么说?”

他一边问一边展开了那张莎草纸卷,

“布萨里大人没说什么,只要看了这张纸就可以了。”

小祭祀淡淡道,

那张纸上也没写什么,布萨里那老家伙要求他去孟菲斯带上一名女孩同行,保证她的安全,另外如果她有要求的话,请他想办法带她进孟菲斯行宫。

就这么几句话,哦,还有,那女孩名叫蒂雅。

虽说这信件也算是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那女孩也太不守时了吧?这都几点了?他可没看见疑似人物。

他出门也够晚了,这要是没带上布萨里可不能怪他,

哈尔巴暗暗给他使了个眼色,提伊不可置信的抬起了眼睛,伸手比了比,

“你是说,可能是她?”

哈尔巴点了点头。

提伊清了清嗓子,看向了有些尴尬的蒂雅,

“你叫蒂雅?”

蒂雅神色一滞,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上次街上看见也没说啊,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是,我叫蒂雅。”

提伊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

“你认识荷鲁斯神宫的大祭司布萨里吗?”

“认识,布萨里是我的老师。”

得,这就都对上了,还真是布萨里让自己带上的人。

布萨里是自己没有毛不需要在意打扮所以才瞎了吗?收个学生怎么这么丑?

能把她捡到还真是她运气好。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都不会去找自己吗?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码头瞎逛,跟人争执?

“你怎么这么不守时?”

提伊渐渐缓和了脸色,说了句让人没头没脑的话,

“那行,反正这么大一个船,多你一个也不多。”

哈尔巴默默擦了擦汗,大人,您忘了吗?那张纸上明明说的是,让您今早去接那女孩的啊...地址都给了...

厚重的船板从船上搭到了码头上,壮汉们抬起躺椅就走了上去,

蒂雅也连忙跟上,再之后是稀稀拉拉的一堆奴仆,脑袋上顶着一些提伊的日常用品。

水面拱起的波纹带动了大船,船渐渐被推动到了河水中间,船员把刚才扬起的风帆降了下来,船体行进的速度骤然加快。

蒂雅站在甲板上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这艘船这么大,主人却没有给自己安排。

看着已经走下躺椅站定在船头的提伊,她踟蹰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顺利登船和布萨里大人有没有关系,但起码还是要和提伊表达一下谢意。

船头高高翘起,行进的过程中,在水面上推出了卷着水花的巨大波纹。

她终究还是有些怕水,看着船下的场景登时脑子里就是一阵眩晕,

不可怕不可怕,我现在在甲板上,很安全,

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她鼓足勇气叫了前面的人一声。

“提伊大人…”

青年应声回过了头,不解的看向这个不得已与之顺路同行的少女。

瞬间蒂雅脸色一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和提伊多说什么了,

疾步伏到船边吐了个痛快,红的白的混合液体顺着船板一路流到了河里,她感觉到舒服了一些,

再看看那波纹横生的水面,她有些腿软,回过身来,

顺手抹了抹嘴,对面的青年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甩甩袖子径直离开了,竟是连看风景的心思都没有了。

“诶?提伊大人?”

你别走啊!我还没谢谢你呢!

章节目录 谁丑 大船在河上航行了几天,尼罗河水面不算太宽,也不比海上大风大浪,

蒂雅慢慢也就适应了船上的这种上下起伏的感觉,学着和提伊一样欣赏两岸的风景。

不得不说,其实船上还是比岸上要舒适的多的,带着尼罗河水汽的凉风让人倍感舒适,

那肯城在身后越来越远,直至被两岸郁郁葱葱的棕榈树遮住,连那高耸的城墙都再也看不见。

这么多天蒂雅也从别人的口中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下提伊这个人,

他这个人的经历还算是比较传奇,

一个出生于上肯迈特最南方接近努比亚州城的低贱小男孩,因着拥有对审美敏锐的感知力,逐渐走出了原本的生活环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肯迈特的上流社会,连国王也为之侧目。

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艰难困苦,都被他一一克服,

他平常是只为王室而服务,这一次来那肯是来度假的。

而匆匆离开,也是因为又有了新的工作安排,

在孟菲斯的赛帕尔王子感染了重病,命不久矣,他要去为王子殿下制作一顶最为华丽的假发,整理最后的妆容,好让对方体面的走完在人间的路,前往永恒的来世。

听到这个消息的蒂雅的心情难受的不能自己,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躲在船舱里哭了好几天,只要想到这件事情,心就像被人抓起来那样难受,

难过的原因莫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难过成这个样子,毕竟确切的说,她连那个叫赛帕尔的人都没见过。

或许这是因为惋惜吧?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那个在泛滥节救起原主的英俊王子,就这样要离开了吗?

她记得原主记忆里的那个人,原主对他未必是没有爱慕之情的,毕竟整个肯迈特的少女都爱慕他。

在底比斯阴暗的偏僻小院中,从低矮墙头上掠过,坐着高高滑椅的王子,是原主那短短人生中最炙热的光芒。

在泛滥节的庆典上,原主最后一次看见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子,他是那样的英俊不凡,孔武有力,像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可是现在,他要死了。

原主也已经死了,死在那一天的泛滥节,死在她爱慕之人的怀里。

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船上?”

身后传来一声男人清朗的声音,蒂雅无语回过了头,不是你同意我上船的吗?这么问是要干啥?

这还是上船的这几天她第一次看见提伊,

时尚达人就是时尚达人,哪怕是在船上也不忘一天换一个造型,头发在脑后侧扎着,搭在胸前粗粗的一缕,今天的眼影和唇彩都是赤红色的,妖娆异常,

河上的气温还是有些低的,提伊罕见的穿了一身白色的贯头衣,腰带没有扎,河风一吹把他整个人吹成了一个傻乎乎的长方体。

看到她回过了头,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提伊一怔,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类似于惊喜的神色,旋即又皱了皱眉,

“原来是你,你是什么时候上的我的船?”

他记得这个人,数日之前他曾在集市上要求购买她的长发,然而被她拒绝了,

为赛帕尔殿下准备假发原料的事情已经困扰了提伊好几天,他不想将就做出他不满意的作品,更好的材料眼下又没有,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在集市上看见的那个女人,

那样好的一头长发,一定可以做出他一生中最好的一件作品。

可是她并不愿意出售,现在也离那肯这么远了,要去求购谈何容易。

在房间里实在找不出心仪的原料,他有些气闷,走出来想要吹吹风散个心,

不曾想这就碰见了那个拥有一头秀丽长发的女人。

只是,她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不清楚?

难道是...从水里爬上来的吗?

提伊不由回头往船后看了看,

她这一定是想通了是吧?要不然怎么会听闻他离开那肯的消息,连夜追出来,甚至做出游泳爬船这种举动?

想想也是,那么大一笔金子,足够一个普通人安逸的过完一生。

给对方的行为找好了理由,提伊缓缓勾起了一个微笑,

这可真是,来的正是时候。

“你...”

蒂雅抽了抽嘴角,

“大人,您忘了吗?是您同意我上船我才上来的。”

这人有健忘症吧?是吧是吧?

提伊脸色瞬间震惊无比,她...她说什么?我同意她上船?怎么可能?

我这几天也没见过她啊?

我是不是听错了?

“大人,那天在码头,我恳请您带我去孟菲斯...”

我都说到这了,你还想不起来吗...

蒂雅抬眼看着他,声音里有些无奈。

“你是...那个蒂雅?”

“大人,我是。”

蒂雅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跟一个健忘症患者,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这不可能!”

提伊发出了一声尖叫,

“伊普特!!”

他在高声呼唤他的仆人,话音刚落,就有脚步声从甲板上疾步传来,正是这些天为蒂雅送吃食的那个女仆。

“伊普特!我问你!那个蒂雅呢!”

待人走近,提伊迫不及待出声问道,

“大人,眼前的这位就是蒂雅小姐。”

跟蒂雅相比,伊普特的神情淡定极了,恭敬地给提伊行了个礼,淡淡说道。

大人他就是这样的,他不是记性差,他是对于不符合他审美的人,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你就是那天上船的那个丑女人!?”

提伊表情一滞,瞬间拔高了音量,口不择言的喊了出来。

?????

他在说什么?什么丑女人?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丑女人吗!?

蒂雅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他居然说自己丑!

忍,要忍,现在是在别人船上。

“你这个丑女人打扮起来倒也可以入目的嘛。”

提伊自顾自说着,丝毫不看别人恼怒的脸色,

“但是还是不符合我的审美。”

忍...不下去了!

“你以为你的审美就很好吗!你看看你今天穿的这一身!就像在身上套了个麻袋!还有你的头发!这是什么造型?你是妹妹啊?头发下面坠的那一坨金子,那个形状是效仿驴拉出来的粑粑蛋吗!你个大男人一点阳刚之气都没有!娘里娘气!还抹个大红嘴唇子!你吃孩子了吗!?”

一口气把提伊从头到尾贬低了个遍,蒂雅此刻的心情舒畅无比。

提伊的脸已经黑的似乎能滴出墨汁了,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听见别人这么说他!

“你是觉得国王的眼光很差吗?”

他阴着脸,声音沉沉,有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国王?国王跟你有什么关系?”

蒂雅还没反应过来,顺嘴接道,

提伊咧开嘴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伊普特会意的上前补充,

“提伊大人是国王陛下亲点的王国最好的沙库,有王室须发衣饰专属整理人的封号。”

想起了这么一回事,蒂雅往后退了半步,气焰也低了下来,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提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的蒂雅心里直突突。

不会吧不会吧?他不会这么小肚鸡肠吧?

自己的孟菲斯之行这就要夭折了吗?

早知道就不顶嘴了...丑女人就丑女人啊!

总比让人扔下去强吧?

“我...我刚才那么说大人您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是您先说我是丑的啊...”

提伊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再一次想起了那天她那身辣眼睛的造型。

“现在都走了这么久了,您可不能就这么把我扔下,大不了我赔您一肘尺的长发。”

蒂雅讷讷做出了让步,

一句话让提伊的脸瞬间乌云转晴,教科书级别的翻脸速度:“成交。”

布萨里啊布萨里,神可以为我做证,这可真是她自己要求的。

最恼人的原料问题已经解决,提伊甩甩袖子往船舱走去,

他现在要去研究款式了。

房间门近在眼前,提伊脚步一顿,问向身后的伊普特,

“我...真的不像个男人?”

章节目录 游鱼 “这就是你说的男人该有的造型?”

提伊挑了挑精致的眉,从镜子里睨着眼睛看向身后的蒂雅。

手下头巾的触感粗糙的让他怀疑人生,他深深地觉得这是那天这个女人自己头上扣着的那个,光是想着就有点接受不了。

蒂雅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子,脸不红不白扯谎,

“对啊,你看,您现在的造型,是多么的阳刚,跟您之前简直天壤之别!”

这不能怪她啊,是提伊,让她这么干的。

上船这么多天都没见过几次的傲娇tony提伊大人,在这天早上突然来找自己,杵在门口问她,什么是男人应该有的造型,

看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之后,又理所当然的让她给他做一个看看,好像能被他这样点名是件很光荣的事情一样,

提伊这么不客气,蒂雅的手上也就一样的不客气,这可是你说的。

天壤之别,这还真的是天壤之别...

镜子里的青年一头精心编成的假发已经被一根一根拆下,在一旁的桌子上摞起了厚厚的一摞,露出了原本一指长的深棕颜色的头发,因为长期与假发相混,现在支支愣愣的炸的满脑袋都是,上面围了一条土黄色的头巾,非但没有把那撅起的头发压下,反倒把头巾拱起了好大一个包,

细瘦的上身赤裸着,只腰上剩了最普通的一块缠腰布,

提伊眼角剧烈的抽搐了一下,她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傻子?这不是王国内普通男人的造型?

恐怕连普通男人也不会这样吧?

提伊闭了闭眼睛,他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怒火,脸上的触感黏黏腻腻,眼皮上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拿我当傻子吗?”

他沉声问道,

“没有没有!”她连连摆手,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承认,“是您找我,让我给您做一个男人的造型啊?”

蒂雅瘪了瘪嘴,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写满了无辜。

“这明明是普通男人的装扮!你当我没出过门?”

危险气息指数连续攀升,

“普通男人不也不是男人吗?”

她摊了摊手,表情更加无辜了,语气越说越委屈,

“您说的啊,要男人的造型,这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来办的啊...”

“那这个呢?”

细细的化妆棒发出了一声脆响,断成两截,提伊伸出细长的手指,点向自己的腹部,声音里的火气都要压不住了,

没有一丝赘肉的肚皮现在被人用黑色的颜料分割成了八块,她这是什么意思!?

“腹肌啊,强壮男人的标志!越多越强壮!您看我给您画了八块!八块!”

蒂雅谄媚的嘿嘿笑着,边笑边往后退,

提伊被她气的两眼发黑,她这是说自己不够强壮?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宫廷沙库,只负责美不就够了?要强壮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士兵!

何况没有就没有,谁要这么像傻子一样画出来!?

长久的坐姿让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一滴汗从眉心落下,不可避免的落进了眼眶,轻微刺痛的感觉让提伊的眼白都有些发红,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你给我涂的眼线是什么东西?”

他自认所有的化妆用品都了如指掌,其中就没有一种的味道能如此刺鼻,连最劣质的方铅眼线都不会发出这种味道!

“...焦油...”

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也知道自己亏心的厉害,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蒂雅!!!!”

空旷的室内回荡了一声怒吼,蒂雅隔着一层木板都觉得耳朵震得生疼,

她缩了缩脖子,小声在心里嘀咕着,

她确实是存着戏弄提伊的心,但是她也没料到,他就那么老实的任着她祸害啊......

窗外传来一声哼哧哼哧的不明动物的大声鸣叫,蒂雅笔下的刻刀一歪,从陶片上滑了下来,齐齐削掉了指尖一块长长的指甲,

她弯腰捡起掉落的指甲,垫脚向窗外看去,

视线前方的河水里出现了一只圆滚滚的生物,哦,不是,是一群,

一群河马横七竖八的躺在河边的浅滩里,时不时甩着短小的尾巴,拍在皮厚且粗糙的褐色皮肤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蒂雅看了看自己被削的平齐的指甲,心道怪不得喜克索斯的阿波菲斯陛下讨厌河马的叫声,她也讨厌!

但是那位陛下的理由是虚构的,她的可是真的,差点指头就没了,幸好指甲留的长。

那群河马看起来惬意的厉害,正围做一团看中间的两只雄河马打架,两个庞大的身子激烈的拱着,都大张着嘴,等着给对方来一个致命一击,

感受着大船的行进,她有种错觉,她好像离岸边越来越近了,脚下的船浮浮沉沉,船身外面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有水花从窗口飞进来,溅了她一头一脸。

她一愣,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提起裙摆跑到了甲板上面,

外面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她和同样从船舱里出来的提伊碰了个面对面,

焦油并不是那么好擦的,

提伊的眼皮红肿着,本就狭长的眼被这水肿压成了细细的一条,严严实实的裹了一件贯头衣,

见她也出来了,提伊瞥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也没理她,径直往船边去。

蒂雅见状也跟了过去,找到了溅了她一脸水的罪魁祸首,

大船上搭下一架麻绳捆成的梯子,河面上静静漂浮着一艘莎草船,

刚才从船上扔下来的,就是这个莎草船?他们要干嘛?

“你们要到哪里去?”

她急急问道,

提伊已经扶着那绳梯下去了,听见这一声连头也没有抬起来,直接跳到了莎草船上。

“大人是去捕猎河马。”

伊普特静静立在蒂雅身侧,替提伊回答了她的问题。

猎河马?这需要多久?

蒂雅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两只雄性河马为了争夺配偶而打斗,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等它们打完,大人就会出手将两只都捕猎回来。”

仿佛是看穿了蒂雅心中所想,伊普特补充道。

等河马打完?要等几天?蒂雅心里升起了一团她自己也说不清的无名火,两步跑到了船边,

“提伊!你给我回来!”

提伊站在莎草船上莫名其妙的回过了头,她这又是发什么疯?

“提伊!赛帕尔殿下在等你!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你给我回来!”

她发了疯一样喊着,最后几乎变成了嘶吼,眼角不知不觉滑下一颗泪来。

提伊一直是个懂得享受的人,在船上的这些天他也没有闲着,饭菜都要吃最新鲜的,船上没有的东西他每路过一个城市就要让人下去采买一个遍,

他这样游山玩水一样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孟菲斯?

他要让赛帕尔王子等多久?他可以玩可以等,那殿下呢?殿下还能撑多久?

提伊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心里一急,直直从船上跳了下去,

木筏早就漂的和大船之间有些距离了,

她这一跳直接跳进了水里,

绿色的河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一激灵,漫天的恐惧将她笼罩了下来。

一直站在莎草船上老神在在的提伊终于淡定不住了,那个女人怎么回事?脑子不清醒吗?

在水里连挣扎都不会少女,渐渐有沉没到河底的架势,

平静的水面冒出了几个水泡,提伊咬了咬牙,心里咒骂了一声,双手揪起衣服一把脱了下来,露出了红红的肚皮。

他毫不犹豫,纵身跳进了河里,向蒂雅的方向游去,像一条细瘦的鱼。

章节目录 河马 刚刚那一跳并没有让蒂雅肚子里灌进多少水,提伊也就没有取消自己的计划,

她的衣服已经湿的不能穿了,换上了提伊的贯头衣,青年虽瘦,身形却还是比她一个女孩大的多,贯头衣松松垮垮的将她遮住,鼻间呼吸的都是tony身上独特的浓烈熏香气息,

她在密林中换下了衣服,红着脸对提伊表达了感谢,他也没说话,只白了她一眼,就转身继续观察那两只打架的河马。

嗯,所以,她现在抱着腿在岸边看着那一群男人趴在树丛后撅着屁股等待最好的时机。

被河水一泡,:她也清醒了不少,

也不知道怎么了,主动从船上跳到水中?这种事真的是她做出来的吗?

她有些恍惚,

这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不论是林雅还是蒂雅,都是溺亡在尼罗河里,她这么怕水,怎么会为了提伊不肯回头而跳进水中?

想想这些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她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直都不这样的啊,好像自从那天听到赛帕尔的情况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去孟菲斯的初衷,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她居然急切的想要赶到孟菲斯去,想要看赛帕尔的最后一面?

这不可能!她可以发誓,从始至终,她心里的人就只有那个在那肯城遇见的矜贵少年,从来就不是赛帕尔!

赛帕尔吗?她都没见过他!见过他的是原主!不是她!

可是为什么?听到他即将死去的消息会让自己这么难过,他的形象在自己脑中的甚至比阿克沙还要清晰,

她这些天反复的做着一个梦,梦见在灯火辉煌的孟菲斯泛滥节,高台上的赛帕尔对着她回眸微笑,反反复复,无休无止,只要闭上眼睛,就是他。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有点抓狂,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格外的烦躁。

头疼的锤了两下自己额角,她丧气的摊开手,无聊时抓在手里的小石子咕噜噜掉在地上,滚进河里漾出了一圈涟漪。

算了,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那就不想了,

她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喃喃自语,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她自己知道就好了,知道她喜欢的那个人,从来就只有阿克沙,阿蒙霍特普,只有他一个人,她是要去孟菲斯见她的心上人,对,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的。

天色渐渐昏暗,树林中吹起一阵凉风,她裹紧了身上松垮的衣服,

河马间的战斗已经到达了尾声,两只河马伤痕累累,瘫倒在浅滩里,呼呼的喘着粗气,看起来是谁也没打过谁,

周围的那些看热闹的河马此刻早已散去,回到了栖息地,

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提伊招了招手,一群大汉从岸边跃起跳入了水中,手里拿着各种武器,

河马皮肤很厚,鱼叉叉上去也只能留下两个浅浅的伤口,用石斧砍上去也因为在水里而起不到什么作用,

河马受不住这种疼痛,渐渐在人们频繁的攻击下狂暴了起来,两只庞大的身躯在浅滩里来回翻滚,飞溅起来的泥浆把男人们浇了个遍,口里发出愤怒的嘶吼,

再由着它们这样叫下去只会把走掉的河马们全部吸引回来,到时候将陷入一群河马围攻的风险中,

提伊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皱了皱眉,一把拉开想要用石斧砍向河马头颅的仆人,

他拎起了大刀,在水面上划出一道水痕,然后狠狠的插入了两只河马互相厮斗留下的齿印伤口,

大刀没有任何阻力的直直没入河马腹部已经破开韧膜的柔软内脏,河马长嘶一声,倒在已经染红的河水中,

提伊甩了甩手,把刀扔给了身侧的仆人,后者见状连忙也学着他的样子,杀死了另一头苟延残喘的河马。

“走了,”他回头望向岸边丛林里的少女,扬声喊道,

这就..结束了吗?

蒂雅怔了一下,然后连忙起身拍了下身上的尘土,她已经在这坐了一下午,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刚还没什么感觉,一反应过来看着地上爬过的不知名的小虫子,只觉得身都有些痒,

河马的体型很大,一头怎么也有四百多斤,早已有仆人划着莎草船从大船上拿下了几卷坚固的绳子,就地处理了一下之后,牢牢将河马捆住,众人一起合力将它们拉了上去,

甲板上的血腥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支起的炉子上铜锅咕嘟咕嘟冒着泡,

提伊拿起一个小叉子,径自往锅内叉了一块肉,一戳之下竟然没戳动,肉上留了两个小窟窿冒出了一丝红色的血水,

提伊撇了撇嘴,把肉扔回了锅里,飞快的往后一躲,才没被里面的热汤溅出水泡来。

“这都炖了一个日时了,怎么还有血?”

“因为是河马肉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才一个小时而已,蒂雅翻了个白眼,陪伊普特处理的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定然不会很好熟,那肉的纤维比牛肉都要粗的多。

“我知道,不用你说。”

提伊顿了顿,不满的顶嘴。

“知道你还去戳?”

“我乐意!”

蒂雅这几天本来就迷迷糊糊的,更是没有力气跟他拌嘴,揉了揉胀痛的额头,不在接话了。

“喂!我浪费时间关你什么事?你都不会水,干嘛要跳下来找我?”

提伊讨了个没趣,听不见这女人跟他吵居然有点犯贱的觉得不习惯,又自顾自的找了个话题,

“不知道,可能是我脑子不清醒吧。”

蒂雅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什么?她确实是脑子不清醒。

“身为肯迈特人你居然不会水,真是够可悲的,”

提伊咧嘴嘲笑她,她这会蔫的有些过了头,

“可悲?确实是很可悲。”

她感觉脑子有些晕,又听见这一句,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容,承认了这个词汇。

可不就是可悲吗?身为底比斯高官的女儿,什么世面都没有见过,不会写字,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连童年都没有,和她的母亲一起被人遗忘在那个院子里,卑微到连争取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游泳吗?如果会游泳,那她还会死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引起了她心中极大的共鸣,蒂雅用力甩了甩头,把这种悲凉从头脑中甩了出去,

是神经错乱了是吧,这都是原主的遭遇,也不是自己的,自己失足跌落尼罗河,没有彻底死亡,反而是来到古代开启了新的人生,有什么可悲的呢?

“河马不是肯迈特一个神灵的化身吗?为什么要猎杀河马?”

蒂雅也不想让自己再沉浸在这种气氛里,随口问了句问题。

“你这话说的,你就不是肯迈特人吗?雌河马确实是受到保护的。”

提伊眉头一皱,她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奇怪,肯迈特人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肯迈特人一直将河马视作拥有两种意义的动物,雌性河马是庇护孕妇与儿童的塔沃里特女神的化身,同时也是好战的女神,保护着使用她的人,

而雄性河马则截然不同,雄性河马贪吃暴虐成性,还会在收获的季节毁坏农夫的庄稼,来往路过的船只,一向被认作于邪恶的夺取奥西里斯王位的卑鄙的赛特,

因此猎杀河马并不是亵渎神灵的行为。

“哦,我知道了,”

她的头昏得的更厉害了,也不想再去问提伊这么说的原因,眼里看到的东西都变成了双份,

“我有点困,先回去睡一觉,明天见...”

蒂雅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踉跄着往船舱走去,

走了没几步,只觉得脑中一阵天天旋地转,彻底失去了知觉。

章节目录 梦回 “赫里特夫人要去往来世啦!”

“赫里特夫人要去往来世啦!”

窄小的庭院中仆人来回奔走,叫嚷着传递这个消息,

蒂雅站在院子中不知所措,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哪里?赫里特夫人又是谁?

“小主人您去看看主人吧!您去看看她最后一眼吧!”

是谁在一直拽着晃着她的手呢,不过那个人就要死了,她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吧,

蒂雅想抬手把手放进来人的手里,应声好,却惊骇的发现她动不了,她无法支配这具身体,只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用一双眼睛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小主人!您去看看她吧!她是您亲生的姆特啊!”

那声音越来越悲痛,她也就动了动眼珠,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却无比的沧桑,20多岁的年纪,红色的发丝中夹杂着花白的颜色,拽着自己的手粗粝的像是砂纸一般,浑身上下衣不蔽体,一身陈旧的亚麻长裙已经出现了破烂的孔洞,只有那一张尚算光滑的脸,还能看出她的年龄。

那一双满眼泪花的眼,让蒂雅一下就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是古努,年轻时的古努。

她这是又做梦了吗?这次不是赛帕尔,而是蒂雅的童年?可是,赫里特夫人是谁?还有古努,之前她的记忆里并没有出现过古努这个人啊...

“小主人!求您跟我走!”

幼嫩的小手只愣愣的摆弄着手里的圆盘玩具,对古努的呼喊充耳不闻,

圆盘上刻画着三种图案,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和一只可怜的羚羊,随着圆盘的转动,图案飞快的动了起来,狮子在圆盘上奔跑着,追逐着那只羚羊,随后一口咬上了羚羊脆弱的脖颈,

画艺之精湛,栩栩如生,足以展示制作它的人心灵手巧,高超的技术。

古努一把将那圆盘打落到地上,强硬的拉起了小女孩的手,往庭院内里走去,

小女孩徒劳的挣扎着,伸出另一只手遥遥指着地上已经碎裂的圆盘,一声稚嫩的呼喊从她口中溢出,

“姆特...”

“小主人,您快跟我走,别再看那个玩具了!”

小女孩还是执着的用脚使劲蹬着地面不肯走,

“姆特做的...”

古努一咬牙,直接抱起了小女孩,将她强行抱了起来。

昏暗的屋子里尘土飞扬,层层垂幔遮掩了一张低矮的床,

听得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床上的女人勉强动了动手指,嘴里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喘息着,喉咙里像是有痰一样,喘息中夹杂着咯咯的怪音。

古努一把捞起了床边的垂幔,把小女孩放在了床边,

“主人,我把小主人带来了。”

古努握起女人枯瘦的手,和小女孩交叠在一起,无声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

女人费力的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即使是马上就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她仍然是美的,波浪般的栗色长发凌乱的铺了一片,一身白皙的肌肤和蒂雅如出一辙,

墙角烧空油的油灯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燃的更加明亮了几分,女人睫毛颤了颤,然后睁开了明亮的灼人的一双眼睛,

“蒂雅,我的女儿...”

她用力的握住了小女孩的手,力道之大让女孩的眉头都要皱了起来。

“姆特...对不起你...让你和我...受苦了...”

呆滞的女孩似是这才感受到悲痛一般,卡巴了一下眼睛,盈满的泪水顺着稚嫩的脸颊落了下来,

灰尘扬起,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身长袍的青年大踏步走进了屋内,一把扯开了古努,坐在了床上,

“拉亚!别用你的脏手触碰我的主人!”

看着青年伸手欲抚向女人,古努失声大喊道,

“古努,我是她的丈夫,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青年没有回头,声音铿锵有力,

话虽这么说,修长的手动了动,终究没有去握那枯瘦如柴的手指,

“拉亚,我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嗯。”

青年手指颤了颤,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请把我...焚烧成灰烬...倾入尼罗河中...”

让我顺流而下,回到我的故乡,遥远的北方。

“照顾好...蒂雅!”

女人的眼睛在一瞬间睁到最大,用尽全力发出了这一声,然后无力的垂下了握着女儿的手,

只剩骨头的手重重落在了木板床上,女人眼里最后的光芒慢慢褪去,瞳孔也缓缓散开。

青年的身体瞬间僵直,喉咙动了动,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喊。

耳边振聋发聩的哭叫让他笔直的身躯也佝偻了几分,

他站起身欲往外走去,不再看床上已经死去的女人,也不再听那一声一声泣血的哭喊。

脚步在门口一顿,他回头看向了床边跪在地上的古努,声音冷漠而无情,

“从今以后,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蒂雅身边,我会为你在庄园里找一份别的差事。”

“拉亚!你是个小人!是你害死了我的主人!是你诱惑了她!阿斯塔特女神会惩罚你的!我诅咒你!我诅咒你!”

古努发了疯的怒吼,青年的脚步却再也没有停下来。

赫里特夫人的葬礼简单的结束了,日子平淡的过着,所有人都在巴结迎合拉亚的小妻,没有人再记得这间庄园偏僻角落的院子,除了日常照顾蒂雅的仆人,

仆人们也不需要怎么尽心,这个小姐也不怎么受重视,吃饱喝足也就足够了,毕竟她是个傻的。

是的,她是个傻的,在自己母亲的葬礼上一滴眼泪都没有,还不如那个小妻生的梅丽塔蒙哭的凄惨,

回来以后也只天天摆弄着那个已经碎裂的狮子扑羊的圆盘,一句话也不会说,

既然这样,那尽不尽心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去和拉亚大人告状,

“蒂雅小姐,该吃饭了。”

一个仆人把吃食推在了女孩的眼前,等了半天也没见她伸手来接,低头一看,傻子一样的小姐正在摩挲着那几块圆盘碎片,连头都不抬。

仆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脚踢飞了那些碎片,

“吃啊!傻子!你不吃我怎么出去玩?”

她粗声粗气催促着,说罢还用脚狠狠的踩了几脚圆盘碎片,

低着头的女孩瞬间抬起了头,呆滞的眼里突然出现了一抹疯狂的恨意,她对着仆人扑了上去,像圆盘上的狮子一样,死死咬住了仆人的脖颈。

“啊!!!!你要死啊!”

仆人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却怎么也甩不开脖颈上发了狠的女孩,一丝血迹从脖颈流了出来,她再也吃痛不住,抛弃了主仆之别,扬起了手,

“住手!”

一声清脆的声音从墙头那边传了过来,女仆一瞬间忘了疼痛,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墙头上出现了一个坐着抬椅的小少年,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通身的贵气,

这个抬椅和提伊那种不同,上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直角椅子,没有一点舒适的弧度,抬杆也不是从扶手那里绑缚的,而是从椅子的四只腿根部掏空穿过,由十二名壮汉在肩膀上高高的抬起来,因此看的格外的高远。

“身为仆人也敢对主人动手?哪里来的规矩?”

男孩皱着眉喝道,

坐着这种滑椅的人身份一般高贵非常,仆人顿时不敢吭声,任由女孩咬着她,疼的龇牙咧嘴。

接下来的事情证明了仆人的猜想。

一个抗椅的大汉恭敬地开口说:“赛帕尔殿下,国王陛下凯旋归来,正在等您。”

章节目录 来访 “知道了知道了,”

男孩不耐烦的扭头说,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这滑椅不比别的,没有扶手,只能端端正正的坐着,要是坐的不端正,就会摔下去。

“小妹妹!你为什么咬这个仆人啊?”

小少年赛帕尔好奇的问,

女孩垂着眼睛没有看他,也没有松口。

赛帕尔视线扫到了地上那碎裂的圆盘,了然的笑了一下,

“是不是这个坏仆人把你的玩具摔碎了啊?小妹妹?”

女孩还是不搭理他,他也不觉得尴尬,

自言自语的接着说:“是这样的话你不要太伤心哦!我会修的!”

默不作声的女孩豁然抬起头来,嘴下也松了开,

仆人哀嚎一声,一骨碌滚到了一边,那块肉已然变的青紫,两排细小的牙印深可见骨。

女孩轻轻张嘴,殷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下巴淌了下来,妖异非常,

“你...可以修好它吗?”

长久没有使用过的声带发出沙哑的噪音,像是含了一嘴破碎的陶片。

赛帕尔一愣,随即又笑开来,出声诱哄,

“对哦,我会,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他的玩具都是我修好的哦。”

“好。”

女孩一片一片把圆盘碎片聚拢起来,从满地的灰土中捧出,费力的爬上了墙角的枯树,把手中的碎片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墙头上。

赛帕尔使了个眼色,大汉们抬着滑椅几步走到了墙角,他从墙头收走了那些碎片,勾唇笑了笑,

“等我修好了给你送回来,现在我有事,先走了啊。”

“嗯!”

女孩重重点头,

过了几天,赛帕尔果然回来了,还是那个角落的墙头,

女孩眼睛抬了抬,爬上了枯树,

赛帕尔的神色有些腼腆,一块圆盘从墙头上推了过来。

她把圆盘捡起来,疑惑的看向小少年,

这不是她的那一块,这块圆盘是全新的,上面的狮子画的也不太像,

赛帕尔顿了顿,又递给了她一小包碎片,懊恼的挠了挠头,

“对不起...我没给你修好,所以我又重新给你画了一块。”

俊美的小少年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有些忐忑的开口,

“虽然及不上你原来的那一块画的好,但是转起来也很好玩的!”

出乎意料的,呆呆傻傻的小女孩,对着他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笑脸,笑容纯净,填满眼底,像是跌落人间的天使,

王子的学业实在是繁忙的要命,好不容易抽出空把东西送来的赛帕尔再一次匆匆回走,

他的身影在女孩的眼里越走越远,直至缩成了一个渺小的黑点。

女孩把崭新的圆盘贴在心口,心底照进了一束永不消逝的光芒。

感觉到有人在强行掰动着自己的下巴,蒂雅从冗长的迷梦中醒来,

长长的睫毛一颤,她睁开了双眼,

眼前出现的是一张放大版的提伊的脸,她吓了一跳,脑袋往边上挪了挪,

提伊也吓了一跳,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醒过来,手里端着的一碗黑漆漆的汤汁也放到了一边,干巴巴的说了句,

“你醒了啊?”

这不是废话吗?蒂雅是真的很想白他一眼,现在又没什么力气,身下的床板起伏的幅度好像小了一些,耳边还有不可忽视的聒噪声音,她向窗外望了望,

窗外是平坦整洁的码头广场,其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巍峨的城门上彩绘着国王威严不可侵犯的名字和他那辉煌的战绩,他正献祭的主神鹰首人身,头戴高高的黄金双羽,这是整个肯迈特的国家主神——阿蒙,

两侧是对立两排巨大的狮身人面像,上面刻画着的,是国王雅赫摩斯的面容,比那肯城的城门不知高大壮丽了多少,这是...底比斯?

古代世界的百门之都——底比斯?

“底比斯?”

蒂雅挣扎着从床板上坐起来,张了张口,声音沙哑干涩的要命,

“怎么...停船了?伊普特呢?”

她疑惑的看向床边站着的提伊,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昏沉的脑里一阵眩晕,发现停船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焦急的不行,下意识就想催促提伊,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这不是她该说出来的话,这段时间她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觉得恐慌,

提伊撇撇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这就要问你了。”

“我?”

“对,你,这次你可别怪我浪费时间,是你发烧烧的要死了,我才停船让伊普特去给你找医生。”

提伊神色淡淡,眼里却还是划过了一丝心悸。

那天她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他身后,可把他吓的不轻,一抱之下才发现她整个人都热的不行,

在缺少药品的船上发起了这么严重的高热,这可是会要命的。

他不敢耽搁,急忙在距离最近的底比斯停下了船,让伊普特去请了一个擅长治疗发热的医生,

医生已经来过了,留下了一些药品,他说,肯迈特炎热,河水激凉,又没有及时驱寒,凉风一吹这样的结果实属正常。

提伊心下懊恼,早知道就划船回去好了,少猎一次河马又不会少一块肉,何苦让她受这么一回罪?

在她昏迷的这一夜里,他一直就在这间房间里,时刻关注着她的病情。

心里的负罪感让他坐立不安。

“咳...蒂雅,”

提伊突然正了正脸色。

“嗯?”

蒂雅闻声去看他,他却不自在的别过了脸,

“你要说什么?”

“我...我下次不猎河马了。”所以...你下次别跳船找我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着,耳尖上爬上了一抹红。

“啊?为什么?”

蒂雅有点莫名其妙,他就算决定不去捕猎河马了,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啊?干嘛要这么正式的跟自己说...

“没为什么!不好吃!行了吧!”

提伊恼羞成怒的回过头,咬牙切齿的说。

那河马肉硬邦邦的难以下咽,早就被扔了,他却因为无用的东西让她在床上烧了这么久,差点烧成一个傻子。

蒂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吼叫惊了一下,张了张口,刚想说点什么,门板传来了敲击的声音,

“谁啊?”

提伊不耐烦的看过去,大声问道。

“提伊大人,财务大臣拉亚的家眷前来拜访您。”

是伊普特的声音。

财务大臣拉亚...她的亲爹?拉亚的家眷,就是梅丽塔蒙和拉亚的小妻,瑟尔卡。

她们来找提伊?做什么?

“不见!就说我没空!”

提伊没好气的说。

“大人,恐怕不行,”

伊普特从门外走进来,毕恭毕敬,

“财务大臣拉亚也一同前来了。”

“行吧行吧,我这就过去,”

提伊也不再推脱了,皱了皱眉毛同伊普特一起往外走,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脚步一停,看向坐在床上发呆的蒂雅,

“喂!我先出去一趟,你记得把药喝了。”他不放心的叮嘱道,

“哦,好,”蒂雅垂着眸子有些呆愣,机械的回着。

“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让窗户外面那些农夫去帮你买。”

他想了想又说了一句,

“好,”

“还有那个药,等我回来你要是没喝完,我就在这再停十天。”

他看向床边黑漆漆的药碗,抿了抿嘴,出声威胁,他的直觉就是这个人肯定不会好好吃药,这很正常,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爱吃药。

“大人,拉亚大人还在等您。”

伊普特出声提醒。

提伊不再说话,甩甩袖子走出了门。

蒂雅的手不知不觉收紧,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拉亚吗...他也来了吗?

是那个在梦里出现过的,对于自己即将死去的妻子没有半分的怜悯悲痛,冷漠无情的青年吗?

章节目录 拉亚一家 细长的手指拿起了床边的药碗,蒂雅举到嘴边,努力说服自己喝下去,

喝吧喝吧,喝下去就好了,不喝的话脑子会一直发疼,这样你也不想的是吧,她这么劝着自己,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黑漆漆的药汁里透着莹莹的绿,怎么看怎么诡异。

突兀地,她想起了上次落水生病之后喝的那种药,好像跟这个药样子差不多…

上次那个配方是什么来着?她记得古努说过,

豆荚…鸵鸟蛋…鳄鱼粪…

鳄鱼粪…

都是风寒,应该跟上次那种是一种的?

想到这里她不淡定了,手里的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刚才还觉得没什么味道的药水,现在怎么闻怎么臭,让人忍受不了的臭。

算了不喝了,风寒而已,多喝水多睡睡也就好了,虽说可能难受的时间长一些,总比吃屎来的强。

甩手把药碗放了回去,她呆呆的坐在床上,开始深思,

拉亚…拉亚…

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让她也感同身受一般。

他和赫里特夫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是什么能让曾经相爱的夫妻走到那种连来生都不愿意相见的地步?

是的,赫里特夫人不愿意,

她要求把自己的身躯燃烧成灰烬,洒落在尼罗河中,

这在肯迈特,无异于是最严酷的惩罚。

众所周知,肯迈特人对死后的世界格外的看中和期待,为了葬礼所花费的几乎是一生中最奢侈的。

他们相信人都有来生,在那个特殊的世界,他们就和现在一样,过着一样的生活。

保证他们能够拥有来生的必要条件就有死者的名字,躯体,还有不灭的灵魂。

赫里特夫人主动的损坏了自己的躯体,也就是放弃了永恒的来世。

她不愿意在来世和拉亚相见,甚至不愿意拥有来世,

这是多大的苦?多大的恨?才能做出这种对自己来说万劫不复的决定?

拉亚为什么不愿意让古努留在蒂雅身边?对于一个失去母亲的弱小孩童,难道不是只有母亲最忠诚的奴仆才会最为尽心的照顾吗?

何况,原本的蒂雅还是那种性格,在她以一个旁观者的目光来看,年纪小小的原主,明明就是有自闭抑郁的倾向,

拉亚不在乎赫里特夫人,不在乎原主,为什么在赫里特的病榻前露出那样的神色?

那样的欲言又止,那是…爱吗?

他的爱就是彻底舍弃了赫里特唯一的骨血,由着她自生自灭吗?

蒂雅转动了一下手上套着的金镯,想起那个枯瘦的女人,她想见一见拉亚,悄悄地见一见。

说做就做,她两下就跳下了床,光裸的脚掌贴上地面,她迟疑了一下,

就喝了吧,管它里面是什么,能治好自己的病就可以,再说之前落水喝药也确实管用,拖着病体赶路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怎么说也是提伊的一份心意。

蒂雅捏紧了鼻子,灌进了那一碗漆黑的药汁,

那味道苦涩的让人窒息,格外粘稠的感觉充盈在她嘴里,让人联想到湿黏的鼻涕,一口下去差点没直接吐出来,

压下呕吐的冲动,她扔了碗,朝门外走去,

蒂雅蹑手蹑脚在阴暗的船舱里,尽量避免发出声音,毕竟拉亚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她没见过拉亚,却不代表拉亚没见过她。

她本身就是从那肯偷跑出来的,万一被拉亚发现,没准马上就会被送回去。

甲板上传来人交谈的声音,她心里有了底,这是没让人进船舱的会客室,而是在甲板上交流,

虽然提伊这事办的不是很礼貌,但眼下非常符合她心意,她只需要在船舱门后就能听见他们交谈的声音,也能很轻易的看到他们的神色。

梦里英俊的青年已经变成了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吊带长袍,外面披了一件长长的披帛,河上的凉风把他的衣服灌起,让他显得不那么单薄,

他没有戴假发,顶着修剪得体的黑色寸头,漂亮的眼形旁眼角已经有了丝丝皱纹,明明是掌管财务的文官,眉宇之间却充斥着严肃凌厉。

人到中年魅力丝毫不减。

这样的一个人,年轻时必然也是极尽优秀的吧,才会让那样美丽的女人委身下嫁。

他身边站着的,是他曾经的小妻与庶女,现在的主妻与名正言顺的大女儿,瑟尔卡和梅丽塔蒙,

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拉亚和赫里特的爱情吗?

蒂雅不禁好奇的张望了几眼,

一看之下大为失望,瑟尔卡不是说丑,而是太过肤浅艳丽,甚至说媚俗。

她身材娇小,下巴尖尖,一双眼睛画了浓厚的眼妆,透露着满满的虚荣与算计,头上戴了一顶看起来就极其沉重的假发,

在这样的天气里,她都不怕热的吗?

厚厚的足有一手宽的齐肩假发,用散沫花染的通红,上面缀满了金银珠宝,光是一缕就缀了四枚金环,她的假发还有好多好多缕,每一缕都缀了金环和半宝石,

脖颈上戴了巨大的宽幅项链和一块尺寸惊人的胸饰,不由让人联想她那细弱的脖子能否承受住这样的重量,会不会被坠的断掉。

拉亚就这个眼光吗?喜欢这种媚俗的打扮的像是个暴发户一样的?

那也怪不得他抛弃了那样美丽优雅的赫里特,这两个人的风格,简直是南辕北辙。

至于她身边的女儿,梅丽塔蒙,则是跟她那媚俗的姆特如出一辙,一身的金银珠宝,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富有,非常的富有。

作为瑟尔卡的女儿,梅丽塔蒙没有姆特那样的艳丽,甚至说有一些普通,

瘦长的脸上长着一双略小的眼睛,唯一还算让人眼前一亮的,大概是她长了一张饱满粉嫩的嘴唇,只是她的站立姿势有一些奇怪,两边肩膀明显的不平,一高一低,腰也有些扭曲的弧度,

贴身的筒裙勾勒出她的后背线条,从蒂雅的角度来看,她的脊柱明显是弯的,这是脊柱侧弯吗?

梅丽塔蒙居然有这样的疾病?两个正常的夫妻怎么会生出这种孩子?还是说是后天形成的?

风实在太大了,码头上也乱哄哄的,蒂雅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只能看见提伊和拉亚的嘴一张一合,

开始气氛还算可以,后来瑟尔卡插了一句嘴,提伊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冷笑连连,甚至有些怪异。

只见提伊动了动嘴唇,那边的梅丽塔蒙也憋不住了,急急的开口说了一句,

提伊没有再说话,只是表情精彩的厉害,拉亚也没说什么,喝完了手里的饮料,径直领着不甘的妻女下了船,

一家三口并排行走着,瑟尔卡亲昵的挽着拉亚的手腕,梅丽塔蒙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背影看起来十分的和睦美满。

心口传来一阵酸涩的绞痛,蒂雅捂着胸口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为了原主而酸还是单纯的看不过眼,

蒂雅啊蒂雅,他们才是亲亲蜜蜜的一家人,父亲,母亲,女儿,而你,又是什么呢?

你的母亲已经没有了,父亲也并不在乎你,你在这个家里,算什么呢?

章节目录 小人 提伊转身回到船舱,走到门口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你病还没好,乱跑什么?”

他见蒂雅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生病的缘故,当下开口训斥道。

“我…就是药喝完了出来透一口气,船里太闷了…”

蒂雅勉强笑了笑,开口解释。

听说药已经喝完了,提伊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却还是强硬道:“那也不行,甲板上风大,等你病好了再透气。”

说罢冲伊普特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的搀扶起蒂雅,往房间里走去,

“诶诶…我自己能走。”

蒂雅两下挣开了伊普特扶着自己的手,面上有些尴尬,她只是发烧了又不是废人,干嘛这么大张旗鼓的,几步路她还是能走的。

看了看身旁的提伊,有些迟疑,还是缓缓开口,

“…刚刚来的人是谁啊?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我看你后来脸色不太好看…”

她心中忐忑,不确定提伊是否愿意告诉她,但压不住那颗好奇的心。

她很想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财务大臣拉亚和他贪婪的亲眷,”

提伊言简意赅,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脚下一停,看着她的眼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

蒂雅被他这样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虚,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她也是拉亚的家眷?觉得自己骗了他?

“没什么,我们过两天可能会在阿拜多斯耽搁一些时间。”

提伊有些抱歉道,上次自己捕猎河马才一下午她都那么生气的跳下水,这次恐怕又要生气了吧?

话说她为什么那么在意塞帕尔殿下啊?她和塞帕尔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这毕竟是别人比较私密的事了,还是不要问了。

蒂雅眨了眨眼睛,有些迷茫,

哦,要在阿拜多斯耽搁一段时间,原来是这个啊,那这么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干吗?

等等,为什么又要停?孟菲斯那边不着急吗?

“阿拜多斯有什么事吗?”

“唔,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接一个人一起走。”

他沉吟了一下,解释似的补充,

“奥西里斯神庙的美屋首席,拉亚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要我带上他一起前往孟菲斯,这也是雅赫摩斯陛下的意思。”

奥西里斯即木乃伊之神,冥界之主,阿拜多斯的主神,美屋里的祭祀就是制尸匠人,

奥西里斯神庙的美屋首席,也就是整个王国内最好的制尸匠了。

手下的裙摆被抓成了一团,她心里乱的厉害,

为什么雅赫摩斯陛下要派去制尸匠?他是不是也放弃了自己的儿子?连他也不相信赛帕尔殿下可以活下来吗?觉得他一定会死?

她知道雅赫摩斯也是好意,他也难过,也伤心,可他无能为力,只能在能力范围内,拿出最好的给他心爱的儿子,

赛帕尔的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为什么总要想着他?

虽然她也知道这不对劲,但还是止不住的悲凉,压抑的不能自己。

“国王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呢?这会不会不是陛下的意思?”

她失神的喃喃道,

“也不是,这事本来是拉亚那个老家伙去做的,带那个美屋首席去孟菲斯,但这个老家伙听他的妻女说了我在底比斯暂时停靠之后就把这个活计甩给了我,”

提伊不满的嘟囔了几句,怎么就那么巧,他在船上望风就被梅丽塔蒙看见了,

“拉亚的那个女儿,梅丽塔蒙,想让我来亲自动手为她设计一顶假发,真是可笑的很,谁不知道我除国王吩咐之外全看心情?居然拿赛帕尔殿下未婚妻的身份来压我...”

提伊没注意对方的神色,自顾自的发着牢骚,

蒂雅听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反复思索了一下这句话,然后震惊的看向提伊,

提伊被她看愣了一下,感觉有点发毛:“你这个眼神是干嘛?有什么问题?”

“你都不觉得这不对吗?拉亚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带上美屋的祭祀去给赛帕尔处理身后事啊...”

提伊还是摸不着头脑,

“这就说明拉亚知道赛帕尔就..身体不太好,可是却还是由着梅丽塔蒙到处说自己是赛帕尔的未婚妻?”

到了嘴边的死去两个字哽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默默的换了个词,

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拉亚只有自己和梅丽塔蒙两个孩子,如果自己是不受宠爱的,那反之他一定很喜爱梅丽塔蒙,他明明知道赛帕尔要死了,怎么舍得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死人?

以梅丽塔蒙的性格不会愿意的,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大哭大闹,可现在却平静的很,甚至还为了更美的出嫁来找提伊制作新的假发,

拉亚真的爱她们吗?如果他真的爱她们,怎么会枉顾妻女的意愿,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有分享?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事啊?这多正常啊,舍弃一个女儿,换得国王陛下的青眼,这是多么划算的一笔买卖,何况以殿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对梅丽塔蒙做些什么,现在又不是古王国,流行殉葬,丈夫死了妻子一样可以嫁人,梅丽塔蒙也只是担了个王子妃的名声,在王子死后可以继承殿下大额的财富,这你还不懂吗?”

“对于拉亚来说,他并没有损失什么,他的女儿也不会损失什么,可是对于国王陛下来说是不一样的,他的儿子临死之际,还有女人这样狂热的爱着他,愿意嫁给他,你是国王你不会感到感动吗?”

提伊冷笑道,仿佛是极看不上这种做派,他在底比斯也生活了很多年了,什么没见过?这种巴着国王大腿不顾一切往上爬的人还少吗?他们为了权利财富,什么都能舍弃,一个当寡妇的女儿算什么,如果杀死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坐到维希尔的位置,他们也会肯的吧?

“我...觉得拉亚不是这种人,”

蒂雅顿了片刻,抬眼看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拉亚不会是提伊所说的这种人,他看起来是那样的锋芒毕露,怎么会是卖女求荣的人,

他看起来不像,真的不像。

提伊意味深长的笑着,

“你才见了他一面,就觉得他很干净吗?他不是,若说别人可能还会有苦衷,那他真的没有,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什么人?”

“拉亚啊...”

提伊沉吟了一下,

“他是个小人,你也觉得他的面相不像是奸诈之人吧,我来底比斯时间不短了,这里的官员们有很大一部分看不上他,你见了他的妻子没?那个恨不得把所有首饰都挂在身上的肤浅女人,她是维希尔的女儿。”

“我听人说,拉亚之前的主妻不是她,后来瑟尔卡看上了他,想方设法的嫁给他做了小妻,他嫌主妻出身卑微配不上他,居然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和她所生的孩子,专心巴结维希尔。”

“一个在那肯城毫无作为的渺小书吏,如果不是因为维希尔的赏识,裙带关系,恐怕这辈子也进不了底比斯。”

“他来底比斯没多久他的主妻就死掉了,瑟尔卡也就变成了主妻。”

其时间之巧妙,不能不引人遐思。

底比斯官场中很多人以此事诟病于他,甚至影响了他的晋升速度,他也从不解释,如果不是真的他为什么忍气吞声由着人泼脏水呢?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引起同僚的歧视和偏见,以他的能力背景,财务大臣的位置早在十年前就是他的了。

“小人...”

蒂雅反复品味着提伊给拉亚的这句评价,不由想起了梦中古努对拉亚的诅咒。

古努也是如此说的,小人。

青年拉亚和中年拉亚的形象在她心中重合,她有些失神,

他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吗?

章节目录 金字塔 大船行到了阿拜多斯的水域,两岸靠河的建筑墙壁上像别的城市一样,画着这座城市的主神,一身绿油油的,冥界之主奥西里斯。

奥西里斯是肯迈特所有神只形象中最好辨认的,永远戴着一顶上埃及白冠,边上一左一右插两根鸵鸟羽毛,一身皮肤葱绿葱绿的,裹着一身裹尸布,双手握拳放在胸口跟法老王一个样,左手弯钩,右手连枷。

只是传说中不是他和赛特的妻子有私情吗?那不是应该赛特是绿色的吗?为什么他绿了?还是全身绿了那种?

提伊听完有些莫名其妙,问她绿色怎么了?

她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

“嗯…大概就是夫妻双方其中一人有了外遇,那另一个就是绿的。”

“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提伊挑眉问她,满眼疑惑,他怎么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说法?

“诶?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蒂雅卡巴了一下眼睛,从善如流的扯谎,

“奥西里斯神的绿,不是你误以为的那种绿好吧?那是代表了他永恒的生命,生机,还表明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农业与丰饶之神,不是,你到底是不是肯迈特人?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问?”

提伊忍不住吐槽她,自己的知识水平也就是一般,她这还是大祭司布萨里的学生,不是说布萨里从来不收学生吗?

是他的消息太闭塞了吗?布萨里居然收这种连常识都不懂的人做学生,真是匪夷所思。

蒂雅拍着胸脯跟他保证,

“我绝对是肯迈特人!纯种的!”

括号,壳子是,芯子不是。

面上一本正经,背地里砸了咂嘴,这跟华夏的习俗也不一样嘛,会乱想很正常啊。

“这不是总不出门没什么见识嘛,所以才什么都不懂。”

她嘿嘿笑着,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

“哪里及得上提伊大人您呀,我这一路上不懂的还多着呢,都得靠您解惑呐!”

提伊对这句恭维显然很受用,却还是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这哪行啊?你可是以知识渊博闻名的布萨里的学生啊,而我只是一个宫廷沙克,我能教你什么呢?”

他话锋一转,

“可是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给你个面子,尽我所能的给你解惑吧,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我,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提伊趾高气昂的打着包票。

蒂雅偷偷笑了一声,等着吧,有你烦的,我可真什么都不知道。

入目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建筑,不,是两座,蒂雅瞠目结舌,双手攥起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我的老天爷啊,这里不是阿拜多斯吗?

“金字塔!”

不可置信的呼喊脱口而出,北方的金字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听说过南方也有金字塔啊!

“金字塔?你在说什么?”

提伊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说出了这个别嘴的称呼,她的嘴里怎么总冒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词汇。

“就那里啊!金字塔你没看见吗!”

蒂雅伸长了手臂指向那处,

在天与地的交界处,两座白色的金字塔并排傲然耸立,太阳的余晖落在金色的塔尖上,反射出了刺目的光芒,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哦,你说那里,”

他回头看着她,目光里闪过一抹深思,

“它不叫金字塔,”

“那叫什么?”

蒂雅一哽,心虚的眨了一下眼睛,顺其自然的把话接过来,没听见他问自己为什么还真是够幸运的,换成别人一定要问。

问了的话又要怎么说?因为形状很像汉字的金,所以是金字形状的塔?不然就说金子做的塔?

那不就要问她,什么是汉字,什么是塔?

一通解释完,好了,你是外族人,还是夺人躯壳的妖魔鬼怪,拖出去宰了祭天吧。

她背过身子用手顺了顺胸口,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最近一定是太放松了,什么都敢往出说,再不注意一下就是下辈子注意了。

“那里是雅赫摩斯陛下和雅赫摩斯.妮菲塔丽陛下的祭葬庙,边上的一座,是特提舍里陛下的。”

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庄严肃穆,像是提到了什么神圣的事情一样,

对于肯迈特人来说,国王陛下雅赫摩斯是最最值得人崇敬的,他终结了肯迈特将近两百年的混乱,完成了国土的大统一,他是活着的神,他的祭葬庙比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神更加神圣。

“祭葬庙?陛下将来不会葬在里面吗?”

蒂雅摸了摸脑袋,发自内心的疑惑,不对啊,不是都说金字塔是国王的陵寝吗?难道不是?

“你想什么呢?陛下肯定不会葬在里面啊!这只是留给后人瞻仰供奉他的地方,这么英明的陛下怎么会和前王国的一样...傻...”

提伊惊叫了一声,后来也反应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一定是这几天被这个傻女人带跑偏了,连这种话也敢往外说,公然侮辱前王朝的先王们,

“为什么不啊?”

蒂雅还是想不明白,建了这么大的一座金字塔,却不把自己葬进去,那为什么要建,这不是劳民伤财?还说什么前王国的国王们傻?

提伊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跟她解释,

“前王国的先王们所建立的陵寝,多半都被人掏空啦!那些实在是太显眼了,我听他们别人说,陛下有意低调的在阿拜多斯建立一座谁也找不到的陵寝,和纪念庙分隔开。”

古早年代的墓穴早已被掏了个干净,提伊没有说,也不敢说,连他自己都在萨卡拉钻过先王的庭院,只是没那么大的胆子像别人一样,用笔留下他的姓名,

那里所藏的金银珠宝什么都没有剩下,贪婪的寻宝人掠夺了先王身上的首饰,连他们的遗骨都被拽的四分五裂,怎一个惨字了得。

蒂雅在心里撇了下嘴,分隔开?能分多远?不还是在阿拜多斯?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谁也找不到的陵寝,但是肯定不是雅赫摩斯的,

别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博物馆里看见过展出了的雅赫摩斯木乃伊,和拉美西斯二世,图特摩斯三世摆在一起,展厅叫做埃及军事的黄金时代……

不仅陵寝被人发现,财宝被人拿尽了,自己也被拖出来像猴子一样展览...

既然如此,何必做双份的工程?

“说起来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也离那里不远,你要是想去的话可以去看看。”

提伊也看出来蒂雅对他说的这些没什么兴趣,微微笑了一下,结束了这个话题。

大船在码头缓缓停靠,仆从们放下了船板,提伊整理了一下衣饰,坐上了他那副八人抬的高规格抬椅。

换成以往他是不会亲自去接人的,但是这次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个呆不住的人,这次已经在船上待了很多天了,他需要出来晒晒太阳,呼吸一下城内热闹的空气。

蒂雅骑着伊普特给她安排的驴跟在后面,想了一下刚才他说的建议,

去看看也好,新建成的金字塔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的时间如此紧凑,还是等以后再来看吧。

章节目录 又是一个霍特普 传说奥西里斯神作为人间之主时,被他邪恶的弟弟赛特残忍的杀害了,装进了一只华丽的木箱中,他的妻子伊西斯费尽了千辛万苦寻找到他,却又被赛特发现,

这一次赛特将他的兄长分割成了13块,分别抛向了肯迈特大地上不同的地方,伊西斯再一次踏上了寻找丈夫的艰难旅程,

最后在阿拜多斯发现了丈夫的头颅,也有人传说发现的是奥西里斯的左腿,他的鲜血从腿中汩汩流出,于是就有了奔流不息的尼罗河。

但是不管怎么说,阿拜多斯始终是奥西里斯神话中最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浓郁的冥神崇拜的气息,

在肯迈特一直有着一个说法,无论你是穷人还是富人,你的一生中总要来阿拜多斯一次,来参拜伟大的奥西里斯神,让你的灵魂能够得到冥界之主的认可,安全无虞的回到你的身体中,与你的巴会合,并且前往永恒的来世,开启新的篇章。

因此这座城经久不衰,城中永远有着来自王国各处络绎不绝的朝圣者,是王国内最大的几座城市之一。

“你不是想去看看国王陛下的祭葬庙吗?就在那边,我先在这里办事,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出发,不过你要小心,有很多地方是不可以去的,保险起见你最好距离500肘尺以外看看就行了,”

提伊好心的提醒道,

他们现在已经到达了阿拜多斯城最好的美屋之外,这里距离雅赫摩斯的金字塔已经不远了,

蒂雅看了看面前美屋敞开的门,又看了看不远处耸立的金字塔,坚定地摇了摇头,

现在的距离看着很近,走过去谁知道要多久,一路走过来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知道婉拒了多少个兜售杰德柱护身符的小贩,早上下了船,到了这里太阳都老高了,

提伊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仪容,示意仆从进去通传,

仆从还没有进去,迎面从美屋里又出来一个青年,

他身材高大健硕,即使剔除了头发眉毛和眼睫,也一样能看出来是个十分英俊的青年,光秃秃的脑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衬得他的一双眼睛宛若星子一般,见美屋来了客人,他咧嘴礼貌的笑了笑,露出一口璀璨的大白牙,

“请问几位贵客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如此问道,美屋是死者制成不灭身躯最后停留的地点,按说他这么问不对,明摆着明知故问,但是也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因为这座美屋不比别的,它的主人是王国内最好的制尸匠人,没有之一,经过他手的只有达官贵人,平时都是很清闲的,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他是不会出手的。

“你就是泰狄大人吗?国王陛下传下命令让你带上你的常用工具跟我们去孟菲斯走一趟,”

提伊面色淡淡道,心里砸了咂舌,这就是王国内最有名的制尸匠人吗?看起来这么年轻,那可真是个天才啊。

身后的蒂雅听到他说起泰狄这个名字,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这个大人怎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这不是狗的名字吗?

心里想着嘴上也没敢说,只小声的说了句抱歉,缩回了提伊身后。

这种解释,让她说她也不敢说啊,这不是骂人吗,再说了,现在哪有泰迪犬这个品种啊…

青年看她笑场,微微一愣,眼里划过了一丝诧异,转瞬就隐藏了下去,嘴角扯起一个笑容,

“不,我不是泰狄大人,我是他的学生,孟图霍特普,既然几位有急事的话,我这就去通传我的老师。”

孟图霍特普礼貌的躬了躬身,转身回到了美屋中,

蒂雅有些惊异的看向提伊,

“这个XX霍特普,是什么意思啊?我这都碰见好几个了,这名字这么普及的吗?”

她喜欢的人叫阿蒙霍特普,生命之屋里又碰见一个普塔霍特普,这又来了一个小祭祀,叫孟图霍特普,这个后缀这么泛滥的吗?

“嗯?你怎么又不知道这种常识性的东西?霍特普意为使XX满意,或者XX的仆人,这很常见的,信仰什么神,就加什么前缀,刚才这个孟图霍特普,他的名字现在还算是比较特别的了,战神孟图,啧啧,那可有些久远了,现在早就没几个人信了…”

提伊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孟图霍特普这名字还真没那么烂大街,现在真正烂大街的名字,应该是阿蒙霍特普吧,毕竟整个王国的人现在都信仰阿蒙。

美屋里再次走出两个人影,刚才那个英俊青年跟在一名老者身后走了出来,双手还提着一个看起来就不轻的工具箱,

很显然,这位跟布萨里一个造型的老头,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王国内最好的美屋祭祀——泰狄。

同为大祭司,泰狄的身形要比布萨里瘦削很多,可能是长久与死者共处的原因吧,他的气息更加的阴沉,一双眼皮老态横生,松松垮垮的耷拉着,遮住了半只眼睛,

泰狄显然已经准备好了,连箱子都让学生拿了出来,

既然如此,太多的客套话也就不用说了。

提伊颔首示意,仆从上前打算接过孟图霍特普手里的箱子,从身后又抬出了一张抬椅,

孟图霍特普细心的叮嘱了一句,

“有点重,”

仆从不怎么在意的咧了咧嘴,心说能有多重?你一个大祭司的学生还能有我们这些干活的力气大吗?

孟图霍特普见他有了准备,把箱子递到他手上松了手,

手里感受的力量骤然加重,突如其来的力量把那个强壮的仆从坠了个趔趄,他惊悚的抬起头看向那个青年,

我滴个乖乖,这人的力气是有多大啊?看他拿着还挺轻松的啊,这是有点重吗?啊?

“泰狄大人,请。”

泰狄点了点头,坐上了那为他而准备的躺椅,他看向孟图霍特普,张了张口,

“我走以后,如果有人来找我出手,你可以替我来进行工作,你的手艺已经足够了。”

泰狄看着他,好像又想到了别的,眉头微微一皱,

“你记住,别让你那个活蹦乱跳的未婚妻到我的工作间里捣乱,用她那些奇思妙想来招呼我的客人。”

还不待孟图霍特普回话,一个清脆的女声插了进来,

“嘿!老头!我刚才听到你在叫我!你就这么想我吗?咦?你这是要去哪?”

一名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蹦了出来,发出的声音还如此的不客气,不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女身材娇小,两排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一双又圆又亮的眼,脸颊上两个小小的梨涡相得益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

听着耳边咔嚓咔嚓的的声响,泰狄的眼皮一跳,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少女手中正掰着一个圆溜溜的苹果,利落的将之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塞进了青年嘴里。

看着那苹果通红的颜色,泰狄老脸一抽,手颤颤巍巍的举了起来,

“你…”

这个魔星!他下次再收学生的时候,一定要禁止学生把家眷带过来!一定!

这是他早上刚刚上供给神的苹果!!

“哎哎哎!老头!别气!别气!这苹果可好吃了,你这次派去采购的人眼光真的不错!”

少女眼睛骨碌碌一转,劈手夺过青年嘴里的另一半,掰直了泰狄剩余的手指,把苹果放了上去。

“你尝尝!我不骗你,可好吃了!”

被孟图霍特普啃过一口的苹果在阳光下闪着盈盈水光,向着泰狄的那一面更是大呲呲的露着一排整洁的牙印,

可怜的老头子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你不吃哦?不吃可就浪费了,还是别浪费,来,你吃!”

反手又塞回了孟图霍特普的嘴里。

青年无辜的卡巴了两下眼睛,拿出了嘴里的半颗苹果,

他看向众人有些无语的脸色,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个…身边的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舍伊伊。”

章节目录 腐朽 孟图霍特普看着身边自己娇小的未婚妻,面色有些无奈,他温声哄着她,

“伊伊,别闹,老师就要去孟菲斯工作了,要走很久一段时间,你就别气老师了。”

叫舍伊伊的少女也就象征性的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我今天不气他就是了,”

说罢回头看向已经坐上抬椅的泰迪,

“这次去孟菲斯一定要平平安安啊,泰——迪大人!”

这一句乍一听是好话,听在耳朵里却怎么觉怎么怪,那长长的尾音像是说着什么不太好的话一样,

不过怎么说也算是祝福自己,泰狄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

这个小混蛋总算也说了一句中听的话,也算勉强和他的好学生相配,

孟图霍特普是一棵好苗子,再好好栽培几年一定会超过自己的成就,

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跟孟图霍特普这小子讲一讲,妻子要宠着可以,但是也不能这么宠着,得让她知道知道丈夫的厉害,免得天天这么上蹿下跳的。

听了这别有意味的一句,蒂雅和对面的孟图霍特普眼皮俱是一抽,孟图霍特普怎么了她不知道,她却是惊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怪异的感觉,那就是对面这个舍伊伊知道泰迪这个词的含义,

舍伊伊知道泰迪犬?不可能啊,现在还没有这个品种啊!

怀疑的目光在舍伊伊身上来回巡视,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装饰,那少女说完这一句之后也再没说什么别的话。

“老师,孟菲斯路途遥远,您一定要注意身体,我会好好照料美屋里的事宜的。”

孟图霍特普弯了下腰,神情恭敬,

泰狄闻言撇了撇嘴,我那是担心你吗?我那是担心你的未婚妻为祸我的工作间好吗?

仿佛是想到了他走以后美屋里被舍伊伊占领的场景,饶是泰狄身经百战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孟图霍特普瞧见自家老师的神色顿了一下,

“伊伊也不会趁您不在对美屋做什么改变的,我保证。”

泰狄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保证无动于衷,你保证?你能保证个空气你保证?你就是个宠妻子宠到没有原则的人!

孟图霍特普皱了皱眉毛,无奈的看向身侧的未婚妻。

舍伊伊接收到他的眼色,不甚在意的哼哼了一声,

“行了老头,你就放心的走吧,你那些所谓的客人,让我玩我还不想玩呢,放久了多臭!”

这话不算好听,但泰狄也知道,这个小混蛋说得出就肯定做得到,对于她的人品还是不用怀疑的。

这才没好气的点了点头,伸手敲了两下扶手,

这是已经都处理好了,打算启程了。

提伊拍了拍手,一众仆从也就抬起躺椅转了个方向,朝来时的路往回走。

孟图霍特普急急跑了两步,跟在抬椅侧方,

“老师,这一路上如果您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马上看医生,及时吃药...”

目光里满是忧心,泰狄年纪大了,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又不喜欢喝药看医生,这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泰狄抬了抬手,刚想打断他的唠叨,却横插出来另一个声音,

“哎呀,老头也不是小孩子了,更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说是吧?老头?”

舍伊伊给泰狄挤眉弄眼的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应声,他要是不点个头,孟图霍特普都能追到码头上去唠叨。

泰狄瞪了瞪眼睛,如果有胡子的话这会肯定已经吹起来了,但他也深知自己学生唠叨的功力,不情不愿从喉咙里挤了个类似嗯的音节。

孟图霍特普这才善罢甘休。

一众人越走越远,风送来了女孩清甜的叫嚷,

“一路顺风啊!老头~”

“你可要早点回来!你要是在孟菲斯呆上个一年半载,等你回来我孩子都在美屋里生啦!~”

抬椅上的老头被这一嗓子吓的一激灵,这个小混蛋竟然想在他的美屋里生孩子!?

那美屋里阴阴暗暗,再怎么熏香也掩盖不住的腥臭味,她事那么多也能忍得住?多半是气他的。

半晌他反应过来重重的往躺椅上一靠,用手帕覆住了脸,眼不见心不烦。

高大青年羞恼的捂住了舍伊伊的嘴,她却还想说点什么似的,嘴里发出了一阵模糊不清不唔唔唔,

她怎么这种事情都随便往外说,都不觉得难为情的吗?两个人还没结婚呢!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青年的俊脸蓦然一红,生孩子...看来得快些结婚了,他也想要个孩子啊!嘤嘤嘤!

晚间的船舱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蒂雅也就从甲板下走了出来,打算去船尾吹吹凉风,

船尾已经立了个乌漆嘛黑的人影,她顿了一下,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待清楚是谁之后,她有点踟蹰了,是今天白天刚刚上船的泰狄。

该不该去打个招呼呢?她不太确定。

泰狄是个挺无趣的老人,可能位居高位总有一些怪癖吧,这方面他还跟布萨里有些类似,上了船也不没跟周围的人多说什么话,一直在摩挲他的那些工具。

解剖用的各种用具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泠泠寒光,照在老人须发皆无的面上有一种格外阴森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也许是突兀离开阿拜多斯让他有些不适应吧,在船尾放松一下心情,蒂雅这么想着。

“泰狄大人,晚上好。”

脚步一错,蒂雅几步上前,和老者打了个招呼。

“嗯。”

泰狄略略回了下头,看见来人也就轻轻应了一声。

本来就不是特意来寻找他,已经打了招呼就不用再说什么了。蒂雅也就走到了船尾的另一侧。

河上吹来凉爽的晚风,让人感到格外的舒适,船舱里带出的压抑气息一扫而空。

发丝被风扬起,飘飘荡荡的糊了半张脸,她侧了侧头,把头发往回掖了一下,却冷不丁看到对面的泰狄投视来的目光,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探究的眼神,掺着一丝丝的阴冷。

蒂雅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泰狄大人?”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泰狄皱了皱眉,苍老的眼皮垂下来,

“没什么,你的身上有一种和舍伊伊一样的气息。”

“什么气息?”

蒂雅被这话说的一愣,抬起袖子使劲的嗅了两下,他是闻到了什么吗?也不会是什么特殊的香料味啊,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肯迈特沉重的香料味,从来就不用,

那是身上有汗臭味了吗?也不会啊,她刚才洗过澡,那难道是跟提伊在一起呆久了,身上染上香味了?

蒂雅眉头蹙起,不对,他刚才说的是,舍伊伊。

她和舍伊伊会有什么关系?

“腐朽的气息。”

风把老人的声音吹的支离破碎,落到耳里却如同惊雷一般。

蒂雅心中一惊,抬起的袖子不自觉的落下,在风里猎猎作响。

她干巴巴的笑了:“泰狄大人说笑了,我是活生生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腐朽的气息?一定是你闻错了。”

柔和北风变的冰凉刺骨,她搓了搓肩膀,虚虚跟泰狄行了个礼,转身往船舱里走去。

背着人的眼里掀起惊涛骇浪,她隐约知道了些什么,

腐朽?什么东西才会散发出腐朽的气息?是枯木?或者说,是尸体?

泰狄,泰迪。

舍伊伊跟她一样,是夺舍了别人躯干的现代亡灵,而泰狄,明显就是发现了她们两人的端倪。

身后的脚步凌乱没有章法,泰狄无声的弯了弯唇。

章节目录 代价 越是往下游去,气息越是湿润,没有了其他事情的牵绊,提伊也专心航行了起来,从阿拜多斯出来,短短几日的功夫,大船早早已经越过了拉神之城,

一路上风景变换,水面上纵横交错的莲花中,冒出了第一株代表北方的莎草,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然后越来越多,成片成片的肆意生长着,

蒂雅望着窗外抖了抖床上的被单,自从进了北方水域以来,她的被子都是潮湿的,晚上睡觉都睡得不踏实。

怎么抖都是这副熊样,简直是在做无用功,要想除湿大概只有拿出去晒晒这一种途径,

望向虚掩着的门口,她顿了顿,把被单扔回了床上。

算了吧,就这么睡着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夜,看这个行进速度,没准今天夜里就已经到达孟菲斯了吧,到时候就用不上在船上睡了,

也就…和那个古怪的老头分道扬镳了。

自从那一天在甲板上遇见,泰狄一语道破了她的秘密,她就再也没出去过。

她不知道泰狄究竟知道了多少,也不敢赌他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可能性,她心虚的厉害,甚至不敢再去面对面的直视那个老人,

与其说是她因为湿热而睡不踏实,不如说她是心里有事才辗转反侧,

她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一双黑眼圈大的吓人,一闭上眼就是铺天盖地的噩梦,

梦里古努手里拿着一柄燧石刀,将她牢牢束缚在十字架上,大声质问着她自己小主人的去向,

已经死去的赫里特夫人张开了枯瘦尖利的十指,紧紧卡住了她的喉咙,口口声声说她是侵占自己女儿躯体的妖魔,

布萨里身边总是为她传话的小祭祀这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火把,点燃了她脚下高高累起的枯木,

滚滚浓烟中,她的心上人在火的另一边看着她,棕黑色的眼底满是失望与悔恨,他请求布萨里,为他念诵经文,将这妖魔彻底从他身边驱除,

他在她的哀求中回头,眼里淬了冰一样的阴冷,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你不配拥有这个名字,我将放逐你到永恒的黑夜中去…”

只这一幕,让她痛不欲生,比之前的所有还要让她难过窒息。

提伊一开始还好奇过她怎么再也没出现过,让伊普特来邀请她出去玩,

后来伊普特回禀说蒂雅小姐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他亲自来看了一次以后也就不说什么了,

原因无他,她的情况真的是太过糟糕了,一张脸颜色蜡黄,无精打采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吸空了精气一样,朗朗白日里,除了发呆,要么就是睡觉,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么能睡还长这么大的黑眼圈,连眼妆都不用化了,

还别说,挺有一番颓废的美感。

提伊为此受到了启发,感受到了新的潮流发展方向,回房研究多日,终于让他捣鼓出来了蒂雅同款黑眼圈,

他洋洋得意,顶着个熊猫妆在甲板上溜达了好些日子。

房门传来叩叩的两声响,蒂雅蔫蔫的看过去,看见一双闪亮的拖鞋,

提伊吊儿郎当的走进来,身上的珠宝衣饰具是一新,

头发也做了新的造型,是前几天跟蒂雅闲聊的时候听她提了一嘴的朋克,他自己改了改设计,只剃了一边的耳鬓,剩下的头发还是和假发混编起来,在另一侧系住,松松的搭着胸前垂下来。

有些怪异的发型配上他那张妖异的脸,居然出奇的相得益彰,再加上他那刻意化成的熊猫眼,透出了一股又冷又媚的神态,颇有一种20世纪90年代初期岛国视觉系的范儿,

蒂雅抬了抬眼,无声的撇嘴,他这个打扮,要是换一身行头,那就直接可以去舞台上玩摇滚了吧,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你打扮的这么骚包?

大的出奇的耳坠在肩膀上来回晃荡,碰上脖颈上戴着的大幅项链就是一阵叮叮当当,

彩色的珠子拼成各种奇花异草形状的项链压住了纯白的开衫贯头衣,左右两边的封边处用金线匝匝实实的绣了两棵高大的莎草,

他今天想起系腰带了,鲜红的一条亚麻布,从腰际来回缠绕了两圈,上面缀了一些纯色玻璃珠,勾勒出他一副堪比女人的细弱腰身,

半透明的布料隐隐约约透露出了他的一双长腿,

这一身装扮真是既正式又不正式,让人实在想不出他要做什么去,

“嗯?我的船员告诉我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要到达孟菲斯了,我当然是为了去见王子做准备。”

提伊看了看自己的衣角,展示一样的转了一圈,各种饰品叮当响成了一片。

“你这是要去选美吗?充盈塞帕尔殿下的后宫?”

蒂雅抬头看他,嘴角勾了勾,她现在心情还可以,

已经很长时间了,她觉得她已经回归了原本的自己,在别人提到塞帕尔的时候,没有那种揪心一样的难过,

她这些天想了想,可能是原主死前太过不甘,才会出现之前那种失控一样的情景,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看来那股不甘已经完全消散了。

她现在不仅可以坦然的和别人提起塞帕尔,还能够像这样开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嗯?你胡扯!我很正常的!我喜欢女人!”

提伊反应过来恼怒的吼了一嗓子,有些气急败坏,他最讨厌别人说他不像男人!

蒂雅掀了掀眼皮,手掌托腮,嘴里溢出了一声喟叹,

“提伊,我时常觉得,像你这样的男人,就该和一个英武的男人在一起。”

肯迈特并不禁止这样的事情,男男之爱自古就有,同性是可以和同性相爱的,这样的事情在民间屡见不鲜,甚至还有过国王也热衷于此的先例,

在肯迈特流传着一个故事,就有关于古王国时的伟大国王佩比与他的大将军之间的趣事,

国王会在漆黑的夜里独身一人拜访他没有妻室的臣子的庭院,在他的房顶投下一块砖头,臣子听见这声响动会放下一架梯子,恭请国王上去,于是直至国王做完了所有想做的事,才施施回到他的王宫中去。

“我再跟你说一遍啊,我喜欢女人!”

提伊咬了咬牙,脸色都快黑成了一个锅底。

“嗯嗯,你喜欢女人你喜欢女人,”

这一副表情心不在焉,简直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一样,

“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女人,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不修边幅的女人!马上就要下船了,你最好把自己整理一下,跟你这么邋遢的人同下一条船,这会拉低我的品味!”

提伊恨恨的哼了一声,甩甩宽大的袖子,竟是被气得要走了。

“喂,今天就下船的话,我们晚上就要分道扬镳了吧?”

蒂雅挑了挑眉毛,懒懒的问了一句。

“对,今天就分道扬镳!要是你会游泳的话,你现在就下船我也是不介意的。”

提伊抱住了膀子,冷声道,

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马上就回复成了刚见面时的那种针锋相对。

“不至于吧?提伊大人?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忘记了取走我的长发?”

这是自己答应过付出的代价,现在马上就要到达目的地了,他却好像忘了。

既然这样那就提醒他一下吧,早割掉早了却一桩事端,还是别等他来问自己了吧。

章节目录 金合欢 窗外的天光随着船的起伏照在室内明明暗暗,

“新假发的造型我还没有想好,提取多少长度还不知道,这一切要在我见到了赛帕尔殿下,得到他的意见之后才可以动手,你到时候来孟菲斯行宫,报上我的名字,我自然会出现。”

提伊怔了一下,十分官方正式的扯了个微笑,

“你放心,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报酬,我不会忘记的。”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生什么气,就是听见她说分道扬镳说的这么痛快,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憋闷的气,面上就带了出来,

其实生什么气呢?她说的不对吗?当初布萨里带来的口信就是让自己带她来孟菲斯,现在孟菲斯就要到了,分道扬镳难道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承认这些天的相处让他对蒂雅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感情,舍不得与朋友分别也是寻常的事,可是人生的路这么长,就算是影子在特定的时候也不会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何必要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这种不应该的要求?

是的,陌生人,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她这么跟自己说话分明就是把他当做一个陌生人,

可能在她心里自己就是一个好心的船老板吧。

“提伊,”

蒂雅的嘴唇动了动,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也知道提伊多半是生气了,她最近脑子有乱,

别人都说女人最会无理取闹,在她看来,现在的提伊,比她自己还要不讲道理。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不管以后什么时候再相见,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这声音里包含了满满的真诚,提伊快要走到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

“不会再在船上呆多久了,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出去透透气,别再长出虱子,”

算你还有点心,想到这好像不是正在生气的人该说出来的话,提伊噤了噤鼻子,

“王国内最好的沙库,跟他同行的人身上居然生出了令人恶心的虱子,这真是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外走,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一样。

蒂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觉心情也好了不少,

虱子吗?船舱里又湿又热的,这种环境下没准还真的会起,那就给他个面子出去看看吧。

至于泰狄,要是碰见了也就碰见了吧,反正他又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想也知道了,如果舍伊伊和自己是一样的话,那她已经和泰狄相处了那么久,她都没有出什么状况,自己又怎么会呢?

说到底,不过是她自己过不去,被人戳到了之后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如果她脸皮厚一点,可能很多事情就不是这样了。

“泰狄大人,”

刚一出船舱,就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太巧还是太过倒霉,蒂雅抽了抽嘴角。

可能所有担得起大祭司的人,都是这样的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一样的姿态?

泰狄只轻轻点了点头,就算应了这一声,

表情和之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好像前几天在船尾发生的也只是普通的问答,并没有什么特殊性。

看他这样,蒂雅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自己也就不用再当一回事了。

互相打了个招呼,蒂雅稍稍让了半步,

错身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一句什么。

强行压住了心里的那丝疑惑,她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她不想听,不管泰狄说了什么,什么她都不想听。

可是,万一他是想提醒自己一些事呢?

“泰狄大人,请问,您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

“金合欢开了啊...真的是很美的花...”

泰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微微抬起了头,看向目光所及的远方,声音飘渺而空洞。

金合欢?什么是金合欢?

却原来不是在叫我吗?蒂雅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能默默转回身。

泰狄看着女孩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她不知道,所谓腐朽的气息,根本不是用闻,

泰狄长久与尸体亡灵相处,再加上他无人所及的感知力,任何晦暗的事物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舍伊伊是,她也是,只是舍伊伊的情况明显比她要好的多,不过也没有关系,她也并不会遭遇危险的事情。

她的未来,必然会像这满城开放的金合欢一样,光辉璀璨。

“这是到哪里了?”

河道两岸的风景再一次发生了变化,蒂雅抬头问向倚靠在船头的提伊,

他就那么仰靠着,大半个身子都在船外,也不怕哪阵风不对一下把他掀下去?

长长的头发在他脑后垂着,随着风有规律的一荡一荡,看见人来了,也没打算站直,伸出一条手臂指了指身后,声音懒懒,

“恭喜你,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了。”

“提伊,我的好朋友,你就忘了我说的这个词吧。”

蒂雅无奈的笑了一声,讨好道,

快过了这茬吧,快过了吧,她都知道错啦,嘤~

“哦——”

他故意拖了长长的声调,

蒂雅看他这样,也就不说什么了,几步也走到船头,把提伊往一边一拨拉,

“让让,给我留点地方。”

提伊本来就生的瘦,让她这么一拨拉,直接拨出了一大块空,

他皱了皱眉毛,也没露出什么反抗的情绪,

两个人在船头并排倚靠着船板,像两条正在平底锅里煎着的咸鱼。

空气中突然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蒂雅使劲吸了吸,

“这什么味?还挺好闻的。”

这个味道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她出声问提伊,他一个见多识广的沙库,对香气这种东西肯定在行。

“你自己抬头看不就知道了,非要来问我?”

提伊扁扁嘴,抬手用宽大的袖子盖住了脸,

自己看就自己看,闻着鼻间越来越浓郁的香气,

船头一条咸鱼翻了个身,打挺向前方看去。

大片大片金色的云朵从天边飞到了眼前,带着让人目眩神迷的芬芳,浓重绚丽的油画感扑面而来,蓝的是头顶的苍穹,绿的是翠嫩的枝叶,金黄的是娇美的花朵,

一颗一颗的金色圆球成串的挂在枝头,间或掩藏其间,像是晴朗天空里的星子,又像是水面飞来的萤火。

那浓重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刹那间,她追溯到了那一丝熟悉感的根源,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种奇特的花朵,她还以为因为是做梦,所以梦里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奇幻品种,

在梦里,

色彩斑斓的荷鲁斯神庙,前厅起风的湖泊,中央浮现的小岛,金黄璀璨的树木,花香氤氲中的少年,还有那个,辗转反侧的深吻…

“这花真的好香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她喃喃自语,

另一条咸鱼也动了动,可能是锅里的温度有些高了,他起来翻了个面,改成趴在船头上,

“是金合欢,没见识的土包子。”

提伊撇撇嘴,用手撑起了下巴,余光扫了扫身边的少女,

“不是吧?我就说你土而已,你脸皮这么薄?”

提伊夸张的大叫着,

蒂雅抬手摸了摸脸,果然感到有些发热,

“真的很红?”

不会吧,这么明显吗?

“像是托特神的另一个化身狒狒一样。”

提伊比划了一下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猴子的轮廓,

他这是…骂她是猴?

蒂雅一愣,嘴角狠狠的抿了抿,算了吧算了吧,不发火不发火,

猴就猴吧,反正再过一会就要分开了,以后再想听他叭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章节目录 渴 “提伊,金合欢有什么寓意吗?”

蒂雅眨巴眨巴眼睛,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拖起了下巴,看着河面上浮起的睡莲和一丛一丛的莎草,

没见过金合欢的人在梦里见到了金合欢,神神道道的泰狄莫名其妙说了句金合欢很美,

这是巧合吗?

“能有什么寓意?”

提伊眼中浮起一点疑惑,

“那为什么我只在这里看见过啊?”

蒂雅想了想泰狄之前说的那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那是你没出去多走走,多走你就见过了。”

提伊翻了个白眼,仿佛是船板硌着他了,他又动了动,

这次直接坐在甲板上,也不看风景了,懒懒的用后背抵在船边,

可能也是觉得马上就要离别了,他也不像往常那样嫌弃蒂雅问题多,坐在地上夸夸其谈起来,

“要说金合欢,那还确实是孟菲斯最多,你知道孟菲斯信仰的神是谁吗?”

“普塔?”

这个她知道,普塔是肯迈特另一个绿色皮肤木乃伊形象的大神,只不过他有手,手是伸出来的,握着一根很繁复的权杖。

“答对了!是普塔,那你知道他妻子是谁吗?”

提伊摇头晃脑的问着她,看样子真把她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了。

蒂雅看他这架势,突然有些想笑,甚至还想给他上一盘花生米,来瓶二锅头,

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华夏酒桌上侃大山的北方大哥。

不过他这下问住她了,她还真不知道普塔大神的妻子是哪个,

提伊像回事似的摇了摇头,好像在感叹世风日下,现在的人连大神的名讳都不知道了。

“是塞赫美特,记住了奥,以后别人再问你可不能说你不知道,普塔大神的妻子,是战争女神塞赫美特,他们的孩子是莲花之神纳菲尔特姆,在孟菲斯行走,却连主神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也不怕挨揍?”

“好好好,我记住了,是塞赫美特。”

蒂雅好笑的胡乱点点头,

这跟金合欢有什么关系?提伊怎么越扯越远?

“一猜你就没好好听,金合欢是塞赫美特女神的圣树,所以在献给她的神庙以及周边的地区,金合欢是最多的,孟菲斯是普塔的地盘,塞赫美特是他的妻子,当然是金合欢绽放最最繁盛的…”

提伊结束了一段长长的话,然后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慢慢滑倒在甲板上。

蒂雅没留意他,脑子里还想着刚才他说的话,金合欢在孟菲斯才最繁盛吗?

还有那个梦,她已经来到了盛开金合欢的地方,是不是意味着,她这一次,一定能在这里遇见阿克沙,或者说阿蒙霍特普?

她这一次的目的一定会达成的,对吗?

那如果这个梦真的预示了这些,那荷鲁斯神庙,还有阿克沙头戴的红白双冠又分别代表了什么呢?

身侧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她惊诧的回过头,发现提伊已经完全的躺倒了,刚才的那一声,正是他脑袋滑下磕在甲板上的声音。

一看之下才发现,提伊的脸居然也红的厉害,可能是因为皮肤颜色比较深,所以刚才没看出来?

他的眼皮半阖不阖的耷拉着,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蒂雅疑心他是不是发烧了,刚想用手探探他的额头,忽然闻到一阵极轻的酒精气息,

她哑然失笑,

提伊这是,喝酒了?怪不得刚才叽里呱啦有的没的说了那么多,

不过他干嘛喝酒啊?回头一会到了孟菲斯,不是还有正事吗?到时候会不会耽误了?他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她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早就消失了,现在一点都不担心塞帕尔最后的体面问题,反而是有点担心王子殿下看见提伊这个德行,再怒从心中起,盛怒之下一个忍不住把他给咔嚓了。

也不知道肯迈特有没有解酒汤,罢了罢了,就当是欠了他的,马上就要分别了,那就再给提伊大人跑一次腿吧。

伊普特听说提伊喝醉了怔了一怔,平静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起码蒂雅是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种神色,伊普特在她面前一向是端庄持重的,一切都尽在把握的感觉,

居然还有让伊普特感到吃惊的事吗?蒂雅挑了挑眉毛。

“船上的薄荷已经用完了,恐怕没有办法制作解酒汤了。”

伊普特很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又恢复了原来那种平静的样子。

伊普特跟随提伊已经很多年了,他确实为人怪异不拘小节了一点,可对于工作上心程度绝对是无比热衷的,工作在什么时候都永远是第一位的,从来就没有事情可以让他放弃这种原则。

现在马上就要到达孟菲斯,在这个时段饮酒,无疑会影响他的工作,还有塞帕尔殿下对他的印象。

提伊没有理由这样做。

这件事情确实让伊普特感到好奇,但是作为一名尽责的女仆,她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主人的事情没有必要一定要清楚。

“那船上还有蜂蜜吗?”

蒂雅挠了挠头,又问道,

蜂蜜应该不会缺了吧,就提伊那个龟毛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吃饭时没有蜂蜜?

不过也不知道蜂蜜能不能解酒,她好像隐约记得,每当爸爸喝多了酒,妈妈就会沏上一杯浓浓的蜂蜜水给他喝,喝完爸爸就会好很多,

到了现在这个节点,还是给提伊喝了吧,反正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果不其然,船上并不会缺蜂蜜,伊普特捧出了一个小小的罐子,由着她和了一杯满满的蜂蜜水。

蒂雅闻着这个味道就陶醉的眯了眯眼,不错不错,光闻着味就和现代那些蜂蜜不一样,这一杯下去,效果肯定立竿见影。

返回船头,甲板上的提伊又换了个姿势,他的身体旋转了一个度,刚才走时是竖着的,现在横起来了。

她咂咂嘴,蹲下身子用手拍了两下提伊的脸,

“喂!醒醒!”

拍了两下人没动静,她嘀咕了一声,手上的劲又大了点,提伊一张脸上顿时又红了几分,

“醒醒!”

总不能指望她像偶像剧那样喂吧?才不要!

仿佛是感知到了她内心强烈的抗拒,提伊悠悠睁开了眼睛,有点迷糊,

蒂雅使了点劲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船头,把杯子塞进了他手里。

醉鬼就是醉鬼,提伊迷迷糊糊的接过来,也不管是什么东西,直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蜂蜜果然是纯正的蜂蜜,蜂蜜水也果然是解酒的良药,只过了一刻钟,提伊就渐渐清醒过来。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一睁眼面前一张大脸,提伊惊了一惊,他不是刚还给她上课吗?干嘛凑这么近?还这幅表情?

“你喝多了你知道吗?”

蒂雅没好气的说,这下轮到她翻白眼了。

“喝多?”

提伊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他刚才确实喝酒了。

“我说,马上就要到孟菲斯了,你不是知道的吗?干嘛还喝那么多?”

蒂雅在他耳边嘟嘟囔囔,

他闻言敛住了脸上的表情,

“没什么,你也知道麦酒就是饮料,刚才比较口渴。”

“口渴你也得量力而行啊?喝那么多?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行了,我回去收拾收拾行李,省的一会手忙脚乱。”

女孩的身影在目光里越缩越小,提伊的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是啊,刚才只是比较口渴,一个不注意,就越喝越多,是这样没错,也只是这样。

章节目录 抵达 经历了半个多月的水上行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古都孟菲斯。

孟菲斯靠近北部三角洲,但不在三角洲内,它扼守着通往三角洲的航路,向东连通西奈,向西可以抵达利比亚,不管北地的哪个方向出现了事端,都可以经由这里最快的抵达战场,自古以来就是军事重地。

蒂雅一直以为,所谓的古都孟菲斯,也只是类似阿拜多斯的大城,再怎么大再怎么美也大不过美不过底比斯,可是当她真的走下船,亲自踏上城门的渡口,她发现,她错了,

错的离谱。

孟菲斯在肯迈特统一历史的最初,就被美尼斯王定做了都城,从此以后,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普塔神的光辉也一直眷顾着它,

除了有几个王朝外,几乎所有的王,都选择了孟菲斯,并维持了美尼斯王的习惯,一直让它以纯白的面目面对世人,

到了后来统一的王国分崩离析,南方的雄主又一次崛起,再度统一了两片土地,

这一次新王并没有选择它,而是选择了自己的家乡底比斯,并把家乡的守护神阿蒙,提高到了全国守护神的高度,取代了孟菲斯,也取代了普塔。

孟菲斯一直有一个别称,叫做白城,至于为什么叫做白城,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

白色的涂料均匀的涂抹在城墙上的每一个角落,让整座城都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作为历朝的都城,它当然是大的,同样,也是美的。

蒂雅在来时的的路上见过了这座城中的圣树,金合欢,她以为路上那种美已是极美,却没想到是她见识短浅了,

此刻的美才是世上至美,巍峨高耸的白色城墙下,流水滔滔的尼罗河岸,竟徜徉着一片金色的海,间或偶有零星的棕榈树穿插其中,时不时从中传出几声蛙鸣,

正是傍晚时分,天色将黑未黑,码头上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太阳落下天空,最后的天光给白色的城墙披上了一层温暖的薄纱,金合欢的叶片合拢住,更衬得那花朵开的灿烂无比,美的像是一个梦境一般。

孟菲斯啊,这里就是孟菲斯吗?

蒂雅微微眯起了眼,风里送来的是浓郁的花香,面前的是白色的城墙,在一个多月前,那个她心尖上的少年,是不是也跟她站着同一个地方,欣赏着同一片金合欢?

没关系啊,虽然他早来了一个月,但是她已有了方向,她会找到他的,她要好好的抱一抱他,跟他好好的说一说她心里的情感,把从来没有吐露的真心完完整整的捧到他的面前。

身后传来稀稀拉拉的一些响动,她回头看了看,

提伊的仆人们把他的行李都整理好了,从船上拿了下来,他的东西委实有些多,竟在码头堆出了一个小山包,这其中有他上船时带的,更多的是他在路上又买来的。

反观泰狄,他的行李对比之下少得可怜,只有那么一只木箱,但这分量…只能说是一节更比六节强,搬着它的仆人累的满脸通红,最后妥协了,招了招手,又叫了另外一个人一起抬。

两把抬椅已经组装完毕,正等着提伊和泰狄坐上去。

泰狄没说什么,两腿一跨,径自坐上了躺椅,长长的袖子往脸上一盖,开始闭目养神。

提伊倒是没有,他站在原地,看向蒂雅,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两厢对视下,还是蒂雅先开了口,

“那个…已经到孟菲斯啦!”所以,也该分道扬镳了。

她不太擅长面对这种分别的场面,不得不说,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提伊在她心里已经是非常重要的朋友,眼下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到孟菲斯,没有人来接你吗?”

提伊沉默良久,皱着眉问,她又换上了刚上船的那一身装束,一身长长的袍子,外加一个土黄色的头巾,一个大大的包裹不比她人小哪里去,活像一个傻瓜,

一看就很好骗得很,天马上就要黑了,把这样一个人孤零零扔在码头上,就算是陌生人,他的良心也不会安稳,何况是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一个朋友,就这样去行宫,他不放心。

“诶?没有诶,我要去找的那个人,他还不知道我来孟菲斯。”

对面的傻子迷迷糊糊的挠了挠头,提伊的眉毛皱的更紧了,

没人来接?没人来接孟菲斯这么大她要去哪找人?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我派人送你过去。”

他沉声说道,送她过去也好,这样也知道她住在哪,她一个人从那肯过来,万一受了欺负,自己也好帮帮她,

“……我也不知道”

她显得更傻了,天色虽晚,但气温丝毫未低,细细密密的汗水从鼻尖渗出来,直看的提伊心头火起,

两步走过去拽下了那碍眼的头巾,随手扔进了尼罗河里,

“哎哎…我的头巾…”

身上的负担实在太重,她伸手去抓,也只抓了个徒劳,那抹土黄色在水里打了个转,随着河水越滚越远…

“你是不是傻?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热死你?要出门,要出门你也得把要去的地方摸清了再去吧?就你这样的,杀了吃肉都怕吃了变傻!”

提伊的嘴里连珠炮一样吐出一堆气恼的话,直吓得蒂雅缩了缩脖子,

看她这样提伊更生气了,不知道不知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到时候别死哪了都不知道,想要骂她的话憋在了喉咙里咽了回去,他不想用死这种字眼来诅咒她。

“提伊……你别生气,他是不知道我来,但是布萨里大人给了我方向的,布萨里大人跟我说,他住在孟菲斯最大的一座庭院,应该是孟菲斯最大的商人之类的…也挺好找……”

蒂雅看提伊盛怒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怵,急急忙忙的解释,把布萨里交代的事都说了,她也知道提伊是担心她,

但是已经到了孟菲斯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什么都去寻求帮助,他能带她从那肯过来,已经很好了。

提伊被她气的眼睛都有些红,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蒂雅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知道今天晚上住在哪里,但是她相信,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这最后一段,一定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骤然感觉背上一轻,后背布满汗水的布料有了一阵凉爽的感觉,她惊诧的抬起了头,

提伊是没有说什么,他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沉重的包裹被他一把抓了起来,甩给了身后的仆人。

“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今天跟我回孟菲斯行宫,明天我送你出去,你想上哪找上哪找,你找不到我派个人跟你一起找,就这么定了。”

提伊不给她思索的时间,一锤定音。

还想什么想?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送走了自己,回头睡在孟菲斯大街上吗?

还孟菲斯最大的商人,最大的庭院,孟菲斯这么大,商人更是多如牛毛,凭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姑娘,谁知道要找多久?

“…这太麻烦了”

她怔了怔,下意识的拒绝,照说平时,她不会做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明明无处可去还非死鸭子嘴硬,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隐约觉得,如果跟了提伊走,或许会发生一些脱离掌控的事情。

“麻烦?你当初非要搭我的船来孟菲斯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麻烦了我?”

提伊几乎要被她气笑了,该矫情的时候不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比谁都矫情,女人就都是这种拧巴的生物?

“…”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确实不太像话,那就跟他一起先去孟菲斯行宫吧,反正…她现在也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章节目录 危险 孟菲斯行宫很大,正如提伊向她保证的一样,房间有很多,并不会出现住在一起的情况。

他们今天到的实在是有些晚,赛帕尔殿下身体孱弱,经不住这种等待,早就已经睡下,面见王子的时间改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事实上,他们是什么身份,王子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让王子去等。

蒂雅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一放,她不肯跟提伊一起来行宫,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因素。

她不确定赛帕尔还记不记得她,她怎么说也算是他曾经的未婚妻,

还是在那样重大的场合,赛帕尔亲自向拉亚提出的婚约,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让他忘记,大概很难吧?

万一面见的时候赛帕尔认出了她,那该怎么办?到时候又要怎么说?他现在是梅丽塔蒙的未婚夫,难不成要叫姐夫?

姐夫你好,我是你曾经的未婚妻,现在的小姨子。

你来孟菲斯做什么?寻找我的心上人...

......

想想这样的见面还真是让人有够为难,还好,面见的时间往后调整了一些,她明天就会离开,也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场面。

带领他们的宫廷仆人走在前面,是个十分严谨的女官,话少的几乎没有,

泰狄历来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提伊不用说了,他在外人面前一向保持的很高冷,蒂雅就更是了,第一次来到王宫内院,紧张的不得了,

一路上安静的不行,只能听见一行人梭梭的脚步声。

行宫内有随处可见的奇花异草,轻盈的薄纱随着夜风四处飘扬,周围林立着比神庙里矮不了多少的莎草石膏柱,上面和墙壁上一样,刻画着神与王相处的场景,用色大胆而鲜艳,

这样的景色在白日里看见应该还是很美的,只是现在的时间已是夜晚。

今天的月亮是新月,只弯弯的一条不明显的线,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行宫里倒是还亮堂一些,只是这亮,还不如不亮。

墙壁上每走几步就斜插着一根浸满油脂的火把,火光把周遭的一切照的通亮,跃动的火光照在壁画上的人脸上,怎么看怎么诡异,更别提这时不时扬起的轻纱,让人有种身处恐怖电影的错觉。

应提伊的要求,女官第一个将蒂雅送到了住处,他还是细心的,看出了她有些紧张的情绪,担心如果最后一个送她会让她感到害怕。

两根高耸的柱子中间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方形入口,里面透出来一点零星的烛火,女官站定了脚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里面黑的有些渗人,蒂雅搓了搓胳膊,看了看提伊,看他神色如常,也就有了点底气。

其实在那肯城的家里,到了晚间比这里黑了不知多少,只是这里终究是陌生的地方,让她心里多了些疑虑。

不管怎么说,提伊是一定不会害她的,这里也是王宫内院,守卫森严,又能发生什么事情。

这么想着,抬脚进了门,她站在门里回过了头,向提伊和泰狄道了一句晚安。

提伊微微笑了一下,回应了她,倒是泰狄的反应有些奇怪,

依照他平时的习惯,这会多半是点点头就算完了,不会理会这种问候,但是现在,他出乎意料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不要在行宫内乱逛。”

泰狄看向她,说出的话也不是大家以为的晚安,苍老的眼皮抬了抬,眼底一片深邃。

“危险。”

“啊…好的,我知道了。”

他的表情实在是严肃认真,蒂雅讷讷的应了一声,心里疑惑重重。

泰狄却没有再说什么了,梭梭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和提伊一起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里。

提伊之前和接待他们的孟菲斯官员交代过,蒂雅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因此他们也不敢怠慢了她。

室内所有的摆设都跟给提伊的是同一种标准,地上铺着的是柔软厚实的地毯,一应家具都是用进口的雪松木打造,其中有些还烫了金,各种装饰物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整个空间里飘荡着一股刚刚燃烧过香料的浓郁香气。

居中的位置摆放了一张不小的卧床,床板上除了必备的草席外还铺了一层软垫。

这样的床理应是相当舒适的,照说在船上颠簸了大半个月以后,躺在上面应该秒睡才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蒂雅躺在上面,看着黑漆漆的窗外,竟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了。

其实自从今天一脚踏进这座行宫,她就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在船上的那种失控的心情再一次有了复苏的苗头,不踏实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头绪,而这一点点的苗头转瞬即逝,让她不得不疑心是自己想多了,太紧张的缘故,

刚才分别时,泰狄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危险?是什么危险?

蒂雅皱了皱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她胡乱走动,会被行宫里的侍卫们发现当做刺客抓起来吗?

这么想着也似乎找不到什么毛病,不管是在哪里,安稳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他应该是想多了,她就是一个过客,今夜安顿下来,明天就会离开这里,她是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逛的。

屋里的烛光明明灭灭,离床头最近的那一盏已经变成幽蓝色豆子大的一小团,

一阵穿堂风吹过来,猛的扑灭了最后一丝烛火,室内顿时暗了下来。

跋涉多日的疲倦终于袭上脑海,她靠着枕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殿下?”

身侧的侍从出声提醒,阿蒙霍特普回了回神,才被人送来等待批复的重要文件上落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颜料污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把脏污的那处涂成了一个黑团。

“去告诉巴布尔,让他再写一份送来。”

“是。”

这一个笑容让侍从一愣,阿蒙霍特普殿下匆匆来到孟菲斯,并没有携带自己的贴身仆从,他是被赛帕尔殿下派来照顾他的,在他的认知里,这位年轻的王子似乎是个非常冰冷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殿下的笑。

不得不说,王室中人真的是深受阿蒙拉喜爱,从国王陛下到眼前的阿蒙霍特普殿下,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色,

他现在突然有些理解底比斯那些贵女为什么如此飞蛾扑火一般追逐着两位殿下,若是能永远的拥有此刻这种笑容,大概放弃什么都是值得的吧。

松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写字而酸痛的手指,阿蒙霍特普抬起了头,透过燃烧的火盆看向了窗外,

来孟菲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知在那肯的她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念他?应该会的吧?

彼此的爱意已经想通明了,她该是明白的,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我,阿蒙霍特普,为她而生,因为她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好的情感。

只是事务远比在那肯时要处理的多的多,回去的日子遥遥无期。

这样强大的工作量,自己一个身体健壮的人有事仍然感觉有些吃不消,哥哥已经为了自己拖着病体支撑了这么久,想想还真是不能再任性了啊。

南边的天空一片漆黑,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她说过会等待自己的,他也相信,归去的那一天不会很远。

章节目录 泛滥节那个夜晚 天光大亮,蒂雅在窗外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中惊醒,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就天亮了吗?怎么感觉没睡多久似的。

说来也怪,她又做那个梦了,她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做赛帕尔相关的梦境,似乎是从泰狄上船的那天开始就没有了,这才来了孟菲斯第一天,怎么又开始了呢?

这次的梦境,和往常不一样,比起之前格外的清晰,蒂雅放空了目光,开始回想,

那是在今年的泛滥节上...

“可怜虫!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就算挤到最前面去,又能怎么样呢?你以为你站在最前面王子殿下就能第一眼看见你吗?别做梦了!”

耳边是梅丽塔蒙聒噪的叫嚷,她连头也没回。

“长脾气了?你觉得你这次出得来以后也出得来吗?别忘了我的姆特才是主妻,收拾你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梅丽塔蒙有些生气了,她觉得这个看人脸色的可怜虫今天不是很尊重她,一个没有姆特的杂种而已,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怎么理她,保不齐她就是她那个肮脏的姆特和别人生出来的贱种。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到底耐不住性子,大声吼了一嗓子,忘了瑟尔卡交代她的出门在外要优雅一些,才能给别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看着别人投过来诧异的目光,梅丽塔蒙咬了咬牙,杂种,都怪这个杂种!如果不是她自己根本就不会丢人!

走在前面的人回了下头,没有说话,目光上下扫视了梅丽塔蒙几眼,那眼神像是看待一个疯子。

也只看了一眼,她就又转了回去,继续往人群深处挤。

梅丽塔蒙气的跳脚,她自身有些小缺陷,走路没那么快,也只能看着蒂雅越走越远。

人实在是很多,靠近河岸的地方乌泱泱的一片,蒂雅使了很大的劲终于挤了进去,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带着阿蒙神形象的大船在码头上牢牢固定住,随着洪水的上涨一点一点的往上漂浮。

船上传来了一阵乐器敲击的巨大声响,两岸的百姓开始往河里倾倒着祭品。

成筐的面包,烤肉,鲜花,大罐大罐的牛奶,一股脑倒进河水中,水面泛起浑浊的浪花,百姓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或高歌附和。

属于国王的部分已经过去,下面的部分属于摄政王子,船上的礼官清了清嗓子,火盆前的铜镜调转了方向,照射向船头正中站立的青年。

“赛帕尔殿下!是赛帕尔殿下!”

少女们高声呼叫着,音浪掀起了另一个热潮,

赛帕尔穿一身一块上等细麻围成的披肩,在身上来回打成繁复的结,多出来的那块搭在了胳膊上,黑色的假发厚度恰到好处,没有像当下流行的那样厚重,只薄薄的一层,垂至肩头,上面零星的缀了些天青石,

身上挂的饰品没有太多,脖子上只戴了一串像是一排铜钱一样的项链,额前戴了条王室传统的蛇形发箍,发箍偏紧,把假发往后推了推,露出了一整张完美的脸,目似星辰,唇形饱满。

他听见了少女们的呼喊,向那个方向看了过来,温和的笑了一下。

人群再次沸腾,这场面不比现代的追星族差多少,蒂雅听见离她最近的那个女孩,嗓子都要喊劈叉了。

梅丽塔蒙和瑟尔卡费尽千辛万苦挤到了前排,瑟尔卡一眼就看到了在她前边站着的少女,她轻轻摇了下梅丽塔蒙的手臂。

“蒂雅已经到河边了呢。”瑟尔卡这么说着,眼里晦暗不明。

“姆特?”

“梅丽塔蒙,我亲爱的女儿,蒂雅是这样的出色,现在又靠的这么前,王子殿下如果注意到了她,那你该怎么办呢?”

瑟尔卡动了动指尖,轻轻叹息。

“她?...我?”

梅丽塔蒙听了这一句脑子里嗡的一下,心中升起了一股羞恼的怒意,这个杂种?她要做王妃?那自己怎么办?她要比自己嫁的还好?凭什么?她只是个没有姆特的杂种!

“诶,我的女儿,是姆特对不起你,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瑟尔卡自知失言的用手掩了掩嘴,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惋惜。

“没有她就好了...没有她就好了...”

梅丽塔蒙失神的看向前方那个小小的身影,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每年泛滥节洪水都是这样大,人又是这么拥挤,这要是谁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恐怕就活不成了吧...”

瑟尔卡看向河岸,幽幽开口道。

这句话给了梅丽塔蒙灵感,她像着了魔一样往前走了几步,伸出了双手,

对,这里的人这么多,失足掉进水里也不是多么出奇的事,等盛典再进行一阵,人们高兴起来,也会自己跳进河里沾染这圣水,蒂雅从没出过门,也不会水,只要她掉进去,就断没有活着的可能。

摊着的手使劲一推,那个人影如愿以偿的掉进了水里,溅起了一朵好大的水花。

幽暗的河水朝蒂雅涌了过来,她在水里徒劳的挣扎着,像落入猎人陷阱的小鹿,越是挣扎陷的越深,鼻间呼吸的不是新鲜的空气,而是大股大股的污水,水被吸进气管里,

她想咳,却怎么也咳不出来,呼救的声音淹没在欢腾的人群中,她绝望的抬起眼,最后一次看了看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年。

“大神阿蒙拉在上,眼前的青年是您最忠诚的信徒,他的身上流淌着您最神圣的血液,他......”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作为主角的王子瞳孔骤然一缩,长长的布料从他托起的手上滑下来,

“有人落水了。”

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他打断了礼官冗长的赞词。

“赛帕尔殿下,这是对神灵的不尊敬,请继续您的仪式。”

“我说,有人落水了。”

犀利的眼神看向依旧无动于衷的礼官,他压了压火气,扯下了围着的披肩。

“殿下!”

身边的侍卫一把把赛帕尔拉了回来,看了看水面的涟漪,自己代替他跳了进去,游向水里消失的女孩。

“殿下,她说不定不是落水,是去河里感受哈匹神的洗礼...”

礼官在赛帕尔身边解释着,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每年的泛滥节庆典总有几个跟祭品一起跳下水的,再说,肯迈特人大多善水,肯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余光扫了扫岸边狂热的少女们,礼官在心里暗暗揣测,说不定刚才的那个,就是想像现在一样,引起殿下的注意呢?

梅丽塔蒙站在岸边,呆呆的看着发生的一切,她是第一次做出这种故意杀人的举动,害怕的手都在颤抖。

“姆特...玛阿特会不会惩罚我...我...”

瑟尔卡安抚性的揽住了她的肩膀,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后背,温声劝哄,

“不会的,我的女儿,她是神弃之人,玛阿特不会惩罚你的,她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瑟尔卡的话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魔力,

“姆特,她活着真的是一种错误吗?”

梅丽塔蒙看着那个人从水面上消失,心里突然生出了另一种放松的感觉,她终于死了,再也不会挡自己的路了。

“对,她本来,就不应该活着。”

瑟尔卡笑了笑,声音笃定非常。

就算是神,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惩罚她们,反而会大大的嘉奖,那个人,本来就该死。

章节目录 营救塞帕尔 这种事情想多了也没有用,蒂雅还是第一次以第一视角来观看原主的这段记忆,穿越以后她也只是粗浅的看了一遍,并没有深究。

从这段梦里,她再一次像是附身在了原主身上,感受着她曾发生的一切,在她的感官里,在孟菲斯的泛滥节上,明显是有人故意推不会游泳的她下水,而这个人是谁根本不用去想,除了那对母女不会有别人如此的恨她。

垂着的眸子暗了暗,她将手放在自己胸口,郑重的保证,

“你放心,我会为你复仇,害了你的人,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她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睡过的床榻,没有留恋的转身出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去寻找她心上的那个少年,布萨里给的提示很足够,应该不用费多大的功夫。

走出门外,外面的嘈乱状况超乎了她的想象,乱七八糟的宫人捧着各种物品来回奔走跑动着,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蒂雅忍不住伸手拽住了一个,打算问一问情况,毕竟提伊也是她的朋友,昨天才刚刚进入行宫,今天就发生了这么乱的局面,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你好,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疾步行走的宫人被她拽住,微微一愣神,抬头一看感觉有些面生,再看一下她出来的那间屋子,心中有了猜测,应该是殿下的贵客,当下也没有欺瞒。

“殿下身体有些不舒服。”

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侍女就匆匆离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蒂雅心里没由来的一突突,不舒服?只是不舒服会乱到整个行宫里的人都行色匆匆?

要去往宫外的脚步停了停,她转而追上刚才的侍女,

不对,一定不对,赛帕尔一定是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她要去看一看。

主殿内的情况远比她心里揣测的还要糟糕,

玻璃杯跌碎在地上,倾洒出的牛奶濡湿了一小片华贵的地毯,两个宫廷侍卫将一个仆从牢牢的控制住,仆从嘴里还不住的哀求着,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了殿下...”

“住嘴!除了你没有人接近过赛帕尔殿下,不是你又是谁!”

其中一个侍卫厉声喝道,

“殿下对你不薄,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对殿下施下毒手!”

“真的不是我...我...我只是早上来给殿下送牛奶...”

仆从挣扎的身体瞬间瘫软,口里还在为自己辩解,只是可能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嫌疑最大,声音越说越小,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殿下已经死了,她说再多也没有用了,她注定要给殿下陪葬了。

那个青年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了,蒂雅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悲凉,

赛帕尔死了?就这么死了?不会的!不会的!

殿内的人都在忙着审问那个仆从,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她,侍卫们只觉得面前刮过一阵风,再抬头看去的时候,王子殿下的床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什么人!”

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卫高声喊道,

蒂雅此刻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似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动作,等到她反应过来,已经在这里了。

“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同伙!”

“不…我…我没有同伙…”

被压着的仆从连话都说不清了,她想说她没有害殿下,说出来却不知道怎么,像是间接承认了一般。

“闲杂人等不要靠近殿下!”

侍卫长使了个眼色,一个侍卫上前去拉扯她。

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回过了头,侍卫有些震惊,这是怎样的一副表情,能看得出来她的眼神很平静,眼泪却噼里啪啦的往下流,诡异的厉害,直哭的眼角的妆容都黑了一大片。

“蒂雅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侍卫长率先回过了神,出声询问,侍卫长沙巴卡是在泛滥节上救起蒂雅的人,对于她印象还算深刻,

她是殿下唯一开口说要迎娶的人啊…只是还没有订婚,殿下就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想想还真是令人惋惜。

“我…和朋友一起过来…”

她的声音哽咽的厉害,话也说的断断续续,

沙巴卡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现在的重要事情也不是叙旧,继续审问那个看起来十分可怜的仆从。

“说!早上你过来以后都发生了什么!”

“我…我早上过来给殿下送牛奶,殿下接到手里还一口都没有喝,就捂着心口倒下了,阿蒙拉在上,我真的没有一句假话!”

“你好好说一遍,他是怎么倒下的?有什么细节?”

蒂雅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猛然抬头问道,她的心越跳越快,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可能,

“殿下接过牛奶以后还没来得及喝,突然重重的喘息了几声,脸色苍白的厉害,还一直冒冷汗,大概过了几个呼吸的瞬间,殿下就倒下了。”

仆从恍惚间好像感觉到,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连忙急急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心脏骤停!

对!这可能是心脏骤停!塞帕尔可能根本还没有死!

只是现在来不及解释了,必须马上为他做心肺复苏,这样他或许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床上有些软,不利于操作,她把人从床上拖到地上,塞帕尔已经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比当初的阿克沙不知道轻了多少。

好在是他刚醒没多久,身上只穿了一条兜裆布,避免了除衣的麻烦,

想了想心肺复苏的内容,她动了动赛帕尔的下颌,让它扬起,双手僵直交叠,放置在塞帕尔胸前正中间的位置,使劲的向下按压。

一按之下有些阻力,塞帕尔毕竟是个男人,胸骨坚硬,老师说的下压5厘米做起来很有些难度。

她深深吸了口气,加上了全身的重量,狠狠地往下压了压,终于勉强达到了深度。

她上下起伏着,每一下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额头上很快渗出了一层晶莹的汗水。

周围的侍卫看的是目瞪口呆,只是碍于刚才侍卫长对她的尊重的口气,一时间没有上前阻止。

沙巴卡看着她怪异的行径,忍了忍还是走了上来,

“蒂雅小姐,收手吧,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殿下已经去往永生了。”

他好心劝阻,在他眼里,这只不过是一个不肯相信事实的痴情人,可是这样做是不对的,这是对死者的亵渎,若不及时收手,等到一会更多的人看见她就彻底洗不清了。

眼前的女人并没有听他说的话,还在一边流泪一边做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一张脸上的妆已经完全花掉了,塞帕尔的胸前湿了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眼见她实在是不听劝号,沙巴卡忍无可忍,只得伸手介入,

看起来娇小玲珑的女人发出了一声怒喝,其中的气势让沙巴卡这等见惯了王室发怒的人都有些发憷,

“滚开!我是在救他!他会醒的!如果他不醒!一切的后果我来承担!”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声镇住了,呆呆的看着那个在他们眼中做着无用功的女人。

沙巴卡神色复杂,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殿下他,真的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人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奇迹似乎已经出现了,感受到手下发热的肌肤有了一点点的起伏,他开始微弱的自主呼吸,蒂雅脱了力瘫倒在地上,

围观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匆忙上前把塞帕尔又抬回了床上,

成功了,她成功了,她从奥西里斯的手里,救回了塞帕尔!

沙巴卡疾步走来,高大的汉子眼眶红红,他恭敬地朝蒂雅鞠了一躬,

“蒂雅小姐,感谢你将塞帕尔殿下带回了人间,国王陛下会嘉奖你,你展现了神迹。”

他不懂她刚才都做了什么,但这些在他看来无疑就是神迹,她让已经死去王子活了过来,魔力最强的大祭司也没有做到这点。

章节目录 给可爱的读者(上架前的叨叨) 做了很多的思想考虑,最终还是决定要上架啦,多的话说出来好像太矫情了,所以,嗯,也就不多说了,(说着不多说结果还是叨叨了这么多)

发现我好像有点笨,这个应该昨天晚上跟新章节一起发,搞来搞去让我给忘了………………该打

没有想过会有人看我的文,

在古埃及历史的漫漫长河中,有这么一个特殊boy,

他并没有图坦卡蒙,拉美西斯,图特摩斯三世……这样出名,

甚至连他的父亲,也比他伟大的多,雅赫摩斯十岁成为法老,二十八岁统一了全境,是埃及历史上不可多得的传奇人物,

之所以选定了阿蒙霍特普一世,大概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在年轻时媳妇去世以后再也没有再娶,年老了把王位传给信任的大将军,他不热衷战争,只专注的修神庙,建工事,这也并不代表他是个没能力的软柿子,

在他即位最初年,他就打退了利比亚的进犯,平息了努比亚的叛乱,整顿了国内的政治,稳稳当当的一直统治了古埃及21年,他是个十分有能力的人,非常受百姓的爱戴。

以至于在他死后很多很多年,还有百姓私下里制作他的小雕像,为他建筑神庙,他是古埃及为数不多的,在死后被百姓奉为神明的法老王。

他的木乃伊至今没有拆开,棺上绘着的人像和旁的都不一样,那是一双柔和的有温度的眼睛,让人看一眼就知道,他定然是个慈爱温和的统治者。

最开始只想到了一个粗糙的片段,后来越来越多的灵感汇集到一起,让这个故事越来越完整了起来。

第一次动笔写小说,一开始只是想把自己内心的故事写下来,我是个脑洞很大的人,经常会有很多奇怪的联想,说实在的文笔不是很好,谢谢有人喜欢我的脑洞。

我也算是多年读者熬成婆了吧,看得多了也就差不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水平,嗯…可能有的内容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满意吧,所以,不管怎么说,我始终乐于接受任何一种声音,

大概是在过年期间吧,无意中瞟了一眼法老的诅咒纪录片,然后就特别感兴趣的想写点什么,搜索了一下十八王朝的各种boy们,然后就有了开篇的那句话,

其实还真蛮有意思的,用我的话来说18王朝的每一个法老,几乎都可以成为言情小说的男主,当然,除了最后的阿伊和霍伦赫布…

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写一写雅赫摩斯,或者拉美西斯,嗯…这里的拉美西斯不是大家所熟知的拉二,而是另一个,新王国最后的霸主,第20王朝的拉美西斯三世,也是一个非常富有传奇性的法老,他死的也很传奇……

可能是我的一些小偏执吧,不想写大热门.....

但是大概也没什么精力了吧,我发现我脑洞很多诶,不知道还有没有宝宝记得我的温吞制尸匠×暴躁少女,哈哈,那个还只写了个开头没有填坑,将来还想写一本另类宫廷文和一本网游文,

到了这里也跟我最开始的想法出现了一些出入,最开始还以为不会再写了来着,但是网文这东西,真的是一个绝佳的展现脑洞的方式,嗯...我有点真香了...

这两本文案我都构想好了,但这都是将来的事了,

我这本书其实最开始发上来只是试水,看看能不能过审,万万没想到居然过了,而我,本来的打算是多写一点,起码半本再上连载,也只能因为这个失误匆匆踏上了没有存稿的裸奔之路,

一把辛酸泪啊……

我是个很贪玩的人,我的笔名其实是3minutes,为什么成了3minut了呢…那是因为打不下了……

之所以叫这个也是因为我自身有种三分钟热度的特性。

但是对我这第一本小说,我可以说,我真的尽到了所有的努力,也是我有史以来热情持续最久的一个,

这里稍稍买个乖,也不算是乖,主要是我就是这种付出了就一定要让人知道的卖弄性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一开始只是喜欢古埃及,脑子里有个模糊的轮廓,到后来一笔一笔勾勒出我想要的细节,写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看过了多少纪录片,历史讲座,教授公开课,资料书网上查的语焉不详我自己买了一整摞,光我自己写的笔记就有大半本,也算是真的尽了心吧,

(包括买了起源游戏,现在每天玩游戏玩的无法自拔)

顶锅逃走.jpg

这本书很多地方,都是古埃及称和现代称混着用,比如说故事开始的地方,那肯,它就是古埃及称,现代称叫希拉康坡里斯,是一个希腊名字,

但是到了之后的阿拜多斯,孟菲斯,底比斯,这些就全是希腊称了,

有时候我写着也觉得混乱,但是这么叫更洁简,也更有认知度,

至于那肯,我是觉得,比写希拉康坡里斯更好记一些,

所以这也算是比较大的一只矛盾虫吧,

我不会太监的,也不会敷衍了事,只要有一个人,喜欢我的脑洞,我就会把这个故事完整的写下去。

好像我这一个叨叨一直说的很杂,嗯,我也就是这么个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挺没逻辑的。(抠脑壳)

其实一万字左右我的站短就来了,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拖啊拖,大半也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上架以后会没有好数据吧,一直拖到现在20万+,稍稍攒下了一些可爱的宝宝,

虽然数据还是不好,但是我真的超级知足,因为我的每个宝宝都是那么可爱!(傻笑ing)

毕竟古埃及算是个冷门,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的法老更是冷门中的大冷门,

总的来说,入v以后会更尽心吧,现在是大概每天一更2000字左右的样子,入了v就是每天两更4000+吧,当然,每个人都有天然的不可抗因素,比如惰性,拖延症……所以我不敢说的太绝对……尤其是我这种懒的…………

我也知道,不管是扑街的烂书还是大神的神作,上架后始终都躲不开盗版,还是希望支持我的小可爱也能多多支持这本书,支持一下正版吧…

我选的章订,加上现在平台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优惠券,应该也不是很贵,emmmmm,我怎么觉得我说话乱糟糟的,没有头绪....

接下来的故事大家也应该猜到了,我们的女主角蒂雅的身世有很大的问题,她的父亲对她态度不明,对她的生母讳莫如深,

赫里特夫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当最后的谜底揭开,蒂雅还能否得偿所愿,和阿蒙霍特普一起走下去?

远走的辛格真的能够放下对肯迈特的仇恨,放弃让西奈独立的想法?

反复失败的阿赫霍特普会不会放弃做王后的梦想?

拉亚和赫里特之间发生了怎样的过往?让为爱背井离乡的赫里特最终与他反目相向?

痴恋图特摩斯的阿摩斯可以了却心愿吗?

………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一一揭晓,后面还有没来得及出场的重要人物,大家可以猜一猜哦~

最后,是我最最最想说的,

不管从今往后还能不能一起继续走下去,有你们相伴的这段时光一直是我心中最温暖的记忆,

不会忘记每一位把票票奉献给我的宝宝,也一直记得我所拥有的每一段评论,

这些都是我最珍贵的宝藏,

始终感谢每一位小可爱对我作品的肯定,

也再一次感谢有人喜欢我的故事。

后面的故事很精彩,我们一起去看呀!

2020.06.2911.27

始终爱你们的3minutes.

章节目录 Ta 蒂雅呆呆的坐在床板上,距离那天的心肺复苏已经过去了四天,赛帕尔虽然已经恢复了呼吸,但是还没有彻底醒来,她不是很放心,因此也一直都没有离开。

那个仆从洗清了嫌疑,对她感激的不得了,现在几乎整个行宫里对她都毕恭毕敬的,她是整个行宫的恩人。

赛帕尔不清醒,提伊暂时也就没什么事做,过来和她闲聊的时候,嘴里啧啧称奇,一直说着什么你还有这种功能,平时都没看出来,本来还怕她在这里住着受委屈,现在彻底不用考虑这些了。

她嘴角抽动,当时上急救课的时候还以为以后根本不会有机会用上,听了个半桶水,但是谁能想到,穿越到了古埃及,还是用它来急救了一个濒死的人,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看着一个人在她的急救下慢慢恢复,还真有种自豪的美好感。

泰狄也过来了一次,看着她的眼神晦暗莫名,直看的她有些发毛。

然后是一声奇怪的叹息,再没有多说别的。

“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到底和赛帕尔什么关系?”

提议狐疑的问她,他听人说,蒂雅救人的时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哭的活像是死的是她的什么亲人,而且还是自己跑过去的,如果不是侍卫长认出了她,没准就要当做谋害王子的同伙一起绑起来。

“我...”

蒂雅无措的挠了挠脑壳,这种事,还真是有些不好说,主要是连她自己都闹不清楚怎么回事,

“行了,你也不用想别的话搪塞我,我都知道了,上次是我不对,当着你的面说你的父亲坏话,但是,拉亚他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提伊的脸色比她更加尴尬,毕竟他也确实当着别人的面说了别人家属的坏话,可能是因为自己对拉亚不加掩饰的厌恶,所以她才一直没敢跟自己说她的身份?

所以她那天不顾病体,是要去看许久未见的父亲?这么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蒂雅听完他说这一番话有些无语,但是不管怎么说,他脑补了也挺好,虽然不对,那也总比让她自己编瞎话来的强,说谎这种事,最费脑筋了。

“我听人说,你是赛帕尔殿下亲自说过想迎娶的未婚妻是吗?”

提伊坐在床边语气有些僵硬,名贵的地毯不知不觉被他薅下了好几撮羊毛。

“额,曾经是吧,但是我父亲并不认可这门亲事,他们更看好梅丽塔蒙嫁给他。”

蒂雅想了想用词,这么解释着,事实上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如果没有梅丽塔蒙横插一杠子的话,没准她醒来面对的局面就是结婚了。

不过也幸好是这样,不然她也没有机会认识阿克沙,这么想着,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这笑意也就维持了一瞬便褪了下去,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

“那你,是不是很爱赛帕尔殿下?”

梅丽塔蒙啊,他见识过,那是个爱慕虚荣的贪婪女人,被她夺取了婚事,才会那么迫切的想来到孟菲斯吗?是想来见赛帕尔殿下吧,

“额...”

蒂雅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就算否认也没有可信度,上船之后的这些天,提到赛帕尔就失控的表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正常,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她真的没有对赛帕尔有别的意思。

提伊无声的笑了笑,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灰败,她的表现看在他的眼里无疑是承认了所有。

她心里清楚,布萨里也清楚,所以才告诉他,如果她有需要,想办法带她来孟菲斯行宫,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啊......

不清楚的只有他自己,可笑他还因为这些天的相处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飘渺情感,却原来都是他想多了,

孟菲斯最大的庭院…还有哪座庭院会比孟菲斯行宫还大呢?她想来的,或许只是不想和他来。

没等开始,就已经输了。

提伊走后,那天被赦免的仆从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看起来十分急切,

“蒂雅小姐!殿下已经醒了,他让我来召见您!”

“哦,好的,我这就来。”

听说赛帕尔已经醒了,蒂雅怔了怔,整理了一下裙摆,她心里还有些紧张,她毕竟从来都没有见过赛帕尔本人,梦里见的能做数吗?

主殿里烟雾缭绕,青年正襟危坐在一把烫金椅子上,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是你救了我吗?”

属于青年清冽的声音传了过来,蒂雅抬起头目视着他,之前急于抢救没仔细看,只这一眼,她就愣住了,

椅子上的青年和梦里相去甚远,再也不是那个让肯迈特所有少女神牵梦绕的白马王子。

他看上去还是很虚弱,只简简单单保持着一个挺直脊背的动作,都有些吃力。

整个人已经瘦成了一把骷髅的样子,浑身上下都没有多少肉,那好看的眉眼因为过度瘦弱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微翘起来的嘴唇也不再饱满,干干瘪瘪的起了一层的枯皮,可能是心脏不好的原因,泛着诡异的紫红色,

露在外面曾经健壮的躯体,此刻竟也成了像耄耋老人一样的松皮。

她惊骇的捂住嘴,捂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呼叫,

这才过了多久...从泛滥节到今天,也只有四个月的时间,为什么?为什么他就病成了这个样子?他是多么完美的一个人啊,他的命运就该在此折断吗?

“很奇怪吗?我真有那么难看?”

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少女,赛帕尔勾了勾唇角,戏谑道。

“不,您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

蒂雅抽噎着开口,说出来的话语让她惊骇欲绝。

这...说话的根本就不是她!

又来了,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就像回到了那些天的迷梦中,她只能像个旁观者一样,静静地观看聆听,却无法自主的控制身体。

那个人和她用着同一副嗓子,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同的语调,语调低沉的厉害。

说话的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谁会自如的控制着这具身体,还用另做他想吗?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她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现在说话的人,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拉亚与赫里特之女,真正的蒂雅。

“殿下,不管您变成什么样子,我仍然会陪着您,直到不能再陪下去为止。”

赛帕尔轻轻笑了笑,目光里有些欣慰的样子,

“蒂雅,你走吧,你还年轻,把我忘了,再找一个爱你的人。你们会恩恩爱爱,携手走过这一生的时光,人的一生太长了,我之于你,只是一瞬间的过客,却不能耽误了你的一生。”

那个声音绷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他还记得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她的存在,可他自己就要消亡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过呢?

“我不,我会想办法救你的,你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不要为我浪费时间了,国内所有的顶尖医生已经来看过了,他们都没有任何的办法,你又能怎么样呢?”

说的话有些多了,他支撑不住的喘息了几声,身侧的仆人连忙端过一碗漆黑的药汁,他接过来没有停顿的喝了下去,眉头连皱一下都没有,赛帕尔无力的靠在椅子上,顺了顺气息,

“只要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就不会有人可以逃脱死亡的结局,我是王室,却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奥西里斯神,他会爱我,我的死去不会是什么太过难以接受的事情,死亡并不可怕,那只不过是另一段旅途的开端,你我都是众神虔诚的信徒,应该更加明白这个道理才是。”

章节目录 她,一直都在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味道,蒂雅却怎么也止不住绝望的哭喊,

“不!不是这样的!奥西里斯神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见到你,你还没有坐上你该坐的那个位置,你还没有成家,还有太多太多你没有做过的事,你怎么能就这样认了?你才21岁啊!”

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她失态的叫嚷,

不该是这样的,他才21岁,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路程,神怎么可以就这样带他走?这不公平啊!

做尽了恶事的人还好好的活在世上,像塞帕尔这样的好人却要早早的离开,如果真的有神,如果神真的会有悲悯之心,为什么要给他安排如此悲怆的命运?

这样的神,还不如不去信!

“是,我才21岁,在这人间可以享用的,我已经都享用过了,我拥有最美丽的雪花石膏,数不胜数的宝石与黄金,”

“我去过努比亚境内的瀑布,也纵马踏过两河之地的平原,我亲手斩获喜克索斯人罪恶的手,也给北地的人民带来安稳的生活,”

赛帕尔停顿喘息了片刻,眼里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我已完成了如此之多,我所走过的人生已经非常完满,”

“那个位置对于我来说无关紧要,只要坐上去的人能够像我一样的勤政爱民,巩固失而复得的国土,我就不会觉得遗憾,而我亲爱的弟弟,我相信他做的到,也会做的更好。”

他依然如沐春风的笑着,看向她的目光是毫无保留的坦诚,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出自真心,他对死亡无所畏惧。

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已经无话可说了,

说什么呢?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椅子上的青年神情突变,一双凹陷的眼里通红一片,死死抓着扶手的手背上隆起条条青色的血管,

这是病发的表现,周围的仆人却好像见怪不怪一般,没有丝毫的慌乱,分别上前去按揉着他的额角和身体的其他部位,以减少他的痛楚。

脚在地上磨了磨,她心中焦急,最后却也没有上前,她心里明白,现在凑上去也只是添乱。

赛帕尔一直具有良好的素养,即使疼痛将他折磨成了这样,也没有发出一声的呼喊。

过了良久,他才好像脱了力一样瘫软下来,汗水漱漱从他的额头渗出,很快就沾湿了一片。

“吓坏你了吧…”

这声音嘶哑的厉害,透着浓浓的疲惫感,

疟疾已经把他消耗的差不多了,可他第一时间想的还是会不会吓到了别人。

“我今天可能不能再继续了,等我休息好了,再来见你。”

赛帕尔疲惫的摇了摇手,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仆人很有眼力的送她出了门,

走到门口的拐角,再也看不见赛帕尔的那一刻,蒂雅感觉身上一松,身体的掌控权再一次属于了她。

仆从边在前面走边说着什么,只是她有些听不清了,她的心里乱糟糟成了一团乱麻,目光一片茫然。

原主还在,那她又算是什么?真的就是夺人躯壳的恶鬼?

还找什么阿克沙?

未来...什么未来?她...还有未来吗...

可她不是故意的,穿越到这里,她也不想的,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怎么办?接下来又要怎么办?

合欢木的大门被她死死关在身后,她靠着门板缓缓滑了下来,

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她的脸色比赛帕尔还要苍白。

“你...还在吗?”

良久,她轻声开口,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是,我在。”

柔软的嘴唇再次开启,吐出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音调。

青白的指尖掐进手掌,带来些微的疼痛,她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会觉得这场景诡异又阴森,阴暗的门后坐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她用两种语调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或抬眉轻笑,或垂眸叹息。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竟是原主先开了口,打破了这沉重的平静。

“没有。”

她呆滞的摇了摇头,

“我...叫林雅。来自很远很远的以后,我,不是故意要侵占你的躯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垂下头,小心的解释,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把身体还给蒂雅,这本来就是她的。

“你不用解释,我和你共存一体,你的经历,我都清楚。”

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还轻轻的笑了几声。

“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你即是我。”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是你?你还存在,我却是占据了你躯壳的游魂。”

扬起的嘴角又垂了下去,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谈不上醒来,在你苏醒的时候,我就有了意识。”

“那你...”为什么不出现?为什么由着我用你的躯体游荡着世间?还由着我与别人发生了情感?

然后又在这一刻出现,告诉她,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幻?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想多了。”

声音淡淡,

“你不是游魂,我才是。听起来很可笑是吧?我才是停留世间不走的亡魂,却看着我自己的身体过着我之前梦想的生活,有朋友,有伙伴,有爱人,有人惦念,也值得人惦念。”

“其实我该谢谢你,你让我见到了不一样的自己,让我知道还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生活,我没有姆特,父亲也像没有一样,我原来的想的很简单,我只想在将来的某一天,可以脱离这种生活。”

“就像你梦到的那样,赛帕尔殿下确实是我一生中最珍爱的,最大的痴妄,就像你对阿蒙霍特普一样。”

“我早就该去往永生了,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没有看到瑟尔卡和梅丽塔蒙得到应有的惩罚,也不甘心还没有和赛帕尔殿下完成婚约,于是我的怨气把我束缚在我的身体里。”

“可是这是命运,我不得不遵从,命运要我死,也是命运要你来。”

原主的语气平静舒缓,渐渐抚平了她不安的心。

“那以后呢?以后该怎么办?”意识到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她又急急改口,“我没有赶你出去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对双生的未来感到迷茫。

“没有以后,你救他,我就会走,这具身体将完全的属于你。”

什么??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蒂雅要她救赛帕尔?

“我救不了。”

她摇头叹息,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王国内最顶尖的医生都救不了他,她又能怎么救?

“你可以的!你前些天已经救过他一次了不是吗!?”

一直平静的声音突然尖利了起来,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不是那样的,前些天的那种救治,和你现在要求的是不一样的。”

感受着疯狂跳动的内心,她抓了抓头发,努力的想着措辞,

“我那次只是让他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可是他根本的病并不是这个啊,疟疾我怎么可能会医治?”

“你不是来自未来吗?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在现代,确实这种病不致死,但不是我来自现代,就可以治好他。治这种病需要先进的合成药物,需要精密的仪器,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试图和蒂雅解释,但对方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就像魔怔了一样,反反复复的重复着那句不会的。

章节目录 扑空 “我就说她们不会同意我去照顾赛帕尔的啊,你干嘛非要让我去?”

林雅小小声的自言自语,手里提着的汤品早就凉透了。

她刚刚被宫廷侍女婉拒过一遍,事实上已经拒绝过她很多次了,想来这份补汤也进不了赛帕尔的嘴里,她自己仰头喝了个干净。

这可是炖了一夜的鸭子汤,滋补的很,倒了也是可惜,不喝白不喝。

和她共用一具身体的原主意料之中的没有说话,她甩了两下罐子里剩余的汤汁,

蒂雅那天昙花一现的出现过之后,就很少再出现了,大多数都是在她的梦里给她一些指示,而且在梦里她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活脱脱一副她自己所说的游魂该有的样子苍白,惨绿,虚弱的不行。

那天不管林雅怎么跟她解释,劝说,她都认定了是林雅根本不想救赛帕尔,怕赛帕尔好转以后影响到她和阿蒙霍特普的感情。

她一嘴死理,林雅根本说不过她,到了最后,她干脆对林雅下了狠话,

“如果你治不好赛帕尔殿下,任由他死去,那我保证,他死去的那一天,我这具躯体一定也会有所损伤,你别想用它和你的情人长相厮守!”

这句话偏执的让人感到头疼,林雅又能怎么办?只能选择硬着头皮答应她。

林雅也知道,她来自未来,不一定会随着身体的亡故而真正死去,也许会借此回到现代也不一定,但是正如蒂雅所说,她或许可以走,但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再也见不到那个矜贵的少年,再也不能诉说她的喜欢。

救治赛帕尔,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她想试一试,哪怕能多延长一些他的生命也好,

那样或许还有机会,再见阿克沙一面,哪怕是一面也好。

如若不然,只是这样回去或者真正的死去,她一定会像蒂雅一样的不甘心,也不会情愿。

天色尚早,她无聊的踢了两下脚下的砂石,反正赛帕尔也不见她,不如先出去找一找阿克沙吧?

万一...赛帕尔撑不了那么久,那她岂不是再没机会了?

这种事总是早做要比晚做强的。

这么想着她心里急切了起来,一点都不愿意再等。

“那个...赛帕尔殿下不见我,我先出去走一走了?”

她压低声音悄悄问了一句,

还是没人回答她。

“你不说话我当你同意了啊?”

她自顾自又问了一遍。

很好,没有动静。

行宫的出入也还方便,门口的侍卫还记得她,提伊大人的重要朋友。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比以往,赛帕尔殿下病重,孟菲斯形势也并不安稳。

虽说她不可能传递出什么不该传递的消息,保险起见还是要派人跟她一起去的。

“蒂雅小姐,走吧。”

护送她的人是侍卫长沙巴卡,高高壮壮的一个汉子,谈吐之间很是稳重。

这声“蒂雅小姐”让她一愣,心下不由苦涩几分,在前些天她还是蒂雅,现在已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了。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她本来也不是真正的蒂雅。

林雅对他没什么印象,但是在前两天的那场抢救里,可以看出来沙巴卡认识她,或者说,认识原主。

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沙巴卡会心的开口,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叫沙巴卡,在孟菲斯,泛滥节典礼,是我从水里救起了您。”

他这么一说,林雅就懂了,怪不得她不记得有他这么一号人,他救起蒂雅的时候,蒂雅已经死了,当然没见过他的脸,而自己的醒来都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就更不认识他是哪位了。

“是这样啊,我还没跟你说声谢谢,费了那么大的力救我上岸,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天后了,你叫我蒂雅就好,就别这么客气了。”

“谢谢你,沙巴卡,神会祝福你的。”

谢是该谢的,不管他处于纯粹的好心还是别的什么,沙巴卡始终是这具身体的救命恩人。

虽然他救的那个人,实际上已经死了。

“好的,蒂雅,我们走吧。”

沙巴卡比她想象的要爽朗,听她说完也就从善如流的这么叫了,他稍稍停了停脚步,回头问她,

“我们要去哪里?”

“额...”

林雅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她也不知道去哪里啊?

“那个...沙巴卡,你知道城里最大的宅子在哪吗?”

沙巴卡一愣,

“宅子?是宅子还是庄园?”

“啊?这...有区别吗?”

“当然是有的,宅子压制时一处院落,而庄园,却要大的多的多。”

沙巴卡笑了笑,耐心的解释。

这样么?

林雅垂眸思索,阿克沙家境那么好,那么多的黄金说拿就拿,住的应该是庄园吧?

“庄园?”

她不确定的说。

“唔...庄园么...孟菲斯最大的庄园属于国内的一位大富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沙巴卡根据她的线索想了想,然后回答道。

富商?那没准还真的是,林雅忙不迭点头,

“带我去带我去!”

沙巴卡好笑的应允下来,蒂雅小姐还真是跟孩子一样,人长得好,脾气也好,只是可惜了,他的眼神暗了暗,

可惜殿下活不久了,在他看来,这两个人是多么般配啊,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庄园的位置有些偏远,去的道路也崎岖不平,幸好林雅从来都有穿鞋出门的习惯,让这段路没那么难捱,

反观沙巴卡,一双大脚光着,看见地上的砂砾土块躲也不躲,径直从上面踏过去,那表情平静的厉害,眉头都不皱一下,好像脚下的路和城内没什么两样。

“诶?沙巴卡?你不硌脚吗?“

沙巴卡闻言笑了下,对她抬起了一只脚掌,脚底生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把整个脚底包裹住,这样的一双脚,走在这种路上当然不会很疼。

“我曾是王国的军人,随军征战过很多地方,这种路已经算很好了,在西奈的峡谷中,很多路段上只有碎石,没有这层茧子,踩上去几步就会流血。”

军人吗?林雅看着这只脚,心里却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也见过这么一双脚,一样的布满老茧,一样的不怕这种疼痛。

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片阴凉的棕榈树荫,一丛一丛斜斜的生长在墙头边,墙头不怎么高,只到林雅脖子的位置,不需要抬脚,就能看见里面的情景。

里面是一片丰饶的土地,种植着葡萄和大麦,成群的仆人在里面忙碌的劳作着,或运送着物品,或拔除田边的杂草。

靠墙的一个发现了墙外有人,她疑惑的看过来,然后往前走了几步,

“你们?不是这座庄园里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有人过来,林雅也就扯了一个笑,自然的问出她的问题,

“你好,我从城中来,请问这里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仆人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往后退了回去。

沙巴卡却开了口:“这座庄园属于富商阿蒙霍特普。”

“阿蒙霍特普?”

林雅激动的高叫了一声,对,是这个名字不错,阿克沙确实是叫阿蒙霍特普,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对,我的主人是叫这个名字,请问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

仆人狐疑的问道。

“请问他现在在庄园里吗?”

“不在,主人去了下游的门德斯。”

“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刚才的兴奋转成了低落,林雅不甘心的问。

“不清楚,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也可能几个月后才会回来。”

仆人如实说。

这个回答让林雅心里惆怅了几分,几个月啊...那他回来还有自己吗?不过万一就像这个仆人说的,几天后就回来了呢?

想着又打起了精神,她看着仆人的眼睛,一词一顿,

“如果,他回来了,请让他来孟菲斯行宫找我,我叫蒂雅,又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章节目录 大胡子阿波 仆人呆呆应了声好,林雅还是有些不放心,又絮絮叨叨跟对方说了好多句,确定她不会忘了才罢休。

其实林雅自我介绍的时候更想用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这个名字,这样的话,如果阿克沙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但是想起当初海尔芙说的,整个肯迈特的人都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到底还是感觉有些羞涩,没有说出口。

人找到了,了却了心事,林雅回去的路上也轻松了几分,

孟菲斯比那肯城大得多,因着靠近三角洲交通便利,集市上的新鲜玩意也层出不穷,

林雅心情还不错,一边逛着一边回头和沙巴卡闲聊,

话就说到了这里,

沙巴卡有些疑惑:“你不是住在底比斯吗?拉亚大人不是底比斯的官员?你怎么跑到了那肯?”

“这个...”

林雅自知失言,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拉亚决定用梅丽塔蒙换下她的事,没准也跟赛帕尔打过招呼,不然也太不尊重一位王储了?

再说,就算赛帕尔不知道,那得罪他的也是拉亚,是梅丽塔蒙,是瑟尔卡,跟她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要是真的倒霉,可能蒂雅会高兴一些?

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或许你知道梅丽塔蒙吗?”

她回头问沙巴卡。

沙巴卡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是梅丽塔蒙,他有印象,

是蒂雅小姐的异母姐姐,长相不是很出众,且还有些生理缺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个满眼贪婪的女人,却总是觉得跟他曾经见过的某一个人有些类似,但要确切的说是谁,还真想不起来了。

“见过,你的姐姐。”

“拉亚他或许觉得我和赛帕尔殿下不是那么的合适,而梅丽塔蒙,却很合适。”

林雅沉吟了一下说道,她这话说的有些坏心眼,但也是事实。

梅丽塔蒙?和赛帕尔殿下?

沙巴卡眉毛皱了皱,这件事情在孟菲斯确实没有耳闻,拉亚他胆子居然这么大?敢自作主张替换赛帕尔殿下亲自选定的新娘?

“怎么了?”

沙巴卡突然往她面前一横,遮了个严实,她不禁有些疑惑。

“没什么,有个人一直在看着你。”

他警惕的说。

有人在一直看着自己?林雅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从沙巴卡身后探了探头,往四周望了望。

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啊?

“人在哪?”

“前面那个大胡子男人。”

沙巴卡伸手指了指,

大胡子?没看到啊?

她向沙巴卡所指的地方看去,还真看见了一个大胡子,他就站在道路中央的位置,看起来不像是个跟踪狂。

“你确定他是在看我?”

“我确定。”

身为侍卫长,沙巴卡的感知还是很敏锐的,他不可能感觉出错,他没有告诉林雅,这个人已经跟了他们走了一段路了,从城中广场一直跟到了集市中央。

确定?

林雅有点蒙,她不认识这个大胡子啊...不过,看他的目光,倒真的是在看她。

那个人穿一身轻薄的亚麻长袍,深棕的胡子糊了一脸,长相看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到鼻梁很是高挺,眼窝微陷,一身肌肤是微黑的巧克力色,头发很厚实,也很长,略带一些卷,看得出来是真发,在脑后扎了起来,看轮廓应该还很年轻,身材颀长挺拔。

他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这一副造型也十分普通,但不知道怎么的,只看着,就觉得这人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势,似是睥睨天下的那股霸气。

看到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他微微一笑,倒是主动地走了过来,身上的气势随着越走越近逐渐散开,变成了一种类似和蔼的气息。

人已经走到面前,林雅抬头仔细打量,细看之下,他已经不年轻了,看样子大概是四十左右的样子,面皮有些发松,眼尾有细细的纹路,只是看起来一点老态都没有,一双眼睛比年轻人还要精神的多,目光炯炯。

她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也许原主曾经见过?但是因为不怎么重要没放在心上?

在心里呼唤了几声蒂雅,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真是...主动找她每次都找不到。

林雅有些犯嘀咕,其实隐约也能猜得到,蒂雅最近的情况,可能就像她之前说的,

她是真正的死去了,留下来的是一抹亡灵,那天不顾一切的冲出来见赛帕尔,对她来说应该消耗了不少的力量,对她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所以这些天才一直这样的虚弱,连出来回个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梦里对林雅进行骚扰。

“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觉得这位小姐跟我一位故人长相有些相似,才多看了几眼,惊扰到你们了。”

中年人很是谦逊,倒也坦诚,没等林雅他们开口,先自行表达了歉意。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身上,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像是有些怀念,却又不全是怀念,

故人?林雅皱着眉想了想,什么故人能和她长得很像?别是故意套近乎的吧?

蓦然想到一个可能,她心头一突,

她想起了当初在病榻上的赫里特夫人,

这位胡子大叔所说的故人,会不会是赫里特?

其实在她来看,这幅身体的长相和赫里特并不是很相似,主要是赫里特那会瘦的已经脱了相,看不出鼎盛时的模样,倒是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被完完整整的继承了下来。

“…”

看林雅没有说话的意思,大胡子也没有露出别的什么表情,倒是转而问向了她身侧的沙巴卡,

“这位小哥是军人吗?”

大胡子笑的和善,沙巴卡眉头一皱,本能的摸向了腰际的弯刀。

“别紧张,阿蒙神在上,我曾经也是个军人,只是觉得有些亲切而已。”

他笑着伸出手,不客气的挨着沙巴卡的手,往回按了按已经出鞘的刀。

“我叫阿波,是个商人,很高兴认识你们。”

自称阿波的大胡子中年人摊开了手掌,做出一个握手的姿势,

只是现在情形有些尴尬,并没有人理会他,一只手孤零零的在三人之间吹着热风,

“阿波?阿波菲斯吗?”

沙巴卡掀了掀眼皮,状似随意地问。

阿波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他把手收了回去,顺手摸了摸鼻子。

“不,阿波,只是阿波,阿波菲斯这个名字我却是不能担的。”

阿波菲斯,来自喜克索斯两位君主的名讳,其中之一就是挑衅了国王泰奥,最后致使其惨死的那位。

这个名字曾经让肯迈特人闻声色变,现在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哦?那多少也是有些牵扯吧?”沙巴卡咧了咧嘴,恶意的曲解,

“是因为和喜克索斯那位邪恶的阿波菲斯陛下有旧,所以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吗?”

邪恶的,阿波菲斯。

即使是面对这种明确的针对,大胡子还是没有翻脸,只往后退了一步,也不再搭话了。

沙巴卡笑了笑,扯了一下林雅,

“走吧。”

章节目录 喜克索斯 已经走出了很远,那个大胡子阿波也知趣的没有再跟上来,

林雅慢慢放缓了脚步,

“你刚才…怎么回事?”

她看得出来,沙巴卡对那个大胡子阿波非常厌恶,以至于一上来就恶语相向,

不过她却搞不懂,那个阿波也没说什么不友好的话啊?

而且还上来就主动问好什么的,看着和善的不行。

“你是说为什么那么说话吗?”

沙巴卡停下了脚步,一脸认真,

“他是外族人,肮脏的,外族人。”

“外族人?”

那个阿波长得确实和肯迈特人有些不一样,应该确实是个外族人,

不过…外族人也犯不着说话这么冲吧?

“嗯,我怀疑他是东边来的外族人。”

沙巴卡沉声说道,

东边?肯迈特的东边…大概是西亚人?算了算这个时间段,那边是古巴比伦?

那个大胡子阿波,居然是巴比伦人士吗?

沙巴卡是怎么看出来的?

话在嘴里滚了滚,最后咽下去了,沙巴卡不是别人,是王国的军人,而且还不是很熟,她这种问来问去的习惯,连神经大条的提伊都觉得不对劲,还是算了吧,

忍一忍吧,好奇会害死猫。

阿克沙当初也是一眼就看出了塞西斯夫妇努比亚人的身份,凭借的是对方黑色的皮肤,那阿波呢…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和别人不同的特点吗?能让人一下看出来从哪边来的?

“蒂雅小姐,如果以后你再遇见他,还请不要和他过多的接触。”

?????这又是为什么?

虽然她是没有打算和那个奇怪的大胡子有什么交集,但沙巴卡这么说的话,不会很莫名其妙吗?

他怎么就知道那个大胡子一定会来找自己?世界上相似的人那么多,没准哪天阿波就会遇见一个跟他那个故人长得更像的人了呢?

林雅看着他的目光满是疑惑,但沙巴卡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可能是那目光太过热烈,沙巴卡无奈的回过了头,

“蒂雅小姐,你只要知道,诚实的沙巴卡并不会害你,刚才那个人,如果他真的缠上了你,那将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他的神色是无比的认真,林雅也就先应了下来,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明白。

“好了,我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很久了,该回去了。”

沙巴卡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明显没有心思再陪着她闲逛了,

他看起来有些急促,像是有什么紧急事情等着他要处理一样。

他这么急,林雅顺从的点了点头,

逛街什么的,什么时候出来都是一样的,正事要紧。

沙巴卡把林雅送回了塔门处就不再往前了,派了个侍卫来为她带路,他现在有别的事务需要处理。

林雅表示理解,婉拒了他的好意,已经到了这里,她再怎么路痴也不会迷路了,再说行宫里来往的宫人们也有很多,就不必麻烦了。

塔门以内的主路是用平整的石板铺成的,上面还用柔软的地毯垫了一层,长长的毯子一直延伸上去,直铺到了台阶的最顶端。

她沿着地毯一路走过去拾阶而上,嗅着空气里的味道感觉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路的两旁什么都有,红的是石榴,黄的是金合欢,紫的是睡莲,白的是百合,还有很多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可是不管什么,都盖不住那股沉重的香料气息。

整座行宫里到处都燃着熏香,如脚下的这条长毯,每走几步就一左一右摆放了燃烧的一小盏,

这种情况很平常,但现在又不平常。

肯迈特最常见的高级香料有两种,分别是没药,和乳香。

用它们调成主料,再配上一些其他的香脂。

其中没药的味道晦暗沉重,闻着就让人感到昏昏欲睡,乳香就恰恰相反。

鉴于没药的这种性质,它也就成了一种通用的镇痛药品。

因着赛帕尔身患疟疾的关系,行宫里大多数的香料配比都换成了没药居多的成分。

他闻着镇痛,普通人就不好说了,比如说林雅她现在闻着就不那么舒服。

本来就差不多熬了一夜给赛帕尔炖汤,白天还出去走了一整天,现在又闻了一路这个味道,当下就有些不清醒,走路都开始打摆子。

好困啊,好困,这条路怎么就这么长啊?

看着道路两侧清浅的莲花池,她顿了顿,走过去用手掬了一把,拍了拍不太清醒的额头。

可是似乎没什么作用,这水在阳光下暴晒了一中午,早已变得温热,扑到脸上更困了。

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在控制不住倒下去补觉之前,她给自己寻了个好去处。

随便躺倒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台阶往上是个大型平台,平台中间的位置是一尊高大的国王立像,国王陛下只穿一条传统的缠腰布,脖子上被宫人套上了新鲜的翠羽花环,倚靠着巨大的花坛,左脚踏前,目空一切,威武得紧。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尊雕像足够的大,背后的底座还有很大的一块空间,藏个睡着的人轻轻松松。

房间离这里还有好一阵的距离,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林雅一摇三晃的走过去,看了看左右没人,随便擦了几下底座,底座本来也不脏,每天都有宫人来擦拭,好让国王陛下每天都干干净净,容光焕发,收拾完了,她身子一歪直接躺倒。

还别说,这底座现在比房间里的床还要舒适,黑色的花岗岩被花丛遮挡住,太阳晒不到这里,只能透过叶片照来一点的光亮,整片底座温度和宜,即温且凉,是以林雅才挨了个边,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沙巴卡在调兵室内匆匆书写着一封书信,阳光从窗口草席里透过来,把纸张分成了几个部分。

沙巴卡眉头紧锁,看着笔下的词汇,顿了一下,又飞快的揉成一团扔进了燃烧的火盆。

从箱子里拿出一卷新的草纸卷,他仔细的铺平,然后重新书写,更改了一些内容。

“把这个送去塔尼斯,交给阿蒙霍特普殿下。”

身侧的侍卫应了一声,揣着草纸卷快速跑了出去,沙巴卡松了口气,重重的坐在地板上。

赛帕尔殿下头疾严重,这种费心思索的事情不应该再打扰他,

阿蒙霍特普殿下此刻正在塔尼斯巡视那里的兵营,这两天就会收到指示答复,在这之前,他会尽心派人监视那个西亚来的外族人的。

想起刚才被自己删改的内容,他叹了一口气,

蒂雅小姐家世清白,父亲是深受雅赫摩斯陛下重用的财政大臣,那个外族人应当是认错了,他们两个人之间不会有什么特殊牵扯才是。

以阿蒙霍特普殿下严谨的性格,如果知道发生了这么可疑的事情,一定会给蒂雅小姐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刚才删改的,正是这段遇见外族人的过程。

说到这个外族人,还真是有些特殊,肯迈特来往经商的外族人不少,却没有一个能让人这般忌惮。

这种长相,这种气势,那个阿波,看起来不像是个普通的西亚人,倒像是几年前被驱逐出境的那一支——喜克索斯人。

章节目录 朋友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玫瑰色的火烧云漫上了整个天空,给地上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绯色的光晕,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起来整个人都精神许多,可能是没药太浓睡得太熟的缘故,出奇的没有在梦里看见蒂雅,

就是这用来当做床板的底座有些太硬了,睡得身上有点僵,懒懒的伸了个懒腰,松动了一下后背的肌肉。

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感觉有些不对劲,

诶?

国王背后的花园怎么秃了一小片?

确切地说,是环绕在林雅周围的那一圈秃掉了,茂盛的植被被连根拔起,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黑色土壤,还摆了几个小巧的香料盆,正燃烧着,上面飘荡着缥缈的烟气。

怪不得醒来闻着香味这么浓,本来还以为是别人供奉国王时燃烧的熏香,原来就在身边啊...

这是干嘛啊?这么一大块花草拔除了,国王雕像不会很丑吗?

林雅疑惑的挠了挠脑壳,

不对啊...总感觉漏了什么...

挠着脑壳的手倏然一停,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不是说有人发现她在雕像后面睡觉了????

夭寿啊!是谁这么缺德!把花都拔光了!?这里不能睡叫醒她不就好了?多大仇?还让她更显眼了!

她干的这件事,会不会是有损国王威严的事啊...不会犯法吧...

刚才都没人管,应该是没犯事。

不过,这还真是有够丢人的。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睡出来的褶皱,一股风吹过汗水沾湿的衣服,贴在身上一阵冰凉。

从雕像背后绕出来,装作若无其事路过的样子走上中央平台,

正打算趁没人看见溜回自己的房间,不料被人叫住了。

“蒂雅小姐,”

后背一僵,林雅缓缓回过了头,心里默默祈祷,她没看见她没看见,她没看见自己是从国王身后钻出来的!

“你好。”

林雅点头微笑。

“您睡醒了?”

咔吧,是某人下巴掉下来的声音。

她她她她她,她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她除的草?

林雅这震惊的眼神太过直白,侍女捂着嘴偷偷笑了笑,

“蒂雅小姐,您是昨天没睡好吗?这一觉都睡了一下午了。”

余音绕耳,一下午,一下午,一下午...她是看了自己睡一下午了吗?

“那个...这个花怎么都拔光了?拔了没有之前好看了...”

尴尬的摸了两下鼻子,林雅开口问道,

其实她更想问,是不是你拔的,为什么拔,可是这么问好像不太好,像是兴师问罪似的,想了下还是换了个问法。

“您问这个啊,”

侍女放下手里的洒扫工具,凑近了几步,神色很有些八卦,

“我听人说您是赛帕尔殿下的未婚妻?”

“不...我不是...”

林雅连忙摆手,曾经是,但现在不是啊!

侍女也不听她解释,一副我都了解的样子,

“普塔大神在上,赛帕尔殿下对您真好啊,”

“今天殿下出来晒太阳,发现您躲在国王陛下的圣像后睡觉,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他看您睡的太香了,都舍不得叫您呢,又怕草丛里跑出蚊虫蛇蚁什么的惊扰到您,让我们轻声除了花草,还给您燃了驱虫香料呢!”

侍女看着她因不好意思而微红的脸颊,自顾自笑眯眯的说。

却原来...是这样吗?是赛帕尔怕她会害怕,所以才做了这种安排?

他...还挺贴心的。

中央平台现在是不能再呆了,这侍女看着她的眼神是那种熟悉的姨母笑,活像是她在现代和舍友磕cp的样子,而且这种眼神又不全是,还带着一些惋惜。

惋惜的是什么就不用猜了,在磕的cp其中一方就要死去,还确实挺让人惋惜的。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啊!任谁被天天这么看着不发毛?

更别说她对赛帕尔根本就没别的心思,要说有心思那也是原主有心思啊!她只喜欢阿克沙的好不好!

林雅在这种眼神中落荒而逃。

越过了磕cp的侍女,她朝平台的一边走去,

中央平台的两边分别是一段上升的台阶,连通着两个小平台,上面用上等木料撘了一圈篱笆,又封了顶部,是个小棚子的样子,轻纱缠绕,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平台中间铺了地毯,供人随时歇脚,很是阴凉。

一口气爬了大概一二十米,也不知是哪一步走错了,岔了气,林雅捂着胸口往架子上依了依。

有人从花架后走过,她抬头看了一眼,透过枝叶遮挡的菱形木框,露出了一角鲜艳的黄色衣襟。

打扮如此艳丽之人,不用做别的想,一定是提伊。

张了张口,本能的想叫他一声,又吞了回去。

他最近也不知怎么,见了面也不会和她说话,脸色冷冰冰的,哪怕是故意搭讪也不会理睬,比刚见那会可冷艳多了。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别人都不想理你,还是别去讨人嫌了吧…

倒是提伊也发现了花架下的她,往前伸的脚步收了收,从拐角处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状态还不错,脱离了船上那种吃睡不好的菜色,整张脸都圆了一小圈。

“怎么回事?”

提伊不自然的开了口,语气僵硬干巴巴。

真是够了,本来不想管她的,看她一脸难受又忍不住过来看看,这是阿蒙神的考验吗?

“我…咳咳咳”

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提伊的脸色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这才几天不见?你生病了?”

听闻有些疟疾会传染,她是不是和赛帕尔殿下走的太近了?被传染了?

“我知道你喜欢他,你就不能照顾好你自己吗?他一个病人,你总往他身边凑什么?不怕被传染?真被传染了,伊姆霍特普再世都救不了你!”

伊姆霍特普是十分灵验的医药之神,他和别的神只不同的地方是,他是真实存在过的,古代王国的维西尔,帮助左塞尔王建立了第一座阶梯陵墓,发明了很多的药方和驱魔咒语,在北方,人们对他的信仰程度更高于阿蒙神的儿子,药神孔苏。

提伊这么说着,脚下却没有挪动,也没露出厌弃的神色,反而是劈头盖脸训斥了她一顿。

“那个…嗯…不是,是我刚才走太快了…”

顺了顺气息,胸口的疼痛感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她咧咧嘴,冲提伊笑了一下。

提伊一怔,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见了鬼了,理她干嘛?就不该理她!

衣角被人拽住,他回头,没好气的往回拽。

“你松手!”

“不松。”

“…”

“你别生气了呗?”

林雅抬头,笑嘻嘻讨好的说,提伊是她在孟菲斯唯一的朋友,

不知道他为什么跟自己发脾气不要紧,不管是什么她认就是了。

而且提伊也不是真的跟她生气,要不然他根本就不会管自己。

赛帕尔还不知道剩下多少日子,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按蒂雅的威胁,那她也会消失掉。

剩下的日子她不想跟朋友置气。

章节目录 木斫 “照你这么说,你来孟菲斯不是为了赛帕尔殿下?”

提伊的气消的差不多了,林雅拽着他在地毯上坐下,开始探讨这些天发生的事宜。

“嗯,不是,我是来找我的未婚夫的,他叫阿蒙霍特普,在孟菲斯行商。”

花架下面是不知谁放的一套木斫,可能是哪个仆人藏起来的,在没人的时候用来娱乐。

林雅把它掏出来,一下一下扔着玩,玩法也很简单,就是古老版的骰子,看点数。

随随便便往天上一抛,木斫横七竖八的掉下来,林雅撇了撇嘴,

好么,三个圆面,一个平面,一点。

这运气,有够可以的。

“那你每次一提赛帕尔就那么激动是做什么?”

提伊皱皱眉毛,忽略了她说未婚夫时自己心里那丝不舒服的感觉,不过倒是没那么生气了,不管怎么说,她没有蒙蔽自己的意思,不是不愿意和自己同行,这样也就够了。

“额...这个么,赛帕尔殿下人还是挺好的。”

关于灵魂转换的秘密是不能说的,她卡巴卡巴眼睛,开始找借口。

“嗯,是挺好的。所以呢?”

提伊不为所动。

“...你就不觉得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死掉了很可惜吗?”

“你觉得可惜就像发了疯一样,天天大惊小怪动不动就抹眼泪?”

提伊感到莫名其妙,脸上的表情怎一个精彩了得,

“不然呢?”

林雅偏头看他,手里无聊的抛着木斫。

“赛帕尔王子在王国内都享有盛誉,等将来王子离世,恐怕整个王国的少女都会哀恸不止吧。”

这话说得倒还有几分道理,也说得通,赛帕尔在国内的人气确实很高,大把的少女倾心于他。

木斫落地,两个圆面,两个平面,二点。

提伊看不过去了,伸手揽过来,在手心里抛了抛,

“我说你,人笨就算了,手气也这么差。”

木斫抛飞,落地,四个圆面,六点。

提伊挑眉:“就你这种手气,放在底比斯赌场,出来的时候一粒麦种都不会剩下。”

林雅无语,抢过来又抛了一次,还是一。

她就奇了怪了,怎么到她手里就怎么掷怎么小。

“你说你来孟菲斯找你的未婚夫,那他怎么不知道你来?来之前都没有给他送过信吗?”

“没有,我过来是我自己临时决定的。”

提伊皱了皱眉,一个女孩,孤身一人从那肯跑到孟菲斯来,这其中的危险不可忽视,她的未婚夫就那么好?让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跑来了孟菲斯?

第一天就打扮的乱七八糟,她那个样子不仅不会让坏人收起不该有的心思,反而会觉得她蠢,怎么看怎么好骗,就像自己一样。

“你不知道他的地点?布萨里告诉你找最大的一处宅邸?”

林雅点了点头,

“那你,找到他了吗?”

他这些天没跟她说话不代表就不注意她的行踪,她今天跟侍卫长沙巴卡一起出宫的事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想起来也有点好笑,心里气她怪她,到底还是不放心。

“找到了,他住在城外的一个庄园里,但是现在不在,听他的仆人说,他出了远门,去下游的门德斯了。”

那个人已经不在孟菲斯,又去了门德斯,她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和迷茫,大老远为了他跑过来,结果人不见了,自己这里也出现了状况,他要是还不回来,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提伊一顿,眉毛拧了一下,

“怎么了?”

看他这副表情林雅忍不住问,

“没什么。”

提伊淡淡的说,只是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人已经找到了吗?

其实他想,如果她没有找到,那他应该有点线索,

那个阿蒙霍特普住城外的庄园?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她的话结合布萨里给他的信,他更相信那个人,就在孟菲斯行宫里。

不过现在人已经找到了,那就当自己想错了吧。

天光散尽,夜幕降临,黑纱笼了下来,

侍女拿着火种走进屋来,将室内的油灯一盏一盏点亮,又退了出去。

古代的娱乐设施是真的少,尤其是对现在还睡不着的林雅来说,时间的流逝就更是难捱,

她冲侍女要了一副木斫,侍女应声给她送了过来,还附带了一份塞尼特棋,

象牙制成的棋子温润,上面雕刻了精美的花纹,分别制成了狮子和胡狼两种形象。

她看了两眼也就扔回去了。

这东西她还不会玩,不过怎么看也是两个人才能玩的来的,她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也不是这么打发的。

想到白天的掷点,她不服气的捡起木斫,

就不信她运气真有那么差?

一连掷了二十次,大多数是一点,只有那么零星几次,最多也只掷到了三点,她气急败坏的把木斫给扔了。

肯迈特人爱这种塞尼特棋所配套的木斫,大街小巷都见得到有人在玩,听人说这代表了一个人的运气,更有人说,用它来占卜心中所想的事情,会很灵验。

她烦闷的倒在地毯上,眼里若有所思,

她问的都是什么呢?

从下午到刚刚,她问的只有一句,她这一次能不能见到阿克沙,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不管问多少句,掷多少次,都是反反复复的一点,而提伊,他随手一掷,就是六点。

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一种表现方式啊?如果不是,那为什么一直都是同一种不好的结果?

眼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她木木的也没有抬手去抹,

心情差到了极点,她从来就不信这种东西的,

上学时她最好的朋友曾经暗恋隔壁班的一个男孩子,喜欢又不敢表白,每天都神经兮兮的,一块橡皮泥能切一个晚自习,一边切嘴里一边念叨,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如果下课铃响起的时候,是“他喜欢我”那她就能高兴好久,反之就会瞬间难过,非要再切出一个喜欢为止。

林雅曾觉得朋友有些傻,连这种不靠谱的东西都信,

但是现在轮到她自己,她却觉得糟透了,二十多次的否定把她心里想的能在回到现代之前看一眼阿克沙的愿望破灭了。

她好想他,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怕连他的模样都忘记了。

想见他,想抱抱他,像那个梦里一样,去亲一亲他,

可是要多久啊,等他从门德斯回来,听到自己给他留的言,再跑来行宫找她,会不会只能听到她死去的消息了?

她不想死,哪怕死去就能回到久违的现代,见到许久未见的家人。

可是,她真的不想死,也不想回去。

她舍不得阿克沙啊,真的,好舍不得他。

章节目录 塞尼特 白日里睡得太多,到了晚间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林雅躺在床上烙馅饼,翻过来覆过去,想睡又睡不着,

天空泛起鱼肚白,室内亮起了一点微弱的光线,她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脚踏进浅蓝色的水中,她知道,她这是又走进蒂雅的世界了。

第一次在梦中见蒂雅的时候,她就是盘膝坐在水中,水一直没到腰际。

前几次见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蒂雅世界中的水,越来越深,

而这一次见,竟然已经没上了胸口,她就那么在水中坐着,既不换姿势,也不站起来,任由水那么泡着,动也不动。

“他好些了吗?”

她睁开眼睛,偏头看过来,脸色惨白。

脚下的水看着实在有些深,林雅还是下不去脚,在水边台阶上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哪那么快好?你当我是神仙?再说你不是都知道吗?我这些天压根就没见过他。”

这个世界里也不全是水,还有一些植物,水边是一些纸莎草,中间还夹杂着几朵紫色的睡莲。

干巴巴说话实在无聊,林雅也就折了一根纸莎草,反复破开,撕成一条一条。

蒂雅没有说话,又阖上了眼睛,林雅看看她的脸色,小心的斟酌了一下用词,

“蒂雅啊……你有没有想过,赛帕尔殿下他…想不想活?”

她说这话,也不全是出于私心,这些天她虽然没有见过赛帕尔,但也和平日里伺候他的医官们聊的很近。

同是布萨里的学生,他们对她也不避讳,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赛帕尔殿下的病虽说不能治好,但却有几种特殊手段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只是不管哪一种,都不可能根治,他该经历的痛苦一点都不会少。

她不知道赛帕尔病的怎么样了,但从召唤医官们的频率看,是真的不容乐观。

活,这个字说起来简单,可赛帕尔,他真的想活着吗?每日每夜都被深入骨髓的头痛折磨。

如果是她的话,要她来选,她宁可死掉,也不要这样活着。

“你只管治,别的不要管。”

蒂雅抬了抬眼皮,声音冷漠,

“他当然想活,他还没有当上国王,还没有娶妻生子,他怎么会不想活?”

“可是…这都是你想的啊,也许这些在赛帕尔眼里根本就不重要,你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点?

林雅皱着眉头说道,

蒂雅一心只想让赛帕尔活着,可是如果她看到赛帕尔每天每刻痛不欲生的样子,还会这样吗?有的时候,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啊。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蒂雅冷声打断,

她看着林雅,眼里的冰几乎凝成了一把刀子,

“够了!你记着,只有他活着,你才可以活。”

林雅被她这狠厉的样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默默收了声,专心的折着手里的莎草。

“你今天玩木斫了?”

可能也知道自己吓到了对方,蒂雅缓了缓语气,出声问。

“嗯,玩了,运气不怎么好。”

林雅撇了撇嘴,闷声闷气的回答了她,心里想着,她这幅样子可真像是扇个巴掌给颗甜枣的,吓唬完了人就这啊?枣呢?

“会玩塞尼特吗?”

蒂雅好像没察觉到她语气里的不满,挑眉道。

“不会,我们那里不玩这个,难道你会?”

下棋?她只会五子棋,这个算吗?

不过蒂雅,她会下塞尼特吗?好像记忆里也没见过她下啊?

林雅也回了一个挑眉的表情,两个人用着同一张脸,如果不是一个坐在水中,另一个坐在水边,还真像是在照镜子。

“我会,要下一局吗?”

蒂雅抬头看着她,眼里的神色有些她看不懂的复杂。

没等她点头同意,蒂雅抬起了手,在空中挥动了一下,

浅蓝色的水面漾起一圈涟漪,她几乎是瞬移般来到了林雅面前。

水上浮来一片宽大的睡莲叶片,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了一副塞尼特棋。

“那个…我不会啊,这个怎么玩?”

林雅没想到她真的说玩就玩,当下就感到有点手麻,这个看起来…就很难的样子。

蒂雅详细说了一下塞尼特棋的规则,全部听完后,在林雅看来,这其实有些像是现代的飞行棋。

两个人各执一种棋子,白色和黑色,分别代表了狮子和胡狼,各有五枚,

棋盘一共30格,要把各自的棋子穿插放在前十个盒子中,剩下的就是掷木斫,

两个人轮流投掷,率先出一点的人先手,

掷出几点就能跳出几步,但如果掷出二,或者三,在跳后要把木斫交给对方,轮到对方投掷。

在掷出已有对方棋子的格子时,算作捕捉到了对方,则两颗棋子交换位置。

而当两颗同类棋子相连,就不可以被交换。

已方所有棋子全部到达后十格之后,可以依次移出棋盘,率先移出的获胜。

只有当你掷出的点数正正好好到达第三十格,才可以被移出,否则多出的步数要重新来过。

这过程中你可以随意移动自己所有的棋子,不必按照摆放顺序来。

可以说玩这个也不单光靠运气,也靠自身的算计能力。

“一会我要是输了,你可别笑我啊?”

不出意外,林雅率先掷出了一点,她捧起木斫,看向蒂雅瘪瘪嘴,她觉得是自己的话一定会输,毕竟她这一个白天都扑街的很惨。

“不会。”

蒂雅没有抬头,声音里却是出奇的认真,

只是这次的结果,让人感到出奇的意外。

林雅这一掷,就是二十次,连续二十次都是四点和六点,只一次掷出了一个一点。

所有的狮子都走到了后十格,甚至有一枚已经顺利的脱出了棋盘。

林雅觉得不可思议,天啊,她运气这么好的吗?那白天为什么不是这个效果?

她太兴奋,以至于没有看到对面蒂雅的脸色,

她的脸色面如沉水,嘴唇抿得死紧。

太过激动,手下一抖,第二十一次,是一个三点,不过这一步,也让另一颗狮子脱出了棋盘。

“到你了到你了!”

蒂雅捧起木斫,在手中轻轻摩挲了几下。

木斫抛飞,落下,二点。

一颗胡狼终于走出了格子,两步。

眼神闪烁了几下,

她的手几不可查的颤抖,以至于脱手太快,木斫落在莲叶上咚的一声溅起水花,

剩下的棋局顺畅的不可思议,三只狮子依次脱出了棋盘,运气好的连代表了返回原点的X格都没有踩到过。

这一局赢得实在是漂亮,一整局里,胡狼只动了一次。

“再来再来!”

林雅兴奋的嚷嚷,快速的收拢了棋盘上的残局,重新摆放。

“不了,足够了。”

蒂雅却兴致缺缺,捻着手里的黑色棋子声音淡淡。

一颗棋子在她纤细的手指中化为齑粉,林雅就算神经再大条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蒂雅的神色阴沉的可怕,整张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一双眼里的光芒浮浮沉沉,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她这个样子着实可怕,林雅讷讷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我觉得我该醒了,我就先走了啊?”

这原主心情委实阴晴不定,不过是输了一盘棋,这也至于?

面对这种情况,马上开溜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一会说不定就会殃及池鱼。

蒂雅闻言只挥了下手,所有的画面就瞬间消散不见。

莲叶的对面已空无一人,她又捻起了一颗棋子。

“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她喃喃自语,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盘棋并不是消遣,而是一场占卜。

她向奥西里斯神卜问,赛帕尔殿下的寿长。

结局很明了,

“命运啊...命运...呵”

所有荣光的归属,众神与人的主人,王中之王的奥西里斯,真的是您的意愿吗?带他走,像带走一阵轻柔的北风?

章节目录 塔尼斯记事 “气死我了!巴布尔那个老混蛋!”

厚重的军帐被人掀起,图特摩斯大步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地毯上喘着粗气。

研究地形图的少年并没有回头,他有些诧异的抬眼,

“我说殿下,他这是不尊重你的安排,你就不生气吗?”

“意料之中。”

那少年回过头,淡淡说道,阳光照在他那众神眷顾的面容上,如最上好的珠玉那样完美。

塔尼斯的守卫将领巴布尔,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在平时,赛帕尔巨幅威压之下,他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敢造次,乖乖听话。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赛帕尔已经不管事了,派了个在他看来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来监军,

他要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捞点油水,现在站住脚,让王子殿下吃吃瘪,他手下的士兵就会知道是谁更有能力,又是谁能引领他们打胜仗。

以后就算阿蒙霍特普当了国王,他也仍然在塔尼斯拥有一席之地。

现在有一伙不知来自何方的散兵正在躁动,人数有数千之多,阿蒙霍特普打算积极应对,派兵围剿,

而巴布尔却持有相反意见,他认为这股散兵只是一群蝼蚁,什么时候清除都一样,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想乖乖听阿蒙霍特普的话,

如果真的让对方打了胜仗,那不是增长他在塔尼斯的气焰?

派兵的事他一拖再拖,这次干脆就跟图特摩斯来了一句,阿蒙霍特普殿下才刚到塔尼斯,他懂什么?这块地盘还是我更加熟悉一些。

图特摩斯气得不行,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像巴布尔说的,阿蒙霍特普才刚涉足塔尼斯,手里能倚仗的兵力只有隶属于图特摩斯的那一支,

然而图特摩斯也并不长期驻扎在塔尼斯,他主要的防区还是孟菲斯,在这里的兵力并不多,不能够和巴布尔相比。

用这点兵力去围剿那群散兵,不说以卵击石也差不多了。

“巴布尔这个老东西,仗着自己兵龄长就不把殿下放在眼里,蠢的要命,也不想想等殿下你当了国王他会是什么下场?”

图特摩斯气的骂骂咧咧,也不怪他生气,巴布尔是真的把阿蒙霍特普当孩子一样糊弄,平日里送来的所谓重要文件无一不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什么士兵们觉得薪资不够高,要求提升加薪,制造兵器的淬炼水用的太久需要更换,粮仓里的谷物堆的太满,前年的还没有吃完,用不用再更换一批。

就这图特摩斯去问的时候,巴布尔还一脸的理所当然,

制裁者玛阿特在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阿蒙霍特普殿下好,我这是让他更基层的了解塔尼斯军营的日常。

你要是真的想让殿下了解塔尼斯,就该把手下的兵力都让出来!

图特摩斯气急败坏的把“重要文件”都摔到了巴布尔的脸上,

他表情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不能了解基层士兵需求的领导者不是好领导者。

堵回了图特摩斯的质问。

得,这下不能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就成了殿下并不关心底层士兵了,图特摩斯铩羽而归。

“殿下,巴布尔将军送来的文件。”

侍从掀起军帐,手捧着两卷纸草卷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放下吧。”

阿蒙霍特普声音淡淡,

没等他拿来阅看,图特摩斯先窜了上来,一把抓起一卷,

“我倒要看看今天巴布尔的士兵今天又有什么需求!”

纸草卷上的封条被扯开,里面的字迹显现,图特摩斯一乐,被气笑了,

“殿下,您看看他说的。”

他点着上面的字符,一词一句,力道大的那可怜的草纸都要被戳破了。

“今天的供货商不太老实,送来的肉品不新鲜,有士兵吃坏了肚子。”

不老实?我看是你巴布尔不老实!

阿蒙霍特普把揉成一团的草纸接过来,动作轻缓的仔细铺好,用红色的颜料进行批复,

“派遣卫兵对供货商进行指责,对城中的其他商户调研,选择肉质最好的接替。”

“殿下,这你都能忍?”

看着少年平静的表情,一本正经的写着可有可无的批复,这种事,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做,他巴布尔只会拿这种屁事来烦殿下!

更让图特摩斯感到生气的是,殿下不仅不生气,还真的当做一桩事情认真答复,常常为这种小事忙碌到深夜!

“没什么不能忍的,他敢这么送,我当然要好好回复。”

阿蒙霍特普回答的云淡风轻,图特摩斯却沉不住气了,

“那我们要忍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就这么跟巴布尔耗着?北方还有别的军营要巡视,这次要是被他得逞,尝到甜头,再传扬出去,下一个军营又会怎么做?长此以往殿下在北方还有没有威信可言?

“殿下!散兵来袭!城外的驻防已经被侵扰了!”

军帐再一次被人掀起,图特摩斯的亲卫跑了进来,看得出来跑的很急,气喘吁吁。

“慢慢说,巴布尔怎么行事?”

阿蒙霍特普抬头看他,语气并不见着急。

“巴布尔将军什么都没做,只让防军驱逐,并不允许追击。”

卫兵思忖了一下,如实回禀。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蒙霍特普不甚在意的说道。

卫兵有点发愣,殿下...他都不生气吗?不是应该去找巴布尔说个清楚吗?

但看着自家将军和殿下都没有说什么,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卫兵的身影消失在军帐后,图特摩斯回头看着阿蒙霍特普,若有所思。

“殿下?您是要?”

他心中明白,殿下一直等待的机会,到了。

阿蒙霍特普露出一抹笑,轻轻点了点头,两个好友目光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样的事,一次奏效,那两次,三次呢?

散兵们一次侵扰没有受到惩罚,他们吃到甜头,就会去第二次,第三次,就会被慢慢养大了胃口。

总有一天只是简单的侵袭再也不能满足他们,就会生出更大的事端。

现在的情况,是个有血性的王国男人就不会心甘情愿的忍受,等巴布尔再多下几次类似的命令,他在塔尼斯军营拥有的威信也就消散的差不多了。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阿蒙霍特普一声令下,再施以正确的政策,所有的士兵都会归拢到他的羽翼之下,成为他的羽毛,为他增添一份实力。

虽说这样一来王国的兵力也会有所损伤,但是不忠于自己的军人,不要也罢。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点,他拿起托盘里的另一份草纸卷。

封条上印着的并不是巴布尔的徽记,而是来自孟菲斯,阿蒙霍特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孟菲斯有哥哥坐镇,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情?能让守军越过哥哥直接给自己发信?

草纸卷在手里一寸寸展开,阿蒙霍特普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怎么了?殿下?”

图特摩斯凑了过来,出声问,殿下自从来了塔尼斯还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他看向桌面拆下来的封条,心中一紧,

是孟菲斯,孟菲斯出事了?

“信上说了什么?”

他急切的问道,图特摩斯跟随赛帕尔的时间不短,如果孟菲斯出了什么事,那赛帕尔殿下?

“是孟菲斯行宫的侍卫长,沙巴卡发来的信件,他说在城中发现了疑似是喜克索斯人的男人。”

章节目录 偶遇 这一天,霞光漫天,林雅在中央平台的国王圣像前,遇见了正在祈祷的赛帕尔。

之前挪走的花卉已经又种回来了,姹紫嫣红的,好不鲜艳,

他的脸色苍白依旧,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很是怕冷,在这样有些热的下午,穿了一件厚实的贯头衣,孱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那么多繁重的饰品了,只脖子上戴了一条细细的圣甲虫护身符,腰间系了一条蓝色的腰带,风吹过来,兜起他宽大的衣服,更显得空空荡荡,瘦的连骨头都看得见。

他的睫毛在阳光下轻颤,瘦削的脸上透出了些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林雅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想到的却是阿克沙,冷不丁的觉着两个人有些相像,却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相像。

不过赛帕尔是王子,阿克沙是商贾,怎么会相像呢?

可能是巧合吧,她甩了甩头,把脑子里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了出去,

心里也觉得有点好笑,她这是太久没见阿克沙了吧,才会连看见赛帕尔殿下都觉得相像。

祷文没念多久,他就有些支撑不住了,身子晃了几晃,忙有仆人过来撑住,给他递了碗黑漆漆的药汁。

一药碗下去,他的脸色好了不少,强撑起精神,继续念着,

只是没一会,这股精神就又垮了,他的手颤了几颤,还是没能擦出火花,

打火用的燧石咕噜噜滚到地面上,他俯身伸手去捡,林雅看不下去了,几步走过去,赶在他之前捡了起来。

“点哪?是那个吗?”

她指了指地上的香料盏,

赛帕尔看着她,短暂的讶异之后又恢复了平静,点了点头。

她蹲下身,燧石相碰发出几声刺耳的噪音,撞出了几点火星,她拿着凑近香料盏,点燃了在外的火引,

火引燃烧着向后缩,最后燃起了盏中香料下的碳火。

香料的气息升腾起来,在空气中画出了一道蜿蜒缥缈的雾线。

林雅噤了噤鼻子,这味道,看来今天这成分里乳香比较多。

点着了香料,她顺手拿过了一旁的金盘,在里面抓了一把新鲜花瓣,在熏香旁撒了一圈,

这是一种仪式,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之前在荷鲁斯神庙学习的时候看见过祭祀们这么做,想来,这也是赛帕尔接下来要做的举动。

毕竟肯迈特的神仙们也都大致差不多,国王是活着的神,理应也这般才是。

看来她是做对了,这应该是祈祷之后最后的步骤,因为赛帕尔的身体已经软了下来,不再费力的持续着刚才那个姿势。

他回过头,冲她微笑了一下,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感激。

“谢谢你。”

林雅抿抿唇,点点头算是应了,其实心里也有点怪自己多此一举,毕竟刚才就算她不上前,也总有仆人来做的,

只是看着他那吃力的样子,又想起泛滥节他在船上的神采飞扬,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是个王子啊,还是一个曾经风光霁月的王子,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呢?

仆人们杂七杂八的拥上来,把他扶起抬上躺椅——他现在的身子不能维持在滑椅上的稳定了。

华贵的烫金躺椅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他一躺之下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抬也没抬多远,走到了上升处小平台的凉棚,仆人们又把躺椅放了下来。

赛帕尔倚着靠垫在地毯上坐下来,霞光透过重重树叶落在他身上,给这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增加了一份温暖的气质。

“谢谢你之前对我的安排,赛帕尔殿下。”

赛帕尔是个很好的人,值得她这样谦卑,如果蒂雅和他都还好好的,也许真的会发生一些浪漫的故事,只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林雅跟上前,朝他施了一礼,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里惋惜的神色,等她抬起头,那神色已被她收好。

这是一个骄傲的人,哪怕是落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也不会希望别人去可怜他,

她想。

“只是路过,顺手而已。”

赛帕尔微微笑了笑,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根本用不着道谢,虫蛇多喜阴凉处,由着不管的话,她可能会有危险。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这话说完她简直想回抽自己一嘴巴,这不典型的没话找话,还往人伤口撒盐?他这个脸色,这个状态,怎么看也不是身体好的样子啊?

“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只是一直这个样子,倒还真是让我不是很舒服。”

赛帕尔说得轻巧,听到耳朵里林雅却真是想翻白眼,你都这个样子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还只是不舒服?

仆人们捧上了各种消遣食用的果干点心,还给他倒了一杯葡萄酒。

赛帕尔拿起来,刚举至唇边,杯口被一只手捂住了,他抬起头,疑惑的看过去,那个阻止他的女孩一脸隐忍,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

他记得她,这是他亲自为自己选择的偏妻,却还没来得及订婚,他就已经病入膏肓。

爱?喜欢?还真的没有多少,当初许下这个婚约,想的也只是为了不让她醒来后为难,这个决定下的太过冲动,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在事发的那个当时,他见到她在水里露出那种绝望又倔强的眼神,无端的触动了他的内心,甚至为了娶她许下了扶植拉亚的诺言。

他想,她或许也是喜欢自己的,才会在那天晚上对自己露出那样炙热的目光,

有那么一刻,他想过的,娶了她之后,要对她好,抹去她曾受过的所有的苦,在以后给予她蜂蜜般的甘甜。

可是随着他的大病,这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

在自己即将消亡的现在,有这么一个人,对他不求回报的好,怎么能让人无动于衷?

那天在圣像后瞥见她的睡颜,应该做的其实是把她拖出来,拖回她的房间,国王的身后不是给人睡觉的地方,

只是看她睡的那样香甜,还是没忍心,做了那样荒谬的决定。

这或许就是别人说的好感吗?可这来的太慢,也太晚。

“你身体不好,别喝了。”

他的手没有多少劲,握的也没那么紧,林雅很轻松的就把酒杯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对肯迈特人来说,饮酒不叫饮酒,那只是一种饮料,

但现在赛帕尔病的很严重,饮酒有害健康,这话不是白说的,他应该戒酒才是。

赛帕尔看着空无一物的手,松松的握了握,

“可是医生说,我可以喝。”

这声音小小,两条眉毛耷拉着,表情看起来还有点委屈。

林雅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这医生怎么这么不称职?谁说的能喝酒啊?酒精具有刺激性,不管是什么病都不该喝啊?

想到之前赛帕尔发病的情形,这满行宫的没药,再看看手里的酒杯,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赛帕尔的饮酒确实也不是饮酒,说话的医生也不是不称职的医生。

他这是无药可医,用酒精来麻痹神经阵痛。

心头涌上一股酸涩,

作为一个理智的人,这杯酒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他喝,可是看着他渐渐皱起的眉头,她犹豫了,他这么痛苦,真的就看着他疼吗?

给他吧给他吧,他喝醉了就不痛了,就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可按照她和蒂雅的约定,放任他无疑是加速他的死亡。

“你…你喝了吧。”

纠结了许久,她还是决定把酒杯递回去,痛苦到极致的人,最后孜孜所求的不过是一针安乐死,而赛帕尔,他连选一个舒服的死法都是不能,

这样的人生,只要不痛,别的其他还考虑来做什么呢?

章节目录 病发 那杯酒最后没有被喝下,赛帕尔接过轻轻放到地上,只轻柔的说了一句,你说不好,那就不喝了。

可是他,也在之后就病发了,

疼痛袭来如排山倒海,而这一次,似乎比前一次林雅所见还要严重的多,

他眼里的血丝几乎要迸裂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痛苦的蜷缩在地毯上,双手抱头,像一只熟透的虾子,

像他这样坚强的人,传言里身处乱军之中,身受多处击伤,仍面不改色继续作战,在这一刻无比的脆弱,唇角溢出几声微不可查的痛呼。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林雅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相较于她的慌乱,仆人们可以说是训练有素了,他们一边招呼着抬赛帕尔回房,一边分开人手去寻找医官。

躺椅路过她的一瞬,她身体瞬间僵直,不属于她的心跳狂暴的躁动起来,

那句话她听得清楚,赛帕尔说,

“请怜悯我,阿努比斯,请带我走,伟大的奥西里斯。”

他是真的活的很辛苦,真的不想再继续这样活下去了。

一伸手扯住了跑在最后的一名仆人,

“殿下他这样多久了?”

在前一段看见他的时候,发病虽然痛苦,但也没像现在这样,疼痛到发出声音。

“殿下这样很有一段日子了,从上次假死一次过后,就越来越频繁,疼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仆人被她扯住也并不着急,他们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

“奥西里斯神在上,请怜悯可怜的赛帕尔殿下,他真的太难了。”

抓紧的手垂了下去,她跟在仆人身后一路跟到了赛帕尔的起居殿。

殿内殿外早就燃起了浓重的熏香,时不时有祭祀进入其中,

不多时就响起了叉铃摇动的声音,还有各种祛除病魔的咒语,

先进去的医官走了出来,赛帕尔的近侍们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过问赛帕尔的病情,

医官眉毛紧皱,摇了摇头,

“现在普通的治疗方法已经没用了,我们为殿下进行了最后的那套治疗方案,如果这一次还不行,那就只能看奥西里斯的旨意了。”

近侍们脸色刹那间灰败下来,林雅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方案可能不是寻常的方案。

“最后的治疗方案?那是什么方案?”

她看向医官,语气里有些焦急。

“…”

“放血。”

医官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近侍开了口回答她。

“放血?!”

林雅尖叫一声飞快往室内跑去,不行,这绝对不行,他身体这么虚弱,一旦放了血他会死的!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做?

她不懂疟疾怎么治,但她知道,疟疾的本质是血液里有了疟虫,他的身体里搞不好已经全是虫卵了,放血,怎么放?在没有驱虫药的古代,就算把他放成一个人干,他也不可能痊愈!

他们这么做,是要他死!

“蒂雅小姐!蒂雅小姐?”

近侍们高声呼叫,想让她回来,却也不敢做的太过,

想起之前她神迹一般救活了已经失去呼吸的赛帕尔,他们的心中也渐渐升起了一丁点的希望,

也许,蒂雅小姐是找到了救治殿下的办法呢?她的医术那样高明,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

“赞美你!伟大的伊姆霍特普!你是永恒不灭的神灵!病痛因你而消除!无数的百姓因你而欢呼!请举起你手中神圣的权杖!驱逐它!将这病魔驱逐出这年轻人的躯体!治愈他!如同治愈你最亲爱的孩子…”

祭祀们在殿内围着赛帕尔的卧床又唱又跳,晃动的叉铃带起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噪音,

他们高声赞美着医药之神伊姆霍特普,来回往复几遍没有作用,又依次退下,换上了另一波祭祀。

他们虔诚的抱进来一尊金像,摆放在赛帕尔床头,

然后又开始群魔乱舞,更加噪耳的叉铃声响了起来。

“赞美你!无所不能的药神孔苏…”

医官已经就位,执起赛帕尔放在床边的手,用被火烤过的燧石小刀割开了他那因枯瘦而格外明显的青色血管。

暗红色的鲜血从他手腕上的伤口汩汩而出,顺着指尖留下,滴在了医官准备碗中。

床上的人还是没有什么放松的神色,用手捂着头部,哀哀呼痛,医官摇摇头,用干净的亚麻包扎住了他的手,

又试探着比划他的腿部。

“够了!”

她几步冲上去挡住了医官欲要切开肌肤的手。

“蒂雅小姐?”

医官抬头有些不解,她这是要做什么?

“你不能再放血了,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她语速飞快的说,一手打掉了燧石刀。

“蒂雅小姐,您也是布萨里大人的学生,您该明白的。”

医官皱了皱眉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窜出来。

“可是你们这种放血疗法有作用吗?”

林雅顿了顿,看着赛帕尔已经被放出来的那一碗血液,一口气涌上来哽住了喉咙,

他们还真敢放?还放这么多?不怕直接把人放死了吗?

“还是说,历史上有用这种方式救回来得疟疾病人?”

“这…”

医官的舌头打结了,确实从来没有人放血疗法后好起来,但这方法也是老师布萨里传授下来的啊!

布萨里的医术是整个王国都认可的啊!

“没有经过实践的医疗方案你也拿来给殿下用吗?”

这句话说起来有些咄咄逼人,她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些医官也不是故意的,他们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彼此之间交情也很不错,

她这么说确实太过分了。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着急,我知道你们都是真心为了殿下好的,是我说错了话,请你们别放在心上。”

医官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往后让了一步,不再说什么了,

他心里也清楚,对方是口不择言,并没有太过计较,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还有别的治疗方案可以选择吗?

“或许…可以试试用外力按压他的头部,舒缓疼痛呢?”

像现代的按摩那样,虽然不能治,但起码缓解一下痛苦。

两个医官对视了一眼,觉得可行,上前去轻柔的按压赛帕尔的太阳穴。

这一招效果喜人,仅过了一会,赛帕尔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殿内的人缓缓退了出去,医官们也舒了口气,

趁着往出走的空档,和林雅探讨了一下她最近对赛帕尔救治使用的措施。

林雅一时语塞,只推脱到布萨里头上,反正他们也都知道她是布萨里的学生,

医术高明布萨里,再多几个美誉也不错。

医官们得到答复心满意足的走了,她揣着满满的心事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需要和蒂雅谈一谈,她真的不懂医术,也救不了赛帕尔,蒂雅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章节目录 活 如她所料的不错,梦境里的水面又上升了许多,

蒂雅只在水面上露出一颗头颅,其余的都已尽埋在水下。

“今天的事你都看到了吗?你还是坚持你的所想?”

林雅伸手拂过水面,带起一阵涟漪,

这梦境里的水就是蒂雅内心的恐惧吧,来自孟菲斯泛滥节上的洪水。

她越是恐惧,水面就越是升高,

自己的到来已经过了这么久,蒂雅梦中的水域都没有变化,只从那肯城来到孟菲斯,来到赛帕尔的身边,听到他病重的消息,

短短几日就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就像她自己说的,赛帕尔是她的全部,所以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在意赛帕尔的?

她现在已经是死去的亡灵之身,这水如果没过她的头顶,又会发生什么呢?

会不会像别人所说的那样,丧失前往来世的资格。

这么想着,林雅就问了出来,她看着蒂雅露在水面平静的一张脸,若有所思。

“嗯。”

蒂雅的脸色还是很平静,仿佛失去来世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林雅本来还以为她说完这句以后会再接一句威胁自己的话,但是她没有。

失去来世啊,只能做一名永远游荡在芦苇荡的孤魂,这种惩罚过了头了吧…

想要退去这洪水,想来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她彻底放下,

要么治愈赛帕尔,让她安心的走,要么让她学会接受既有的现实,不再执迷不悟。

而第一点显然是行不通的了。

“你听见今天医官所说的了吗?”

他说,赛帕尔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头痛也越来越频繁,

他说,望奥西里斯怜悯,怜悯这可怜的王子。

蒂雅沉默的点了点头,水面人影波动,晃乱了她面上的平静。

“他今天发病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吗?他很痛苦。”

这句话可能起到了作用,蒂雅身边的水面开始起伏,能看得到水下颤动的臂膀,

眼泪顺着她的侧脸滑下来,倏地落入水中,水面一朵小小的水花,泪水和那水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为什么?为什么众神要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样好的人要接受这样的命运!?他该是永远翱翔的荷鲁斯!他该是这片黑土的主人啊!罪恶如瑟尔卡,她做了那么多的坏事还是好好的,玛阿特啊!为什么神要带走他!”

她终是大哭出声,声音嘶哑,嘶吼着叫了出来,

这声音太过悲戚,林雅听着也渐渐湿了眼眶。

不管是温柔的赛帕尔,还是阴沉的蒂雅,他们本质上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这就是命运,那也太不公平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蒂雅,她失去的已经太多了,赛帕尔是她唯一在乎的,现在却也如狂风中的灯烛,转眼间就要油尽灯枯。

过了很久,她哭够了,从水中站起了身子,淌水走了过来,

沾湿的衣裙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展现出她美好的身段,微弯的栗色发丝在水的重力下绷直,曼妙的贴在她光裸的后背上,微卷的发尾淅淅沥沥的向下滴着水珠,像是水中爬出的水妖一样惑人。

她汲着水,一步一步走到了岸边,微红的眼弯了弯,她费力的扯出一抹笑容。

“这最后的一段路,我想陪他一起走,可以吗?”

这句话问的卑微,又酸涩,林雅心中一动,伸手揽过了她的肩,

她根本不用这么说啊,这根本就是属于她的身体。

她的身体散发着寒凉的气息,没有温度,林雅把下巴搁在她肩上,重重的点了点头,

“玛阿特会惩罚瑟尔卡和梅丽塔蒙的,一定会的。”如果玛阿特没有惩罚她们,那我就亲自为你惩罚她们,我保证。

有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林雅的颈窝,一向清冷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些温度,

“谢谢你,林雅。”

用肯迈特的话说出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吃力,林雅读成了乐雅,她说着说着就笑了,

“如果我早一些遇见你,不,如果我们不是用这种方式遇见,如果你也生在肯迈特,那就好了,那样,我也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梦境中的洪水飞速褪去,露出了平坦的土地,接着生长出了大片大片绿色的不知名的植被,

蒂雅站在绿意中微笑,美得惊人。

一觉醒来,赛帕尔从床铺间坐起,揉了揉酸痛的额角,

看着掌间干枯的纹路,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曾几何时,他也曾年少轻狂,打下沙鲁亨的那一日,祖母亲手为他佩上了勇气金蝇的勋章,她摸着他的头,牵着他的手,带他看高台下的芸芸众生,

她说,他像他的父亲,伟大的雅赫摩斯,终有一日他也会成为这片土地的王,在世的荷鲁斯,他要勇敢,要爱他的子民,要给他的子民带来喜悦和安乐。

那一年,父亲宣布他为摄政王子,派他掌管整个北方,

年复一年,他做到了,做到了祖母和父亲对他全部的期盼,

他勇敢,也爱护他的子民,北方的平民因他而有了喜悦和安乐。

只是这够了吗?

年初的一场大病彻底的击垮了他,他终究做不成在世的荷鲁斯,也注定无缘戴上那顶象征王权的红白双冠。

他本来以为他可以的,他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伤寒,很快就会痊愈,可是他错了,

缠上他的是无药可救的疟疾,他注定再也做不成了。

床边的药品早已冰凉,他苦笑了一声,伸手端了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喝了,也不想再苟活下去了。

病痛早已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活着的每一个小时都是痛苦。

殿外传来梭梭的脚步声,他放下了手上的药碗。

“殿下,关于塔尼斯的情报。”

来人是沙巴卡,孟菲斯行宫的侍卫长,他向赛帕尔行了一礼,恭敬地呈上了手中的莎草纸。

“是弟弟发来的吗?”

看了看封条上隶属于阿蒙霍特普的徽记,他轻声笑了笑,

弟弟啊,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纸上的内容被他尽收眼底,他的表情震怒起来,

巴布尔,他居然敢趁自己病重这样欺侮他的弟弟?

挑衅王室的尊严,这简直不可原谅!

巴布尔是不是以为自己病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忘记了什么是主仆之别?

抬手想要派人去处理这件事,想了想又停住了,

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这次的事他来处理,那以后呢?这种事终归还是要阿蒙霍特普自己去面对的。

自己不能永远的帮助他。

信件看到了末尾,他的表情也从震怒变成了欣慰,

阿蒙霍特普果然是自己最出色的弟弟,他做得很好,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放下了手中的信件,他端起床边的药汁,然后缓缓倒在了地上。

沙巴卡看的眼皮一跳:“殿下?”

“沙巴卡,剩下的日子,我想为自己活着。”

他真心的展露了一个笑容,破天荒的露出了些孩子气,自从生病以来围绕在身上的迟暮气息一扫而空,从未有过的朝气蓬勃。

“殿下,那您以后都不喝药了?”

沙巴卡看着他的脸直感觉不对劲,也有了些猜测,

“对,去他的苦药!我再也不喝了!”

赛帕尔笑着踢翻了脚边的药碗,眼里闪烁的是明媚的春光。

沙巴卡捡起地上的碗,默然转过身去,掩住了眼里泛滥的泪花,

肯迈特的众神啊,请你们庇护我集一切美好于一身的殿下,让他没有苦痛的,愉悦的走完在人间最后的旅程,喜悦的到达永生的彼岸。

章节目录 消逝 梦里的植被开出蓝色矢车菊的时候,林雅听到了天空中传来最后的留言。

“谢谢你的到来,让我知道了我灰暗的人生也可以出现别的色彩,希望未来的你可以带着我的身体我的名字继续活下去,去过我们都想过的那种生活,有朋友,有家人,也有爱人。”

“瑟尔卡和梅丽塔蒙很危险,我也不是非要报仇不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我知道,神真的存在,玛阿特会制裁她们,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那个大胡子阿波我不认识,但我觉得沙巴卡说的是对的,他是个外族人总是没错的,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你所不知道的人。”

“最后,我会在遥远的来世祝福你,愿拉神的光辉永远眷顾着你,我亲爱的林。”

蓝色的花瓣片片凋零,整片梦境崩塌,褪成纯然的白。

林雅心里泛起一丝伤感,

她走了,和赛帕尔一起走了。

愿他们的卡在冥界里相遇,然后再也不会分开。

她对着梦境里白色的天空微微一笑,好像那上面还有那个阴郁的少女,还会回答她的话语。

“好,我来继承你的名字,你的躯体,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着,去过我们都想要的那种生活。”

佩莱特季第二个月普通的一天,国王雅赫摩斯与王后雅赫摩斯.妮菲塔丽之子,赛帕尔,他身披金黄与银白,太阳神阿蒙拉所钟爱的灵魂,永远的离开了人间。

这一天,孟菲斯行宫里最为尊贵的一位客人,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痛哭失声。

王后妮菲塔丽带着两个女儿从底比斯赶来,在儿子的弥留之际见到了他的最后一面。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的面容还是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那两位公主林雅觉得有些面熟,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曾经在那肯见过的那两位美女祭祀,

年龄稍长一点的,是阿赫霍特普殿下,她神情哀恸,那柔弱的美感激起了不少人心中的保护欲望,

不知道为什么,林雅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哪有人在痛哭的时候,还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仪态,连眼妆都没有花上一点?

年纪小一些的是阿摩斯殿下,平日里看起来咋咋呼呼的她,此刻却没了声息,伏在赛帕尔已经僵硬的身体上死死扒着不肯放手,只小声的啜泣,然后从自己的脖颈上摘下了一枚护身符,想要为赛帕尔戴上,

她的手颤抖的厉害,挂绳挂了几次,都没有挂上去,仆人上前想要帮忙,都被她拒绝。

圣甲虫护身符最后稳稳当当摆在赛帕尔的胸口,她破涕为笑,低声的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想到那天阿克沙和图特摩斯看见她那不寻常的表情,林雅有些意动,

他们三人之间应当是认识且相当熟稔的,她想多了解阿克沙一些,却也明白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机。

死去的是阿摩斯的亲人,她悲伤难过,自己却想要去问这种问题,

这是对阿摩斯的不尊重,也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赛帕尔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睡着了一般,生前因身体原因没有戴上的繁重珠宝首饰,此刻一样不差的摞在身上,光是胸前就压了五六样之多。

枯瘦的面颊在提伊的修饰下也显出了些原本俊美的模样,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并且再也不会睁开了。

除了王后一行人,再没有别的王室成员赶来了,

这不禁让人感到有些唏嘘,

国王陛下正在外进行征战,是断不可能为了儿子的去世而返回的。

然而王后妮菲塔丽也并不能在孟菲斯停留太久,

她是阿蒙神的神妻,不可以离开神宫太久,阿蒙神需要她的近身贴心照顾起居。

孟菲斯和底比斯之间的距离是在太远,一来一回就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妮菲塔丽最后抚了抚她亲爱的儿子的脸,然后揣着满心的伤痛踏上了回底比斯的大船。

阿摩斯并不想走,她倔强的站在原地,任凭侍女来请她也一动不动。

“姆特,我想要留下,等到赛帕尔哥哥进入永恒的居所,我就会回到神宫,我不会惹事的,我保证。”

阿赫霍特普暗暗咬了咬牙,也一步走了出来,

“姆特,我也很舍不得大哥,就让我们留下来吧,您放心吧,有我看管阿摩斯,她不会惹是生非的。”

她不想留在孟菲斯这个地方,她需要神宫里一些老祭祀的支持,来确保她最后可以做上神妻。

再者说,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阿蒙霍特普是一定会成为摄政王子的,孟菲斯历来是摄政王子的领地,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到时候以两人现在已经撕破脸皮的关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端。

眼下阿摩斯已经说要留下,她就必须也这么说,不然在姆特眼里,自己的形象肯定就落了一筹——要成为神妻,妮菲塔丽拥有着决定权。

只是阿摩斯先说出口,她现在再说就有点落于人后,显得没那么真诚了,想到这里,她又适时的挤出两滴泪水,以显出她的不舍。

阿摩斯冷冷的听着姐姐的表演,并没有说话,她现在只想留下来料理哥哥的后事,没有心情和阿赫霍特普玩什么文字游戏。

妮菲塔丽叹了口气,她回过头,亲自拉起了女儿的手,

“阿摩斯,这是身为神宫祭祀的职责,也是规矩,你不可以留在这里,阿赫霍特普也是。”

规矩,又是规矩,规矩让大哥走的这样清清冷冷,连父亲都没有回来看上最后一面。

阿摩斯讨厌这规矩,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一定要彻底改写这一切!

阿赫霍特普听见倒是松了一口气,她本来也不想留在孟菲斯。

载着王后和两位公主的大船离开了码头,在夕阳下渐渐缩成一个了圆点。

接下来的就是泰狄的工作了,他需要除去赛帕尔身上所有多余的衣饰,然后制作长久不灭的尸体。

从阿拜多斯拿来的箱子有了用武之地,普塔神庙的美屋成了泰狄临时的工作间,几个普塔美屋祭祀会帮助他完成这一项工作。

制作木乃伊的时间相当冗长,普通的尚且需要50多天,王室就更不用说了。

不用别人说,林雅也知道,泰狄需要将赛帕尔开膛破肚,取出他的内脏和脑浆,那样的场景她接受不了,也看不了。

赛帕尔的遗物有很多,他生前用过的每一件东西,穿戴过的每一样衣服首饰,都要随着他一同去往来世。

林雅无事可做,跟着宫人们一起整理遗物,这些要在最近就分批运送到阿拜多斯去,

赛帕尔将埋葬在那里,在他父亲选址造好的陵墓附近。

正整理的是赛帕尔喜欢的一些小玩意,他用惯的塞尼特棋,射箭用的扳指,还有他小时候喜欢的玩具,

她的手顿了顿,想到了梦里赛帕尔制作送给原主的那枚狮子扑羊的圆盘,

那东西在之前原主与它寸步不离,她来孟菲斯也习惯性的带来了,看来眼下就是它最好的归宿了。

她从包裹中拿出了那枚圆盘,把它放到了装着消遣玩意的木箱,可以看的出来,蒂雅真的很喜欢它,本来粗糙的陶沙表面,被长时间的摩挲上了一层温暖的釉光。

圆盘在一片珠光宝气间丝毫不显眼,她弯着眼睛笑了。

她相信,远在来世的那个她,一定会满意自己现在的做法。

章节目录 佩鲁纳菲尔 “你要去佩鲁纳菲尔?”

提伊看着面前神色认真的林雅,惊疑的说道,

佩鲁纳菲尔在王国内几乎是一片死地,她去那里做什么?

“你想找的那个人不是还没找到吗?”

“诶,不找啦,反正到时候他也会回那肯。”

林雅轻叹了一声,是啊,阿克沙还没有找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看来这次的孟菲斯之行算是白来了吧。

那个庄园主人阿蒙霍特普没几天就回来了,并且在听完了她给仆人的留言就赶来了孟菲斯行宫,

一看之下她才知道她错了,比阿蒙霍特普非彼阿蒙霍特普,这实在是两个不同的人。

庄园主阿蒙霍特普已经人到中年,无论是头顶稀疏的头发还是胸前挺起的油肚都和阿克沙相去甚远。

提伊听她说了这桩事之后乐不可支,一直当一个笑话一样嘲笑她,

还给她介绍了几位行宫里的侍卫名讳,

他们分别叫,阿蒙霍特普,阿蒙霍特普×2,阿蒙霍特普×3…

区分他们的方式是,他们父亲的名字,比如第一个阿蒙霍特普,他的父亲叫塔摩斯,他的自称就是塔摩斯之子阿蒙霍特普。

光是一个孟菲斯行宫就有不下十个阿蒙霍特普,可每一个都不是她想找的那一个。

人海茫茫,这让人怎么找?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的怎么就这么多,

既然有这么多,阿克沙他当初干嘛要骗自己呢?你就是告诉了真名我也找不到不是吗…

想到这里就觉得有些气馁,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时间还长的很,他总会回那肯的,总能遇到,这次来孟菲斯,就当做是一次旅游吧。

提伊他们会在这里停留很久,大概要70天以后,才会携带着赛帕尔的木乃伊出发去阿拜多斯安葬,

她也没什么事做,而且确实如提伊所说,坐他的船也是顺路,更安全一些。

只是这70天这么漫长,她并不想这么一直呆在孟菲斯。

闲暇无事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临走时古努的嘱托,

要她如果有空的话,到佩鲁纳菲尔看一看,

她想,她现在就很有空,而且有很多的空。

“提伊,我走以后,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回那肯吧。”

出来已经很久了,除了刚到孟菲斯时候给古努送了一封信,就再也没发过了,

这次又要在孟菲斯耽搁这么久,要是没有消息古努应该会很着急。

“好,你打算怎么去佩鲁纳菲尔?”

提伊一边收信一边抬头问她,他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我打算租一条快船去,应该一天一夜就回来了。”

林雅早就研究好了,这里离佩鲁纳菲尔不算太远,乘船一天就能到了,而且就算是包船也很便宜。

“也好,我派伊普特跟着你一起去吧,不然你这么笨,我怕再麻烦王国的军人搜寻你。”

提伊挑挑眉毛,伊普特会些拳脚,是他从家乡一起带出来的人,不是普通的女仆,这些年忠心耿耿,让伊普特跟她一起,他也放心很多。

话是好话,从提伊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了,林雅翻了个白眼,

他是说,她一个人去会走丢吗?因为她笨?

真是,明明是关心人,还从来不好好说。

“对了,你再帮我做一顶假发吧?”

她想了想,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长发,

“用我的。”

赛帕尔的假发早已制作完成,当初没有选择采用她的头发,提伊也看出了她对自己长发的珍惜程度,打算就这么算了,一直没有割取。

“做好了你再扣自己头上?”

提伊用一种你好像有点傻的眼神看着她,

林雅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哎呀,你就帮我做了吧,你不是想做一顶肯迈特最好的假发吗?我跟你说,过了今天我就不同意了。”

她想的其实还是,用这顶假发作为跟随赛帕尔的冥器一起入葬,

这是属于蒂雅的一部分,她已经没有尸体可以安葬,就用这顶假发来代替她,一起和赛帕尔走向永恒。

但这些话是不能跟提伊说的,不然他又要说她爱慕赛帕尔。

提伊很有些意动,这句话从心里打动了他,作为一名沙库,他当然想做出一件最让自己满意的作品,这需要相当优秀的原材料,而蒂雅的发质,完全符合。

思索了片刻,他也就半推半就同意了林雅的要求。

经过多番讨价还价之后,林雅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下了一艘开往佩鲁纳菲尔的船。

是一条比较小型的帆船,船上没有船舱,想要睡觉只能躺在船板上,完全是露宿。

不过问题也不大,肯迈特连年少雨,看今天这种天气怎么也不会下雨的,就是在船上睡,肯定是有些潮湿就是了,这是无法避免的。

叫林雅来说,这船说是小型客船,但更像是打鱼用的渔船,

说不定这个船夫本来就是兼职拉客的,他船头上还挂着鱼干呢,

令人惊奇的是,他还在船上养了一只猫,这只猫跟阿克沙的纳菲尔不一样,体型更加的优雅,瘦削,深棕色的,毛尖部则是金色,整只猫像镀上了一层金光,眼睛也大的很,眼周还有一圈黑色的纹路,像是画了眼线一样,耳朵上还穿了个耳洞,戴了一副金耳环。

刚在船上坐好,林雅就伸出手逗了逗它,

可那猫不理她,只慵懒的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呵欠,又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

呵,还真是天下猫咪是一家,她觉得她也没这么讨嫌吧,怎么纳菲尔不理她,这个也不理她?

船上总共就只有四人一猫,船夫大叔和他的帮手,林雅和伊普特,

伊普特是个话不多的人,没人说话林雅也就不想说话,时间一下慢下来,无聊的很。

可能是拉人载客的共性吧,像现代的出租车司机一样,没多一会船夫大叔就自动开始找了个话题,

毕竟这船要走上一整天,要让谁一天不说话,只闷声干活也太难了,

“小姑娘,你对我这猫感兴趣?”

林雅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一声,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猫儿,勾人的像个什么似的。

“它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猫。”

都说古埃及人爱猫,但是可能是她不招猫吧,来了这么久也只近距离看到过两只,别的都是大老远没等看清就跑远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阿克沙养的那只纳菲尔肥肥的,还长着一副倒八字,怎么看都没有眼前这只好看。

“哈哈,小姑娘你是在逗大叔我笑吗?这就是肯迈特最寻常的猫啊!”

船夫大叔哈哈大笑出声,

“小姑娘,你这次去佩鲁纳菲尔是做什么去啊?投奔亲戚还是别的?”

船夫大叔一边摇着桨,一边瞧着她,笑眯眯说道,

“嗯…只是去看看,”

林雅语焉不详的说,她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是古努都说了,就当是去散散心吧。

“看看?小姑娘,那佩鲁纳菲尔,可不是什么看风景的好去处啊…”

大叔摇了摇头,似乎不是很赞同她的这一举动。

林雅皱了皱眉,

佩鲁纳菲尔有什么问题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种表情?

不过古努该是不会害她的,有什么古怪还是要去看一看才会知晓。

章节目录 再遇阿波 船在河上行驶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晨光熹微的时候到达了佩鲁纳菲尔。

一脚踏上佩鲁纳菲尔的码头,林雅几乎以为是自己下错了,

反复和船夫大叔确认了这里就是佩鲁纳菲尔,她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怪不得别人一听说她要来这里都是怪怪的表情,她要是早知道,可能也和他们一个样子吧。

佩鲁纳菲尔,说是一座城,不如说是一座废墟,准确的说,是一座建在废墟上的城市。

只有残破建筑上的精致雕花还能证明,这里曾是一座非常宏伟,不亚于孟菲斯,底比斯一类的大城。

城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只街上零星走着几个人,看起来还都是生活不太好的,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模样。

这不应该啊,佩鲁纳菲尔处于三角洲地带,交通便利,土地肥沃,应该物产丰饶才是。

在街上出现更多的,还是手持兵刃的军人们,他们三五成群的在城内巡逻,

真不知道只这么一座废墟,有什么好巡逻的。

伸手拦住了一名过往的路人,

那路人冷不丁被人拦住吓了一跳,看了看林雅她们身上的服饰,心里有了些计较,这是贵族,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位大哥,不知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有这么多士兵在巡逻啊?”

林雅看着对方战战兢兢的神色,露出了最和善的笑容,温声问。

提到士兵,路人缩了缩脖子,似乎是非常害怕的样子,

“阿…佩鲁纳菲尔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你是外地来的吗?什么都不知道?”

路人压低了声音,用眼睛瞟了瞟周围的士兵,小声说道。

“啊,对,我们来这里探亲。”

林雅笑了笑,既然是一直都这样,那就是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路人的表情奇怪了起来,拧起了眉毛。

“探亲?”

“嗯,对,探亲,谢谢大哥你的帮助,愿拉神的光辉永远照耀你。”

肯迈特人喜欢在句末加上些祝福语,入乡随俗,林雅跟路人道了谢,拉起伊普特的手,继续往前探索这座废墟一般的城市。

在她们身后,那路人的神色更加奇怪,

探亲?来这里?什么样的人会在这座城里拥有亲戚?还是衣着光鲜的贵族?

要知道,在这座城里剩下的,可只有没有钱财搬离的人了啊……

拉神…拉神的光辉照耀吗?拉神还会眷顾这座城市?

这里…可是被肯迈特众神遗弃的地方啊…

越是往前走,越是感受到一股荒凉的美感,这座城看起来废弃不久,

入目所及之处,很多石料看起来还都是新的,只是这周围都是圆木铺成的滚路,石料上也套上了绳索,不知道要运送到哪里去。

只是这确实有些奇怪,按理说一座城市被废弃,应该也只是扔在原地不管,任由时间荒芜,可这座城,却像是被人打砸劫掠过一般,

凡是高一些的建筑几乎都没有了,就是有也成了一地的碎石,地面上曾铺着的石板也没有一块还是完好的模样,只剩了零落的碎片,就连这座城的外墙,本应布满绚丽壁画的地方,也是空荡荡的一片,被人用凿子把上面曾画着的神只国王之类的东西生生凿掉,只留下一圈又一圈模糊的轮廓。

这不是一座被弃置的城市,而是一座被人为毁坏的废城。

这个认知让林雅心里一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古努她…让自己来这样的一座城,是什么意思?

转头问了问一旁的伊普特,以为她多少能知道一些这座城的线索,没想到她也是一头雾水。

伊普特的家乡在王国的最南端,而佩鲁纳菲尔在最北端,对这里还真是不太了解,如果不是听林雅说要来这里,她连有这座城都不知道。

在这座城市曾经的中心广场上,林雅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居然是那个曾经在孟菲斯集市上碰见过的大胡子阿波,

他独身一人,背对着她们,伸手抚摸着地上被砸毁的方尖碑,

那碑已经被彻底砸碎了,原本十分高大的建筑,现在残余的每一块也不过巴掌大小,只那倒塌下来破碎的棱棱角角,还有那方尖碑顶端的特殊尖角,才能看出这曾经确确实实是一座方尖碑。

真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想到沙巴卡和蒂雅临走前的叮嘱,她轻轻扯了扯伊普特的衣角,打算绕过这个奇怪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碰上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料阿波好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竟直接回过头朝她们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脸上还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容,

林雅手一抖,拉着伊普特加快了步伐。

“小姑娘,怎么走那么快?我有这么可怕吗?”

阿波笑吟吟的声线从背后传来,林雅头都没回,

沙巴卡说了,这个人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本是下定了决心不理他,却在他说出下一句的时候再也走不动了。

“小姑娘,别走那么快啊,我上次没有认错人,我和你的母亲赫里特,可是有旧呢。”

赫里特…

他找上自己,说的那个故人,竟然真的是赫里特?

其实不用古努说什么,从她平常提到赫里特时的样子,在梦境中赫里特弥留之际和拉亚的对话,都能看出拉亚和她本来是非常相爱的,可是为什么要走到最后那种地步?

而且,梅丽塔蒙比自己还要大上几个月,赫里特怀孕是在瑟尔卡之后,拉亚爱着她却让别人先怀了孩子?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导致了赫里特与他的决裂?

可按照肯迈特的律法,家里新娶小妻是要经过主妻同意的,没有赫里特的同意,瑟尔卡是怎么进的门?如果赫里特同意,那就不是情伤啊?

瑟尔卡未婚先孕不得已让她进门也是说不通的,赫里特那种性格,不会接受这种羞辱,而另一条律法也有说,如果丈夫有了外遇,他要给与主妻赔偿,然后离婚的。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阿波这句话说在了她疑惑的点上,她想知道这一切,想知道都是怎么发生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伊普特反手把林雅拉到了自己身后,严严实实的护了起来。

“这位女士,不要这么紧张,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阿波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和善的不行,他这个样子确实很迷惑人,

但伊普特明显不吃他这一套,把林雅护的更紧了一些。

也不知是不是林雅看错了,跟上次的见面相比,她总觉得他的肤色淡了许多,

真是奇怪,肯迈特连年高温,他是怎么做到的才几天不见就浅了一个色号的?这几天都不出门?

阿波今天的头发扎的偏紧,用一条深色头巾盖住,露出了深邃的眉目,跟肯迈特人越发不相像了起来。

章节目录 舅舅 “小姑娘,又见面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的很巧。”

阿波笑着看过来,脚步一错,似乎是想再近一步,看了看护犊子护的很严的伊普特,到底摸了摸鼻子,停在了原地。

“你不要太害怕,我不是什么坏人。”

“你真的认识我的姆特?”

林雅没工夫听他说什么偶遇,既然他拿这句话来钓住自己,就肯定会说,扯什么有的没的。

“你叫什么名字?”

阿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问起了别的,这实在让林雅有些恼火。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太强了,他一开始就站在原地偷窥自己,做的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会做的事,再加上沙巴卡和蒂雅的嘱咐,本能的就看他不太顺眼。

“拉亚还好吗?”

看林雅不说话,他也不生气,又问了句别的问题。

“我父亲很好,谢谢你挂念,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直直的看向阿波的眼睛,眼里的意味不言而喻,那是一种很抗拒的目光。

“别着急,小姑娘,我和你的姆特,可是很亲近的关系。”

阿波无视她防备的样子,自顾自的笑着,一身的气势都弱了下去,看着她的眼里出现了些许慈爱的味道。

林雅没有搭话,哪怕是对方看上去很真诚,她的心里依旧是怀疑的。

如果他真的是赫里特很亲近的人,那为什么那天在孟菲斯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而没有直接相认?他又是凭借的什么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长得很像?大街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这种原因恐怕站不住脚。

“这位是你的仆人吗?”

阿波的目光转向伊普特,上下打量了一番,

语气里很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很私密的,并不想让人知晓。

“伊普特是我最忠诚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想说就说吧。”

林雅也看出了他的意图,但是她就是不想如他的愿,让伊普特走,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如果他坚持不说的话,那就不用再说了,反正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她也过的好好的。

再说有的时候知道的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现在,

她有预感,如果今天的事不好好处理,那她以后没准真的要和他扯上什么不好的关系。

“姐姐离开北地的那天,好像还是昨天,可如今你已经这么大了啊…”

阿波的喃喃自语像惊雷一样炸在林雅的耳边,

姐姐?

他叫赫里特姐姐?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阿波居然是蒂雅的舅舅?亲生的吗?

狐疑的目光上下扫视了一圈阿波,这也太扯了吧,自己和他长得根本不像啊!

别说是自己,就是赫里特,和他也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啊!他这是张口就来?

只是他这和蔼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一样,好像自己真的是他的后辈,慈爱的厉害。

“我也是没想到,城门口那一别,就再也没有再见我的姐姐,我姐姐她,过的还好吗?”

阿波长叹了一声,话里尽是留恋和追忆,

伊普特在一边听的云里雾里,

这就是赫里特夫人的家人?

赫里特夫人十多年前就去世了,连她一个宫廷沙库的卑微仆人都知道,可他作为一个家人居然全然不知?

“我的姆特赫里特,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去往永生了。”

阿波脸色瞬间大变,眼神闪烁了一下,很有些震惊的模样,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她身体那么健康!拉亚这个混蛋!他不是说要好好对待她的吗!?他这个违背自己诺言的臭虫!”

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狂躁,林雅被伊普特护着又往后退了两步,

阿波在原地狠狠咒骂了拉亚一通,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等他转过脸来,又是一副慈爱的模样,

“我的好孩子,这些年你一定受委屈了,受阿斯塔特女神的眷顾,你一切都好真是太好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波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掌隔空抚了两下,像是在抚摸她的长发,

“你说你是我的舅舅,你有什么证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赫里特的女儿?”

林雅还是很防备他,一点都没有被他的话语打动,

阿波眼神闪了闪,几步走到了面前,他深深的看了伊普特一眼,然后示意她转过身去。

伊普特一愣,皱了皱眉头,这么近的距离,他要自己背过身去,杀个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阿波笑着扔掉了自己的弯刀,以及身上一切可以视作攻击武器的物品,

天气炎热,人都穿的不多,阿波虽然裹得严实,但其实布料还是很轻薄的,风一吹身体的轮廓也就出来了,确实再没其他的危险物品。

林雅向伊普特点了点头,她觉得阿波是很古怪,却不至于想要杀她却费尽心思说这么多废话,她们在外表看起来也只是两个普通女子而已,当然事实也确实是。

哪家的杀手也不会做这么多铺垫。

眼见着伊普特转过了身,阿波伸出自己一条手臂,把袖口卷了上去,又从腰上解下水囊,

水沾湿了一点衣角,他就着那湿痕往胳膊上擦了几下。

巧克力色的肌肤遇水变花,最后一点一点回复成了本来的颜色。

阿波他居然是个白皮肤的人,像自己和赫里特一样的白皙!

那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以黑色的努比亚人做外表掩饰?

“我的孩子,我真的是你舅舅,这还不能证明吗?”

白色的皮肤…这个皮肤…

肯迈特人多是小麦色居多,女孩子也只是稍微白上一点,南边的努比亚肤色最深,可是白色肌肤真的很少见,起码林雅来了这么久就没碰见过比她还要白的,

只在梦里的赫里特,那身白皙的肌肤,才比她白上一个格,

而她的白也正是遗传自赫里特,那阿波的白也是遗传?是和赫里特有着同样的血脉?

他还真的是蒂雅的舅舅?

“至于你说我为什么认出你是姐姐得孩子,还是要得益于这个。”

阿波点了点林雅手上的金镯,语重心长的说,

“这是我的父亲,你的外祖父,亲手送给我的姐姐赫里特的,我之前在孟菲斯看见你也只是觉得你眼熟,后来被那个侍卫发现凑得近了些,注意到这个,才知道你真的是姐姐的女儿。”

“那你…”为什么做这幅打扮?

林雅心里十分的疑虑已经去了七分,剩下的三分是他这幅鬼鬼祟祟的作态,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才会这么神神秘秘?

阿波也感受到了她的疑虑,轻轻笑了笑,用手碰了下接口处的两只河马,

“这里还缺了两颗红宝石。”

这一句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起码林雅是完全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缺了两颗宝石?缺了宝石和他这样又有什么关系?

他说的这样模糊,是因为碍于伊普特在场吗?

“如果你还是不能确定我的身份,那等你回去或许可以问一个叫做古努的女仆,她是姐姐最忠诚的奴仆,她会知道我的。”

章节目录 弓与马之屋 阿波在那之后也没说什么,反倒好心的给她指路了一个叫做弓与马之屋的地方,对她说如果来了不知道去哪里的话可以去那里逛一逛。

这地方找起来还真有些难,主要是没人肯带她去,

想到古努只让她来这里,又没说要去哪里,而阿波又是她的舅舅,与赫里特有关,

那他说的这个弓与马之屋很有可能就是古努希望她去的地方吧。

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一个路人愿意带她们去,还花费了不少钱。

一路上到处都是碎石瓦砾,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路人竟是挑一些弯弯曲曲的小路行走,而且看起来格外小心,一副怕被人发现的样子,让林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花了好久,久到她都以为这个地方在城外了,弓与马之屋终于到了。

这地方跟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也荒凉的不行,倒是能隐约的看出来这里曾经是一座神庙,只是供奉的是哪位主神就不知道了。

这实在是不符合逻辑,如果说施暴砸毁这座城的是肯迈特人,那以他们对神灵的信仰程度,怎么也不会做出这种事啊?

连神庙都砸了。

庙前供奉给神的方尖碑也砸的粉碎,尖部那里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用金子镀的,好让阳光撒在上面反射出神圣的光,现在也被刮了个一干二净。

“我说两位小姐,你们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啊?可尽量快些,要是让那些军人们看见就不好说了啊!”

路人看着她们四处闲逛有些着急了,他是收了她们的财物,但他也不想丢了命啊!

“这位大哥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就看一看,马上就走,放心吧,不会让别人看见的。”

伊普特出声安抚,她不知道要来这里做什么,不过这里都是废墟,想也知道不会呆太久。

“你们是在找什么吗?我跟你们说,这个阿…神庙,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早就在砸毁那天都被军人们搜刮走了。”

路人看她们嘟囔道,

这里是真什么都没了,所有的东西都在城破那天充了公,其余的稍微价值高一些的,哪怕是那些木质门框都被游荡的穷人拿去装饰自己的房子了。

他刚说完,就看见林雅弯下身捡起了块什么,正在仔细端详,不禁坐不住了疑惑小跑过去,

这位小姐真捡到什么好东西了?不应该啊,这几年来这块地方都被人翻遍了,怎么可能还有东西?

难道说那些这里真的还有宝藏?老人们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人撤退的时候有很多好东西没有被带走,都被埋在了城里各大神庙的地下。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来看一看。

等到他走的近了,看见了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一下就泄气了,这哪里是什么他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就是几块碎陶片嘛!

林雅刚刚在一地的碎石中发现了一口烫金箱子,说是一口,其实已经完全的碎了,烫金木渣到处都是,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没有了利用价值,才没有人把它带走。

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一些零碎的陶片,还有些被燃烧过后泛着焦黄的草纸片,

草纸上写的什么已经看不清了,倒是这陶片让她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上面用黑色的颜料画着各种动物,有狮子,河马还有水鸟和羚羊,

这是一个人的绘画作品,无论是笔法还是画风,都和赫里特亲手画的那块圆盘很是相似,

林雅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这会不会是赫里特的作品?

那么赫里特,就是来自于这座北方的城,古努和阿波都是这里的人,而这座建筑这座城,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倒塌?

肯迈特人就算真的打砸抢,也不会对神庙下手。

伊普特也在她身边站住,捡起了一块,略微看了一下,

“赫里特?”

那不是蒂雅小姐的母亲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块陶片上?

林雅赶忙接过来,果然在陶片的边缘发现了一个不是很显眼的铭文,那上面写的确实是赫里特的名字,看来她刚才所想都是正确的,

只是这铭文还不全,第一个音符上面看上去还有字,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忙了半天也没有在箱子里找到另一片可以拼接的地方,她也只能作罢放弃。

她瘫坐在碎石堆上,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接口处的两只河马相对,确实像阿波所说,没有了眼睛,只余两个空荡荡的眼窝,

缺了两颗红宝石是吗?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怎么越来越不懂,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伊普特看了看她的动作,默不作声的垂下了头。

快要走的时候,路人大哥鬼鬼祟祟像是捡到宝一样从废墟下面扯出一条长长的烫金红布,

这块布还算完整,这可真算是捡到好东西了,能值上不少的财物,退一步说,也可以做一件半件的衣服,

在肯迈特衣服可不是那么好穿的,有很多贫困的人家,一块缠腰布能用上两代人,直到磨得不能再穿了,还要做成腰衣接着挂在身上。

当这块布完整的拽了出来,路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被火烧了一样把红布塞回了碎石下面,想了想又不甘心的拖出来,把烫金的部分撕扯下扔掉,其余的塞到腰间。

好奇怪啊,那条烫金的难道不是更值钱吗?他为什么反而把带金的扔掉了?

如果不是去捡别人丢掉的东西有些不雅观,她还真想捡起来看看那些金面上的文字都是什么。

自从来到这里,遇见的怎么净是些奇奇怪怪的事,每个人都欲言又止,每个人都做这种看不透做什么的举动。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林雅和赫里特一路回到了码头,来时的船夫还没有走,在原地等着她们回来,

等着的时间有些久了,太阳晒得不行,船夫大叔和他的助手一人顶了一片巨大的莲叶,看她们回来了,连那只傲娇的漂亮猫都给了个好脸色,回头冲她们叫了一声。

在船上坐好,林雅抱紧了怀里的包裹,她把那些陶片带回来了,这是赫里特的遗物,古努应该会很高兴她这么做。

“伊普特,为什么那个人把金面扔掉反而留下了别的。”

想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想不通,她偏头问身边的伊普特提出了疑问。

“蒂雅小姐,不是金面不值钱,而是他不敢拿。”

伊普特温和的笑了笑,

“那是属于国王的东西,上面写着的也是在世国王的名讳。”

伊普特对这座城了解的不多,但是她长时间跟随提伊,这些常识性的她还是懂的,

写着国王名字的长红幡,会挂在肯迈特每一座城市的重要场所,彰显国土的归属。

国王之名神圣不可侵犯,他不敢拿才是正常的。

反之如果他胆敢拿写有国王姓名的红幡去做他的缠腰布,那他估计也离永生不远了。

林雅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么说也说的通,试问谁敢把属于国王的东西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心里的疑惑像是船桨划起的涟漪一样缓缓消散,

只是她们都忘了,

如果那红幡写的真的是雅赫摩斯之名,又怎么会任由别人拆毁扔在废墟之中?

章节目录 谜城 又是一天的航行,回到孟菲斯已经是深夜,在付清船夫大叔该收的船费之后,林雅和伊普特相携一起挪回了行宫,

两夜一天的舟车劳顿把林雅折腾的不行,到了房间连滚带爬一样上了床,脑袋一沾上枕头马上就进入了梦乡,

她实在是太累了,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伊普特贴心的吹灭了室内燃烧着的灯油,退了出去。

跃动的火光把通道照的通亮,她没有去自己的卧房,而是转了个身,向提伊的房间走去。

跟伊普特所料的不差,提伊果然还没有睡着,他睁着一双眼睛守在油灯旁,眼下的青黑显而易见,

这次不是画的什么熊猫妆了,是他自从伊普特她们走了,就没睡好觉,

闭上眼睛就是那个不省心的又掉进了河里,一边挣扎一边叫自己救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做梦就是做梦吧,怎么也游不到她身边去,整整游了一夜的泳,起来整个人都累的手脚酸痛,像真的游过了一样。

到了第二天,他索性就不睡了,心想着怎么着今天她也该回来了,这一等就等到第七夜时,晚上都过去了一半。

“你们回来了?”

听到有人进门,他马上就回过了头,露出一张无精打采饱受摧残的。

“是的大人,我们刚刚回来。”

伊普特恭敬道。

“蒂雅呢?”

提伊伸着脖子往她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那个不省心的小人,心里顿时上了一股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失望感。

真是,回来也不知道先跟他打个招呼,不知道他昨天为了救她在河里游了一夜吗?

想想自己其实是在做梦,她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不禁挫败的瘪了瘪嘴。

不管怎么说,她没长心对吧对吧?就不想着她出一趟远门自己会担心吗?

“蒂雅小姐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想来明天就会过来找大人了。”

伊普特看他这个样子好笑的笑了一声,一本正经的揶揄,

“不然我去把蒂雅小姐叫起来,让她来看看大人您?”

“不了不了,还是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在那样简陋的船上睡了一夜,肯定怎么睡怎么难受,等她明天早上过来找我,别想我给她好脸色看,哼。”

提伊摆摆手拒绝了伊普特的建议,不满的嘟嘟囔囔,

他就说让她租个大一点的船,睡觉也舒服,船上娱乐设施也足,非不听,不就是差了那么几德本黄金吗?他出还不行?

非要坐那么一个屁股大的船,抠门,死要面子,活该!

伊普特偷笑,心说,大人,您的屁股有那么大吗?那船虽说不大,但坐上七八个人还是没问题呢,

“蒂雅小姐能这样节俭,这很好。再说也只是坐两天的短途旅行而已,并没有大人想的那么糟糕,小姐她也很高兴。”

提伊恼怒的转过脸,

“好啊,伊普特,只不过待在人身边两天,就学会顶嘴了?她节俭,我就是铺张浪费了是吗?”

“伊普特不敢。”

伊普特赶紧低下了头,

提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想她也不敢,

“好了,她这次去有遇上什么事吗?”

提伊换了个姿势,坐的直了一点,等着她回答问题。

哦对,深夜过来是要跟提伊说路上发生的事的,差点忘了。

伊普特想了想,把事情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她越是说,提伊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看的她心中忐忑,也不知道是哪里说错了,

“你是说,那个人,跟她说,有什么东西缺了两颗红宝石对吗?”

提伊眯着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的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你继续说。”

“是。”

伊普特继续说着佩鲁纳菲尔的所见所闻,全部说完之后对面的人也没有什么动静,

他看着桌上缥缈的烛火,用手一下一下敲着油灯外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敲的那火苗一颤一颤,

一滴油飞溅出来,在他手上烫了个不大不小的水泡,他终于一激灵回过神来。

“在佩鲁纳菲尔发生的事,不能有再告诉第二个人,你明白吗?”

提伊沉着眼睛看她,目光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是,我一定不会再向第二个人讲述这段事情。”

伊普特有点不懂,但主人的要求就是唯一要做的。

“你起誓吧。”

提伊淡淡说道,

伊普特一惊,这段事情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主人要提这个要求,他从来都是最信任自己的,为什么保证过后还要起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他答应了主人就一定会做到,起誓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冥界之主奥西里斯与正义女神玛阿特在上,肯迈特的诸神见证,我,出生在王国南方伊赛岛的伊西德之女伊普特发誓,绝不将在佩鲁纳菲尔与蒂雅小姐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转告给除提伊大人以外的第二个人,此誓言终止至黄沙掩埋了肯迈特的所有国土,如有违背,阿姆特将吃掉我的心脏,我的姓名会被人遗忘,我的卡永远也到达不了芦苇原。”

“好了,够了。”

提伊点点头,神色放松了下来,不是他信不过伊普特,只是这件事太过隐秘,他不敢拿蒂雅的生命来赌。

“伊普特,你觉得蒂雅小姐为人如何?”

“蒂雅小姐待人很好,和她待在一起让人很轻松。”

伊普特如实说道。

“既然如此,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她的贴身女仆了。”

“什么!?主人?您不再需要伊普特了吗?”

伊普特大惊失色,主人怎么会做这种决定?他们一起从伊赛岛走出来,一路互相扶持,克服了多少困难,才走到了今天,为什么他要把自己送给一个才认识一个多月的陌生人?

“伊普特!蒂雅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最信任的人是你,所以我把她交给你,你要像侍奉我一样尽心,像对我一样的周到,你能答应我吗?”

“伊普特可以做到,会完成主人交代的每一项任务。”

伊普特努力劝说自己恢复了平静,她当然可以做到,只要是提伊想要的,她每一件都可以做到,这是身为仆人应该做的。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我们之间今天说过的所有,愿拉神永远眷顾你,你的卡也会在你死后像你想要的一样,幸福富足的生活在芦苇原。”

等到伊普特的人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提伊终于脱力一般松软下来,从椅子上滑到地毯上。

抚了抚过度躁动不安的心,慢慢恢复了神志。

他想了很多蒂雅去佩鲁纳菲尔的可能,却万万没想到这种。

提伊是想的不多,但他不蠢,他只是不愿意去想太多为什么,让自己活的太累,

可是他现在不得不想,跟王室的长时间接触他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佩鲁纳菲尔。

缺了两颗红宝石,是什么缺了两颗红宝石?

他见过蒂雅手上的那一双镯子,每一只镯子上的河马都缺了一双眼睛,他还曾经跟她开完笑说过,把头发卖给自己,他会掏钱给镶两对最大的宝石。

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无意识掉了,而是被人故意的挖了出去。

红色,意味着狂暴,鲜血,残酷。

红色眼睛的河马不是代表了慈爱庇护的塔沃里特,而是暴虐成性的赛特。

自从喜克索斯人进入了肯迈特,他们也入乡随俗的信仰起了肯迈特的神,除了拉神以外,他们还主要信仰被肯迈特人摒弃的赛特神,给他赋予了勇敢,好战等一系列品性,把他和他们本来的神风暴之神巴尔结合在一起,表达他们的特殊性,是那座城的保护神。

这样一来拉亚背信弃义抛弃主妻的行为也能够理解了,因为,那早亡的主妻赫里特,正是被肯迈特所有百姓所痛恨的喜克索斯人。

而那座城,佩鲁纳菲尔,在它被攻破捣毁之前,它有着另外一个名字。

阿瓦利斯。

喜克索斯人的都城,阿瓦利斯。

章节目录 忧心 这些事情是永远都不可以吐露的,一旦被人发现蒂雅是喜克索斯人的后代,她可能会死。

他以前总是想不通,蒂雅的皮肤那样白皙,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香膏,他是不是也可以研制出来。

但是现在就都说的通了,她是喜克索斯的后代,这很正常,他从达官显贵的口中听说过喜克索斯人,

贵族小姐们抱怨着,为什么自己的皮肤不像喜克索斯人那样白皙,说过了之后又自知失言的捂住了嘴,

喜克索斯,已经亡国的入侵者,像他们又有什么好?还不是一个死?

他们来自遥远的东方,两河之间的地方,并不像肯迈特人那样肤色深,而是较浅,贵族之间和肯迈特人通婚较少,皮肤比普通的喜克索斯人还要白一些,据那些贵族小姐所说,像牛乳一样白皙。

而蒂雅,她是很白,但还没有白到牛乳的程度,眉目之间也不像别人所说的高鼻深目,她是更像肯迈特人一些,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像。

只要没有人说出透露她的身世,她就是一个完完整整的肯迈特人,不会有人发现,也不会被处死。

他会保护她的,他一定会保护她。

林雅这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起来的时候浑身的酸痛都减轻了不少,这两夜一天的旅行可把她累得不轻,

不过既然去过了弓与马之屋,又确认了阿波的身份,应该也没有白去。

溜溜达达吃完了早饭,她在花厅下偶遇了提伊,

“早上好啊,提伊!”

她兴冲冲打了个招呼,

这可真是挺巧,本来也打算吃完饭去找他的,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早上好?中午了蒂雅小姐。”

提伊缓缓回过了头,语气里带些嘲讽,伸手指了指天上已经升到了正空的太阳。

“诶?中午了”

林雅仰头一看,明亮的太阳刺的她张不开眼睛,还真的中午了?睡这么久的吗?

怪不得出来的时候感觉这么热。

“你......你昨晚上哪去了?”

提伊一张脸回过来,她吓了一跳。

天哪,这大黑眼圈,熊猫都没他正宗,上这么厚的眼妆都能看出来没精打采的厉害,主要是他那下眼皮松弛着耷拉着,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提伊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他自我怀疑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让他遇见个这样不省心的,注定要想这么多麻烦事,

他自从昨天晚上有了那个认知,就神经质的替她发愁了起来,担心的一夜没睡,再加上前天晚上也没睡好,能精神就怪了。

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地毯,示意她坐下来,然后自顾自转着手上的宝石戒指。

“我听伊普特说,你昨天和你的舅舅相认了?”

良久,他默默开口,

“嗯,是啊,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但应该确实是我舅舅没错的。”

她在提议身边坐好,然后接口道。

“没想到你还有个舅舅...”

提伊眼神晦暗,意味不明的说。

“是啊,我也没想过我还有个亲人,这感觉还真是挺新奇的!”

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喜克索斯人...那个喜克索斯人,

提伊垂眸,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些,戒指的口径本来是正好合适的,在大力扭动之下,给下面小麦色的手指带起了一片青白。

看她这样兴高采烈的样子,要他怎么和她说,希望她远离她的舅舅,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除提伊之外唯一的亲人。

可是,不说也早晚要说的,那个喜克索斯人,会把她带进无底的深渊,

在国王身边呆的久了,他一直都知道,那些喜克索斯人虽然被赶回了两河老家,但一直都没有放弃再次侵占肯迈特的梦想,

远的不说,在边境的沙鲁亨,当初把他们驱逐出境的地方,一直都有喜克索斯人在侵扰边境,在观望等待着王国动荡,好趁虚而入。

就算他们真的放弃了,这个王国,对喜克索斯人的容忍度也是零。

如果她和那个人来往,就会有暴露的危险,

可,他要她这么做,她会愿意吗?毕竟拉亚对她并不好,她的舅舅也许会疼爱她?

“喂,你发什么呆啊?再拧手指头就拧掉了吧?”

眼前冷不丁出现一只手,在他面前晃啊晃,扰乱了他的思绪,

“如果,我说如果,这个舅舅会对你不利,你能远离他吗?”

他斟酌着用词,悄悄抬眼看她,不错过她的每一个神色动作。

“啊?你纠结了半天就是想跟我说这个?”

林雅皱起了眉头,有些疑惑的样子,

他看着心也提了提,她...是不是也想拥有一段亲情?自己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

“这个啊,嗯...虽然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为什么都跟我说让我离阿波远一点,不过我还真不是很想跟他有关系,如果不是他确实不像是说假话,我还真不愿意理他。”

林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还以为多大的事呢,那种便秘的表情,说实在的,就算没有别人的反复叮嘱,她也不想和阿波牵扯太多,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阿波没有那种亲近感,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是真正蒂雅的关系?

但是跟自己说过这种话的人之一就是蒂雅啊...

可见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对他抱有敌意。

提伊听完这句话,又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她没有不情愿的样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就又紧张了起来,

“还有人跟你说让你远离你舅舅?是谁!?”

除了自己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嗯,沙巴卡说过。”还有蒂雅...不过这个就只能咽回去了。

“沙巴卡!!!!??侍卫长沙巴卡!?他怎么见到的你舅舅?”

提伊尖叫出声,什么?沙巴卡也知道那个喜克索斯人?那自己想隐藏的事情他是不是也都知道了?

“啊?对啊,侍卫长沙巴卡,他知道啊,我们一起出去那天,在大街上见到了阿波,我那个舅舅,然后他说阿波不像是好人,因为阿波在偷偷监视我。”

林雅被他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

“......就这些?”

“就这些。”

“......”

提伊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心彻底的放了下来,差点没被这个傻子给吓死,想想也是,她要是暴露了,没准已经在刑架上处死了。

“好无聊啊,我们找点事情做吧?”

林雅的眼睛咕噜噜转着,心里打着出去玩的主意。

“打住,别乱跑,行宫的新主人来了,你还是安稳的呆上些时日,等他走了你再活动。”

“行宫的新主人...是谁啊?为什么他来了我就不能乱跑?”

林雅皱眉想了一会,孟菲斯行宫的主人原来是赛帕尔,但现在赛帕尔已经亡故,这是派来了新的摄政王子吗?

想想还真有点感伤,有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赛帕尔才亡故了多久啊...

“王国新的继承人,阿蒙霍特普殿下。”

提伊平淡的说道。

“阿蒙霍特普?”

孟菲斯行宫的新主人叫阿蒙霍特普?林雅猛地回过了头,一双眼里晶晶亮亮,不久又暗了下去。

不会啦,应该不会是阿克沙,阿克沙曾经说过他父亲是商人的啊...可是阿蒙霍特普殿下...他是个王子啊...

商人和王子,这也差太多了吧...

章节目录 孟菲斯行宫的新主:阿蒙霍特普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不过我猜,阿蒙霍特普殿下应该不是你想的那个人,我听人说他还挺严酷的,还不怎么喜欢女人,”

提伊摸了摸下巴,严肃道。

“严酷?不喜欢女人?”

林雅歪歪头,一副疑惑的样子,然后八卦兮兮的凑了过来,

“说说,说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不能出去玩,不如听听八卦,毕竟王位继承人以后就是国王,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听到国王的八卦的。

提伊谨慎的看了看四周,然后往前凑了凑,一脸的神秘,

“我跟你说,这个阿蒙霍特普殿下,在底比斯可是出了名的美男,不过,他没我美,这是肯定的。”

提伊说到这里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林雅则回以一个白眼,光是看赛帕尔殿下没生病之前的样子,就比他美了好吗?那两个公主也一个比一个美,阿蒙霍特普王子怎么也不会长得太差吧?

好大一张提伊脸。

“哎呀,这不重要,阿蒙霍特普殿下以美貌闻名,身边却没有半个妻室,你说这是不是很怪?”

“......”不怪,一点都不怪。

“曾经有大臣,以为他是太过腼腆,不愿主动提及婚事,就自作主张的把自家女儿送过去,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猜得到我听你说?

“那女孩当天晚上就被整个人拖了出去,连衣服都没给穿,更有传言说,她连话都没跟殿下搭上,就像一条死狗一样拖下床...”

“.......”渣男!不喜欢就不喜欢,好歹给穿件衣服,留点面子!

“他和赛帕尔殿下感情很好的,这次本来应该在殿下去世之前就回来,但军营里事务太多就没回得来,现在回来没见到赛帕尔殿下的最后一面应该心情不会很好,所以我才不让你乱跑,免得触霉头,”

“我听侍卫说,塔尼斯一位将军被他亲手杀了,头颅挂在营前七天七夜,据说那个血像瀑布一样,把旗杆染得通红......”

“停!别说了!”

林雅听到这里恶心的想吐,条件反射的想起了本来都要忘记了的那肯城郊外,那片被血染红的柽柳林,还有那个树干上死不瞑目的头颅...

“怎么了?”

提伊正说到兴头上,被她打断了还有些不乐意,

“我跟你说,阿蒙霍特普殿下这一下做的真的漂亮,背叛者就应该是这个下场!啧啧,听说他很小就参加战争了...”

“我都叫你别说了!”

林雅伸手使劲推搡了一下提伊,把他推了个跟头,不知道撞到什么,发出了一声哀嚎。

“哎,你这人,还打人,不听就不听啊,你都不觉得阿蒙霍特普殿下听上去特别有吸引力吗?”

英俊,冷酷,富有,不近女色,这不就是很多女孩子梦中情人的样子吗?

“我呸!你们就没想过,他不结婚,也许是像佩皮大王一样喜欢男人呢?”

林雅不屑的撇撇嘴,面不改色的给第一次听说的王子殿下扣上了一顶喜欢男色的帽子,

越听越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阿蒙霍特普殿下有毛病,残忍,暴力,还不体贴,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哪里像是她的阿克沙。

就是一个自大狂嘛。

本来听说他以美貌闻名还想去悄悄看一看,现在好么,没兴趣了。

提伊一怔...佩皮大王...阿蒙霍特普殿下会是这样的吗?

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看法很新颖,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人这么想过呢?

那...自己是不是也要躲一躲,毕竟自己长得也很美貌啊!

将将处理完塔尼斯的军务,阿蒙霍特普终于得到空闲匆匆赶回孟菲斯,

就像提伊说的,他现在心情的确不好,

“香料和松脂都准备好了吗?”

阿蒙霍特普声音冷淡,

“回殿下,都已经准备好了。”

随从贴心的走上前,举起了手里放置样品的托盘。

他不需伸手,就已经知道了用料的优劣,

眼前的确实是肯迈特最好的品质,只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松脂换成勒切奴的,香料也要用蓬特进贡来最好的那一批。”

“可是…”这样就是国王才能享用的规格了啊…

随从有些犹豫。

“我是孟菲斯行宫的主人,在孟菲斯,照我说的去做。”

死去的是他最亲爱的哥哥,这世间的一切美好,赛帕尔都值得。

他早就该回来了,可是却被巴布尔的事情绊住,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是气恼的,从未有过的暴怒让他不顾劝阻,在得到赛帕尔已经死亡消息的那一刻,直接亲手斩杀了巴布尔,把对方的人头暴晒在军营门口,并捣毁了巴布尔为自己准备的坟墓。

这是巴布尔应得的。

他就该永远得迷失在黑暗中,不会有人为他奉上贡品,也不会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按照本来的计划,和图特摩斯商议的那样,在巴布尔失去人心的时候收拢兵力,好好地灭一灭他的威风,让他知道阿蒙霍特普的能力,不敢再造次。

并不会杀了他,毕竟在这之后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都会离开,不会在塔尼斯呆太久,像巴布尔自己说的,塔尼斯还是他比较熟悉,这里还需要他来统领。

可是听到亲爱的哥哥去往永生,心里嗜血的怒意怎么也压制不住了。

如果不是巴布尔从中作乱,他怎么会见不到哥哥的最后一面?

鲜血要用鲜血来抵过,命要用命来偿,

巴布尔死不足惜。

只是在那之后塔尼斯军营也乱了,人人都被镇压在来自阿蒙霍特普的血腥恐怖之下,像沾了水的鹌鹑,惶惶不可终日。

塔尼斯军营没有了将领,在他走以后就会变成一滩散沙。

他花了很久才消除了士兵们的恐惧,选拔了一名图特摩斯的副手亲信来暂时管理军营。

事情到此才算告一段落。

来到孟菲斯赛帕尔已经被送入美屋很久了,

阿蒙霍特普终于在泡碱液里见到了自己的哥哥。

赛帕尔安安静静的泡在液态泡碱里,身体已经出现了干尸状的干瘪,不复生前的英俊。

阿蒙霍特普跪倒在石槽面前,强压住了心里的痛苦。

在战争的年代,就算是王室的孩子也不能幸免,十来岁的孩子也要奔徙在沙场之上,

阿蒙霍特普刚上战场的时候才十岁,是父亲踏上沙场的年纪,常年在宫廷生活的他哪里懂得战场上的残酷,满心的惶恐和不安。

他记得,二哥就是这样走出了底比斯来到前线,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在他迷茫的时候,是赛帕尔握住了他的手,用那柄弯刀刺死了从背后偷袭来的喜克索斯人,当鲜血飞溅在小阿蒙霍特普的脸上,死亡在这一刻和他无限接近,心里对战争的恐惧也像尼罗河上的晨雾一样消散开来。

是赛帕尔带他登上了疾驰的战车,也教会了他如何拉开一张复合强弓,并用它穿透喜克索斯人的头颅。

哥哥啊,那样完美的护着自己的哥哥,哪怕是疾病缠身,也为了自己强撑着身体,连死亡的解脱都没有资格。

你可以自私一点的,真的,可以把一切的重担都压在我身上的,我能挺住的,真的。

可是,我期盼着你解脱,又无比的惧怕你的解脱,

因为,从你解脱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没有哥哥了啊。

阿蒙霍特普手掌撑住石槽的边缘,向着里面睡的安详的人,郑重的保证,

“你安心的到奥西里斯那里生活吧,所有你想做的,我来为你做,肯迈特会在我的治下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我一定,会做的比你更好。”

“我保证。”

章节目录 归程 时间过得真快,来的时候才刚刚要到佩莱特季,现在要回去的时候,居然马上就要到舍木季了。

也不知道回去还能不能赶上尼鲁村的收获节,

如果能赶上的话,那个人会不会回来和自己一起参加?

这次的孟菲斯之行,终究是跑空了呀,

林雅用手支着下巴看向船下的滔滔河水,

逆流而上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来时那么快?

赛帕尔的身体已经制作完成了,70天一眨而过,泰狄也终于得到空闲,

现在要做的是,运送赛帕尔到阿拜多斯去,葬入他永恒的居所。

而她也正好乘坐顺风船回到那肯去,这样会比独身行走安全一些。

当然,赛帕尔的葬礼是一定要参加的,她会去送他最后一程,亲自看着他和蒂雅的替代品一起踏入永恒。

王室的排场历来是很大的,现在乘坐的船不知道要比来时提伊那一艘大了多少。

这样的船一共有八艘,把孟菲斯本来宽阔的码头挤了个满满当当。

王子终归是王子,哪怕是死去的王子,也依然是王子,

赛帕尔独自拥有一艘,上面除了他的棺椁就只有几个亲信,并不与普通人在一起。

他的弟弟阿蒙霍特普殿下已经先行一步到阿拜多斯去了,准备葬礼前的各种仪式。

空荡荡的甲板上只放着赛帕尔一口华丽到极致的棺椁,看起来又渗人,又荒诞。

在几个月之前他还站在船上意气风发,现在却只能挤在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裹上了近百米长的亚麻布,

不知道会不会很闷呢?

看了看隔壁船上的棺椁,林雅呆呆的想着。

黄金棺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各色宝石也亮的刺眼,

虽然她之前在心里还挺看不上那个阿蒙霍特普王子,但是不得不说,他跟赛帕尔之间的兄弟之情还挺感人的。

赛帕尔的葬礼由他一手操持,所有用料都要求用上最好的,连这口棺材也是,穷奢极致。

提伊悄悄跟她说过,国王的规格也不过如此。

上船之前她近距离去看了,也不是看,主要是把那顶假发放到赛帕尔的随身箱子里去。

棺材整体用努比亚黄金贵重宝石制成,里里外外和国王的一样,

据说是他在成为王位继承人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只是他未成国王而身死,再用这种规格的棺木就不合适了。

是那个阿蒙霍特普殿下坚持,最后礼官妥协让步,

只把胸前交叉双手里本该握着的连枷和权杖改成了莎草和莲花,代表了永远的青春和重生。

后几艘船上载的分别是官兵,内侍,和赛帕尔王子最后的一些遗物,

孔武有力的官兵和船上飞扬的王旗确保了诸多财宝行走在尼罗河上不会被人眼红争抢。

环视了一圈林雅觉得有些无聊了,活动了一下筋骨,打算回到房间里去补一觉,反正也没什么事好做。

在船舱入口,她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嗯,也不是意想不到,确切的说是一个很多天没有看到的人。

阿拜多斯奥西里斯神庙美屋之中的大祭司,这样的人多半会有个名字,而这个人,叫泰狄。

泰狄这些天一直与赛帕尔的尸身相处,做最后的包裹工序,

这一工序十分漫长,每一条布缠上去都要念诵一段经文,放上一件护身符再念一段,以保护死者去往来世的路程不受侵扰,

等到近百米的亚麻布通通包好,整箱的护身符也都放进去,再把尸体装进棺材里,这一切也就算完成了,

林雅其实有点怕他,泰狄这个人,说起来也没跟她说几句话,但就这几句零碎的话语,居然都让他说中了。

第一次在她来的时候,泰狄说她有腐朽的气息。

第二次在孟菲斯行宫,他警告自己不要乱走,不然会有危险,隔天她就莫名其妙听到了赛帕尔的消息,然后莫名其妙跑过去,又莫名其妙闹出来一个原主,

虽说他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也没像捉妖一样捉走她,

但她就是觉得和泰狄相处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想到这里就侧了侧身子,给祭祀大人让出了一条路。

泰狄抬起一双老眼,看了她一眼之后自顾自回了房间,

留下的一句话成功让林雅呆立当场,

“嗯,那个怨灵已经往生去了。”

??????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蒂雅在她身上?那上次那句危险,真的是说蒂雅会出现?

他就是那个穿越小说里必配的神棍道长和尚?

反应过来的林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了缓又急忙拍下去,

管他呢,反正他也没把她带走点天灯,回去睡觉!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要快上很多,顺着尼罗河逆流而上,短短几天就回到了泰狄的老窝,阿拜多斯。

看着城墙上熟悉的绿皮人影,林雅提着裙子,跟着大部队一起走下了船。

因为这一次去是举行葬仪,死者又是尊贵的王室身份,

没有人可以有特殊的乘轿待遇,也不可以骑交通工具,

又要安静的进行,走的是偏僻荒凉的地段,

这一路把林雅折磨的不行。

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值了,她终于见到了上次无缘得见的金字塔,

新的,刚建成的金字塔。

高高的塔矗立在荒漠之中,镀金的顶端仿若穿透了云层,像真正的太阳一样,熠熠生辉。

就像那天在远距离观看的时候看到的那样,整个塔身都是洁白的,

可能是光滑斜坡的表面并不适合绘画,在塔身上倒没有多少壁画作品。

只周围的附属建筑,上面重复的绘画着雅赫摩斯的丰功伟绩,

比如阿瓦利斯攻城战,沙鲁亨战役,西亚的征服……等等等等

一排又一排的弓箭手和双轮战车在壁画上疾驰狂奔,无数西亚人倒在战马战车之下,

而这些倒下的西亚人,有些被标注成喜克索斯的君主,阿波菲斯,还有的被直接写成了阿瓦利斯这座城市的名字。

壁画的最后,国王陛下雅赫摩斯大获全胜,从喜克索斯人手里夺回了代表北方王权的红色王冠,与自己代表南方的白色王冠合二为一,

肯迈特结束了历时一百多年的混乱,上下肯迈特在雅赫摩斯的手里再度统一。

国王戴着红白双冠凯旋底比斯,并对神宫里的阿蒙神进行献祭。

长长的连接通道到了这里就结束了,眼前又出现了一另一座金字塔,还没有建造完成的样子,

想来应该就是提伊之前说的那位特提舍里陛下的吧,

舍木季即将到来,在这里工作的建筑工人多数都已经返乡去了,在来年的农闲期间会再次回来,继续这一工程,

但还是留下了不少施工后的遗迹,金字塔周围环绕着大量的滚木,上面拖着些还没有切割的石灰岩,

看来是用来作为收尾工作的贴面用的。

章节目录 赛帕尔的葬礼 过了第二座金字塔,后面是一片平坡,再往后是一片凸凹不平的山地峡谷,

赛帕尔的墓地就在这里,紧挨着他的父亲。

到了这里已经杳无人烟了,峡谷里的葬礼已经开始准备,林雅他们这边也从本来像做贼一样的谨慎慢行,变成了一支真正的送葬队。

一些奥西里斯神庙的祭祀们汇合加入了进来,

从孟菲斯行宫来的奴仆们开始大声痛哭,

倒不是说多少舍不得,而是这是葬礼仪式的一种,留在人间的亲朋哭的越大声,就越是能传到神的耳里,以保证死者的冥界之旅顺畅通过。

泰狄发来了一些白色头带,然后大家接过来系在头上,

林雅一愣,也跟着这么做了。

这个习俗可真是和华夏也没差多少,一样的披麻戴孝,而且这个麻,还真是货真价实的亚麻。

赛帕尔的棺椁被放到了一艘船型底座上,放在滚木上拖拉前行,

每走出一条滚木就要从后面再挪一根到前面,还要时不时的洒上一些水,好更加好走一些。

走在最前面的是泰狄和那些神庙祭祀,一边走一边念诵着经文,揺起了手中的叉铃。

那叉铃平日里听着又躁又烦,这会听着倒生出些无端的悲痛。

奴仆们哭喊着,一边哭一边弯腰捧起地上的黄沙,然后扬起来抛到天上,最后落上她们自己的脸。

沙子和汗水泪水,花掉的眼妆糊了她们一脸,林雅跟在后面也吃了不少挂落,

沙子掺进头皮里一阵钻心的痒,她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也难过,但是做不到像她们一样扯着喉咙干嚎,甚至在刚刚,还有一个哭晕了过去。

她觉得有些茫然,其实在她的感知里,自己一个来自三千多年后的人都可以站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真的有美好来世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而蒂雅和赛帕尔,此刻就在他们看不到的来世,生活在那片自由幸福的芦苇原?

穿过了最后一段崎岖的峡谷,赛帕尔的墓穴终于出现在眼前,

那是在山壁间的一块小小的洞口,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他永远的家了。

墓穴口的平地上早已有人在等候,这其中有那日里见过的妮菲塔丽王后,还有两位公主阿赫霍特普和阿摩斯。

奇怪的是她们身为家属并没有站在主位,

主位上站了一名年轻人,背对着他们,身上披了一整张豹皮,光看背影身材就格外的颀长。

林雅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想再近一步的时候被提伊一把抓住往最后站了站,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干嘛拉我?”

她疑惑不解,不是观礼吗?拽那么远怎么看得到?

“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王室,你再往前走几步,就要到王后他们面前了,那是对王室的不敬!”

提伊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

他刚才一个走神的功夫,她就直愣愣的窜出人群了,这要是冒犯了王后她们,那还了得?

就阿赫霍特普那个性子,阿蒙神降世才能救得了她!

“…我知道了。”

“你刚才在看什么?”

看见什么就不要命似的上前去了?明明知道那里站着的是王后陛下。

“…没什么,看错人了。”

林雅支支吾吾说道。

刚才她居然觉得那人是阿克沙,她肯定是疯了,阿克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想都不可能。

“跟你站一块,早晚吓死我!”

那边葬礼又进行了一个部分,背对着人群的年轻人回转过身,赫然是林雅心心念念的少年,阿蒙霍特普。

身上粗犷的豹皮没有减损他高贵的气质,反倒增添了一份野性的美感。

他看着抬行来的棺木,目光沉沉。

这里就是哥哥的最后一站了,还好,是自己来送他最后一程。

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但这一刻,他无比的希望,所有的传说都是真的。

阿努比斯是存在的,奥西里斯也是存在的,他们会接过赛帕尔的手,带领他一路走向永恒的来世,那里没有疾病的痛楚,也没有繁重的公务,他会过上他一直想要的那种生活。

接过图特摩斯手里递来的镰剑,他几步走到身侧被几名壮汉死死压住的牛面前,

手起剑落,鲜血飞溅,直接削下了一整条活牛腿。

大片血迹染红了墓穴前的土地,牛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他回过头,微微点头示意,壮汉们飞快的斩杀了那头牛,好不让它遭受太多的痛苦。

那边的人已经准备好了,把赛帕尔的棺木从船座上立起,摆成了一个直立的模样。

阿蒙霍特普举起刚刚切下的牛腿,放置在棺木上鼻子的下方。

牛腿上的肌肉组织还在痉挛,肯迈特人相信,这是一种鲜活的气息,能够给已经死去的人传达生的力量。

这是开口仪式前的一部分,接下来的是正式的开口仪式,

作为这次葬礼的主理人,以及接替赛帕尔的摄政王子,阿蒙霍特普是最好的人选。

侍从递来口凿,他接过来,象征性的在唇部点了点,

从这一刻起,赛帕尔在阴间的卡就能自由的和别人交谈,享用人间来的贡品。

整个开口仪式在这里也就结束了。

再往下是要对赛帕尔的身体进行最后的净化和涂抹香脂,好让他更容易的被冥界众神所接受。

本来这份工作应该是由奥西里斯神庙中的祭祀来做的,不过阿摩斯对于兄长的亡故还是十分的不能接受,坚持要亲自为他整理。

她是底比斯神宫阿蒙神的祭祀,也具有足够的资格。

当她用金盆里的圣水浸湿了手帕,打算擦上赛帕尔棺木的时候,棺木的另一边已然出现了另一只纤纤玉手。

阿赫霍特普也来到了她的身侧,像模像样的举起了手中的手帕。

“请你离开。”

阿摩斯声音冷淡,没有抬头,即使不看她也知道这会来的是谁,除了阿赫霍特普还会是谁?

在哥哥得势时候嘘寒问暖,在他失势又态度冷淡,且马上又缠上了另一位王储,

阿赫霍特普想要的是什么,从来就昭然若揭。

一个王后的位置而已,

既然如此,何必在哥哥已经死去的现在做出这种虚情假意的做派,

连死了都要被你拿来利用,被你恶心是吗?

阿摩斯本来不愿意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只是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哥哥的葬礼,她不想让哥哥在最后还要被阿赫霍特普玷污。

那样哥哥的灵魂也不会得到安稳。

“阿摩斯,你在说什么?死去的也是我的哥哥不是吗?我只是想…为我们的哥哥做一点事啊,请你不要赶我走好吗?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阿赫霍特普适时的挤出几滴眼泪,眼眶也迅速的红了起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阿摩斯见到她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可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又必须要忍,当下也红了眼,只不过是气的。

“净身仪式只需要一个人。”

阿蒙霍特普的目光看过来,里面的冷厉直让阿赫霍特普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这件事就让阿摩斯来吧,不要争吵了。”

王后妮菲塔丽也开了口,声音沙哑轻柔,

为了她早亡的儿子,她已经难过了太久太久,到了现在还无法缓过神来。

姆特都已经开了口,阿赫霍特普再怎么不甘心也要退回来,何况她的本意就不是真心的为赛帕尔净身,只是想好好表现一下而已。

章节目录 分别 烈日下的少女用手中的帕子细心的擦拭着棺木上的灰尘,

本就娇小的身躯在经过重重包裹的棺木衬托下显得更加渺小。

幸而棺木在经过开口仪式之后已经放平了下来,让她擦拭的不那么费力。

在擦尽最后一粒灰尘,抹好最后一点香脂之后,赛帕尔的棺木和他生前用过的所有都被抬进了那个小小的洞窟,其中也包括了林雅偷偷塞进去的,藏着蒂雅发丝制成假发的木箱。

阿摩斯看着人用泥浆把墓穴的最后一丝缝隙填好,心里好像缺少了什么一般,一下子就抽空了力气。

哥哥啊,那个一直温温柔柔的大哥,以后就再也看不见了吗?

图特摩斯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马上要软倒在地的她,

真是,一刻看不到就要生出什么事端?

阿摩斯伏在他的怀里,隐忍了一天的泪水簌簌落下。

“图特摩斯,我没有哥哥了啊...”

她小声啜泣着,平日里的嚣张跋扈的外壳褪去,显出了内里的脆弱,

“奥西里斯会照顾好他的。”

图特摩斯心里升起了些他也说不清的怜惜,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长发,怀里的人渐渐安稳了下来。

“图,那你会不会也有一天像这样离我而去?”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比你死的还早,我这么健康,图特摩斯皱了皱眉毛,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摩斯也只是失去亲人想找一份安慰。

“嗯...应该不会。”

这种离开肯定是不会…别的么,应该就不一定了…

“你一定不要离开的比我早,等我老了我还要揪着你的耳朵欺负你...”

阿摩斯小声抽噎,示威性的在他胸前晃了晃自己的小拳头。

图特摩斯无语凝噎,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刚才还哭哭啼啼,现在就又有了祸害自己的精神头,还想揪耳朵?

果然就不该过来,又不是没有随从,再说她哥还在呢!

阿赫霍特普看着墓穴前紧紧拥抱着的两人,轻轻勾起了唇角,

三哥啊三哥,看来,也只能是我了呢,不然你属意阿摩斯,她属意你吗?

她看起来更喜欢图特摩斯呢,你说是吗?

葬礼进行到这里就到了尾声,最后一项是还在人间的亲朋进行的狂欢,要在外面支起帐篷,然后饮酒作乐。

“姆特,我出去透透气。”

阿蒙霍特普一向不喜欢这种,总觉得太过吵闹,和妮菲塔丽打了声招呼,也就转身离开了人群。

“姆特,我也去!”

阿摩斯看了看人群中和祭祀们交谈甚欢的阿赫霍特普,撇了撇嘴,拽着图特摩斯跟着走了出去,她才不要留在这里,

没心情,也没胃口。

“你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看着图特摩斯没有动的样子,阿摩斯急了,使劲的拧了他一把。

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想留下来和阿赫霍特普共同用餐?

“王后陛下,那属下也去看看阿蒙霍特普殿下。”

强忍住了臂弯内的疼痛,没有在王后面前失仪,图特摩斯恭敬鞠了一躬。

“去吧,照顾好阿摩斯。”

妮菲塔丽点点头,叮嘱道。

算你识相。

阿摩斯这才心满意足的拉着人走了。

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林雅和提伊也就加入了狂欢,

整个场景十分热闹,仿佛不是死了人,而是谁家新诞生了一个生命那样欢快喜庆,

事实上在肯迈特人眼里也确实是这样,死去的人将会在冥界进行新一轮的重生,再一次拥有鲜活的生命,这是值得庆祝的。

林雅趁着这个空档,在人群中转了几圈,想要偷眼看一看那个主持葬仪的年轻人,

那人既然像是阿克沙,那就怎么也要看上一眼,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但是那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人群里没有了穿着豹皮的人,也没有一张面孔是她所眼熟的,

想来应该是自己真的看错了吧。

本来就是一场葬礼,再加上这么一桩事,手里拿起的吃食也味如嚼蜡了起来。

赛帕尔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泰狄也没有和他们打什么招呼,径自跟着奥西里斯神庙的祭祀们回去了。

林雅开始还觉得有些愤愤,相处了这么多天走时候连话也没有一句,不过后来想想也是,泰狄本来跟他们也不熟,在船上也没不怎么跟他们交流,这样孤僻的性子,悄无声息的离开实属平常。

泰狄已经离开了,那么下一个要离开的就是提伊了吧,毕竟他本来也不是生活在那肯,这一次应该会跟着王后她们一起返回底比斯吧?想想还真是有些伤感,

行吧,不是有句话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吗?有相聚就会有分别,这才是正常的。

再者说,王国虽大,但只要是朋友总有一天还会再相见的,

和她想的一样,提伊在底比斯就下了船,走的时候只来得及匆匆打了个招呼,

到了这里,所有的船都空的差不多了,

想也知道,这船不会为了林雅开到那肯,而且说到根上,她也并不是这次葬礼的相关人员,

她也就一起下了船,恰好赶上了有客船回那肯,又恰好有空位。

提伊虽然和她分开了,但却给她留了两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其一是伊普特,他把自己的贴身女仆送给了她,说是她一个女孩身边只有一个老妇人照料总有一些事不方便,伊普特和她相处了这些天对她很有好感,正好就留了下来,以后就是她的贴身女仆了。

林雅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下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再说她也很喜欢伊普特,也就欣然接受了。

其二是一些制作精美的假发,之所以说是一些,而不是一顶,是因为那里面真的没有一个能称为一顶的东西,都是一些编好的麻花小辫,摞起来足有一小箱那么多,像极了他本人的风格,

每一根都编制的极为巧妙,工艺之精巧,林雅研究了半天都没研究出来到底是怎么编的,

其中一半是黑色的,另一半是各种颜色混搭,更多的是十分贵重的蓝紫色。

有些还镶嵌了贵重的半宝石。

提伊还留了一张纸条,交代她不要像她的姐姐梅丽塔蒙一样,把所有贵重的都戴在脑袋上,像个傻瓜一样。

上面的另一句话让林雅笑不出来了,她都能想象得到提伊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

提伊一定是一边翻着白眼一边嘲笑她不争气然后写下了这段话,

“我就知道你暗恋赛帕尔王子,这些假发原料没你的好,但是也不差。”

……

这,这就尴尬了啊,自以为做的隐秘,其实在人眼里像透明的一样。

不过你还真是猜错了,你难道是个猪吗?忘了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赛帕尔,我有未婚夫的啊!

尴尬之余更多的还是感动,

那就,谢谢你了呀,提伊。

章节目录 回乡记 “那肯那肯!鹰城!鹰城到了!”

大汉的声音大的仿佛是要穿透船舱可怜的木板,

跟来时相比,行李已经少了很多了,来时是座小山一样大的包裹,现在起码缩水了一半,主要是除了衣服首饰别的可有可无的都在提伊的建议下扔掉了,

作为昔日提伊身边得用的女仆,伊普特的行李也有不少,毕竟提伊一直是个出手阔绰的人,对待身边亲近的人也并不小气,

事出突然,伊普特的大多数行囊都留在了底比斯,提伊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派人给她送来,

这次的那肯出行本来也没有想过再也不回去,谁能想到又突然去了孟菲斯,再之后又换了个主人,可能再也不会到底比斯去了。

想起当初在这个码头上人挨人,人挤人的模样,林雅打了个突突,拉起伊普特的手拿着行李站到了人群的最后,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缺少急于回家的人,有人急不可耐的从船上往码头上跳跃,却一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溅起了好大的一朵水花,船板也发出“咚”的一声响,听起来像是撞到了。

看那个人后来浑身湿淋淋一边揉着脑袋一边爬上岸的情景,林雅莞尔,他果然是撞到了船板。

等人都下的差不多了,林雅和伊普特也走下了船。

那肯城高大的塔门立在眼前,林雅深吸了一口气,

那肯啊那肯,我又回来啦!

一晃已经从这里走出去四个多月了,走时码头两侧的一片水光已经变成了一片金色的麦海,还真的是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到达那肯是天气最为炎热的正午,林雅看了看身侧的伊普特鼻尖已经出了些细汗,

雅小抠终于咬了咬牙,阔绰了一把,租了一辆牛车回家。

要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这还带着伊普特,她跟着提伊锦衣玉食的,跟着自己也算是生活质量大幅度跳水了,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她,让她跟自己顶着大太阳一路走回去吧?

牛车晃晃悠悠走回了熟悉的街道,路边没事闲聊以瑟芙领头的仆人们还在,也不嫌热的慌,看见隔壁那户人家的小姐居然坐着牛车回来,又是好一顿嘲笑。

林雅翻翻白眼,充耳不闻,回到自己地盘的心情还是很兴奋的,犯不着为了几只臭虫扰了好心情。

“伊普特!你看见了吗!前面的就是我的家!我家里还有一个老仆,名字叫古努,你这么好,她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

林雅兴高采烈的指着前面不远的庭院说道。

伊普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蒂雅小姐像主人说的一样,是个很好的人,她也很喜欢她。

牛车到了门前,伊普特率先利落的从车上跳了下来,深深弯腰,然后恭敬地伸出一只手来接她,

林雅一愣,想了半天才缓过神来,把手放了上去,由着伊普特把她扶下了车,

这只是一辆牛车,但配上伊普特这一套标准规范的礼仪,简直像是从国王的轿辇上走下来一样。

伊普特倒没有什么波动,她是个很有职业素养的人,哪怕是提伊把她送给了别人,在一开始的错愕之后也就接受了现实,现在蒂雅小姐才是她的主人,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像刚才一样,伊普特走上前去,推了推紧闭的大门,一推之下没有推动,她也就知道,门是被人从里面插住了,转而改成了敲门。

“是谁?”

门内传来了老迈妇人嘶哑的问话声,林雅激动地红了眼眶,是古努!

出去这么久,她都想她了!

冲伊普特眨了眨眼,然后躲到了她的身后,伊普特瞬间会意,了然一笑,没有回答古努的问题,继续敲了敲门。

等了很久门外也没有人回话,反倒是一直在敲门,古努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伸手拔出了门栓,拉开了大门,

自己一个老妇,大白天的总也不能是抢劫的吧?虽然这么想,但还是把拔出的门栓背到了身后。

出乎意料的,门外站着的是一个没见过的年轻女人,看到她敲门礼貌的笑了一下。

“你是?”

古努狐疑的问了一声,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没见过这样一个人,但是有没有可能是小姐又送信来了呢?

算了算时间,距离小姐说的70天之后返程早就过去了,会不会是她没有玩够,想要再玩上一段时间,所以给她送信来了?

那女人还是没有答话,倒是从她身后露出了半颗毛茸茸的栗色脑袋,古努手里的门栓一下子落到了地上。

“小姐?”

小姐!是小姐回来了!

古努紧张的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那颗脑袋完完整整的从女人背后露了出来,一双眼睛和她的一样红,正是她日夜担心惦念的小姐!

长久相处以来的第一次,古努不顾主仆之别,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姐,眼泪噼里啪啦的从脸上掉了下来,洇湿了林雅肩膀的布料。

“小姐…我的好小姐…”

抱了一会古努就松开了她,围着她转了几圈上下打量,

“小姐瘦了,也黑了,但是总算是完完整整的回来了。”

古努弯了弯红透的眼睛,欣慰的说道,只有阿蒙神知道古努有多想念她,她走的每一个日夜古努都没有睡好,日日夜夜的担心,直到收到她平安到达孟菲斯的信才稍稍放宽了心。

“我当然瘦了啊!船上吃的东西我都吃不惯!我还是喜欢古努你做的饭菜!唔…这么一说我都饿了呢!”

林雅故意逗古努笑,调皮的撒着娇,

“小姐饿了,老奴这就去为小姐准备吃食。”

这么一说古努果然呆不住了,急急忙忙往院内走去,林雅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天知道她最怕惹别人哭了,还是趁古努没哭之前给她找点事情做比较好,

做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这一餐饭出奇的丰富,

成摞的面包和水果,各种肉汤就摆了好几样,古努甚至还买回了一罐贵重的葡萄酒。

主仆三人一起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餐。

晚饭过后,古努拉着林雅的手,两人坐在一起说久别重逢的悄悄话,

嘴角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小主人太久没会回家,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林雅笑了笑,和古努一起坐了下来,给她讲路上的所见所闻,

当然,惊险的就可以省去了,比如在船上落水的那一段就不用说了。

古努听到了赛帕尔殿下已经身死的消息,心疼的摸了摸林雅的头发,她知道,那本来该是小姐的丈夫,但是现在那个人却已经先一步去往了来生。

不过也没有必要太过惋惜,毕竟小姐现在也有了新的爱人,那个看起来就很般配的小哥。

“阿克沙小哥呢?您找到他了吗?”

“没有,孟菲斯太大了,我没有找到他。”

林雅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这次孟菲斯之行很顺利,就是…没有找到他。

马上要讲到了佩鲁纳菲尔,她停顿了一下,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古努,你认识一个叫阿波的人吗?”

摸着自己发丝的手像烫到了一样抽了回去,过于粗糙的指腹带起了一根长发,细细的发丝把古努的手指划出了一道白痕。

她不需要说什么,这样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全部的问题,古努认识阿波,而且,不只是认识那样简单。

“小姐…见到他了吗?他说他叫阿波?他长什么样?”

她的声音有些几不可查的颤抖,林雅在她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见到了,在你让我去的佩鲁纳菲尔,恩…微卷的头发,皮肤和我一样白,鼻子很高,眼窝也有点深,他真的是我的舅舅吗?”

古努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阿波…是阿波菲斯陛下?他不是…在城破的那一天就已经去世了吗?主人还因此深受打击,神志萎靡了好一段时间,却原来他还没有死吗?

太好了,阿波菲斯陛下还没有死,这真是太好了。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不仅小姐平安归来,连阿波菲斯陛下也好好的。

“小姐,他确实是您的舅舅,是您的姆特最亲近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您的姆特最相信的人。”

她说的笃定,林雅半信半疑的点头,连古努都这样说,那阿波居然是个好人吗?他看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不过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她答应了沙巴卡蒂雅提伊的叮嘱,赫里特相信的人,在她心里的位置又怎么会及得上她自己相信的人呢?

章节目录 扫地出门 林雅知道她会等阿克沙很久,只是不知道,会这么久。

阿赫特季开始的时候那个人离开了那肯城,到现在已经是舍木季的第三个月了,尼鲁村的丰收节早就过去了,她想了想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好去的,就没有去。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的过,荷鲁斯神庙里的学习也还是要继续,文字方面学了个囫囵吞枣,没办法,符号实在是太多了,而且换个顺序可能就是不同的意思,更别提她本来就分不清语序前后了,因为这没少挨布萨里的白眼,

不过也还好,起码布萨里不像阿克沙一样,一言不合就打手板。

礼仪方面就更不用说了,学的太吃力了,还好有伊普特在,可以在家里给她临时抱一抱佛脚,让隔天的考核不要扑街的太难看。

更多的时候伊普特也帮不了她,因为她的记性实在是太差,且本来就没把礼仪这里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反正以她的身份地位,没有意外的话,大概永远也见不到王室成员,再说就算遇到了出行的国王陛下,那也不要紧,周围的人怎么做她就跟着怎么做就是了,除非整片百姓都做错了,这样的话关系就更不大了,毕竟法不责众嘛。

陶片上的最后一笔落了下来,她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看外面的太阳,这是一会要去交给布萨里的功课,

昨天天黑也没有做完,只能等到清晨来临时发力。

其实也不是布萨里留的功课多,这点东西放在平时早就做完了,只是昨天不知道为什么,城里的人出奇的多,还都是朝城外走的,她逆着挤了很久才回到家中,回来就很晚了,当然没有时间把功课全部做完。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疑惑的向外面看去,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古努,伊普特永远是平静的,不会这样着急。

只是这么早,她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古努?”

古努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拉了一个一脸懵的伊普特,手里还抱着一个好大的包裹,看样子绝对比自己去孟菲斯时候拿的那个还要大得多。

“小姐,您出去住一阵吧!”

古努放下手里的包裹,急急的说道。

??????

什么情况?古努要赶自己出门?为什么?而且这就出门?天还这么早,到哪里去?她一会还要去荷鲁斯神庙学习呢。

“小姐,神婚马上就要到了,您的父亲拉亚可能会和家眷一起过来小住,您先去外面住吧?”

古努解释道。

只是神婚?什么是神婚?

“神婚是哈托尔和荷鲁斯的婚礼,每年举行一次,会从上游的丹德拉运来哈托尔的神像,运到下游的艾德福去,两位神只将在那里会面,来,停,返,每一个阶段都需要经历十四天。”

倒是伊普特听明白了,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又给她解释了一遍神婚。

来,回,返,各需要十四天?

“我要出去住四十二天?神婚跟拉亚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来?再说举行的地点在艾德福不是吗?”

“我的好小姐,您现在就出去吧,来时的路程已经差不多走完了,他们今天就会到达那肯,不会住满两个十四天的,在哈托尔神返程的时候就会走,您只需要在外面呆十四天。”

古努有些焦急,神婚这种重要的场合,一般来说国王如果能抽出空闲是一定会参加的,而今年雅赫摩斯陛下刚刚结束对外的战争,且大获全胜,是一定会参加的,国王都要到场,他拉亚怎么敢不来?

那肯城和艾德福之间的距离是真的很近,乘车马小半天的功夫就可以到达,古努实在是不敢赌拉亚不来的可能性,毕竟有现成的庭院不住,谁会去额外租住旅店呢?

拉亚出门,还是这样盛大的节日场合,瑟尔卡和梅丽塔蒙是一定会到的,以她们那个阴毒的性子,小姐说不定会吃什么亏,还是速速躲出去为好。

如果没有人说的话,拉亚是不会想起来见小姐的,出去住上一阵躲开就好,

要是有人问起,她会对外说小姐去荷鲁斯神庙里暂住学习的。

林雅看她这样,也就勉强点了点头同意了,反正如果梅丽塔蒙她们要来的话,她还确实不愿意和她们在一起,想想就浑身难受。

古努见她肯听自己的话也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匆匆把包裹往伊普特手里一扔,就把两人都推了出去。

“去哪都好,只要十四天。”

过了这个风口,她们就可以回来了,有伊普特在,她也不用担心小姐的安全问题。

林雅看了看关起的大门,又看了看那个巨大的包裹,感到一阵无奈,

这都装了什么啊?满满当当的,这也太多了吧?

在门口解开了包裹,古努不开门,只能从墙头上把用不上的都丢了出去,包裹瞬间缩成了小小的一个,抱在怀里正正好好。

也就十四天,带几件换洗衣服和钱财也就够了,

“小姐,我们去哪?”伊普特回头问道。

“恩……神婚好看吗?”

林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神婚……很好。”

伊普特想了半天,然后这么回答道,神婚说不上好不好看,但这十四天会是一个狂欢期,国内有相当一部分的百姓都会追随国王到艾德福去,只为了参加这盛大的典礼。

“这样的话,我们就去艾德福!”

林雅兴致勃勃的说道,现成的热闹不凑白不凑,场面那么大,不用担心会碰到拉亚的问题,她肯定不会那么倒霉的。

“好,我们就去艾德福!”

伊普特赞成符合,

走到了主干道林雅震惊了,天啊,这得是多少人啊?满大街都是晃动的人头,人山人海,比昨天晚上见到的还要多,他们都是要去哪啊?想到她们说的神婚盛大的场面,心里有些懂了,这些人跟自己的目的地是一样的,都是艾德福。

这…

这样的话去艾德福的航船人会很多吧?现在到码头去还有位置吗?

她向伊普特问出了这个问题,后者微微一笑,

“不会的,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去艾德福的航船都会增加很多趟,我们会赶上的。”

就和古努和伊普特说的一样,艾德福和那肯之间的距离确实很近,在船上航行也就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只是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没办法,码头等待去艾德福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这还不是城内所有人的选择,

大多数的行人选择走路去艾德福,省下车马航船的这笔费用。

可能是因为每年都会举行神婚的缘故,艾德福城市规模比那肯城要大一些,神庙也更加雄伟,

伊普特拉着林雅在城内转了很久才找到一家还有空位的旅店,比平常的价格多出了不少的钱,为此雅小抠还好大一阵不乐意,但是没办法,不住这一家就只能露宿街头了,这…还是老老实实掏钱吧。

听伊普特说,往年这座城都会人满为患,甚至有的都住到了大街上,旅店涨价也是无可厚非的。

林雅就搞不明白,不是都说那肯才是国内最大的荷鲁斯信仰中心,那为什么荷鲁斯结婚不在自己家,要跑到艾德福来?

事实是,艾德福也是另一个主要信仰荷鲁斯的集中区域,而且有着特殊的宗教纪念意义。

在肯迈特的传说中,荷鲁斯正是在这里,结束了与赛特之间八十年的斗争,战败了对方,真正的加冕成为人间之王。

章节目录 神的婚礼 到了艾德福的第二天,神婚就开始了,

一大早院子里里就吵的不行,这种旅店是一个挨一个的二层小屋,紧凑排列挨在一起围成了一座小院。

有钱的自己住独栋,掏不出那么多的就和别人拼,再次就是传说中的大通铺。

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即使林雅她们出钱,也没有独栋可以给她们住,还是要和别人拼房。

一栋二层分成了三份,一层住一份,二层住一份,房顶露台上再住一份。

好在店主还算有点脑袋,这一栋安排的都是女客,不然林雅宁可回那肯去见梅丽塔蒙,也绝不在这里将就!

林雅和伊普特住的是第二层,外面有个连通楼顶的小型露台,虽说被人来来回回穿梭有些吵闹,但还算是比别人多租出来一小块地方,平时乘个凉望望风还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天的早上也未免太过刺激了一些,天刚蒙蒙亮,楼上楼下就像地震了一样,咕咚咕咚的脚步声来回奔走,是睡的再怎么死的人这会也睡不下去了,何况是林雅这种觉轻的,

“发生了什么?”

从被单里伸出一颗脑袋,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尚有些迷糊,她迷蒙的望向一边的伊普特,声音带着晨起时的沙哑。

“您醒了啊?神婚要开始了,她们都赶着去码头。”

伊普特早就已经醒了,正站在床边为她整理一会要用到的服装首饰,听见她说话才笑眯眯回过头。

“哦…神婚开始了…”

林雅还没搞清楚状况,整个人蔫巴巴,围着一条被单坐在床上直打摆子。

她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个旅店的床铺都是像华夏北方的那种土炕,又不像,他们不烧火,没有炕洞,就是一整块泥砖搭起来的台子。

她在现代是北方人,按理说应该很睡的惯这种才是,

但睡上来她就知道不对劲了,怎么睡也睡不着,

原因无他,这个房间好像是有一阵没有人居住过了,是临时拨出来应付神婚时过剩的旅客的,起码林雅她们来的时候是堆满了杂物,甚至还被店主用来储水,

那一罐又一罐的水就存放在房间里,水蒸气来来回回的循环,床铺里早就被潮气进透了,睡上去的感觉是又湿又黏,这怎么能睡得好?

“神婚也不用起来的这么早吧……这天还没全亮呢…”

林雅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还是一片雾霾蓝的颜色,这么早?过分了吧?

“现在不算早了,这会码头上应该已经有很多人了,早一点去才能占个好一点的位置,看的更清楚些。”

伊普特笑着解释道。

“小姐您现在也准备一下吧?”

她细心的提醒林雅,再晚一点就只能看见人海了。

“不去,我要睡觉!”

林雅一歪头,又倒回了床铺里,她才不要去,谁想去谁去,好不容易她们不吵了,正好睡个好觉。

不过…神婚诶,一年才能见一次的盛典,不全程跟下来是不是有点可惜?

是睡觉还是出去看热闹?

此刻林雅脑袋里的两个小人打的不可开交,最后看热闹的小人技高一筹,找了个刁钻的角度一招制敌,击败了睡觉。

林雅从被单里伸出一只胳膊,瓮声瓮气,

“我的衣服呐?”

码头上果然已经有了不少人了,她们来的也早了,但还是找了个能看得清的位置,等待哈托尔神的到来。

这一次的航行跟以往的神只出行仪式不一样,哈托尔神的神龛并不会在码头上被抬下船,而是沿河而上,

对,沿河而上,热情爱操心神只们婚事的肯迈特人,为了哈托尔和荷鲁斯的婚礼操碎了心,在码头的另一边开凿出了一条不浅的运河,一直到达城内的荷鲁斯神庙。

哈托尔会沿着这条河上行,到达她的丈夫荷鲁斯的身边。

从早上天刚亮一直等到了过了中午,码头上的人是越来越多,闷闷的,密不透风,不光是这里,连河的对面,两岸的田埂上,也都站满了人,

林雅她们就一直在那里枯站着,让太阳晒得都要脱水了,

直到林雅下定决心,再不来她就回去睡觉的时候,载着哈托尔神龛的大船这才姗姗来迟,

巨大的镀金牛头装饰的华美大船,终于从天的另一边破浪而来,

戴着冠冕的国王雅赫摩斯陛下亲自护送着哈托尔的神龛,站在大船的船头处,身后还跟着王后和其他的王室成员,自己亲信大臣。

随着国王和哈托尔神的出现,码头上的人群开始欢呼沸腾了起来,这场景比当初的底比斯祭祀到荷鲁斯神庙巡视时大了不知多少倍,光是这人群的密度就甩了后者几条街,耳边的喧闹声都要把人震的失智。

林雅对雅赫摩斯还是很感兴趣的,他是肯迈特所有的民心所向,百姓心中活着的神,比一切的神灵都更加的让人尊敬,

能生出赛帕尔,阿摩斯,阿赫霍特普这样容貌出色的后代,那雅赫摩斯本人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可惜的是人实在太多太多了,任她踮起了脚尖,睁大了眼睛,也捕捉不到国王的身影,只能看见身前一个又一个的后脑勺。

载着哈托尔和国王的大船已经驶进了运河口,所有的人都伏在地上,对雅赫摩斯行使面见国王的大礼,

林雅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好在伊普特拉了她一把,让她在太过突出之前跪了下来。

膝盖磕到地上一阵钻心的疼,她缓回了神智。

刚刚在那条圣船上,她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很熟悉的背影,且还是和王室站在一起,

这是第几次了?一次可以说是巧合,那现在呢?会不会那船上的本来就是阿克沙?是她一直没敢相信才反复错过?

乱七八糟的想法塞的她的头晕晕胀胀,不行,一定要看到他一眼才可以。

圣船行过了这块区域,想着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她偷偷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圣船上的王室和贵族们,

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可能是去到哪个她看不到的角落了,

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她一怔,快速的低下了头,和周围的人群混在一起。

就在刚刚,她没有看见阿克沙反倒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英俊,严肃,寸头。

拉亚,

是拉亚,他真的和雅赫摩斯一起来了艾德福。

而且刚才他也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如果有,那可能会给古努带来麻烦,怎么办,这下该怎么办?

没等她想明白,人群又一次攒动了起来,他们手里捧着鲜花或者香薰,跟着圣船一路走着,嘴里唱着不知名的赞歌。

伊普特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弄了一把刚出水的睡莲,她就放在手里捧着,挡住了自己一张脸,混在人群后面一起往荷鲁斯神庙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雄伟的建筑终于放大在了眼前,

神庙门口也泊了一条鹰头巨船,上面站着的是来自艾德福的神庙祭祀,

国王带头唱诵了赞诗,百姓们跟符合,并把手中花束香薰通通扔到水中,

祭祀们分别抬起来自家神只的神龛,一起走到了神庙前的码头上,有女祭司边走边抛着手中的花瓣,晃动着叉铃。

漫天花雨中,两位神只神龛上的幔帘被缓缓掀开,

所有的百姓都高声呼喊了起来,他们呼唤着两位神只的名字,更多的虔诚的跪下身来。

在一年之中,只有这一天才能得见这两位神只的真容。

林雅看看左右,倒没觉得什么稀奇,在她看来,这两位神的真容,不过是两尊金像而已,哈托尔还是那个牛角辫,荷鲁斯也还是那个鹰头,跟别的雕像也没什么两样。

这也叫真容?

展露真容的仪式过后,就是开口仪式,和亡灵的开口仪式也是相同。

只是这主持仪式的人让林雅吃了一惊。

居然是布萨里?他不是那肯城荷鲁斯神庙的大祭司吗?怎么也跑来了艾德福?还主持这么隆重的开口仪式?

看她是看不清人是谁,但那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光头,再加上礼官的唱诵,让她一下就认出了布萨里。

逃课带来的负罪感一扫而空,啧啧,老师都逃了课,做学生的跑一跑也没人知道嘛。

开口仪式结束,两只神龛就被抬到了荷鲁斯神庙中的一个隐秘空间,

让这一对久别重逢的夫妻一起共度良宵,互诉衷肠。

今天的所有行程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

林雅无聊的撇了撇嘴,当时就后悔了,

就这?就这?顶着大太阳看了个人山人海,还不如在旅店睡觉。

然而,这才只是,神婚的第一天而已。

章节目录 我的荷鲁斯 转眼就到了神婚的最后一天,这期间林雅可以说是深受折磨。

首先,神婚并不是白天的仪式结束就没有别的事了,这期间的每一天都是狂欢日,

人们可以整夜纵酒狂歌,一直到太阳升起,其中需要的所有食物酒水,都由荷鲁斯神庙或者说是国王陛下免费提供。

世界上永远不缺精力充沛的人,每一天都有不同的人参加狂欢,

从神婚开始林雅就没睡上一个好觉,这间屋子里的另伙两家暂且可以算作舍友的家伙,可以说是精力充沛中的佼佼者,哪天的狂欢都没落下她们,奇怪的是第二天白天的仪式还照参加不误,这种精神真是不得不让人敬佩。

这些天林雅本身也没有闲着,白天的每一项仪式都全程跟了下来,晚上的狂欢也加入其中,白天热晚上吵,她还是更喜欢睡觉。

只是关于她为什么既然如此嫌弃又件件不落的参加,甚至还傻傻的跟着国王的轿辇去了郊外的一块空地,去祈祷丰收,所做的这一期,大概都是因为她心里那个隐秘的小念想吧。

她还是觉得那个人就是阿克沙,但一连过去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机会看到他的正脸。

在前几天的一次狂欢里,林雅看到有人在求神谕,于是也禁不住诱惑排了很久的队去求了一份。

她不信这些,她看见了,神像口里的那一根引线,所有的结果都是由祭祀来操控的。

求神谕的人很多,需要花费的也很昂贵,但她还是去了,不仅去了,还多给了比别人多一半的物品,

祭祀看了看她,然后哈托尔神的答复果然就是一个肯定。

口中的引线动了动,哈托尔点了点头,祭祀用睡莲在她身上洒了一些圣水,还发放了一盘圣餐。

“如你所愿,在哈托尔神的庇护下,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那祭祀是这么说的。

纤长的手指无聊的刮了刮油灯下的浮灰,灰尘被一点一点擦尽,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她换上了伊普特为她准备的衣服,并给她一条一条的接上了提伊赠送的假发辫。

是的,哪怕是最后一天,她也要去看一看,哈托尔神答应她了的,

她会得偿所愿。

翩跹的衣角拂过门槛,她踏出房门,毫不留恋。

今天是神婚的最后一天,将要举行最后的仪式,重现荷鲁斯与赛特八十年战争的最后一战,过了今天,哈托尔神和国王陛下都会离开艾德福,回到丹德拉去。

这一仪式将要在荷鲁斯神庙后的旷野上举行,艾德福建城的根基就在此处,

因为荷鲁斯神就是在这片旷野,亲手斩杀了他的叔父,邪恶的赛特。

林雅觉得她最近真的勤快的过了头,比如说现在,才刚刚天亮,她就已经出门往仪式现场走了,而仪式举行的时间将是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这是不符合她能懒就懒的原则的,但她还是出门了,而且做好了被晒一天的准备。

原因么,她这些天也发现了,跟着人群一起走的时候,往往最后只能站在人群中,对于高台上的人是看不清的,

这一次她要第一个走,第一个到达仪式现场,这样一定会掀开那个人的神秘面纱,比起两位神只的真容,她更想见他的。

他到底是不是她想念的那个人,今晚就会知道了。

跟她想的一样,她到达现场的时候,空无一人,连神庙祭祀都没有开始准备,这下肯定会站在第一排了。

得到这个结果的林雅安心的和伊普特在棕榈树的树荫里坐了下来,安心的等待仪式的开始。

她出来的实在太早,彻夜狂欢的人群才刚刚散场,她的舍友们也还在睡梦中,她就已经到了。

拉神乘着太阳之船从东方一直行驶到了西面的群山之中,场地里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多了起来,

还好,林雅来的早,不管人有多少,她始终是站在最前面的。

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散尽在天地之间,一轮圆月升了起来,把整片旷野照的通亮,像大地上涂了一抹银光。

场内的中央燃起了一堆熊熊篝火,所有的官员都跟着以国王为首的王室成员们走上了搭起的高台。

在施行了跪拜礼之后,林雅抬起头,仔细的扫视了一圈又一圈高台上的众人。

灼灼的目光渐渐灰暗,没有,没有他。

他不在里面。

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阿克沙,是高台上那个人就不在那里,他不在,就无法证明她的推断。

雅赫摩斯和林雅想象的一样,容貌俊美,不苟言笑,一身的帝王之气,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和赛帕尔长得很像,眼角都没有多少皱纹,如果不是知道赛帕尔,阿摩斯他们确确实实是他的孩子,别人一定会以为他还是个刚刚二十岁的青年,

很难想象他已经是至少五个孩子的父亲。

仪式已经开始,场地四周加起的火盆被祭祀点燃,从人群的缺口处,走进了一个戴着荷鲁斯面具的年轻人,

像壁画上的荷鲁斯真真实实的走下来了那样,他赤裸着上身,露出了漂亮的肌肉纹理,下身围着一条传统又华丽的缠腰布,上面系着一条平整闪亮的腰带,各色宝石在腰带上垂着,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悦耳的声响。

他的脖子上戴着大幅的宝石项链,左右双臂各带一副宽幅臂环和手环,背上还背了一张巨大的复合强弓。

林雅的心登时就跳到了嗓子眼,这个身影,就是她找了好几天的那个神秘人,脱光了上身,他和心里的那个人更加相像了。

那精致的肌肉走向,和在那肯城小院与图特摩斯摔跤的阿克沙如出一辙。

只是,阿克沙腹部有伤她是知道的,可现在却无法用来佐证他的身份,因为那缠腰布的位置,正好将那附近遮挡,没有人能看得到。

伊普特说,场中的这人,是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他会扮演荷鲁斯,然后击败扮演赛特神的祭祀,重现荷鲁斯加冕人间之王的过程。

是荷鲁斯神庙的祭祀吗?这样是否也可以解释,阿克沙和布萨里关系密切的原因?

只是他真的是阿克沙吗?如果他是,那除了荷鲁斯神庙的祭祀,那肯城城主的书吏,孟菲斯富商之子,他还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难道他的喜欢,都是自己的臆想吗?

场地的另一面,又进场了另一个身材壮硕的祭祀,与荷鲁斯不同,他头上戴着的是赛特神的面具。

这就是在今天的仪式上,将要被击败的赛特了。

在一番激烈的搏斗后,荷鲁斯用手中的武器击败了赛特,并贯穿了他的身体,

起码在观众的眼中是这样的,

大片的鲜血从赛特的身下涌出,林雅吸了两下鼻子,她闻出来了一股奇异的膻味,是牛血没错。

荷鲁斯站在血泊之中,举起了背后的长弓,

强弓在他强健的臂膀中拉出一个满月的弧度,他向四个方向分别射出了一道带火的箭矢,象征着收复了国土的四方,

在这之后,布萨里从高台上走下,亲手为他戴上了代表国王的红白双冠,

两地之主荷鲁斯,在这无边的旷野加冕,是永远的人间之王。

所有的仪式到了这里就到达了尾声,

场地之中的荷鲁斯右手已经抚上了脸上的面具,

鹰神面具在他脸上一寸一寸取下,露出了一张众生为之倾倒的俊脸,

那张脸上眉如鸦羽,目若寒星,唇形完美而饱满,正是林雅心心念念,等了半年之久的阿克沙。

“阿克沙...”

居然真的是阿克沙...他是赛帕尔葬礼上的那个人,也是在圣船上护送着哈托尔的人,更是在她心尖上的那个人。

喜悦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下来,一时之间让人分不清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现实还是虚幻。

章节目录 想念你,我的哈托尔 雅赫摩斯身体不适,仪式结束之后就在妻子妮菲塔丽的陪伴下返回了临时行宫。

银色的旷野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英俊的少年微微抬眼,向着人群之中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足以融化冰雪的笑容。

他伸出手来,几步走到了人群面前,把一名呆滞流泪的少女揽入怀中。

“想念你,我的哈托尔。”

他这样说。

刚刚在场上魅力四射的少年,只一瞬间就有了相爱对象,在场的女孩们芳心碎了一片。

阿蒙霍特普这一举动不可谓不大,所有还没退场的权贵都看了个清楚。

那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情人吗?王国未来的王后之一?

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好像是年前赛帕尔殿下中意的那一个?

虽然婚约的另一方已经亡故,但泛滥节上那场混乱的订婚还是让人记忆犹新。

好像还真是,叫什么蒂雅?拉亚的女儿?

啧啧,拉亚可真是有本事,自己拽着女人腰带往上爬不说,养了个女儿也是如此优秀,魅力大的惊人啊。

赛帕尔殿下刚亡故了多久,这就又搭上了新的摄政王子阿蒙霍特普殿下?

这是一开始就把目标订死在了王后的位置上?

这么想着,权贵们的目光不禁带了些鄙夷的望向了一边的拉亚,

“拉亚大人,这王后的位置可算是稳了。”

当下就人向拉亚道喜,揶揄的语气,分不清是真情还是假意。

至于拉亚本人,刚刚经历了一场瞳孔地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蒂雅,是他的女儿蒂雅没错,她是什么时候和阿蒙霍特普殿下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

不行,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发生!

阿赫霍特普冷眼看着相携一起离开仪式场地的两人,眼里闪过了一丝恶毒的光芒,

就是她?那个平平无奇的女人?三哥喜欢的居然是这种调调?

同样都是为了做王后不择手段,凭什么他只对自己有偏见?

还是说是那个女人手段太过高超,连自己也赶之不及?

梅丽塔蒙一双手的指甲都掐进了掌心的软肉里,一张脸青的吓人,

直到感知到疼痛,才松开了双手。

“我的乖女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瑟尔卡看着她掌心青白的指痕,有些心疼的说道。

“姆特,你没看到吗?和阿蒙霍特普殿下在一起的那个,是蒂雅!”

是蒂雅!是那个早就该死的杂种!她怎么还不死?她为什么又和阿蒙霍特普殿下搅在了一起!

“梅丽塔蒙,我的女儿,你不要太过气恼,她不会挡了你的路的。”

瑟尔卡出声安抚,声音带这些意有所指的意味。

“可是她现在已经挡到我的路了!”

梅丽塔蒙恨声说道。

“相信我,不会的。”

当王后吗?你赫里特的女儿想要做肯迈特的王后?果然是什么样的姆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放心吧,赫里特,你的女儿终将会有跟你一样的下场。

阿赫霍特普若无其事的坐上了侍从们抬来的滑椅,走过拉亚面前时敲了两下椅子,稍稍停了一下,

妩媚的眼神转了一圈,漫不经心的扫视过脸色不大好的梅丽塔蒙,又转回看向拉亚。

“财务大臣拉亚,你可真是,生了两位好女儿啊。”

不管其他人都如何做想,这件事中的两位主角已经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神庙前的码头上。

一轮满月映照在河水之上,整片河面都闪烁着粼粼银光。

年少的恋情总是美好的,

少女可能是过于吃惊,没有说话,

少年弯了弯一双星子般的眼,涉水而下,从水中折下了一支新鲜的,还带着朦胧幽香的睡莲,亲手别在了少女的发间。

在肯迈特,有这样的习俗,在节日庆典上,如果你发现了你的意中人,就可以为她他献上一朵莲花,如果她他同意,就会收下它。

阿蒙霍特普的感情显然是霸道的,他没有过问林雅是否同意,径自为她插上,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你…”

林雅呆滞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可吐出的话还是没那么的清醒。

“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哈托尔显灵了吗?她真的让自己遇到了他,还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情节,不会是其实自己还没睡醒吧?醒来还在那个潮湿的旅店床铺上,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阿蒙霍特普没有答话,向她眨了眨眼睛,用手稍稍松了一下腰间的宝石腰带,然后握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腰腹处的伤疤,

“你说说看,我是梦境,还是现实?”

掌下的肌肤温暖而有弹性,那条伤疤隆起在他的腰腹上,光是范围就足以证明当初的致命程度。

林雅像被烫到了一样,飞速的把手抽了回来,手上残留的温度从指尖蔓延到了脸颊,又爬上了那双粉嫩的耳朵。

造孽啊!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矜持啊!!

不过…真的不是梦,真的是阿克沙,又回到了自己的面前,

哈托尔没有骗她,他也没有骗她。

不…不对,他还是骗自己了,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他是荷鲁斯神庙的祭祀,他的身份有那么多的可疑之处,他甚至连他的真实名字都没有告诉她。

狂跳的心脏被理智抚平,又涌上了一丝委屈,这委屈越积越多,最后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为什么骗我?”

问出了疑惑,却又不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她怕,怕他说出的结果自己不能接受,她没有做好他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自己的准备。

“你知道,自从你走以后,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每天都掰着指头等你回来,我有好好学习,我不喜欢生命之屋里的每一个人,可是你这么希望,我就这么做了,”

“你知道吗?我在生命之屋里没有一个朋友,处处受人排挤,可是最后我都忍了,我努力不去跟他们起冲突,因为我是拿着你的举荐信进去的,我代表的是你的脸面。”

“可是后来我知道了什么?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我却在别人嘴里知道了这个名字的含义,也知道了你根本不叫阿克沙,你从来就都是在骗我。”

“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你叫阿蒙霍特普,我叫阿蒙霍特普为她而生,可是你真的喜欢我吗?如果你喜欢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最感到接受不了的,不是你骗我,而是我即使知道了你骗我,还是心甘情愿的一个人踏上了去孟菲斯的航船,哪怕你骗我,我也要去茫茫人海里寻你,然后告诉你,我喜欢你。”

“哪怕你从头到尾都骗了我,我却还是只记得你的好,从来都不去往坏处想你。”

“孟菲斯好大,我找不到你,我在孟菲斯行宫等了你三个月,可是你都没有出现。”

“阿蒙霍特普…叫这个名字的人太多了啊…多到行宫里的侍卫,还有那个新的喜欢男人的摄政王子,都叫阿蒙霍特普…你要我去哪里找你?”

心里的委屈和着眼泪像洪水一样宣泄而出,而对面的少年只是一脸隐忍,什么话都没有说。

阿蒙霍特普的心里现在乱的厉害,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本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欢乐场面,没想到却是截然相反的情景。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最开始的一句谎言,会对她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心爱的人为了寻找他,独自踏上了那样危险的行程,自己却一概不知,

明明她就在孟菲斯行宫,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让她在陌生的地方独自探索,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已经发生的事情,要怎么做才能弥补?

他不敢想,万一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又该怎么做?他怎么能原谅自己?

章节目录 我喜欢你 “…我,对不起。”

她只管倾诉她的委屈,阿蒙霍特普静静的听她讲,等她哭够了,停下来的时候,才只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眉毛紧紧的皱着,仿佛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不耐烦?他不耐烦?不喜欢听自己发牢骚?也不喜欢自己哭哭啼啼?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多,还不讲道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以后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反正…我们本来就不合适。”

她恼急了,不管什么好听不好听,一股脑的说出了要分开的话语。

“反正,你本来也没有那么喜欢我不是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眶也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一边说着分手的话语,一边又希望着他会挽留。

林雅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说出来她就后悔了,明明是那么的想念他,有那么多话想要说,为什么直接给他扣了个不喜欢自己的帽子?

他真的不喜欢自己吗?她心里其实清楚得很,

就是因为他喜欢她,所以她才会使小性子说出这样的话。

恃宠而骄,不过如此。

如果这个人根本就不喜欢你,那你又做这幅姿态给谁看呢?

说到底,不过是仗着对方的喜爱罢了,

这不是不讲道理又是什么呢?

站了片刻,对面的少年还没有什么举动,

她的心开始有些乱了,胡思乱想又开始涌上了心头,

自己是不是赌错了?是不是不该耍脾气?不该不讲理?

不过,如果他真的没那么喜欢自己,那也没关系,分开就是。

她才不要去卑微的祈求别人和自己在一起,哪怕对方是她深爱的阿克沙。

强扭的瓜不甜,只自己去维持的感情也会很累,如果他没那么喜欢,

趁现在分开,也来得及。

转身,脚下步履微微一错,少年终于急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她有些站立不稳,直直撞向他的肩头,

阿蒙霍特普伸手一揽,熟悉的体香嗅到了鼻尖,朝思暮想的人又一次落入自己的怀中。

“我没有,我们将来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光要一起度过,我怎么会现在就开始厌烦?”

埋在她脖颈里的声音低低,还带了些委屈的味道,为了今天仪式扮演荷鲁斯而特意装饰上的鹰羽搔上她的耳畔,把她的心也带起了一阵酸痒。

阿蒙霍特普殿下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啊?有什么时候这样哄过一个女人?

前所未有。

他听到她说这些狠心的话又何尝不难过呢?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知道怎么样去安慰自己喜欢的人。

真是奇怪,在北方处理事务的这段时间,每个人都说,阿蒙霍特普殿下英明果决,对每件事情都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可是为什么,到了她的面前,他却怎么都看不透了?

为什么她的眼里都是喜欢,却可以将分开说的那样轻松?

她怎么这么笨呢?

真的看不出来吗?他喜欢她,他们的感情从来都是对等的,他的喜欢不言而喻,他的眼里是她,心里也是。

图特摩斯从前告诉他,如果女孩子和你生气,就要哄,说一些好听的话,她们就会消气,乖乖听话。

他刚刚想了很久,好听的话吗?

他不想说一些鬼话来应付自己心爱的女孩,他所说的从来都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所以雅雅,你愿意吗?一辈子和我说这么多的话,一辈子只和我说这么多的话。

“你…你放开!热!”

林雅被他这一句话撩拨的面红耳赤,心如擂鼓,

一辈子,天啊!阿克沙他说一辈子!这真的是我的阿克沙吗?他不是被人调包了吧!

她这算是,被表白了吗?

这…这要怎么回答,才显得矜持一点?

可怜林雅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被喜欢的人这般表白,她的大脑超核运转,直接就当机了,登时脑袋一抽,回了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

好在她抽了,阿蒙霍特普没有抽,一张俊美的脸蛋在她的颈窝又蹭了蹭,一双手抱的更紧了一些。

“不放,你骗我,晚上明明这样的冷,还是抱着你暖一些。”

冷?林雅心里一跳,这才想起他刚从仪式上下来,整个上身还是光着的。

肯迈特的夜晚这么冷,他会不会被冻到?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别扭的不肯原谅他,只稍稍的提起一点自己的披肩,搭住了他半边肩膀。

“你骗我的事还没有说清楚!松手!”

她凶巴巴的说道。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给你假名字是我不对,可是我走之前就知道错了啊……我以后都不这样了。”

阿蒙霍特普感受着身上一角温暖的披肩,暗地里偷笑,认错认得不能再快了。

他也很委屈呀,不是都说了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这个名字的意思多浅显啊,一听就知道他本来的名字是什么嘛,

本来看她那时没什么反应,还以为是她早就有所察觉,却原来是个笨的。

嗯,真笨,还是要自己保护才好。

“行,这件事我暂时放在一边,那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富商之子?城主书吏?神庙祭祀?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他认错认得不假思索,林雅的气也消的差不多,想想还是不能轻易原谅,他瞒着自己的事情太多太多,不一次弄个清楚,以后还是会有矛盾,要原谅,也得他都坦白了再说。

“我是什么身份,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他抬起头,棕黑色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然后又飞快的低下头来,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嘴唇已经贴上了她的。

一时间像是心里炸开了漫天的烟花,把脑子里仅剩不多的理智炸成了一堆的浆糊,

披肩从他肩膀滑落,她不由自主揽住了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亲吻。

夜风吹过水面,带起了一阵波纹,把那水里的圆月和依偎缠绵的人影晃动交融,渐渐不分彼此。

一吻结束,她还感觉云里雾里,一副懵懂的模样,

天啊,阿克沙转性啦!

这…真的是他吗?

阿蒙霍特普低低的笑,用拇指轻轻抚过被他吻红的双唇。

“雅雅,你现在知道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了吗?”

?????

林雅晕乎乎,他在说什么?她从来也没质疑过他的性取向啊?干嘛突然这么问?

他弯了弯眼睛,笑的更开心了,

“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国王陛下的儿子,赛帕尔的弟弟,新一任的,喜欢男人的,摄政王子阿蒙霍特普啊。”

他声音轻柔,在喜欢男人那两个词上又特意加重,威胁的意味浓浓,

卡巴,是脑子里的那根筋断了,

吧唧,是某个喜欢男人的摄政王子殿下亲上来的声音。

他他他…他是王子?

对哦…他和赛帕尔确实还是很像的…国王也是全国最有钱的人没有错…城主要听他调遣…主持仪式也是正常的……

她这是,捡了个王子?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喜欢的,只是他这个人而已啊……

“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看着他越来越危险的眼神,林雅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又错了呐…”

他摇头叹息,

错了……?难道他真的喜欢男人?

阿蒙霍特普捧起心上人呆呆傻傻的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了一个轻吻,

“我不喜欢男人,我也不喜欢女人,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章节目录 真丑 早上从陌生的环境中醒过来,林雅愣了愣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在哪里,

昨晚一直到睡前,她还不敢相信,还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梦境,现如今来看,

自己没有做梦,他是真的回来了,也是真的...和自己表白了,

发生的所有都是真的,包括那个吻...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

当两个人各自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部互相剖白,天色已经很晚了,连月亮也升到了天空的正中。

阿蒙霍特普问她住在哪里,要送她过去,她这才慌慌张张的想起来,她把伊普特忘在了仪式现场,看见阿克沙晕晕乎乎的就跟着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

真是该打,也不知道现在这么晚了,伊普特还在不在原处,不在的话就最好了,要是为了等自己等到这么晚,她会不安的。

提起裙子急匆匆就要往回赶,却被阿蒙霍特普按住了手,她有些不解的抬起头,他却和她说,她的女仆知道他们在一起,也知道他们在哪里,现在应该已经自己回去了。

这话一说完,她当时就愣住了,以伊普特的性格,不会把自己丢给一个陌生人自己离开,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阿蒙霍特普只笑了笑,然后告诉她,之前去给她取饮料的时候,看见了她的仆人,他已经交代过了,让伊普特放心回去,他会照顾好她。

至于为什么会放心把她交给一个陌生人,

她也不想想,她自己见了人家把女仆都给丢了,傻乎乎的跟着走,这会是陌生人吗?

再之后,听说了她居住的旅店,想到了那片区域的环境,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毛,邀请她跟他回到行宫里暂住一夜,

他话音刚落,林雅顿时想到了一些可能是正常人会想到的,也可能不是的一种想法,他他他他他他....一张小脸瞬间红了一片,

时不时抬起头偷偷看他的脸色,却见他的脸色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一点猥琐的样子都没有,

不是吧...他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吗?好像...这进度也太快了吧!这不是才确认关系吗!

阿蒙霍特普一看她窘迫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的什么,麦色的耳尖也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晕红,

一时间气氛顿时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过了好久,林雅才在他的解释之下知道是自己想歪了,脸色比之刚才还要红了几分,那就...去吧?

阿蒙霍特普想得很简单,现在已经很晚了,回去在那种吵闹的环境里肯定也是睡不好,反正都睡不了多久,不如选一个睡眠质量好一点的地方,仅此而已。

他到底还是贴心的,一路走到临时行宫门口,派了个侍卫去给伊普特传了个今晚不回的消息,又叫了他的亲信,然后让亲信带着她去一个安静舒适的房间,他记得有一间房间,因为离王室区域有些远,没有权贵选择居住,也没有狂欢的人群,很是安静,也很适合现在的她。

他是不能自己亲自引路的,她是个女孩子,而且是自己的心上人,自己今天晚上的行为本来就把她曝光在了人群之下,晚上再一起返回行宫的某个房间,即使到了门口就离开,被有心人看见,也会对她更加的不利。

这间房间果然跟他所说的一样,安静,舒适,没有人来打扰,她一躺下去,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这些天来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一半。

刚刚起床,坐在床板上还有些发懵,门口就传来了几下敲门声,

这个时间,会来找她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她昨天才确认交往的新晋男朋友,阿蒙霍特普先生。

只是...看了眼对面银镜里睡了一夜自己毛躁到飞起的头发,想要去开门的脚登时就收了回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这么丑的样子!开门的话,怎么也要等到自己把头发梳好再说!

这头发实在是难梳的要命,她昨天出来伊普特给她扎了满头的辫子,昨晚睡前光是解开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她这人有强迫症,睡觉的时候,头皮紧上一点就睡不踏实,

从早到深夜维持了超长时间的发辫,就算都卸光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质量最好的梳子也梳的费力的厉害。

门口的敲门声越来越急切,里面的人一直都没有来给自己开门,想到阿赫霍特普也居住在这座行宫里,再想到她平时对付赛帕尔身边亲近之人的手段,阿蒙霍特普一股忧心梗到了心尖,不管不顾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轰然倒地,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看到那人好端端的坐在镜子前,一颗提起来的心终于又好好地放了回去,

可是,她既然没什么事,为什么又这么久不来开门?

难道是昨天晚上答应自己的时候还不太清醒,早上起来后悔了?

这么想着眉头就又皱了起来,直到那人听到房门倒地的巨大声响,呆楞的回过了头,

他这才忍不住偷笑出声,

林雅头发乱乱的,整个像是乱糟糟的扫把,只用蛮力梳通了一半,另一半还没来得及梳,因为头皮过度疼痛,转过来的脸上眼泪汪汪,两只眼里都包了一汪雾水,

好笑的走上前去,接过了她手里的象牙梳子,也接过了她还没梳理的另一半头发,手法轻柔的梳了起来。

林雅当时就什么都不会了,整个脑子里只有两句话,

1.丢人了丢人了丢人了,这么丑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

2.他没嫌弃没嫌弃,他在给我梳头发!啊啊啊啊啊!!

一头的秀发在他的梳理下慢慢通畅,所有的毛躁都被抚平,阿蒙霍特普捧着她的脸转了回了镜子前,问她,

“这样可以吗?”

“啊?...哦哦,可以,可以!”

这就梳完了吗?还以为要好久,奇怪,为什么他来梳就一点都不疼呢?连头发也按美色区分对象吗?

阿蒙霍特普轻轻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双手也环住了她的肩膀,喃喃自语,

“要是你的头发每天都会毛躁就好了...”

?????林雅眼睛一瞪,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想每天都看见自己丢人!!

“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给你梳理了...”

他笑着吐出了后半句,

每天梳头...每天梳头...这一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回荡,林雅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总觉得,自从重逢以后,他变了好多,以前明明是高冷的,现在却可以用最一本正经的语气吐出最甜蜜的话语,

让她就像喝了酒倒在了梦里一样,不想醒,也醒不过来。

梳通了头发,他就站到了一边,看着她把昨天卸下来的假发辫又编了回去,没有伊普特的帮助,编的就没那么精细了,只是平平常常的样子,花费的时间也很长,

他就那么等着,一点怨言也没有,他今天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哈托尔的神龛会在傍晚时分才会返回丹德拉,白天没有什么要紧活动,

行宫里提供的化妆用具跟外界的不一样,用来化妆的短棍是名贵的玻璃,蘸取和涂抹都不是很方便,有些滑手,

看着她笨拙的样子,阿蒙霍特普伸手拿起了短棍,十分自然的扳过她的脸,抬手轻轻涂抹起来,

通过睁着的另一只眼,林雅仰头悄悄看他认真的脸,长长的睫毛浓密卷翘,随着他的眼皮动作而轻颤,像栖息了一只鸦青色的蝶,

一切的时光回转,仿佛回到了那肯城的那一天,他也是这样为自己涂着眼线,

只是现在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彼此的心意已经相通,他再也不是自己吹嘘假说的未婚夫,而是真真实实的男朋友。

“真丑。”

所有的工序已经结束,红唇上的最后一笔也已经画好,他搁下笔,轻轻吐出了一个字节。

?????丑?他说我丑?他什么意思!亏她刚才还在感动,感动个屁!呸!

“假发丑。”

他又说了一句。

林雅彻底没词了,还能怎么说呢?昨天他一反直男常态的夸了自己一句好看,结果后来知道了,假发是宫廷理发师提伊送的,当时就生气了,非说提伊是她的追求者,

这不,到了今天还没完,昨天还美的假发到了今天就是真丑,

她和提伊也只是朋友啊!

不过看他吃醋,这个心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嘿嘿,总有这么一天,你也会为我吃醋的嘛。

“一会,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阿蒙霍特普看了她一会,突然这么说道。

“见一个人?谁?”

难不成是图特摩斯吗?说起来也确实很久没见了。

“我父亲。”

他一板一眼的说。

!!!!!

雅赫摩斯?他要带自己去见国王陛下?昨天才确立关系,今天就要见家长了吗!?太快了吧!!!

章节目录 竖琴 “那个,我能不去了吗?”

路已经走到了一半,林雅突然觉得有些发怵,抬起头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行。”

阿蒙霍特普果断的拒绝了她,

看着那张小脸从出门时的天不怕地不怕一点一点变成了委屈巴巴的模样,他轻笑出声,

“真的不行吗?”

她可怜兮兮,做哀求状,呜呜呜呜呜,她知道错了,她还是不敢去见雅赫摩斯啊!

这是见家长诶,见家长,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啊!这太突然了吧!

刚才被他用激将法一激,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来了,可现在她后悔了啊!

“不行。”

他像提一只小鸡仔一样,把她提了起来,放到自己面前,配上她那副瑟瑟发抖的样子,还真像是个沾了水的小鸡仔。

“为什么!?”

“你忘了吗?萨哈已经去通报了,我的父亲现在已经知道了你要去,你想一下,如果你现在离开,在国王的眼里,你是个什么形象?”

阿蒙霍特普挑眉问道。

?????

完了,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这...放国王的鸽子,往小了说,国王对她印象不会好到哪里去,往大了说,这算不算欺君之罪啊...欺君之罪在古埃及会怎么样?会不会国王一生气把自己咔嚓了?

想到这里她咽了下口水,打了个激灵,

看来今天这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

只是,那套见国王的礼仪是怎么做的来着?趴下磕头?亲脚指头?

呕!亲脚趾,雅赫摩斯会不会有脚气啊?就算没脚气这件事本身它也恶心啊!作为一个现代人,谁会愿意亲吻一个陌生人的脚啊!

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雅赫摩斯身份毕竟特殊,他不仅是国王陛下,还是阿克沙的父亲,这怎么能不紧张呢?

“怎么了?”

阿蒙霍特普回过身来,也停住了脚,

“阿克沙...我今天的装束怎么样?”

“很好。”

“那仪态呢?”

“也很好。”

“那...”

“还是紧张吗?”

“恩...他是你的父亲啊...”

“雅雅,父亲他会同意的,你放心好吗?”

身侧的女孩是如此的忐忑,阿蒙霍特普不禁出声安抚道,

父亲一定不会拒绝的,他不是一直在追问自己的婚事?眼下自己在北方已经稳住了根基,手上有了一定的势力,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婚姻。

“可是...我还是好紧张啊。”

手心里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所有的触感都由湿又粘,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妆现在已经花掉了。

昨天在神婚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在远处已是那样的强势迫人,这一次就要到他近前去了,还是要以儿子女友的身份,光是想想就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会的,他一直是一个亲切的长者。”

大手伸过来,小心的掰开了她的,一点一点拭去了汗水,然后坚定的和她十指相扣。

“就算他不同意,我还是会和你在一起。”

少年清澈的声音掷地有声,也给林雅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的嘴角向上弯了弯,看向眼前这个自己一心爱慕着的男子,是了,那么多曲折的路他们都走过来了,好不容易才彼此相爱,

他是爱她的,他们会一直在一起,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下,

见个家长而已,一定要放松一点,这样才可以给雅赫摩斯留下一个好印象,

虽说自己爱的是阿克沙,雅赫摩斯喜不喜欢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真心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愿意他因为自己左右为难?

两人相携,一路走走停停,顺路还观看了一下行宫内的景色,

说真的,作为临时行宫,艾德福行宫比孟菲斯行宫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处处都透着粗糙的影子,

不过此刻身边相伴的人不同,心境自然也大不相同,不论看着哪里,都是可可爱爱的。

近处工作着的仆人们看到两人走过,忍不住堆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阿蒙霍特普殿下昨日里的举动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王国高层,今日又带了一个女孩来见国王陛下,看来宫内很快就要有婚事发生了。

穿过了林立的巨柱,两人在起居殿外被人拦住了,萨哈恭敬的站在门外,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伸手阻拦了他们。

看到他这一行事,林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是...国王的意思吗?他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所以派人来阻拦?

与自己相握的手复又僵硬起来,阿蒙霍特普皱眉疑惑的看向自己的仆从,

“怎么回事?”

萨哈是他派来向父亲通秉,此刻不仅没进去,还站在门口阻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萨哈为难的看了看林雅,然后向自家殿下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听。

林雅当时就更紧张了起来,完了完了,还没见面就结束了,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对了。

“有话直接说。”阿蒙霍特普冷声开口,“不然我就直接进去,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这...殿下您可不能进去啊...”萨哈缩了下脖子,又鬼鬼祟祟看了眼林雅,内心里不断斟酌着用词,

算了,就实话实说,反正殿下让说的,

“国王陛下和西阿蒙殿下在里面...”

他说到这里又不说了,纠结的卡在那里,表情看起来起码有一周没通畅过了。

“?”

阿蒙霍特普一脚踢上他的腿,直把他踢了个趔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这样支支吾吾,含混不清的,

自家殿下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家了,萨哈不敢在含糊,

“回殿下,国王陛下和西阿蒙殿下正在殿内...弹竖琴!!!”

咬了咬牙,他梗着脖子闭着眼睛回答道,

果然,听见这句话,殿下的脸色更难看,直接就又是一脚,

得,就知道是这样的下场。

听到萨哈的回答,林雅舒了一口气,原来是弹琴啊,弹琴干嘛说成这副样子,怪吓人的,

不过她还是有一点疑惑啊,弹竖琴为什么不让进?

而且..这里也并没有听到里面有什么乐声传出来啊?

少年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一张脸红红白白,好不精彩,

真是荒唐!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她西阿蒙还这样不知收敛,这是安的什么心?

看着心上人疑惑的表情,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

真是...这种事要怎么说啊!

“你快说啊!”

袖子被人扯住,攥着它的指尖都有些青白,看来不告诉她的话,她是不会安心了。

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他要好好想一想,这也太让人为难了,

父亲啊父亲,您就不会找一个别的时间做这种事吗?

阿蒙霍特普侧头到她耳侧,温热的气息在她脖颈喷洒,她觉得痒痒的有些不适,

“...弹竖琴和另外一个词读音有些相似...”

他隐晦的说道。

相似?跟哪个词相似?她怎么还是不懂?

“咳咳...那个词是...当爸爸。”

章节目录 家长 当...当爸爸?

从被他喷洒气息的地方开始渐渐往上浮了一层红云,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的未来公公,整个王国的统治者,伟大的国王陛下,此刻正在里面和一个女人不可描述?而这个人,还不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妮菲塔丽?

...这也...太...太刺激了吧!

雅赫摩斯陛下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儿子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这么生猛?光天化日之下...

想想好像也对哦,阿克沙今年也才十九岁,按照肯迈特人早婚的传统,再加上雅赫摩斯那个年轻的样子,他也才三十多岁而已,

似乎还是有能力的?

不过...这样好尴尬啊,要不然,就先溜了吧?

左右萨哈都还没进去。

“阿克沙,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转了转眼珠子,她向阿蒙霍特普提议道,

可不本来就是么,哪有老子在里面寻欢作乐,儿子站在外面等的,多难为情啊?

阿蒙霍特普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摇了摇头,

过了今天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还有时间向父亲说这件事了,现在不说,等贵族们开始和父亲举荐结婚对象,那就来不及了。

王妃的人选自己是不能完全说了算,父亲在这一方面对他也没有特别的要求,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挑选,但这也仅限于来自父亲那边人选定下来之前。

“进来吧。”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林雅鼓起的那点勇气都要被磨的消失不见了,起居殿内才传来一道成熟的男性声音,

林雅抬起头,和阿蒙霍特普对视了一眼,眼神有些不确定的迷茫,

阿蒙霍特普反手握紧了她,给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牵着她的手,向殿内走去。

这一个笑容给了她力量,心里的气球又渐渐充盈了起来,

见就见,怕什么,自己也不是不能见人。

一脚踏进了殿内,阴凉的气息和殿外的热浪顿时分成了两个世界,起居殿外面看起来朴实无华,进到里面却奢华到了极致,到处都是柔软的地毯和烫金的家具,还有各种象牙雪花石做成的装饰品,

装饰虽好,但林雅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东看西看的心,她这次来是作为阿克沙的女友来见国王陛下的,绝不能做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他丢脸。

“阿蒙霍特普,我亲爱的儿子,你这时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你身边这位美丽的小姐,又是谁?”

这声音简直慵懒到了极致,配上殿内现在一股说不上来的气味,真是十分的引人遐思。

相比做父亲的荒唐,阿蒙霍特普的表现相当的平静,他握紧了身侧人的双手,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

“父亲,我已找到了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她叫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

言毕,他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都是满满的坚定。

“哦?这位小姐就是吗?安赫尼斯.阿蒙霍特普...告诉我,我亲爱的儿子,这个名字,是你所起吗?”

雅赫摩斯讶异的挑了挑眉毛,阿蒙霍特普为她而生?

自己这个不愿在男女之事上费心的小儿子,这是..终于开窍了吗?

“是的。”

林雅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听不出雅赫摩斯话里的喜怒,只是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被她疏忽掉了。

“那么这位小姐本来的名字是什么呢?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是否配得上我高贵的儿子,未来上下肯迈特的君王呢?”

自己的儿子有意成家,雅赫摩斯也不绕弯子,直白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但他说这话的语气总觉得有些不对,

果然,在他轻饮了一口杯中红酒之后,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这位小姐,看起来接受教育的程度并不高啊,我的儿子见我可以不用施行大礼,那么你呢?又是怎样的无知,让你一介平民这样站在原地,忽略了肯迈特的一国之主?”

这话一出口,场中平缓的气氛当时就变了,阿蒙霍特普眉毛紧紧蹙起,刚想说点什么,被林雅使劲一拽,阻止下来。

林雅遭受的打击更大一些,但是这也怨不得雅赫摩斯,确实是她忘记了应该向国王行礼的事宜,

当跪则跪,她直直的跪下身,往前俯去,布萨里曾教过的礼仪这一刻在脑海里无比的清晰起来,

现在行礼跟直接行礼的区别肯定是不一样的,起码在雅赫摩斯的心里已经留下了她不懂礼数的第一印象,说什么都迟了,

再慌张也绝不能在国王的面前表现出来,那样只会显得她和阿克沙更加的不相配。

“尊敬的国王,高贵的两地之主,现世的荷鲁斯,统一两土地之人,伟大的雅赫摩斯陛下安好,我是财务大臣拉亚之女,名叫蒂雅。”

定了定神,一头磕在地上,不管怎么样,既然决定了和阿克沙在一起,这一关是早晚都要过的,

“唔...拉亚,让我想想,是下肯迈特的财政大臣,还算是有些才干,他的女儿,配我的儿子,也算是勉强相当。”

雅赫摩斯歪着头用他那不甚清醒的脑袋想了想,终于在脑海的角落里想到了这样一号自己亲近的人物,是他的话,倒也可以让儿子迎娶,只是这个蒂雅,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呢?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令我的儿子神魂颠倒。

看到林雅的正脸的那一刻,雅赫摩斯了然的笑了笑,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在年初泛滥节的时候,和自己早亡的大儿子,赛帕尔有过婚约的那个女孩,作为一国之主,他和别人的想法还是不一样的,

不管这个女孩接近自己的两个儿子是有什么想法,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们眼光是不会错的,

赛帕尔和阿蒙霍特普的优秀不言而喻,一个可以说是受到了蛊惑,那两个呢?一个两个都喜欢上了这个女孩,那只能说明这个女孩的身上有着什么特别之处,

有的时候,有野心,也算是优秀品质的一种,父亲若是没有野心,就不会起兵反抗喜克索斯,哥哥若是没有野心,也做不到将喜克索斯人像狗一样的驱逐,还有自己,正是因为有了这份野心,才可以做到如今的这个位置,让所有的人都倒在自己的脚下匍匐颤抖。

至于她这么做的真实目的,这份野心对肯迈特的影响,那要等到以后才能知晓,而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儿子阿蒙霍特普一定不会做出让自己失望的决定。

这个女孩的眼里,让看遍人心的自己也看不到那份隐藏的想法,还真是,有趣的很。

林雅顺从的抬起了头,不可避免的直视了雅赫摩斯的面容,他此刻的样子,再加上刚才那句似是赞成的话语,让她心里的不安也退去了几分,

此刻,她未来的公公只用被单盖住了下半身,一身因常年征战而健美的肌肉裸露在外,他的身侧是一名穿着暴露的美人,眼神妖娆,媚骨天成。

美人没骨头一样倚靠在雅赫摩斯身上,而国王陛下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美人的腰际。

一张看起来还很嫩的脸上弥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餍足,与他的儿子阿蒙霍特普简直差不了几岁的样子,

站在一起说是兄弟都有人相信。

林雅看看雅赫摩斯,又回头看看身侧的阿蒙霍特普,有点蒙了。

知道雅赫摩斯长得很年轻儿女成群不说,一个一个都已经到了成家年纪是一回事,亲眼见到他和看着相差无几的儿子站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个视觉冲击...

请问她的未来公公是成精了还是吃了长生不老药?长成这样是怎么做到的?

章节目录 兄妹 阿摩斯话音刚落,殿内又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林雅琢磨着,出来的一定会是阿克沙吧,毕竟那起居殿里,现在也只剩下了两个人,

要是出来的是雅赫摩斯,那阿克沙肯定跟在后面,就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了。

两人齐齐回过头,正看见那脚步的主人走了出来,

阿蒙霍特普一出门,就对着林雅绽开了一个笑容,然后若无旁人的拉起了她的手。

“热吗?”

“还好...”

一只手覆在自己脑门上试了试温度,林雅不适应的躲开了,

怎么所有人都爱摸脑门试温度啊?发烧也是,看热不热还是,就不能只问不上手吗?

再说...这还有人呢。

“恩?”

伸手摸了个空,阿蒙霍特普殿下不乐意了,强行把人脑袋扳了回来,这下更过分了,用自己的脑门贴了上去,感觉到掌下的人不乱动了,这才心满意足,

“你又躲什么?”

他靠的实在太近了,近到林雅现在呼吸到的都是他呼出来的气体,一股浅淡的薄荷香飘过来,直接把她熏了个小脸通红。

“有...有人呢。”

林雅可没忽视他说的是什么话,又躲,哪个又?还有哪次躲了?这个小心眼的男人,都大半年的事了,还记得。

“有人?有人怕什么?谁还会管到我?”

他轻笑着离开了一点,又在林雅刚放松下来的时候,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天杀的...

“你妹妹在呢。”

林雅彻底恼了,照着他的脑门就推了一把,天热的很,一爪子按下去就把人脑门按出个白印,又很快的消散了下去。

“我妹妹?”

阿蒙霍特普这才疑惑的抬起头,看见了自家妹妹一张憋成紫红的猪肝脸。

唔...这人是有点多,不光有他的妹妹,还有妹妹身后跟着的一大串仆人,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阿摩斯?你来做什么?”

好家伙,阿摩斯气了个仰倒,

本来以为你是重色轻妹,没想到是有了情人直接把妹妹忘了,连看都没看到!

太过分了!我一定要进去告诉父亲!

面前横出一只手臂,脚正正好好被拦在门前,

...你干的很好,真是连门都不让我进了吗?

“干嘛!?”

阿摩斯式凶巴巴。

“父亲已经睡了。”

阿蒙霍特普提醒道。

“你胡说!”

阿摩斯气的七窍生烟,这才什么时候,刚还清醒着跟他聊天,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睡了?一定是他知道自己要去告状,不让她去!

“我说的是真的,父亲最近身体不太好,你知道的。”

阿蒙霍特普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室内床上隐约能看到的隆起的一角,轻声说道。

雅赫摩斯是真的睡了,不是他特意哄骗阿摩斯。

阿摩斯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抿了抿嘴,眉目间的张扬都散掉了,

确实像三哥说的一样,父亲最近的身体差的厉害,

常年在战场上奔走的后遗症已经慢慢显现出来,站的时间久了都不行,对天气的变化敏感到了极致,临近天黑寒冷的时候马上就会有反应,水边这种湿气重的地方更是不能多呆,在船上的这些天,自己也总是能看见他被冷汗浸湿的样子。

晚上又要坐船返程,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吧。

“三哥...”

阿摩斯咬着唇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嗯?怎么了?”

“父亲...会不会也像大哥一样,睡着了就再也...”再也不会醒过来...

说到这里,阿摩斯说不下去了,声音里都透出了点点哭腔,

父亲和哥哥都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她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她不能再失去了。

她前几天在船上看见了父亲传召布萨里了,在那之后悄悄问了布萨里关于父亲的病情,

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当初他给大哥看病也是这样的,在那之后不久,大哥就病入膏肓,不治身亡了。

那父亲呢?父亲会不会也是这样?

阿摩斯不敢想,不敢想自己的父亲雅赫摩斯有一天也会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永远的离开自己的生活。

拦着人的大手转了个弯,阿蒙霍特普怜惜的摸了摸妹妹垂下去的头颅,

“阿摩斯,不光是父亲,你,我,图特摩斯,只要是活在世上的人,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可是!也有人活的很长很长不是吗?古王国的佩皮陛下活了九十多岁,我们的曾祖母,特提舍里,不是也活了八十多岁吗?父亲还不到四十岁啊!”

阿摩斯克制不住的朝自己的哥哥小声喊了几句,眼圈红红,一边还望向殿内的方向,生怕吵到了父亲休息。

“离我们远去的亲人,都是阿蒙神所钟爱的灵魂,因为爱他们,所以早早的接他们脱离人间的烦恼,到幸福的芦苇原去。而我们的父亲,他现在还好好的不是吗?”

“好了,快收起你的眼泪,一会别让父亲看见你哭红的眼圈,不然有些人又要惹麻烦咯。”

拍了拍妹妹的头顶,阿蒙霍特普故作轻松的说道。

阿摩斯听到这个果然吸了下鼻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图才没欺负我呢,欺负我的明明是你这个混蛋!等父亲醒了,我一定要告你的状!”

她不满的嘟囔着。

这个有人,不用另做他想,这个胆子大的出奇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哭过,每次都是被图特摩斯气哭的,

而她每次一这样站到雅赫摩斯面前,那图特摩斯下半年的俸禄一定会莫名其妙的少上一些,还会附加一份历数罪状的纸卷,

图特摩斯每次都会因为这些事气的不行。

“对了,我刚才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西阿蒙?”

被哥哥哄好的阿摩斯眼睛一瞪,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父亲不是一个专一的人没错,但他的妃子那么多,能够让阿摩斯讨厌到极致的就只有那一个!

只那个西阿蒙会惹姆特伤心,没日没夜的勾着父亲,不要脸的事都做尽了。

“她在里面能干什么事?”

自己的妹妹讨厌那位的程度已经到了一定的地步,就算自己不说,她也猜得到,根本不用隐瞒。

“果然...”

阿摩斯咬了咬牙,恨声说道,

她就知道西阿蒙这个放荡的女人跟父亲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父亲的身体已经这么差,她还这么做,不要脸!

“她好歹是父亲宠爱的妃子,你别太过了。”

阿蒙霍特普掀了掀眼皮,坏心眼的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

阿摩斯转身就走,脚步重重的砸在地上,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

太过了?不会,肯定不会,她这就安排厨师多给西阿蒙做几份甜草根,做它个一年两年!

然后看着她一口不剩的吃下去,

阿摩斯就不信了,等西阿蒙在父亲面前多放几个屁,不用别人说,她还有没有脸接着邀宠?

等阿摩斯的身影渐渐走远,林雅悄悄牵住了阿蒙霍特普的衣角,

“陛下都跟你说了什么呀?”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行,不问的话是肯定不会安心了。

“你问这个?”

阿蒙霍特普回眸,弯着眼睛看她,笑意一点一点染上了整张脸颊,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

他笑,林雅也跟着笑,真好看啊...阿克沙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直到少年的又一句话语落地,她的嘴角马上就僵住了,古怪的笑意停在了脸上。

他说:“父亲叫我们,年初结婚。”

章节目录 考虑 “结婚?”

林雅不可置信,瞪大了一双眼睛,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末尾词汇。

“嗯,结婚。”

阿蒙霍特普笑着伸出手,把她脸颊上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往后别了别。

“年初结婚?”

她又问了一句。

这个表现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高兴的样子,连一向脑子不太灵光的萨哈都感觉除了不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蒂雅小姐不是一直喜欢殿下吗?这个样子怎么看也不是兴奋啊?跟一名王子成婚,还是如此优秀的王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不愿意?”

敏锐如阿蒙霍特普,连萨哈都感觉的到的问题,他的感受自然更加清晰。

刚刚还上弯的嘴唇缓缓回落了下去,刚刚别好的头发黏黏腻腻,又贴着他的手指顺了回来,像是难舍难分的情人,舍不得他的指尖。

“我...我不是不愿意。”

林雅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才这么回答道。

她真的不是不愿意,她也不是不喜欢阿克沙,相反的,她很喜欢,喜欢到难以自拔的地步,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现在就嫁给他啊!

这对于她来说也太快了一些,她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在她的认知里,两个人要结婚,怎么也要热恋一两年吧?到时候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这样是不是太早了?她...她还没有准备好。

“那是为什么?”

他垂着眼睛,声音里有些受伤的样子,林雅看有些不忍心,但是再不忍心,这也是不成的啊!

“阿克沙,你听我说,我不是不愿意嫁给你,我们还小不是吗?你才十九岁,我们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不急在这一时,等我们再长大一些,再考虑这个问题好吗?”

林雅急急的解释,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对他的感情。

“小?雅雅,我今年十九岁了,而你,十八是吗?在我们这个年纪,我的父亲已经是我们五个人的父亲了。还小吗?”

棕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注意着她的每一丝表情,神情也变的捉摸不定。

“你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喜欢我,是吗?”

“阿克沙...真的,我们再等一等...”

“够了!”

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冰冷了起来,让林雅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蒙霍特普也知道,他这样不对,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本身就有些暴躁焦虑,当他又听到她说不想结婚的时候,情绪真的瞬间就失控了,

知道她被吓到了,刚想要温声哄一下,看到她的举动,到了嘴边的道歉又吞了回去,

“你不懂。”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这一笑还不如不笑,隔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到空气里弥漫的苦。

“对不起阿克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你可以让我再考虑几天吗?”

到底还是不忍心,林雅怯怯伸出双手,抱住了面前的少年,

他的身躯从僵硬又恢复了自然,林雅重重吐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啊,真的很喜欢你,我也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你别生气好吗?再让我想一想,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嗯。”

耳边传来少年沉闷的应声,她顿了顿,一股茫然的感觉从心底蔓延了出来,

真的要这么快嫁人吗?如果到时候她给出的答复还是这个,那阿克沙,会不会真的再也不理自己了呢?

河上烟波浩渺,林雅用手肘撑着船舷,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晃动着手中的芦苇,看着两岸热烈欢送的人群,

十四天前自己站在人群中欢迎着圣船的到来,十四天后,自己也站在了船上,被人欢送。

真没想到,在船上看着这一切竟是这一种光景。

跟混在人群中又是另一种感受,歌舞之声不绝于耳,又没有之前那么大声,倒还真听出了一点享受的感觉,各色鲜花洋洋洒洒的飘到船上,鼻尖闻到的也不是那种咸酸的汗味,而是真切的花果香气,

“小姐,”

伊普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边,她微微偏头一笑,

“恩,你来啦?”

阿克沙说圣船回去的路上也会在那肯停留一夜,正好可以送她一起回去,推拖不过,她也就来了,但是没跟王公贵族们一起站在第一条船上,

她觉得别扭,再者说,群众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上面,一举一动都要注意形象,哪有这里来的自在。

他说,北方暂时没有什么急事,会在那肯多住上一段日子,直到她想通,和他一起回底比斯。

——作为准王室成员,每一位王妃在婚前是一定要去底比斯接受一段时间正统教育的,这也是雅赫摩斯的意思。

她有些踟蹰,一方面不太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正经事,一方面又暗地里舍不得他离开,想和他在一起久一点,再久一点。

但是结婚这件大事,也是真的要好好想一想,没那么快就能想得通的,怎么着也得想个一年半载的吧?

再说,他都没求婚,那算什么求婚?通知还差不多。

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告白,就这样就想让自己嫁了?

tui!休想!

林雅撇了撇嘴,眼角余光看见身侧另一艘船上的梅丽塔蒙,正龇牙咧嘴看着自己,脸色很是不善,

呦?这是跟我示威呢?谁怕谁?林雅不甘示弱的瞪了一眼过去,又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转回了脸,不再看她。

梅丽塔蒙顿时气的火冒三丈,瑟尔卡感受到她的情绪,拍了拍她的手臂,慈爱的笑。

她的火气消下去不少,也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蒂雅,你等着,我能杀你一次,也就能杀你第二次,你可千万,要躲好了哦。

“小姐,你为什么没有答应和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婚约?”

看着林雅的侧脸,伊普特轻声问道,

她知道这件事,在来时的路上,小姐已经跟自己说了这件事。

昨天看到荷鲁斯面具摘下来的那一刻,小姐露出的表情,她就猜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小姐的心上人是阿蒙霍特普殿下,虽然以前一直知道是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刚知道的时候她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心里突然有些替原主人提伊感到有些不值,他没有明确说过,但伊普特感觉得到,提伊一定是喜欢小姐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送了出去。

感情这东西可能真的是有先来后到,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既然那么喜欢阿蒙霍特普殿下,为了他能孤身一人走了那么远,怎么到了对方提出结婚,又不同意了呢?

“伊普特,我是很喜欢他没有错,但是结婚这件事情,却不是光靠喜欢就可以的。”

林雅回头看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喜欢?她不光是喜欢他,她爱他,爱到非他不可。

可是他呢?

阿克沙对自己的感情会像自己一样吗?或者说永远一样?他会不会也像拉亚一样,还会娶别人?

拉亚就没爱过赫里特吗?他爱过的,但是结果呢?

就像伊普特说的,嫁给他,就是未来的王后,上下肯迈特的女主人,那时,她要担起的,就不止是一个家庭的责任,更是一个国家的。

而根本就不成熟的自己,真的能做得到吗?

章节目录 拒绝 船边水气大,站了一会,雅赫摩斯支撑不住身体的酸痛,在没有百姓注视的时候转身折回了船舱,

说是船舱,其实也不是,圣船上一般是不设船舱的,就是有,也不是供国王王后这样身份尊贵的人休息的。

甲板上停放着载着哈托尔神龛的方舟,后面就是国王休憩的地方,

四只巨大的柱子撑起了一个空间,白色的垂幔在风里一下一下的飘扬着,香薰和鲜花随处可见,

贵重地毯的正中放置着国王陛下华丽的黄金王座,雅赫摩斯倚靠在上面,享受着他最宠爱的妃子西阿蒙的服侍——她正跪在地上,用手轻柔的给他捶着酸胀的腿部肌肉。

静谧中突然传出一个小声的轻响,西阿蒙小脸一红,顿住了,偷偷抬眼看了看雅赫摩斯的神态,

还好,还好,他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还阖着眼睛随着她的动作,下巴一点一点,很享受的样子,西阿蒙这才放下了心。

这心只放了一小会,几个呼吸的时间,西阿蒙的肚子里传出一阵怪响,雅赫摩斯睁开眼睛,向下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爱妃身体不适?”

“没...没...”

话音刚落,随着肠道内的绞痛,身体的某个部位不可控制了起来,

这声音如惊雷一般,惊天动地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动静大的连站在船尾的仆人都听见了,不敢好奇王室之间发生的事,她悄悄低下了头。

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浓重的恶臭,混在香薰里之后,这味道更加妙不可言了起来。

饶是雅赫摩斯这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国王陛下,也不可思议的微微睁大了眼睛,抬起一只手,捂住了鼻子。

“陛下...”

西阿蒙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状况,瞬间就红了眼眶,

美人泪水盈盈的样子确实可人,但这也分情况,在现在这种,那就不用多说了吧...

有的时候,一样东西,你越是想控制,越是控制不住,而这件东西本身,就是很艰难的,

西阿蒙的嘴张了又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她已经什么都不用说了。

屁声实在太大了。

站在另一边的阿摩斯眼眶也是红红的——憋笑憋的。

“陛下...”

“身体不适就退下吧。”

雅赫摩斯捂着鼻子,嫌恶的摆了摆手,这下西阿蒙再心有不甘也不得不走了。

“来人,叫拉亚过来。”

熏人的恶臭渐渐散去,雅赫摩斯靠着椅子想了想,抬手叫人去唤拉亚过来,

儿子要结婚,对象是他的女儿,做父亲的怎么样也要得知这个消息,王子的第一次结婚典礼,一定不可以出差错才是。

“两地之主,阿蒙神最钟爱的儿子,在世的荷鲁斯,所有阳光的眷顾者,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陛下安好。”

拉亚从船舱下走出来,从容的跪在国王的脚边,高声赞颂道。

雅赫摩斯往前伸出了一只脚,拉亚于是附下身去,在他的脚趾上亲吻了一下。

这是恩宠,国王是在世的神,他的躯体是神圣的,只有国王宠信的人才可以拥有这种待遇。

“拉亚,我最亲爱的儿子,下一位的荷鲁斯,阿蒙霍特普,属意你的女儿蒂雅,这件事你怎么看?”

没有过多的寒暄和废话,雅赫摩斯直接抛出了这件事情。

拉亚顿了顿,并没有抬起头,反而把头垂的更低了,

“陛下,我的女儿蒂雅,恐怕并配不上高贵的阿蒙霍特普殿下,请您再思虑一下吧!”

蒂雅和王室中人是绝对不可以的,赛帕尔也好,阿蒙霍特普也好,她一个都不可以嫁,

她这一生,只要能嫁一个普通的爱她的男子就够了,而这个人,绝对不能来自和王室有关的所有人。

她的姆特毕竟是那样的身份,她不可以。

“拉亚,我已经见过那孩子,我觉得还可以,略微调教一下的话,具备成为王室妃子的资格,当然,主妻是不可能的,”

主妻的人选会是他自己的两个女儿之一,这是一定的。

她们具有高贵的血统,没有人比她们更加合适。

“陛下,蒂雅她曾经是赛帕尔殿下的未婚妻不是吗?作为和殿下有关的人,她毕竟曾经有过那样的身份,是阿蒙霍特普殿下名义上的嫂子啊!请陛下...”

拉亚有些急了,试图用这种说辞来改变雅赫摩斯的想法。

“我知道这件事,而我的儿子,阿蒙霍特普,很喜欢她。别说没有成为真正的妻子,就是真的做过那个位置,在古王国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你是在质疑远古时代的先王们吗?”

雅赫摩斯打断了他的话,神色间有些不耐烦,从来都是他否定别人的意见,什么人敢在自己面前说不?

今天的这件事,行也要行,不行的话,杀了拉亚再成婚也不是不可以。

他的儿子是未来的国王,两片土地的主人,只是想要个女人,还不能得到?

“陛下...”

“你要知道,我叫你来,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你这件事情。”

雅赫摩斯彻底生气了,话语间警告的意味十分的明显。

“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准备好你的女儿的婚前事宜,教导她怎样成为一名合格的王室妃子,又是怎样理解与支持她将来的丈夫,这就是你应该做的所有,而其他的一切,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陛下。”

再说什么已经没有了意义,他做的也只能是拱手让出自己的女儿,拉亚的内心升起一股焦虑,蒂雅她真的不可以,如果真的有身份暴露的那一天,她的下场要比赫里特惨的多得多,而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把自己一家都拖下水。

自己死去倒是无所谓的,他早就该死了,在赫里特离开的那个时候,就应该就去陪伴她了。

可是蒂雅,她是赫里特留在世间唯一的血脉啊,倘若赫里特在世,也一定不会愿意看见她嫁给肯迈特王室吧?也会同意自己的做法不是吗?

“拉亚大人,”

好巧不巧,在退回的路上,拉亚碰见了这次事件的主人公,阿蒙霍特普王子。

他没有急着行礼,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人。

年轻,俊美,有朝气,待人又彬彬有礼,确实是个可以托付的好孩子,

可惜却是个王室中人,如果阿蒙霍特普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他也愿意把女儿交给他,可是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如果。

“阿蒙霍特普殿下,”

对着王子行了一个礼,拉亚这才开口打了个招呼。

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下意识想错开一步,拉亚毕竟是心上人的父亲,可是想到他对蒂雅并不热忱的态度,停住脚,受下了这一礼。

看拉亚的样子,应该是刚被父亲召见过,父亲寻找他,肯定也是说的他和蒂雅的婚事,为什么他看起来的样子并不高兴,甚至隐隐带着些敌意?

“拉亚大人,我和雅雅的婚事?”

“殿下主动提起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和殿下提这件事,我的女儿蒂雅不合适做王妃,她的性格不合适。我已经和陛下提过,但陛下驳回了我的请求,还请您去向陛下说一下这件事情吧。”

拉亚并不理会阿蒙霍特普的主动示好,直接说道。

他甚至一直弓着腰,大有对方不同意就不起来的架势

章节目录 她,即是我最看重 “拉亚大人这是做什么?你刚刚是也向我的父亲说这样的话了是吗?”

阿蒙霍特普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淡淡的说道。

“看你的样子,你所说的话,已经被我父亲拒绝了吧,既然已经被拒绝,那为什么还要来跟我说呢?”

“你是觉得,作为继任的国王,我看起来很好说话,还是觉得,身为王子,我就可以忤逆我的父亲?”

他看着拉亚瞬间变得不太好看的脸色,轻轻笑出了声,

“更何况,我并不想忤逆我的父亲,你的女儿,我志在必得。”

雅雅没答应和自己结婚,这让他很恼火没错,但她是自己的心上人,他可以给她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而拉亚,他是个什么东西?如果雅雅在乎他,自己或许也可以不是那么计较他的顶撞,可惜,他对雅雅不好,而雅雅也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父亲。

刚被拒绝一肚子火的阿蒙霍特普殿下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通气孔——他即将上任连椅子都没摸到的岳父,拉亚。

“我听闻,我的哥哥赛帕尔,曾经有过和我一样的打算。”

“正是,所以请您收回这个婚约,可怜的赛帕尔殿下亡故还没有半年的时间...您应该...”

他提到了赛帕尔,拉亚听闻兄弟两人的关系很是和睦,立马顺杆准备爬上去。

“我应该?我一个王子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吗?拉亚大人?”

阿蒙霍特普冷笑道。

“正是听说了这样一件事,所以我还想向大人你,求教另外一件事。”

他笑着,眼里的意味让拉亚不寒而栗。

“你只是区区一名财政大臣,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调换王子选中的妃子?”

他说的是,当初打算用梅丽塔蒙代替蒂雅嫁给赛帕尔的事,

这件事情在底比斯算不得什么隐私,就算是赛帕尔生前恐怕也有所耳闻,

在赛帕尔选中了自己的妃子之后,因蒂雅的沉睡不醒,给了拉亚借口,他对国王陛下说,自己的女儿恐怕不久于人世,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梅丽塔蒙也正值妙龄,和王子也很是般配,

雅赫摩斯当初以为儿子看中的是拉亚的能力,因此娶哪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直接同意了。

哪曾想在这之后,赛帕尔就患了疟疾,甚至到现在,墓穴口的封泥上都已经布满了尘埃,而他曾经的未婚妻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正要嫁给他的弟弟。

梅丽塔蒙是个炫耀的性子,在知道自己取代了蒂雅之后,就满世界的宣扬,自己是赛帕尔殿下的未婚妻,未来的王后之一。

整个底比斯的上流社会都知道这件事情,连街边的乞丐都知道王子的未婚妻是哪位大臣家的谁谁。

“这件事情是国王陛下首肯的。”

阿蒙霍特普的恶意拉亚并不在意,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他不怕这件事被清算,再怎么说也是真切的和国王说过的。

“是吗?既然是我父亲也同意,那这件事我无话可说,但是你要记得,我想要雅雅,并不是在意你那低贱的像一滩烂泥一样的身份,我在意的只是她自己,如果你敢把曾经对待我哥哥的那一套,用在我的身上,我想我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你的打算会像破掉口袋里的流沙,流尽不是它的终点,还会弄脏你自己。”

流沙,呵,应该是狗屎才对吧?把它装进你口袋里的那一刻,它就注定会让你变得恶臭不堪。

阿蒙霍特普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然后再没有什么想说的话,直接转身。

想说的已经都说了,该怎么做那是拉亚的事,如果他实在想不通,那自己也可以多派几名亲卫过来,好好的帮他想一想。

至于他现在的这副做派,腰不疼的话,那想弯就弯着吧。

“殿下的命令,做仆人的不敢不听,不过我有一句,身为父亲想要问的话,殿下可以回答吗?”

拉亚径自直起了腰板,面容也回复了平日里的冷淡自持。

“你说。”

阿蒙霍特普果真停住了脚步,侧了侧耳朵,虽然不齿他的为人,对待妻女的态度,但有些话,听听也是可以的。

“如果有一天,雅雅和你最看重的不能两全,你会保雅雅,还是?”

如果有一天,蒂雅的身世曝光在王国之内,被世人所不容,他能不能保全自己的女儿?留她一条性命?

这是拉亚身为一个父亲,最最在意的一个问题,

短短一瞬的等待,拉亚已经屏住了呼吸,双手紧握成拳,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等待着他的答复。

“雅雅,即是我最看重的唯一。”

那少年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不假思索的用格外郑重的语气说着这样的话语。

“没有人可以比她更珍贵,也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和她相媲美。”

和她的相处只有短暂的几个月,阿蒙霍特普却已经想好了未来的每一天,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看重,

他们会在一起,结婚,生子,然后在彼此老去之后,共同享用同一座坟墓。

拉亚听见这样的答复,面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反而冷冷的笑了一声,

这样的话,在他年轻时又何尝没有说过?结果呢?他最终还是辜负了赫里特,让她孤零零的死在异乡的土地上。

“那如果,和她相比的,是你的王国呢?”

“这两片广袤的黑土?”

王国?

这是什么问话?雅雅怎么会和王国之间发生冲突?

她会在自己登位之坐稳王后的宝座,一名王后怎么会对自己的国家不利?

看着年轻人的怔楞,拉亚了然的一笑,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在爱人不能和国土两全的基础,一位年轻的国王,怎么会为了爱人舍弃自己父亲几乎是用一条命打下来的国土?

爱情,爱情在上位者眼里,又算是个什么呢?

“你这个假设,不会成立。”

阿蒙霍特普冷声说道。

“年轻人,国王的命令我不敢不服从,你即将迎娶我的女儿,那么我,就在这里作为长辈,给你留下一句忠告,说话,是一件很有艺术性的事,话,永远也不要说得太过绝对。”

拉亚哈哈大笑,反过来拍了下阿蒙霍特普的肩膀,

年轻的王子殿下尚还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疑惑的看过去,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雅雅会和王国有什么关系?”

“别害怕,年轻人,你刚刚不是向我许诺的很笃定吗?我也只是说说,假设而已。

拉亚无所谓的笑笑,耸了耸肩膀,

女儿的身世,是他这辈子守护的绝密,再不会多出一个知情人从他嘴里得到这个消息,哪怕是未来与她相守一生的丈夫。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你相信也得信,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需要告诉我的只有一句,那就是,如果要在我的女儿和你的王国之间做一个选择,你选哪个?”

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渐渐收紧,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没有第一时间甩下去,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拉亚现在的表现无疑是在意雅雅的,那他所有的假设,抛开那句奇怪的忠告,是不是一位父亲过度担忧的表现?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选择我的王国,”

“然后和她一起死去,绝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离开这个世间。”

阿蒙霍特普如是说道。

看着拉亚不甚满意灰暗下去的脸,他心里也罕见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拉亚大人,您的女儿蒂雅,她就是我的一切,她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拉亚放开了他的肩膀,挑唇一笑,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你所说的话,那我同意,把我的女儿交付给你。”

“我可以。”

“等你做到了,再来和我这么说吧。”

章节目录 争执 下船的时候,林雅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不是猜不到,但她觉得,两个人真的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来的人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拉亚。

他就站在码头上等着她,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眼神很是复杂。

这样的情形下,就是再怎么刻意忽略,做起来也是有些难度,

本来想从他身边走过去的,经过的一刹那,听见他的呼唤,也不知怎么了,就走不动了。

“蒂雅。”

拉亚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的女儿,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她,以至于光是叫出这个名字,嗓子就沙哑的厉害。

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可以的忽视她,他好像从来都没为她做过什么。

不是不爱她,是做不到,他不敢,不敢直视那个与赫里特有着太多相似的小人,他怕想起赫里特,不敢面对曾经那么卑劣的自己。

“拉亚大人有什么事吗?”

林雅回过头,微笑着道,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事实上,他拉亚,对于她来说,也就是一个陌生人。

“你...你喜欢阿蒙霍特普殿下吗?”

拉亚皱了皱眉头,轻声问道,

这个眼神着实让他有些受伤,但他自己明白,他没有资格要求女儿像对待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对待自己,

他想问的太多,想问她过的好不好,快乐与否,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通通咽了回去。

问了又能怎么样?父爱来的太迟,他的女儿已经成长,多余的情感对她来说只是一种累赘。

何况,补偿,她就能接受吗?

“拉亚大人不该问我这句话的呀,按照您的做法,不是应该去问梅丽塔蒙小姐的想法吗?”

林雅冷冷一笑,反唇相讥。

对于拉亚,她没什么话好说,他间接导致了蒂雅悲惨的人生,毁了两个女人的一辈子,他不配。

“蒂雅,国王陛下和阿蒙霍特普殿下指名要的是你,你会成为王妃。这和梅丽塔蒙无关。”

“所以呢?为了这种权力,你就要卖掉我?把我卖给王室?”

“雅雅,你听我说,如果你真的不喜欢阿蒙霍特普殿下,父亲可以帮你,可以帮你摆脱这婚姻。”

拉亚无措的解释,一只手伸了出来,又没敢抚上去,停滞在半空,无端的透出一股子尴尬。

“别这么叫我!你也别自称是我父亲!”

这一个称呼直接让林雅气红了眼眶,这个称呼很亲昵,阿克沙这么叫的时候她很开心,因为她切切实实的知道,自己和蒂雅是两个人,

阿克沙叫的是雅雅,也是她自己。

而拉亚,他叫的又是谁?蒂雅吗?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他的女儿早已经死了,死在被他忽视的日日夜夜,死在那个洪水喧嚣的泛滥节。

她已经死了,拉亚的愧疚与弥补,永远都无法传达。

“摆脱?怎么摆脱?用梅丽塔蒙来顶替我的位置吗?是不是我喜欢的所有东西,你都要拿走送给你亲爱的女儿?连我的婚姻,我的爱人,也是你为你爱女献上的礼品吗?”

“蒂雅...我...”

拉亚沉默了,女儿的不原谅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错误,所以现在不管说什么,她都不会听。

至于梅丽塔蒙,那是他一时糊涂之下与瑟尔卡的产物,等他知道以后已经于事无补,赫里特更是在知道这件事以后,日渐消沉,直到最后与自己决裂。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他,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从来都没有爱过瑟尔卡和梅丽塔蒙。

“雅雅。”

另一个清润的男音从背后传来,林雅下意识的转身,然后几步小跑了过去,主动地牵起来人的手,

阿蒙霍特普垂眸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反手举到自己唇边,浅浅落下一个轻吻,

然后视线才转向拉亚,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自家女儿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不光阿蒙霍特普殿下心爱于她,连她也是如此,这场婚姻,如果不是立场的不同,确实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喜事。

在眼下的这种局面,恐怕没有一个人是欢迎自己,拉亚明白,默然转过身,怀揣着满肚子的心事,跟上了国王仪仗的队列。

赫里特,你都看见了吗?

因为国破家亡与我这个肯迈特人再不相见的你,我们的女儿也没能逃脱掉这种宿命,爱上了一个肯迈特人。

且是与你有着血海深仇的王室。

可我,却没有能力来阻止这场婚姻,如果蒂雅不愿意,我可以赌上我的一切,来换她自由,可是她愿意,还深爱着那个年轻人,我已经欠她太多了,我说不出口,也没有立场去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能到我的梦中一次吗?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怎么没跟上去啊?”

刚在人前秀了一场恩爱的林雅满脸通红,呆呆的抬头问他。

国王的轿辇和哈托尔的神龛早就下船往荷鲁斯神庙去了,码头上都没什么人,都跟在后面一起走了,乌央乌央的一片,作为现在的继任王子,不是应该一起去吗?

好像还有些仪式需要他去参加吧,落下这么远真的没关系吗?

“你在赶我走吗?”

棕黑色的眸子一眨一眨,里面的水光闪啊闪,看起来又无辜又可怜。

“...不是...我没有...我就是问问,这不是怕耽误你的正经事嘛!”

“可是,追求心上人也是正经事啊,你都没有答应和我结婚,是不是说明我还不够努力啊?”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

阿西吧!怎么又说到这个事情上了啊!这该怎么回答啊!

不是说好了要给一段考虑时间的吗!

被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逗到了,阿蒙霍特普噗嗤一笑,抬手抚乱了那头他本来就看着不怎么顺眼的假辫,

真丑,丑死了,哪有她自己的头发好看。

“好了,逗你的,我一会就跟上去,人太多,天气也太热,这种庆典跟平时的也没什么不同,你回家去乖乖等我,我明天去找你好吗?”

“啊?好。”

看着他认真的脸,林雅很给面子的乖乖点了点头,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想跟着游街了,连续十四天的狂欢典礼已经把她折磨吐了,真是有一阵不想参加什么庆典了。

“那明天见。”

“明天见。”

少年再一次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又赚了心上人一个羞红的侧脸,才满意的跟上了仪仗。

跟阿蒙霍特普告别,林雅和伊普特也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家里和走之前没什么两样,古努也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给她们准备了晚餐,

没问她们为什么没有参加庆典,她们满身的疲累已经说明了一切。

晚饭后互相交流了一下最近的情况,才知道古努的担心是多余的,拉亚到达那肯根本就没有到这座庭院来居住,

林雅对于这个消息没感到什么特别,毕竟她在艾德福已经在行宫住了一晚了,

那肯的荷鲁斯神庙生活区相连的很大一部分封锁区域,应该也是这种用途吧,

行宫那么大,还住不下他一个拉亚?

“对了古努,我这次去见到阿克沙了!他现在也回来了,就在那肯,而且会呆上一段日子。”

古努一直很关心这件事,想到这里,林雅也笑着和她说了这个好消息。

“阿克沙小哥回来了?”

和她想的一样,古努听说了果然也很替她开心,一直在说着什么神庇佑之类的话语。

“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是吗?”

“恩...也不是。”

林雅沉吟了一下说道。

“为什么?”

“阿克沙他的父亲,希望我们在明年年初之后结婚,我还没想好,他说会在那肯住一段等我的答复,然后一起回底比斯。”

章节目录 惊变 “小姐,这是好事,您同意了吗?”

正在收拾盆碗的手一顿,古努笑着说道。

结婚吗?

真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一转眼主人已经离开了这么久,小主人也长得这么大,这就要嫁给别人做妻子了。

可能是离开她的时候太早,再一次来侍奉她的这一段日子,总是觉得她还是当初在主人病床前呆呆愣愣的小女孩,

听闻在自己走以后,拉亚也没有很好的照顾她,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这很好,

阿克沙小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再也没有比他还和小姐般配的人了。

等他们结婚以后,自己可以跟着他们一起生活,继续照顾他们,在将来,也可以照顾他们的孩子,自己错过了小姐的童年,想来小姐的孩子,也会像小姐小时候一样可爱吧,

只是这一次,有了父母的疼爱,他一定会比小姐幸福的多。

“唔...还没。”

看着古努喜悦的表情,林雅不甚自在的抠了抠手指尖,

怎么一个两个都说是好事啊...结婚是好事没错,可是算起来也只认识了几个月,用几个月就能定下来一辈子吗?

相逢太过美好,心里不舒服的感觉也被她刻意忽略,有些事情想一想,她还是很在意的。

像华夏古代的皇帝一样,阿克沙会是肯迈特的王,王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看他的父亲雅赫摩斯就知道了,妮菲塔丽王后那样的美好,为他生育了四个孩子,不是还没有留住他的心吗?

光是自己这短短的一天,就见到他有五个妻子了。

那阿克沙,以后会不会也会娶别的女人?

这个问题,自从知道他是摄政王子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整个脑子都是一团乱麻,

“为什么不答应呢?”

古努的表情现在和伊普特当初一样,疑惑的紧,

“古努,我还小,再说,也没有相处很长,这么快就结婚,我觉得有点接受不了。”

她的样子实在很有些迷茫,让古努也忘记了主仆之别,伸手抱了下她的肩膀,

“小姐说的对,您还小,我们不着急结婚。”

不管在什么时候,在古努的心里,自家的小姐永远是需要人照顾的孩子没有错,可是在别人的眼里,就不是这回事了,

十八,这个年纪,放在普通的人家,孩子都已经生了好几个了,

“可是,您想过吗?”

古努话锋一转,又换了一种语气,

“您和阿克沙小哥相处的时间是很短暂,但你们是真心相爱的不是吗?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您又怎么会不顾我的劝阻,跑到孟菲斯去呢?”

“阿克沙小哥不是也知道这些吗?他可能是有别的难处呢?”

“没记错的话,您说过,他今年十九岁了是吧,这个年纪不小了,可能他的家里人在催促?”

“如果现在因为您的犹豫,导致了最后他的家人要求他娶别人,那您会不会后悔?”

古努叹了一口气,说完这些捡起了桌上的汤罐,转身往外间走去,

看小姐的神色,这些话她还要想想,一时间恐怕还看不清楚,可能还需要一些消化的时间,

但愿她想清楚的时候不会太晚。

“古努...”

微弱的呼唤让走到门口的老妇人停下了脚步。

林雅抬眼,神色里有些黯然,

“我忘了告诉你了,阿克沙的名字不叫阿克沙,叫阿蒙霍特普,是摄政王子,以后会是肯迈特的王,如果我和他结了婚,那他以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巨响打断,

古努面如土色,手中的汤罐失手掉落到地上,不慎砸到了她的脚掌,罐子砸的粉碎,鲜血混着浓稠的豆子汤,在地上晕开了一大片。

“古努?我去找绷带!”

伤口看起来有点大,看得人头皮发麻,林雅慌慌张张的翻找着,没记错的话苏斯他们用剩的还有一些,只是突然想不起放在哪里了。

“小姐...”

古努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沙哑,像是磨损过度的唱片,在留声机上响起的吱吱呀呀的噪音。

她现在的心情无比的复杂,本来以为是个普通的商人,却没想到是肯迈特的王室。

王室啊,王室。

是下令屠杀了喜克索斯众多平民的的王室,是主人的仇人,与她们水火不容的人,

是,老一辈的恩怨已经过去,喜克索斯早已不复存在,消失在肯迈特的国土上,祖辈们入侵之时,肯迈特的平民也屠杀了不少,可是过去的事情就真的能过去吗?

她这里可以过去,那肯迈特的王室能过去吗?

如果小姐真的成了王妃,那将是对肯迈特多大的侮辱,

费尽心思流尽血汗赶走的喜克索斯人就睡在王宫之中,再以后的每一位国王的身上,都流淌着他们认为的肮脏的喜克索斯的血液。

他们会甘心吗?

在很久很久之前,肯迈特的势力终于盖过了喜克索斯,故国式微,雅赫摩斯下令清除境内的所有喜克索斯人,

在这种情况下,主人的身份特殊,走要怎么走,留又要以什么身份留?

主人是纯种的喜克索斯,高贵的王室血统,走在街上只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份,那样强力的政令之下,她无处可去。

拉亚还算是个有情义的男人,冒着风险把主人藏了起来,并不允许其他人谈论这件事情。

可高贵的大喜克索斯,怎么会愿意像老鼠一样苟活于人世。

主人的结局已经够悲惨的了,难道真的是肯迈特的众神在惩罚?让小姐也要面临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小姐的喜克索斯特征其实没那么明显,但是真的要拿命去赌这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万一吗?

不管到什么时候,她相信拉亚也和自己抱着一样的心情,守护小姐的身世秘密,

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吗?有的,还是那个最最危险的人——瑟尔卡。

如果瑟尔卡见到小姐得到梅丽塔蒙永远也得不到的高贵地位,她可能就不会再缄口不言,

到了那时,一切就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啊。

“小姐,如果我说,让您不要和阿蒙霍特普殿下在一起,您会愿意吗?”

“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小,再加上林雅正忙于寻找绷带,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

“好了,你先别说了,屋子里没有,你等我一下,回来再说。”

找了几圈都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林雅一拍脑门,想起了苏斯他们当初居住的地下洞穴,在那里应该会有他们遗落的伤药和绷带。

“好...”

来得及,等小姐回来再说也来得及,正好,自己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劝说。

地洞太久没有被人使用了,只一掀起来就冒出了一股呛人的飞灰,

洞口垂直向下,只壁上留了几个踩踏的孔洞,林雅小心的踩着墙壁溜了下去,

入口这里是不会有的,怎么样也要走到生活区去,用燧石点燃了壁上的火把,她踟蹰了下,往深处走去。

门被人猛地推开,古努吓了一跳,回头望去,

伊普特一步跨进来,反手关上了门,满脸的严肃,

“小姐呢?”

“在地下。”

古努指了指地砖上的洞口说道,

“好,古努你听我说,现在外面有很多杀手,我一个人护不住小姐,你和小姐先走,那个地洞通向哪里?还是封死的?如果是封死的,你们就等外面没有声音了再出来,听见了吗!”

伊普特等不及缓口气,急急地说道,

她生活在肯迈特与努比亚的边境,她的父亲就是一名专业的雇佣军,从小她就一直学习着各种技能,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仆。

外面的人凭借她多年来的判断,绝对是不怀好意的那一种,她刚才已经摸了一圈,四周都有人,而且人数不少,凭她自己是绝对不够的。

章节目录 古努 墙壁上出现另一道火光,林雅吓了一跳,倏地转身,

“伊普特?你怎么下来了?”

看到来人她放松了不少,在这种昏暗的空间里,就算知道不会有陌生人,冷不丁弄出点声音也还是吓人的。

“恩,古努说,下面有些黑,怕您自己害怕,让我下来陪陪您。”

伊普特慢慢说道,火光跃动,把她的脸映的面如金纸一般。

“啊,那就谢谢你了,不过你的声音怎么闷闷的?”

这声音有些不对劲,林雅狐疑的问,

“没什么,可能是地洞里灰尘太多了吧,有点不太适应。”

“哦,确实灰尘太大了,这里好久都没来人了,你用手掩着一点口鼻吧,这样能好上不少。”

听她这么说,林雅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苏斯他们离开之后,这地洞里再也没有来过人,灰尘和蜘蛛网遍地都是,每走几步就要用火把往前烧一烧。

生活区内的瓶瓶罐罐实在是太多了,洞里空气流通慢,再加上着急,林雅找的满头是汗

一堆陶罐被她翻的东倒西歪,但是哪一个里面都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哎呀!伊普特!你找的太慢了!你去另一个房间找一下,再这样下去古努的血都要流干了呀!”

回头的空档看见伊普特动作有些迟缓,她着急的催促了一句。

“啊?好!”

古努的血都要流干了...血都要流干了...

伊普特的身躯瞬间紧绷了起来,然后慌乱的应声跑了出去,

“伊普特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身后传来小姐疑惑的嘀咕,伊普特加快了脚步,闪身躲进了另一间房间。

这间房里也堆满了陶罐,她用手摸过了两个,然后再也绷不住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火把咕噜噜掉下来,在地上滚了两圈,熄灭了上面的火焰。

黑暗里,两行眼泪从伊普特的脸颊上滚落,她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无声的痛哭起来。

古努...古努...

刚刚在上面,古努听到她说的话之后,并没有慌乱,而是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脚掌,

她说,她现在走不了多远,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血脚印,让她来跟着小姐,只会让人寻着脚印追过来,让小姐也陷入到危险之中,

她说,她已经老了,活的够久了,就算没有今天,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死去,而伊普特你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说,我在今天把我惦念了这么多年的小姐,郑重的交给你了,在未来的路上,希望你能代替我,一起和小姐走下去,我一直都相信你的为人,我信,今天由我来牺牲,来日你也会把小姐当成你真正的主人。

古努是活了多久的人,早就看出来伊普特并没有真正的从心里把小姐当成主人,

她是个有能力的人,以后有她在小姐身边,自己也能放心的离开人间,

这一次,自己怎么也算是换了她一命,她这样重情的人,一定会心存感激,然后心甘情愿的陪在小姐身边的。

这么说完,古努就催促着伊普特进入了地洞,把自己留在了满屋的狼藉之中。

下去之前伊普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答应了她所说的请求,咬了咬牙,合上了盖板。

房间里一片黑暗,伊普特摸索着在地上抓起了一把尘土。

她知道的,事情根本不是古努所说的那样,

古努不是走不了,是不想走,把活的希望留给了自己。

三个人不能同时躲藏起来,那群杀手没有见到人就不会走,这个地洞的存在也并不是那么隐秘,早晚会被发现的。

而现身于人眼前的自己,一定会死。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心里对生的渴望还是高过了一切,卑劣的留下古努一个面对死亡的威胁。

可是谁不想活着呢?求生不就是人的本能吗?

但即使是这么想,难道真的能忽略心里的罪恶感吗?不能的,永远都不能的。

“伊普特!我找到了!我们快上去!”

火光照亮了幽暗的室内,照亮了伊普特泪流满面苍白的脸,也把林雅兴冲冲的笑容定格在了嘴角。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林雅强自克制着心里的慌乱,努力镇定的问道。

“没什么...小姐,我们晚点再上去吧,我想古努已经自己处理好了。”

手中的沙土簌簌落回地上,伊普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意。

“可是我还找到了伤药,古努就算包扎好了,也要上药啊。”

林雅皱了皱眉,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古努不是在等着自己吗?怎么会自己处理?再说地洞里这么闷,待在这里做什么?

“小姐,我们等一等好吗?”

“伊普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心里的慌乱越来越大,伊普特这样的表现已经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没...”

“伊普特,你从来都没有说过谎。”

林雅心里不停地宽慰自己,声音里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是古努,伊普特这样一定是古努出事了!

不,不可能的!古努只是脚上坏了个口子,就算是破伤风也不会这么快发作!

可是到底是怎么了!伊普特为什么要哭?还阻止自己上去看古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伊普特,我再说最后一遍,你给我说实话,不然,我不会等你怎么说,我自己有眼睛,可以自己去看。”

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身都带着寒冷的气息,让伊普特也顿住了。

“小姐...”

事到如今,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小姐早晚会知道的,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会对自己生出间隙,这就有违了她和古努的约定。

伊普特缓了缓,整理了一下思绪,把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叙述了一遍。

“说完了?”

“完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林雅的眼角流了下来,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古努她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自己就这样选择呢?

多傻啊,这样多傻啊!

不行的,自己不能离开她的,她不可以死!一定不可以!

转身拔腿往回跑,伊普特见状慌了慌神,顾不得其他,连忙扑上去抱住了林雅的腰肢。

“你放开!”

伊普特的阻拦让林雅瞬间红了眼,她又踢又打,却撼动不了那双手半分。

“小姐你冷静一下!你这样上去杀手还在上面!那古努就白死了!”

身上的钝痛伊普特无暇理会,只死死的把自家小姐按在墙上。

“你放屁!古努不会死!”

林雅气的发抖,急的张嘴就骂了出来,

“我告诉你伊普特,如果古努死了,我不会原谅你!”

按着自己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她口不择言的谩骂了起来,

骂了很久,她骂不动了,声音开始变成了哀求,声声泣血。

“伊普特我求求你,求你让我救救古努,她不能死,我不能没有她!我求求你了!我们现在去救她下来,她一定能活下来的!”

“伊普特...你放开我吧...求你了!”

她的哀求让伊普特不忍心去听,窄小的洞内只回荡着两个女人的哭声。

“小姐,我们打不过他们的,我们现在只要上去,就都会死,这个地洞不是还通向其他地方吗?我们出去,去找阿蒙霍特普殿下来救古努好吗?”

伊普特声音哽咽,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搬救兵?杀个人而已,哪里用那么长的时间。

等她们回来,恐怕早就...

偏偏是这一句,让林雅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那不是一根脆弱的稻草,而是一截踏实的浮木一般。

“好,我们去找阿克沙!”

章节目录 白衣 这一条路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有什么液体从额头流下来,落尽眼里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又从眼眶滚出来,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湿热的风从耳边掠过,胸肺间有种撕裂的钝痛感,

林雅知道,这是因为地洞里空气流通的慢,而她又太过着急,跑得太快,消耗的氧气过多所致,

她不敢停,也不能停,怕一旦停下来,就会耽误帮助古努的时机,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就这样奔跑下去,哪怕是以最快的速度,也救不了古努。

尼鲁村太远太远,荷鲁斯神庙也太远太远,等到她回来,什么该做的早都已经做完了。

她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只要不停下来,想救的那个人就还活着,就还在等着她。

可是这都是真的吗?

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停住了往尼鲁村方向的脚步,抬手擦掉了泪水。

“小姐,您怎么停了?”

伊普特也心事重重,丝毫没有注意林雅已经停了下来,一头撞在了她的后背上,

在她的认知里,古努现在凶多吉少,自己唯一的任务就是按照古努的嘱托,把小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搬救兵,那只是骗人的,只是为了让小姐逃离这个地方而已。

可是她怎么停住了?是不是还想这就回去救人?

想到这里,伊普特有些着急起来。

“错了!我们跑错了!这里有最近的出路!出路不一定在尼鲁村!”

记忆里那块带血的绷带是从院子里刨出来的,而屋内挖通洞口在后,这就说明,还有别的出口的存在,就在这座院子里。

只要细心寻找,就可以更快的出去,找到救兵。

那群人一定是冲着自己来的,而古努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老仆,他们没那么快动手也是说不定的。

至于自己做了什么招致这种毒手,想也知道,只能是因为阿克沙。

有人不想让自己做王子妃的位置,所以才想到了这种方式。

这个人是谁现在还说不准,明面上的可能是梅丽塔蒙,但背地里想要做阿克沙妻子的人太多太多,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古努才是重中之重。

又折身往回跑了几步,在大致是庭院的位置仔细寻找,果然在头顶找到了一块深深凹陷在土层的区域。

林雅踩着洞里遗留的架子,用火把往上照了照,她的猜测都是对的,那上面是一块可以推动的石板。

猜不透这上面究竟是哪里,周围又有没有人,她举起火把插进土里,将它彻底熄灭,

“伊普特,来,把你的火把灭了。”

“小姐?”

“外面已经天黑了,我不知道这上面是哪里。”

伊普特瞬间会意,然后熄灭了火把。

在黑暗的环境下,一点的光亮都足以被人发现藏身之处,这一点自己居然还没有小姐想到的多。

石板不是很沉重,稍微废了一点力,就推开了一个缝隙。

眼前的情景让林雅松了口气。

这个出口正是庭院正中的位置,正对着自己的房门。

房门是开着的,烛火照亮了屋内的情形,她有些庆幸自己一到晚间就把屋内照的通亮的习惯,才能在这样的时候看的这样清楚。

古努站在一群穿着白色短衫的人中间,她还活着,且没有生命危险。

“古努还活着!”

伊普特听见她的小声呼叫,也爬了上来,两人一起撑住了石,让林雅的手得以放松一下。

屋内的情形有些奇怪,他们把古努围在中间,正厉声问着什么,

离得太远,白衣人都背对着她,再加上夜间风大,林雅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只能看见古努一直微笑着,嘴型像是在说着没有,不知道之类的话语。

“他们好像不是杀手。”

观察了一会,林雅皱着眉说道,这群人连武器都没有,怎么会是杀手。

既然这样,那自己躲什么?但是他们看起来确实是来找自己的。现在是不是在询问古努自己的行踪?

“不,他们就算不是杀手,也一定怀抱着恶意。”

伊普特摇了摇头。

她不会谎报军情,在这之前她看的清楚,领头的壮汉眉宇间煞气满满,隐隐约约的听见什么诸如“杀了”之类的词汇。

要杀的是谁,这根本不用多想。

白衣人们问了一会,没有问出什么想要的,直接转身出了门,

在他们回头的那一瞬间,林雅合上了石板,若有所思。

伊普特说的没错,这群人的确不怀好意,这身装束,和之前在柽柳林里见过的截杀阿克沙的人穿的一模一样。

他是摄政王子,他们对他动过手,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那这么说,阿克沙会不会也有危险?就算没有,这群人出现在那肯城,把他们抓住也许会得到上一次的线索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林雅坐不住了,古努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一次的荷鲁斯神庙之行到底还是要走上一趟。

“照顾好古努,我去过就回。”

“天色已经太黑了,我陪您去吧,”

伊普特想了想,不放心的说道。

“古努刚刚受了惊吓。”

“我想,比起自己受到的惊吓,古努更想看到您的平安。”

“好吧。”

看了看面前黑漆漆的通道,林雅到底还是怂了,刚才因古努可能遭受到危险而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

...还是,让伊普特陪自己去吧,确实太黑了点。

地洞又黑又长,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又摸到了一个出口,爬上去是城内主路的路旁。

地上的人群还在狂欢,林雅爬了好久才爬上去,差点没被人给一脚踩回去。

辛格他们究竟是想干嘛?通道上有这么多的出口?狡兔三窟?

湿热的空气一扫而空,林雅拉着伊普特穿过了喧闹的人群,往城市广场走去。

狂欢还没有结束,阿克沙可能在那里主持什么仪式也说不定。

广场内篝火熊熊,以雅赫摩斯为首的王室成员坐在高高的平台之上,俯视着狂欢的众生。

可是这会怎么叫他倒成了个难题,就这样叫他不合规矩,等又不知道等多久。

正踌躇间,倒是台上的人先看见了她,

阿蒙霍特普正对狂欢节目有些无聊,手指在椅子上敲了又敲,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提前走人,

他不明白,在这里干坐着干什么?吸引蚊子吗?

想到未来的很多年,他都要这么来一圈庆典,顿时觉得有些生无可恋起来。

坐的有些累了,他抬了抬眼,坐直了身子。

只这不经意在台下的一眼,那个百无聊赖的少年笑了,棕黑色的眼睛亮的惊人,在火光的映衬下,更像是两颗琥珀一般。

这一笑敲开了不知多少少女的心门,

众人的眼里有他,他的眼里却只有那一个人。

“我亲爱的儿子,你要到哪里去?”

身边的少年站起了身子,雅赫摩斯挑了挑眉,讶异的问道。

“没,只是松松骨头。”

“嗯,下次不可以了,你要知道你代表的是王室的脸面。”

雅赫摩斯皱眉警告道,自己的儿子一向是沉稳的,这种场合连阿摩斯都坐得住,他今天是怎么了?

“是,父亲。”

阿蒙霍特普一本正经的回答,然后坐了回去,暗地里笑了自己一声,

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着急,狂欢马上就要结束了,这样跑下去说不定会让父亲对她不满,留下不太好的印象。

章节目录 半步 属于平民的狂欢还在继续,属于王室的却已经结束了,

象征性的与民同乐过去,王室们乘上了专属的滑椅,从高台上被侍卫们护卫着抬了下来,向着行宫行去。

林雅看着有些着急,提起裙摆追了过去。

怎么回事嘛!这让她怎么穿过侍卫的保护找到他!

跟她所料的不差,刚靠近一点,就被侍卫架起战斧叉了出去。

“禁止靠近陛下仪仗。”

“不是,我是来找阿蒙霍特普殿下的。”

林雅解释道。

多晚一会就多一份那群人逃离那肯的可能,这种消息还是早一点传达比较有用。

“去去去,你骗谁!”

侍卫不耐烦的把她架起来往后一扔,幸而没有真的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被伊普特接住了。

“你凭什么推人?”

伊普特愤怒道,用这么大的力气去扔一个女孩子,风度都到哪里去了?

“滚滚滚!快滚!”

常年侍奉陛下,这种人见的不要太多,

国王是活着的神,想靠近他的多了,还能哪个都能见?

“小姐,我们明天再来找殿下吧?”

“谢谢你,伊普特,我没事!我真的是来找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我有急事和他说!”

前一句是和伊普特说的,后一句就又对上了侍卫,她就不信今天见不到阿克沙。

“你当你是谁?你想见殿下你就见?”

侍卫冷哼,看这样子是没摔着,再摔一次就老实了。

“我...”

林雅一楞,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说女朋友?他们知道什么叫女朋友吗?说情人?这词也不太好听啊!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词。

侍卫嘲讽的笑了笑,然后回到了仪仗队中,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林雅急了,一把又拽住了他,

“我...我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未婚妻!”

这么说总能给我通传了吧?未婚妻还不够格吗?

“未婚妻?你要是殿下的未婚妻,我就是殿下的父亲!”

那侍卫被她抓的烦了,又使劲推了一把,嘴里说了句自己都没反应说的是什么话的口头禅。

后背贴上了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她顿住了,有点发懵。

这...伊普特的胸膛也不可能是这样的啊?

“哦?听说你是我父亲?”

身后传来一道清澈熟悉的嗓音,刚才还嚣张的侍卫顿时面无血色,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殿下,我不是有意的!殿下!您饶了我吧!我下次不敢了!”

完了,这下全完了。

当众调侃自诩国王陛下,这该是多大的重罪,侍卫闭紧了眼睛不敢去想,

死就死吧,谁让自己嘴碎,只是,只杀了自己就可以了,千万不要累及家人。

“殿下...”

“自己去领一百棍。”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阿蒙霍特普抱紧了怀里的女孩,转身往人群外走去。

侍卫还跪在冷风里,一脸疑惑。

一百棍?就...一百棍?侮辱了国王惩罚就这么轻?还以为死定了呢...

抹了把头上刚才渗出的冷汗,他长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一百棍顶多让他躺上半个月,起码不用死了。

阿蒙霍特普殿下人真是太好了,太仁慈了!

面前又投下了一个阴影,侍卫吓了一跳,急忙抬起头看个究竟。

是殿下身边的随从...冷汗又冒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就要跪不住了,

殿下是不是反悔了啊!?是不是还要杀他!?

“你要记住刚才那位小姐的长相,再有冒犯,就不是一百棍能解决的咯。”

萨哈像个幽灵一样飘了过来,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又飘走了,

诶,何止是你,下次连我也要多长点记性咯,

世事无常啊,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就那样一个做饭难吃,性格迷糊的厨娘,这就要做肯迈特最尊贵的人之一了呢?

黑夜里,只剩下侍卫自己,一张脸上更加的茫然了。

“你怎么过来了?”

阿蒙霍特普笑着问,声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他现在心情确实还不错,不仅是不错,眼里的兴奋就要藏不住了,

雅雅刚才说了她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很高兴。

虽然她之前也说过,但和现在是不一样的,这是不是说明了她已经考虑清楚,愿意和自己结婚了呢?

“想我了?”

“不是,”

林雅从少年的怀里挣出来,脸上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红,而是有些严肃的样子。

这让阿蒙霍特普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总是动不动就害羞的人今天怎么是这副反应?

“阿克沙,我是有别的事情来告诉你,你还记得当初在那肯城外行刺你的杀手吗?”

提起这个,阿蒙霍特普瞳孔微缩,那一天的祭祀险些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面前的女孩,他可能已经死去了,怎么会不记得。

“你遇见他们了?没事吧?”

那群祭祀怎么会找上她?难不成因为那天自己对她的举动,被有心人看见了,才会给她带来麻烦?

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口顿时一紧,攥住她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的检查了一番,表面上倒是没什么伤口,那是不是打击伤,伤口被遮住了?

手毛毛躁躁的就要掀开她后脖颈的衣物,林雅一顿,拽紧了领口,立马打断了他,脸也实实在在的红了。

他这是要干啥?

“不是!我没事!我就是见到了跟他们装束一样的人,出现在我家,我觉得跟你上次见到的是同一种人,不知道你找没找到他们背后指派的人,特意过来通知你的。”

真是...本来是多么严肃的一件事,怎么碰见他就都变味了,用手捂了捂发烫的脸,她羞恼的想着。

她说自己没事,阿蒙霍特普也就缓了缓神,听到后半句,眸子里又出现了一丝担忧的慌乱。

家里,她说家里,那群祭祀居然找到了她的家里,他们想做什么?

那群人的底细他还没有摸清,但想也知道,自己的位置太过让人眼红,想让自己死的人比比皆是,

他是不是还是太冒险了?不该这么早就急于把她公之于众?

是不是他真的做错了?

“没有,你不要担心我,他们可能是来找我的,但是被伊普特发现了,我提前躲了起来,他们只找到了古努,古努没有说我的行踪,他们就走了。”

林雅看着他的神色,勉强勾了勾嘴唇,硬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怕吗?她怎么可能不怕,但既然是要和他在一起,不管多大的风雨,总要一起面对才是,何况也还不清楚那群人寻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现在这么担忧又有什么用呢?平白让他也跟着提心吊胆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半步。”

少年的眼神暗了暗,伸出手臂将人又揽回了怀里,语气霸道的紧。

“这...这不方便吧?”

林雅被他抱着,觉得不太自在,一双眼睛骨碌碌乱转,

半步都不离开?这是什么糊涂话?他总得处理公务吧?总得见他父母吧?又没有结婚,多别扭啊?

那睡觉怎么办?上厕所呢?

这都得跟着?

这太过份了吧...

“雅雅,我不想你出事。”

他嘴唇抖了抖,似乎说出这个词汇对他来说都很困难。

“啊...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但是跟你半步...”

“...噗”

如此严肃的氛围下,阿蒙霍特普殿下被某个迷迷糊糊的人逗笑了,

说半步就半步?她怎么发迷糊都这么可爱。

“嗯,那就换个说法,别离我太远,这样好吗?”

“好!”

呼,吓死人了,这个还是可以接受的,总比半步这个距离单位强。

章节目录 凶手 “我知道我终有一天还会再见到你。”

即使是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老妇人的脸上依旧是平静的。

“哦?真高兴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会被你记起。”

看不清容貌的男声低低的笑着,用手抚摸着腰侧的弯刀,语气里透出了些凉薄的味道。

“卡穆迪,你卑劣的行径纵使过去了一千年,一万年,也依然腥臭如新,真遗憾过了这么久,你还是如此的低劣,像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如此的让人叹息。”

弯钩模样的刀刃上落了星星点点的月光,竟泛出了些许温柔的模样,让那寒凉的杀意变得有些动人了起来。

“有些话是不能这么理解的,纵然是在臭水沟里讨生活的老鼠,也终有一日会踏出令人生呕的环境,带着漫天的鼠疫,把该是它的再一次握在手里。”

“而有些人,在阳光下偷生,却终将会被迟来的正义所毁灭,永远的终结在无人看见的黑夜。”

老妇人刻薄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感到气愤之类的情绪,男人的尾调拖的长长,像是念诵着一首美丽的小诗,甜蜜且充满诱惑,

“不管过去了多久,与我做对的人,总是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亦没想过还会见到你,但这或许是巴尔的旨意,你说呢?”

弯刀亮出了锋芒,像是做着什么仪式一般,他虔诚的在自己的掌心割出了一道伤口,然后均匀的涂抹上了整个刀身。

“卡穆迪,你想杀我,尽管动手就是,用不着和我说这些,我早就活够了。阿波菲斯陛下不会原谅你的罪行,他会对你做出真正的审判,阿斯塔特女神在天上看着你,你罪恶的灵魂永远也无法解脱。”

鲜红与雪亮融为一体,男人笑着扔掉了弯刀,用带着伤口的手掌抚上她的脖颈,轻柔的像是对待久别重逢的珍贵恋人。

手掌缓缓合拢,掌下的老妇人面色渐渐变得青紫交加,她费力的发出咯咯的怪音,似乎是做着最后的诅咒。

男人极是享受她这样的神态,人要不行的时候又缓缓松开,看着对方因为突然呼吸到新鲜空气咳嗽喘息泪流不止,惬意的眯了眯眼。

大手又一次覆上去,然后松开,如此反复。

直到他玩够了,看够了老妇饱受折磨的样子,这才恩赐般的加大了力气,给了她一个解脱。

“听说人在弥留之际还可以听见外界的声音,呵呵,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话语稍顿,他对着已经无力睁眼的人露出了一个堪称善意的笑容。

“阿波菲斯?哈哈!阿波菲斯!阿波菲斯的审判!?你该谢谢我才是,谢谢我吧,乖,闭上你的眼睛,再也不要睁开,去到冥界寻找你的陛下,让他等着我,等着我卡穆迪的到来,再一次让他回归黑暗!”

他笑的癫狂,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得到了爆发,再不复之前的假意温和,隔的很远都可以感受到阴鸷和狠厉。

这句话刺激到了垂死的老妇,挣扎着伸出手,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贱人!”

男人捂着脸把她扔了出去,磕到了墙上发出重重的一声。

阿波菲斯陛下…阿波菲斯陛下啊…

您不是前一阵才和小姐相认吗?为什么连您也遭到了卡穆迪的毒手?

大脑里传来树叶簌簌落下的嗡鸣,恍惚中,古努好像看见了,故国的土地上,阿瓦利斯熠熠生辉,长长的红幡烙印着阿波菲斯陛下的名讳,

年轻的主人站在城墙上,清风吹起了她栗色的长发,她正笑着和自己招手,阿波菲斯陛下就在她的身边,也朝自己伸出手来,笑容温和清浅。

古努抬起脚,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所有的色彩渐渐归于虚无的黑暗。

一生啊,人的一生就这样走完了。

主人,古努有负您的嘱托,只照顾了小姐几个月的时间。

您放心,即使没有您的陪伴,她依旧向您一样,聪慧,美丽,且勇敢。

等我到了冥界呵,我一定好好的和您汇报这一切。

小姐啊小姐,在以后的人生里,请原谅古努不能再提供给您半点的帮助,

我相信,不管在哪里,您一定还会像现在一样,如此美好的生活下去。

还请不要为我的死亡太过难过啊,我只是一介卑微的仆从,得了主人的青眼才得以度过这么多美好的时光。

很高兴有什么可以为你牺牲,我这一生无儿无女,无亲无友,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会在遥远的来世祝福您的,永远的庇佑着您。

男人嫌恶的看了一眼没有声息的尸体,用她的裙摆擦净了刀刃上的血迹,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

“古努,你这样的反叛者,就该接受这样的惩罚,去吧,到你该去的地方,替我告诉你的主人,喜克索斯的光芒永远不会磨灭,这片土地终究会回到我的手里。”

“古努!”

刺耳的尖叫穿透了无边的黑夜,也越过了狂欢的人群。

林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未想过从地洞里看到古努的那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在不久之前还为自己制作晚餐的鲜活生命,就这样倒在了脚边。

家里的陈设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动,可那个会笑的温柔的仆人,却再也不会醒来。

她看起来很痛苦,僵硬的面皮上表情扭曲的厉害,整张脸都是骇人的青紫色,

“古努,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

林雅颤抖着摸向古努的脸,在上面印下一颗又一颗的水痕。

鼻息间没有了气息,手上的触感僵直发硬,挨近地面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泾渭分明的紫色血点。

她确实是死了,真真切切的死了。

不是心脏骤停,也不是假死。

再也不会醒来了,再也不会说话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不离开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今天去说呢?晚一点不好吗?带上她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么危险的地方?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太天真太任性,她就不会死,都是自己的错!

为什么要总拿着一些小聪明充作天衣无缝的妙计呢?为什么总是谁的话都不要听总觉得只有自己是正确的?

林雅一缕一缕顺好她湿黏粘在脸上的头发,心里的自责像滔天的洪水,将她缓缓淹没。

到了现在,比起杀了古努的那群白衣人,她更责怪的是她自己。

明明可以避免的,明明还拥有喘息的机会,却任由这恶事发生在自己眼前。

古努是被人害死的,她的脖颈上还带着青黑的淤痕,害死她的不管是那群人,还有任性妄为的自己。

自己就是凶手之一。

女孩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消失,变成了死寂的阴郁,阿蒙霍特普再也忍不住,扳回她的身子,靠向自己的肩。

“对不起。”

他这样说。

如果他能想到这一点,就会早些派人保护她,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阿克沙,请别这样说,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有错的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她低低地说着,眼里是往日生活的剪影。

在这陌生的国度,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古努,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也是古努,门外是她做饭的隔间,空荡荡的双手上是给自己换了鞋子的手镯,不是说好了要在以后大富大贵,给她戴上最贵重的镯子吗?可是现在,再也不会有那一天了。

“雅雅,做错事的不是你,杀人的也不是,我们会找到凶手的,他们会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章节目录 离城 “小姐,您收拾好了吗?我们就要走了。”

“哎?”

听到这一声小姐,林雅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叫她的人是伊普特,而古努,早就已经不在了。

“好,我一会就来。”

来到这个小院已有接近一年多的时间,不算长,却已经算是自己来到古埃及全部的光阴了。

冷不丁说要走,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只是来时只有她和古努两个人,走时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衣物和少量的饰品,之所以站在这里发愣,只是因为还没想好而已。

是的,还没想好。

古努的身体只进行了简单的防腐,并没有选择在本地进行制作。

阿蒙霍特普看她太过难过,许诺说要带她一起去圣地阿拜多斯,在那里送别古努的最后一程。

而墓穴的选址,他选在底比斯。

他说,未来他们会一直生活在底比斯,古努一定也想一直看着她的小姐,

林雅想了想,拒绝了这个提议,她觉得,古努也许更想埋葬在阿拜多斯,或者佩鲁纳菲尔也说不定,不过后者肯定是不合适了,那里已经是一座废城。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底比斯,古努死后,曾经居住在这里的林雅,就是真正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而拉亚作为她名义上的父亲,表面上唯一的亲人,自然要担负起他应该担负的责任,

底比斯?拉亚?

说实话她不想去,但是不去又于理不合,

古努不在了,阿克沙作为摄政王子也不可能停留太久,她在这座城里举目无亲,她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按照肯迈特人的说法,人在死后会进行一个特殊的旅行,这一切会在葬入墓穴的那一天开始,期间会经历一系列的考验与惊险,并随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正式进入新生。

林雅想,像古努这样的人,一定可以通过玛阿特之羽的审判,成功被引领到奥西里斯的面前,然后顺利的到达芦苇原。

阿拜多斯是王室墓葬地,赛帕尔就埋葬在那里,而真正的蒂雅,大概也算作是做埋葬在那里吧。

那,才是她真正的小姐。

等她真的到了芦苇原,见到了蒂雅,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为自己所做牺牲的一切。

“小姐,现在好了吗?阿蒙霍特普殿下来了。”

伊普特没有走进来,站在外面催促的唤了一声。

“这就来了。”

林雅这么应答着,回头看了看床头摆放的那一组石雕小像,极快的塞进了包裹里。

大门打开,英俊的少年正在外面等候,黑色的齐肩长发随着晨风一下一下的晃动着,像尼罗河上漾起的波纹,

见她出来腼腆的笑了一下,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第一次在集市上看见他的那一天。

只是这一次,他眼里的温柔真真切切,再不是当时的虚与委蛇。

“走吧。”

他笑着伸出了手。

“嗯。”

林雅把手放进去,轻声应了一句,回头最后一次看了眼这座荒凉的小院,

不出意外的话,她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蒙霍特普感受到了她心里的茫然,握紧了她的手,然后轻轻拥抱了她,

“如果你舍不得,我们可以每年回来小住一次。”

他出声安慰道。

“好。”

她的情绪还是不高,阿蒙霍特普也体贴的没有再多说什么,柔和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那个老仆的死对雅雅打击很大,她有心结,而这个心结需要慢慢化解,并不能急于一时。

门外停放了几辆双轮战车,作为只能在战场上看见的交通工具来说,还是挺拉风的,更何况马这种动物是何等的金贵,如此大的手笔恐怕也只有王子才拿得出来。

只是现在怎么看怎么怪异,威风凛凛的战车车队上,堆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队伍的最前就更是了,一只头顶长长鸵鸟羽毛的高大威风的战马,它的搭档,是一头也装扮的和它一样的,灰扑扑的矮小的——驴。

马是阿蒙霍特普爱骑,更有女主人赐名的倔驴,驴就不用说了,是爱吃胡萝卜的兔子。

巨大的身高差让两只中间的杠杆倾斜严重,走起来只要不快速奔跑的话,却出乎意料的稳当步调整齐,看起来还很亲密的样子。

只是安全起见拉人是不行的,只能堆放一些行李,但这并不耽误它们是头车的事实。

忘了说,尼鲁村的那一夜,给了兔子机会,让它比林雅更早一步的成为了王室成员,

它和倔驴暗通款曲,让王子殿下的爱骑有了身孕,直到最近食量见长肚子增大才被兽医检查了出来,并根据时间推断,作案的是兔子。

林雅听到这个消息哭笑不得,短暂的缓解了一下最近以来阴郁的心情,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生下有史以来的第一匹骡子?

也不知道肯迈特人有没有做过这个实验,想来该是没有的,马的身价现在是那么金贵,不是贵族根本养不起,而贵族又怎么会把马和驴养在一起呢?

阿蒙霍特普执起她的手,一起踏上了第二辆战车,朝城外的码头驶去,

林雅暗暗感慨,她历来只在壁画上见过这种战车,没想过有一天她也能这样的站在上面。

战车奔跑起来的速度要比人的脚力快的多的多,清晨的凉风吹到脸上,莫名的让她有了一种飙车族的错觉。

阿蒙霍特普的视线落在她光秃秃的手腕上,伸手握了握,从自己的手上取下了一只手环,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一幕本来是挺温馨的,但架不住两人的手腕粗细有差异,在阿蒙霍特普手上正好的东西,怎么会跟林雅合适,好好的手环到了她的手上,直撸到上臂上才算是正好。

“回去我让人给你做几套最好的。”

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闷声说道。

林雅歪头笑了笑,小心翼翼的抚摸了一下那光华流转的手环,乖乖巧巧的应了声好,

那极是珍惜的样子让少年脸上的憋闷好了不少。

她原本的那副被她套在了古努的手上,一直没有为古努购买新的手镯是她心里过不去的遗憾,

而赫里特的遗物,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了。

她毕竟不是赫里特真正的女儿,与赫里特有关的所有亲近的人,现在都已在冥界里了,

没有人比古努更加配得上这对手镯,连她自己也不能。

马车跑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城门口,

林雅被阿蒙霍特普拉着,看着仆从把她的行李大包小包的拿下来,马匹安顿好,双轮战车被拆卸成一组一组的零件,依次运上了停靠在码头巨大的船。

她站在码头上有点发呆,又要北上了呢,又是这条水路,

不同的是不计后果出行要寻找的人,现在已经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的手,紧紧的,

“雅雅,”

“嗯?”

身边的少年突然叫了她一声,她侧了侧头。

“北方暂时没什么大事了,我会留在底比斯一段时间,你不要害怕,要是真的不愿意和拉亚住在一起,就来宫里找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阿蒙霍特普看着她,棕黑色的眼里泛起涟漪,倒映着她有些呆愣的脸,语气轻柔的保证。

这...好啊。

林雅笑了,眉眼弯弯,主动地抱了抱他的腰肢。

这个人的心思总是那样的缜密细腻,注意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

这样的让人心安。

不过她才不会那么没用的去找他,他都已经这么棒了,自己怎么能在别人面前示弱给他丢脸呢?

底比斯,底比斯就底比斯,去就是了。

有这个人在,还怕什么呢?

章节目录 旅途 大船驶离岸边,最后融入了远处的水与天的交汇,码头上的一名男子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一头不甚规整的长发。

他笑着看了眼大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的一方雕花金属块,

“陛下,钥匙我们还是没有找到。”

一名青年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找不到?那就不找了。”

金属块在手心里转了一圈,他头也不抬。

“陛下...属下们一定会找到的!”

这话里听不出是真情还是假意,那青年听到这一声狠狠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忙不迭的保证一定会找到钥匙。

如果不是码头上人实在太多,他就控制不住跪下去了,

“我说不找了,你聋了吗?耳朵如果没什么用了的话,可以割下来喂狗。”

男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深邃的眼,淡淡地说道。

“...是,”

青年手起刀落,一片带血的耳朵掉到了地上,和尘土混在一起,做完这一切,他才默不作声面色扭曲的站好,甚至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发出。

“我只是说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残疾了呀。”

男子的眼里出现了一点笑意,状似惋惜的说道。

青年垂着头不敢说话,他明白,陛下的话只可以相信一半,

卡穆迪陛下阴晴不定,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既然说出了这句话,他就不敢不听。

而陛下现在的表情,明显就是满意他这么做的。

“这个收好了,我们暂时可以放松一阵了。”

卡穆迪随手把金属块扔进了青年怀里,懒懒的伸了个腰。

“陛下...那”钥匙呢?

“嘘,年轻人,要珍惜你剩下的一只耳朵呀。”

手指在腰际的弯刀上一点一点,刀柄和刀鞘碰撞,发出了金属清脆的响声,

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再不言语。

血液从他的脖颈流下,慢慢滴落到金属块上,那华丽的雕花顿时有了一种诡异的美,

一点血液滚进了侧方的一个小孔,然后浸润了进去,赫然是一个窄小的钥匙孔,这原来不是一块简单的金属,而是一个小巧的盒子。

卡穆迪的目光从盒子上移开,看向远方的天际,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扩大,最后从嘴角勾起。

古努啊,古努,你以为你不告诉我钥匙的去向我就没办法了吗?

盒子已经到了我手里,想要打开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而我,现在发现了另一种可行的道路呢,这比打开这个盒子,更加的让我感兴趣。

船上的旅程很无聊,但有了阿克沙在身边,似乎又没那么无聊了。

那肯和底比斯之间的距离到现在林雅也没弄清楚过,

和提伊路过的时候大概花了两三天,和伊普特回来又只花了一天,而现在,和王子殿下,时间又拉长成了三四天。

大概会享受的人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太爱闲逛,

上船几天可真去了不少地方,每路过一个城市,阿克沙都会拉着她下去逛上半天,像旅游一样,

船上现在还堆了不少换购回来的各种旅行纪念物,

嗯,都是他买的,肯定都是他买的,自己才不会见什么想要什么呢!

这话说的,也还算是真的吧,

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她多看上两眼,阿蒙霍特普就会大手一挥买回来,从来不问价钱,

这其中什么都有,玩具首饰香水雪花石摆件,最离谱的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岗石凿成的浴缸,看的林雅嘴角直抽,最后什么都不敢多看了。

谁知道他还能买回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是就算她不看了,船上的小东西也没有变少,反而越堆越多,

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王子殿下是购物狂呢。

“你这次又买了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缓缓回过了头,看见阿蒙霍特普的身后又跟了一排的随从,手里捧着一堆又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你看这个笛子,吹起来会有鸟雀的叫声,你吹吹看,喜欢吗?”

阿蒙霍特普献宝一样从托盘里拿出一个小东西,举到她的眼前,眼里的光芒闪啊闪,像个小孩一样。

这样子有点傻,

好吧,她已经免疫了,可能男人不管到了多大,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小孩吧。

是一个小小的笛子,材质是柽柳枝的,他看起来这么高兴,林雅也就给面子的放到了嘴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果然发出了鸟雀般叽叽喳喳的声响。

“你不喜欢吗?”

看着她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阿蒙霍特普纠结了一下,小声问道。

“额...喜欢,喜欢是喜欢,但是阿克沙,你看着不觉得有点眼熟吗?”

他的样子有点失望,林雅违心的说了句喜欢,

这种笛子很普通啊,在现代很常见的,但即是他送给自己,怎么样都是喜欢。

“眼熟?”

阿蒙霍特普疑惑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怎么个眼熟法,

“阿克沙呀,你想想,这个在昨天莫瓦拉不是买过了吗?”

说着,她从腰上挂着的小口袋里掏出了另一个小笛子,不管是材质还是大小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下轮到阿蒙霍特普愣住了,又拿起了另外一个玩具,不确定的问,

“那这个呢?”

“也有了...”

拉线玩偶,和伊芙娜那个玩具是一样的,几个俾格米小人站在一块木板上,轻轻拉动引线就会翩翩起舞。

这个前天已经买过了。

一连举起几个玩具,女孩的回答都是有了,阿蒙霍特普放弃了,瘪瘪嘴,委委屈屈的拉起了她的手,抱到了怀里,和她一起站在船头上,

“可是雅雅,我们一会就要到了,”

是啊,底比斯就在前方了,再过一会就会到达,阿蒙霍特普已经能看见神宫前的方尖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顶端了。

到了底比斯,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空闲了,父亲现在正在去往丹德拉的路上,宫里有太多太多的事务正等着自己去处理,

他不是那么喜欢闲逛的人,只是想珍惜这段空闲的时间,多陪陪她,让她不要总是去想那件对她来说很悲伤的事情。

人死了就是死了,他就是有天大的能力,也不能再变一个活人出来,

死掉的已经死了,活着的总要向前看才是。

珠宝首饰不能讨她欢心,各种小玩意也只是开始的时候看了几眼,阿蒙霍特普没办法了,不是阿摩斯说的吗?女孩子最喜欢逛街,如果有喜欢的人陪着就更开心了?

是他的雅雅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还是自己不是她喜欢的人?

这...不对吧不对吧,第一次看见她不就是在逛街吗?

越想越委屈,阿蒙霍特普把下巴支在女孩的头顶,一下一下的蹭,

直到感觉头皮发热,头发上起了静电,林雅才忍无可忍的把脑壳从他下巴下抢救了出来。

“嗯,对啊,就要到底比斯了。”

说到底比斯,心里的好心情散了点,不过没办法,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她是不知道阿蒙霍特普在想什么,要是知道肯定要翻白眼。

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大的太阳,谁愿意顶着去逛街啊!热死人了啊!

“要是到了,我就会忙起来了,你要是想我了怎么办?”

“那我就去找你啊。”

“那要是被人拦住了怎么办?”

这倒是真的可能会发生的,毕竟摄政王子怎么可能说见就见。

“我就说是你的未婚妻呗。”

未婚妻总能见了吧?好像这个名头拿出来确实挺唬人的。

“那...未婚妻什么时候把未婚这个词去掉?”

阿蒙霍特普的指尖落在了她的发丝上,一点一点,眸光里是显而易见的认真。

“......”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啊,不是说好了会给时间好好考虑吗?

章节目录 底比斯 百门之都底比斯,古代世界的瑰丽之地,整个肯迈特的政治中心,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瓦赛特,众神手中的权杖,瓦斯杖,

底比斯——权力之城。

从另一个伟大的统一全境的王孟图霍特普开始,底比斯开始走上了政治舞台的中心,从此作为都城,一直沿用到了如今。

国王巨大的圣像矗立在渡口之上,道路两侧每一座狮身人面像都是以国王本人作为蓝本,整面城墙都覆盖着长长的红幡。

红色的布匹从城门上铺下来,上面用烫金字体书写着现任国王的名讳,

弯月之眼代表月神阿赫,月神之子,雅赫摩斯,底比斯的主人,肯迈特的真王。

沿着这个码头再往上是另一个码头,通往全境内最大的神庙,底比斯神宫,阿蒙神庙,也就是现代的卡纳克神庙,

在现在就已经装饰的极为繁华,手握众多特权,

那里的首席大祭司,是整个王国权力最大的人之一。

下船之后,林雅特意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恨意。

阿克沙和她说过,截杀过他的人可能和神宫祭祀有关,

在那里,有人不想他活,也让古努不能活。

林雅知道,神庙是王国力量根本的一部分,遍布肯迈特每个城市,瓦解他们是不现实的,但是不能瓦解不代表就不能换血。

杀害了古努的人,一切不怀好意的人,哪怕是他藏在阿蒙神的心里,她也会把他揪出来,接受该有的惩罚。

跟阿蒙霍特普说的一样,下了船,就有宫廷侍卫来接他,请他回王宫处理积压的事务,连送她的时间都没有,

她也只能自己带着一车又一车的行李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拉亚的府邸,

这些行李可比她走的时候多出了两倍不止,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阿蒙霍特普殿下在路上为自己的未婚妻添置的。

底比斯的道路很宽,比那肯城宽,路上的集市也很繁华,比那肯城繁华,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雅走在上面,感受不到一点的归属感,她觉得,自己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但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将来或许就要永远的居住在这里,融入这里,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雅赫摩斯还在去往丹德拉的路上,距离神婚结束还有一段日子,拉亚一行人也自然没有回家。

这也给了林雅一段安静的时间。

等他们都回来,等着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光是瑟尔卡和梅丽塔蒙,就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们敢来,那面对就好了,怕事的肯定不是她就是了。

再说这次回来她本来就抱着一点找茬的心思,蒂雅是被那对母女害死的,她不能白死,作了恶的人也别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她到底是一个没有点亮宅斗技能的渣渣,到时候要怎么做还真的是要好好的跟瑟尔卡学习一下。

毕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这总是没错的。

庄园里的仆人们见到她回来,本来都没什么好脸色,一个个拉着一条长脸,看到她身后长长的王室卫队,才收敛了神色。

院落是不会重新分配的,再说拉亚走之前也没想到这一点,

还是赫里特曾经住过的阴暗小院,没人注意,偏僻的厉害,但是这也正合林雅的心意,她乐得清静,免得心烦。

安静的日子没过了几天,在一个午后,林雅在花荫下回好了一封来自阿蒙霍特普的书信,身后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脚步很乱,好像整个庄园都沸腾了起来,

算了算日子,用脚想也知道是拉亚他们回来了。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调色板之类的东西,转身就走,连回头都省了。

她实在不想搭理他们,面上的过得去都不想。

反正也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平日里就忽略的人,现在也用不着装什么父女情深。

“这不是雅雅吗?众神庇佑,看见你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刚刚转身,后面就响起了一道堪称慈爱的女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瑟尔卡。

这话说得恶心,放心?放什么心?是糟心吧?

我不仅过得不错,我还要在以后的日子里把你所拥有的统统打破。

慈爱装不了三秒,瑟尔卡就露出了她的本性。

“雅雅,你怎么连头都不回,这就是你对待父亲和姆特的态度吗?你多年接受的教育就是让你这样做的吗?”

林雅的妈妈曾经和她说过,雅雅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对待不喜欢的人连装都不愿意装,这样让别人看见先想到的不会是这个人有多么讨厌,而是你多么的没教养。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瑟尔卡,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

妈妈跟她说完她从来就没当过一回事,也从来就没改过自己的态度,

但是现在她想通了,对待恶心人且不要脸皮的人,你要做的只能是比她更恶心,更不要脸。

“第一,我跟你不熟,你叫你自己的女儿怎么不去叫梅梅,丽丽,塔塔,蒙蒙?第二,你不是我的姆特,我和你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第三,我有没有接受过教育,你还不知道吗?瑟尔卡夫人?”

林雅晲着眼睛看她,冷冷的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教育,你又怎么能说我不懂礼呢?父亲,瑟尔卡夫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吗?她怎么能明知故问呢?没有受过教育已经是女儿心中的痛处了,她怎么能这么说。”

话音一转,她又怯怯的看向拉亚,表情那叫一个委屈。

头一次这么说话,差点没把隔夜饭呕出来,表情动作僵硬显而易见的故意做作,

但天可怜见的,拉亚不这么想啊,女儿叫父亲了,雅雅叫他父亲了,还是用这种类似撒娇的语气!

一颗老父亲之心在心里熊熊燃起,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大人!”

瑟尔卡被顶撞的脸青,她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顶撞,还是一个本来连话都不会说一句的哑巴废物。

当别人用她的语气做法来说话,她当时就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狠狠地拽了下拉亚的衣角,期待他为自己说句话。

“如果你想的话,我明天会为你找来最好的老师,来教授你的礼仪文化,你想学的一切部分。”

拉亚清了清嗓子,这么说道。

?????

我叫你是就让你说这些?

“拉亚!”

瑟尔卡急了,一张脸青了又黑,

“就这些?”

拉亚于是垂下了眼眸,一幅沉思的样子,她这才稍稍顺了口气,等着他的下文。

“现在刚过中午,太阳有点大,你先回去吧,到屋内乘乘凉,不要晒伤了。”

经过长久的考虑之后,拉亚又抬起头,看着他的女儿,关切的说道。

“好。”

林雅本身也不想在这里继续呆着,这句话正说到心口上,点了点头。

“你!”

“怎么了?”

看着自己丈夫这样疑惑的表情,瑟尔卡没话说了,转身自顾自大步走了回去。

“父亲!”

继瑟尔卡之后,梅丽塔蒙也急了,他都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过话!蒂雅算个什么东西!她连姆特都没有!

自己的父亲没有理会她,她跺了跺脚,跟上了瑟尔卡的步伐。

拉亚站在原地莫名其妙,

???

对待自己的女儿,不这么说话要怎么说?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章节目录 秘闻 “塔尼斯。”

“门德斯。”

“奥马里,”

“萨卡拉...”

“不是不是,都不是,这老东西究竟把卷宗放在哪里了?”

一连翻了五个箱子都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辛格有些吃不准了,打算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

他刚刚从北方折回底比斯,为寻找明年有关西奈的军事活动卷宗而来,根据他在矿场里的线人说,曾听到高等军官说起明年可能会有更大规模的远征。

这座庄园的主人拉亚,是下肯迈特的财务大臣,西奈是他管辖的地域之一,按理说应该在他的书房才是,只是找了这么久还没有发现。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辛格立马把箱盖扣紧,恢复成原样,闪身躲进了窗外的平台。

“气死我了!她居然敢顶撞我!”

“还有拉亚!他就不怕我生气吗?”

是一个女人不满发泄的声音,他偷眼看过去,是拉亚的主妻瑟尔卡,那个让人一看就知道财务大臣职位油水丰厚的女人。

她发了疯一样的闯进书房,把所有的箱子都推到在地,各种摆件也不能逃脱她的毒手,掉在地上乒乒乓乓摔了一地碎渣。

辛格无声的弯了弯眼睛,如此一来,拉亚肯定不会知道,他曾经来过。

过了一会,她摔够了,一屁股歪在了躺椅上,

“姆特...”

刚进门的梅丽塔蒙惊住了,她何时见过自己的姆特如此的样子,瑟尔卡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平静的,慈爱的,涵养极佳的形象,怎么会在人几句顶撞之后就变成疯婆子一样。

“你过来坐下吧。”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瑟尔卡淡淡的说,摔过一通东西之后她镇静了不少,

想想自己的反应也是太过激烈了,不应该这样才对,还好没被别人看见。

赫里特母女是她的一块心病,她们一天没有死光,她就永远都得不到救赎。

明明是她先喜欢拉亚的,明明是这样的,她等拉亚等了那么多年,凭什么去了北方一趟就要娶别人,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公主?大喜克索斯阿波菲斯的掌上明珠?那又如何,你看喜克索斯现在还在吗?在国仇面前,你那样强大的背景不过是让你更加举步维艰的枷锁。

凭什么这么多年过去拉亚一直在心里惦记着你?真就是死了的人会比活着的更加值得人珍惜?

赫里特,我是输了,但你就赢了吗?起码我还活着,还能见证你的女儿不得好死的那一天。

“姆特...”

梅丽塔蒙挪动脚步,依赖的巴上了姆特的手臂,瑟尔卡一怔,拢住了她的身子把她扳正。

“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要优雅,不管在哪里都要有坐相有站相。”

“可是姆特,这不是在家里,在您面前,就算是公主也和王后这样亲密的啊。”

瑟尔卡微微一笑,用手抚了下她的头。

“梅丽塔蒙,我的女儿,你的出身比不上公主,所以才要在别的方面更加严格要求自己才是。”

“可是我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父亲从来没有像今天对蒂雅那个杂种一样对我说话!”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刺痛了梅丽塔蒙的神经,她脸色扭曲的尖叫道。

“我不学了!我什么都不学了!反正父亲不爱我!王子殿下也看不上我!还学这些有什么用!”

本来她以为自己终于要嫁给赛帕尔点下了,终于要做王子妃了,将来还会做王后,哪怕不是伟大的主妻,起码也在王室里拥有一席之地。

谁料到赛帕尔就那么死了,而新一任的摄政王子再一次看上了蒂雅,

自己究竟哪里不如她?

现在就连父亲也用那种从未和自己说过的语气和她说话,优雅?还优雅给谁看?

“梅丽塔蒙!慎言!”

瑟尔卡脸色变了,一眼瞪了过去把梅丽塔蒙骇了一跳,

“拉亚怎么说都是你的父亲,你不该用这种语气质疑他!你是在埋怨谁?是你父亲还是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哪点像一个贵族小姐!”

“得不到王子的青睐就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而不是总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姆特什么时候和自己说过这么重的话?难道还是为了蒂雅?他是自己的姆特不是吗?为什么父亲变了她也变了?

“好了,我的女儿,我这么说不是在打击你,而是想让你明白,只有不断的提升自己才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还有拉亚,你不该这么曲解你的父亲。”

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瑟尔卡顿了顿,解释道。

辛格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逃走,但是冷不丁听见蒂雅这个熟悉的名字,

他把身子往里藏了藏,若有若思。

蒂雅?是他想的那个人吗?

“姆特,您不是说过的吗,她会在那肯过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为什么她不仅回来了,还要嫁给阿蒙霍特普殿下?我想不通啊!”

梅丽塔蒙再也受不住了,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蒂雅,那肯,阿蒙霍特普殿下,

三个关键词被辛格捕捉,他的神色暗了暗,手指不自觉的在墙壁上扣下了一道印痕。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拉亚走进了书房的门,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面皮顿时一冷,但到底没有说什么,沉默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又一卷一卷的装回去。

“梅丽塔蒙,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你的父亲说。”

看他进来,瑟尔卡收起了安慰女儿的心,转而缓声说道。

梅丽塔蒙再不情愿也只能下去,但她也正在气头上,不想和拉亚说话,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等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瑟尔卡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一副要说正事的模样。

“拉亚。”

“你说。”

对于瑟尔卡,拉亚的耐心一向不多,听她叫自己也没抬头,继续整理着文件。

“你不会真的打算把蒂雅嫁给阿蒙霍特普殿下吧?”

“她是什么身份,殿下又是什么身份?你觉得她们两个相配吗?”

拉亚不看她,她也不生气,说实话,瑟尔卡已经习惯了拉亚忽视自己的样子,她并不在意,只要在外人眼里过得去,看起来还是恩爱夫妻,这就算了。

“般不般配是由陛下说了算的,”

拉亚回答道,

“般配?好,就算她是陛下要的人,那陛下知道她的身世吗?”

窗外的辛格顿时僵住了,又往近处凑了凑,感觉到自己接下来要听到的事情可能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的身世?国王知道了可能不会同意?这个认知让他心如擂鼓。

“你想清楚,她是喜克索斯人,还不是普通的喜克索斯人,她身上流淌着王室的血,如果这件事被国王知道了,你想没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陛下不会知道的。”

拉亚从文件堆里抬起了眼睛,目光坚定。

他没有办法让雅赫摩斯取消这桩婚事,就只能想方设法盖过蒂雅血统的事实,在十三年前他没有保住赫里特,如今他有了更大的权力,一定会保全他们的女儿。

“陛下不会知道?陛下不会知道我就不会说吗?你以为我真的会任由赫里特的女儿爬上王后的位置?爬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瑟尔卡咧开嘴笑了,笑容里透着森森的寒气。

“喜克索斯是肯迈特永远的仇敌,那么陪我一起窝藏敌人这么多年的你,就会有好下场吗?”

面对她的威胁,拉亚巍然不惧,瑟尔卡是和他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在这件事情上,如果跑不了蒂雅,那也跑不了她。

章节目录 过往 瑟尔卡的笑意定格了,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几步上去握住了拉亚手里的纸草卷,脆弱的草纸当时就攥出了褶皱。

“你威胁我?”

“拉亚你威胁我!?”

她不可置信,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她以为她就算比不上赫里特在他心中的地位,起码也是有一块立足之地的,

却没想到都是自己想多了。

她永远都比不上那个死去的人,拉亚看的明白,她只是在他和自己父亲钱权交易的一块基石,在拉亚权力日益增大的如今,自己的存在可有可无。

拉亚看着那皱在一起的纸卷,眉毛一蹙,强硬的掰开了她的手指,然后细细的展开抚平。

“拉亚!你以为我这么久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在意你!我的在意居然被你当成我怕死的凭据?还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你以为我怕死吗?”

他这样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瑟尔卡,她无法克制的嘶吼出来,抢出了那张草纸,撕成了碎片。

什么都比我重要,连这张纸都可以让他的目光停留的更多!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直想着那个人,从来都不肯碰自己一下?

长久以来的爱恋在时间的磋磨下并没有消逝,而是在得不到的日日夜夜逐渐加深,深到让瑟尔卡扭曲了自己。

“如果你不怕死的话,你就去吧,我相信陛下会听从你的说辞的。”

信件被撕得粉碎,拉亚索性不再整理,他看着瑟尔卡的脸一阵恍惚,

如果当初他抵挡住了不想做一个渺小书吏的诱惑,安安稳稳的在那肯与赫里特生活,会不会赫里特现在还活着?女儿也不像现在这样和自己冷眼相向?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他选了就是选了。

“拉亚...你在践踏我,用我对你的感情践踏我!你永远都不能体会我现在的感受,拉亚,你能不能看看我?看看这个喜欢你喜欢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从我小时候就一直喜欢你啊...我一直等你到底比斯来任职,等你来娶我,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去了趟阿瓦利斯,一切就都变了?”

瑟尔卡起先还生气的质问,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苦苦的哀求,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沟壑,眼泪一滴一滴从那些纹路上流下来,那些嚣张的气焰已经浑然不见。

“瑟尔卡,我真的没体会过你现在的感受吗?在赫里特与我决裂的时候,在你挺着肚子声称你怀了我的孩子的时候!”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从来都没有许诺过说要娶你,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拆散了我和赫里特,你明明有选择的余地,为什么非要巴着我不可?”

这是这么多年来,拉亚和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是每句都像巨斧下落一样,一斧一斧把她的心砍的血肉模糊。

她爱他啊,为什么得不到同等的喜欢?为什么要这样的作践自己?难道爱他就是错了吗?

“好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和她说这么多话已经是拉亚的极限,地上散落的文件他也没有了收拾的心思,转身径自走向了门口。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在门口立住,回身看向瑟尔卡,

“如果你不想活了的话,你可以想一下你的父亲,他现在年级已经一大把了吧,他在把你塞给我的时候,对于这件事他也是知情者吧?”

知情不报等于欺瞒了陛下,与窝藏敌人同罪,全家都会被拖到沙漠上晒死。

“还有,最近有人给陛下呈了一封有关维希尔大人受贿索贿的账本,看在多年夫妻情分的面上,你可以去提点他一句。”

说完了这些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拉亚毫无留恋的抬起了腿。

“拉亚,这件案子是你主审吧?”

哭够了,也闹够了,瑟尔卡无力的瘫坐在满是碎片的地毯上,声音沙哑地问道。

“是。”

“你会怎么判处我的父亲?”

“秉公办理。”

判处,维希尔涉案的财产大得惊人,这件事只有国王才有资格判罚,他一届财务大臣怎么可能说了算。

如果现在,他趁着陛下没有发问之前主动承认自己的过错,也许还可以得到轻一点的惩罚。

“秉公处理...”

瑟尔卡喃喃的念着这一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阳光很好,拉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瑟尔卡的这一闹让他想起了很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只是个在那肯城毫无背景的小书吏,在神庙祭祀的教导下,学习礼仪文字,绘画雕塑。

有一年的神婚典礼上,他救下了一名在圣湖里沉溺的贵族小姐,小姐名叫瑟尔卡,是维希尔的女儿,她说要报答他,等着他将来到底比斯去发展。

这话他听听也就算了,那肯城挺好,他愿意一辈子留在那里。

老师总是跟他说,北方的风景好,那里的建筑风格与肯迈特多有不同,他听了之后心生向往,想着有一天要去北方采风,记录下那里的风土人情。

肯迈特和喜克索斯之间的战事愈加频繁,卡摩斯陛下决意将喜克索斯人永远的赶出这片土地,他现在已经快要打下了孟菲斯。

年轻的拉亚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老师曾说过的那些风格迥异的建筑,美好秀丽的景色就会随着战火一起毁灭在历史长河中,不复存在。

他背上了自己的调色板,在暗夜里爬上了自制的小船,前往从未踏足过的北方。

那时的路上不太平,国王正热衷战争,所有的军队都在前线,尼罗河的航线上最多的就是劫匪,心惊胆战躲躲藏藏的过了十来日的时间,终于还是没有躲过劫匪的视线,在阿瓦利斯的码头前被人截住。

他没有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花了他所有身家换回来的莎草纸和颜料。

没值钱东西怎么办?好办,那就人抵把,在现在战事上节节败退的喜克索斯人眼里,没有比一个肯迈特俘虏更值得被人炫耀的物件了。

他被当成在战场上俘获的俘虏,押上了阿瓦利斯的奴隶市场,

他还年轻,长得也俊俏,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有很多人都想买下他,摆在自己的家里当做一件会喘气的摆设,

一名富商买下了他,可作为战俘出售的人,总有战场上的凶性,没有人会放心他们,在买回家之前,会被砍下双手,确保主人的安全性。

拉亚很惶恐,他是一名书吏,没有了手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有的是人在砍下了手之后很快就会死亡,他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贵人,也是最大的亏欠,

——大喜克索斯的明珠,北地无二的美人,赫里特公主。

她像一团火从天边飘进了他的心里,买下了他,没有取走他的双手,

拉亚长相英俊,谈吐幽默,很容易让人有好感,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赫里特公主爱上了南方来的俘虏,

她愿意嫁给他,跟他回南方,去对她来说无异于洪水猛兽的肯迈特的土地,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只因为爱他。

因为爱他,她不顾父亲的阻拦,不顾哥哥的挽留,仆人的不赞成,像拉亚来时的那样,爬上了那艘小船,偷偷离开了家园。

像拉亚说的,那肯什么都好,可有一点不好,他太卑微了,他什么都不是,赫里特跟了他之后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有的时候连温饱都难以保证,她从来没有怪过他,什么都没抱怨过,但他自己不能,

看着妻子日益消瘦的脸颊,他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达官贵族,为什么什么也给不了她!

为了赫里特,他开始发愤图强,努力的向上爬,他是个有才能的人,他的老师就这么说过,凭借着这些,他一路坐上了神庙采购的位置。

可是在那之后,麻烦也就来了。

先是瑟尔卡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他结婚的消息,跑来质问并且算计了他,让他在糊里糊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早上从她的床上醒来,他整个人都傻了,逃似的逃出了那个噩梦一样的地方。

糟糕的还不是这里,几个月之后,赫里特刚刚怀有身孕,整个家庭都洋溢在喜悦中的时候,瑟尔卡又来了,她挺着大肚子,声称也怀有拉亚的孩子,

和她一起到达的还有另外一个人,赫里特从前的贴身女仆,古努。

她从北地来,告诉赫里特,阿瓦利斯要沦陷,阿波菲斯陛下身患重病,已经不治身亡了,北方现在是由她的兄弟,也叫阿波菲斯的王子统治着,他让她来找赫里特,寻求一丝生路。

丈夫的背叛和父亲的亡故,在这样双重打击下,赫里特很快就垮了,

她再也不愿意见到拉亚,用最快的速度和他决裂。

她无处可去,在阴暗的角落独自苟活,

看着自己的丈夫在维希尔的压迫下又娶了另外的女人。

时间又过了几年,赫里特身染重病,在这种情况下,她又听到瑟尔卡和她说起了更让她难过的一件事。

阿瓦利斯被攻陷了,她的兄弟阿波菲斯,作为亡国之主,已经殉城。

故国已逝,血亲已死,她再也受不住命运的磋磨,匆匆离开了人世,撇下了自己的女儿,也撇下了曾经深爱的丈夫。

赫里特,赫里特,

我曾深爱的赫里特。

你知道吗?我也只爱过你一个人啊。

章节目录 阿赫霍特普的邀约 喜克索斯,喜克索斯。

长长的草杆在纸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

辛格在做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是神的指引,你是我最虔诚的信徒,你的姐妹蒂雅身负罪恶的喜克索斯之血,她不可以嫁给我亲爱的儿子,这是神指派给你的任务…”

神的儿子,肯迈特的每一任国王都宣称自己是神的儿子,这份书信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梅丽塔蒙,要她阻止这桩婚事。

“她是喜克索斯人,她的婚姻会给这个家族带来毁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听见这个消息,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阻止它!

不让这件事情发生。

国王的旨意,王子的意愿,想要解除婚约哪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他不愿意的那个人,心里恐怕也是一个愿意。

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原因就是这个,她身世的秘密。

喜克索斯的王室在短暂的覆灭之后,又一次用血脉占领了这片土地,这对肯迈特是多么大的讽刺。

只要雅赫摩斯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桩婚事就一定不可能完成。

他是不可能露面的,这件事该交由那个蠢货梅丽塔蒙来才好。

她一定不会辜负自己的期待,会禀告给雅赫摩斯。

可是这样做...那个人会死。

她会死在最严酷的刑罚之下,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

那个几次三番从自己手中逃脱,又陷自己于死地的女人,

辛格不想承认,可又不能不承认,他对她似乎有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情感。

这种情感,哪怕让她死掉,也不想让她嫁给别人!

浓密的眼睫遮挡住了辛格眼中复杂的神色,他轻轻地笑了,把手中的纸草投进了火盆。

算了,暂时放过她吧,

等她真的成为了肯迈特的王后,等她诞下了王国的继承人,

他想,到那个时候,他会送她一份大礼的。

她会想知道自己隐秘的身世,

整个肯迈特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王娶了一个喜克索斯的女人,民心会动摇,王国会动荡,

西奈会在那个时候趁势独立,永远的摆脱肯迈特的统治。

那时你爱的那个人,是会选择自己的王国还是你呢?

女人而已,世界这么大,赫琉沙的民众是那样的艰难,我的喜欢又怎么能和西奈的独立相比。

第二天一大早,林雅收到了一封特殊的信件,这封信件不是来自阿蒙霍特普,而是他的妹妹,阿赫霍特普。

“伊普特,你确定是阿赫霍特普公主的吗?”

展开纸卷反复读了几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举起来摇了两下。

“不会有错的小姐,是阿赫霍特普殿下的侍女图伊亚送来的,我认识她,曾经在殿下召见提伊大人时,都是她来送达。”

“这样啊...”

阿赫霍特普她记得,曾经见了几面,什么印象嘛,大概就是很美,很高冷,

这样一个人,她找自己会做什么呢?

会不会也是像阿摩斯那天一样,说一些看不上自己的话?

要是这样也太郑重了吧...看不上还要发邀请信?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管它呢,她都邀请了自己了,不去也不是那么回事,去听听也行。

那天在最后,阿摩斯不是也和自己解除误会了吗。

想来同样是妹妹,阿赫霍特普也一定是很好说话吧,

毕竟林雅也算是见过这个家族里大多数的人了,每个其实都挺和善的。

约见的时间是午后,地点则是在神宫里。

看见这个地点林雅眼神闪了闪,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王室是永远都不会和神宫脱离干系的,阿赫霍特普身为女祭司,约在这种地方也很正常,

神宫,那就正好去看看,它有什么样的力量,可以掌握那么多人的生死。

中午刚过,林雅已经到达了神宫正门,一重又一重的塔门竖立在主建筑之外,从外部就能看见里面高大的石柱,绚丽的壁画。

这建筑比她看过的哪一组都要壮丽的多,其气派程度也只有孟菲斯的普塔神庙勉强能与之媲美,但塔门面积还要少上很多。

神宫的建立由来已久,从远古王国时期就已经初见规模,再加上孟图霍特普陛下统一全境之后国力大大增长,历经多代国王的扩建,每一次的远征战事胜利之后都会为它添砖加瓦,到了雅赫摩斯这一代无疑已然是一座庞然大物。

太阳很大,又是下午时分,阴影处都在塔门之后,而非节日庆典,普通人不得入内。

晒得太久了,林雅觉得眼前一阵眼晕,伊普特不忍心让她就这么站着,悄悄往卫兵手里塞了块玉石。

“侍卫小哥,这,确实是阿赫霍特普殿下邀请我们主人来的,能不能让我们先进去?你看这太阳这么大,再过一会到了殿下面前失了仪态就不好了。”

伊普特央求道,在这之前她们想要进去费了好大的口舌,都不被允许进入。

卫兵收了东西脸色好看了一点,却还是拒绝了,

“神宫有神宫的规矩,没有通传谁都不可以进去,就是我们,也只能在门口守着。”

“那...”

伊普特急了,没有通传就不能进?那要晒到什么时候?

“诶,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家主人是不是得罪了阿赫霍特普殿下?谁都知道这个时间是祭司们午课的时间,没有两个小时是不会结束的,”

看着她们站得这么辛苦,卫兵把东西揣进腰带里,小声提示,

多了他不敢说,但这明显就是得罪了人才会这样,希望她们到时候有点眼力,不要再进一步激怒殿下了。

那位殿下看起来一切都美好,可事实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他的亲生妹妹是殿下的近侍,从来都不穿类似吊带裙一类清凉的衣饰,在最热的天气里也裹得严严实实,

有一次实在受不了殿下的虐待,才和自己吐露了两句。

殿下私底下的脾气并不好,时不时就会打骂仆从,她还算是好的,更有没有眼力的,死掉了就会被直接扔进美屋,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亲人见的,就怕被人发现她暴虐的一面。

“伊普特!我们走!”

林雅一听就笑了,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直接拽着伊普特就走。

她不知道这位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没安好心就是了。

别人不待见自己,还要巴巴往上去凑?不好意思,就算是公主我也不伺候。

她是想给阿克沙的每一个亲人都留下一点好印象,她也一直努力去做了,但还真没有受虐狂的倾向。

“哎哎哎,你们不能走!”

卫兵着急的喊了一句,

“为什么?”

“殿下想要邀请的人就算是现在不让进,你们也必须等,等到她想见的时候,这是规矩。”

是的,这是规矩,谁不遵守这个规矩就是践踏了王室的脸面,按照律法,最轻也是在阳光下暴晒一天。

“规矩?规矩没让我不能乘凉吧?我可以等,但我要去那边的树荫下等,我好歹也是你们殿下的客人,她总也不希望见到一个晒到晕倒的客人吧?”

有点意思,不想见人还不让人走,行,那我不走,但规矩没说不能乘凉吧?

“这..”

卫兵傻眼了,确实没有哪条规矩这么说过。

只能看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到树荫底下,还点了两杯饮料慢慢的喝,喝的他都觉得有点渴了。

“殿下,蒂雅小姐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午课时间已经过了,再磋磨也得有个头,侍女小声提醒道。

“哦?她真等了我这么久?”

阿赫霍特普抄完了纸上最后一点经文,弹了弹指甲上不小心被沾染的颜料。

“这...”

“图伊亚,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有话直说。”

“是,殿下,蒂雅小姐领着她的仆人在树荫下面等的,还点了两杯饮料。”

“咔嚓”

是指甲折断的声音。

阿赫霍特普狠狠咬了咬牙,

好得很,真是好得很,我午课枯坐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喝上一口水!

章节目录 交锋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最热的节点已经过去了,神宫里才施施然走出一个窈窕的女祭司。

她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会,最后询问了身边的卫兵,才往林雅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蒂雅小姐安好,我是阿赫霍特普殿下的贴身侍女,图伊亚,请跟我来。”

林雅和伊普特对视了一眼,挑了挑眉从凉席上站了起来,图伊亚脸色当时就不那么好看了。

殿下邀约她们躲清凉喝饮料就算了,居然还买了块凉席坐在地上!?

“那就走吧。”

林雅笑着对图伊亚点了下头,跟在她的后面走,

神宫很大,入口也很多,普通人在平常的日子进入也不被允许从正门走,图伊亚带着她们左转右转,走到了一个小门边。

这小门真的很小,里面的道路也没大门里的那么平整,闻着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味,

“你确定是走这一条吗?”

林雅指了指里面。

“是的,蒂雅小姐,神宫的客人是该走这一条的。”

图伊亚温和的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是倒垃圾的呢?”

那道路上还有平民推着一车瓜果花皮往外走,不是倒生活垃圾的通道是什么?

看来她猜的没错,那阿赫霍特普果然没安好心。

“这是自然的,蒂雅小姐您毕竟身份再尊贵也只是个于神宫毫无干系的普通人,普通人就该走这条通道的。”

图伊亚被人揭穿之后脸色都没有变化,继续催促她往前走。

“小姐您不要生气,图伊亚她一定是弄错了,她还不知道您是布萨里大人的学生。”

伊普特故作体贴的解释,做戏做全套,还不忘给图伊亚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

布萨里,这个名字被伊普特刻意加重,他本人淡泊名利,但在王国内却享有盛名,连国王都对他青睐有加,

有人说,当初如果不是布萨里看不上神宫大祭司的位置,还轮不到现在的大祭司。

他的弟子,当然有资格走入神宫,甚至正门也不是不行。

“你说是不是,图伊亚?”

“这...确实是我弄错了,还没有接到蒂雅小姐竟然是布萨里大人的学生这件事,请您跟我从这边走。”

图伊亚顿了顿,引着人改走另一边。

其实说到底,阿赫霍特普并没有让她这么折辱林雅,她还看不上这种手段,再说走垃圾走过的路,身上不免有一些垃圾的味道,这会污了她的鼻子。

这一切都是图伊亚自作主张,看不惯林雅她们不仅没被晒到,反而悠哉悠哉喝饮料坐凉席的行径,她想这么做给阿赫霍特普出一口气,也邀邀功,但是显然她失败了。

今天给林雅的感觉就像唐僧西天取经一样艰难,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见到了高贵的阿赫霍特普殿下,

这感觉怎么说呢?好像没有见真佛来的值得,起码后者是带着好意的,而前者明显没有。

阿赫霍特普坐在烫金宝座上,妆容妖娆魅惑,看着很有些像是埃及艳后的气势。

她是高冷的,也是美的,美的是那样的不真实,比壁画上的女神还要美上几分,

阿赫霍特普看见林雅走来,勾起了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微笑,

阿蒙霍特普也是个高冷的王子,但他每每对林雅笑起来,总会让她觉得,是春天已经到来,冰雪消融的模样。

而阿赫霍特普这一笑,仿佛是三九天的寒冬里,雪又下了一重,冷的刺骨。

“拉亚之女,蒂雅,见过阿赫霍特普殿下,愿您青春常在,容颜永驻。”

再不情愿也是要行礼的,林雅现在毕竟还不是阿蒙霍特普的妻子,只是一介普通的贵族少女。

阿赫霍特普慵懒的受了这一礼,然后幽幽开口,

“早就听说财务大臣拉亚的女儿蒂雅容颜娇媚,比我还要好看一些,今天看见了果然如此,蒂雅小姐这样美貌,也不怪我三哥对你魂牵梦绕。”

她的声音如同百灵鸟那般,动听优美的紧,

“不敢,阿赫霍特普殿下才是肯迈特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

林雅淡淡说道,

“唔?你不敢?你不敢怎么三哥喜欢上了你,而不是我呢?”

阿赫霍特普抚弄着胸前垂落的长假发,语气变得低哑暗沉,

“你可真是让我好请啊,叫祭祀们去请你你不愿意,非要我拿着盖着我名字的邀请信才来是吗?”

祭、祀、

派祭祀来请?

那天的祭祀是奉阿赫霍特普之命前来,然后取走了古努的性命?

“是你?在神婚仪仗队到达那肯的那一天,是你派了白衣祭祀到我家里寻我?”

林雅努力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愤怒,恨声质问道。

“呵,这就生气了吗?连您的尊称都不用了呢,是我又怎么样呢?”

阿赫霍特普挑眉,不以为意。

不太明白她生气的点在哪里,她明明都没有来,该生气的是自己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愤怒的火焰把林雅的理智烧的仅剩无几,她克制不住的大声喊了出来。

“为什么那么做?该是我问问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争夺我的三哥,阿蒙霍特普。”

阿赫霍特普冷冷一笑,起身从王位上站了起来,脚步轻移,款款走向了她。

“世界上有那么多路好走,你为什么偏偏来挡我的路?非要和我抢夺王后这个位置?”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林雅气的发抖,她竟然忘了,这里不是现代,而是古埃及。

她被现代的固有思想套的太久,忘记了在古埃及的王室,亲兄妹结婚的比比皆是,每一任肯迈特的王都会迎娶自己的姐妹。

阿赫霍特普,阿摩斯,都是有资格嫁给阿克沙的人。

“因为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我。”

被晒过的地方冷不丁走进阴凉的室内有点发痒,她淡定的伸手擦了两下。

害死古努的人终究露出了水面,这一切都是因为阿赫霍特普的缘故,只是她现在没有本事为古努报仇,既然如此,那就不可以在现在把自己搭进去。

“喜欢?喜欢能有什么用?”

阿赫霍特普已经完完全全的站到她的面前,亲昵的揽住了她的肩,像这个人不是自己的情敌,而是真正的闺蜜一般。

“你能给我三哥什么呢?你的喜欢只会让他一无所有。只有我才流有和他一样的纯净血脉,才能带给他最大的利益。”

“我劝你好好想一下,三哥他现在爱你,他会不会永远爱你,整个肯迈特的女孩子都等着他来挑选,到了那个时候,没有根基的你,和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我就不一样了,阿赫霍特普,尊贵的王室公主,伟大的雅赫摩斯的后代,和他拥有着同样神圣的血脉——肯迈特王室的血统。”

“你真的要在现在就和我对上吗?说真的,你的身份给你带来了一点说不上是便利的便利。”

“够了,你和我说这么多,这代表了你也只能跟我这么说,恐怕殿下你到了阿蒙霍特普的面前,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吧?他都没有退缩,我就会拖他的后腿吗?”

林雅终于出声了,却是不加掩饰的顶撞,

“如果有一天他来和我说这些,说我不适合做他的妻子,我会退出的,可是你,你来跟我说又算是什么?”

“你!”

阿赫霍特普愣住了,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敢这样的顶撞她,她只发出了一个短促的音节,然后又阴狠的笑了出来。

“你以为我说我杀了你会有些麻烦,就代表我不敢杀你吗?你信不信我有很多种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方法,全看我想不想。”

“既然你如此的不听劝告,那就不能怪我了,怪只怪你不长眼睛,挡住了我的路吧!”

话毕,她抬手拍了拍双掌,石柱后面顿时涌出了数名和那天装束一模一样的白衣祭祀,

他们手中均拿着刀斧和镰剑,一步一步逼近过来。

林雅顿时就有些慌了,她确实没有想到阿赫霍特普的脾气暴虐成这个样子,自己死了就算了,可是现在却要拖上伊普特,

心下暗骂自己没长脑子,阿赫霍特普再怎么说也是个公主,骄纵惯了,怎么会一点脾气都没有。

可是这下又该怎么办。

“我听说你请了三哥的未婚妻来相看,怎么没有通知我呢?同样是妹妹,我也想见上一见呢。”

千钧一发之际,门口传来了另一道清脆的女声,

林雅眼睛一眨,飞快的回过头去,道路的尽头娇俏少女盈盈站立,正把玩着手里的半截红色腰带,声音懒懒,

正是阿摩斯。

章节目录 疑窦 “今天谢谢你,阿摩斯。”

走出了会见室,林雅跟在阿摩斯后面小声的道了声谢谢,刚才要不是她来了,可能后果还真有点不可设想...

不过好像也没那么太不可设想,不管怎么说,阿克沙应该会捞她出来的。

是的,她刚才在里面,并不打算束手就擒,阿赫霍特普和她之间的距离那么近,人质在手,

就算阿赫霍特普不要命也想杀自己,怎么着也能拉个垫背的,还是个公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阿赫霍特普死了就是真死了,她自己没准还有一线生机,

就是有一点不好...伊普特可能会吃挂落...

“别以为我帮你解围就是好说话,就是欣赏你,怎么?叫阿赫霍特普就是殿下,就是您,到我这就平等了?”

阿摩斯回过头,没好气的说道。

“额..”

“行了,自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这人是个和我一样会闯祸的,这么一看果然是真的。”

“连阿赫霍特普的邀请都敢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没等她叫出口,阿摩斯就打断了她,嘴巴里像爆豆一样从头到尾给她数落了个遍,

“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她上门邀请我也不能说不去吧?”

林雅委屈,再说她哪知道阿赫霍特普是这样的人啊。

“说你笨你还委屈?你就不会找我三哥跟你一起去?三哥有事你不会来先找我?我白跟你说了是不是?”

阿摩斯年纪小,脾气可不小,看她这副委屈样气不打一处来,纤长的手指在她脑门一点一点,点的她有点痒痒。

“你倒是给我说说,我上次跟你说什么了?”

“你说如果在宫里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来找你...”

这也不是宫里啊...

“那你怎么不来?”

“我忘了...”

“笨死了,我三哥怎么喜欢这么笨的人!”

阿摩斯越想越生气,手下又使了点力气,在她脑门按出一个红印。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阿摩斯最好了!”

林雅信条,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错时且认错。

...

这一声顺嘴讨饶成功让阿摩斯顿住了,想她阿摩斯,五岁猫嫌狗厌,十岁人见人烦,十一二称霸底比斯,何尝有人这么跟她说过?

可能确实有人这么说过,是不是真心的就不知道了。

但眼前这个女孩和别人都不一样,一双眼睛闪啊闪,直接把阿摩斯闪晕了,

有时候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来的就这么快,就这么突然,

阿摩斯突然觉得,似乎三哥的眼光还不错?

“好了,她都跟你说什么胡话了?”

被林雅突然撒娇搞到不太好意思,阿摩斯清了清嗓子,脸色不太自然的转过了头。

“嗯,也没说什么,她说她才是和阿克沙最般配的人。”

想到这件事,林雅的目光变得有些灰暗,她刚才顶撞的句句在耳,但不可否认,阿赫霍特普说的一些话确实让她有了些许动摇。

阿赫霍特普说的对,阿克沙不会一直守着她一个人,到了那个时候,他真的再娶,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这样的古代社会,法老就是天,就是神,他会是法老,会是国王,她不能按照一个普通男人那样去要求。

“阿克沙?那是谁?”

“额...阿蒙霍特普,你三哥。”

想起来阿摩斯不知道这个称呼,她又匆匆改口,

“好吧,想也知道,她想当王后想疯了,要不是父亲身体不好,没准姆特她都要算计,她的话你听听就好了,三哥不会喜欢她的,三哥历来讨厌她那一种不择手段的人。”

她脸色不太好看,阿摩斯难得的出声宽慰了几句,

“嗯。”

“你怎么回事,她的话你还要多想想?”

难得说的一堆话对方没什么反应,阿摩斯恼了,又追问了一句。

“她派人杀死了我的仆人。”

阿赫霍特普不止和她说了这些话,她还杀死了古努,她该死,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制裁她,没有人可以制裁王室,除非她激怒的是国王。

仆人?

阿摩斯闻言皱了皱眉毛,

“蒂雅,杀你仆人的人不会是她,她亲口承认了吗?”

这种事不会是阿赫霍特普做出来的,她再暴虐也不会在这个节点杀死一个仆人。

“...她是没有承认过,为什么不会是她?”

不是阿赫霍特普还会是谁?明明是那些祭祀走了之后,古努就死了,不是他们还有谁进出过现场?

“不会就是不会,她虽然暴戾,但不会对不相关的仆人动手,她是杀过不少与大哥有关的女人,却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阿摩斯的神色可见的认真,让林雅也陷入了深思。

真的不是阿赫霍特普吗?她确实没有正面承认杀死古努的事,可是不是她的话,还会是谁?还有谁这么恨自己?

“想不出来你就暂时放一放,不如你去找三哥散散心吧?父亲昨天回来了,他的事情应该少了不少。”

阿摩斯最是见不得谁在她面前愁眉苦脸的想事情,看的她牙酸,

走走走,赶紧走,有多远走多远。

不过三哥最近也是,可能是好一段时间没跟未婚妻见面的缘故,又忙又委屈,

这下把他俩凑一起,应该就都解决了吧。

被阿摩斯撵出来,林雅拉着伊普特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她不想去找阿蒙霍特普,她这几天有点害怕见他,

最近的书信里他反反复复的询问关于结婚的事情,把她问的有些烦躁,她怕见了面也还是这些事情。

她不是不想结婚,但是为什么总要这么着急?她还没做好嫁给一个人的准备,

她想得很清楚,恋爱和结婚从来都是两回事,她不想拿现在的这种美好去换一个不确定的明天。

脑子里现在还是在不停的思索着关于古努的这件事,

她想不通,脑子里乱的跟个什么一样,

她那天在现场见到的最后一批人就是那些祭祀,在她去找阿克沙的时候,一来一回也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如果不是阿赫霍特普,难道会是梅丽塔蒙吗?

好像除了她们也没有别人还有作案动机了。

她现在感觉很迷茫,她想报仇,又不知道找谁报仇。

如果是临时起意的话,那她可能永远也找不到凶手,那个范围太大太大了。

“小姐!”

“小姐!!”

“啊?”

伊普特突然出声呼唤,她才醒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水边了,再走一步就会掉下去,

“额,谢谢你啊。”

收回了已经探出去的脚,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天天的,净和人说谢谢了,她怎么总这么粗心大意的。

“不是这个,”

伊普特偷偷笑了下,指了指身后。

这水并不深,也就没个脚掌,小姐这一走下去,没有她的提醒也会知道的。

不是这个?诶?那是为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林雅侧了侧身子,然后顿住了。

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过来,衣衫还有些凌乱,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泛着阳光的色泽,半长的头发就算被缚住也还是有几缕散在了外面,面上却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看见她回头,一双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的模样。

诶?阿克沙?他怎么来了?

章节目录 理解 “你怎么来了?”

林雅一边走过去,一边拉起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水边,蹲下身来,沾湿了手一点一点给他整理着头发。

“你看你,头发都被汗浸湿了。”

阿蒙霍特普只是笑,由着她把自己的头发整理好,然后绑回脑后的发辫里。

“只是出来走一走,就看见你了,天太热了。”

他微微一笑,头发束好凉快了不少,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林雅给他擦擦。

林雅只能无奈的顺手用手帕把他的脸擦干。

“出来走一走?就碰见我了?”

她不信,他还当自己不知道,他哪有那么闲,萨哈给自己送信的时候都说了,他忙的饭都吃不上,还有空出来逛?

再说这里离王宫都多远了。

“是啊。”

阿蒙霍特普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听她问就小声的答,乖的不像话。

只这话刚落下来就被打脸了。

一行抬着滑椅的随从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殿下!殿下!我们可算追上您了!”

“...”

林雅就说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跑过来的不全身是汗就怪了,当下就伸手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王子殿下瞬间黑脸。

“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

“...是”

随从们你看我我看你,也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脚底抹油,伊普特见状也点了点头,往一边退去了。

“还说是随便碰见我的?你跑什么跑?瞧你出了一身汗,酸臭酸臭的。”

手帕在河里涮了一下,林雅嫌弃的稍稍拧干一点,给他擦了擦脖颈和手臂,

“还不是你说要来找我?我等了你一下午都没见人影,这不是担心你出什么意外?”

谎话被人拆穿,阿蒙霍特普有点蔫了,声音也闷闷的。

“我什么时候说去找你了?”

林雅纳闷,她也没这么说过啊。

“阿摩斯派人通传的,”

昨天父亲从丹德拉回来,他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想到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心里很是想她,

可是这个人,一点想他的意思都没有,这么多天都没来找过自己一次,写信也只有那么几句,

她是真一点都不想念自己,他还得巴巴的照过来,想想就有点没面子。今天阿摩斯给他通信,说雅雅一会就会来找他,他还挺高兴的,

结果等了一下午人影都没见到,再想起那肯上次发生的事情,他心有余悸,到底还是跑出来寻找她了,

等找到了,她一点事没有,自己还弄得这么狼狈。

他怎么觉得,自从确认关系以后,两个人的位置就调换了呢?

原来明明是她喜欢自己多一点,现在...

阿蒙霍特普委屈。

“她说你就来啊?她是说了让我去找你散散心,但是我想想我觉得挺热的,我就没去。”

林雅不想说她最近不太想见他,匆匆找了个理由。

“热?我的寝宫还能比街道上热?”

“......”

少年脸上的兴致减少了一点,她这个借口着实不怎么样。

“雅雅,你在躲我。”

明媚的眼里生起了阴云,他的表情也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为什么?”

“我没躲你啊。”

手下一顿,已经擦干的手臂上又划出了一道水痕,手腕被人握住,她干笑道。

“没躲我?从那肯回来已经接近六天了,你有没有一次去找过我?又有没有一次给我写过信?”

“这不是你忙嘛,我找你怕你分心。”

她不太适应,往出拽了拽手,却让那力道更紧了几分,少年的脸已经沉的不能看了。

“分心?好,我接受你的理由。”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听得她有点心虚,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怂什么,可能是恐婚?

“那你说,我们的婚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这总共也没过半个月啊,你就这么问我,半个月能考虑出什么啊...”

她每说出一句,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半个月,半个月足够做很多事情了,足够让大臣们连起名来让父亲为他选妃,她到底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自己为了她顶住了多大的压力?

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他在为他们的以后舌战群臣,她却连嫁给自己的想法都没有。

“我自己还是一个孩子,我要怎么去和你结婚,再生一个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

“够了,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手下的皮肤被自己捏的有些发红,他还是松开了手,看着失血的苍白慢慢充盈上血色。

“我愿意啊,但不是现在,古努才刚刚亡故,凶手还没有找到,我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做...”

“古努...她只是个仆人!!你这么做只是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仆人!?”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其实也不是什么预兆都没有,从他每次过问婚事她都搪塞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太着急,她也太抗拒这件事情。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一个真正的王子,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也会生气的人。

“古...算了。”

她本能的想说古努对于她来说并不只是一个仆人的位置,可是她知道,现在和阿克沙说这件事,只会让两个人之间越吵越凶。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这其中并不只是差了三千年的时间,更有着难以改变的生活习惯。

他是王子,仆人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个仆人。

“雅雅,你说结婚对于你来说太快了,我理解你,我给你时间,让你想了,但是你能不能也理解我一下?”

“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吗?我是我是一个王子,不是普通的王子,是摄政王子,将来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国王,我的婚事不是我自己的婚事,更是这个国家的婚事。”

他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依旧茫然的脸,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她理解,失望渐渐爬上了他的眼。

他其实没必要这么非等她一个同意的,国王的命令已经下达,不管她同不同意,来年的泛滥节过后,她都将是自己的新娘。

他只是想让她觉得,她不是一个被赏赐的物品,而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尊重她的想法,

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来考虑别人的想法,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他以为他们两个人是相爱的,很有默契的,这种事情不用多说,提到结婚她应该会很开心才是。

可是她不开心,闹到现在,他也累了,他也不开心。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会和父亲说这件事。”

“你以后都有时间去想了,我不会再来强迫你了。”

最后帮她别了别耳后的发丝,阿蒙霍特普沉默的站起了身,抬手招了招远处的滑椅。

一群随从飞似的来,又抬着他飞似的走,

他端坐在上面,双手平放,脸上布满了冬日里的霜雪,真的像是一尊严肃的国王坐像一般。

他是王子,从来都没有人敢让他受委屈的王子,却在这里被人拒绝了太多次,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气话,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再问她一遍愿不愿意了。

章节目录 谈心 阿蒙霍特普殿下已经走了,可自家小姐还在,伊普特慌慌张张满心疑惑的跑过去,却看见她呆呆的坐在水边,裙角湿了都不知道。

“小姐?”

人到了近前她都没有反应,伊普特忍不住用手推了她一下。

“伊普特...”

她终于回过头,眼里却扑簌簌掉下两行泪水来,看见来了人,她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倒在了伊普特的怀里。

“小姐,您怎么了?是跟殿下吵架了吗?殿下也真是的,您最近本来心情就不好,他跟您吵什么?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听着伊普特嘴里絮絮叨叨的话声,她终于忍不住搂着对方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阿克沙他...他不要我了...”

“不怪他,怪我,是我一直都没同意他说结婚,可是我真的错了吗?我只是不想那么早结婚.....”

眼泪噼里啪啦的洇湿了伊普特的肩膀,她听了也只是轻轻拍着自家小姐的背,小声的安抚。

她能说什么呢?

这件事确实如小姐所说,殿下是没有错的,任哪个养尊处优的王子都不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三番五次的来问她的意愿,这件事本来也没有这么麻烦,

国王已经开口,还用问什么意见?

伊普特在底比斯混迹这么久,也是真的没见过比这更体贴的王室中人了,

小姐她究竟怎么想的?这都不愿意?不是很喜欢殿下吗?

殿下这么完美,谁不想嫁?

只是她只是个仆人,这种事情没有她说话的份,也只能默默地安慰自己的主人。

“啧,把我三哥惹火了你却哭起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来的是阿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林雅的身后,在伊普特担忧的眼神里一把把她拎了起来,

“你哭什么哭?平白在大街上让人看笑话,你要是不想让人看笑话,我给你送盆沙子,你自己往脸上扬着玩,这样别人就会以为是你家死人了,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林雅瞪大了眼睛,阿摩斯却越说越起劲,

“唔,我忘了,你家还真死人了来着,你那个什么仆人来着?虽说没有主人给仆人哭丧的道理,但你这个样子我觉得真的配上个沙盆比较好。”

“他...他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一句话被哭出来的嗝分成了好几句,阿摩斯没好气的让伊普特给她擦了把哭花的脸。

“还知道问我三哥,行了好好擦擦你的大花脸,跟我走,去我的寝宫说话,免的不知道的人看王室的热闹。”

林雅呆呆愣愣的被伊普特擦了一把,然后又被阿摩斯的随从推进了轿子。

阿摩斯则不情不愿的坐上了滑椅,吩咐随从往王宫走。

她从来不坐滑椅出门,无他,太显眼了,做点什么小动作都会被摔下来,仪态有一点不好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这一点就很不像她的姐姐阿赫霍特普,那一位可是像屁股钉在了滑椅上一样,恨不得是滑椅的一部分才好。

王宫很大,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圈才绕到阿摩斯的寝宫,她把林雅从轿子里揪了出来,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

等人都走没了,阿摩斯从暗格里扯出了两捆巨大的酒罐,足有半人那么高。

“你光看着干什么?帮我搬啊!”

扯了两下没扯动,她扬了扬下巴,招呼林雅一起来搬。

林雅一楞,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拍了下脑袋,这殿里现在就剩她们两个人,不是叫她也没别人了。

颠颠跑过去,两个女孩用尽了吃奶的劲,把酒罐从里面搬了出来。

肯迈特的酒罐很有特色,底部尖尖,中间鼓鼓,要不是看清了底下确确实实有一个小一点的圆形平面,林雅都不敢把它放在地上,生怕放不稳砸倒。

阿摩斯叫她过来,却没着急问什么话,径自用手拔下了酒罐的塞子,找了个大杯子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杯。

清香的葡萄味顿时溢满了整个房间,她把杯子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这才挑了挑眉毛,仰躺在地毯上,

“说吧,你把我哥怎么着了?”

“.......”

林雅无语,她知道阿摩斯活泼好动,但她没想到阿摩斯还有嗜酒这种特性,她跟阿赫霍特普简直是两个极端,这样的两个人真的是姐妹吗?

细数她见过的每一个王室,好像没有一个和阿摩斯性格相像的,赛帕尔温和,阿蒙霍特普沉稳,妮菲塔丽典雅,雅赫摩斯果决,阿赫霍特普暴戾...而阿摩斯...她这是个什么性格?

又娇又痞,好像这还不足以形容她,

但不得不说,她这个样子,好像比阿赫霍特普更加像是一位公主。

“没想好?那来一杯?没准你喝完就能好好想想了。”

说完也不等林雅说不,直接倒了满满一大杯,塞进了她的手里。

得,酒都来了,那...那就喝了吧,闻着还挺香的,

举到嘴边又有点不确定了,她噤着鼻子闻了闻,没闻到太明显的酒精味才浅浅喝了一口,

林雅是个不太喜欢喝酒的人,对她来说啤酒苦,白酒辣,而洋酒就更不用说了,那味道没有最辣,只有更辣。

但眼前这一杯还真没有那些酒精的味道,更像是一种果汁,口感很润,连她这种不懂酒的都能喝出点不同的层次感,淡淡的酒精辣味反倒给它增加了一种不一样的风格。

总之,就挺好喝的,

又仰头举杯喝了一大口,这一口下来喝的有点急了,她被呛到了喉管,急急的咳嗽了几声,咳到眼睛都红了。

阿摩斯哭笑不得,手忙脚乱的给她拍了两下,这才渐渐平缓过来。

她不说话,阿摩斯也没多问,两个女孩你一杯我一杯的灌着,一直灌倒了天黑。

喝的有点多了,再小的酒精度喝了这么多也渐渐的起了作用,再说她本来就不是一个酒量好的人,林雅的眼前渐渐出现了模糊的光斑,她迷迷糊糊的开了口,

“阿克沙问我嫁不嫁他,问了我好多遍,好多好多遍,可是我都拒绝了......然后他就生气了,不要我了...”

“你拒绝了我三哥?为什么?我等图跟我说这句话还等不来呢,我都等了他多少年了...”

阿摩斯疑惑的问,她也喝了很多,但她酒量好,明显比林雅清醒的多,这会一双眼里还清清亮亮的。

“可是阿摩斯,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和他满打满算才认识了不到三个月...”

“这很正常啊,起码你们还是相爱的,有很多王子,他在婚前连自己的妃子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们已经见过了,还相爱了,不是吗?”

“可是...”

“你可是个什么?我三哥还不够好吗?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这样,他想要个女人什么样的要不到?跟父亲说一声就是,要我说,他还来问什么你的意见?看中了直接迎娶就好了,哪用得上费这么多的口舌?”

“你不喜欢我三哥吗?你喜欢,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有什么可是?有你也早忘了。”

“阿摩斯,阿赫霍特普殿下说的对,他现在喜欢我,可他以后还会喜欢我吗?会喜欢我多久?他早晚还会有别人的。”

阿摩斯说得对,他征求了自己的意见,才让自己有机会想这么多,他本来可以不用的。

“那是以后的事,我就问你一句,如果现在因为你的犹豫,你错过了他,那你会后悔吗?”

这...

林雅觉得她的脑子越来越不清楚了,在这之前古努也和她说过一样的话,可是她当时怎么想的呢?她好像什么都没想,后来发生的事就更让她没法去想了。

她会后悔的,她一定会后悔的,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如果就这样让他走,她怎么会甘心呢?

“我告诉你,我三哥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在以前,他不是王位继承人,没有人会去过度关心他的婚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一位王储,没有稳定的婚姻,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的位置就会不稳,在这几天里你知道有多少大臣提议让他成家吗?很多很多。”

“可他呢?他还在等你,我父亲的身体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布萨里曾经说过他无药可治,不知道会在哪一天他就会去往永生,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年的泛滥节前后是他给三哥的最后期限了。”

“你不嫁,你不嫁总有别的人想要嫁。”

章节目录 夜奔 阿摩斯的质问像一把锤子一样,一下一下的砸在她的心口,把她剩的不多的清醒砸的溃散,

爱他吗?

是爱的,她想。

不爱他为什么会在尸体堆里救他,不爱他为什么会独自一人跑到孟菲斯找他?

可是为什么当他问自己结婚的时候,又变得没那么坚定了呢?

他是爱自己的,起码他真的尊重了她的想法,愿意来等她去想,

那她有没有真正的理解他呢?

原来因为自己,他的压力已经这么大了啊,如果不是有自己的话,恐怕他也不用面临这样的局面,

孩子而已,什么样的女人不能生,女人而已,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

王储,王储,王位的储备,是她想错了,她以为感情,结婚只是两个人的事,却没想过,既然结了这个婚她就不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女主人,而是整个王国的女主人,那这个婚姻,也必然不会是两个人的婚姻。

你不是爱他吗?那你为什么要让他自己顶着这种压力呢?

如果他真的娶了别人你会后悔吗?

会的,她会的。

“...可是他不要我了啊...”

杯里的酒已经空了,林雅的神志也清空的差不多了,她把酒杯倒过来对着眼睛细细的看,

“饮料呢?怎么没了?”

“没喝够?”

阿摩斯凑过来,接走了酒杯,眼珠子一转直接捧过来还剩了一个罐底的酒罐,

“你用这个喝,这么喝过瘾,”

她笑眯眯的说。

他送过来了,林雅就喝了,可半人高的酒罐子哪有那么好拿,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倒是手上没有力气,撒了一头一脸。

“唔...湿透了...”

湿黏的酒液粘在身上不舒服,她下意识就想脱了,手刚搭在肩膀上的肩带,就被阿摩斯制止了,

“别脱啊,一会睡觉再脱。”

她一边说一边眨着眼睛,按住了林雅的手,这一句缥缈的话语再配上幽暗的烛光,无端的透出了星点的暧昧。

“蒂雅,我问你,你喜欢我三哥吗?”

“喜欢...”

眼前的阿摩斯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阿摩斯在问她,喜不喜欢阿克沙。

“那你想不想见他?”

“想...”

她点头,又无措的皱起了眉,

“可是...他不想见我了...因为我说话不好听...”

“诶?他想见你的,他肯定想见你的,我们去找他好不好?”

阿摩斯诱哄道,

她下午看见了脸色不太好的三哥,大老远就能看见脸臭的不行,他是在和心上人见面之后才那样的,想也知道是两个人又吵架了,

诶,何必呢?高高兴兴的来,又拉着老长的脸走,

阿摩斯不明白,能好好在一起的话做什么要吵架?

三哥的样子真的是太难过了,她不想再看见他难过的样子了,

大哥赛帕尔的死给整个家族都蒙上了一层阴云,除了阿赫霍特普,每个人的心情都没那么好,

她蒂雅死了仆人,可他们整个家族也失去了亲人。

哪个人不是带着一身的伤来爱着别人呢?

这场婚事不仅是三哥需要,父亲需要,整个王国的百姓也需要,三哥要的是他心爱的女孩,父亲要的是王国的安稳,百姓更是需要知道,王国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会稳定的带领他们继续向前,不会再出现之前的纷乱。

阿摩斯觉得,他们两个人肯定有什么话没有说开,就好像现在,三哥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整个王国的人都在盼望他的婚姻,

他是体贴,可是体贴错了,有的事情不把它摆在明面上来说,就会一直拖拉下去,他又是骄傲的,弯腰了这么多次也是难为了他,

这个时候就该由女方再弯一次腰,

呐,机会我给你们制造啦,一定要把握好啊,可别再让我看见谁拉的好长的脸了。

也许今夜过去,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一个新的生命的出现也说不定?

“好...”

听见这一声不太清醒的回答,阿摩斯笑弯了眼睛。

夜色朦胧,阿摩斯殿下拖着个跌跌撞撞披着个斗篷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向了她哥哥的寝宫。

天色虽晚,但这个时候显然阿蒙霍特普还没有回来,门口只站了两个门神一样的侍卫,在火光的映射下有些凶神恶煞的样子。

林雅本来就喝多了,一个人出两个影,看见这马上就往后缩了下,引起了侍卫的警觉。

“什么人!?”

阿摩斯暗暗咬牙,没出息的东西!

“我带的人也要查?”

“阿摩斯殿下安好,属下不敢,但是阿蒙霍特普殿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寝宫,尤其是....”尤其是那些想要爬床的女人。

“我带的人,三哥要算账也是找我,这个回答可以吗?”

说完拖着人就往里走。

“这...”

“还拦?”

“属下们不敢!”

侍卫嘴里说着不敢,横出的武器却没有往回收半分,

开玩笑,现在把人放进去,回头阿蒙霍特普殿下肯定不会找阿摩斯殿下算账,倒霉的肯定会是他们,

“听好了,你们再拦,我就去告诉父亲,说你们不尊重我!”

讲理没用那就威逼,反正今天这个人她送定了,

这...陛下...陛下肯定比殿下大,陛下把这位小公主看的和眼珠子一样重,

这左选右选都是送命题啊!

一愣神,态度就没那么坚决了,阿摩斯拖着林雅的手,大大方方的走进了阿蒙霍特普的寝宫,

肯迈特的晚间一向是比较冷,阿摩斯把林雅推在床上坐好她还有些打冷战的样子,

阿摩斯把被单找出来给她围成了个蚕蛹,哄小孩一样的哄她,

“等会我三哥就来了,你就在这里等他,听好了吗?”

“...好。”

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一会不管他跟你说什么,怎么赶你,你都不走知道不?”

“知道了。”

“我三哥对别人我不知道,对你肯定没那么狠心肠,多撒娇,多哄哄他懂了没?”

“懂了。”

“......”

她说一句林雅就跟着重复一遍末尾的话,她有点无语了,这人平时挺机灵的啊,怎么喝完酒这么傻?

虽然心里还有点惦记,但阿摩斯也知道,她不能再多呆了,

不然一会三哥回来,这算怎么回事?

亲妹妹带着人闯进他的寝宫耍酒疯...这画面太美阿摩斯不敢想。

再说没准人回来再嫌她碍事呢?

看着阿摩斯殿下送了个女人进去又独自出来,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看什么看?这件事谁都不许跟我三哥说听见没?我就在那边看着,谁说明天收拾谁!”

说完不管别人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快速地逃离了现场,然后果真藏在一根巨大的莎草柱后面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观看着这边的情况。

没办法,她也吃不准三哥会不会生气,万一正生气了怎么办?

嘤!太可怕了!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阿摩斯顿了顿,然后把身子又往后藏了藏,

阿蒙霍特普径直走进了他的寝宫,看那两个侍卫果然没有多嘴,她放了放心,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里面始终没什么动静,阿摩斯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看来她这是成功了?

不管怎么说,明天肯定不会来找自己算账了吧?没准还得谢谢自己呢!

往自己寝宫的脚步一停,阿摩斯好像想到了什么,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披风,果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咦?蒂雅可以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呢?

章节目录 台阶 结束了所有的事务,阿蒙霍特普返回了他的寝宫,

他其实不用那么累的,父亲已经回来,用得到他的地方没那么多,但他想这么累。

或许只有身体上的累,才能盖住心里的苦吧。

忙起来的时候就没有空闲去想那么多,但现在万籁俱寂,他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他不记得自己问过雅雅多少次婚约的事情了,可是每次的结果都那样的让他失望,

他还是喜欢她,很喜欢她,可是喜欢又有什么用?

他想对得起她,想娶她,可她不愿意,她是在把自己推给别人,她知道吗?

他已经没有再问一次的力量了,那样的结果让他太难看,也太难堪。

第一次有了一种觉得王室身份是一种枷锁的感觉,

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明年的泛滥节后是父亲给予他最后的期限,在这之后就由不得他了,

不想结婚也必须结。

古王国时代最后的动乱源自于当时在位的国王没有留下可以继承王位的继承人,他的妹妹继承了他的王位,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统领两方土地,最后导致了王国的动荡和长达数百年的外族入侵。

阿蒙霍特普的婚姻是被两方土地的所有百姓所期盼的,只有他结了婚,生下了合法的王位继承人,才可以结束百姓心中这延续了数百年的忧虑。

他没有办法了,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要为爱戴他的子民思考一天。

难道真的要娶一个从来都没见过,也从来都不爱过的女人吗?

粽黑色的眼睛一点一点爬上迷惘的神色,一只猫轻手轻脚的从角落里跑出来,轻巧的跳上了他的肩头,

“纳菲尔?你去哪里了?”

一只猫当然不会回答他,阿蒙霍特普伸手抚摸了一下那手感极佳的毛发,

纳菲尔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发出享受的呼噜声,阿蒙霍特普莞尔,一人一猫大步一起走进了寝殿,

刚一进来,阿蒙霍特普就敏锐的感觉到有哪里不对,空气里多了一丝上等葡萄酒的香甜,他的目光四处梭巡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自己的床上,

那上面隆起了一个小山包,显然是有人躲在被子里,且还随着被中人的呼吸一上一下的起伏,他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些猜测,

这种事情从他已经见怪不怪,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出现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层出不穷,也不知道这些贵族小姐都是怎么想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什么都不要只求春风一度?

名分不要的话,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还是说成为王子的情人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抬手打算叫门外的侍卫进来,却见纳菲尔脚步轻快的跳上了床沿,用头拱了一下被单,然后喵喵叫了几声,

纳菲尔和别的宠物猫不一样,它不仅长得有别于其他猫,还一直很有灵性。

它对待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人一直没什么好颜色,就连图特摩斯也没少被它抓破皮肤,阿摩斯和雅雅与它还亲近一些,这可能是因为她们总是给它投食的缘故。

想到自己并不怎么安分的妹妹,阿蒙霍特普收回了要脱口而出的话,转而用手挑起了被子的一角。

这一挑之下,他果不其然的怔住了,

被子里藏着的并不是阿摩斯,而是另一个人,他此刻心里想着的那一个,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没有等他全部揭开覆盖在上面的被单,自己就扒了下来,被单只拽到眼睛下的部位,露出了一双圆溜溜晕乎乎的眼睛。

看见是他,那人咯咯笑出了声,然后把被单又往下拽了几分,整个脑袋都露了出来,

那股葡萄酒的味道正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这么一来味道更大了,潮湿的酒气混着她那一张迷蒙的脸,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

阿蒙霍特普就觉得,自己已经化了,积郁了一下午的沉闷心情,在这一刻有了悄悄溶解的端倪。

那双眼睛湿漉漉直勾勾的看着他,没等他说话,就伸出了一只小手,攥紧了他的衣袖,

“阿克沙...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在酒里泡过了一样,把他的心也听软了。

“我没生气。”

嗯,下午可能是生气了,但现在或许可以没那么生气了?

“我不信!你肯定还生我的气,你都说了,不会来找我了...嗝”

“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你...你不许赶我走!”

酒气从她嘴里吐出来喷了阿蒙霍特普一脸,然后她又煞有介事的把被单裹紧了,想了想还不够,又把被单的一角在床柱上打了个死结,好像她真的要被他赶走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可能是觉得安全了,这才满意的往他面前凑了凑,一副对峙的样子,

“你不说原谅我,我就不走!”

“你喝酒了,”

阿蒙霍特普有点无奈,他对一个酒鬼,他还能说什么?

“嗝...我是喝酒了,但我没醉!”

行吧,你没醉。

“你不许晃!晃得我头都晕了...”

“......”

我没晃,是你本来就头晕。

“你就原谅我,好不好嘛,都是我的错,你别不理我...”

阿蒙霍特普不知道该说什么,原谅她?站在她的立场可能她确实是没错的,

换句话说,她自己都不知道错在哪,就这样跑来和自己说要原谅,

“我们有话等你睡醒了再说好吗?”

现在显然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等她睡醒了,醒酒了,再来说这些才比较好,

这样糊里糊涂的说完,等她醒来又全都不会记得,该面对的事早晚要面对的。

“呜呜呜,你不相信我,你觉得我是醉鬼!”

说完也不用他赶他下床了,自己就踉踉跄跄的跑了下去,期间还差点被自己绑的结绊倒,

他下意识的想要扶,她又坚决的推开表示不用,

只见她东倒西歪的摸上了阿蒙霍特普的箱子,从里面找出了她想要的东西。

好家伙,醉了还能在第一次来的地方掏出草纸和颜料,

她拿着笔在纸上斜斜歪歪的话了一个梯形的形状,举起来给阿蒙霍特普看,

“i?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是她自己名字里的一个组成音符,阿蒙霍特普有点懵,她想干什么?

“不是!你再看!”

他不懂,她倒有点生气了,举着那张纸几乎贴到了他脸上。

“......平台?”

“错!梯子!台阶!”

喝醉了的林雅摇头晃脑,理直气壮。

“...所以呢?”

“给你给你,都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把那纸团成一个团塞进他的手心,怕他不要又使了点力气,最后直接塞进了他的腰带里。

阿蒙霍特普一头雾水,她喝醉了怎么这么莫名其妙呢?

塞完了,她拍了拍那鼓起一块的腰带,然后抬起双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像一条葡萄藤一样攀附上了他,踮着脚尖把头也搁了上去。

她的气息呵在阿蒙霍特普的脖颈,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不适,又舍不得就这样把她推开,

“呐,你就理理我好不好,不要再和我生气了,台阶都给你了,你就下来好不好?”

“......”

台阶?什么台阶?

她画的那个是台阶?

可是台阶跟他生不生气有什么关系?要证明他没生气就要出去走下一节台阶?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这几个好不好一句又一句,把阿蒙霍特普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心搅成了一团乱麻,再也理不清头绪。

林雅红着一双眼睛,扳正了他的头,对着那柔软的嘴唇送上了她的。

一团烟花在阿蒙霍特普的脑海里冉冉升起,在最高的天空炸开了旖旎的颜色。

他想,他大概真的是栽了吧。

章节目录 酒壮怂人胆 “我喜欢你...”

“嗯。”

“我喜欢你!”

“嗯...”

“我说我喜欢你!”

阿蒙霍特普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某个醉鬼满意,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用指甲烦躁的抓着他胳膊上的皮肤,声音越来越大,

林雅指甲不算太长,但也不短,多处指肚大概一厘米的样子,这会没用什么力气,就是一直躁动的抓来抓去,在阿蒙霍特普的胳膊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红印,

这点疼痛对于他来说显然不算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痒,又觉得把他心里的那股说不上来的火气也带了上来。

“嗯...我知道,”

他无奈的把她的手往回推了推,又被她强横的推回来,这次不抓胳膊了,直接抓上他的胸膛。

“你知道...你知道你怎么不说你喜欢我呀?”

“...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喜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不对,我不知道!你都没说过!”

“你忘了吗?在神婚重逢的那个晚上,我和你说过的,你不记得吗?”

阿蒙霍特普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见过喝醉了的人,但没见过这样喝醉的人,不仅越来越精神,眼睛还越来越亮,像黑夜里蛰伏的什么小动物,不到她满意就不会罢休。

“...诶?”

他说过吗?他真的说过吗?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林雅迷糊的使劲晃了下脑壳,然后扳着他的脑袋脚下一绊,就把他按倒在了床上。

“不行!我忘了!我要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笨!说你喜欢我!”

林雅恼了,平日里的清醒被醉意挤到了脑海的角落,抬起一只手,“崩”的一声,在他脑门上敲了个脑瓜崩。

这一声清脆得很,听着就用了不小的劲,阿蒙霍特普一下被她弹呆住了,

这...居然有人敢这样弹他的脑门吗?

“看什么看!说你喜欢我!”

她打了人,还凶巴巴,不依不饶,阿蒙霍特普哭笑不得,只得温声答应,

“好,我喜欢你。”

“不对!”

“我喜欢你,”

“不真诚!”

“我喜欢你!”

“不...”

林雅不满意的摇头晃脑,只是这一句还没说完,嘴唇就堵上了另一张软软的唇,

她睁大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好不温柔。

一只大手覆上了她迷茫的眼,她的视线里变得一片黑暗,触感却更加敏锐,

林雅不舒服的往下扒拉着他的手,却只感到他捂的更严了些。

“别看,乖,”

别看,别看他现在满是欲念的眼。

耳边少年的声音再不是平日里的清润,沉沉的带了些沙哑的味道,她听了果然乖乖放下了手,不敢再动了。

不知他吻了多久,只觉得嘴唇上渐渐有些发麻的感觉,他才放开了她,反身把她压在了身下,用手一点一点碾过她被吻的嫣红的唇畔,

等到少年直起身子坐好,她才刚刚从迷蒙的状态中反应了过来,

“什么味道的...?”

阿蒙霍特普被这一问问的呆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她还是呆呆傻傻的样子,这才无奈的笑了一声,

伸手轻轻抚摸了两下她的头发,

“甜的。”

“甜的?”

为什么会是甜的呢?林雅想不明白,

她不信,又爬起来环住了他的脖颈,作势又要亲上去,

阿蒙霍特普却制止了她,用手封住了她的嘴唇,

不行的,再来一次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不行,现在还不行,他不能动她,她还不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没有成婚,他不能够这么做。

掌下的触感湿湿黏黏,柔软的发丝结成了一缕一缕,他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

那么浓厚的酒精气息其实是从她的头发上传出来的,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喝酒还能喝到头发上?

好吧,不止是头发,脖颈,肩膀,到处都是湿黏的痕迹,

被葡萄酒浸湿的头发散发着又酸又甜的味道,成团的结在一起,这着实让很有些洁癖的阿蒙霍特普有些承受不住。

这要怎么办?

先不论他看着顺不顺眼,这么睡觉也不会舒服啊,

眉头浅浅的皱了皱,他还是扬声呼唤了侍女,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侍女来办比较好,他不想在她清醒之后,觉得自己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何况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们还没有成婚,他不愿这么做。

只是,这样一来,过了今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拉亚的女儿进了他的寝宫,并且居住了一夜,

这样一来,就算她真不不想嫁,也不会发生改变了吧,

到了那个时候她会不会埋怨自己呢?

由不得他多想,侍女们已经鱼贯而入,他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打算到别的房间去待一会,

腰带上却攀上了一只小手,

他只得回过了头,

他的雅雅惶然的看着他,一副要被抛弃的模样,让他停住了脚,再一次抚摸了一下她的长发,

“你不要丢下我...”

“我不是丢下你,我是先去别的房间待一会,等她们给你处理完身体,我再回来好吗?”

他耐心哄道,

“真的?”

“真的,你听话,我一会就会回来。”

抓着腰带的手缓缓放下,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还是用那种受伤的神色看着他,

阿蒙霍特普狠了狠心,又吩咐了侍女们几句,然后不再停留,

到了无人的地方,他才头痛的揉了下额角,明明没有喝酒,此刻却像她一样,脑子里全然成了浆糊。

怎么想也想不出个头绪,他拿起了一卷纸草卷,打算处理一点公务,平静一下内心。

只是这平静没有维持多久,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抬眼,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

进来的是刚才给林雅梳洗的侍女,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淋了一头一脸的水,十分狼狈。

“回禀殿下,是那位小姐,您去看一眼吧?”

“她怎么了?!”

提到林雅,他直接站起了身,动作之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实木椅子倒地发出一声巨响,那侍女的身形也一下佝偻了几分。

“没...那位小姐没怎么,就是您走的时间有些长,她...不太安分...”

何止是不太安分,才刚刚清洗了身体,头发还没来得及,她就说什么都不洗了,又哭又闹,把水泼了满地都是,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在殿下心里的地位应该很是特殊,再深的她也不敢往下说了。

阿蒙霍特普觉得头痛的更加厉害了,脑门上的青筋跳了两下,他抬手按了按,

“她穿上衣服了没?”

“回殿下,身体已经清洁完毕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阿蒙霍特普从未见过这种醉鬼,她光着脚站在一地的水光里,看见他来了,刚刚还带着泪花的脸马上就勾起了一个笑容,踉踉跄跄的扑到了他的怀里,

怀里的人身上衣饰干爽整洁,再反观围着的一圈侍女,脸上的妆都花的差不多,一个比一个狼狈,

阿蒙霍特普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都下去吧。”

他扬了扬手,示意侍女们都出去,

“殿下,还有头发没有清洁...”

领头的侍女犹豫道,

“去再给我打一盆水来吧,我来。”

到了现在好像只能这样了,刚才短暂的消失好像让她升起了浓重的不安,现在一双手抓着他的衣服抓的死紧,生怕他再度不见。

侍女们恭声应了是,打了盆水,又有序的退下。

阿蒙霍特普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回了床上,让她好好地躺下来,然后亲自为她清理那一头结成块的长发。

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已经没那么长了,只到了肩胛骨下面的位置,说长不长,说短还不短,细细的软软的,在烛火下泛着栗色的微光,

她躺着,一双眼睛还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在眼眶里咕噜咕噜乱转个不停,

阿蒙霍特普失笑,从瓶子里倒出了一点碱液,在手心里揉成了微热的温度,才涂上了她的发丝,

他何曾这样伺候过别人,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那女孩的脸色也时不时的随着他的力道变化,

水流从高处缓缓落下,洗尽了残留的碱液,他抽出一条干净的麻布给她仔细的包好,然后轻柔的吸出发丝里的水分。

她在他的按揉下晕晕乎乎,眼睛也没之前那么有精神了,张嘴打了个呵欠,身子往后一仰,靠住了他,竟是要睡了。

“别睡。”

他伸手推她,

“可我...困了。”

“困了也不许睡。”

头发还未干,现在就睡明早一定会头痛,怎么说也要等全干了之后才能睡。

“你坏,你不让我睡觉。”

“嗯,我坏,所以如果你现在睡,我偷偷走掉。”

他轻声威胁。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作用,她果然蹭的一下坐起来,一双眼睛睁的像是两颗铃铛。

“那我不睡了!你不许走!”

“嗯,你不睡,我不走。”

又过了一会,她的发丝已经全然干透,阿蒙霍特普舒了一口气,把她按回了床上,

“睡吧,现在可以睡了。”

“那你走吗?”

“我睡隔壁,”

“不行!你就睡在这!”

一边说她又挣扎着要起来,他也只得作势躺在了她身边,

“睡吧,我不走了。”

她安静了片刻,眼里泛起了迷茫的神色,

“那你...原谅我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声音里的醉气好像都不见了,比往常还要清透几分。

“原谅了。”

“真的?”

“真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两手之间,牢牢地握紧,这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困了,没一会就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

阿蒙霍特普笑了,用另一只手小心的触碰了一下她的脸,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像是触碰着一枚溢满流光又脆弱不堪的泡沫,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就算是只看着她入睡,也是这样的温馨。

只是不知道这份温馨可以维持多久,待她明早起来,又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章节目录 嫁他 “我拒绝了你,让你那么难堪,还不是我做错了吗?”

林雅瘪瘪嘴,在他怀里闷声闷气,

“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的处境,你都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着急。”

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只手指,去戳他硬挺的胸膛,

手感很好,硬度也不是特别的坚硬,按下去还会有肉感的回弹,她戳上了瘾,一下接一下的戳。

阿蒙霍特普在这样不真实的甜蜜中冷静下来,按住了她作乱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着他那样激烈有力的心脏跳动在他的胸膛。

她没有戏弄他,真的没有,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因为是她,就变成了完整的一。

“嗯,下次不会了。”

他低低的笑,将她抱的越来越紧。

“下次一定不要再隐瞒我,好不好?”

“我没有隐瞒,我是以为你懂...”

阿蒙霍特普委屈,一双眼里满满的无辜,

好吧,他高估她的觉悟了,

“......”

“咔嚓”是脑袋里的某一根弦断掉了,他他他,他的意思是自己笨?所以才没想到这一茬?

另一只手悄悄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阿蒙霍特普无语,把另一只也按住,不是认错的吗?为什么还这么凶?不对,她昨晚也是这么凶!

“不管,总之再有下次一定要先跟我讲清楚,你...你就当我笨,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行吧,笨就笨吧,那就认了,下次可不能再闹这种误会了,

“好。”

他弯了弯眼睛,里面是真切的喜悦。

天气越来越热,相拥的姿势也很难再维持,林雅已经能闻到细细的汗味,她不舒服的挣了挣,阿蒙霍特普于是放开了手,

两个人拉着手,像两个孩子一样缩着腿靠着木箱坐了下来。

“嗯...我其实还有话想和你说。”

思忖了良久,林雅顿咬了咬下唇,似乎极为为难又像是很紧张,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感觉。

“你说。”

和她相比,阿蒙霍特普的心绪已经平稳了很多,正在摆弄着她细长的手指,一个接一个的掰开,把自己的手指安插进去,在暗色的地毯上按出了只有一个的手印。

“那个...我,我之前的考虑,我不愿意结婚,并不只是因为觉得我们还太小......”

她皱了皱眉,艰难的继续说下去,

“阿克沙,你明白吗,我爱你,所以我希望独占你,可是你的身份,却注定...”注定不可能只有我一个是吗?你注定还会有别人,而到了那个时候,因妒生恨的我,还会不会是你心里不可替代的唯一?

这话说的忐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却又不能不说,

甚至这么说的目的,这么说的结果,她都没有想清过,

问他做什么呢?不管他回答是不是,不是都要嫁给他?既然已经要嫁给他,那又干嘛这么问?

如果他说好,那也不是真的就能做到,他说不好,她必然失落,那又为什么要给自己添堵?

“不,不是,因为我也爱你,所以你会是我唯一的王后,唯一的,伟大的妻子是你,甜蜜的爱恋是你,我最深爱的也是你。”

阿蒙霍特普打断了她的话,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一词一句的这样告诉着她。

“所有的甜蜜都归属于你,我不信神,但是我可以为你而发誓,我所给予你的,不会再给予给另外一个人。”

棕黑色的眼眸清澈无比,倒映着她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却极快的捂住了他的嘴,惶恐的看了一圈,像是在看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神只,然后不安的把伏在了他的肩头,

“不要说,我不要你发誓。”

他将是王啊,一位王怎么能轻易许下这样的誓言,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神吗?

有的啊,如果没有,谁又能解释她是如何从遥远的未来来到了这里?

不管他现在说的多么笃定,这总是不现实的,

只有她一个人不现实,可是她现在愿意了,

是的,她愿意了,他肯这样说,他心里有着自己,哪怕在将来他还会拥有着别人,哪怕不再是他的唯一。

到了那一天她也许会疲累,也许会放弃,但她绝不要,绝不要在现在就放弃属于他们的爱情。

“我信你,我不要你发誓,哪怕真有一天你辜负了我,我仍然期盼着你生活的好好的。”

有什么东西浸透了阿蒙霍特普的肩头,透过薄薄的布料透过他的血肉,砸进了他的心里。

我不会辜负你的,我保证。

“所以,你还生我的气吗?”

过了一会,她从他怀里抬起头,靠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脸,小小声的问着他,

“你看我,像生气的样子吗?”

他弯起唇看着她,棕黑色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窃窃的欢喜。

“可是我还是想问你。”

她捧着他的脸,不依不饶,可能是某种偏执症吧,不确切的听他说,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说嘛,说嘛,”

手的姿势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她像揪小孩一样揪起阿蒙霍特普脸颊上的两块软肉,揪起又放下,放下又揪起,乐此不彼。

“我...没...生气...”

阿蒙霍特普的一句话被她扯着脸说的支离破碎,得到满意答案的林雅终于放下了手,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看起来很有些开心。

脸颊被她揪的有点微微的疼,他自己抬手按了两下,一边按一边腹诽,

真是,一言难尽。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嘴里说着最真诚的道歉,手上做着最凶的动作,

这到底是谁跟谁道歉啊?

林雅嘿嘿的笑着贴上去,用自己的手替换了他的,有些心疼的轻轻给他揉着,少年一脸的委屈这才化开了一些。

“那,你是不是同意了泛滥节后嫁我?”

趁着她心疼又理亏,阿蒙霍特普趁火打劫,乘胜追击,一双棕黑色的眼里浸透了水光,无端的透出了一股奶萌的气息。

“嗯嗯嗯,嫁你嫁你!”

“那你反悔了怎么办?”

“....我从来不反悔”

这语气有点虚,但却是真的,她一向是说出来就会做到的人,答应了他就不会反悔。

“那我就叫人去准备了?”

他垂眸问她,却又不像是问她,这个疑问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其实更像是陈述句,只是通知她一下而已。

林雅一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起来,

反应过来后反手又揪了一把他的脸颊,阿蒙霍特普顿时配合的一副受了委屈的小模样,

“好啊你!套路我?说得好像你没有早就在准备一样!”

提起这个气就不打一处来,看起来是他一直在过问尊重她的想法,其实根本一点都没闲着,

婚礼需要的物品他早已经购置的七七八八,在拉亚的宅邸里,他给自己送去要用到的珠宝首饰也摞了一堆,

听拉亚说孟菲斯行宫的房子已经装饰一新了,这会居然跟自己说要去准备?

你准备个球!

阿蒙霍特普被她说穿以后一点也不恼,反而笑着捞起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其实,他是在准备没错,但也不全是为她在准备,

起码孟菲斯行宫就不是他属意在装饰的,

事实上不管她嫁不嫁他,他总是要结婚的,

只是,她回来了,是她,也幸好是她。

“雅雅,”

“嗯?”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说过什么?”她不解。

“不管我是如何的和你生气,只要你向我笑,我就都好了。”

阿蒙霍特普摩挲着她红润的唇角,手上微微一动,把它弯成了上翘的模样,配着她懵懂的脸,是一种又古怪又甜美的笑意。

他轻轻地吻上去,像吻着一朵柔嫩的合欢,一丝丝一寸寸,把属于自己的全然与她分享,交换。

良久,他在她耳边轻声叹息,

“雅雅,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永远不要像昨天一样,把生气的我晾在一边,我很好哄,真的很好哄。”

章节目录 提伊 现在是舍木季的最后一个月的最后几天,明年的泛滥节听起来很遥远,其实也只有不到十天的时间了。

泛滥节对肯迈特意义重大,阿赫特季在那一天来临,新年也从那一天开始,

洪水的到来寓意着万物的复苏,婚礼选在那一天确实是个很好的日子。

既然答应了嫁给他,很多事情就要加急处理,比如这些天一直没做的准王妃的正统教育。

十天...十天这么短,能做什么,想来也只是预习一下婚礼流程,在当天别太丢王室的脸面,剩下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再学习也不迟。

按照惯例泛滥节应该在孟菲斯举行的,但这次恰逢摄政王子的婚礼,摄政王子即是将来的王,阿蒙神的儿子,理应在底比斯。

提伊用象牙梳梳通林雅的长发,一边梳一边感慨,

“这才过了多久,想不到再见到你,你就成了我的服务对象了。”

他笑,林雅也莞尔无奈,

“提伊,别这样取笑我,你知道的,这对于我来说也很突然。”

“是是是,我的王妃大人。”

提伊笑着,忽略了自己心里的那一丝酸涩,认真的用发卡给她接上了蓝色的假发,在其间点缀了贵重的半宝石,

孔雀蓝的眼线在眼角拉长,他怅然的画好了最后一笔。

几个月前她还称呼自己为提伊大人,现在该他来叫她王妃了,亲手为她打扮妆造,然后送给她最爱的那个人,

“蒂雅,嫁给他...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想了又想,他知道不该问,却还是问了出来,她是愿意的吗?如果是,他心里的不甘是不是能少上一些?

“提伊,他就是我要寻找的阿蒙霍特普,我想嫁他的。”

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得很,和平常的样子判若两人,泛着些勾人的味道,配着她没什么波动的表情,冷漠又妖治。

她轻声道,

“可是,你为什么不开心?”

提议蹲下来看着她,眼里若有所思,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他想带她走,带她走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可能离开肯迈特,离开这片土地,重新生活。

“不,我愿意的提伊,我只是觉得有些早,但这并不耽误我的决心,我喜欢他,这是早晚的事。”

她笑笑,嘴角勾起很淡的笑意,但其中甜蜜的气息却浓郁的提伊将要窒息。

她愿意,是啊,她愿意,她愿意就好,愿意的话,他真的甘心了吗...

“提伊?你怎么了?”

面前的青年已经发呆了好一会,刚刚用来描眼线的玻璃棒还没有放回妆盒,掉在了地上,好在地毯是深色的,没有留下太明显的印记。

“蒂雅,他不会像普通百姓一样只有你一个的。”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嘴里却说着他自己最不耻的挑拨离间的话语。

在肯迈特,普通的平民只会迎娶一位妻子,只有出现夫妻感情不和,或者妻子不能生育之类的事情,才会有第二个妻子的出现,

而国王是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只有她一个。

提伊可以肯定的这么说。

“我知道,但那是将来的事,起码他现在...”

林雅急急的辩驳道,这些糟心的事她都知道,但她现在不想再听别人说起了,

说了又有什么用?她将要嫁给他,开开心心的出嫁不好吗?

“不,你不知道!你的出身只是财政大臣的女儿,而他将来会娶的人之一,会是神妻,阿蒙神的妻子,神庙的祭祀,她的身份会高贵的无以复加,你会永远的掩埋在她的光芒之下。”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爱你,他也不会长久的在你身边,总有他照顾不到的时候的,那神妻会怎么对你?如果他不爱你,那你的日子更加难过,”

“就算这样你还是要嫁给他吗?”

“够了!提伊,请你不要再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些情况我都清楚,不管怎么样我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的。”

林雅情绪失控的推开了没有放好的眼线瓶,瓶子倒在桌面上,深蓝粘稠的液体从瓶口缓缓流出,又顺着桌子滴下来,把提伊的衣服染成了一片海蓝。

面前的女孩脸色可见的苍白,他自知失言,懊恼的锤了下额角,

“那为什么,你不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杜绝这种可能呢?”

他喃喃道,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提伊,我爱他,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我就要认定他会辜负我吗?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刚刚是我态度不太好,我有点累了,想自己呆一会,一会还要去神宫学习,你先回去好吗?”

林雅的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重重的靠上了椅背,轻声说道。

“好。”

提伊应声,沉默的转身,他知道,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挑拨之事一向是他最讨厌的之一,在今天他却做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也得到了他心里最不想接受的那种结果。

他说不清现在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就像是走在无边炎热的沙漠上,被人泼了一盆彻骨寒冷的水,

既是寒冷的颤栗,又是最好的解脱。

大门近在眼前,他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

“你说你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那我想知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真有那么一天,就是他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我会离开他,去过新的生活。”

身后传来女孩斩钉截铁的话语,可是细听之下却又暗含着丝丝的慌乱,像来自遥远的天边。

迷茫的颜色在提伊的眼里升起,唇角却绽开一个微笑,

那一天,会有那一天吗?

那我,可以等吗?

“怎么了?”

阿蒙霍特普一进来,就发现林雅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妆盒里的东西撒的到处都是,连自己走过来都没有察觉。

她太过专注,甚至连这句话都没有听见,直到肩膀上按上了一只手,她才一激灵回过神来。

“吓到你了?”

阿蒙霍特普皱眉,走过来时的好心情也出现了裂痕,她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都好了?”

林雅笑笑,像个真正的妻子那样,自然地整理他衣摆上的褶皱,,

他刚刚去整理衣饰去了,把滚了一夜的衣服换下去,泛滥节的期限已经很临近,时间紧急,她今天就要开始去神宫学习课程,

而这第一次,他怕自己不在她会没有底气,打算亲自送她去。

“我们的婚礼虽然仓促,但我可以保证,质量是不会下降的,一切都会按照该有的规格来办。”

他以为是时间太短,她有这方面的考虑,温声解释。

虽然时间上确实紧凑了一些,但是对于他的婚礼,王室内是准备了很久很久的,毕竟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而肯迈特男子十四岁即成年,那时就可以结婚了。

“不是,我没想这个。”

她摇头,这种事情还真不在她的考虑之内,摄政王子的婚事是大事,代表着整个国家的脸面,想也知道不会很简陋。

“雅雅,我们昨天才说过,不互相隐瞒的。”

他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

手上的动作一顿,林雅张了张口,转而在他嘴角亲了亲,

“真的没什么,是昨天睡得不太好,头有点疼,坐了一会已经好多了。”

章节目录 普塔麦西斯 对不起,这一次她不能告诉他,提伊说的话确实是不该说出口的,这是一桩不轻的罪名,

提伊当自己是朋友才会说那么多,她却不能把他推进坑里。

“真的好了?用不用找个医生来看看?”

听到她说头疼,阿蒙霍特普的情绪紧张了起来,其他的事也都顾不上了,忙用手给她按了两下,又出声问道。

“不用了,已经好多了。”

提到肯迈特的医生,林雅还真是心有余悸,下意识的拒绝,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拉了两下他的衣袖,她低声催促道。

这个时间应该那些祭祀应该马上就要结束午课了,现在去就刚刚好,

阿蒙霍特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就和他想的一样,过了这一夜,拉亚的女儿在他寝宫安然过了一夜的消息就像张了翅膀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肯迈特贵族阶层。

一路上有不少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她却比自己想象的坦然得多。

“在想什么?”

却是林雅先开口问了他。

“本来还以为你早上醒来面对这种局面会生气的,”

阿蒙霍特普笑笑,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还有呢?”

“以为你面对别人的目光会害羞。”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

他的雅雅一直是个很容易害羞的人,现在和他一起并肩这样走着,被人注视着,却像是很平常的走在大街上。

“你想错了,我有,”

林雅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声音都因为紧张变成了一本正经的官方腔调。

“我害羞,而且不是一般的害羞。”

她说的是真的,其实她的手都在抖,但她知道,她已选择了他,而他是王室的一员,以后的这种场面只多不少,注视的人只会更多。

她不想到那个时候让别人来说,阿蒙霍特普殿下喜欢的人是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人,被人看上几眼就会藏在角落里的臭虫。

她在强撑,强行让自己看起来很强大,很无所畏惧,

就是,好像有点过了头,她现在想要放松都放松不下来。

“噗,你不用这样紧张的,”

阿蒙霍特普笑着揽住了她僵硬的腰肢,棕黑色的眼里是潋滟的愉悦光芒,握住她的一只手指向了周边的人群。

“你就把他们当成是田边的野草,路上的碎石,这样你就不会太在意了。”

“田边的野草,路上的碎石.....”

林雅晃了下脑壳,觉得这恐怕是做不到的一件事情,

关键是,谁家的野草碎石会说话啊!还带比比划划的!成精了吧这是!

“嗯...那你就把他们当成一只狒狒吧,狒狒也是差不多的。”

阿蒙霍特普洞悉了她心中所想,又换了个词。

狒狒...噗,亏他想得出来,

狒狒和人一样是灵长类动物,会跑会跳,偶尔也直立行走,这个比喻倒真的有些形象,

那边抻长了脖子往这边探头探脑的仆人们和狒狒的形象这一刻在她心里无限接近起来,

哈哈,真的好像啊!

僵硬的身子复又变得柔软,察觉到她的放松,阿蒙霍特普无声的笑了笑,弯起了一双月牙似的眼,

唔,她觉得可以的话,万物皆是狒狒。

神宫林雅还是第二次来,只是这一次和昨天的区别可大了不少,

她是被人恭恭敬敬从正门请进去的,虽然这很大的可能是沾了阿蒙霍特普的光,

一路走过了燃着熏香的笔直大路,撒着花瓣的红色地毯。

这里出没的人都是祭祀,昨晚的事情他们也知道,但他们的目光却含蓄的多,路过也只是微微打量一眼,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不得不说这缓解了林雅很大的心理压力。

走了没一会,一个小祭祀恭恭敬敬的走过来,对着阿蒙霍特普弯了弯腰,

“殿下,大祭司让我来请您。”

就算再不愿意和神宫内部打交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并且会在成为国王以后越来越多,阿蒙霍特普淡淡点了点头,

“雅雅,你就站在原地等我,我一会就回来,听好了吗?”

刚刚还用那样冷淡的神色应对小祭祀,现在却又用这种温柔的神态和身侧的女伴说话,小祭祀讶异的抬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又低了回去,

这...这就是拉亚大人的女儿吗?

“嗯嗯,我就在这等你,哪也不去。”

林雅胡乱的点头说道,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等你我也不知道去哪啊。

看她这样的点头如捣蒜不甚重视的样子,阿蒙霍特普有点不放心,一步三回头,最后干脆又抬手招了个小祭祀,让他去把阿摩斯给请过来,这才放心的去做事。

身边的祭祀走过了一群有一群,林雅就无聊的站在路中间,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圈,

其实吧,她想找个地方倚着,但到底还是没敢,怕给阿蒙霍特普丢人,

那样好像不怎么好看,而且这周围不是神像就是敬神柱,也没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前面倒是有,但怕去了一会他回来找不到自己,算了算了,还是消停呆着吧。

“你回来......”

“你就是阿蒙霍特普的未婚妻吗?”

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她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兴致勃勃的抬起头,却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是个和阿蒙霍特普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却光着一个祭祀招牌秃头,睫毛都没有一根。

但看起来却还是清隽的,和上次的孟图霍特普是一种不一样的俊朗。

“我叫普塔麦西斯,我见过你,在那肯城的游行上。”

她想不起来,那人却记得清楚,露出了一个类似腼腆的笑容。

普塔麦西斯......

那肯...

他这么一说,林雅好像也想起来了,那天确实见过他,他坐在轿子里,是那三个祭祀之一。

“自我介绍一下,我,普塔麦西斯,底比斯阿蒙神庙首席大祭司的弟子,你的未婚夫,阿蒙霍特普的儿时玩伴,很高兴认识你。”

他说着竟然作势要拥抱林雅,吓得她赶紧往后推了一步,

“普塔麦西斯?普塔神所生之人?那为什么是阿蒙神的祭祀?”

她憋了半天,然后说出了这么一句,普塔麦西斯抱了个空气,又被她说的这话愣了愣神,

可偏偏说这话的人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本来就是,你一个普塔神生的,不去做普塔祭祀,跑来做阿蒙神祭祀,说!是不是间谍!

“你为什么不是普塔神的祭祀?”

普塔麦西斯脸色已经有点难看了,但她又不管不顾的接着问了一句。

她可不管对面的人什么表情,对这个人也没什么好感。

说到那肯的游行,她又想起了当时发生的另一件事,如果他确实是阿克沙亲近的人,为什么在那天连多余的交流都没有,这根本不是老友见面的样子,

而且,既是朋友,为什么又对朋友的未婚妻动手动脚。

普塔麦西斯微笑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眼里涌上了一丝阴暗的色彩,

为什么不是普塔神的祭祀,是啊,他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不是普塔神的祭祀。

调整好情绪,他又扬起了一个具有欺骗性的笑容,只是还不待他再说些什么,背后又传来了另一个女声。

“普塔麦西斯?你在和我三哥的未婚妻说什么?”

阿摩斯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林雅也不想再和他说话,几步走上去站到了阿摩斯的身侧。

“啊,是阿摩斯,你怎么来了?我只是跟她打个招呼,不要紧张。”

他向阿摩斯笑了笑,朗声道,

“没说什么最好,你要知道她的身份,她不仅是我三哥的未婚妻,更是肯迈特将来的王后。”

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染指的起的。

章节目录 神宫 普塔麦西斯听完她这么说以后只无所谓的怂了下肩膀,往后退了几步,是真的要走了,

但他边走,还边朝林雅眨了两下眼睛,惹的阿摩斯狠狠地剜了他几眼。

“你别理他。”

等他走远,阿摩斯对着林雅说道。

“他...是不是和阿克沙关系不太好?”

林雅看了一眼那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问道。

阿蒙霍特普从来都没有和她提到过有这样的一个人,她也只是在神婚上看了他一眼,只是他现在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嗯,我三哥不太喜欢他,但是他人还可以,没那么坏,不过你离他远一些。”

阿摩斯认真的说道,想了想又补充,

“那人是底比斯有名的花花公子,情人多的数不清。”

普塔麦西斯,生于孟菲斯,本该在普塔神庙光芒万丈的人,却跑来了底比斯的阿蒙神庙,成为了阿蒙神大祭司的首任弟子,

人长得俊朗,又是个惯会哄人情商很高的家伙,在底比斯的少女群中也算是个十分受欢迎的少年。

阿蒙霍特普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却在很多年以前分道扬镳,

然而这或许只是阿蒙霍特普单方面这么想,普塔麦西斯对外的表现还是很在意这个朋友的,

只是阿蒙霍特普明显不吃他这一套。

阿摩斯对他的印象还可以,没那么糟,但也不是特别的看得上眼,毕竟他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花心了一些,在祭祀的轮休期,每次看见他都拥有着不同的女伴,

所以她刚才看见他和林雅说话直接就打断。

虽然不知道林雅对三哥的爱意到底有多少,但防患于未然是没错的,

她见过普塔麦西斯泡女人,好好的高官贵妇,开始还义正严词的拒绝,结果没用上一个月,就出入在神宫他住处的夜晚。

“哦...”

“不说他了,你昨天...和我三哥?”

阿摩斯把头往过来一凑,挤眉弄眼,一边还神经兮兮的偷瞄林雅的肚子。

“没有!我们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林雅本能的就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往后面退了一步,心虚的不敢看她。

“诶?我又没说什么?没有就没有嘛,反正该有早晚要有。”

阿摩斯揶揄的笑她,暧昧的用手拍了下她的肚子,

“本来嘛,现在没有过几天就有了。”

“......”

“不过说真的,你酒量真不怎么样。”

??????太过分了吧!

“所以,就是你把我灌醉了送走的吗?”

“阿蒙神在上,是你自己说要去找我三哥的,我只是送你过去。”

看着林雅不善的眼神,阿摩斯嘿嘿一笑,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啊,这是当事人自己的意愿,只不过是被人诱拐后的意愿。

不过想着想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同样是醉酒,为什么图特摩斯那个混蛋直接把她扔出去啊!!!!

“阿摩斯,你知道王子妃的婚前教育都是什么吗?”

阿摩斯也是好心,林雅想了下也就翻过这个篇了,要不是有阿摩斯在,她还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去见他,也不会知道他有多大的压力,

没准过了这十天,她再次听到的,也只有阿克沙结婚的消息了,

那样的话,再怎么喜欢,也终究是不可能,她不会让自己去做有妇之夫的情人或者小妻。

“不清楚,我也没结过婚...”

阿摩斯翻了个白眼说道,

“不过我猜你多少也不用太担心,今天是不会有什么婚前教育的,我猜明天也没有。”

看着林雅紧张的样子她又不紧不慢的说。

“为什么?婚期不是定在泛滥节?”

林雅不解,

现在距离泛滥节满打满算都不到十天,明天都不会开始进行教育的话,不就太晚了吗?

“我猜今天最多是让我姆特对你过个目,明天的话,大概会是三哥带着阿卡巴去跟你父亲提亲,定一下日子,后天才开始学习。”

“跟我父亲...”

林雅无语,这种事还要从拉亚那里走个过场?国王都已经下达了命令,还有拉亚什么事?

“官方过场,你懂得。”

阿摩斯卡巴了下眼睛,暗示性的提点道。

这些事情其实不止是过场,更是肯迈特长久以来的规矩,结婚之前年轻男子是一定要亲自登门拜访新娘的父亲的,带上礼品和阿卡巴,这是对女方的认可,也是脸面。

新郎会在婚前和新娘的父亲签订一份婚约,这张就代表了这份婚姻的合法性,

在这之后才会把结婚这一事件提上日程,

尤其是王室,对于这种事情是极为看重的。

就算这份婚礼再怎么仓促,该有的程序还是一定要有,一样都不可以落下。

“可是阿克沙没跟我说要去见妮菲塔丽王后啊。”

林雅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去见阿蒙霍特普的母亲,顿时就有点蒙了,

在她的想法中,母亲跟父亲扮演的角色是不一样的,父亲可能不会管那么多,母亲就不一样了,没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而且妮菲塔丽还见过她,在孟菲斯的那段日子里,她曾经夸奖过自己是个好孩子,陪伴了赛帕尔的最后一程。

作为一个母亲,她那时对自己当然是感激的,但是眼下,这个曾经和她大儿子有过口头婚约的人又要嫁给她的小儿子,

这...想想就没那么美好了。

“可能三哥忙忘记了吧,等他回来再说吧。”

林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雅赫摩斯都见了,还差一个妮菲塔丽吗?

“赞美你,无所不能的阿蒙.拉。你从混沌中升起,是万物的主宰,是无形中强大的力量.....”

“请赐福这位年轻的王子,祝福他永远年轻,健康...”

最后一片花瓣撒落在地板上,阿蒙霍特普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

“坦塔蒙,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神像前的大祭司还在喋喋不休,他皱了皱眉毛,强忍着不耐烦把赞诗听完,这才淡淡开口。

“殿下,我得到了伟大的陛下的指示,陛下说,您将在来年的泛滥节举行你的婚礼,和财务大臣的女儿蒂雅。”

坦塔蒙缓缓开口,语调里没有丝毫感情色彩,还不如刚才他念的赞诗抑扬顿挫,

“是,所以呢?”

“您是雅赫摩斯陛下的儿子,您的身上同样流淌着阿蒙神神圣的血脉,您的妻子也理应沐浴在阿蒙神的光辉下...”

“好了,我知道了。”

坦塔蒙的意思是既然做了王室的妃子,就应该也虔诚的信仰阿蒙神,阿蒙霍特普的首位妻子没有从神宫女祭司内选拔还是让他心中有些焦虑的,

阿蒙神庙因雅赫摩斯的崛起而再度焕发容光,而他的继任者阿蒙霍特普却显然对神宫不感兴趣,

这样的结果让他不能接受,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妻子不是阿赫霍特普殿下,也不是阿摩斯殿下,反而是来自财务大臣家里从未听说过的小女儿。

她从来没有到过神宫来做祈祷,也从来没有信仰过阿蒙神。

难道说在阿蒙霍特普殿下登上王位以后,王室与阿蒙祭祀之间的紧密联系就要切断了吗?

“她会过来受洗礼的。”

坦塔蒙在想什么阿蒙霍特普一清二楚,无非是怕他上位以后神宫的地位会发生改变,

他虽然想,但这件事是不可行的,起码现在不可行。

王国刚刚统一,百姓们需要一个坚定的信仰。

在未来,等王国稳定繁荣以后,或许会有他的后人来拔除这颗隐患,但不是现在。

章节目录 神妻 “啊,这样再好不过了,我会为王妃殿下准备最完善的洗礼仪式,阿蒙神一定会为她所吸引...”

“还有别的事吗?”

阿蒙霍特普抬眼打断了他,声音不冷不热。

阿蒙神为她所吸引,什么样的人会吸引到阿蒙神?

神妻。

这是坦塔蒙拿出的诚意。

“殿下,我听闻...”

“坦塔蒙,如果有事我希望你直接一点。”

阿蒙霍特普最讨厌坦塔蒙的一点就是他有事不会直接跟你说,拐弯抹角吞吞吐吐,说一半猜一半,智力不好的人可能还不配跟他讲话。

“是这样的殿下,我的弟子普塔麦西斯,我听闻他与您是多年的好友,不知为何,他可能惹怒到了您,能不能看在阿蒙神的面子上原谅他呢?”

坦塔蒙的脸上挤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笑意。

他一直知道两个人关系不好的事情,但却没有想过与神宫关系匪浅的赛帕尔殿下会早逝,

如今阿蒙霍特普殿下即将登上王位,他必须要在自己回归阿蒙神的怀抱之前清除所有的隐患。

“我与普塔麦西斯之间,只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并不会因私废公。”

坦塔蒙表情顿时一滞,却也明白这就是阿蒙霍特普给予他的承诺,再多的却是不能勉强了。

“既然如此,阿蒙神的光辉会永远照耀着您。”

到了这里应该没有别的事情了,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阿蒙霍特普顿了顿,

“是这样的殿下,我以为您或许会愿意与我的弟子聊一聊,所以特意叫了他前来。”

坦塔蒙解释道。

“不用了,我与他并没有除了公事以外的事情说。”

阿蒙霍特普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他,毫不留情的抬脚。

“阿蒙...”

错身的那一瞬,他听见了普塔麦西斯犹豫的呼唤,阿蒙霍特普犹豫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阿蒙,没想到你还愿意停下来。”

普塔麦西斯笑笑,声音里有些苦涩的味道。

“我只问你一句,那肯的那天晚上,是不是你?”

阿蒙霍特普冷声道。

在这世上想杀他的人很多,多到当他被刺杀之后并没有去探查这件事,只是既然是来自于神宫,

那要么是坦塔蒙,要么是普塔麦西斯,他们其中的一个。

坦塔蒙没那么大的胆子,他这个人虽然看中权利,却更在意神宫的荣誉感,不会做出刺杀王储的事情。

而普塔麦西斯,如果他没那么大的野心的话,现在还只是普塔神庙的一名小祭祀。

“如果我说不是我呢?”

普塔麦西斯笑的恶劣,眼里丝丝缕缕的挑衅。

阿蒙霍特普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

“你说不是,我就信你。”

儿时相伴的记忆不会抹去,即使道不同,终不相为谋,但他还是希望这个希望自己死掉的人不是普塔麦西斯。

这份意外的信任让普塔麦西斯的瞳孔震了震,旋即恢复于平静,

“谢谢你的信任,从莲花中诞生的大神普塔在上,我从来没有过,想要你的性命。”

普塔麦西斯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声音很轻,但无比的认真。

普塔,他说的是普塔,源自普塔麦西斯内心最深处的信仰,

孟菲斯的大神普塔。

发自真心的誓言。

“殿下,王后陛下正在做敬神仪式,而且近期都会很忙,说是让您和蒂雅小姐不必来了。”

妮菲塔丽王后是第一位阿蒙神的妻子,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待在她名义上的丈夫阿蒙的身边,做一些各种各样的仪式。

随着小祭祀的回禀,相握的手僵硬了一瞬,阿蒙霍特普蹙起了眉头,

“好,我知道了。”

“阿克沙,王后陛下是不是不满意我?”

林雅有些无措的问道。

“不会,姆特她是真的很忙碌,她是个很好的人。”

阿蒙霍特普温声安慰,只是这话里的真实性,连他自己都不确定有几分,

“我们改天再来见姆特,先送你回家。”

他挽起了林雅的手,这么说道。

他需要先把她送回去,然后再来问个究竟。

“嗯。”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妮菲塔丽不想见她有她自己的思量,这种事情不能勉强。

太阳这么大,也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

林雅的一夜未归让梅丽塔蒙嫉妒的失去了理智,在刻意打扮没有吸引到阿蒙霍特普的一丁点注意之后更是暴跳如雷,

他转身一走就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林雅的身上。

“我当是谁这么不要脸皮?你和殿下成婚了么?就跑去殿下的寝宫留宿?你让别人怎么想我们的家教?你自己不要脸不要拖我下水!”

梅丽塔蒙愤怒的叫嚷,一双眼睛气的通红。

“你也知道只是没有成婚?肯迈特没有哪条法律不允许到未婚夫家里过夜吧?”

对比她愤怒到极点的样子,林雅的表现云淡风轻,

只抬手去解别在头上的假发,戴了好一会了,对她这种不习惯戴假发的人来说,还真的很不舒服。

“伊普特,你帮我解一下,提伊别的太紧了。”

提伊的编制手法一向很不同寻常,她解了半天还没有解下来,无奈之下叫了伊普特上来帮忙。

只是这句话,这个态度当时就刺激到了梅丽塔蒙。

赛帕尔殿下选择了她,阿蒙霍特普殿下也选择了她,连这个左请右请都不愿意给自己做妆造的提伊也对她青睐有加,送了那么一大盒贵重的假发。

凭什么?不过是个没有姆特的杂种,难道就凭她长了一张好脸吗?

梅丽塔蒙发了疯一样的扑过来,直直的向着林雅扬起了巴掌,只是这一巴掌还没落下,就被伊普特握住了手腕,然后不轻不重的拍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你不过是一个仆人,你敢?”

梅丽塔蒙捂着脸不敢置信。

“蒂雅小姐是准王室。”

面对她的质疑伊普特只淡淡说了一句。

王室之人怎么可能任人侮辱?这样简单的拍了一下已经是很仁慈的惩罚了。

“蒂雅,你得意什么?就算你将来成了王室,你还是低人一等,你知道神妻吗?神妻是掌握神宫实权的人,妮菲塔丽王后你见过了吗?她就是神妻。她对神宫的掌控力只比首席大祭司小上那么一丁点。”

“神妻终究会成为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妻子,会是将来掌管实权的伟大的王后,那时候,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我等着,我等着你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的那一天。”

梅丽塔蒙阴恻恻的笑着,好像真的已经看到了那样的一天。

“那你就等着吧,我相信没等你看到那一天,你就会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林雅笑了,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落下了斑驳的阴影,却没有半点的温度。

“梅丽塔蒙,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梅丽塔蒙已经快要走到阳光下,听到她这样缥缈的一句,像见了鬼一样惊惧异常,

明明是炎热的空气,她却感到异常的寒冷,冷汗簌簌从她额头落下,晕开了为阿蒙霍特普而画的妆容,

青蓝色的眼妆把她的半张脸晕成了青色,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般。

“梅丽塔蒙,玛阿特在注视着你,阿姆特也在黑暗中等待着你,你说,这样沉重的心脏,真的会比羽毛要轻吗?”

梅丽塔蒙疯狂的摇头,好像这样就能去除她心中的恐惧感,

不会的,姆特说过的,蒂雅该死,她的死会是神心中的欣慰。

玛阿特不会惩罚自己的,要惩罚也是惩罚眼前这个该死却没有死去的人。

章节目录 家庭会议 脚步声在殿内响起,妮菲塔丽连头都没有抬起,继续进行着自己的事情,

“好了,足够了亲爱的,再涂下去就太多了。”

雅赫摩斯声音懒懒,光裸的胸膛上是一片油光的痕迹,抬手拒绝了她手里又一大坨的油膏。

“我们亲爱的儿子来了,你都不抬头看一眼吗?”

“父亲,姆特。”

阿蒙霍特普在殿内站好,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你来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儿子?”

葡萄酒在嘴里化开浓郁的香气,雅赫摩斯又品了一口,才慢慢说道。

“......”

阿蒙霍特普没有说话,只抬眼看了看妮菲塔丽,又极快的低了下去,他在想该如何提起这件事情,

如果冒失的说出来,只会加深姆特对雅雅的厌恶。

“没有,是我今天去看望姆特,但是没有见到。”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这么说道。

“你其实是想来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见她吗?”

雪花石膏的油膏盒放进侍女手里的托盘上,与木料相撞,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手在水里细细清洗过,妮菲塔丽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精致却没有表情的脸。

“我不想见她,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她转身坐回自己的宝座,未干的水珠从她的指尖流下来,落在长绒地毯上星星点点的水痕。

“可是...”

可是她到底是我还没有成婚的妻子,为什么连见一面都免了?

“阿蒙霍特普,就算你不来,我也要找你说一件事。”

晶莹的石榴子从纤纤手指推进红润的嘴唇,妮菲塔丽看着自己的儿子,似是通知,却更像是命令,

“泛滥节的婚礼就免了吧,往后推一推。”

“为什么?”

阿蒙霍特普震惊不解,又转头看向了雅赫摩斯,说尽快成婚的是父亲,如今姆特却跟自己说要推迟婚礼,

这其中如果没有父亲的首肯,她不会这么说的。

“因为她不配,不配在泛滥节举行婚礼。”

泛滥节是多么重大的日子,肯迈特的新年,万物复苏的日子,怎么可以用来迎娶一个女子。

“可是您和父亲,就是在泛滥节举行的婚礼不是吗?您说她不配,摄政王子的主妻不配拥有一个隆重的婚礼吗?”

阿蒙霍特普反驳道,心里升起了一股恼意,雅雅是他选定的妻子,却得不到自己姆特的认可,还用如此贬低的语气来形容她。

“她不会是你的主妻,我亲爱的儿子,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

妮菲塔丽淡淡地说道,好像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姆特,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这一生只会娶她一个人!”

阿蒙霍特普又惊又怒,高声反驳,

他和雅雅相爱,也只和她一个人相爱,从他说出结婚这个词,所想的位置就只有主妻,唯一的妻子。

“阿蒙霍特普!我给你生育了两个妹妹,这还不够你选的吗?你来问我为什么?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不肯选择阿赫霍特普,为什么不选择阿摩斯?”

妮菲塔丽皱起了眉毛,语气急促了起来,

这个结果她不能接受,只娶一个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爱她!”

阿蒙霍特普转身,一双眼睛赤红,几乎是用吼的吼了出来。

“够了!阿蒙霍特普!你就是这样和你的姆特说话?!如此的顶撞?谁教你的礼仪?”

雅赫摩斯本来悠闲的歇息,听到这句直接坐直了起来,厉声呵斥。

其实刚才阿蒙霍特普的语气就不怎么好,但雅赫摩斯觉得,身为王储,有自己的主见不是什么坏事,直到他说起只想娶一个人的时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身为一国之主,繁衍是无比重要的大事,尤其是在存活率低下的现在,

只娶一个女人,那就算她生了,能保证都活下来吗?

“父亲,我只娶她一个人,别的人,再好我也不喜欢!”

阿蒙霍特普无比坚定的说道,

“瞧你那点出息!那不过是个女人!”

雅赫摩斯气极,从托盘上抄起了油膏盒,直直的砸了过去,却到底没忍心让自家儿子破了相,

虽是如此,但以常年在战场上征战的手劲和准头,这一下只要挨上就注定不会轻松到哪去,

油膏盒从阿蒙霍特普的脸颊擦过,圆润的边缘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青紫的痕迹,瞬间就高高的肿了起来。

这一下打出去,雅赫摩斯还没怎么消气,倒是妮菲塔丽这个率先反对的人心疼了起来,

几步走到了阿孟霍特普的面前,轻柔的用手揉着他的脸,一边揉一边回头朝雅赫摩斯怒喊,

“雅赫摩斯!你想打死我们这仅剩的儿子吗?你要打死他,不如先打死我!”

她这一生只生了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儿自出生就已经夭折,好不容易养大成人的赛帕尔又在前些日子病故,剩下的每一个她都当眼珠子一般的疼,

这次雅赫摩斯不仅打了,还留下这么大一个印子,这让她怎么能不心疼?

“都是你这么惯着他,才让他这样没有教养的顶撞长辈!哪里比得上我的赛帕尔!”

雅赫摩斯气道,又扔下来一个酒杯,只是这次到底没再往自己儿子身上砸。

酒杯在妮菲塔丽的脚边砸了个粉碎,妮菲塔丽更加生气了,

“你打啊!是我惯的孩子吗?你就没有娇惯吗?出了问题先想着打孩子,你怎么不打你自己?!”

雅赫摩斯嘴唇动了动,然后再没说什么了。

妮菲塔丽说的在理,在之前,赛帕尔平平安安生长到了十四岁,夫妻俩就放松了对阿蒙霍特普的管教,专心的培植赛帕尔一个,除了必要的参加战事其他的都是放养,

这导致了阿蒙霍特普虽然没有长歪,但也不怎么听使唤。

但是这样的结果显然是最好的,他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自己的思想,更加的有主见一些。

有今天这一场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你也是!少顶撞你父亲,他一个国王什么时候被人顶撞过!”

说完手指重重的在那伤痕上点了一下,阿蒙霍特普脸皮顿时抽动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我只娶她一个。”

他神色软下来了点,但还是没有松口。

“你!”

妮菲塔丽气结,

“她有什么好?你和你哥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她?”

“她没什么好,又迷糊又笨,什么都不懂还总是要来问我,可是在我眼里却是独一无二的。”

阿蒙霍特普垂眸,像是说给父母听,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救了我,父亲,姆特,如果没有她,我早就死了,如果没有了我,就没有了王国的未来,这么说她也算是间接的拯救了王国不是吗?”

“放屁!救了你是她的荣幸!金银财宝要什么没有?要用一国之主的一辈子去交换?”

雅赫摩斯听他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手边实在是没什么东西扔了。

“你父亲我,这么多年给你生了两个妹妹,你小子倒好,真就哪个都看不上?”

“阿摩斯早就有喜欢的人了,您不是也知道?”

“你放屁!”

“您不知道您为什么回回都罚图特摩斯一个人呢?”

“滚!”

对,还有个托盘!

阿蒙霍特普一偏头躲了过去。

“你还敢躲?你说,那阿赫霍特普又怎么了?她对你还不够好么?”

“她对我是挺好的,但她不是也对大哥好么?”

“她那么好,最听您话的大哥,怎么到了最后都没松口呢?”

章节目录 谈判 提到这一点雅赫摩斯和妮菲塔丽都不说话了,

阿赫霍特普的脾气实在是糟糕,虽然表象上看起来一派美好,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真就一点都不清楚真实的性格。

这些年她自己寝殿里死掉的宫女,孟菲斯毁了容的美人们,哪里没有阿赫霍特普的功劳。

“阿赫霍特普的脾气确实是差了一点,但也没你说的那么糟糕,我相信她会做一个好王后的。”

雅赫摩斯顿了下,低声说道。

“她会做一个好王后,那您怎么不娶?”

阿蒙霍特普不领情,硬邦邦说道。

这不就是肯迈特的王室传统,娶妹妹,娶姐姐,娶姨母,娶女儿,活得再长一点的娶孙女也不是没有。

这一句显然是说到了地雷点上,妮菲塔丽手一转,把那本来就青肿的伤痕揪了起来。

“怎么说话呢?你个臭小子!”

“妮菲塔丽!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雅赫摩斯觉得自己要气炸了,狠狠喝了一口酒才把那股怒气强行压住,

话虽然这么说,但说出来就变味了,

王室虽然这么做过,却从来没有把这块遮羞布揭下来过。

再说,阿赫霍特普,雅赫摩斯还真没留意过这个女儿。

长相倒是十足十的美人,一看就是塔阿家族的人,但那个性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

对利益看重的厉害,哪里有阿摩斯活泼生动。

总之,阿赫霍特普从来就没没有到过雅赫摩斯自己的王后名单上。

丈夫脸色不好看,妮菲塔丽脸色也不怎么样,她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幽幽叹了口气。

“阿蒙霍特普,你说爱情,可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你今天爱她,到了来日,你还爱她吗?”

“你看你的父亲,我的哥哥,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有过很喜欢的人,但现在又在哪里呢?”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眼自己突然变得沉默下来的丈夫,又继续说道,

“你二哥的生母,你还记得吗?你父亲曾经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但是后来呢?”

“你的父亲从来就比你想的清楚的多,为了王国,他也娶了我,他的妹妹,我为他生育了五个孩子。”

“而只生育了你二哥的她呢?她只得了那么一个孩子,难产而亡,你的二哥又在战场上身亡,你说,要是你的父亲像是现在的你一样,现在的王国又是什么样局面呢?”

“古王国的悲剧会不会再次上演?这片国土还能不能保全?”

她声音说的很轻,里面的悲哀显而易见,

妮菲塔丽自己还记得那样一个女人,不得不说是个值得人去爱去喜欢的人,但是那又如何呢?

“不管如何,她没有对不起过我,我就不会对不起她,肯迈特的律法不是有吗,夫妻双方要对彼此忠贞,携手度过余生,丈夫要为妻子献上最美的珠宝,最芬芳的香膏,永远不会让她艳羡别的女人。父亲,既然你曾经爱过,就应该更加明白儿子的心情才是,我爱她。”

他站在原地不动,像个执拗的孩子,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决不罢休,一双眼里的坚定,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父亲也曾经有过这样喜欢的人吗?那为什么又要逼迫自己做不愿意的事呢?

“正因为你在走的路我都走过,所以我才指引你走向最正确的道路,”

长久的沉默,雅赫摩斯慢慢抬起了一双眼,他看起来是很年轻,可是也确实是已经不再年轻了。

细细的皱纹盘亘在他的眼角,一双睿智的眼里现在满是动人的叹息。

“我曾经是你,而我也并不是你,王国的稳定和心爱的女人,我选择了前者,你是王室,这是你该为你的百姓所付出的责任。”

“我没有不负责任!我只是想娶我心爱的女孩!这有什么错?我会和她生下王储,会把他养大成人,再把你给我的王位好好的交到他手上,这还不够吗?”

阿蒙霍特普有些失控,却又很好的控制了下来,只那颤动的鼻翼,能看出他平静下的躁动。

“你能保证你的孩子会存活下来吗?你能保证她不会在生育之时死去吗?”

“或者到了你晚年你再另有的继承人,你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教育他吗?”

“就像现在我对你,我想好好教导你怎么样成为以个合格的国王,却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

“阿蒙霍特普,你是一个令我满意的儿子,但你不如你的哥哥,如果他还在,他会好好的思索一下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我希望你会在我死后做一个好的国王,而不是像你现在一样,充满着戾气。”

雅赫摩斯沉声道,

“我不够好?我不够做一个合格的国王?该我担起的责任我担了,我可以把整个王国背在背上,却也只想拥有一点我自己的空间。”

“我要她,也只要她,您应还是不应?”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的和他据理力争,只为了那一点小小的请求。

他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半步,面色微白,使脸上的青紫更加的显眼了几分,

“应?不应?”

雅赫摩斯摇摇头笑了,轻轻的叹息,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倔强的要命。

“我不应就能按着你的头让你娶了你的妹妹吗?”

“你要娶她,可以,你只要她一个,却是不行。”

“王室从未有过以非王室女子为大王后的先例。”

“有的,父亲,您忘记了,古王国的佩皮大王,他的妻子,也只是个平凡人,他还给她赐名,安赫尼斯佩皮。”

阿蒙霍特普掀了掀眼皮,毫不留情的戳穿了父亲话里的漏洞。

“......”

雅赫摩斯语结,想他生于乱世,常年在战场上奔走,哪里有空去多看先代的记录,这一点自然不如自己博览群书的儿子,一时之间肯定是想不起来这一茬,不过说到这,他又想起了关于佩皮大王的另一件事。

“那他也娶了安赫尼斯佩皮的妹妹!也起名叫安赫尼斯佩皮!!你少拿自己和先王比!别人起码还比你这个没出息的多个老婆!”

雅赫摩斯没理硬说三分,强词夺理,早就忘了他们讨论的是非王室大王后的事。

“父亲,我们说的是平民王后的事。”

你跑偏了。

阿蒙霍特普撇嘴,提醒了他一句。

事情到了这里早就从双方互不让步变成了父子间的斗嘴,妮菲塔丽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儿子,最后无聊的坐回了宝座。

说吧,说吧,陛下是眼看着不中用了,这才几句就让自己儿子带沟里去了?

“算了,我说不过你。”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雅赫摩斯颓然道,

“你要是只想和她一个在一起,也可以,但是!”

阿蒙霍特普本来还百无聊赖,听见这句马上打起了精神,一双眼睛都透着亮光。

“但是什么?”

“老子就给你一年时间,你们婚后的一年,必须给生出一个可以继承王位的王嗣,如果没有,一切免谈!”

雅赫摩斯甩了下腰带,气哼哼。

王嗣?

阿蒙霍特普乐了,虽然不知道他的雅雅肚子争不争气,不过总算父亲这边是松口了,缓一时是一时,真的不行的话没准到时候还能用别的事再拖一拖呢?

“您等着吧,我肯定比您强多了,不就是一年吗!不然我给您生两个?”

阿蒙霍特普揶揄道,

“滚!你个臭小子!”

走就走,巴不得现在就走,阿蒙霍特普恭恭敬敬的朝自己父母行了个礼,然后爽快的转身,

这边雅赫摩斯越想越生气,脚趾在地上点了几下,直接脱下了自己的拖鞋,

画着敌国俘虏的人字拖从国王陛下的手中飞了出去,正中红心,在王子殿下洁白的贯头衣后背留下了一只黑色的脚印。

“滚!有多远滚多远!”

章节目录 面纱 如阿摩斯所说,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年轻的王子殿下携带着王国内最负盛名的阿卡巴,敲开了拉亚庄园的大门。

数匹高头大马拉来了一辆又一辆的战车,上面拉着满满当当的烫金木箱,里面装的是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香膏首饰,还有来自异国的珍稀玩意,队伍的最后面,竟然还带了两个来自南边的俾格米人,不是玩具,也不是雕塑,而是活的,

会唱歌,会杂耍,也会跳舞。

这阵仗可以说大的不能再大了,马匹这种生物在寻常人家想见都见不到,在这里居然出现了这么多,还不是杂乱的花色,而是一水清一色的白马,身上一丝杂毛也无,头上顶着高高的镶金鸵鸟羽毛,威武的不得了。

这种规模的定亲仪式,在肯迈特还从未有过,可以说比他父亲雅赫摩斯当初还要隆重的多,毕竟雅赫摩斯当初迎娶的也只是自己的妹妹,在王室内部,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单从这样的架势来看,阿蒙霍特普殿下定然是爱极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庄园门口的车队边聚集了大批量的平民,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也不知道是拉亚大人家里的哪一位小姐得此殊荣?”

“拉亚大人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除了梅丽塔蒙还能是谁?”

“去,梅丽塔蒙不可能吧?不是之前有人传言说,梅丽塔蒙是赛帕尔殿下的未婚妻吗?虽然现在殿下已经去往永生,但也不能这么快就又嫁给弟弟吧?她又不是王室。”

要是王室的话,为了利益的积聚,这样做还有可能,可梅丽塔蒙不是王室,长得也没那么出色,真看不出来是哪里引得这样优秀的阿蒙霍特普殿下的青睐,

怎么看怎么不可能啊。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有一围观群众神秘兮兮,挤眉弄眼,

“快说快说,别在这吞吞吐吐。”

周围人催促道,

“这个拉亚大人还有另外一个女儿,今年十八岁啦!”

那人继续说道。

“??拉亚大人居然还有一个女儿?还已经这么大了?他家是有什么说法吗?怎么女孩子都出嫁的这么晚?”

这人说的是,在肯迈特,女孩子一般十一二就已经嫁人了,到十八岁还没有出嫁的还真是少之又少,

拉亚家的梅丽塔蒙到十八没有出嫁就已经很离谱了,这怎么还藏着一个?

“我妻子的妹妹从前在拉亚大人的庄园里做过短工,她就见过那另外一位小姐,啧啧,跟这位梅丽塔蒙可是一点都不一样。”

那人一边说一边咂嘴,摆明了吊人胃口。

“快说快说!那小姐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个...我有点渴。”

那人眼睛咕噜一转,又说。

“哎呀!给你给你!”

饮料递上,那人满足的嘬了一口,然后望向了紧闭的庄园大门,

“那小姐生的是真真的好看,与神宫以美貌闻名的那位殿下相较也不差。”

他感慨道。

“胡扯!阿赫霍特普殿下我见过!那说是天上的神女也不过分!阿赫霍特普殿下是我心里永远的女神,怎么会有人可以和她媲美!”

“就是!别的不说就说梅丽塔蒙那个小眼睛,还有那个歪歪扭扭的腰,姐姐都长这样,那妹妹能好哪去?”

“不信?那位小姐跟梅丽塔蒙可不是一位主母生的,生的那叫一个美,那你们再想想拉亚大人,单拉亚大人的脸,他的女儿怎么会丑?再说了,真的丑,能得阿蒙霍特普殿下的青眼吗?”

他嘿嘿一笑,然后不再言语了。

围观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脑中均出现了拉亚那张人到中年仍魅力不减的脸,陷入了深思。

“雪花膏石摆件一对,”

“天青石首饰一盒,”

“金锭两箱,”

“银锭一箱,”

“玉髓串珠两串,”

“红玛瑙镶金项链一幅,”

“......”

“十哈加特新麦,”

“......”

礼官站在庭院中间高声读着物品清单,没读到一个,侍卫就会把对应的物品搬到拉亚面前,

这份东西显然是相当之多,在拉亚面前摞起了高高的一面墙,其价值已经超过了他这些年俸禄相加的总和。

但是他却好像不怎么高兴一样,一直拉长着一张脸,隔老远都能感受得到他的不开心。

这堆东西差不多就相当于华夏的聘礼,但又不是,除了一小部分是给予拉亚这个岳父,其他的却都是给新娘的私产。

林雅在这一日之间,就几乎成了超越她父亲的顶级富豪。

阿卡巴堆满笑脸和拉亚夸耀着阿蒙霍特普殿下是有多么多么优秀,能娶他的女儿是有多么多么荣幸,但却始终没能让拉亚露出一个笑脸。

不禁背地里擦了一把冷汗,

泰塔可是国内最有名的阿卡巴了,她做的媒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不通情理的家长,

照说阿蒙霍特普殿下,不论是家室,人品,还是长相,哪样不是顶尖的?

怎么这拉亚就怎么看怎么不高兴?

这都不好,他还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女婿?

所有的物品已经罗列完毕,堆了半个前院,梅丽塔蒙在葡萄架后面看的红了眼,

这样好的一桩婚事,怎么就不是她的?

不过现在再想也没什么用了,蒂雅是殿下指了名要的人,婚礼就在几天之后,再折腾,她又能折腾到哪里去?

恨恨的咬了咬牙,索性摔着脚走回房去,不再看了。

“大人,该签婚书了。”

已经到了这一环节,拉亚却没有想动弹的意思,管家暗暗着急,然后小声提醒。

拉亚默不作声,看着堆了满地的东西,身上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几乎能将人冻僵,

他摆脸色,阿蒙霍特普的样子看起来却很好,虽然带了一张面纱,但仍能从那一双棕黑色的眼里看出藏不住的笑意。

要订婚了呢,离结婚又近一步,能不开心?

“殿下,今日过去我就是您的岳父,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您居然连面都不露,这是否有失礼仪呢?”

拉亚冷声说道。

他早就看阿蒙霍特普不顺眼了,人没礼貌不说,连今天这种场合都带着一张面纱。

这是什么意思?平常的日子怎么不见带?

偏偏选了今天?

“拉亚大人多虑了,只是我昨天不小心撞了一下脸,这会还不能见人,并没有对这桩婚事不满的意思。”

阿蒙霍特普弯了弯眼睛,语气里颇有些无奈。

时间这么紧,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不想风风光光的举办一个订婚仪式?

他这不是让自己老爸给揍了吗?

昨天被油膏盒砸中的印子到现在还没有消肿,而且淤血扩散,又青又紫,眼见是没法见人了。

不带面纱一路走过来难道要让那么多百姓都看见他破了相的脸吗?

“殿下怎么不小心是殿下的事,对待婚姻这种态度却是不行。”

拉亚无动于衷,板着脸不看管家的眼色,自顾自的说。

“婚书未签,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女婿。”

阿蒙霍特普笑着说道,

没签婚书,两家的亲缘关系还没有确立,你依旧只是我的臣子,高级一点的仆人,

哪里有权力去管你的主人带不带一张面纱?

章节目录 婚书 “雅赫摩斯陛下的第二十四年,舍木季的第四个月第二十五天,阿蒙神之子雅赫摩斯陛下的儿子,阿蒙霍特普殿下,与财务大臣拉亚签订婚前契约。”

“拉亚之女蒂雅,集两地之美好,德艺俱佳,哈托尔女神眷顾之人,今特许配于太阳神之光辉永远照耀的阿蒙霍特普殿下。”

“永结两家之欢好...”

“他将待她如珠似玉,将世间之美统统奉献于她,永远真诚,永远挚爱...”

礼官将婚书摆于石桌之上,拉亚走上前去,用手捻起。

一词一句的念诵出来。

拉亚眼里的阴郁越来越浓郁,良久,他把婚书放下,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阿蒙霍特普。

“永远真诚?”

“永远挚爱?”

“这是你给的保证吗?”

他嗤笑出声,

王室中人,对他说,我会永远爱你的女儿,这是多么讽刺的笑话,

王室之人怎么会有真心?

他的真心价值几何?

“是,这是我的保证,我爱她,我说的出,就会做得到。”

少年的声音低沉,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是满满的坚定。

“那这个又怎么解释呢?”

拉亚笑了,用指节重重点上了婚书上的一行字,

那句话是,

“今特许配于太阳神之光辉永远照耀的阿蒙霍特普殿下。”

这句话的末尾是一小段的空白,按照惯例,这里通常会标明,是主妻,还是小妻。

而此刻这里却空无一物,这说明了什么?

有待考察?

他的女儿,送到别人家里,说到底连个名分都没有,连小妻都不是!

“拉亚,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极力解释,

“你知道的,雅雅的身份不够做为我的主妻。”

“不够做主妻?可你看清楚,这上面不止是主妻,连小妻都没有!”

拉亚强压着怒意喝道,

“你听我解释。”

阿蒙霍特普按了按额头,拉亚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他第一次见拉亚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这跟那些关于拉亚的传言有很大的关系,他本来以为拉亚不怎么在意雅雅的,后来在圣船上的对话,

他才知道,拉亚,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只是他着实没有想到,拉亚的反应会这么大。

“好,你解释。”

拉亚冷笑。

“我只会娶雅雅一个,这是我和我父亲,雅赫摩斯的约定,在一年之后,如果雅雅能够生下王嗣,我就被允许,只拥有她一个妻子。”

“在这之前,她的一切待遇,与主妻无异。”

阿蒙霍特普放缓了语气,慢慢说道,

他知道这一切很不合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现在填上了主妻,他的父亲不会愿意,如果填上的是小妻,那又对雅雅太不公平,

权衡之下只能是这样,

主妻这个称呼,也只是拖延到来年再写而已。

“你觉得这对我的女儿公平吗?”

拉亚还是不接受,话里的讥诮之意越来越浓郁,

“我的女儿,好好的送到王室里,连嫁都不是,这算什么?”

他拎起了那张镶着金边婚书,重重的抖了两下。

“一个在审核期间的生育工具吗?”

“拉亚,你明明知道,不是你在说的这个意思,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尖酸刻薄?”

阿蒙霍特普毫不留情的戳穿了拉亚话语下抗拒的内情,

他抗拒的不仅仅是这纸婚书,哪怕这上面明明确确写上了主妻,他的答案大概还是反对。

他抗拒的,根本就是这一桩婚事。

他不想让雅雅嫁给自己,为什么?

阿蒙霍特普想不通,非常的想不通。

自家的女儿嫁入王室,这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嫁给自己又有什么不好?

他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拒绝,上次明明看似松动的对话,到头来还是反悔?

“这桩婚事,已经过了我父亲的眼,我劝你想清楚,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抗拒,”

“好好的一件事,被你闹的这样难看,你问过雅雅的意见吗?”

他皱紧了眉头,正色和拉亚说道。

“我会好好对雅雅,比你做的要好一千倍一万倍,不,你从来都没有为雅雅做过什么,她嫁给我,我只会把她失去的,没有得到过的,通通加倍的还给她。”

“你真的会一直对她好吗?”

过了很久,拉亚从沉默中抬起了头,直直的看着阿蒙霍特普,眼中的质疑几乎凝成了实质。

“我会。”

“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永不背叛吗?”

“是的。”

“如果有一天,她为王国所不容,你会为了她站到王国的对立面吗?”

“我不会。”

阿蒙霍特普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

“我首先会是一个国家的负责人,然后才是她的丈夫,”

“这个问题我想我已经回答过你。”

“我没有办法为了我个人的感情抛弃整个王国,但是我可以保证,如果她会死,那她绝不会独自一人。”

我会陪着她,绝不会让她感到孤单,也绝不会,让她觉得背叛。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拉亚满意,但却是阿蒙霍特普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

他不会是个普通人,王国存亡在他一念之间,他能这么说,已经很好了。

“你起誓吧,”

拉亚执起了调色板上长长的一根羽毛笔,放在手中来回把玩,上面的羽毛从聚拢变成了一丝一丝,

“我从不信神。”

阿蒙霍特普淡淡说道,

“可是我信,我信这个世界上有神,而神,会惩罚对他不坦诚的人。”

拉亚冷声道。

“既然如此,那我起誓也就是了。”

阿蒙霍特普浅笑一声,答应的无比爽快。

或许对于有信仰的人来说,起誓是一件很容易让人相信的事,

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没有信仰的人,那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是,如果他这样做了,可以让拉亚安心,可以让他毫无芥蒂的把雅雅许配给自己,

那么他也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有神来证明,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源自于真心。

“我,伟大的阿蒙神之子雅赫摩斯的儿子,阿蒙霍特普,在这里对着无形的阿蒙许下我的誓言,我今日对拉亚所说的每一件事我都会做到,如果没有,我愿意接受来自阿蒙神的最严苛的惩罚。”

阿蒙霍特普说完,挑眉看向一边的拉亚。

“这样,你满意了吗?”

“呵,满意...”

拉亚笑了笑,然后不再做答,

他已经把一位王子逼成了这副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纤长的羽毛笔,蘸取了饱满的颜料,他抬手在婚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拉亚,

蒂雅之父,拉亚。

红色的颜料留下的是一颗来自父亲的忐忑不安的内心。

他不可预见自己女儿的未来,却可以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真挚的内心。

女儿的身世是威力极大的炸弹,他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但现在,她是愿意的,这个年轻人也是愿意的。

就像他曾有过的年轻时刻,赫里特拉着他的手,他就觉得一切都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

愿无形中存在的无所不在的神只阿蒙,庇护这一对相爱的恋人,愿他的女儿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

拉亚的名字已经签署好,礼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把婚书推到了阿蒙霍特普的这一边,

少年展颜一笑,用手指一点一点,抚摸过婚书上的每一个字迹。

在签订婚书的仪式上,是不可以见到新娘的,但他透过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却似乎见到了那个他满心爱慕着的人。

红笔抬起,落下。

写下了他写过无数次的自己的名字,

阿蒙霍特普,

雅赫摩斯之子,阿蒙霍特普。

从今以后,他也会是蒂雅之夫,阿蒙霍特普。

章节目录 刻意 “婚书已经签好,您是不是该走了?”

拉亚看着阿蒙霍特普面色不善,

签下各自的名讳,可以说从这一刻开始,女孩子就已经是属于别人家里的成员,只是还没有举行明面上的婚礼而已。

订婚仪式已经到达尾声,拉亚毫不留情的就开始赶人。

他实在是一分钟也不想见到眼前这个少年,一想到自家女儿以后就是别人的妻子,就觉得心酸。

虽然这些年他刻意对蒂雅不闻不问,但是好歹也是他和赫里特唯一的骨血,就这么嫁出去,怎么会舍得。

“婚书已经签好,拉亚大人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阿蒙霍特普好像没有听出他赶人的意思,在一边微笑着说道。

“好,阿蒙霍特普殿下,你该走了。”

拉亚深吸一口气,继续赶人。

“叔叔说笑了,订婚仪式不是还有最后的宴饮吗?这个礼节我还是懂的,我会留下来享用晚餐。”

阿蒙霍特普微微勾起了唇角,半步不让,更往上爬了一截,叫他为叔叔。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对撞出了噼里啪啦的火光,

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拉亚想,这个混小子一定已经死了一千次了。

“是这样的,我觉得身为摄政王子,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怎么能用吃饭这种小事来绊住你呢?”

“无事,我今天不忙,且就算真的很忙,订婚晚宴是一定要参加的。”

阿蒙霍特普眉毛一动,不动声色。

“那还真是不巧,我家的厨娘今天身体不舒服。”

没饭给你吃,哪来的回哪去。

“没关系,怎么说这也是我的订婚晚宴,我相信父亲会愿意派来宫内的王室专用厨娘前来准备的。”

阿蒙霍特普看着拉亚的眼睛,加重了语气,

“宾主尽欢。”

“......”

老狐狸不好糊弄,生了个小狐狸牙还这么尖!拉压气哼哼,话都说到这了,不想留也得留了。

“那就麻烦你安排了。”

“不客气,这是我的订婚宴,是我该做的。”

阿蒙霍特普把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一句话发挥的淋漓尽致,他知道拉亚不想听订婚这个词,偏偏又反反复复的在他耳边重复提起,

直把拉亚气了个仰倒。

“请问,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见我的准新娘了呢?”

他笑眯眯问道。

在签订婚书之前的环节是不允许见面的,因为要凸显父亲对于女儿婚事的主导权,

在肯迈特,正常的情况下,新郎是要拿出自己的诚意,来恳请新娘父亲的允许,再之后才被允许谈及婚事,

但到了阿蒙霍特普这里显然就省下了这个恳请的步骤,

他想要他的新娘,需要的就仅仅只是一个通知。

签婚书这件事就足够让拉亚不爽的了,这小狐狸还马上就要求见自己的女儿?

“那就去吧,殿下,注意脚下。”

别把你摔了,另一半脸也摔青!

“好的,谢谢你的挂怀。”

阿蒙霍特普颔首,一边笑一边往后院走,身上散发的愉快气息,和脚下的轻快步伐,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定然非常不错。

他不用人引导,自顾自的往一个方向走去,期间还穿过了数道曲折的小路和遮掩的葡萄架,熟门熟路的像是来过了几千遍几万遍一样。

这显然更加让拉亚气闷了一些,女儿大了留不住,小狐狸崽子!你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来过我家多少次啊啊啊啊啊啊!!!

林雅回头看见葡萄架下面多了个人吓了一跳,微微眯了眯眼睛,仔细一看才看出来是谁。

少年笑了笑,于是她几步走过去,主动的揽住了他的脖颈,

这中间只短短的几步距离,她却急切的几乎是用跑的。

林雅知道他今天来了,多早来的,来做什么,整整一个早上都揣着一种忐忑的心情。

不知道他们谈的怎么样了,婚书签订的顺不顺利,

最重要的是,那张婚书一旦签完,自己就真真正正的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而未婚这个词汇,又会马上在几天之后去掉,成为会与他携手一生的妻子。

“还顺利么?”

红润的唇角开了又合,她嗫嚅的说出了订婚以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语。

“很顺利,怎么会不顺利?”

阿蒙霍特普莞尔,然后反手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在她颈间动情的深深呼吸。

恩,到了现在已经整整十六个小时没有见到她了。

她身上的体香萦绕在他的鼻尖,那是一种淡淡的,完全不同于浓重的熏香味道。

雅雅,他的雅雅,从此刻开始,她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么?”

良久,他松开她的腰肢,用手指抚摸着她明显带着丝憔悴的侧脸,关切的问道。

“恩...也不是,就是起来的有点早。”

林雅闷声闷气,老老实实的回道。

订婚是何等庄重的大事,哪怕拉亚再不上心,也是要做好准备的。

今天的一大早,那可真是一大早,天色还是黑的,就有人影开始来回走动,反复打扫整理庄园,想睡都睡不好,

到了现在,所有的步骤都做完,时间也不过是八点左右而已,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人走动的吵闹,她也是睡不好的,

林雅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一种特性,每到第二天有什么挂在心上的活动,她就会一整夜的睡不好,时不时就会爬起来问一下现在是几点钟了,

关于这点,伊普特可谓是深受其害,昨天林雅有多难眠,她就有多难眠,

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也还好,没有林雅这样显而易见的憔悴,她毕竟是个仆人,早已习惯了这种随叫随到的生活状态。

“那你呢?好端端的,干嘛戴着面纱?”

林雅打了个呵欠,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

咦?他为什么戴了个面纱?

像个现代的阿拉伯妇女一样,只不过他没包头。

长长的纱巾从他耳后绕过去,系成了一个结,一张本来就不大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倒显得眉毛更加乌黑,睫毛更加浓密起来。

“你不热的吗?”

她伸手,坐式要去解他脑后的结,

再等一会天就要热起来了,会出汗的。

“别解。”

阿蒙霍特普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递到嘴边隔着面纱印下了一个轻吻。

他脸上的伤很是骇人,他不想让她看见以后担心自己,她一定会心疼的。

再说,因为与她的婚事被父亲扔东西打成这样,难保她不会多想,

有些事情,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

林雅歪头轻轻一笑,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呵气。

“你说,如果你被蚊子咬了,隔着衣服挠痒更舒服还是把衣服掀起来更舒服呢?”

“......”

红云攀上了少年的耳尖,阿蒙霍特普罕见的愣了一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的雅雅学坏了,学会调戏人了。

“你说呀,是那一种挠痒方式更舒服呢?”

林雅一边笑,一边伸手绕到了他的后脑,

“别...别解。”

可怜的王子殿下被她调戏的声音都小上了许多,可怜兮兮的。

“你是在命令我吗?”

她隔着面纱,轻轻咬了一口少年的耳朵。

章节目录 亲吻的方式 少年的脊背因她的刻意调戏而僵直,林雅满意的流氓一样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腰身,

“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嘛,”

她不依不饶,反复的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

“...掀开...掀开衣服...更舒适些...”

阿蒙霍特普只觉得脑子里现在装的不是脑浆,而是浆糊,

该死的,为什么他现在觉得嗓子这么干渴?

“我...我想喝水...”

他干干巴巴的说道,

“伊普特,去给他端一杯水来!”

林雅好笑的弯眼,扬声喊道。

啧,阿克沙这么纯情的吗?为什么之前调戏自己的时候就那么理所当然?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阿蒙霍特普精致的下巴上一点一点,

“对呀,所以相较于你的面纱,我更喜欢你的嘴唇。”

掌下的身体更加绷紧了几分,她侧过脸,像一株没有根茎的植物,把整双手臂都缠在了他的脖颈,

一双红润的嘴唇轻轻贴在他的唇角,

即使隔着一层纱巾,那样柔软的触感,那样甜美的气息,让阿蒙霍特普感到更加难捱了几分。

她在他的唇上停顿了片刻,又起身离开,在洁白的面纱上留下了一个微黄泛红的嘴唇轮廓,

然后用手指在那一块细细摩挲,把那抹颜色均匀的涂抹开来。

“你说,你是喜欢我这样的亲吻你,还是......”

“该死!”

林雅妖妖俏俏的勾引话语还没有说完,少年一手掀开了自己的面纱,反客为主,

用他的嘴唇狠狠的堵上了她的。

去他的理智,去他的面纱,

他现在只想吻她,只想就这样狠狠的吻她,让她透不过气,让她知道这样和自己说话的下场。

长久以来的智慧证明,没有一个男人禁得住自己心爱女人的撩拨,如果有,那他一定不是个男人。

阿蒙霍特普是个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怀里的人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也是他满心爱恋的归属。

面纱在晨风里飘飘荡荡,最后挂上了葡萄藤的枝蔓,林雅在他的攻势下感到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就是这随风飘荡的纱,只会随着风的起伏而起伏,没有未来,没有方向,

只是这一刻,他就是结束了这无依无靠的避风港。

直到她因长久的窒息憋到脸色通红,那少年终于好心的放过了她。

阿蒙霍特普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相闻。

“笨,连换气都不会。”

他的声音低哑性感的要命,他咬着牙,看着大口呼吸的女孩,恶狠狠,像是咬住猎物喉管的非洲狐,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撩拨我。”

“我错了...”

林雅看着眼角因过度忍耐而通红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错了...下次还敢!”

阿克沙好看!这波不亏!下次还敢!

“你!”

阿蒙霍特普失语,被她刺激的眼神一暗,老鹰捉小鸡一样拎起了她的脖颈,凑到嘴边打算再好好教训她一下,

林雅本能的往后一缩,却被无情的薅住,

不来了不来了,放过她吧!

少年的阴影再一次遮住了她,她晕晕乎乎的胡思乱想,

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就不会喘不过气呢?

窒息的感觉再一次涌上来,她听见一声弱弱的呼唤,

伊普特手里端着一杯饮料,站在葡萄架的阴影处,表情踟蹰的厉害,不知道是走还是留。

看见两人回过头,她小声的问了一句,

“小姐...水...”

水你还要吗?

亲吻被抓包,林雅马上推开了他,尴尬到无以复加,

她本来就脸皮薄,又被人围观了个现场,手上的劲用的大了一些,

阿蒙霍特普一时没防备,被她推到了葡萄架上,

葡萄架承受不住他这么大的压力,猛地一震颤动,正是葡萄收获的季节,有熟透的果实从枝蔓上掉下来,砸在他纯白的衣角,留下一点紫色的痕迹,

他倚着层层叠叠的叶片,嘴角挂着一抹餍足的笑意。

“要!拿来!”

林雅慌的不知道说什么,朝伊普特摊开了手掌,脸侧到了一边。

“不用了。”

低沉的笑声从少年嘴中发出来,伊普特停住了脚步,一时之间不知道听谁的好。

“为什么又不喝了?你不是口渴了吗?”

林雅发懵,这...他这是什么人啊!

“我不渴了。”

他眉眼弯弯的勾唇道,意有所指,

“!!!!”

他的视线掠过她的唇角,在自己的唇上摩挲了一下,

林雅只觉得大脑瞬间当机,恨恨地抹了一把嘴唇,早上画上去的红唇在这一下之后彻底被她抹没了,在手掌中留下一抹。

那个少年在枝叶里低低的笑,显然心情好的不能再好。

“喂!你的脸怎么回事?”

短暂的羞恼之后,林雅终于想起了他脸上的伤,心疼的直皱眉,

怪不得要带面纱,这都破了相了。

“没什么,不小心撞了一下。”

阿蒙霍特普不甚在意的说,仿佛这伤痕对他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他说的轻松,林雅却觉得鼻子有点酸了,这青紫的面积这么大,还肿的这么高,这在当时该有多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走上前去,小声的埋怨,想用手碰一下又不敢,想了一会,回身吩咐了一下伊普特,

“伊普特,给我去煮个鹅蛋来!”

伊普特应声称是,飞快的退下了。

阿蒙霍特普疑惑的挑了挑眉毛,

“你没吃早饭吗?”

这都几点了,怎么现在才吃?

“我不吃,到了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闷闷不乐的回答道。

煮熟的鸡蛋对于这种淤痕来说能起不少的作用,但现在显然是没有鸡蛋可以煮,

肯迈特人常吃的蛋类无非就是水禽蛋,鸭蛋鹅蛋居多,条件好一点的可能会吃鸵鸟蛋。

这都不重要,她想着鸡蛋没有的话,用鹅蛋应该也差不多,就算没鸡蛋那么好用应该也不差哪里去,

左右都是热腾腾的东西,能起到一个热敷活血的作用。

鹅蛋很快就端了上来,用一个小盆装着,

伊普特显然和阿蒙霍特普想的一样,以为她是要自己吃,煮了十多个那么多,

林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就算我真是要吃,也不用拿这么多吧?

难道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是个猪吗?

刚出锅的鹅蛋还冒着热气,烫的不行,她却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就是热效果才会更好。

林雅用叠了四层的手帕捏起一只,就算这样还是烫的不行,一个劲的吹手指。

“小姐?您等凉了再吃吧。”

伊普特劝道。

“不用,不是吃的,是给他揉脸的。”

林雅头也不抬。

揉脸?在场的两个人都蒙了,煮熟的鹅蛋,揉脸?这是什么新奇操作?

“可以...消肿?”

伊普特猜测道,

“对,活血,消肿,能让他好的快一点。”

滚烫的鹅蛋在她手里倒了几倒,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碰出了几条裂痕。

“小姐,不如我来吧?”

伊普特提议道,她手上的皮肤毕竟比林雅的要粗糙的多,不像她,现在已经被烫的有些发红了。

“不用。”

林雅直接拒绝,照顾阿蒙霍特普这种事,她不想让别人插手。

鹅蛋要比鸡蛋大得多,皮也更厚,这一下下去居然只有几个浅浅的口子,她又在桌面狠狠地磕了一下,

这下显然是到位了,蛋壳破碎掉落,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紧紧贴着蛋白的内膜。

这蛋显然是新下的,内膜和蛋白一点都不好分,时不时就带下一小块蛋白。

林雅是个有强迫症的人,这样的蛋在她眼中就是个不完美的蛋,看到缺一块的马上就换下一个不要了,

一盆的蛋从十来个剥到了五个,她终于剥出了一个完美的整蛋。

她用手轻轻拖着,朝阿蒙霍特普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过来!”

那颗透明的鹅蛋在她手指间拖好,更衬得她被烫到的手指越发的红了起来。

章节目录 蛋 鹅蛋一碰到脸,那滚烫的温度就让阿蒙霍特普皱起了眉毛,

倒不是他有多怕烫,而是他担心林雅的手指,

她在那里自己剥了那么久,手指都烫红了,就不觉得烫吗?

“怎么了?烫吗?”

林雅捕捉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小声问道,

不会吧?感觉没那么烫啊...

“不是,我是觉得你会疼。”

阿蒙霍特普解释,用手握住了她的,

他这一动直接把林雅的手带歪了,在他的脸上重重的按了一下,他顿时呲了下牙,

林雅气的不行,又不敢再动他的伤,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脑门,

“老实一点!”

想了下他也是担心自己,又补了一句,

“我疼什么疼?你撞成这样你不疼?”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没那么傻直接用手去拿那个鹅蛋,外面包着的手帕都裹了四层,就是刚才剥皮的时候不太好弄,才用的手,现在早就不疼了。

林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蛋,突然觉得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的烫,

等了一小会,她觉得没那么烫了,又重新滚上了阿蒙霍特普的脸颊,

他的伤痕还挺大的,也不知道是撞到什么东西上了,这么大个东西,他当时到底是想的什么才会撞上去,要眼睛是做什么的,一边揉一边嘀嘀咕咕,

阿蒙霍特普微笑,感受着那颗蛋在自己的脸上轻柔的滚动,

“嗯,在想你啊。”

他看着林雅的脸,无辜的放电。

确实是撞到东西了没错,可是是那东西主动撞上来的......

“去你的,张嘴!”

林雅翻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嘴贫。

“张嘴做什么?”

阿蒙霍特普不解的问道。

“让我看看你的牙。”

“牙?”

“少废话!张嘴!”

林雅说着直接上手掰开了他的下巴,捏着脸颊好好的在里面看了一圈,

恩,还好,没伤到牙。

她想的多了一点,觉得撞到那么大的伤口,多少会碰到牙齿,

而肯迈特人的牙么...说到底还挺差的。

可能是由于常年吃带有砂石的面包的缘故,肯迈特人的牙齿烂的都很快,她在旅游之前看相关书籍的时候看到过一个人的牙齿遗骨,

那东西实在骇人,不说都不知道居然是个牙,中间部位整个牙床都已经磨掉了,几根牙齿光秃秃的悬空着,只有长长的牙根和牙床沾了一点的边,用金属丝在中间穿孔绑定在别的牙齿上。

阿蒙霍特普的牙齿长得很好,很白很整齐,也很结实,一点磨损的迹象都没有,

只是...要怎么知道他的牙齿活没活动啊?

林雅犯了难了,总不能把手指伸进去,那也太...

“你牙疼吗?”

“不疼。”

“嗯...被撞的这面有松动的感觉吗?”

“嗯?没有。”

阿蒙霍特普如实说道,

他觉得林雅有点笨,

“我被砸到的是颧骨啊...”这跟牙有什么关系...

“......”

林雅无语,

这可能就是关心则乱吧,恨恨地手上一用力,把刚在他脸上滚过的鹅蛋一分两半,反手塞进了他的嘴里。

“吃蛋!”

阿蒙霍特普觉得自己要石化了,

这蛋...刚在他脸上滚了一圈没错吧...就这么洗也不洗直接塞进来了吗?

虽说他的脸不脏,但在外面混了这么久,怎么说也不干净吧?

而且为什么要把在他脸上滚过的蛋白给自己吃,她自己吃的里面的蛋黄啊?

光这么一想,这一口蛋白在嘴里就咬不下来也咽不下去,阿蒙霍特普鼓着腮帮子,看着一边的林雅兀自吃的欢喜。

“嗯?你怎么不吃?”

解决了一个蛋黄,林雅觉得有点口干,抬头一看他居然是这样的表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她问他话,含着东西也不好做答,吐出来又不太好,他顿了顿,终于缓慢的动了动牙齿,一点一点把那接受不了的蛋白咽了下去,

他鼓着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再加上其中一半脸还肿着,特别像是一只仓鼠,有一种别样的喜感,

林雅眉眼弯弯,看着他喉咙滚动咽了下去,抬手又在盆中拿出了一枚,

只是这一枚还没等拿出来,

就听见对面的少年艰难的吐出两个音节,让她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没...洗...”

他说的什么?什么没洗?

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才塞进他嘴里的蛋白,

这...好像确实没洗,而且在他脸上起码滚了十五分钟了...

尴尬...这也太尴尬了...

“那...你还吃吗?”

她犹豫了一下,嘴角一抽,说出了一句不经大脑的话,

阿蒙霍特普顿了一下,然后愣愣的点头。

“吃...”

林雅哦了一声,像上一个一样把蛋分成两半,一半蛋白一半蛋黄,蛋白塞进少年的嘴里,蛋黄自己吃掉。

鹅蛋很大,就算分了一半,塞进嘴里还是不好咀嚼的,刚才是一只仓鼠,现在是两只,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腮帮子都鼓着,一动一动。

伊普特站在一边风中凌乱,在很早的时候她听提伊说起过阿蒙霍特普殿下这个人,

说的是,为人很冷淡,很机智很敏锐,可是为什么,她这看到的都不一样啊?

这不就是俩傻孩子吗?

还是说,恋爱使人变傻?

林雅刚才剥了一共有五六个蛋,这会就一个接一个的掰开,然后分着吃,

两个人你一半我一半吃了四个,她打了个嗝,眼泪汪汪。

“伊普特...水呢?”

这是被蛋黄噎住了...

她捂着喉咙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痛苦,阿蒙霍特普慌乱的扔掉了手里的蛋白,对着她的背拍了几下,

林雅被他拍的感觉人都要散架了,难道不管古代现代,什么时候的人面对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拍后背吗?

匆匆拿过伊普特递来的水,匆匆仰头灌了几大口,这才慢慢的缓过气来,

“噎死我了...”

她喘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

“...”

阿蒙霍特普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好像,吃了这么多的蛋,他一直在吃蛋白,而她只吃蛋黄...

这是为了什么?不噎她噎谁?

“你为什么不吃蛋白?”

“...就...分成两半啊...”

林雅无辜的卡巴了两下眼睛,

“......”

“不然,都给你吃?”

又一只鹅蛋举到眼前,阿蒙霍特普说不出话了,他能说他不想吃了吗?

一口气吃这么多蛋,换谁谁不腻啊?

他何止今天不想吃,以后都再也不想吃蛋了!

“我吃不下了。”

这是真的,他来之前就已经吃了早餐,这会又被她塞了这么多蛋白,感觉食物都要涌上了嗓子眼,再吃一口都不能了。

只是刚开始觉得是雅雅喂的,她喂了,他就吃了,但也没想到会吃这么多...

造孽啊!

他把人从凳子上抱下来,抱到自己怀里,轻轻点了下她的鼻尖,

“喜欢吃蛋黄?”

“唔...也没那么喜欢吃...”

林雅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她怕她说完了,以后会有吃不完的蛋黄...

她其实不爱吃蛋黄,蛋黄又噎人又干,吃多了就会有想吐的冲动,蛋白就要好上很多,

说是下意识,更多的还是把自己以为好吃的都给对方吃而已。

阿蒙霍特普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要说你什么好?”

怀里的人蔫蔫的,听他说话小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只看见那人小脑袋一点一点,上下眼皮都打着架,

刚才还很精神的人,这会居然就困了。

“她昨晚没睡好么?”

怕吵到怀里的人,他轻声问站在一边的伊普特。

“是的,殿下,小姐昨夜几乎一夜未眠。”

惊讶于他的体贴,伊普特也小声的回应了一句。

怀里抱着的人没有太大反应,显然是已经困得不行了,阿蒙霍特普用手抚了两下她的头发,轻叹了一口气,

“睡吧,我守着你。”

章节目录 畸 那人好像听见了他的这一声,嘴里不知道咕嘟了一句什么,然后在他怀里拧了个麻花,呼吸逐渐平稳,慢慢睡了过去。

她已经睡熟,阿蒙霍特普把人抱着,站起了身。

然后问向一旁的伊普特,

“她住哪里?”

他只是在林雅的信里见了一句,知道个大致方位,其实并没有来过,并不知道她的住处,

庭院深深,身份尊贵的少年怀抱着他的女孩跟在一名仆人的后面走着,

那女孩脸色红红,睡得香甜,少年双手抱着她,脚步缓缓,生怕动作大了把她吵醒,显然是爱极了她的。

路上经过的仆人不多,但也不少,他们一个个脸色惊异的看过来,窃窃私语。

虽说看今天的订婚场面就知道阿蒙霍特普殿下恐怕很喜欢蒂雅小姐,但不知道是这么个喜欢法,

难道蒂雅小姐真的会做一名非常受宠的大王后吗?

其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虚虚的朝这个方向看了几眼,然后又飞速的退下跑开,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园林里。

走到了林雅的住所近前,阿蒙霍特普皱起了眉头。

知道她住的偏僻是一回事,真正见到是另一回事,

这样偏僻陈旧的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涂白的泥砖外墙斑驳的厉害,露出了里面黄黑色的泥砖,坑坑洼洼,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修整过了。

院里光秃秃的一片,一丝绿色也无,倒还算是干净整洁,不见杂乱。

拉亚,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女儿的吗?

强压下心里的火气,他抱着她,几步走进了房间。

屋里乍一看还是不错的样子,白色的垂幔把房间分割成了几部分,随着风一下一下的飘着,平白多了些浪漫的感觉,新鲜的花朵插在花瓶里,放在桌上,清新可爱,

看得出来,布置还是用了心的。

屋内的摆设用料不算上好,但胜在温馨。

伊普特引着人往二楼走去,手脚麻利的在芦苇席上铺上了一层床单,摆好了一只柔软的枕头。

阿蒙霍特普轻手轻脚的把人放下来,看到那只半旧不新的枕头皱了皱眉毛,

床板上的人不舒服的翻了个身,他到底还是拿过了那只枕头,垫在了她的头下。

脖子下不再空落落,她在床上睡得安稳,阿蒙霍特普找了只凳子,在床边坐下来,

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随着她的呼吸颤动,少年贪婪的注视着她的睡颜,时不时用手指摩挲一下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

岁月静好,

好像,要是这一刻就一直停滞不前,永远静止,也还不错?

他呆呆的想着。

“小姐小姐!我刚刚看见阿蒙霍特普殿下亲自抱着蒂雅小姐回房间!”

梅丽塔蒙的贴身女仆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叽叽喳喳的跟她汇报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知道了...”

梅丽塔蒙躺在床上,像是病了一般,蔫蔫的说道。

这反应跟女仆想的不一样,在她的想法里,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应该很生气才是,怎么会这么平静?

“小姐...您就不生气的吗?”

女仆小心翼翼的说。

“生气?我生气有什么用?”

梅丽塔蒙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把手边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推倒地上,

好在这地上铺的都是上好的长绒地毯,那些摆件才没有摔得粉碎。

“她都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未婚妻了,你没听到吗?”

“小姐,我今早在庄园外面,听见围观的人说...您...蒂雅小姐...”

女仆支支吾吾,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梅丽塔蒙的反应,

“说什么?有话就说!”

梅丽塔蒙怒道,这话只听前半段就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她偏偏要听,

“小姐,我还是不说了吧...他们说的也太过分了...”

女仆期期艾艾道,

这话一说完,梅丽塔蒙登时就气的不轻,什么叫太难听?那些乡野村夫到底说了她些什么?

太难听?

“有话赶紧说!别逼我动手!”

她大声喊道,拿起了一边立着的一个雪花石膏摆件,砸碎在女仆的脚边。

女仆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抖了抖,

小姐就是这样的,一旦有什么事情不顺心,就会砸东西,打骂下人,

好在瑟尔卡夫人家底殷实,损坏的东西都在大人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换掉,

但小姐也不是总不顺心,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心情很好的,就是,每一次蒂雅小姐得了什么好处的时候,她房里的摆设就要再换上一批。

然而这种情况这么多年也就发生过几次。

“是...是...”

“他们都说,小姐您长得不如蒂雅小姐,说您...说您...”

女仆慌乱的转动着眼珠子,好像实在说不出来那样的话语。

“他们说我什么了!?”

梅丽塔蒙一直都知道她长得不如蒂雅,甚至还有身体缺陷,但自己知道和别人拿这种事和她最看不上的人进行比较,还不是什么好话,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愤怒到整个人都要爆炸。

“他们...他们说您眼睛长得小,身子还歪歪扭扭,比南边来的俾格米人更适合表演杂耍!”

女仆把头埋得低低的,添油加醋的说道,

果不其然听到梅丽塔蒙发出的一声愤怒的尖叫,看似慌乱的眼里划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他们敢!!他们竟然敢这么说我!!”

梅丽塔蒙在屋里转着圈,把所有能砸的砸了个遍,

身体上的畸形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都是那样的健康,轮到她就长了这样一幅生下来就歪曲的身体,

这样扭曲的脊骨让她注定与别人不同,承受了更多别人异样的眼光。

姆特告诉她,想要不被人瞧不起,就要往上爬,等她爬到一个没有人能够企及的高度,

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抬头直视她,也不敢再议论她歪曲的脊背。

她本来以为赛帕尔会是这个契机的,

她本来以为所有的一切唾手可得的,

可是赛帕尔死了,一切都毁了!她再一次什么都没有了!

本来,他死了也就死了,无非是等待下一次的机会而已,但是为什么?那个野种再一次走到了自己的前面,

再一次挡住了她的路?

从小瑟尔卡就跟她说,你的长相不如蒂雅,但身份要比她尊贵的多,

在这样长年累月的灌输下,梅丽塔蒙早就长歪了,

她见不得蒂雅过得比她好,一丝一毫也见不得。

那些卑贱的乡野村夫,竟然敢这样的指摘自己,还拿俾格米人来做比较!

俾格米人是珍稀没错,王国内还有人很尊崇他们,拿他们和侏儒神贝斯来比较,但那终究只是一个玩物,也是畸形的代表。

梅丽塔蒙把屋子里的摆设都砸空了,又颓然的跌坐在床板上,喘着粗气。

“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女仆低声问道,

“能怎么办?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你聋了吗?她将是王室中人,我能拿一个王妃有什么办法!”

梅丽塔蒙怒吼道。

“王室...”

那女仆低低的笑了,脚掌在地毯上的空出上走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的提醒,

“可是小姐,你忘了吗?我们的身后也有王室啊。”

梅丽塔蒙蓦然惊醒,慢慢转过了脸,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是啊,王室,这有什么好怕?

她们的身后也有着王室不是吗?

章节目录 藏书 林雅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落了山,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能睡,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绯红的阳光从露台上透过来,给室内飘荡的白纱染了一层暧昧的光晕,

华服少年已经换好了整洁的衣服,盘膝坐在矮几旁,手里翻阅着一卷莎草纸。

听见她醒来的响动,抬眼看了过来,微微一笑,

“你睡醒了?”

“额...醒了。”

林雅尴尬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就,隐约记得很困,然后迷迷糊糊的就不记得了,

昨天晚上太过紧张而没睡好,可能是因为他来了,情绪就放松了下来,自然而然睡意就袭上了头。

好像一直以来,只要有他在,就会很安心。

“你在处理公务?”

她从床上走下来,到他身边坐下,小声道,

这么忙的吗?连订婚当日都要处理公文?

心里突然涌上了一丁点的愧疚,轻轻咬了下下唇,

“要是太忙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

她这么说道,

林雅知道他留下来的用意,无非是为了晚上的订婚晚宴,可是他分明这么忙碌,就算不会留下来用餐,她也不会说什么的。

他这么做,无非是多给自己留一些脸面,让别人知道,他真的很重视自己。

说不感激是假的,但是她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生活的快不快乐,无需要其他人知道,认可。

他们自己知道就够了。

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这么劳累。

“想什么呢?不是公务。”

阿蒙霍特普弯了弯眼睛,用手拍了拍她的头顶,

“是在看你房内的藏书。”

他伸手指了指背后一整面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的插满了纸草卷。

她睡的那么香,他也没什么事做,正好看见她房内的书柜,无聊翻阅了一下,

本来是无心之举,却意外让他发现了宝藏。

“这些都是你的书吗?”

他点了下手中的纸卷。

“诶?不是,是我姆特的。”

林雅楞了一下,如实回答。

蒂雅本身是不识字的,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教过她,

但赫里特却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这间屋子属于她,这一整面书柜里都是她的藏书。

“这样吗?那她真是个很有知识的人。”

阿蒙霍特普放下了才看了一半的纸草卷,从自己的脑后的发带里分下一根,用手捋了捋她睡的毛躁的头发,然后在她脑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可能是因为是军人的缘故,那蝴蝶结虽然漂亮,却多了一丝锋利的感觉,

他今天带的是两根发带,一根金色,一根深红,深红的那一根此刻系在林雅的头上,

两个人头抵着头,梳着一样的发辫,阿蒙霍特普轻轻弯起了唇角。

“那你刚刚看的是什么这么入迷?”

林雅用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两下发尾的丝带,有些疑惑。

刚刚那张莎草纸真的很大,光是卷起来的厚度就有二十多厘米高了,宽度更是有一个前胳膊那样的长,而他刚才已经看了一半了,

还一边看一边拿了另一张纸写写画画。

那样子着迷的不得了。

“你看,”

他揽过她的腰,一点一点把那卷纸草展开,给她看上面的内容,

那上面的字林雅看不太懂,不是他教她写的象形文字,而是另一种简易的版本,

只能认出一些,有些太简易的实在跟她印象里的对不上号。

但能看出来上面画了一些几何图形,且每个边长都有标注,每一个段落后都有一段空白,

这怎么说呢,不像是一般的书籍,反倒像是上学时做的数学习题。

“试卷?”

她愣了一下,猜测道。

这张纸,在她看来,就是一张巨大的考试卷宗。

“嗯,算是,但只有一半是试卷,另一半则是算数知识。”

阿蒙霍特普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

“是一张失传了的算数作品。”

他用手点过上面岁月留下的点点痕迹,然后轻声说道。

“失传?”

林雅不解,书籍有失传可以理解,这种试卷有什么好失传的?

就算不是一样的老师,不是出的题也差不多?

“这张作品,源自于喜克索斯,是当初的国王阿波菲斯出资制作的,”

他顿了顿,然后开口解释。

“很早之前就不再允许收藏了。”

制作这么一卷纸草卷用时不菲,在开始的时候也只制作了一些,但没等到后续复刻的完成,雅赫摩斯的战车已经攻陷了阿瓦利斯,和前朝有关的一切都被付之一炬,

这本试卷不被允许再行复刻,上面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转而用肯迈特人的算数家进行改编,

而原版,早就不复存在了。

能在这里见到这样完整的一卷,还真让人很是惊喜。

饶是他走过王国内很多神庙的生命之室,看过很多私人收藏家的典藏,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之所以能在这么多藏书里直接抽出了这一本,原因无他,它实在是太显眼,也太大了一些。

这一卷非常完整,只纸张放置多年有一些的发黄,看得出来原主人很是爱惜,得到了这么一本却没有在上面留下解题的痕迹,反而是在和它放在一起一些小纸卷上留下了题解。

对比改编版,这一份原件显然内容要多得多,出题的思路也更加的有意思,

倒不是有多难,而是很简单,更加的贴合实际,

大到建筑一座神庙怎样用料更加合理,水位要如何计算数值才能更加准确,

小到如何养活你的家禽,怎样喂食能使谷物消耗最少,而增肥最多。

这题实在是很多,阿蒙霍特普写写画画了一下午,也只解出了三分之二,

当然,这个速度已经算是很快的了。

发现了这样一件藏品,显然让他心情很好,知道她学的文字不多,他用手指点过上面的习题,一句一句的给她读,然后分析解题思路。

可能是呵欠声有点突兀了,阿蒙霍特普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宠溺的一笑,

“怎么又困了?”不是刚睡了一整天吗?

“晚饭时间还早,不如你再睡一会?”

林雅讪讪的摇头,没敢说,是因为听他讲题才困的。

她开始还听的兴致勃勃,结果越听越困,没办法,她数学不好,就是因为理科成绩不理想,才转而学的文科,

本来她还以为会很简单,也就瞪着一双眼睛跟着听,结果...

算了算了,她没有这个天赋。

“好吧,我不看了。”

阿蒙霍特普瞬间洞悉了她的小心思,用手指点了两下她的额头,

把那副巨大的纸草卷按照原样卷起,轻轻放在一边。

动作之轻柔,像是对待心爱的情人。

林雅瘪瘪嘴,

“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回去看呗?”

干嘛这副纠结的模样,

“不了。”

阿蒙霍特普叹了一口气,拒绝道,

不是他不想,而是如果拿回去,被有心人看见,免不了出现什么争端,

倒不是怕麻烦,就是有些事情没必要,且万一折损了这件宝贵的纸卷,还真是一件令人惋惜的事情。

林雅歪头想了想,然后懵懂的点头。

他是王子,王子带头看违禁物,说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的不像话。

“那…算成嫁妆带到孟菲斯去?”

她红着脸,小声说道。

章节目录 不速之客 订婚晚宴说是晚宴,其实就是订了婚的两家人,在订婚的夜晚一起吃一顿晚餐,

当然,阿蒙霍特普家里是王室,雅赫摩斯和妮菲塔丽肯定是不会自降身价过来的,

以非王室公主为订婚对象的例子实在少见,在这之前,有过国王的小妻为寻常百姓,但那也只是送个婚书,国王都不会出现,小妻父亲签过就算完了,根本没有这样的立场去准备一场订婚晚宴。

而阿蒙霍特普肯留在这里,无疑就是为了让人知道,他对林雅的看重程度。

因此,他不仅要出现,还要出现的庄重。

黑色的发丝梳的平整,用金色的发带松松的系了个结,象征王室的蛇冠佩戴在额前,露出了一张遗传自塔阿家族的完美的脸。

眼角的妆容艳丽凌冽,身上穿了一身十分正式的白色披肩,繁复的交叉打结,其上的褶皱硬挺而笔直。

首饰戴的不算太多,只是很简洁的带了件项链,还有臂环和手环,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他身上那股清贵的气质,反倒更高贵了几分。

林雅也在伊普特的帮助下细细的打扮了一番,

穿了一身传统的紧身直筒裙,挂了项链腰链手镯等,其中有几件是这次阿蒙霍特普这次的聘礼私产,来自国内顶尖珠宝艺人制造的产品,上面的一些宝石都是敌邦上贡来的珍品。

这种场合照常来说应该戴假发的,但是她一向不是很喜欢,再加上这场晚宴是属于很私人的聚会,只在她的口述下,让伊普特从侧面开始编起了一根鱼骨辫,最后在耳侧松松的坠下来,

那根红色的发带也没有卸下来,而是编到了发辫里面,尾部则是由阿蒙霍特普亲自系上的蝴蝶结,和他的人一样,没有一丝柔软的感觉,

漂亮,但却凌厉。

仆人们已经来请了好几遍了,两个人才整理好衣饰,相携向晚宴场所走去。

晚宴设立在白日签订婚书的空地上,现在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四周燃起了熊熊的火盆,有飞虫向有亮光的地方扑去,掉进火里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

拉亚在对着门的地方设置了主位,把阿蒙霍特普请了上去,他却拉着林雅的手,和她一起坐到了主位的矮几后面。

这显然是不合礼仪的,拉亚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算了,全场就阿蒙霍特普的身份最高贵,爱怎么来怎么来吧。

梅丽塔蒙和瑟尔卡倒是淡定的很,且自觉的坐在了主位隔了一张桌的位子上,看起来很是老实。

梅丽塔蒙低头饮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眼里闪过了一丝恨意。

今日里的主宾总共也没几个人,只有拉亚一家四口,阿蒙霍特普,就算算上阿卡巴也就只有六个人,

拉亚看向场中的座位排序皱起了眉头,直觉瑟尔卡要闹什么事,

因为她们刻意的空出了一张桌子,

还没有来得及去问,一名仆人匆匆走了过来,脚步快的几乎是用跑的。

“什么事?”

拉亚沉声问。

“大人,阿赫霍特普殿下过来了。”

仆人不敢怠慢,低声说道。

拉亚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瞬间就知道了瑟尔卡她们留出的空位是什么意思。

阿赫霍特普是什么人,那是陛下有意许给阿蒙霍特普的主妻,且人本来就野心极大,在这样的场合,谁会请她?

碍于场面,他无法现在就和瑟尔卡争执,只能压住了心中的怒气,让仆人去按照规格迎接阿赫霍特普进来。

狠狠地向那个方向瞪了一眼,却见瑟尔卡微笑的看过来,向他眨了下眼睛。

她是故意的,这个认知更加让拉亚火冒三丈。

却也正如瑟尔卡她们打的算盘一样,他无法不让一名公主殿下进门,再气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阿赫霍特普的场面极大,她并没有从滑椅上走下来,面对坐在滑椅上没有办法进门的这件事,她直接命令随从拆掉了拉亚庄园的大门。

沉重的大门倒地发出一声闷响,十二名壮汉抬着滑椅上的阿赫霍特普大摇大摆的从大门的缺口走了进来,

前后还各跟着两名打扇的侍女,还有人捧着熏香在最前方引路。

这场面,也就是抬椅的壮汉少了一些,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国王出行。

阿赫霍特普被抬着一路走到了场地中间,这才施施然做了个手势,

一名貌美的侍女躬身小步走了过来,在她的滑椅下跪俯下了身,她就踩着那侍女的背,婀娜多姿的走了下来。

“阿赫霍特普殿下安好,愿您永远青春。”

拉亚再不情愿也只能行礼迎接她的到来,瑟尔卡和梅丽塔蒙在他身后也弯身行礼,表示恭敬。

至于林雅,她倒是没有,其实她觉得确实是该行礼的,但身侧的少年只用一只手握住了她的,不让她动一丝一毫,面对阿赫霍特普的不请自来,连个抬眼的表情都省了。

这样的情形对于阿赫霍特普来说是肯定接受不了的,她分明生气的很,表面却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

“我竟然不知道,有人还未成为王室中人,架子就已经这么大了吗?”

这句话显然是在说林雅没有行礼的事,

林雅皱了皱眉,她是不喜欢这个人,但是阿赫霍特普说的却是事实,

她现在并不是王室中人,别说现在不是,就算是成了婚以后,她的身份还是要照着正经的王室血脉低上不少,

没等她说些什么,阿蒙霍特普却淡淡开了口。

“是我不让我的未婚妻行礼的,有什么问题吗?”

他半掀着眼皮,冷冷的看向阿赫霍特普。

顿时把她未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一个是摄政王子,一个是王室公主,听起来出自同样的血统,身份却是天差地别那么大,

就地位而言,两个阿赫霍特普在雅赫摩斯的心中恐怕都比不上阿蒙霍特普的一根手指,

对这个国家的意义也不言而喻。

前者是未来的国王,而国王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阿赫霍特普被堵的不行,平缓了一下之后又柔柔开口,

“三哥,我只是在教你的未婚妻什么事是该做的,她今日对我无礼不要紧,来日若是碰上了父亲和姆特呢?”

话毕,她娇娇地冲阿蒙霍特普抛了个媚眼。

作为以美貌闻名的塔阿家族的一员,她当然是美的,还是很美的那一个,今日又特殊打扮了一番,整个人都光彩照人的很,

这个媚眼的效果自是不用多说,是个男人都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至于林雅这种颜控,身子都没出息的软了半边,

没办法,她虽然是敌对的恶势力,但是真的处处都美到戳中林雅的点上。

只是阿赫霍特普的打算明显落空了,因为她想勾搭的那个人,就不是个普通男人,连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

反倒是对她嫌恶的紧的样子。

对于这一点,阿赫霍特普也并没有感到多失望,

阿蒙霍特普对她的厌恶不需多说,但只要有一丝可以成为王后的机会,她总是要尝试一次的。

至于爱或不爱,只要有了权力,其他的算得了什么呢?

章节目录 贺礼 “你来做什么?”

良久,那少年抬起了头,阿赫霍特普心中欢喜,却听见这么一句,登时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那么难受。

她整理好心绪,缓缓开口。

“今天是三哥订婚的日子,我作为你的亲眷,怎么能不来参加你的晚宴呢?”

阿赫霍特普笑着说道,她莲步轻移,婀娜的走过来,让侍女从自己的脚裸上卸下了一只脚环,

“来的急了一些,忘了准备礼物,我这一只脚环用料来自于努比亚最为纯净的金矿,上面镶嵌着的是从勒切奴来的天青石,很是贵重,今日就当做贺礼送给你吧,我虽年纪比你小一些,但在却从小在王室长大成人,就厚着脸叫你一声妹妹吧。”

她轻柔的说道,

说完示意侍女为林雅戴上,

林雅下意识的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拒绝,

那侍女粗糙的手掌马上就要摸上她的脚尖,她往回一缩,只觉得身子一轻,竟被身侧的少年直接抱进了怀里,

阿蒙霍特普用手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动作之快,林雅脚上的拖鞋直接在侍女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红的印痕。

侍女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抬头看看阿蒙霍特普,又回头看看自家殿下,

这份指示是怎么也做不下去了,阿蒙霍特普殿下表示的很明确,他不会让自己为那位小姐带上这枚脚环。

而她的主人正阴毒的看着她,不完成这个任务的下场显而易见。

“三哥?”

阿赫霍特普状似疑惑的问道。

“配不上。”

阿蒙霍特普抬眼,淡淡说道。

少年盛妆的眼尾像是一枚镶了金的小钩子,瞬间勾住了阿赫霍特普的心房,

她听着心中一喜,

三哥说配不上?是了,就算是从自己脚上脱下来的东西,那个低贱的女人也是配不上的。

身为王室,哪怕是她的一段指甲,也比这种贱民要昂贵的多。

阿蒙霍特普不紧不慢的喝下了一口杯中酒水,然后在自家未婚亲脸颊上不避嫌的亲了一下,满意的看到了林雅瞬间红透的耳尖。

这一套动作下来,阿赫霍特普的脸都绿了,她张了张口,不待她说些什么,

只听对面的少年轻笑了一声,声音像清澈的河水,又像是浓稠的蜜糖,

“你的东西,配不上我的雅雅,太过劣质。”

话音一落,阿赫霍特普的愠怒把一脸的盛妆更点亮了几分,

林雅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不太像兄妹的兄妹俩言语间针锋相对,喉咙里咕嘟咽了一口口水,

傻乎乎的觉得,阿赫霍特普还是生起气来更好看了一些,

不再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

只见阿蒙霍特普拿起了桌上准备用来处理脏污物品的手帕,罩上了侍女手中的脚环,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物件真的很劣质。

他看似没怎么用力的一捏,那脆弱的脚环登时就变了形状,上面镶嵌的所谓昂贵的天青石,顿时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混在地上的尘土里,与砂石混成一片。

看着阿赫霍特普青黑的脸,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意。

“这个质量,是真的很差劲。”

金质柔软,脚环在他的手中几下就捏成了干瘪的一团,随手扔在了地上,又直接在清水里洗净了手掌。

阿赫霍特普的来意果然是和她的为人一样,从来就没有安过好心。

拿自己用过的脚环来侮辱他的雅雅,

这是上位者赏赐的一种,且是最为低下的一种。

她还知道自己是厚着脸皮?

妹妹?她还不知道父亲与自己的约定吗?还吃定了自己会娶她做主妻?

是在做什么美梦?

然而,这种话阿蒙霍特普是不会说的,再怎么看不上她都是王室内部的事,私下里可以说,这种公众场面却是不行。

饶是做足了心理建设,阿赫霍特普还是气得发抖,

三哥当真一点面子都没有给自己留,居然用抹布捏碎了自己的脚环?

拿那等肮脏的物品与之相碰?

她不停地告诉着自己,这一次来是为了灭一灭那女人的威风,决不能在此失了仪。

眼睛一瞥,瞥见了他们给自己留的位置,阿赫霍特普冷笑出声,

“三哥,让我坐在你的下首我没意见,可是,你的未婚妻却坐在我的上首,这样恐怕不合规矩吧?如果让父亲知道了,他会说什么呢?”

雅赫摩斯如果知道了会说什么呢?他会说这个女孩恃宠而骄,不是一个做王妃的好人选,会对她有不好的印象。

王室就是王室,他们从血统上就是无比高贵的,而贱民永远是贱民,

野鸭就是野鸭,混进朱鹭里也做不成朱鹭!

“父亲如果知道,他会说我们懂礼仪,知晓三哥的妻子就是未来的王后。”

耳边传来一把清甜的嗓音,却是从身后传来,

阿摩斯扯着不情不愿的图特摩斯,从她身后越过,兴致勃勃的坐在了另一边的下首。

她不是坐着滑椅来的,而是和图特摩斯两个人信步走来,那样欢快的姿态,却怎么看怎么比阿赫霍特普更像是一位公主。

“姐姐,你站着做什么呀?这样会打扰到我们观看歌舞的。”

阿摩斯假装诧异,甜笑着提醒道,

哥哥教过她,不管怎样的讨厌阿赫霍特普,在外人眼里,她们总是一体的。

事已至此,阿赫霍特普无话可说,同样是王室公主,阿摩斯现在的表现已经比她强了太多,

再这样下去只会显得她不如阿摩斯,蛮不讲理。

明明心里恨的不行,面上却还要温和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阿赫霍特普只觉得心里的怒火已有燎原之势,连着喝了两杯饮料,才觉得好上一些。

“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和刚才跟阿赫霍特普说的只有轻微的不同,话里包含的意思却远得多,

那少年的声音虽然不见喜悦,但却明摆着是温和的。

“我当然是来庆祝我的三哥订婚快乐啊!”

阿摩斯笑的欢快,从图特摩斯手里抢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烫金木盒,转身塞进林雅的手里。

“不是什么好东西,嗯...去年努比亚那边挖出来的成品红宝石,你拿着玩!”

她说的轻巧,仿佛是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随手送了人一样,却跟阿赫霍特普刚才的行径立见高下。

“父亲送你的那块?”

阿蒙霍特普讶异的挑眉,

“嗯,对,怎么了?”

阿摩斯回了一个挑眉,兄妹俩做着同一个动作,异曲同工之妙。

“没怎么,谢谢。”

阿蒙霍特普破天荒的对着自己妹妹微微笑了一下,

那可是近百年来肯迈特开采出的最大的红宝石,阿摩斯私下很喜欢的物件,竟然也舍得送人。

章节目录 晚宴 这场景有些微妙,阿蒙霍特普的两位名义上最有资格做他的妻子的两位王室公主,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主位下首。

其中一个脸色臭的不行,捏着杯子的手都隆起了青筋。

而另外一个正把手挎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臂弯,言笑晏晏。

但是显然,这只是单方面的。

“图,我想吃石榴。”

阿摩斯拉着图特摩斯的胳膊,摇啊摇,从桌上拿了颗石榴揣在他手心,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殿下,自重。”

反复推也没有推开胳膊弯里的手,图特摩斯看了看上面坐着的阿蒙霍特普,又看了看身边的粘人精,一脸的生无可恋。

“什么叫自重?”

“自重就是...您先放开我好吗?”

图特摩斯要哭了,这都什么事啊,王子订婚,她要来自己来好不好,为什么非要扯上自己,还当着她哥哥的面又挽手又撒娇,

是真不知道她哥哥不让自己和她过度亲密吗!

会害死人的啊!

“我不!”

“您先放开!”

“我就不!”

“很热的...”

“晚上哪里热?”

“......”

图特摩斯觉得现在自己就是被狮子咬住喉咙的羚羊,可怜极了。

主位上的殿下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顾着自己的未婚妻,旁边这个殿下虎视眈眈,

剥,还是不剥,这是个问题。

他不怕给人剥石榴,但他太清楚阿摩斯了,

只要答应一点不合理的要求,马上就会提出更加不合理的要求,

无论如何,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

他梗着脖子,不为所动。

瑟尔卡是个人精,看出了图特摩斯的想法,立马叫来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她去给阿摩斯呈上已经剥好的石榴。

她想的倒是简单,是图特摩斯不懂事,当着这么多人让阿摩斯落了面子,只要现在有人把石榴剥好,就是保全了公主殿下的面子。

但她忘了,阿摩斯的样子明显就是恋爱中少女的模样,她也不是真心的想吃石榴,她想吃的只有图特摩斯剥的。

因此,当侍女把一盘晶莹红润的石榴呈上来,阿摩斯只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

瑟尔卡故作温和的笑了笑,却转瞬之间就像掉进了冰窟窿。

阿摩斯冷冷的歪了歪唇角,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几下,把那盘子推到了一边。

她也不缠着图特摩斯要他剥皮了,径自拿起一颗石榴,纤细的手指几下就把一颗石榴分成了几瓣,

那动作,那力气,让人联想到她可能不是在剥石榴,而是在掰瑟尔卡的头。

阿摩斯是什么人,自小就骄纵惯了,管你是谁,是什么身份,她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瑟尔卡这一个马屁登时就拍在了马腿上,并且被踹的不轻。

瑟尔卡脸色难看,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把气咽回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拉亚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私人宴会上多出两个人也并不见慌乱,作为宴会的主人,他本来应该坐在阿蒙霍特普的下面,但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三位客人,坐到了末位上。

对于这件事,他的认为是瑟尔卡自找的。

阿摩斯这样子虽然是很冷漠,但其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没有当场发作,到底还是顾及着她哥哥的。

“吃。”

晶莹剔透的石榴籽被阿摩斯举在手指间,喂到了图特摩斯的嘴边,

图特摩斯不想张嘴,但实在是没办法,

阿摩斯又蛮横又不讲理,他不张嘴,那脆弱的果实就被她一直按在他的嘴边,使劲的往里塞,

直把那层薄薄的皮戳破,在他嘴唇上染上了一层浅淡的红,他才不情不愿的把嘴张开。

阿摩斯这才满意,一粒接一粒的投食。

阿卡巴坐在一群贵人中间,如坐针毡,直冒冷汗,

她见过的订婚场面不知凡几,却从来没见过这种诡异的气氛。

准新郎和准岳父之间半点交流也无,准新娘和自己的家人之间还仿佛有着支吾,两位新郎亲属各玩各的。

作为阿卡巴,她需要活跃气氛,但这...这要怎么活跃?

如果她是现代人,她会知道一个词,令人头秃。

轻装侍女把一盘又一盘的珍馐用头顶上来,轻轻呈到矮几上,丰富的令人咂舌,

饭前甜点水果被陆陆续续撤了下去,换上了各种烤肉炖菜,面包美酒,

图特摩斯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把水果都撤下去了,不然一会怕是要被喂死。

谁料到他马上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阿摩斯又开始撕肉强硬的喂给他吃。

生无可恋。

他深深的怀疑,阿摩斯根本就不是想要喂他,而是只喜欢看他被食物塞满腮帮子的样子。

往主位上看了一眼,他觉得他可能是明白了,这...她这是跟她哥学的吧?

“努沙做这道烤肉还是不错的,你尝尝?”

阿蒙霍特普撕下了一小块烤肉,在女孩嘴边晃了一下,不等她做答就轻轻塞了进去。

“这道炖菜也很不错,你再吃一点呢?”

嘴里的还没有吃完,又往她盘子里撕碎的面包上浇上了一勺炖菜。

林雅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

算了,吃吧,该怎么跟他说,已经吃饱了呢...

空气里飘来了沉重浓郁的香气,舞姬们陆陆续续的进场,险些惊掉了林雅的下巴,

也不怪她震惊,那些舞姬几乎都是全裸的,说是几乎都不准确,她们只是在腰间系了一根叫做绳衣的东西。

确切来说,就是一根绳子。

这些舞姬都是家养的,平日里养在家中,等到家里有活动的时候才会出来献舞,如果男主人有那方面的需要,也会是临时的床伴,

地位只等同于奴隶。

只是对于拉亚来说,她们就只是舞姬,从来没有过其他的用途,这一点为他的同僚们津津乐道,说他是为了瑟尔卡守身,为了讨好维希尔。

林雅是知道舞姬们身着清凉的,但是亲眼见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片刻的怔楞之后,她反手就捂上了阿蒙霍特普的眼睛,

“怎么了?”

少年疑惑的问。

“你不许看!”

她轻声哼了一声,然后手上用的劲更大了一些。

“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带了丝笑意,明知故问。

她的意思他都懂,是他的雅雅吃醋了,不过,他就是想逗逗她。

“不许!谁也不许看!”

林雅急了,用另一只手揪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肉,

“可是雅雅,我不看可以,但总要吃东西的吧?”

阿蒙霍特普发出了一声轻嘶,委委屈屈。

“我保证,我不看她们。”

额...捂着他眼睛的手不知不觉的松动了,对哦,这样他要怎么吃东西?

“蒂雅小姐,你这样管着我的三哥,怕是不妥的哦。”

有轻轻的笑声传了过来,林雅抬眼一看,居然是入了座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阿赫霍特普。

“三哥他啊,怎么说也是身份尊贵的很,你怎么能阻止他去看别的美人呢?”

林雅没有说话,也没有把手放下来,只垂眸看着眼前的食物,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你要我放手我就放手,阿克沙还没说什么呢?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姐姐,是努沙今日做的吃食不合你的口味吗?”

怎么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阿摩斯抬眼,看似无辜的问道。

一母同胞,可她就是不喜欢阿赫霍特普,不喜欢她的地方多了,不喜欢她追逐利益,更不喜欢她的两张面孔。

章节目录 阿赫霍特普的礼物 “你...”

阿赫霍特普是受了梅丽塔蒙的邀请过来的,她想的很好,

虽然不能做什么,但给这场订婚宴添个堵也是不错的。

只是没想到阿摩斯也紧随其后的过来了。

眼看一场唇枪舌战就要发生,

拉亚抬手拍了拍手掌,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依次退了下去,换成了乐手上前来演奏,

“在河水的另一边,住着我心爱的姑娘,纵使尼罗河波涛汹涌,索贝克暗中躲藏,却始终不能阻止我爱她的方向,我将踏入这惊险的流水,我心中的爱情使波平浪息,让这巨浪臣服,像我金黄的麦田。”

“为什么她爱上了我,就像船锚锁住了飘荡的游船,将我紧紧地束缚在她的心上...”

乐手唱起了欢快的歌谣,源自古王国时期的情歌,很多人在订婚典礼上都会唱起这一首歌,

引起争端的舞姬已经不复存在,林雅放下了遮着阿蒙霍特普眼睛的手,

阿赫霍特普挑了下眉毛,低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

她停下来了,阿摩斯自然也就停了。

场面又恢复了平静,阿卡巴的心放了放,忐忑的开始她的工作。

“阿蒙霍特普殿下真的是国内最负盛名的青年才俊了,蒂雅小姐也是少有的美貌,这一桩婚事再合适不过了。”

她眯着眼睛笑,夸赞着婚宴的主角。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尤其是在这种场合。

只是有人爱听,肯定就有人不爱听。

比如阿赫霍特普,比如瑟尔卡,还有梅丽塔蒙。

“阿卡巴你这话说的不对,”

瑟尔卡柔柔的笑了,打断了阿卡巴的话,

“我们家的蒂雅,虽然貌美,但却是比不上在场的两位殿下的,在我看来,两位殿下才是最美的,不知是多少肯迈特青年的梦中神女,阿赫霍特普殿下艳丽,阿摩斯殿下娇俏,却都是蒂雅所不能及的。”

她眉眼弯弯,带着恰到好处的慈爱,好像是真的很谦逊,为别人对自己女儿的夸赞感到不安一样。

纤长的手指在酒杯上刮了两下,阿赫霍特普微微一笑,这样的说法她很是受用,

艳丽和娇俏,这虽然看起来都是很美好的词汇,但是呢,呵,艳丽才是成熟女子该有的气质,至于娇俏么,听起来就是孩子。

孩子,对啊,阿摩斯才只有十五岁,她拿什么跟自己争?

姆特和她说过了,父亲的意思还是主妻会在她和阿摩斯之中做一个选择。

阿摩斯毕竟还不懂事,总是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事,相比较下来自己占的优势就更大了一些。

只她不知道的是,阿蒙霍特普早已和雅赫摩斯达成了合约,

如果林雅在一年内生下一名王嗣,就不会有王室大王后之说。

“她说你娇俏?说你是肯迈特很多青年的梦中神女?”

咽下了嘴里满满一口的食物,图特摩斯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阿摩斯的胳膊,

他眼里的神色很明显,一副质疑的模样,

啧啧,那瑟尔卡怕不是眼瞎,阿赫霍特普可以这么说还差不多,毕竟她长得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而且还惯会在他人面前包装自己,至于阿摩斯么...就底比斯这些贵族青年背地里被她折磨了个遍的样子,谁会把她当做梦中神女?除非是被她欺负傻了!

“怎么?我不像?”

阿摩斯狞笑着转过脸,声音一听就不怀好意。

图特摩斯往回缩了缩,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是,不是,瑟尔卡说的对,她说的对!”

“那我也是你的梦中神女吗?”

少女把头微微偏过来,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图特摩斯顿时觉得食管里的食物返上来了,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神啊,救救我!这种问题该怎么回答!?

瑟尔卡这话明摆着讨了个没趣,在场的除了阿赫霍特普和她的女儿肯给她的面子,其余的人权当她说了个空气。

阿蒙霍特普就不用说了,他抬眼微微瞥了一眼,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雅雅的姆特早就去世了吧?”

良久,他冷笑开口,却不是问瑟尔卡,而是问向了拉亚。

拉亚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瑟尔卡在这样的场合上拆了他女儿的台,这让他作何感想?

“咦?为什么我的姆特从来不会跟我这么说话,她只会说我是世界上最好的珍宝,从来都不会说我不如别人呢!”

阿摩斯一脸天真,

“这是过分谦虚的一种吗?”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言下之意就是瑟尔卡没安好心,瑟尔卡听着有些暗暗着急,刚想开口反驳些什么,却听得拉亚的一句话,当时就闭上了嘴。

他说,

“瑟尔卡,你也是维希尔大人手中的珍宝。”

维希尔,他说了维希尔。

她的父亲,

瑟尔卡惶恐的稳坐,她知道,拉亚不是在威胁她,而是提醒。

她现在这样为阿赫霍特普出头,阿赫霍特普会不会记得她的人情不好说。

却一定会得罪阿蒙霍特普殿下,他现在是摄政王子,本就掌管着肯迈特一半的政事,尤其是北方,

而她的父亲,正是北方的维希尔,阿蒙霍特普如果有心针对,那他的日子就一定不会好过,

说不定已经平息下去的受贿事端,也会被再一次翻出来。

她的父亲年纪已经很大了,没有几年在世上的日子了,经不起这样的磋磨。

吃饱喝足,林雅觉得有些想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于是轻轻拽了拽伊普特的裙摆,小声的跟她说了句什么。

没办法,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她不敢独自一人去厕所。

伊普特瞬间会意,径自在前面引路,她低下头,悄悄和阿蒙霍特普说了一声,然后跟着伊普特走进了夜色中。

阿赫霍特普目视着她离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不好意思,我有些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她微微一笑,很有些羞涩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在这之后,瑟尔卡指派了一名侍女,送她离席。

林雅刚解决完了个人问题,从茅房走了出来,就看见月光下站了个窈窕的身影,

她疑惑的望过去,只见那人侧身回头,正是阿赫霍特普。

这种姿态,显然是在等着自己的。

想到上一次与她不愉快的会面,林雅脚下顿了顿,往后错了一步,

“殿下有事找我吗?”

阿赫霍特普来找自己,会是什么事?还是要让她放弃阿克沙的意思吗?

阿赫霍特普轻柔的笑了,跟上次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几步走了过来,从披风的暗格里掏出了一只盒子。

“对不起呢,上次是我太过偏激了,我这次来是真心和你修好的。”

她把那只盒子往林雅手里塞了塞,面上一片真诚,

“刚才那只脚环我就知道三哥看不上,所以我也准备了另外一份礼物,不是很贵重,是我很喜欢的玩偶,送给你好吗?”

说完,她也不管林雅接不接受,直接走人了。

留下林雅自己握着那个烫金盒子,若有所思,

一会晴天一会阴天,阿赫霍特普,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章节目录 诅咒人偶 这是什么?阿赫霍特普会这么好心?

林雅不信,她一把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用亚麻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件物品。

亚麻布被一层一层掀开,里面的果真是如阿赫霍特普所说的一样,只是一个玩偶。

玩偶?

她把那玩偶从盒子里拿出来,在月光下仔细打量,反复观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事情,

扭头问向一旁的伊普特,

“伊普特,你说,阿赫霍特普送我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偶做的很细致,是一个女小人的形象,雪花膏石为主体,金饰镶嵌其间,上面有些纹路,却已经模糊看不清楚了,看得出来,确实是平时很被人喜欢的一件物品。

林雅想不明白,以阿赫霍特普一直以来的做法,怎么也不会是会道歉,会真心送礼的人,

而且她刚才还在晚宴上故意找茬,怎么会转个脸就换了一种态度呢?

伊普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正沉思间,手中一轻,玩偶已经被人连盒子带东西扔进了草丛里。

“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碰。”

林雅抬头,意外的看见了阿摩斯。

“阿摩斯?”

“阿赫霍特普的东西你也敢收?”

阿摩斯挑眉,用手指了指草丛里的东西。

“有问题吗?”

林雅嘴一哆嗦,问了一句她自己都想打自己的话,

这不是废话吗?都被扔了肯定是有问题啊!其实她想问的是,那个玩偶有什么蹊跷的地方,毕竟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

阿摩斯果不其然翻了个白眼,悠悠的开口,

“不知道,我又没看那是个什么东西。”

“......”

就这?就这?

你都没看你就给扔了?

“怎么?你舍不得?我让人给你捡回来?”

阿摩斯柳眉倒竖,双手叉腰,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我给你的礼物你都没打开看,她给你的,你就看了?还舍不得扔?”

“......”

林雅被她怼的失智,脑袋一抽,用手搂住了她的臂弯,可怜兮兮的撒娇,

“阿摩斯最好了,这不是知道你给的东西肯定是没问题的嘛。”

阿摩斯抬眼闲闲的瞥了她一眼,却眼见着没那么生气了。

“阿摩斯给的肯定是最好的,等我以后要把它摆在神龛里,日日观赏。”

林雅狗腿的趁热打铁。

“比我三哥送的还要好?”

公主殿下眼神凉凉。

“......你的好!”

说起这个,她好像还没看见阿蒙霍特普给她送来的都是什么礼物...

连看都没看,怎么能回答出来喜不喜欢?

不过眼下肯定是阿摩斯送的是最合心的!就是阿蒙神来了她也这么说!

“行了,我没看那个玩偶,但我觉得是诅咒人偶。”

阿摩斯撇嘴道,阿赫霍特普能安什么好心,她可不信。

“诅咒...人偶...”

林雅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诅咒人偶是祭祀们的一种手段,通常会把对敌人的诅咒加注于人偶之上,我的姆特在重大仪式上做的就是这种,把代表敌人的人偶扔在火盆中煅烧。”

良久,阿摩斯开口解释道,就知道她这么笨的人反应不过来。

“我知道啊...我就是在想...这种诅咒真的会生效吗?她诅咒我,又能诅咒什么呢?”

她呆呆的看着草丛里的盒子露出的尖尖的一角,若有所思。

说有神,她可能会信,但这种类似于华夏巫蛊之术的东西她是怎么想怎么觉得离谱。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因为别人恶毒的诅咒就会出现反应,怎么想怎么不现实。

“诅咒什么?比如,诅咒你会暴毙,诅咒你残疾,再比如...”

阿摩斯的视线下移,缓缓盯在林雅的小腹上,

“诅咒你生不出孩子...”

同为神宫祭祀,也是神妻的继任候选人,她从小就在这种氛围中成长,

在战争年代,每一次的出征之前,以阿蒙神妻妮菲塔丽为首的祭祀团,会祈愿敌人的溃败和国王的平安,

而这之后每一次的效果都显而易见,她的父亲势如破竹,而喜克索斯人节节败退。

不管如何,阿摩斯是相信的。

林雅听着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周身都有些发冷,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十分违和,

一方面觉得不信,一方面又觉得心有惶惶。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阿摩斯。”

林雅微笑感激道,

她知道的,和阿克沙一样,阿摩斯今晚根本就没有必要来,她来了,还屡次为自己解围,

虽说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她的哥哥,但是多少也有些自己的关系。

这份恩情是需要记得的。

“你谢我?”

阿摩斯瞪大了眼睛,十分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她个子不算太高,也可能是少女期没有发育完全的原因,比林雅矮了几公分,只到她的脸颊位置。

她向左右看了一眼,把伊普特往一边赶了赶,

“行了,别说些虚无缥缈的,我们不是......么。”

林雅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试探着开口,

“朋友?”

“额,对......朋..”

这个词汇对她来说好像十分难以启齿,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子的。

想她阿摩斯什么时候有过朋友,哪个人见了不是有多远跑多远,

底比斯的贵女们她看不上,跟阿赫霍特普一个样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甚至阿赫霍特普可能还比她们好得多,当然,她们背地里也看不上她。

说起来,阿赫霍特普在小时候也不是那么讨厌的,只是这一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慢慢发生了改变。

“朋友。”

林雅看着她,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的慢慢说了一遍。

“朋...友。”

阿摩斯还是在中间停顿了一小下,有些小纠结的模样,平日里的嚣张都褪下了几分。

“朋友。”

她又连贯的说了一遍,声音低不可闻,比起说给林雅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一直独身一人,突然有了一个可以分享喜怒的伙伴,这种感觉还真的很新奇。

“我们是朋友?”

她不大确定的问。

“对,我们是朋友。”

林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天啊,阿摩斯也太可爱了吧。

多说了几遍之后,阿摩斯的表现显然也自然多了,

她挺直了脊背,然后凑到林雅的耳边。

“真当我是朋友,就把你是怎么让我三哥神魂颠倒的告诉告诉我呗?”

她压低了声音,悄声说道。

说到这个,其实阿摩斯觉得,三哥的性格比图特摩斯更不好靠近一些,那么多底比斯贵女都铩羽而归,林雅能做成这个事还真的很让人诧异。

那分享一下经验,让她也追追图特摩斯?

她真的喜欢图,很久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深到她自己都不知道到达了什么地步。

只是他不喜欢自己,连话也不愿意说几句。

“......”

抠脑壳,林雅不知道这种事怎么来分享经验。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怎么把这朵高岭之花采摘下来的啊。

“你有喜欢的人了?”

憋了半天天,她吭哧吭哧的说道,

不对吧,不对吧,阿摩斯才十五岁诶,这不是早恋吗?

哦,不对,这是古代,古代,人都早婚,也早熟。

只是她的恋爱对象是谁呢?

林雅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惊觉,刚才在宴会上阿摩斯的表现,那样亲昵的状态,亏自己还脑袋大条以为是兄妹之情。

“图...图特摩斯!?”

章节目录 晚宴结束 玄幻了玄幻了,阿摩斯的意中人是阿克沙的属下,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吗?图特摩斯这是连兔子都不如了,

不知道阿克沙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也不对,看他那个样子分明是早就知道了。

身侧平日里毛毛躁躁的少女,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娇羞的感觉,小麦色的肌肤上出现了一抹浅红的颜色。

“那你就...指点我一下呗?”

阿摩斯红着脸,脚尖时不时的划着圈,一脸希冀的望着她。

“......”

两个女孩一直聊到月亮升到了天空正中,宴会上的人都出来寻找,这才结束了话题,

“我懂了。”

阿摩斯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头道。

至于她到底懂了什么,林雅也不敢问,毕竟她也只是把她和阿克沙之间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而已,

她到底听出什么了?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乐手弹奏的乐曲也由欢快变成了低沉,

林雅和阿摩斯携手走回了场地,看见那个在主位上等待自己的少年,顿时弯了弯眉眼。

在刚刚,她和阿摩斯诉说整个过程的时候,仿佛把曾经和他一起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集市初见的惊艳,尼鲁村遇险的惊险,还有遥远的孟菲斯之旅,神婚上的重逢......

短暂日子里的点点滴滴,原来她已经记得那样的清楚。

原来,她是这样的爱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的甜蜜。

她步履缓缓的走回了他的身边,轻轻坐下。

“怎么去了那么久?”

阿蒙霍特普看见她回来才松了一口气,状似责怪的问道。

他刚才是真的很担心她来着,如果不是阿摩斯跟在阿赫霍特普后面去了,可能他都想不顾礼仪亲自去看一眼。

只是她到底去做什么了,这么久才回来?

“嗯...没什么,就是和阿摩斯聊天,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了。”

林雅笑笑,傻兮兮的,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这是她的少年呵,怎么看怎么好看,她怎么这么幸运呢?这么幸运的就拥有了他。

长久以来的第二次,女孩主动地在外人面前环住了少年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上一次还是在尼鲁村的时候,那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关系,那时候她那副理不直气也壮,过后又很怂的样子,阿蒙霍特普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少年眼里划过了一丝短暂停留的诧异,然后歪了歪头,印上了她的嘴唇,浅浅的吻了一下。

林雅好像这才感觉到羞涩一般,开始小动作的抗拒,阿蒙霍特普轻笑了一声,好心情的放开了她。

主位上的男女若无旁人的亲吻,相配的让人叹息。

这画面可能是很美好,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几个是高兴的,

阿赫霍特普之类就不用说了,拉亚狠狠地捏了下手里的杯子,力道大的骨节清晰可见,

老狐狸生的小崽子是个小混蛋,这还没结婚呢就在自己面前动手动脚!

关键还打不得,也骂不得,

令人气闷!

阿摩斯伸手拽了下图特摩斯腰上的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下把图特摩斯拽的龇牙咧嘴,他是一个以健壮为美的人,一直以来秉承的原则就是能穿缠腰布就不穿贯头衣,最大程度的露出一身腱子肉,

冷不丁被人掐了一下还真是疼的不行。

“干嘛?”

图特摩斯咬牙切齿。

“那个,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食物?”

阿摩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什么样的食物?她想干嘛?下毒?

想到这个可能的图特摩斯汗毛都竖了一身,不是吧,虽然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她,但也不用下毒这么过分吧!

他戒备的眼神让阿摩斯一阵无语,摆出这样防备的姿态是想干什么?她还能吃了他?

“你就说你喜欢吃什么就行了。”

阿摩斯没好气的说,

蒂雅说,她最开始跟三哥认识就是给三哥做了很多食物,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一下呢?

当然,这个想法是肯定不会跟图特摩斯说的,他要是知道说不定就跑的更远了。

“或许...我喜欢吃各种解毒的药品?”

图特摩斯缩了缩脖子,小心的说道。

“.......”

一声痛楚的嚎叫终结了这一场并不怎么愉快的订婚晚宴,所有的人都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投来诧异的眼神,

图特摩斯揉了揉被掐的青紫的大腿内侧,欲哭无泪。

陛下,殿下,求求你们好好的管教一下你们的女儿和妹妹吧,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啊!

阿蒙神在上,如果可以忍住,他是不会叫出来的!!

只有天知道,这种地方掐起来是多么的疼痛,他发誓,在战场上受的致命伤也没有这个来的疼!

阿摩斯这个小混蛋还真是成了精了,哪疼掐哪。

不行不行,他一会回家一定要好好的看上一看,他觉得一定是紫了!

其实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看看,但是想到这个动作做起来的不雅,他到底还是压住了自己不怎么安静的心。

阿赫霍特普在侍女捧来的水盆中被人服侍着洗净了双手,抬手招来了她的侍卫们,

滑椅从庭院的一侧抬了过来,她踩着侍女的后背稳稳当当的坐了上去,在椅子上朝林雅的方向浅浅的笑了一下,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若无旁人的离开了晚宴现场。

名贵的香薰味再一次燃起,即使是在如此寒凉的夜晚,前后的持扇侍女还是照常打着扇子,而坐在中间的阿赫霍特普已然穿上了披风。

在场的三个王室成员,也只有她自己用上了这么大的排场,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和作为主人的拉亚告别之后,阿蒙霍特普一行人也离开了这里,

在倒塌的庄园门外,阿摩斯已经拉着图特摩斯站上了其中一辆的战车,百无聊赖的看着那一对情侣的话别。

“回去早点休息,不要睡的太晚。”

阿蒙霍特普轻声说。

“嗯。”

林雅点头答应。

“明早会有人来接你去神宫进行婚前教育,你不要迟到,如果有什么麻烦记得去找阿摩斯。”

“嗯。”

“如果有什么人欺侮了你,要告诉我。”

“好。”

“如果...”

他说什么,林雅就乖乖巧巧的点头回应什么,乖的不像话。

阿蒙霍特普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手指敲击战车栏杆的声音传过来,他面色不善的回头望去,狠狠的瞪了一眼图特摩斯。

“我都知道了,你放心回去吧,很晚了。”

林雅小声说道,

她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想多说一会话,但是现在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他,久一些也不好。

“可是雅雅,过了今天,我们就很长时间不会再见面了。”

阿蒙霍特普顿了顿,声音里有些委屈。

“也没...很久啊。”九天而已。

林雅失笑,

今天过了两个人就都会忙碌起来,而在婚礼之前,两人是不被允许再次见面的,

想想还确实有些久,但却不得不分开。

“阿克沙,可是,一辈子那么长,这只是短暂的分离而已。”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轻轻的叹息。

她也舍不得,但是想想他们的未来,又觉得一切可期。

战车在黑夜里疾驰而去,林雅呆呆的在门外站了半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急急往回折身而去。

晚风扬起阿摩斯红色的裙带,她戳了下图特摩斯坚硬的肚皮,

“你不冷吗?”

她打了个哆嗦,真是,她穿个披风都已经这么冷了,图还光着上身,真的不冷吗?

对方没有理她,可能还是在生闷气,阿摩斯闭口不言,手指在把手上刮了几下,

要是,做吃的没用的话,不然找个人刺杀他一次呢?

美救英雄?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诶......

章节目录 乌云 神宫的学习生活很枯燥,每日里翻过来覆过去就是那么几件事,林雅觉得,现在坦塔蒙一张嘴,她就能背下来他要说什么话了。

是的,非常“荣幸”,这一次的临时老师又是神庙首席大祭司,主要负责教授礼仪,王室历史,还有婚礼流程。

据说原来应该是妮菲塔丽陛下亲自教习的,但是可能她真的不太喜欢自己吧,这四天里也一直没见过。

尼罗河的河水打着旋在脚边流过,林雅看着已经带有绿意的水波陷入了深思。

河水已经变绿了呢...泛滥节,就要来临了...

不安的心绪在最近几天疯长,可能是有些婚前恐惧症的缘故,总是觉得心慌的厉害,像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思来想去应该是没有什么漏掉的地方,却总也安抚不下来那颗躁动的心。

“想什么呢?”

一颗石子从岸边飞下来,落在水里“咕咚”一声响,溅起几朵零星的水花,温凉的河水落到她的脚背上,

她一激灵,回过了头。

“是你啊,阿摩斯...”

没精打采的打了个招呼,林雅复又把身子往廊柱上一靠,眼见着打起了蔫。

来的时间长了,刚来的那种敬畏感已经没剩下多少了,眼下算是结束了半天的课业,想在哪靠就在哪靠。

后背的浮雕硌着不舒服,她换了个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不然呢?不是我,是阿赫霍特普?去去,给我留个地方。”

阿摩斯挑眉,用脚把林雅往边上挪了下,然后挨着她坐了下来。

这里是神宫临河的渡口,属于神宫,但又不在内院之内,刚过午课,哪里都是热热的,就属这里最清凉,

倒是会找舒服地方,阿摩斯腹诽,

“我看你最近都没什么精神,课业太多了?”

阿摩斯一般情况下是不回寝宫住的,她一般都在神宫过夜,原因无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多少也算是她的地盘,比在宫内更自由一些,林雅在神宫学习的这些天,正是做了她的临时舍友。

“啧,坦塔蒙授课确实是无聊了一些。”

没人回答她,她怂了怂肩膀,自言自语道。

“何止是无聊......”

林雅终于开了口,那样子怎么看怎么生无可恋。

“记住你的身份,王室的使命将赋予你责任,你要热爱你的丈夫...支持他的决定...”

“人民的意愿是最炙热的火炬,聆听它,并真心的感知,永远不要怀有一丝不可取的心意,神会制裁你...”

“神是最公正的法官...”

她拖长了音调,抑扬顿挫,学着坦塔蒙的样子念诵着他教给自己的文字,

她才说到一半,阿摩斯就乐不可支,跟着她一起念诵,只是说着说着就变了调,

两个人最后嘻嘻哈哈的倒在地上,笑的肚子疼。

“雅雅,你这也太像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摩斯笑的肚皮疼,满地打滚。

“说道明天就要婚礼预习了,我陪你去啊?”

她兴致勃勃的说,眼里出现了一点光亮,

王室婚礼的演习,说不定以后她也用的上?

说到婚礼,刚才还笑嘻嘻的人又垮了,变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喂,你到底怎么了?”

阿摩斯皱眉,不解的问道。

“可能是婚前恐惧症吧...”

林雅撇撇嘴,一张脸都皱起来了。

“婚前恐惧症?你在恐惧什么?我三哥不吃人。”

阿摩斯看着她的表情更奇怪了,像看着一个怪人。

结婚有什么好恐惧的,这要是换成她自己要嫁给图,八成早好几天就兴奋的睡不着觉了,恨不能每天上蹿下跳的才好。

“阿摩斯,我总觉得最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沉吟了一下,林雅慢慢说道,表情里很有些凝重。

“嗯?能有什么事?”

阿摩斯被午后的太阳晒的晕晕乎乎,像一只优雅的猫儿,听了这话也只是无聊的翻了个白眼。

“你呀,就是想太多了,就安安稳稳的做一个新娘,一切的事就交给我三哥好了。”

她翻了个身,继续说道。

可是...要是有的事情连阿克沙也无法解决呢?

看着阿摩斯这样的神态,林雅顿了顿,把一肚子的问题吞回了肚子了,

算了,她总是这样想东想西,没准真的跟阿摩斯说的一样,是自己想多了呢?或许真的该相信阿克沙才对。

再说,不是早都想好了,要有克服一切困难的决心吗?

他会是将来的王,只有一个和他一样强大的人,才配得上他吧。

林雅明白,她自己距离这个目标还差得很远,很远。

一朵巨大的云彩从遥远的天边飘来,有些稀薄的灰色,使太阳光线也变得不那么刺眼了一些,

阿摩斯坐直了身子,啧啧称奇,

“怎么了?”

林雅侧头,有些不明就里。

“雅雅,你看见天上那朵云没有。”

阳光虽然不那么强烈,但直视起来还是有些经受不住,阿摩斯伸出一根手指,往天空上那朵云彩指了指。

“看见了,然后呢?”

林雅不甚在意的说道,一朵云而已,至于吗?

“诶,这说明最近几天有可能下雨哦。”

阿摩斯眨了眨眼睛,用手拍了两下她的肩膀,有些俏皮的说道。

这...

林雅愕然,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降雨对于肯迈特的南方来说是非常非常少有的事,

以至于每一次下雨都会被认为是神的恩赐,那样的日子会被百姓认定为是一个很好的日子,吉祥的象征。

最近几天...就是说她结婚的当天,可能会下雨咯?

是,吉祥的意思吗?

不过看这朵云的样子,如果不继续积下去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消散吧...

看着阿摩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只傻兮兮的跟着笑了两声,随声附和。

她高兴不起来,右眼皮这几天跳的很欢快,以至于她无暇去想别的事情。

古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只是这灾,会从何而来呢?

透过乌云去看那变得朦胧的太阳,她被那一点的光线刺射的微眯了眯眼睛,

“阿摩斯,神妻是谁?”

她犹豫了一下,问出了这个心中积压了很久的问题。

从这桩婚事定下来的那一刻,就一直有人在跟她反反复复的提起这个词汇,

提伊说,神妻也会嫁给阿克沙,神妻的存在会让自己变的卑微。

而梅丽塔蒙,也曾这样说过。

林雅从来都不相信,神妻的存在会动摇她和阿蒙霍特普之间的爱情。

可既然心有不安,这不安是否来源于此呢?

“神妻?我姆特啊,妮菲塔丽。”

阿摩斯不明所以,不假思索的回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嗯...有人跟我说,神妻会嫁给阿克沙...”

只是如果是妮菲塔丽,这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啊,怎么会有母亲会嫁给自己的儿子?

“你说这个啊,”

阿摩斯挺直了脊背,难得正经了起来。

“神妻是会嫁给我三哥,不过你知道,什么是神妻吗?”

她看着林雅的眼睛,认真的为她解惑。

“在我姆特之前,是没有神妻这个职位的,我的姆特,是受我父亲所封的第一位神妻,这也是父亲防止阿蒙神庙的势力过大所作出的措施,借由神妻把神宫牢牢的握在手心。”

“神妻即是阿蒙神在现世的妻子,是在神宫里除了首席大祭司之外身份最高的人,掌握了神宫重大的权利。”

“你要明白,神妻确实会嫁给现任的国王,但却不是由神宫选拔出来的人选,只有国王的妻子,才可以做为神妻。”

“换句话说,不是神妻会嫁给国王,而是,王后一定是神妻。”

章节目录 诅咒 外面都传闻,神妻是从神宫内部选拔出来的王室新娘,这是不对的,他们不会了解王室内部的真相。

他们以为这是神宫把自己绑到王室大船上的一段绳索,却不知道,这是国王用来掌控神宫的一件工具。

只有先做了王后,才可以做神妻。

她和阿赫霍特普说是神妻的候选人,其实阿摩斯心里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做不成神妻,也永远都不会是。

因为她从来都不想嫁给阿蒙霍特普,她只想和图特摩斯在一起。

阿赫霍特普的优势看起来很大,但如果三哥不选她,她不仅当不上王后,连神妻的位置也会消失。

神妻也从来都不会对林雅造成威胁,因为在三哥登上那个位置之后,她就会是神妻。

“所以雅雅,你听懂了吗?你无需恐惧神妻的到来,因为在将来,你就是这个这个称号的拥有者。”

阿摩斯语重心长。

神妻的选拔因素很多,其中有神庙的支持,上一任神妻的意愿,更重要的却是国王的选择,

只有国王的选择,才是最后的决定权。

林雅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烦心事,都说给我听听,我来给你解惑。”

阿摩斯伸了个懒腰,懒懒的说道。

“我......”

林雅踟蹰了,其实她没什么问题了,最困扰她的还是那股莫名的不安感。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还是觉得不安?哎呀,你多心了,都只剩这么几天了,要真有哪个环节出了什么意外,那一定是来自阿赫...”

“殿下!阿赫霍特普殿下突发疾病!妮菲塔丽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阿摩斯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贴身女仆就急匆匆的跑过来,打断了她的话语。

她的猜测是对的,意外果真降临了,正是来自阿赫霍特普。

“什么疾病?要死了?”

阿摩斯面色不善的问道。

“殿下,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只知道很多的医官都已经去过了,但却束手无策,殿下,您快去看看吧!”要是晚了,一会妮菲塔丽陛下是会发火的。

“等等,医官们都怎么说?”

阿摩斯侧了侧头,若有所思,不对啊,阿赫霍特普平时身体健康的不行,怎么会突然得病?

难道是遭报应了?

想到这个可能,阿摩斯撇了撇嘴,脸上更加不耐烦了。

“医官们说...”

女仆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起来,有些吞吞吐吐。

“赶紧说,有什么不好说的!”

“是,殿下,医官们说,这个病他们查不出原因,可能是被认诅咒所致!”

自家主人已经生气,女仆不敢怠慢,急急说道。

诅咒!?

这个词汇让阿摩斯和林雅对视了一眼,知道了对方所想,想到了一个可能。

是那天阿赫霍特普送来的礼物?

那果然是个诅咒人偶,但诅咒的对象不是林雅,却是她自己。

在这一刻,林雅这躁动了几天的内心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就知道会有幺蛾子发生,果真就发生了。

只是临到事前,她却不怕了,

恐惧从来只有来自未知的时候才会让人感到恐惧,当你清楚的知道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它就不会再是恐惧,只会是一个挑战,

而挑战,从不会让人感到可怕。

阿摩斯起身拍了拍久坐出来的褶皱,不紧不慢的跟着女仆身后走,

林雅则继续坐在原地,

阿赫霍特普这次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件事本身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如果巴巴地赶过去,过分关心这件事,只会显得她心虚。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能被这件事影响到自己。

她们都明白现在的情形,所以林雅不动,阿摩斯也不会询问为什么。

有些事,从来就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阿赫霍特普寝殿内传来的叉铃声,能从外面看见里面群魔乱舞的祭祀们,

阿摩斯皱了皱眉头,然后抬脚朝里面走去,

姆特的心情她多少能理解一些,无非是一母所生的姐妹,这种情况她理应出现而已,

只是姆特她忽略了,忽略了她对阿赫霍特普的厌恶程度。

没等她进去,只见殿内抬出了一张担架,上面像虾子一样蜷缩了一个人影,用白布单盖着,正低低的呻吟。

这是阿赫霍特普?

阿摩斯有些不确定了,那上面那样小的一只怎么会是她呢?

抬着担架的祭祀脚步匆匆,阿摩斯心里有些明白了,他们是要抬着阿赫霍特普到孔苏神庙去,祈祷药神的祝福。

妮菲塔丽看见她这么久才到,气不打一出来,但已经失去了一儿一女,现在又生病了一个女儿,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狠心去训斥,责骂,当下只铁青着脸,要她跟上。

阿摩斯应声称是,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多做言语。

“阿赫霍特普真的病的很重?”

她一直都觉得阿赫霍特普是装的,但是刚才看见担架走过自己身边,上面的人那张青白交加的脸,她又有些不确定了,正好图伊亚路过自己的身边,她一伸手,就把人拽了过来。

“阿摩斯殿下!我们殿下真的病的很重!请不要拉着我,让我去跟随我的殿下!”

图伊亚转过身,露出了一张泪痕斑斑的脸,

这神态不似作假,阿摩斯顿了顿,不由自主的放开了手。

孔苏神庙里早已做好了迎接准备,祭司们排成一行将人赢了进去,巨大的神像边聚满了念诵经文的祭祀,浓重的熏香味把人熏得喘不过气来。

祭祀们把阿赫霍特普放下,阿摩斯这才看见了那张床单下覆盖着的脸。

那张脸苍白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那是任何矿粉都无法画出来的苍白,到了现在,她竟然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光从脸就能看出来人瘦了一整圈,你无法想象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的瘦到那个地步,

阿赫霍特普的颧骨高高的突起来,像是一具会喘气的死尸。

祭司们在作法驱魔,妮菲塔丽没有上前,只在一边看着,默默地落泪,嘴里不断的念诵着祷词,

那是她的孩子啊,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再承受另一个孩子从自己身边被阿努比斯带走了!

阿摩斯的心里无端的涌上一股悲凉的感觉,说是厌恶,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看到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一点波动都没有,

心里的认知发生了动摇,她可能是真的病了,不然怎么会任由自己成了这副鬼样子,她不是最爱美的吗?

阿摩斯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

因为在很早很早的最初,阿赫霍特普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她,善良又天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不管自己闯了什么祸事,总有她在自己身后为自己处理,

她知道的,在姆特怀着阿赫霍特普的时候,还有着另外一个姐姐,只是那个孩子不幸死去了,所以姆特是把对另一个姐姐的亏欠,疼爱,都转移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所有的,都给她双倍的。

所以不管姆特是怎么偏心于她,阿摩斯心中都没有怨言,

阿摩斯不知道,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有一天,阿赫霍特普眼里的光灭了,她一个人走进了寝宫,然后关上了大门,

等到第二天,大门再次开启,她看见了里面走出来的人,在那一刻,阿摩斯就知道了,她的姐姐阿赫霍特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死了。

章节目录 施咒者 阿摩斯不记得殿内的祷文唱了多少遍,担架上的人始终没有动弹的迹象,反而在驱魔的过程中愈发虚弱起来,到了这会竟然连眼睛都张不开了。

妮菲塔丽默默的流着眼泪,眼前这一幕让她揪心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孔苏祭祀在殿内又蹦又跳了一下午,终于宣告了放弃。

一名祭司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抬头看着妮菲塔丽的脸色,嘴唇蠕动,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

“有话你就说吧。”

阿摩斯淡淡道,

她明白这可能不是什么好兆头,祭祀也是怕触了霉头,但有些话总是要说的,她相信她的姆特一直是个很坚强的女人,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最后都会接受。

“是,殿下。”

祭祀弯了弯身子,小步来到妮菲塔丽面前,

“陛下,阿赫霍特普殿下招致的邪祟太过强大,我们无能为力。”

他嗫嚅着,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妮菲塔丽的身躯在瞬间颤抖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呢?她的女儿那样的健康,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呢?

“是...疟疾吗?”

夺走赛帕尔性命的疟疾?如今也要夺走阿赫霍特普吗?

“不是的陛下,阿赫霍特普殿下并不是得了疟疾,只是...被人诅咒所致。”

祭祀小心翼翼的说道,

其实这病症看起来很奇怪,在他们的研究结果中,阿赫霍特普的生命体征还是平稳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的痛苦,

说来,也只有邪恶的诅咒才可以造成这种结果吧。

“诅咒...那就解啊!”

妮菲塔丽一双眼里浸满泪水,情急之下拉住了孔苏祭祀的手臂。

诅咒,如果是诅咒那就好办了,祭司们一向最擅长破除诅咒,如果孔苏祭祀做不到,那就去找阿蒙祭祀,穆特祭祀...总有一个人可以的!

“陛下...我们无能为力...”

祭祀垂下头,不敢看她的脸色,

“我们猜想,这种强大的诅咒,可能需要施咒的人才能够解除。”

施咒的人?

紧握他胳膊的手骤然放松,妮菲塔丽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阿赫霍特普这些年来做下的恶事不少,寻找施咒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很快收敛起了情绪,叫来了人把阿赫霍特普又抬了起来,她故作镇定地说道,只是声线里还带着丝丝的颤抖。

“走,到阿蒙面前去。”

万能的阿蒙神一定可以拯救她女儿的性命,自己是阿蒙神名义上的妻子,她愿意为阿蒙神献上世间一切的最好,只求阿蒙神的庇护。

“陛下,我无能为力。”

随着坦塔蒙的一声回答,妮菲塔丽彻底的支撑不住了,如果没有阿摩斯来扶了一把,险些倒下去,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真的没救了吗?

阿努比斯真的要第三次把自己的孩子从自己身边带走吗?

“这种诅咒,怕是要找到施咒的人才好。”

坦塔蒙回头看了看担架上几乎瘦成一把骨头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和妮菲塔丽一样,这个提议有多不靠谱他是清楚的,阿赫霍特普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时候挺好的孩子,长大了居然歪曲这么多,

如果...那时候那个人没有死就好了...

如果那个人不死,一切也不会变成今天的局面。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不管如何,我代表我的丈夫谢谢你的尽力,”

妮菲塔丽勉强笑了笑,红着眼睛再一次招手,

她打算把阿赫霍特普送到那肯的荷鲁斯神庙去,有布萨里在,可能会有一线生机,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放弃这最后的一丝希望。

只是不知道,阿赫霍特普能不能坚持到抵达那肯城。

“图伊亚,你有什么需要禀报的事吗?”

回头的一瞬间,妮菲塔丽看见了图伊亚欲言又止的神色,当下出口问道,

她是女儿的贴身女仆,是否会有有关女儿生病的内情呢?

“是,陛下!我想我可能会知道诅咒殿下的凶手!”

图伊亚抬头,目光炯炯,

此言一出,满座俱惊。

妮菲塔丽震惊的回头,一双眼眦目欲裂,像是溺水的人抓上了一截浮木,

“是谁?”

她急急的问道。

“回陛下!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未婚妻!她近期和殿下起过争执!”

图伊亚的目光无比的坚定,她直视妮菲塔丽,继续补充,

“殿下一直是阿蒙霍特普殿下妻子的热门人选,而我们殿下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您和雅赫摩斯陛下也有意促成此事,除了蒂雅,我想不到还有谁有理由来诅咒殿下!”

压抑的心绪一扫而空,阿摩斯冷笑出声,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蒂雅怎么会诅咒阿赫霍特普?她得罪的人可多了,你又有什么依据说一定是蒂雅?”

本来她还以为是意外,阿赫霍特普是真的生病了,绕了半天终于绕到了正题上,原来真的是用来算计蒂雅的诡计,

“陛下明鉴,阿摩斯殿下与蒂雅交好,当然会维护她的朋友,而我说这些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图伊亚把身子伏在地上,态度放的极低,过了一会,她似是狠了狠心,咬牙说出了另一件事,

“陛下,您是知道的,阿赫霍特普殿下的脾气...不是那么太好...在前一段时间,殿下曾十分生气,想要做出...伤害蒂雅的举动,她心存报复也不是不可能的!”

这句话有些难以启齿,毕竟是阿赫霍特普先动的手,但她到底是王室,王室想杀个人也就杀了,没有人会叫她抵命,反而蒂雅谋杀王室的罪行才是不可饶恕的。

“那她伤害过的人也太多了,你这就算是依据?”

阿摩斯慢慢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步步紧逼,

“你还记得她在孟菲斯是怎样伤害那些女人的吗?你还记得在你们的寝殿内死掉多少女仆吗?住在那样的宫殿里,你们不会做噩梦吗?”

“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听到过昔日里姐妹们痛苦的呻吟?”

“阿赫霍特普这样的人,想要她死掉的人,大概多到数不清吧!”

这样的理由本身就有些牵强,图伊亚在这样的强压之下瑟瑟发抖,话语里也开始哆嗦了起来,

“够了!阿摩斯!阿赫霍特普怎么说也是你的姐姐,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她,不是只要请她来看一眼就能确定了吗?!”

妮菲塔丽呵斥道,

“还是说,你为了一个外人,宁愿看着你的亲生姐姐亡故?”

凌厉的目光扫视了过去,阿摩斯为之一滞,连呼吸也紧凑了几分。

“姆特!您一直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这种荒唐可笑的理由你也要来去认证一下吗?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早些请一名医术高超的医生,阿赫霍特普别再...”

“啪”

一个鲜红的掌印印在了阿摩斯的脸上,并且很快的浮肿起来,

不知是反作用力的缘故还是其他的,妮菲塔丽的手在打过她以后就停在了半空,一直在微微发抖。

阿摩斯不可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颊,眼中一片通红,

姆特打了她,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在这之前哪怕是她做了再过分的事,姆特都没有动过手。

被这一个巴掌愣住的人不止阿摩斯,还有妮菲塔丽自己,她打了一直以来疼爱的女儿,这一举动让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可是这一巴掌阿摩斯却挨的不冤,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在她面前诅咒她的女儿。

“不管是不是她,身为准王室,阿赫霍特普也算是她的半个亲属,她理应过来。”

章节目录 解咒 阳光从神庙高高的窗户中泄下来,洒在林雅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栗色的光晕,

她站在众人中间,面上没有丝毫的惧怕,无比的镇定自然,

这还是在知道她和自己的儿子阿蒙霍特普交往之后,妮菲塔丽第一次见她,

不得不说,她还真是有些让人着迷的本钱,怨不得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栽倒在她手里。

这样玲珑的身段,娇俏的脸蛋,足以与自己的两个女儿媲美,

这样的态度,要么是完全不怕发生的后果,要么是这件事与她无关。

只是就算是无关,被这种阵仗压着,竟然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两地的女主人,雅赫摩斯陛下伟大的妻子,阿蒙神的妻子,妮菲塔丽陛下安好。”

林雅摆好了姿态,附身,头颅抵着地面,恭顺的行礼。

“我听说,你与我的女儿阿赫霍特普有矛盾是么?”

妮菲塔丽并没有叫她起来,而是微微弹了弹指甲,慢悠悠的说道。

“陛下,我...”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谋杀王室本是重罪,看在你是我亲爱的儿子阿蒙霍特普心爱的人,这件事情,只要你肯配合解咒,也就算了。”

妮菲塔丽打断了她的话,自顾自的微笑淡道,那样的语气,似乎是认定了就是林雅做下了这件事情,而她自己,则是宽容的宽恕者。

“陛下,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没有妮菲塔丽的首肯,她不能抬头,但声音还是无比的沉静。

“呵,我知道阿赫霍特普之前对你做过什么,但既然你几日之后就要嫁给我的儿子,现在说是一家人也不为过,今日你为她解咒,来日她与你之间的恩怨就可以得到化解。”

妮菲塔丽温声说道,话里带着丝丝的诱惑感,

王室从不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表示道歉,这样的说辞就已经是很给林雅面子了。

她这样说,无疑是代表了一定程度上的宽恕,

如果对面的人真的是一名罪犯,现在一定会感激涕零,然后配合他们。

但是可惜了,她所有的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因为林雅本就不是做下这件事的人。

“我以阿蒙神妻的身份保证,只要你肯配合,王国内不会再有人追究你的罪行。”

似乎是生怕她不信,妮菲塔丽微笑着抬出了阿蒙神妻的名义。

解咒仪式需要施咒人的心甘情愿才会最好,不然妮菲塔丽也不会这么说,直接取了血就是。

“陛下,我承认我是与阿赫霍特普殿下有过矛盾,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我是想过报复,但您所说的这件事却不是我做的。”

没人吩咐,但林雅仍是抬起了头,一双眼里坦坦荡荡,直直的看着妮菲塔丽。

如果她想要报复,她不会选择这种看起来就很蠢的方法,

诅咒,如果活生生的人真的会因为被人背后谩骂而死掉的话,那就太可笑了不是吗?

那双眼里清凌凌,像是一汪干净的泉水,一眼就能望到底,

她倒是坦荡,

这样清澈的眼神让妮菲塔丽一怔,对自己的判断生起了一丝怀疑。

“陛下!阿赫霍特普殿下不太好了!”

图伊亚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路无意间撞到了一些零碎的装饰,叮叮当当倒了一地。

“什么!?”

妮菲塔丽顾不上其他,提着裙子跑进了内室,

阿赫霍特普果真如图伊亚所说的一样,一张脸青的骇人,正剧烈地抖动着,似是癫痫发作的模样,嘴角还有泡沫样的混合物流出,有两个祭祀上前用手掰开了她的牙关,以防止她在不清醒的时候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要是那样就真的没救了。

“陛下!不要再审问了!直接解咒吧!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再这样下去,殿下就没救了啊!”

图伊亚涕泪纵横,直直给妮菲塔丽跪了下来,一个头一个头的磕着,碰在地板上怦然有声。

“如果她不是呢?”

妮菲塔丽低声道,

图伊亚愣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摇头,

“图伊亚相信,一定是她害了阿赫霍特普殿下!陛下,您快些决断吧!”

妮菲塔丽还是有些犹豫的,因为林雅的反应真的不像,如果用不是施咒人的血来解咒,那不会起一丁点的效果。

但是正如图伊亚所说,如果现在不做决定,等自己的女儿没有了,那就说什么都晚了。

思及至此,妮菲塔丽闭了闭眼,终于做下了决定,

“去取刀来吧。”

如果她的血不起作用,如果不是她,那么自己愿意为她做出补偿。

“现在就是证明你清白的时候,如果你的血没有作用,你就不是这个施咒人。”

妮菲塔丽把托盘里的弯刀扔到林雅的脚边,冷冷的说道。

那是一把足有半肘尺长的锋利兵刃,闪烁着泠泠寒芒,林雅从地上捡起来,在手里掂了两下。

“如果我有别的方法证明不是我呢?”

“在我这里,你只此一途。”

只是一点血而已,林雅这样的说服自己,却始终没有办法下刀,

这样的办法得出来的结果是可控的,阿赫霍特普是刻意针对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这血下去她一定会醒来。

但虽然这样说,她却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雅雅!不要!”

正犹豫间,耳边听得阿摩斯一声叫嚷,她怔怔的停住,

手里的刀被人多走,她看见阿摩斯肿着半张脸,和妮菲塔丽高声辩驳,

“不会是她!如果放了这么多血的话,她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死?这个词汇让林雅一愣,转头看向他们捧来的盛血容器,

那是一个洗脸用的大盆,

要装满的吗?

想到这里,她紧紧捂住了手腕。

“不这样?不这样还有别的办法来救你的姐姐吗!?”

“不会...”

“陛下,伤害诅咒阿赫霍特普殿下的人正是她,不会有错的,我带来了证据。”

又一个声音插进来,殿内的人齐齐望向那个方向,

只见梅丽塔蒙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正伏地向妮菲塔丽行礼。

她的手上托着一个烫金木盒,林雅目光一凝,这就是那天被阿摩斯扔掉的东西,

果然是有问题的吗?

“起来说话。”

对于梅丽塔蒙,妮菲塔丽的态度明显要好很多,林雅还在这里跪着,她却直接叫梅丽塔蒙起来了。

“陛下,您看这个。”

梅丽塔蒙的神色无比的郑重,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等盒子里的东西展露于人前,除了阿摩斯与林雅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诅咒人偶!”

“陛下!我就知道一定是她!”

图伊亚急急的说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妮菲塔丽回过头,语气里满满的疲惫,

自己给过她机会了,但她说谎,没有说实话,

本以为儿子们看中的姑娘会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一遭下来,却是让她失望了。

“这件玩偶,是阿赫霍特偶殿下在我订婚的那一天送给我的贺礼,阿摩斯殿下可以作证。”

“对!我可以作证,是我亲眼看见阿赫霍特普把东西塞给雅雅的!”

阿摩斯用手指向一旁的图伊亚,神色冷然

“如果您不信任我,可以问那个图伊亚,让她以神的名义发誓,到底是不是阿赫霍特普亲自送的。”

这样说话的方式让妮菲塔丽很是受伤,这也是自己的女儿,却因为一个外人和那一个巴掌,连一声姆特都不愿意叫了。

“回陛下,确实是这样的,这件玩偶是殿下的心爱之物,特意送给了蒂雅小姐,没成想她却拿来诅咒殿下...”

图伊亚眼睛红红,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陛下!请您为殿下做主!”

章节目录 清白 “请陛下为阿赫霍特普殿下做主!”

梅丽塔蒙竟也高声呼唤了一句,复又伏下身来,

“动刀吧。”

妮菲塔丽轻声道,

看林雅的样子也是不会心甘情愿的放血了,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

两个侍卫把林雅架住,冰凉的刀刃贴上了手腕跳动的脉搏。

“你还想辩解什么吗?”

那双眼里满满的倔强和不服,妮菲塔丽摆了摆手,让侍卫们先停一下手。

“我说过,不是我,这样的决定,我不服。”

“你不服什么?”

“这样的结果掌控在阿赫霍特普殿下的手里不是吗?如果她想要我死,那么她就会醒来,换句话说,就算她没有醒来,放过血的我,一样会死。”

“那你想怎么办呢?”

妮菲塔丽笑了,笑容清清冷冷,

“我有别的办法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拖延时间,算算时间阿摩斯的信使也该到了我亲爱儿子的宫殿,”

那笑容缓缓绽开,像是淬了毒的花朵。

“你以为他还会来救你吗?那信使早已被我拦下了,别打这个主意了。”

“你还有什么话想要留给我亲爱的儿子吗?或许你可以现在想一想。”

妮菲塔丽也知道,放了这么多血的人不会再活下来,她抿了抿唇,这句话像是施舍一般,

阿克沙...阿摩斯叫了他吗...

林雅愕然,转头看向阿摩斯那瞬间灰败的脸,然后又转回来,目光清澈坚定,

“不了,我没有什么话需要您转达他,因为我都会自己去告诉他。”

“我说过,我有别的证明方法,而这个方法,并不是拖延时间等着我的未婚夫阿蒙霍特普殿下。”

刀刃还停留在她的脉搏上,她却笑的无比轻松,

“这只是一桩小事而已,还用不上我的未婚夫。”

“哦?”

妮菲塔丽被这样自信的样子所吸引,饶有兴致,

“陛下!殿下的时间不多了啊!”还是要加紧放血才是...

妮菲塔丽回眸看了一眼,暗含警告,让图伊亚瞬间闭上了嘴。

“那你的方法是什么呢?”

两臂之间的桎梏已经没那么沉重了,林雅轻松的摆脱,从地上爬了起来,

然后从梅丽塔蒙的手里拽出了那一只盒子。

“从草丛里捡回来的?”

她挑眉。

“是又如何?你做贼心虚吗?”

梅丽塔蒙不甘示弱的说道。

“那你该知道,这只玩偶的背后写的是谁的名字。”

林雅微微笑道。

“你承认了?这是你诅咒阿赫霍特普殿下的凶器!”

周围的人看着这里,不明就里,

林雅大大方方的把人偶拿出来,去除了上面覆盖的亚麻布,把人偶背过身去,展示给大家看。

从一开始她就想到了这个解决方案,

在阿摩斯把它扔掉的那一天,她就想着会不会有这样的原因,跑回去把它捡了起来,

那天她对着月光一看,果然看到了涂成乌黑头发边缘上的一行深黑色小字,全部加起来还没有一粒大米长。

发现这个也需要很好的眼力,如果不仔细一点只会以为是人偶的头发。

最上面的一个字符是一个弯月眼睛,看到这她就明白了几分,这个字符代表月神阿赫,这是用来诅咒阿赫霍特普自己的诅咒人偶。

妮菲塔丽开始也一样的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等林雅把人偶呈到了她的手上,她仔细一看之后,就发现了端倪。

人偶被众人拿在手上一一传阅,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只共同的,就是看过之后都没了声音,

梅丽塔蒙无端的有些慌乱。

“你是说,这人偶不是用来诅咒我的女儿,而是用来诅咒你自己?”

妮菲塔丽的脸上满是困顿。

为什么会有人诅咒自己呢?

“不可能!”

梅丽塔蒙失态的喊道,

与之相对的是阿摩斯,她一双本来通红的眼睛现在是一种欣慰与担忧交织的神色,

在那个盒子出现的时候,没人知道她当时就慌了,她知道阿赫霍特普拿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直接就给扔掉了,但没想到是这种,如果早知道,她就会是最有力的证人,

本来以为人偶的出现会带来万劫不复的境遇,没想到就这样轻松的化解了。

只是,雅雅为什么要写下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这诅咒的威力吗?

“是,也不是,那上面写的确实是我的名字。”

林雅平静的说道,好像丝毫不怕这虚无的诅咒,

“也不是?”

“因为这原本阿赫霍特普殿下送给我的时候,写的确实是殿下的名字。”

她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天她发现之后,反手就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与这里的人不同,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人偶可以诅咒人,

她并没有别的办法,阿赫霍特普肯这么做就一定是有着后招,她把这个砸碎了说不定她们还会做一个,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什么都说不清了,

这么做可能没过大脑,但也是更有力的说辞,

你说她诅咒致病,可是写在同一人偶上的自己,为什么没有生病?

阿赫霍特普的病,根本就是假的,

“你...”

妮菲塔丽有些犹疑,

“是的,我没有事,这件事也决不是我做的,如果真的是我在诅咒,那我的名字也一样写在上面,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甚至我的还更加详细一些,写上了我的出生年月。”

她一边说,一边转了一圈,似乎在展示着她的健康。

“阿赫霍特普殿下的病情与我无关,如果硬要说是诅咒的话,那诅咒的也应该是第一个提笔写下殿下名字的人。”

话音刚落,妮菲塔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只听咚的一声响,那边图伊亚已经慌乱的倒在了地上,这说明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其实林雅的话里也不是那么的完善,但图伊亚这一下无疑是作证了她话语的真实性。

“图伊亚?为什么要诅咒我的女儿?”

妮菲塔丽怒不可遏,却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厉声问道。

“我没有...不是我...是殿下...”

“来人!施咒人找到了!把她拖下去放血!”

妮菲塔丽的声音里有些羞恼,并不想听她还要说什么,因为事情到了这里她已经猜出了真相,是自己的女儿想要害人,才有了这样的一出好戏。

让自己险些杀错了人。

“陛下!!不是这样的!!放了我的血并不能救殿下!!”

图伊亚被人拖着,脚掌不住的在地上踢着,踹皱了华贵的地毯,她声嘶力竭的喊着,裙摆上有着一片洇湿,空气里飘出了一股微妙的气味,

“陛下!!殿下是!!殿下是喝了水银啊!!”

章节目录 伤疤 “水银!?”

这一声呼喊成功的镇住了所有人,妮菲塔丽再也顾不上要惩处图伊亚的事情,急匆匆地跑向了内室,

祭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急忙跟了进去。

知道原因的话就好办了,只是现在拖得太久,要立刻施救才是。

阿赫霍特普殿下的胆子真的太大了,为了除掉情敌,连这种惊险的办法想的出来,

要知道水银出现中毒严重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一群祭祀七手八脚的冲进内室,又是抠喉咙又是灌水,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从阿努比斯的手里把阿赫霍特普的性命保了下来。

担架上的人面颊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红润的血色,妮菲塔丽的心这才放松了下来,

当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图伊亚战战兢兢的捧来大桶的牛奶灌入阿赫霍特普的口中。

妮菲塔丽反应过来之后的脸色并不好看,祭祀散尽,她留在内室一言不发,

“图伊亚,梅丽塔蒙,构陷他人的罪名要受到怎样的惩罚?”

阿摩斯把玩着那个烫金盒子,冷声说道,

“嘴杖...”

图伊亚和梅丽塔蒙匍匐在地上,止不住的抖,连声音都在发颤。

“嘴杖?呵。”

阿摩斯低低的笑了,那笑声听起来有种特别的味道,让人齿冷。

“构陷平民只是嘴杖,那准王室呢?”

构陷王室,不止要被用宽厚的板子击打嘴部,更要在打过之后接受太阳神的制裁,

吊在旗杆上暴晒,如果神肯原谅你陷害他的血脉,那你就会活下来。

阿摩斯的脸颊还是肿胀的,声音却一词一句说的清晰,

准王室这三个字让梅丽塔蒙感到了羞辱,她红着一双眼睛,在没有人说准许的情况下抬起了头,怒瞪着阿摩斯。

“准王室?!她是准王室!我就不是了吗?你别忘了,我曾是你死去的大哥的未婚妻!我也是准王室!我也是你的嫂子!凭什么你这样对待她,又这样对待我!?这公平吗?!”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却在阿摩斯往这边走来的时候,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冰凉的人偶拍上她的脸颊,她听见对面的阿摩斯轻轻的笑了,

“凭什么?公平?你是在跟我讲这些吗?你在我眼里,只是一个贱民而已。”

“你是在跟我提起我的大哥吗?梅丽塔蒙,你是在说你是我的嫂子?你配吗?就算是我哥哥在世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而你,我没记错的话,在我哥哥过世的时候,你就已经撇清和他的关系了吧?”

人偶在梅丽塔蒙的脸上拍出了微红的印记,在她眼中的倒影里,阿摩斯的表情愈发恐怖了起来,

“没有让你陪葬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你怎么,偏偏要在我面前蹦跶呢?”

赛帕尔的亡故是阿摩斯到现在也不能接受的事实,沉积在心里变成了永不褪色的伤疤,而现在,这道伤疤被梅丽塔蒙揭开了,

鲜血淋漓,

她不会忘记,在哥哥刚刚去世,她回到底比斯的时候,听见梅丽塔蒙跟周围的贵女们所说,赛帕尔是个短命之人,看起来那样健壮却又是这样的不中用,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该让蒂雅去嫁那个短命鬼,然后陪葬。

从那一天起,阿摩斯就时刻想着在什么时候惩处梅丽塔蒙这张关不住的嘴,让她再也,吐不出半个字眼,可赶巧,她现在主动的凑上来了。

“既然是我哥哥的未婚妻,梅丽塔蒙,你听见了吗?来自芦苇荡的呼唤?”

阿摩斯笑着用那个人偶挑起了她的下巴,笑眯眯的说道,

“我没有!我没有!”

那声音轻飘飘的,落在梅丽塔蒙的耳朵里像是真的来自幽深的芦苇荡,

“你放心,像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到达芦苇荡的,你会在去往来世关卡的第一关就被恶鬼拖入永恒黑夜的冥河。”

阴凉的气息围绕着梅丽塔蒙,让她几乎要疯掉,不住的捂住头,左右的摇晃,

她紧闭着眼睛,仿佛真的看见了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有恶鬼握住了她的脚踝。

“图伊亚!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她们怎么会发现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梅丽塔蒙的力气瞬间变得巨大无比,她挣开了左右的侍卫,血红着眼睛,疯了一样扑向图伊亚,用一双手紧紧的去捏她的脖子。

图伊亚的脸变的紫红,很快就翻起了白眼,侍卫们手忙脚乱的扑上去,费了很大的劲才掰开梅丽塔蒙的手。

图伊亚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不住的咳嗽喘息,一点一点往边缘小心翼翼的挪动,

“她疯了...她疯了...”

“凭什么!这一切都是我的!王妃的位置是我的!将来的王后也是我!都怪那个短命的赛帕尔!如果不是他死了!我就可以做王后了!”

梅丽塔蒙疯疯癫癫的喊着,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飞速的跑到阿蒙神像旁拔下了那顶纯金的双羽冠,戴到了自己的头上,

“凭什么一个两个都选择蒂雅?我就那么不如她?”

其实她没疯,她是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的暴露,很可能会让她活不成,既然活不成,人到了世上一回总要放肆一次的。

“她亵渎了神!快制止她!”

妮菲塔丽怒喊道,

一群侍卫围了上去,七八个人居然花了半天的时间都没能把那顶王冠从梅丽塔蒙的头上拿下来,

争夺使王冠的底部戳伤了梅丽塔蒙的头皮,一缕鲜血从她的假发中流淌下来,她不在意的咧嘴笑了,然后拔下王冠,狠狠的掷在地上,

纯金王冠在这一掷之下受力变形,她却看也没看一眼。

“这王冠,我戴过了,也戴够了,不过如此!”

“你们不是要惩戒我吗?来吧,我都受着!”

梅丽塔蒙诡异的笑着,配上那一副歪曲的身体,和脸上不断流出的鲜血,真真有几分恐怖的模样。

林雅看着这一场闹剧,无声的叹息,

梅丽塔蒙这个样子还真有些可悲,这是她名义上的姐姐没错,和她有着一半的血缘关系没错,但她却并不想为梅丽塔蒙求情。

哪怕这样会让别人觉得她冷血。

她不是圣母,她一直相信着,犯了错的人应该接受惩罚,

想起蒂雅失去的那条命,眼下的梅丽塔蒙,无论是暴晒还是嘴杖,亦或是其他,都是她该得的。

还有瑟尔卡,总有一天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伟大的阿蒙神在上,这个人侮辱了您的躯体,也亵渎了您的神性,请允许我,判处她......”

妮菲塔丽高举着手中的权杖,面上一片淡然,她要判处这个亵渎了神明的亵渎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判词说到一半,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这个孩子,有着和她死去女儿一样的弯曲脊背,

她的女儿在一出生就不幸死去了,可这个孩子还活着,

这个孩子是一个幸运儿,没有因为疾病而死去,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她们是那样的相似,

如果那个孩子活了下来,会不会也和梅丽塔蒙一般大了?

妮菲塔丽下不去手,真的下不去手。

她的女儿死了,她现在想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她疯了,带回去让她的父亲严加管教吧,这一生不允许出庄园大门一步。”

良久,妮菲塔丽做出了最后的判决。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梅丽塔蒙更是直直的愣住了,

她是诬告者,亵渎者,亵渎了神明,也侮辱了王室,只判了这么轻吗?

章节目录 风波过后 “好了,没事了,你可以安心的准备婚礼了。”

从阿蒙神庙里出来,阿摩斯和林雅轻声说道,

脸颊上的伤让她不敢大幅度的说话,红红的五个手指印,让人看了无端的心疼,

“对不起,阿摩斯,为了我,让你和王后陛下吵架了。”

她脸上肿的高高的,林雅想揉一下又不知怎么下手,

阿摩斯本来可以不用的,她只需要看热闹就好了,却因为多了自己这么一个累赘,受了这么大的苦,

没用上阿克沙就解决了问题这让林雅感觉很高兴,但看着朋友为自己付出又委实高兴不起来。

“没事,你别多想了,我跟姆...王后陛下迟早要吵一架的,她偏心阿赫霍特普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摩斯撇撇嘴,满不在意的说。

“你看,你连姆特都不愿意叫了。”

“叫什么...她都不把我当成她女儿。”

她的声音变得低落起来,林雅简直觉得,她会下一秒哭出来。

原来的妮菲塔丽虽然会偏心,但还是把她当成掌中珠宝的,但是这次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打了她,还是脸。

这让阿摩斯无法接受,甚至对以往的宠爱都出现了怀疑。

她明白妮菲塔丽为什么疼爱阿赫霍特普,却不明白,为什么活着的人永远不能和死去的相提并论。

她来体谅别人的心情,那谁又来体谅她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王后陛下和解呢?”

“算了不说了,你饿不饿?”

阿摩斯抬头,把烦恼都丢到一边,不去回答这个问题。

和解?等姆特来跟她道歉再说吧,

居然为了阿赫霍特普那样一个撒谎成性的人打了自己,不能忍!

“饿?”

林雅一楞,阿摩斯不说的话,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她这一说,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肚子里顿时就传来一阵空虚的感觉。

“咕噜”

“咕噜”

两声肚子叫分别从两人的肚子里传出来,阿摩斯叹气,

“你想吃什么?”

天太热了,想吃饭还没胃口,不知道吃什么,这一点就很愁人。

“我倒是想到了一点特别的吃食...”

林雅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其实她往天的感觉也和阿摩斯一样,不知道吃什么,但是今天不一样了,

听到阿摩斯说可能会下雨,她顿时想到了一个有点特别的食物...

“吃什么?”

阿摩斯疑惑道,

林雅故作神秘的笑笑,然后把嘴贴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你确定能吃?”

阿摩斯听完瞪大了眼睛,往后稍稍退了一步,林雅却不给她逃脱的机会,用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一边说一边往外面拖,

“走吧走吧,保证吃了忘不了,别忘了阿克沙和我在一起就是因为我做饭好吃!”

林雅拍着胸脯保证道,但是说到做饭好吃这事...她还真是有点亏心,

不过今天这个么,保证好吃!

阿赫霍特普在昏昏沉沉中醒来,四肢还没什么力量,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水...”

过度的抠喉咙让她觉得整个嗓子都火辣辣的疼痛,

图伊亚忙不迭的滚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一口喝下去,这才感觉有了点精神。

“她死了么?”

眼前还是自己的起居殿,没有丝毫的改变,床前除了图伊亚一个人都没有,阿赫霍特普从心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还是开口这么问,

声音在受了损伤的嗓子上滑出来,极端的沙哑,

“回殿下...没死...”

图伊亚战战兢兢的说道,声音里带了丝哭腔,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没死!”

阿赫霍特普又惊又怒,手里的杯子被狠狠的掷在地面上,只是她没什么力气,杯子掉下去之后没有半点损伤。

“是三哥救了她吗?”

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手抓紧了图伊亚的领口,那恶狠狠的表情似乎是要生吃了她,可惜没什么力气,连抓紧这个动作都做不好,手臂几次下滑,几乎要把图伊亚的衣服剥下来。

“不...不是...嘶...”

图伊亚小声的回答,却不小心牵扯到了嘴边的伤口,疼的发出了一声响声,

阿赫霍特普终于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图伊亚的嘴部高高的肿着,嘴唇上血肉模糊,回话的气息都有一种血腥的气息,话也说不太清,从嘴角的空洞还能看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图伊亚?发生了什么?......你的牙呢?”

阿赫霍特普气喘连连,想到一种可能,顿时觉得胸口又憋闷了几分。

“殿下...您别生气...请听我说...”

图伊亚费力的扯动着嘴唇,艰难的说着,

“您能活下来...已经很庆幸了...”

“......”

打嘴杖的人并没有因为他是阿赫霍特普殿下的贴身女仆而从轻包庇,反而因为她跟着做了不少坏事,这三十杖几乎都是往死里打,杖杖见血,

她的一嘴牙齿都要掉光了。

一词一句的把阿赫霍特普昏迷之后发生的一切都缓缓说出来,几乎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伴随着她最后尾音的落下,阿赫霍特普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了。

身下的细麻被单被她抓的不成样子,如果她还有力气的话,大概已经被抓碎了,

“蒂雅...蒂雅...”

她费力的喘息着,图伊亚赶紧上前为她顺着后背,

“殿下...您能活下来...真的太好了...”

图伊亚揽着她的头,低低的哭泣,眼泪流过她溃烂的嘴角,最后落在阿赫霍特普的发心。

很多人觉得,她图伊亚是贪恋财富才留在阿赫霍特普身边,但是她自己知道,如果没有这个骄纵的人日复一日的护着,她早就死了。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现在还是感到后怕,当殿下开始抽搐的那一刻,图伊亚真的以为她要死掉了。

今天对于她们主仆二人来说都是一个劫后余生的日子,如果不是王后陛下突然要保住那位梅丽塔蒙小姐,自己面对的只有死亡一途,

要感谢阿努比斯的宽恕。

“别哭了,梅丽塔蒙...这个废物!”

“王后陛下勒令你禁足,以后你就搬到庄园靠后的屋舍中去吧。”

拉亚看着被人送回来的梅丽塔蒙,平静的声音没有半点波澜,

“知道了,我的好父亲。”

梅丽塔蒙冷冷一笑,自顾自的抬脚,

“等等,蒂雅她到底是你的妹妹,自家姐妹,你为什么一定要下那样狠的手?”

拉亚皱眉质问道,

“这话就要问问父亲您了,同样是女儿,盼望您平等对待才好。”

说完,梅丽塔蒙头也不回,径自走出了拉亚的视线。

“小姐,我这就把东西都收拾好,那边我看了,只是房间小了一点,等我把东西都搬过去,好好装饰一遍和这里没差的。”

侍女一边收拾,一边宽慰道。

梅丽塔蒙的屋舍离大门很近,进出方便,不然拉亚也不会让她换屋舍居住,

那边和这里的差距只是房间上的大小而已,其实也没有降什么规格。

梅丽塔蒙伸出一根手指,无聊的拨弄着墙上的火盆,并没有听侍女在说什么。

只是换个地方而已,她不在乎,到哪里不是像老鼠一样了却这样的残生呢?

就算没禁足又怎么样,再怎么嫁人还会比蒂雅嫁的好吗?如果不是,那她宁可不嫁。

指尖碰到一片不同于木材燃烧的灰烬,她愣了愣,然后凝眸望去,

“谁来过我的房间!?”

她的脸扭曲的厉害,像是兴奋到了极致,几步上前揪起了侍女的胸前衣襟。

“没...没有谁来过啊...”

是女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

“不要紧,这都不要紧,这就是神明给我的指令,伟大的神明啊......”

她癫狂的笑着,然后如珍似宝的把那火盆从墙上拿了下来,喃喃自语。

“去告诉阿赫霍特普殿下,我要见她。”

“小姐,您现在出不去啊...”

“这不要紧,你只需要去告诉她,你就说,如果她不见我,就一定会后悔。”

她自信满满,看着盆中脆弱的灰烬。

“而神明,错过了就不会再给一次这样的机会。”

章节目录 请见 “你到底会不会做饭?”

看着林雅要把手里的一把孜然撒到那份烧烤上,阿摩斯马上惊恐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企图制止她。

“啊?”

可惜,晚了,林雅一歪头,笑眯眯,手一松,那一把孜然顿时从她手中飘落下来,均匀的落了上去。

“要不...我还是叫人送点晚餐来吧...”

阿摩斯咽了一口口水,往后退了一步,干涩的说道,

太可怕了吧?

那不是野茴香吗?那不是用来制作尸体的吗?

“诶?这么多还不够吃吗?”

林雅卡巴着眼睛,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指了指架子上的烧烤。

“我...”啊啊啊啊啊!!!你做的这些东西真的能吃吗?!

烤肉架在火上滋滋作响,微焦的外皮上能看见有油花不停地渗出,看起来就肉质鲜美,烤的恰到好吃,

野茴香的加入不仅没有破坏原有的香味,更是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味道,使得那香味更加浓郁起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烧烤选择的原材料,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的鸭子头啊啊啊啊啊啊啊!!!

吃烤鸭不好吗?

为什么那唯一一只的鸭子还被她撒上了野茴香?这吃什么?怎么吃!?

鸭子头五个一串的穿在长长的签子上,脑袋下是整齐的切口,一点脖子也无,

眼睛虽然紧紧阖上,阿摩斯却总觉得是在看着自己,

被炭火不停地炙烤,鸭子头内部的水分迅速析出,逐渐变得干瘪,颜色也从失血的苍白,变成了焦黄的颜色,

空气中飘来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但是吃...

阿摩斯仔细想一想,觉得还是算了,

这种禽类的头部可是从来而没人吃的,她不敢吃,更何况还撒了这么许多野茴香。

“喏,烤鸭还有一会才好,你要不要先吃一点头?”

鸭头很快就烤好了,油滋滋,香喷喷,林雅看出了阿摩斯的抗拒,坏心眼的拿到她的眼前晃啊晃。

“拿开...快拿开....”

阿摩斯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表情嫌恶极了。

“噗”

林雅也只是逗逗她,有的人就是吃不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闹一闹也就算了,还是要尊重别人的饮食习惯的。

鸭头从签子上被撸下来,摆到盘子里,林雅坐在阿摩斯的对面,慢慢吃。

从里到外都烤的恰到好处,孜然、洋葱、胡椒粉等香料的气味完美的融合,腌渍到了内部,从下巴处轻轻一掰,分成两半,浓郁的气味就逸散到了空气中。

“咕噜”

一声轻响从阿摩斯的肚子里传出来,

她抬头望着林雅,似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那个...真的好吃?”

林雅挑眉,从颊上撕了肉下来,往她面前一伸,

“你尝尝?”

虽说是想尝试一下没错,但这样大刺刺的拿过来还是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对面的人表情变得很微妙,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阿摩斯顿时就坐直了,僵硬着身子控制住自己不往后躲。

“吃!”

一口鸭头在阿摩斯分外尴尬的表情下塞了进去,

这表情简直是像在吞毒药,缩脖子,闭眼睛,皱眉头,

事实上也确实是,烤肉刚一入口,她就连咀嚼这个动作都省了,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

只是咽下去之后,口腔里开始泛上了另外一种滋味,奇异的香气在口里回荡,而如果不仔细想那是野茴香做的,是鸭子的头部,这块肉跟其他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再来一口?”

阿摩斯尴尬的点了点头。

又一口下去,鲜美的味道伴着孜然奇异的香让她有了一种唇齿留香的感觉,尤其是外面略焦的一点皮,咬下去却是并不湿润的鲜嫩,绝了。

阿摩斯承认,她真香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请给她留一半!

“要是鸡头就好了...”

也就吃了两个,林雅就放下不吃了,但想了想又拿起了一个,

诶,鸭子总是比鸡要腥的多。

只是这世道没有鸡,好在这声音低得很,没人听到她说什么。

“你都吃不下了为什么还吃?”

阿摩斯也只吃了一个,好吃是好吃,但是吃多了就会觉得味道怪怪的,

“不是你说的下雨会寓意很好?”

“对啊,这跟你吃不下硬吃什么关系?”

“......”

林雅语塞,想了想才慢慢开口,

“我听人说,吃鸭头吃多的新娘,在结婚当天会下雨哦。”

????

“真的假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阿摩斯蒙了,反应过来之后捡出了盘子里的最后一个,

“真的。”

林雅拍着胸脯保证道,

emmm也确实是真的,她是华夏北方人,从小就听家里的老人说,女孩子不能总吃家禽的头,不然结婚就会下很大很大的雨。

但是她今天做这个也只是一半一半,一半是有些想吃,而另一半就是心态放松之后自然而然想到的事情。

“阿摩斯,你说明天的婚礼彩排都会有什么流程呢?”

晚饭过后,林雅躺在床上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情,

“...能是什么...睡吧...反正我陪你去...你不困吗...”

阿摩斯困的迷迷糊糊,说的话也模糊不清,

“你说阿赫霍特普会不会有后遗症...”

这次没人回答她了,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阿摩斯已然睡了。

“禁止入内。”

两个侍卫架起了手中的武器,把来人隔在了外面。

来人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斗篷,看身高和体型应该是个女人,只是这么晚了,来的是谁都不可能放进去。

“我有阿赫霍特普殿下口令的。”

斗篷下的女人缓缓说道,声音压得很低,

“阿赫霍特普殿下早已入睡,而且正在病中,不可能想要见你。”

侍卫冷声道,

真是见鬼,殿下为了争风吃醋喝了水银,好不容易才救了回来,这件事整个神宫都传遍了,

现在还虚弱的不行,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见别人。

“你说有殿下的口令,就那出来吧,如果有,我们就放你进去。”

另一个侍卫顿了顿说道,

阿赫霍特普的脾气不好,当值期间也确实有过像今天这种情况,神神秘秘的召见一些人,

如果拦了过后就会受罚,现在虽然人还没病好,但也真是不好说,话还是不能说太死。

“...殿下没有给过书面口令,你们就通融一下吧。”

梅丽塔蒙斟酌了一下,软声说道,

她是没办法了,她的侍女给阿赫霍特普传信已经被拦在了门外,平日里的直接联系人图伊亚现在也受了不轻的伤,她只有自己来了。

她现在是被禁足的人,白日里出现被发现的几率可就太大了,然而若是让她等,她又不愿意。

距离婚礼举行的日期只有五天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杂种踩着她的肩膀爬到那样高的位置上。

王后么?我梅丽塔蒙若是当不成,那你凭什么当?

“可以帮我通传一下图伊亚吗?她知道我的。”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点头。

殿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图伊亚的身影在月光下拉成长长的一条,

她走出来,蒙着一张素白的纱巾,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没有感情的注视着梅丽塔蒙。

“殿下不想见你。”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展开了一张草纸,

“是吗?你就告诉殿下,如果她不见我,就一定会后悔。”

斗篷的兜帽被掀开,露出了梅丽塔蒙一张莫名兴奋的脸,在月色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你只需要如实的告诉殿下。”

梅丽塔蒙微微笑了,用手抚摸着怀里揣着的东西,轻轻地,像是抚摸情人的肌肤。

靠你了啊,都,靠你了。

章节目录 混血 “我还没来找你,你倒是先来找我了吗?”

阿赫霍特普从床榻上半支起了身子,而图伊亚则贴心的拿来了一个靠垫,好让她更舒服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高悬的月亮,视线下移,幽幽的说道,

“说吧,什么事?”

梅丽塔蒙说,如果不见她就一定会后悔,那么其他的事,就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她倒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她后悔。

“殿下,您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梅丽塔蒙豁然抬头,一双眼睛里透出了惊人的光亮,

“约定?”

在被单上画圈的手指停了一下,阿赫霍特普想了半晌,才像是豁然开朗一样,

“你是说,在艾德福的那一次?”

在艾德福,她就看出了这个人有着不一样的野心,她认为梅丽塔蒙或许可以作为一名暂时的伙伴,一个在神宫内,一个在拉亚庄园,从两个方面下手,铲除王后之路的威胁。

和她想的一样,梅丽塔蒙开口就是小王后的位置,她愿意与自己合谋,报酬是在这之后,自己会向父亲姆特提起她,把她许配给阿蒙霍特普。

当时的阿赫霍特普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无他,小王后而已,其差别就像是主妻与小妻那么大,翻不起什么浪花,

再说她梅丽塔蒙也没有丝毫的姿色,阿蒙霍特普就是再眼瞎也不至于看上一个这样的女人。

“我记得,但是现在的情况可和我们当初说的时候不一样啊...”

阿赫霍特普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惋惜。

“殿下!您放弃了吗?”

梅丽塔蒙惊道,

不是说她一定要登上大王后无二的位置吗?机会还有很多,怎么会就这样放弃。

“对,我放弃了。”

阿赫霍特普回头,轻轻挑起了嘴唇,

放弃?不可能的,王后的位置只可能是我的,但是你梅丽塔蒙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伙伴,我不需要了。

“没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她淡淡的说道。

“殿下!我们还没输!她就要死了!”

哪怕她说的是这样的不客气,梅丽塔蒙仍然锲而不舍,眼里的狂热似乎能透过她的眼睛,灼烧了阿赫霍特普。

“你说什么?”

阿赫霍特普的表情在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起腰身,抓住了床板。

“殿下,您看这个...这是她身世的秘密,有了这个...您去告诉陛下,她就再也不会挡我们的路了...”

梅丽塔蒙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了捧了一路的火盆,动作之小心,像是捧着价值连城的珠宝,

不是她一定要通过阿赫霍特普这里,而是只有这一个人可以在这件事上帮助到自己,除了阿赫霍特普,没有人可以让这件事完完整整的传到国王陛下与王后陛下的面前。

“您看...”

她借着月光,用手指虚点上面残留的字迹,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小声的读给阿赫霍特普听。

“是神的指引......蒂雅...喜克索斯...她的婚姻会给整个家族带来毁灭...”

正是当日被辛格投进火盆的密信,

草纸在火中燃烧殆尽,却留下了颜料在草纸的灰烬上依稀可见。

她捧着装着灰烬的火盆,神情激动的厉害,

“殿下!您听到了吗!她是喜克索斯人啊!喜克索斯人不会被允许嫁给王储!只要陛下知道,她就一定会死!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啊!机会!!”

她的动作矛盾又可笑,想大幅度的摇摆,却唯恐破坏了盆内的灰烬。

梅丽塔蒙沉浸在想象中的美好未来里,连阿赫霍特普的脸色变了都没有发现。

阿赫霍特普的神色茫然的厉害,这样的事情好像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冲击。

“...你确定吗?她是喜克索斯人?”

她的声音空空荡荡,像是无意识的质问。

“我确定啊殿下!您看见了吗!是神!是神点明了她的身份!”

“...你怎么能确定那是神?”

“殿下!不管是不是真的!只要陛下插手去查,就可以得到真伪,如果是真的她就一定会死的!”

阿赫霍特普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梅丽塔蒙急了,不顾尊卑的握住了她的双肩,疯狂的摇了两下,

她却好像是一件没有灵魂的玩偶,闭口不言,连梅丽塔蒙这种犯上的做法都没有注意,最后还是图伊亚反应过来,把人分开推到了地上。

“你回去吧...”

良久,阿赫霍特普才慢慢开口,吐出的话却让梅丽塔蒙难以置信。

她在赶自己走?是觉得自己说谎吗?

“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啊!”

“殿下!!”

梅丽塔蒙像疯了一样,不顾阻拦的往床上扑,又抓又咬。

“够了!”

阿赫霍特普大喝一声,神色间这才恢复了正常,她看着梅丽塔蒙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要记得,这件事不可以向任何一个人吐露,当你走出这个门,你就会忘记你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张灰烬,也会忘记你来过这里。”

“为什么?”

梅丽塔蒙愣住了,她是什么意思?

“你说蒂雅是喜克索斯人,那你想过你的家人是什么人吗?”

阿赫霍特普轻轻地笑了,

“是窝藏敌人的。”

“她是会死,但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飘在空气里,落在梅丽塔蒙身上却像是一记重锤,把她砸落到地上,

刚才的激动已经荡然无存。

窝藏者...沙漠...干晒至死...

“您...是关心我吗?”

她动了动嘴角,看向即使是在病中,依旧那样高贵的少女。

“你说是就是吧。”

阿赫霍特普淡笑,像是承认了她说的关心。

只是这话,也只能骗骗她而已。

梅丽塔蒙一走,阿赫霍特普就像是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仰倒在靠垫之上,微微喘息,

她颤颤巍巍的指向留在地上的火盆,问图伊亚,

“蒂雅...真的是喜克索斯人?”

图伊亚的脸色变得十分古怪,有泪水在她眼中充盈,除了阿赫霍特普病重,她连自己挨打都没有哭过。

她抽出一张纸,写写画画,最后举到了阿赫霍特普的面前。

“蒂雅小姐的肤色很白皙,鼻梁也有些高挺,像。”

“混血?”

阿赫霍特普喃喃自语,失神的望着窗外,像是问图伊亚,又不像。

图伊亚重重的点了点头。

“混血...喜克索斯...”

“喜克索斯...混血...”

她低低的呢喃着,肩膀一耸一耸,过了一会竟大笑了出来,

“喜克索斯!喜克索斯!这是报应!每个手上沾了他的血的人都该得到的报应!这个王国伤害了他!现在就让一个喜克索斯人来做你们的王后!这是代价!是你们杀死他的代价!!”

阿赫霍特普的肩膀抖动的厉害,笑的癫狂,只是笑着笑着,却有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大颗大颗。

“图伊亚,我好想他啊...”

她搂着图伊亚的脖颈,失声痛哭,眼泪从脸颊滑落,落到了图伊亚的肩膀上。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容不下他?”

“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那是他的本意吗?”

“我多想...爬到那个最高的位置上,可是...我爬的再高,也不能让他回来了啊......”

半晌,她哭够了,撑起了身体跌跌撞撞的爬下床,伏上床边的华丽木箱,

眼泪一滴一滴浸湿了木料,她把脸贴在上面,用手一点一点摩挲上面的花纹。

“你听见了吗?听见这个王国腐朽的声音了吗?”

章节目录 尴尬的卡壳 “好累啊,阿摩斯。”

阳光透过棕榈树的间隙投射下来,在林雅的脸上落下了斑驳的阴影,仰躺在阳光晒足了一下午的石板上,暖洋洋的,让人发懒,

“谁说不是呢?我看的都累了,幸好我的婚礼不会这么麻烦。”

阿摩斯躺在她身边,懒懒的翻了个身,满足的打了个呵欠。

其实肯迈特的婚礼一向很简单,普通人家直接搬过去也就是了,也无需到神的面前打招呼,

但是阿蒙霍特普和林雅的结合却注定是不一样的,阿蒙霍特普是摄政王子,说是这样,事实上,他现在的身份只比国王低上那么一点。

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国王合法的继承人,更是现任国王的联合执政者,

一个国家,两个国王,当年长者逝世,接替的王子会顺利的无缝过度到平稳的年代,因为他早已有过执政的经历。

可以说,如果有人现在叫他一声陛下,也不是完全不合理的。

他现在的位置就已经达到了这样的高度,他的婚事就是整个王国的大事,要展现给他的子民的最完美的盛宴。

说起来婚礼上的环节并不多,只是敬神的场面多了一些,还有一些冗长的台词,林雅已经背了几天了,但坦塔蒙每一次问起来还是卡壳。

也不是她不用心,不肯好好背,她私下里背给阿摩斯还很顺利,一来到坦塔蒙就不行了。

再一想到婚礼那天要面对数以万计的底比斯市民,她就更慌了,那场面会是那样的隆重,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丢的可是王室的脸。

越想越紧张,越紧张就越慌,

整个婚礼彩排不知道被坦塔蒙拉长着脸训斥了多少遍。

看的阿摩斯都跟着她紧张起来。

“我觉得吧,或许也没有那么难,你不用那么严格的按照他说的来。”

阿摩斯眼珠一转,这么说道,

“你想啊,无非就是赞美神,赞美阿蒙,赞美荷鲁斯,赞美哈托尔,再之后就是赞美你的丈夫,对他许下一生的誓言。”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差不多就行了,反正没有人会抬头看你,只要不出现明显的停顿就够了。”

...

阿摩斯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只可惜事与愿违,歇憩一会,再一次来到坦塔蒙面前,说到要说的台词的时候,

林雅再一次,可耻的停顿了。

“伟大的众王之王...阿蒙拉...万物因你...”

糟了,因你什么来着?

刚才还说的很好啊...

“生长!生长!”

阿摩斯着急的不行,在坦塔蒙的身后做口型提醒,但对面的人楞是没意会到她说的什么,

眼见坦塔蒙的脸色越来越黑,阿摩斯急中生智,双手举过头顶,蹲在地上,又摇曳的站起来,

“生长...生长...”

生长你懂吗?

林雅好像是看懂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她刚觉得似乎可以放下一点心,只听见那声音从耳边郑重地传过来,差点没把她砸晕过去。

“圣蛇!”

“圣蛇?”

坦塔蒙的脸黑成了锅底,怒极反笑,苍老的嘴唇扯了扯,

“蒂雅小姐,请你回去好好的再背诵几遍,伟大的阿蒙拉会宽恕你的。”

被气到的何止是坦塔蒙,阿摩斯已经没话说了,生无可恋。

“你怎么想的!万物因你而圣蛇?”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气,用手指尖戳林雅的脑门,

“不是你说的吗...圣蛇...”

林雅瘪嘴,委屈。

她也知道这词不通顺啊,要不是阿摩斯在一边跳蛇舞,她也不能说成是圣蛇...

“蛇舞?”

阿摩斯气笑了,嘴边勾起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你怎么看成的蛇舞!?我不是说了生长!万物因你而生长!!”

对面的人说一句低一分的脑壳,阿摩斯觉得...不然...算了吧...

因为...

林雅不顶嘴了,开始学她刚才的动作...

......

行吧...圣蛇就圣蛇吧...

“赞美你,伟大的阿蒙拉,万物因你而生长,我们因你而来,因你而神圣。”

“......”

“赞美你,千年万年,千万年过去,而你照耀大地,带给万物生机。”

“...”

深夜,林雅还是没有睡,光着脚在冰凉的地面上来回走动,背诵着白天的婚礼用词,

地面上东倒西歪的摆了一地她从神宫里各个地方淘弄来的人偶,瞪着一双双眼睛,充当着临时观众,

阿摩斯早就睡了,刚才被她吵醒,不满的咕哝了一声,然后又歪头睡了过去。

她就索性把东西都搬到隔壁来,在隔壁的房间练习。

没办法,她不睡的话,总不能不让别人也跟着不睡。

她知道,坦塔蒙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其实很着急,

这件事不仅关乎王国的颜面,更有阿蒙神庙的神圣威严。

这套词她背的话她早就背下来了,就像阿摩斯说的,没有那么难,很多赞美的词汇都是通用的。

像套娃那样一个一个套上去都行,就是不知道怎么了,一到了严肃的时候就会很紧张。

“阿蒙霍特普,太阳神阿蒙拉所钟爱的少年,他是美丽的,上下肯迈特的王子......”

“他那强壮的身躯...”

“我的生活因有他...”

林雅在空无一人的宫殿内朗诵着纸稿上的文案,对着空气表白,越说越觉得脸上发烫。

说到这里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用词也太热情奔放了吧...虽然...他确实有那么美好就是了。

眼前似乎出现了之前那肯城别苑他与图特摩斯摔跤时的样子,

光裸的胸膛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晶莹的汗水从小麦色的沟壑上缓缓流下,最后没进了腰间精致的人鱼线...

“咕嘟”

想到这里的某人情不自禁觉得喉咙有些发紧,鼻间也有点发热,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反复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无效之后,她没出息的破罐子破摔,放弃了,

怕什么,再过几天就是合法夫妻了,合法的合法的!

那...提前想一下也没事吧...

察觉到脑海里的东西已经从最开始的赞词转移到不知道什么方向去了,

她狠狠摇了摇脑袋,把乱七八糟的都甩出去,专心背诵着婚礼用词,只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怎么也背不出来了。

“我的生活因有他...”

又是卡在了这一句,不是背不下来,就是感觉他不在的话,对着空气表白很尴尬。

“我的生活因有他而甜如蜜糖,我对他的爱意如泛滥节的洪水一样疯长,却永远不会消退,在我身体的沃土之上,爱意的结晶会如期而至。”

“我爱他,会永远支持他的决定,我爱他,超过我的生命。”

有低沉的声音从高高的窗外传来,接着她没有说完的话说了下去,林雅惊喜的望过去,却只看见了窗外阴暗的天空。

“阿克沙?”

“嗯,是我。”

那声音低低的回道,

“你怎么了?怎么不进来?声音这么低?”

林雅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出声问道,他要是来了不是应该进来吗?为什么要在外面呆着?

“没什么,有些受凉,你忘了吗?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他一边说,一边咳嗽了两声。

“受凉?严重吗?”

对哦,他说的对,婚前是不可以见面,只是他怎么病了?这不由让她又有些担心起来。

“我没事,只是来看看你。”

他轻轻笑了,话里带了些似是揶揄的味道,

“我今天看见你彩排怎么说都说不上来。”

“看见?”

“不,是听说。”

他改口。

“那...不能见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夜里风大...”

林雅犹豫道,本来就受了凉,夜里又这么冷,再加重了病情就不好了。

章节目录 受洗 “嗯...也没事,已经好了,就是嗓子还有些不舒服。”

那声音又回答道,

“那你现在在墙下?”

林雅疑惑道,这个围墙可不是一般的高,可以说是超高挑层了,要是在墙下,怎么这声音传来的这么清楚?

“呵,我在棕榈树上。”

“棕榈树!?”

她惊了,这么高怎么爬上来的!?

窗边的树叶下伸出一只长长的手臂,向她摆了两下,这下不信也信了。

“没事,你背你的,我穿的很厚,在这里陪着你。”

“那...我背下来你就回去?”

“嗯。”

有了他在身边,倒是真的安心了不少,只是有他在身边,那些让人羞涩的台词怎么感觉更难说了些,

但是想到了他受凉的身体,林雅硬着头皮飞快的背了一遍,

“阿克沙?”

“阿克沙?”

等她背完,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答,只有窗外的风不断呼呼的向室内涌着,冻的她一个哆嗦,把身上的衣服更加的裹紧了一些。

“阿克沙你还在吗?”

“很晚了哦,外面很冷,你回去睡吧。”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林雅皱了皱眉头,高声嘱咐了一句。

想来他应该是已经回去了吧,今天的阿克沙很奇怪,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她摇摇头,继续看着手里的稿子,不再去想了。

“呼,呼,”

辛格抓住自己的衣领,紧紧的把后背贴在墙上,冰凉的墙面让他的理智稍稍的回笼。

他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冒充那个人,只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

她即将出嫁,嫁给这个世界上他最恨的肯迈特王室,

喜欢吗?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才算是喜欢,很早之前他只觉得那女人是他生命里出现的一个变数,用那种说不上有多聪明但自己却回回都上当的方法从他手中逃脱了去。

她很有趣,有些小聪明,他无比的承认这一点,或许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适合陪在自己的身边,陪伴自己把西奈从可恶的肯迈特人手中夺回来,然后度过这漫长的一生。

但是可能也就只有陪伴而已。

什么是喜欢?不想她嫁给别人这是喜欢吗?

不,这不是喜欢,这只是他想拥有的战利品,拥有了她,就是狠狠打在肯迈特王室脸上的一个巴掌。

他今天来的目的他自己都忘了,他想占有她,在那个人之前,在她的身上打下自己的印记,让肯迈特人永远也忘不了这个耻辱。

可是看着她对婚姻那样憧憬的模样,他承认,他可耻的怂了。

那就这样吧,这样灰溜溜的离开,然后在若干年以后,带着足以掀起整个肯迈特风浪的消息回来,

但愿再见面的那一天......

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是死亡女神奈芙蒂斯的生日,肯迈特最为盛大的节日之一,

在这之前的几天,分别是奥西里斯,荷鲁斯,伊西斯等神的生日,

只是外面的热闹好像和整个神宫毫无关联,

里面仍是死寂的一片,

也不能说是死寂,这是与民同乐的日子,主要人物都已经回到王宫去了,比如阿摩斯,妮菲塔丽等王室成员,连还在身体恢复期的阿赫霍特普都回去了,准备迎接晚上的盛会。

但坦塔蒙还没有,

原因无他,

嫁给王子前的一天,准王妃要进行的最后一项,阿蒙霍特普答应过的,信仰洗礼。

侍女排成了长长的一排,在湖边等候着她的沐浴结束。

湖水不怎么凉,反而经过一上午的阳光烫晒,变得暖洋洋,林雅坐在水下的一块基石上,泡在湖水里,困的直打呵欠,下巴一点一点,只点到了水花,人就清醒几分,

“几时了?”

她顿了一下,抬头问道。

这是洗礼仪式中的一个环节,上午已经把该进行的步骤都做完一遍了,只剩下一个圣湖浸礼,还有一个宣誓就算是成了,

按照坦塔蒙的说法,要浸足一个小时才好。

只是这水也太舒服了,让人困得直迷糊。

“回殿下,马上就可以了。”

领头的侍女抬头看了眼一边的日晷,恭声回应道。

虽然还没有成婚,但她们已经开始这样叫了。

“哦。”

林雅讷讷应声。

圣湖的对岸,有河马在打着呵欠,短小的尾巴在皮肤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她不仅有点晃神,

河马诶,传说让泰奥国王决定起兵推翻喜克索斯的就是底比斯圣湖里的河马,

阿波菲斯说这河马日夜不停的鸣叫,扰乱了他的睡眠,让泰奥陛下觉得受到了侮辱。

林雅当然觉得这件事很玄幻,只是阿波菲斯的借口,但这河马,这么长时间怎么一声都不叫,但凡它叫一声,自己也不会这么困啊。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她从湖里爬出来,由着侍女们用宽大的干净布匹把她弄干,

然后又穿上了一身很简约的贯头衣,这就算是结束了这一部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走到神庙外的广场上去,坦塔蒙在那里等待着她,

为她进行洗礼的最后一部分,在百姓面前宣誓,会永远的效忠阿蒙神。

这个环节本来是在室内阿蒙神面前进行的,但是因为之前她没有任何在神宫担任祭祀的过往,身份也是这样的特殊。

所以仪式改成了百姓见证,

下一任国王的王后是阿蒙神忠实的信徒,阿蒙神庙与王室的关系永远密不可分。

长长的侍女队伍跟在她的身后,前后还分别有四名打扇捧香,一路朝大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林雅脑袋一抽,做出了一个很是匪夷所思的举动,

她觉得那几个河马有些太过老实了,一声都不叫,心里好奇,手上欠揍,

路过的时候一脚把湖边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踢飞起来,正落在一头河马的身上。

那河马抬头,半睁开一双小眼睛,复又闭上,尾巴拍了拍屁股,不理她,

她咂咂嘴,接着往前走,

这样的动作很是失礼,但好在动作不大,没有人注意到她。

烈日当空,正午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是充满活力的阿蒙拉,林雅提起一角裙子,恭恭敬敬的往坦塔蒙的面前走去。

她从广场的一侧走上去,围观的是准备参加节日庆典又顺便见证了准王妃洗礼的万民。

阿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同样站在广场正中,站在也已经回来代表王室发言人的妮菲塔丽身后,看她过来,遥遥眨了下眼睛。

“赞美你!赋予万物灵性的阿蒙拉!”

“.......”

“她来了,走在你的日光下,她来了,在属于你的圣湖中涤尽了周身的尘埃与罪恶。”

“......”

坦塔蒙的赞诗在林雅走到面前时落下了最后的尾声,

她在坦塔蒙的面前跪下,背诵着早已背好的赞诗,

她的身后是数以万计的肯迈特众民,如芒在背,喉咙发紧,但她明白,这样的仪式不比明天的婚礼轻松多少,

“我来了,走在你的日光之下,我来了,在属于你的生湖中涤尽了周身的尘埃与罪恶。”

“我走在你的白昼之中,沐浴着你的阳光,是你给了我生命与生长的力量,”

“我是你虔诚的信徒,走向你无所不在的白日。”

“我爱你,如同你赋予的生命。”

“我将为你而生存,为你挥起锋利的镰剑,将所有的罪恶斩杀。”

“......”

“赞美你,无所不在的阿蒙.拉。”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阿摩斯提着的心倏地落了下来,用宽大的袖子擦掉了手心的汗水。

虽然声音有些发紧,但这不是说的挺好的么。

林雅的头垂的低低的,看起来格外的虔诚,她每说一句,坦塔蒙就会从侍女的托盘中拿起一份首饰为她戴上。

发箍,项链,耳饰,胸坠,手环...

等到所有的话都说完,她也从坦塔蒙手中接过了最后的一件物品——属于祭祀的法杖。

洗礼在这里落下帷幕,从这一刻起,她就是阿蒙神的祭祀之一。

章节目录 婚前 准王妃的受洗礼上跑出了一只河马,还把大祭司坦塔蒙从广场上挤了下去,

这真是太可怕了,

后来的围观群众之后都这么说,

你们说是大祭司平日里苛待了圣湖里的那一群河马吗?

还是大祭司做错了事,塔沃里特女神要惩罚他?

人们一边散场一边唏嘘,

坦塔蒙的脸黑成了一个锅底。

“噗,你说那只河马怎么就拱坦塔蒙不拱别人呢?”

洗礼过头,阿摩斯拉着林雅小声叨叨,眼里的笑意都止不住了,

“这...可能是它很喜欢坦塔蒙大人吧...”

林雅心虚,开了开口道,没敢说,是因为她手欠所以才被河马来算账,至于为什么倒霉的是坦塔蒙,这可能是因为,他站在自己前面。

不过这很好,毕竟死道友不死贫僧,总比拱了自己让王室丢脸来的强。

想起那只河马大嘴一张,直接从坦塔蒙身上拽下一片袍子,口水涂了他一身,又把他挤进人群中的样子,林雅打了个哆嗦,

万幸万幸。

“拉亚什么时候来接你?”

阿摩斯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口问道。

林雅该是从自己家里出嫁的,今天的洗礼完成就代表了神宫的课程结束,该回家了。

“不知道,不过大概一会会来吧。”

林雅叹了口气,幽幽的说,

她还真不想回去,谁愿意回去看瑟尔卡和梅丽塔蒙的脸,在哪都比回去来的强,不过好在也是最后一天了。

说曹操曹操到,神庙广场前抬来了一架躺椅,拉亚的管家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看见她径自弯腰行礼,等待着她的到来。

“那我就先回了,晚上见。”

“晚上见。”

新婚前的最后一晚,是婚前最后的狂欢,林雅没有别的朋友,只邀请了阿摩斯,

她会在夜晚到来,然后陪伴林雅度过一夜,在第二天的傍晚和新娘一起返回王宫。

只是这样的日子就有些麻烦,

婚礼选择的日期与泛滥节重合,而婚前狂欢又与奈芙蒂斯神的生日重合,作为王室,阿摩斯都是要出席的,

但愿晚上的狂欢不要进行的太久,让她能够早一些到林雅那里去。

和阿摩斯打了声招呼,林雅不情不愿的往抬椅那边去,

热风习习,烈阳当空,街上的人却比往常还要多的多,抬椅上没有遮阳的轻纱,

在伊普特的提醒下,林雅收回了东张西望的眼睛,老老实实的在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脖颈肩膀上盖了一层纱巾,

她可是要做新娘的人,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太阳晒伤。

这点还让林雅挺遗憾的,说是来了首都,但却没有好好的逛过看过,而明天的婚礼一结束,就要跟随她的丈夫阿蒙霍特普一起返回孟菲斯了。

毕竟那才是他该呆的地方,那里的子民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丈夫...不再是未婚夫,而是丈夫...

这个词汇在她的唇舌见默念了几遍,短暂的慌乱过后又泛起了丝丝的甜,

真好。

回拉亚庄园面对的人比林雅想象的要平静的多,

不管是瑟尔卡还是梅丽塔蒙都是相当的老实,再没有之前的那种敌对的感觉,尤其是瑟尔卡,

她的一张脸冷冷淡淡的,看林雅回来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连那种刻意装出来的慈爱都懒得再装了,却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只把对方当空气一样对待。

倒是梅丽塔蒙,一双眼里的嫉恨隔老远都能感受的到,却是一副强压着不挑衅的模样,

等林雅从她身边走过,又是一种极度委屈愤恨的神色,隐隐间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高傲感,

不过这都跟林雅没关系,她也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因为梅丽塔蒙现在根本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伊普特指挥着人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装箱放好,物品一件接一件的拿,整个屋子瞬间就空了一大半,

其实林雅自己也没什么东西,这里大多数新添置的都是阿蒙霍特普送来的,早就打包装箱,

现在在装的都是属于赫里特留给自己女儿的部分。

一只木箱从林雅的面前搬过去,她看着上面有些模糊的纹路,顿了顿,然后淡淡开口,指挥着人又放了回去。

“算了,这间屋子里属于我姆特的部分都放下吧,除了那些书。”

她也是最近才搬来的,在这之前的蒂雅从来不进这间屋子,可能是这间屋子给她留下的回忆实在算不得太好。

但她搬来的时候,这间屋子里却像是它的主人十几年来从未离开过一样,

床边的陶瓶里插着新鲜的小花,上面还摆放着一张半展的纸卷,被子里剩着半杯清水,

好像刚刚还有人坐在那里,翻阅着书籍,浅浅喝了一口杯中清水,又放了回去专心阅读。

每一寸地砖都没有一丝灰尘,每一件遗物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像是经常有人来打扫,又像是有人时常摩挲这些东西。

只是在她的梦境里分明不是这样的,赫里特病得很厉害,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屋子里更是尘土飞扬,丝毫不利于病人修养。

这样做的人不用另做他想,只会是拉亚。

林雅觉得,拉亚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恨,在她活着的时候没有去好好的爱她,死后又做出如此深情的姿态。

但这些遗物的归属,就还是留在原地吧。

门板响了几声,她抬头,看见拉亚站在门口,正看着屋里的人来来回回的搬东西,沧桑的厉害。

他身上穿着晚上奈芙蒂斯狂欢夜要穿的礼服,但好像瘦了很多,衣服撑不起来,空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腰带系的紧紧,在把衣服勒成了一条条的皱褶。

眼睛也没有之前有神了,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好像几日之间就恢复成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看她看过来,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雅雅...”

“蒂雅。”

林雅微笑,然后提醒。

她不是蒂雅,哪怕拉亚真的有悔意,也不可以代替蒂雅去原谅他。

他放弃了父亲这个身份太久,也失职了太久,哪怕有再多的苦衷,也不能弥补一个因他而毁掉的人生。

“是...蒂雅...你听我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做卡穆迪的人,不论他和你说什么,请你一定一定要远离他。”

拉亚犹豫了一下,几步奔了过来,站在她面前,和她距离极近,眼底有些慌乱的颜色,磕磕绊绊的说,

卡穆迪这个词汇从他口中说出,声格外的轻,又怕她听不见,凑近了几分,

她身上的气息传到拉亚的鼻间,让他瞬间红了眼眶,又很好的掩饰回去。

这是他的孩子啊,他和赫里特唯一的孩子,却从生下来开始,一次都没有拥抱过。

他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想满足一次作为父亲的渴想,却最后归于沉寂。

“卡穆迪?他是谁?”

林雅不解,但看他紧张的样子,也配合着小声说出这个名字。

“一个不能提及名字的人,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来寻找你,告诉你他叫卡穆迪,那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信。”

拉亚慎重的嘱咐,

“如果他问你,你一定要说,你的姆特是瑟尔卡。”

在几日前,他听说了卡穆迪归来的消息,有人在境内发现了卡穆迪的行踪,

那人是个疯子,为了喜克索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做的出来,如果让他知道雅雅嫁给了摄政王子,就一定会引诱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然而如果失败,他不会顾念什么骨肉之情,他会是雅雅平稳生活的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

他会毁灭所有的一切。

“瑟尔卡?你疯了吗?我怎么会去和别人说我的姆特是瑟尔卡?”

章节目录 他来了 和拉亚的谈话不欢而散,但她最后也答应了,如果有个叫做卡穆迪的人来问,她会说自己不是赫里特的女儿,也永远不会听信卡穆迪的任何一句话。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是什么用意,但她的本能告诉她,拉亚这次没有在骗她。

这可能是一件很严肃的大事。

晚间,奈芙蒂斯的狂欢进行到一半,王室成员退场,阿摩斯带着宫廷女官敲开了林雅的房门。

散沫花叶捣成的红色花汁用布条一点一点缠上了她的指尖,缠完了十根手指,

阿摩斯又抬抬下巴,示意她把脚也抬起来。

“这...还要染脚?”

林雅看了看被包成木乃伊似的僵硬一动不能动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还算自由的脚丫子,下意识的往回缩了下,

这...脚趾那样不惹人注意,不用涂了吧?

“不然呢?”

阿摩斯反问,然后在她的示意下,女官强硬的把林雅的脚丫子拽回来,一根一根伸直,准备往上覆盖涂抹花汁。

“王妃殿下的脚生的好,小巧,白皙,还不像别人那样一脚底的厚茧,王子殿下一定喜欢。”

女官一边按摩脚掌,一边说些好听的话,试图让她放松一些,

她的脚掌崩的直直的,脚趾也蜷缩在一起,像极了做好随时就要逃跑的模样,委实不太好涂。

只是这话说的明显不对,看到阿摩斯悄悄往回收了收的脚,女官觉得,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又不知道怎么补救,讷讷的闭上了嘴巴。

手下的脚掌更加收紧了几分,

她这句话何止让阿摩斯一个觉得尴尬,林雅也觉得一阵恶寒,

脚?喜欢脚的那不是恋脚癖吗?

“好了雅雅,你就把脚掌放松一下。”

眼看那女官都要哭出来了,阿摩斯挑了挑眉,

“不然你想自己涂吗?”

这...林雅看了看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双手,想起了刚才说起码要放置一夜的时间,认命的松开了脚掌。

女官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的脚趾上细细的抹上了花汁,以同样的手法包好。

脚趾被布条分隔开,时刻都有一种正在掰脚趾的感觉,她只能尽力去忽略,不去想这件事情。

本来以为到了这里就好了,没想到,这才只是刚刚开始。

还是刚才用剩下来的花汁,女官用木条点着,在她的胳膊上腿上写写画画,

颇有些像是印度新婚前涂抹海娜的错觉,

但这又明显不是,画上去的是一些宗教符号,也没那么满满当当。

到了入睡的时间,林雅仰倒在床上,欲哭无泪。

没人告诉她结个婚除了那些繁琐的誓言还要这么痛苦啊....

这一晚上让人保持一个姿势是闹哪样啊?

“殿下晚间不要乱动,会弄花身上的花纹。”

那女官退下前是这样说的。

“你怎么还不睡?”

阿摩斯躺在她身边,翻了个身,看见她仍然睁的大大的眼睛,以为她是在担心明天的婚礼。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吧,你今天不是背的好好的么,明天的人应该也和今天差不多。”

“我没有....”

“那你怎么了?”

“......我想翻身。”

“哦,那你忍着吧,困了自然就睡着了。”

阿摩斯闻言打了个呵欠,缓缓闭上了眼睛。

“......”

摔,这是哪门子的闺蜜啊!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突然就不害怕了?背一夜就麻木了?”

床板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声,阿摩斯又翻身回来,

她实在是想不通,紧张跟背一夜有什么关系,这件事要是不问出来她怕是睡不着了。

“......”

林雅装睡,闭上眼睛,不想理她,却架不住她一直拿指尖戳自己的胳膊,一下又一下,细细的,痒痒的。

“誓词写内裙褶子里了...”

只要一趴下,就能看得到,还不会有人发现。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亮,没用人从床里把林雅挖出来,她自己就醒了,

没办法,泛滥节,外面的喧嚣隔了几道门传进耳朵里还像在耳边一样。

“殿下的睡姿很好,花汁印记一点都没有花掉。”

女官把布条从她手上拆下来,纤细手指尖端,指甲是鲜红鲜红的颜色,更衬得那皮肤欺霜赛雪的白。

侍女们排成一行走进来,简单的用昨夜从圣湖里打来的水为她梳洗,这代表了阿蒙神的祝福。

“提伊大人稍后就来,在这之前您可以先用早餐。”

女官微笑道,

“诶?这么早么?”

林雅还有点迷糊,这才几点,婚礼从太阳落山开始举行,这才几点就开始化妆,

照肯迈特这么炎热的天气,到了晚上不是早就花掉了吗?

“不早了,你这个妆,化完都是中午了,到了那时就该举行婚礼了。”

阿摩斯在一边懒洋洋的削了一只苹果,切成小块放进嘴里,看她看过来,又用刀叉起一块,

“吃么?”

林雅要摇头,拒绝了。

“不是晚间才举行婚礼么?”

“不,是中午。”

阿摩斯无辜地卡巴一下眼睛,坏心眼的提醒,

“在太阳神最有活力的时候。”

普通百姓的婚礼当然是夜晚,但国王则不同,他们是太阳神的子嗣,一切与太阳有关的重要典礼都会选在这个时间段。

“没人告诉我啊...”

林雅有点发懵了,中午?这是要晒死几个?

“那可能是觉得你知道。”

吃完一整颗苹果,阿摩斯慢条斯理的说,又取了条手帕仔细的擦干净手上残留的汁水。

“不是说傍晚返回王宫?”

“要游街啊。”

......

来个人杀了她吧,她突然觉得有点活够了。

红色的眼影均匀的涂抹到整个眼窝,颜色由深变浅,最后在眼尾留下了一段引人遐思的浅红,

“闭眼。”

她顺从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提伊的木条蘸取了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拉到了眼尾,

复又让她张开,在下眼睑上画出了同样的一条,这一条化的没有肯迈特妇女们平日里化的那样粗重,反而是比较纤细的一条,

多出了一丝柔和的美感。

盛在精致贝壳里的红色油膏用小刷子蘸起,她轻轻抿了抿唇,留下了一抹动人心魄的红色。

“提伊,你发什么愣,赶紧编发啊,一会时间不够了。”

化妆师出现明显的停顿,阿摩斯皱了皱眉,出声提醒。

“好,请容许我把我的箱子拿来。”

提伊躬了躬身,麻利的转身后退,狠狠的闭了闭眼,眼里翻涌的思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要结婚了呢,是自己亲自给化上的妆容,那个人会喜欢吗?会如何的亲吻那样一张嘴唇?

从那肯到孟菲斯再到底比斯,她终于圆满了心愿,这是好事,但是为什么,他自己却这么难过呢?

每一束头发都被整齐的编好,假发掺杂其间,用树脂和发卡固定住,发尾缀了零星的金珠宝石。

各色的首饰成摞堆在了林雅的身上,却并不显得累赘,提伊费尽了心力,让它们的摆放方式美观些,再美观些。

盛装的她美的惊人,最后一只脚镯合拢相扣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仆人,

“小姐!大人让我来问一下好了没?阿蒙霍特普殿下的车驾马上就要到了!”

“这就好了!”

伊普特扭头应声道。

他来了,他来接自己了。

这让的认知让林雅的内心漾起了一丝波澜。

伊普特扶着她,缓缓步出门外,一步一步走上红色的地毯,

地毯长长,一路铺到了庄园门口,拉亚在外面,神色复杂,难过的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拉亚庄园的大门被仆人缓缓打开,林雅站在花架下,看见阳光从门的缝隙透进来,开始是一条窄窄的,最后在眼里慢慢放大,占满整个的眼底。

然后那个他,从阳光中走出来,向她遥遥摊开了手掌,

是那样的温暖,有力。

章节目录 神所祝福的婚礼 “你紧张吗?”

在轻纱遮掩鲜花围绕的软轿中,阿蒙霍特普握着她的手,这样问她。

“不,我很好。”

林雅摇摇头,反手握住了他的,轻轻把自己的头依偎在他颈间。

“你的手在颤抖。”

“是吗,那一会就好了。”

她不置可否。

她已选择了他,就已经想好了会面对今天的这种局面,而且在之后只会更多。

“你准备好了吗?”

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着她,微笑着问了一句,手指搭上了遮盖的轻纱。

“嗯!”

林雅鼓足了勇气,重重点头。

已经走上了主干道,几乎城中所有的市民都来围观这一场盛大的婚礼,轻纱束起,林雅在刹那间挺直了脊背,像仪态老师教过的那样。

“放松,你可以随意一些的。”

她听见身侧的少年轻声这样说道。

婚礼的仪仗队很长,最前面的人是阿蒙神庙的祭祀,口里念着冗长的咒语,

大意就是神会祝福这对新人之类的话,

跟在后面的是手捧熏香和撒着花瓣的仆从,让他们走过的路更加芬芳。

再之后是持着羽扇的宫廷内侍,两人一组,左右而立,长长的鸵羽相搭,多少遮挡了一些外部看过来的视线。

百姓们翘首而立,纷纷伸长了脖子来围观着这一桩盛事,

身为摄政王子的阿蒙霍特普殿下结婚了,王妃不是王室公主,而是一名来自财政大臣家里的贵族小姐。

小姐的嫁妆装了数十个箱子,跟在仪仗后面,由卫兵护卫着,金银制成的饰品晃得人眼花缭乱。

王国里上一次出现这种盛事还是几年之前,雅赫摩斯陛下打了大胜仗,把盘踞在沙鲁亨的喜克索斯人驱逐出境,

那一次他带回了很多很多的金银珠宝,用船从水路拉了回来,雪松木大船吃水线很深,他把那些财宝通通送进了阿蒙神宫,敬奉给了他的神父阿蒙。

那时的那批财宝也像现在这样,满满当当的装着,每一个都开了箱,从底比斯的码头一路展示到了阿蒙神宫。

本来以为下一次的盛事会是赛帕尔殿下的大婚的,可惜了那位惊才绝艳的殿下,青春之花还没有绽放,就匆匆凋谢。

不过阿蒙霍特普殿下也不差,陛下的每个儿子都是那样的出色,百姓们始终相信着,阿蒙霍特普殿下也会像他的父亲雅赫摩斯一样,带给这广袤的王国一个新的黎明。

“雅雅,你看见了么,这些都是我的子民,在今天以后,他们也会是你的子民,我爱他们,就像爱我们的孩子,在未来的每一天,我希望与你一起治理我的国家,带给他们安稳富足的生活。”

阿蒙霍特普伸出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她手上,与她十指交握,轻轻的说。

“我会的,我会像爱我们的孩子一样爱他们,给他们带来理想的生活。”

她这样保证道,声音虽然还是紧张发颤,但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正午的时候,阳光遍洒大地,从软轿里一出来,林雅就觉得毒辣的光线照射在她的身上,给肌肤带来一些刺痛的感觉。

阿蒙霍特普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神宫阶梯上的红毯,

各色鲜花在神道的两侧盛放,空气中飘荡着似有似无的熏香味道,

红色的地毯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但只轻握着身侧之人的手,林雅就觉得漂浮的心有了停泊的港湾。

道路的尽头神庙之外的广场,主持典礼的坦塔蒙以及作为新郎家属的国王陛下和王后陛下就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即使再不情愿,儿子的新婚典礼总是重大事件,虽然雅赫摩斯和妮菲塔丽对于他倔强的选择了王室之外的女人做主妻这件事感到很恼怒,但还是不得不出现在这种场合。

承认这桩婚姻的合法性。

在阿蒙神与现世的荷鲁斯面前,一对爱侣许下了对彼此的誓言,

“我的生活因有她而甘甜如蜜,我对她的爱意如泛滥节的洪水一样疯长,却永远也不会消退,在她身体的沃土之上,爱意的结晶会如期而至。”

“我爱她,会永远需要她的支持,我爱她,超过我的生命。”

没有等她先开口,阿蒙霍特普率先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少年棕黑色的眼里倒映着她的倒影,里面清清澈澈,好像天地万物除了她都失去了色彩,

只她一人在他眼中绚丽肆意。

林雅被他看的发愣,好像自己也沉溺在他眼中的漩涡里,不复醒来。

她听见耳边坦塔蒙小声的提醒,于是张开了柔嫩的嘴唇,缓缓开口,

已经背诵过无数遍的誓词从她的口中说出,声音甘甜悦耳,在他之后没有丝毫的滞涩感,

“我爱的他,是阿蒙霍特普,太阳神阿蒙拉所钟爱的少年,他是如此的美丽,是两方土地之主的儿子,所有百姓心中所系,”

“我爱的他,连天与地都为他失去了颜色,阳光照耀他强健的躯体,有着连神灵都为之赞叹的活力与青春。”

“我的生活因为有他而甜如蜜糖,我对他的爱意如泛滥节的洪水一样疯长,却永远也不会消退,在我身体的沃土之上,爱意的结晶会如期而至。”

“我爱他,会永远坚定的支持他的每一个决定,我爱他,超过我的生命。”

原来真的到了这一刻,原来相望的眼中只会存留彼此,再也注意不到别人分毫。

原来只需要看着他,那些让人羞涩难以启齿的话语会诉说的如此的连贯。

只因为对面的人是他,仅此而已。

“我听见了阿蒙神的话语,他说,他们的结合是神圣的,会为这王国注入新鲜的血液,让它永葆青春,阿蒙拉在天空之上祝福这对新人,”

“最后,赞美伟大的阿蒙。”

随着坦塔蒙的声音落下,这场婚礼算是到达了尾声,

明明是大晴天,却不知从哪里飘来了一朵薄黑的乌云,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雨下的不大,只有细细的雨丝,落在身上瞬间带走了一丝灼热的烫感。

林雅听见围观人群里的呼喊,

“下雨了!是好兆头!”

“下雨了!是神的恩赐!”

“伟大的雅赫摩斯陛下万岁!妮菲塔丽陛下万岁!”

“阿蒙霍特普殿下!蒂雅殿下!”

巨大的音浪一阵阵袭来,盖住了仪式上的礼乐之声,

在这一刻,林雅的心里真的升起了对于这个国家的责任感,

她是阿蒙霍特普的王妃,未来的王后,台下的是她的子民,她会爱他们,像爱自己的孩子。

漫天的花瓣落下,下起了一场真正的花雨,和雨点一起飘飘荡荡,

雨丝落在她脸上,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花掉了,顺着雨滴淌了下来,湿湿的黏黏的,

来到古埃及,花妆不是第一次了,却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人生中的重要场合上掉链子。

下意识用袖子遮住了脸,阻挡了对面少年的视线。

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笑,然后袖子在一瞬间掀开,她的手环住了少年的脖颈,

那少年附下身来,精致的眉目在她眼中慢慢放大,

他今天很美,林雅第一次见他穿着如此正式的王子大披肩,孔雀蓝的眼线勾勒了一双棕黑色的眼,平添了一丝妖娆的错觉。

他的嘴唇缓缓落下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吻上了他的新娘。

这是他的心上人,他的爱人,他唯一的妻子。

考虑到小妻子在众人面前一向腼腆害羞的样子,这个吻匆匆结束,浅尝辄止。

他用手指一点一点蹭去了那些花掉的颜料,又在自己的眼角抹了一把,孔雀蓝的眼线晕开,在眼尾栖息了一只蓝色的蝶。

“你今天很美。”

章节目录 烛火 “1、2、3、4、5......”

游行结束是下午的日落时分,紧接着是万民欢度的泛滥节,作为新加入的王室成员,林雅又跟着在泛滥节的庆典上露了个面,然后匆匆在伊普特的陪伴下返回了阿蒙霍特普的宫殿,

他还没有回来,还在进行剩余的婚礼庆典,只是林雅没有那个体力去跟随了,在确定即使走掉也没关系之后就先行离开。

回来也没什么事做,但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在那里等着他回来,心里就莫名的感到了一股慌乱。

已经结婚了,已经结婚了。

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脸上的热度才给了面子缓缓的退了下去。

不行,不能闲着,闲着就会乱想,搬来的嫁妆堆满了前厅,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开始清点嫁妆。

“伊普特,我怎么觉得多了这么多?”

这个数量明显不对,比阿克沙前些天送去的还多了不少,多出了一半还多。

“当然多啦,大人可是把全部的家底都差不多掏出来给您了呢,殿下,夫人因为这个一直在跟大人吵架。”

说话的不是伊普特,而是另外一个听起来就很惹人生厌的女声,

林雅回过头,看见了一个长着瘦长脸的女人,嘴巴尖尖,正满脸谄媚的看着她。

“她是谁?”

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个人,现在居然堂而皇之的未经允许出现在内殿。

“小姐,我叫梅耶,是夫人给您的陪嫁。”

叫梅耶的女人抢在伊普特前开了口,笑嘻嘻的说道。

“小姐已经成婚,是殿下。”

伊普特冷声提醒。

“哎呀,我们才是一家人,等到了孟菲斯,还是要还是要一起适应新环境的,小姐不能因为成了婚,就不是拉亚大人家里的小姐了吧。”

梅耶毫不在意的笑着说。

她这样的说辞让林雅狠狠地皱了皱眉毛,首先,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她,第二,她是瑟尔卡弄来的人,第三,这样的抢白让林雅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我不会带你到孟菲斯,我也没有允许过你做我的陪嫁,你可以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了。”

不看梅耶垮下来的脸,林雅淡淡的说道,

她去孟菲斯是去过日子的,图的是舒心,凭什么要带着一个不熟又不喜欢的人。

“小姐!哦不!殿下!如果您不要我,夫人会打死我的!”

梅耶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伏在地上止不住的颤抖。

道德绑架?

林雅挑了下眉毛,这是道德绑架吗?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想了想,还是缓缓开了口,

“可以啊,我可以不送你回去。”

看着地上的人明显舒了一口气,她又慢慢说道,

“伊普特,带她下去吧,明天一早就去把她送到阿摩斯那里,安排她一些事做。”

这样的结果显然比她自己说的打死要好很多,但她的表情又明显很不乐意,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伊普特反剪了双手,扭带了下去。

当室内空无一人,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的时候,林雅发现嫁妆她数不下去了,

本来也没什么好数的,只是找点事做,

但现在却怎么也数不下去了,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怦然作响,一下又一下,

颓然的回到起居殿,在装饰一新的床上坐下,

窗外繁星迁徙,她仰头看了看,最后发现不管过了多久她还是算不清晚间的时间。

应该很晚了吧,他是不是快要回来了?

今天是他们新婚的日子,也是他当上摄政王子之后的第一个泛滥节,节日的庆典上,在那鲜花装饰的船头,他站的比去年的赛帕尔还要挺拔,

泛滥节,洪水疯长,万物复苏的伊始,一切都有了一个新的开端。

“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呆呆的坐了多久,坐的冰冷的身躯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温暖的热度将她包围,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身上薄荷清凉的味道充盈鼻间,让她缓过神来的一瞬就红了脸颊。

“没...没什么...”

林雅垂下头,小小声的说道,

“不对,你说的不对,你在想我。”

那声音低低的笑了,低低哑哑,让人听了身子瞬间就软了半边。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你有没有想我?”

阿蒙霍特普明显是喝的有点醉了,吐出的气息里都是满满的酒气,和平日里冷淡的样子判若两人。

等不到怀里人的回答,他开始不耐烦起来,用手拨弄她散落的头发。

“你喝多了。”

林雅愣了一下,然后用手推了推他,却发现他抱的是那样的紧,根本就推不开。

“不,你想我了吗?”

他抱的愈发的紧了,像个孩子一样,捉住了心爱的玩具,然后再也不撒手。

“想...想了...”

抗拒未果,林雅不再动了,由着他抱着,小声的回答了他想要的答案。

事实上也确实是啊,新婚之夜,不想他,却又可能会是在想谁?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又是这样的乖巧,他心满意足的把脑袋抵在她的发心,轻轻蹭了两下。

“我们要...做什么?”

脑子一抽,她听见自己嘴里说出的声音,干涩的要命,从嗓子里艰难的吐出来。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呵...”

阿蒙霍特普轻轻的笑着,手指缓慢的下移,慢慢摸索到了她腰间带着的腰链。

“你知道,为什么父亲送你这个吗?”

“为什么?”

林雅一滞,视线下移到腰间的链条上,愣愣的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他不说的话,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想知道,为什么雅赫摩斯明明一脸不高兴不赞同,却还是要送她东西,且送完目光里还带着那样的期盼,还要她日日夜夜,不要离身。

这是为什么?

这条腰链是由金银合金制成的,上面挂满了各种宝石黄金做成的饰品,样子很奇怪,是贝壳,还有牛头。

“这是在哈托尔神庙供奉过的物品,代表了父亲对你的期待。”

他幽幽的说道。

“什么期待...”

“期望我们能尽快拥有一个属于王室的孩子。”

他的指尖挑起了一点腰链,然后向下,点上了她平坦的小腹,

“在这里,会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

孩子……

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摸索向阿蒙霍特普肩上系的漂亮的结,

她的手颤抖的厉害,解了几次也没有解开。

她听见那个人在她耳边轻声的笑,然后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他的脸,

像是堕落凡尘的神只,触手可及,不再高不可攀,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受着唇上辗转的柔软,

“你知道那夜你喝醉了对我做了什么吗?”

他轻笑,看着眼前只属于他的少女,被醉意熏红的眼里水一样的柔软。

“从那天开始,我在梦里,很多次的这样对你。”

“...对我...什么?”

林雅迷迷糊糊的,不知是被这醉意熏染了,还是被他融化了,只会傻傻的重复着他的问题。

深夜的凉气在身上激起了一些细小的颗粒,月光从窗外射进来,照亮了少年的脸,俊美而妖异。

新婚的誓词回荡在她的脑海,

他是阿蒙霍特普,是她心爱的少年,太阳神所钟爱,连神灵都赞叹的活力与青春。

月色皎皎,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她的内心从这一刻所有的风雨都停息,属于她的莎草船停进了名叫阿蒙霍特普的港湾。

她拥着他,像拥着自己的全世界。

洁白的床单上,一只麦色的大手与白皙的小手交握,十指相扣,最后停在了阿蒙霍特普的胸前。

他低头,在交握的手上留下一个轻吻,然后握得更紧,

像要把她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再也不分彼此。

章节目录 露台 清晨的底比斯有一种特殊的美感,昨日的狂欢过后,街道上还散落着各色还未清扫的花朵。

从尼罗河上飘来的雾气飘飘渺渺,和清晨不多的几家烟火混在了一起,给这座城罩上了一股朦胧的白。

昨日里的狂欢进行到了很晚,空气里还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林雅撑着下巴,在二层的露台上看着下面的人间。

此刻天还没有全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没有多少人起床,从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除了能看见宫内巡逻的侍卫,街道上都没有几个行人,

一阵晨风吹过来,带起了一阵凉意,她打了个哆嗦,摸上肩膀摸了个空,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上披肩。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是极累的,却起来的格外的早,大脑有些没睡足的晕眩,但又怎么都睡不着了,

想了一下可能是惦记着一会的事,所以索性不睡了,来露台吹个风,清醒一下。

每一天的清晨,国王会带领他的大臣们和王室成员前往阿蒙神宫,将阿蒙神从沉睡中唤醒,迎接它从混沌的东方升起。

作为新晋的王室成员,这种事是不能缺席的。

不过好在也就这么一天,下午他们会坐船返回孟菲斯,她又能过好一阵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冰凉的肩膀搭上了一角披肩,瞬间就感到了温暖的气息,

她微微一笑,反手抱住了来人劲瘦的腰身,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阿蒙霍特普浅浅打了个呵欠,用手回抱了她,声音低低哑哑,话语里透出来可怜兮兮的味道,

“这话不是该我来问你吗?我早上起来摸了个空,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这话倒是真的,本来没打算这么早起床,但一翻身身侧的床榻已经变得冰凉,当时就什么困意都没了,

要不是问了守夜的侍女,王妃一早就去了露台,他这会还不知道会叫起来多少人和他一起找,

到露台上一看见她心就放下来了,困意又涌上来,眼皮直打架,于是用她的身体撑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光明正大的抵着她阖眼稍憩。

“可是往常你没我,不是也会摸空吗...”

对于他的这种说辞林雅并不买账,她撇撇嘴,轻哼道,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责任,我会在每一天的清晨在你枕边醒来,夜晚则同你一起进入梦乡。”

他的手揽着她的腰肢,轻声的笑,侧头在她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吻,

她于是抬头,看见他还未完全张开的眼里一片惺忪,眼白里还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红,

心底里升起了一点心疼。

说来他也是没怎么睡吧?昨晚胡闹了那么久,这才睡了多久就起来了。

“你不然,再回去睡一会吧?你精神状态很差。”

“不了,”

他摇头,眼里的睡意散去了不少。

“往日里也是要起这么早的,一会就要出去了,倒是你,回去睡一小会,我会叫你醒来。”

“我也不去睡了,一会还有事,睡也睡不安稳,而且一会提伊就要来梳晨妆了。”

提到这个宫廷沙库让王子殿下有些不高兴了,但也只是扁扁嘴,没有说什么,

林雅身上只穿了一件很薄的睡裙,即使有了挡风的披肩,阿蒙霍特普还是觉得她会冷,只能抱的紧些,再紧些。

“我们回去吧?不然你受凉了怎么办?”

他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不冷呀,还说我呢,你前几天怎么受凉了?”

林雅眨眨眼笑了一下,开始调侃他。

“我...?”我什么时候受凉了?

阿蒙霍特普皱皱眉,心里有些疑惑,

“早上的底比斯真是漂亮。”

怀里的少女发出一声喟叹,他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轻声附和,

“是很漂亮。”

王宫是这座城里第二高的地方,站在这个角度可以把全城都一览无余,只是现在雾太大,全貌是无缘得见了。

“这里的风景一定很好,可惜今天是看不清楚了。”

她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兴致缺缺的转身。

今天以后如果不是盛大节日或者什么特殊事件,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不过是跟他一起呢,这么想着,心里就高兴的不行。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总有一天你会站在比这更高的地方,和我一起观览。”

阿蒙霍特普勾起唇角,声音温和。

林雅却是一怔,总有一天...那一天是哪一天?

“阿克沙,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期盼有那样的一天?”

站到那样的位置,意味着最爱亲人的逝世,他可以掌控全局,却再也没有深爱的父亲。

“不是的,雅雅,人都会有生老病死,父亲会,姆特会,你会,我也会,这些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我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坐上那个位置,我也相信我会比父亲做的更好。”

这样的话,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却可以感受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身上透出来无边的孤寂。

她伸出手,迟疑了一下,然后主动的揽上了他的脖颈,在他颈侧轻轻的吻了吻。

少年被她吻得一愣,他将她抱的更紧,似乎要把她揉碎在怀里,林雅不舒服的挣了一下,他这才大梦惊醒般放松了手臂。

父亲和姆特终究不会永远的陪伴着我,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这都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事,

可是雅雅,你知道吗,我虽然这么说,但却贪心的希冀着,你会一直陪我走下去,走到我合上眼睛的那一天,我不相信有来世,却拥有了你,让我无比的期盼着神话所说都是真的。

他歪歪头,摸索着摸到她柔软的唇畔,试探着想要吻上去,却被她的手强硬的撑起了下巴,他不甘心的想凑近一些,却被越推越远,

“雅雅?”

他委屈,新婚第一天,想亲吻一下自己的妻子,居然被拒绝了,还用这么大的力气,露出这种嫌弃的表情,

热恋期这就过了吗?

林雅不为所动,把两只手都撑了上去,

“醉鬼!你刷牙了吗?”

“......”

这个答案当然是否......

在露台上折腾了一圈,人也清醒的差不多,估算了下时间也是时候该准备出门的问题了,

提伊准时到来,事实上这件事情不是非要用到他不可,如果每个王室女眷都一定要他亲自动手的话,大概要把他砍成好几份才够用,但他依然是来了。

他在处理好国王的仪表之后就匆匆赶来了,细心地为她完成了晨妆,下手很轻很柔,眼里带着让阿蒙霍特普格外反感的留恋,

阿蒙霍特普明白这对于雅雅来说是一段很珍贵的友情,何况过了今天,这两个人就很久都不会再见面了,心里却多少还是不舒服。

“殿下,我已向国王陛下求得恩准,随你到孟菲斯去。”

提伊一边编发一边笑着说道。

“好啊!我们上次还没好好逛一下,我在那里发现了很好的假发原料,我觉得你会喜欢,下次带你去!”

这个消息还是让林雅觉得很开心的,当场兴致勃勃地许诺道。

“噗,逗你的,我是陛下专属的沙库,我能到哪里去?”

提伊透过镜子的反光看见某人瞬间变得不善绷紧的脸,挑衅的勾起了唇角。

“等你下次从孟菲斯回来,记得带给我你说很好的假发原料。”

“好。”

晨妆结束,提议默默装好了箱子,走出门外,却与阿蒙霍特普不期而遇,他顿了顿,停住了脚,

只是那个人却没有,忽略了他。

“殿下。”

那人与他擦肩而过,他突然扬声喊道。

“说。”

阿蒙霍特普没有回头,亦没有停脚,淡淡的说道。

“你会像你说的那样,爱她超过你的生命吗?你会...永远对她好吗?”

提伊看着那人的背影,握紧了双手,木质的箱子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甘心,他不甘心。

“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她当然会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爱她,我不对她好的话,又要让谁来呢?

章节目录 宫廷女官图尼娅 “为了你的卡,殿下。”

晨妆过后,侍女们有序的走进来,把早餐一一摆放在桌面上,伊普特从其中一个托盘里端起了一杯牛奶,恭恭敬敬的递到她手上。

喝牛奶对于肯迈特人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牛是哈托尔神的象征,牛奶被认为可以滋养人的灵魂。

林雅一直是个喜欢喝奶的人,对这里无添加的原奶简直是情有独钟,奶味浓浓的,香香的,喝到嘴里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道,

早餐的主要内容还是以面包椰枣蛋糕为主,其中有个坚果点心很得她的喜欢,

没有华夏点心的花哨,形状全凭厨师手感,想给你捏个尖的就捏个尖的,心情不好一巴掌拍扁,

只是王宫里肯定不会让你这么随意,所以摆在面前的都是清一色的尖锥,

拿起一个放在嘴里香香脆脆,坚果香和麦子香融合完美,但也只坚持着吃了一个就放下了。

这也太太太太甜了,那甜度简直爆表,什么叫甜的齁人,这个就是了。

等到阿蒙霍特普放下了最后一块点心,今天里的日程就要开始了。

天色还有些发黑,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陛下带领群臣浩浩荡荡的一步一步走向了阿蒙神宫,

目的地是神庙里的阿蒙广场,天空已经变成了浅蓝色的模样,巨大的敬神柱矗立在广场四周,坦塔蒙早已恭候在此。

阿蒙赞诗响起,雅赫摩斯带头唱诵,群臣附和,高昂的唱诗声仿佛刺破了云霄,

唱的是老套的赞诗,什么赞美阿蒙,你滋养万物,你是万王之王......

这种东西林雅是听一次打一次瞌睡,常常念一遍念到一半就能把自己念睡着,从来就没有一次唱完过,现在又要站在队伍靠前的位置,阿蒙祭祀和新晋王妃的双重身份让她想偷懒都不成。

但好在很是陈腔伐调,而且唱的也不是很整齐,他们唱个头,她就差不多能猜到下一句是什么,悄悄的混在里面滥竽充数,

别人不知道,但站在她身边的阿蒙霍特普听的是清清楚楚,他好笑的摇了摇头,然后捏了捏握着的她的手。

这一捏直接把本来就混在里面的林雅弄蒙了,她愣了一下,然后很愉快的错过了下面的几句,

唱诗的人数众多,一般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只对于本来就不怎么看好她的人来说,就不一样了,

妮菲塔丽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停顿落词,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但也没空去说这件事,因为作为王后和阿蒙神妻,妮菲塔丽是站在最前排的两个人之一,和她的丈夫并肩而立。

“赞美你,伟大的阿蒙拉。”

最后一句唱词落下,林雅看见了十分具有视觉冲击的一幕,他们的时间把握的精确,

当最后一个尾音消失,像是某种呼唤太阳的咒语,一团初生的太阳从东边烧红的云层中跃出来,大地转眼从黑暗变得一片光明,光明驱散了漫天的晨雾,整个底比斯城在阳光之下宛若新生。

唱诵仪式过后,坦塔蒙跟在雅赫摩斯的身后,一起进入了神宫最为隐秘的地方,除了国王和首席大祭司神妻没有任何人可以进入的圣殿,去做国王个人的晨礼,其他人则按部就班的退去。

令林雅意外的是她碰见了阿赫霍特普,只是这一次,阿赫霍特普看着她的目光无比的平静,或者说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过了她,去看另一个人。

这气氛很诡异,诡异到阿蒙霍特普直接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了阿赫霍特普的视线。

这份诡异也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几个呼吸的时间,阿赫霍特普就从他们身边走过,把他们当做了空气。

林雅还看见了那个叫普塔麦西斯的祭祀,一张脸干干净净的,望着他们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看他们还是阿赫霍特普,

看见她望过来,普塔麦西斯微微颔首,轻轻一笑,露出了一口璀璨的牙齿,这口牙齿看着还挺好看的,可能对于没有头发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的人来说,这就是非常抢眼的加分点了吧。

下午,炎热稍稍褪下一些的时候,林雅和阿蒙霍特普的行李也开始陆续搬运上了船,

阿摩斯一路送到了码头口岸,然后才依依不舍的送他们上船,

“等等!你到哪里去?”

身边一空,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瞪着眼睛望过去,那个光头青年已经步上了甲板。

“阿摩斯殿下,我是孟菲斯的守军,你说我到哪里去?”

图特摩斯耸耸肩,神色间颇为无奈。

“你...我让你走了吗?”

“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吗?”

图特摩斯的表情更无奈了,撇撇嘴道,

阿摩斯气的说不出话,手抖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可怜兮兮的看向船头上的兄长,

“图,你留下吧。”

阿蒙霍特普觉得头疼,看着图特摩斯淡声说道。

可能是因为自己有了想要的另一半,就觉得或许图和自己的妹妹还是很相配的?

不管怎么说,想要结束这种局面,要么阿摩斯看破放手,要么图特摩斯转变自己的态度。

可是问题又来了,阿摩斯的态度已经很清晰了,她不愿意放弃图,怎么都不愿意,从她成年表示不愿意嫁给两个兄长开始,妮菲塔丽就已经给她物色遍了青年才俊,可是她哪个都不喜欢,一门心思的追逐着并不在意她的图特摩斯。

强扭的瓜虽然不甜,但是感情是否培养一下就可以有呢?图对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不然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不可能任她捏扁搓圆。

“殿下,为了王国的将来。”

图特摩斯听他说完这句话并没有表态是否留下来,然后深深鞠了一躬,长久的,没有起身的迹象,

儿女情长从来不是他想要,他是男人,渴望着建功立业,渴望着血洒沙场,用手里的镰剑击穿敌人的颅骨,在肯迈特的历史上留下他的姓名,在他死后,在他的墓穴里,他可以命令工匠把他的事迹刻印在墙上,

他图特摩斯曾跟随国王上阵杀敌,也曾俘获敌国将领,那样的人生,才是他想要的人生。

阿摩斯倔强,图特摩斯亦是倔强,一个站在原地咬唇不动,另一个弯身不起,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一队人的出现打破了僵局,码头上又抬来了一抬躺椅,那躺椅看上去就舒适的很,上面的中年女人却正襟危坐,整个人坐得笔直,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图尼娅...”

阿摩斯喃喃失神,然后顿时打了个颤。

躺椅落地,叫图尼娅的女人从上面走下来,一语不发的走上了甲板,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

来人名叫图尼娅,是很有名望的宫廷女官,从她的姆特起就在宫廷里侍奉他的祖母特提舍里,是个在礼仪方面十分严苛的人,宫里的两个公主,阿赫霍特普和阿摩斯,都是在她的教导下长大的。

连阿摩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到了她面前也要抖几分。

“妮菲塔丽陛下有令,让我跟随殿下们前往,孟菲斯,教导王妃殿下的王室礼仪,还有神庙赞诗。”

神庙赞诗这个词汇她咬的格外的重,哪怕是说着这样的话,她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只一个照面,就让才见识她的林雅打了个突突,当时就想起了在早上唱诗时的断词......

所以说,是因为早上的事,才引来了宫廷女官...

当时就一个忍不住掐了阿蒙霍特普一把,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掐的他一个咧嘴。

阿蒙霍特普表示很委屈,为什么昨天晚上还浓情蜜意的小妻子,第二天就开始长爪牙了啊啊啊啊!!!

章节目录 痛苦的开课 女官的表情这下有变化了,她的眉毛紧皱,手在空中摸索了两下摸了个空,让人联想她是不是要找什么打人的工具。

工具显然是没有的,但不作为这不是图尼娅的作风,

“殿下,在外如此虐待自己的丈夫,这不是一个懂礼仪的人该有的行径。”

她皱着眉,厉声喝道。

虐待....虐...待...

林雅被她吓得一激灵,讷讷缩回了手。

妈妈呀,宫廷女官都是这么凶的吗?好可怕啊!!

其实图尼娅这说的还算是轻的,这么说还算是顾忌了他们将将新婚,王妃从未接受过正常的王室教育。

阿摩斯见势不好,连图特摩斯下不下船都管不了那么许多了,直接脚底抹油,

“那个!雅雅!祝你和三哥旅途愉快!我就...我就先走了!”

还不待林雅做出反应,这声音吸引了图尼娅,她淡淡转过头来,看见传下的阿摩斯,眉头又是一皱。

“王室公主,在外大呼小叫,这是我教你的吗?”

“是...我下次注意...这次就先走了...”

来自宫廷女官的高压之下,阿摩斯一滞,然后飞速撤退,走这个词都不适用了,确切的说应该是跑的,尘土在她身后冒起了一阵轻烟,

她往前跑着,猜测图尼娅现在一定是在骂她公共场合没有仪态,

雅雅,对不住了,这个女人我搞不定...你自求多福吧!

这是个...连阿摩斯都惧怕的女人,一个照面之后,林雅做出了判断。

所以,就是说想象里到达孟菲斯之后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生活并不存在?

王后派来的女官肯定是赶不走的,就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学习,或许,路上这段时间还能轻松一些,当旅游度假呢?

“那个...”

林雅顿了顿,有点想不好要怎么称呼对面的人,照平常来说,应该是称呼她为大人,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又不知道她叫什么。

“图尼娅,我的名字。”

图尼娅看出了她的意图,冷淡的开口。

“...图尼娅,那我们的日程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到了再说吧到了再说吧,求求了!!林雅可不想在船上一边晕船一边学这么枯燥的东西,她怕她会吐出来。

说起来这也是她不争气,学礼仪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宗教典籍也是第二次,一直以为拖延症能混一天是一天,当王后的日子还很远很远,有的是时间来学习,没想到这就遭报应了。

“今天。”

图尼娅神色淡淡,一板一眼。

随着图尼娅的话语落下,林雅觉得,她头顶的天,塌了。

“图尼娅,你回去吧,我想,这里应该不需要你。”

救星来了,阿蒙霍特普皱着眉开口,林雅狗腿的把半个身子缩在他身后。

“阿蒙霍特普殿下,这是王后陛下的意愿。”

图尼娅纹丝不动。

“我知道雅雅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这件事会在到达孟菲斯之后由普塔祭祀来教导。”

图尼娅的严厉是出了名的,如果可以的话,阿蒙霍特普理想的教师应该是布萨里那样的学者,但是显然后者是不会到孟菲斯去的,那肯才是布萨里的事业。

“殿下,我是王后陛下亲自指派的人也是阿蒙神的祭祀,这个国家的主要信仰是阿蒙还是普塔,这一点我想您非常清楚,陛下要我转达,如果王妃殿下并不能很好的保持王室该有的仪态以及对神灵十足的恭敬,那么她和雅赫摩斯陛下与您达成的约定或许应该做出一些改变。”

“你在威胁我?”

阿蒙霍特普眉毛一挑,冷冷说道,

“图尼娅不敢,不过殿下,我想,或许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教出让王后陛下满意的王妃。”

图尼娅没有因为少年的变脸而退却,反而话锋一转,把事实摆在了他的面前。

她说的是正确的,除了严厉的图尼娅,妮菲塔丽并不信任任何人可以教导出合格的王妃,

在这之前,曾有人和妮菲塔丽说起过,布萨里是林雅的老师,这让妮菲塔丽对布萨里的教导产生了怀疑,她坚信,只有从来没让她失望的图尼娅,才能达成这个任务。

雅雅确实...懒散了一些,

图尼娅的话让阿蒙霍特普产生了动摇,他比谁都清楚雅赫摩斯的身体并不好,在姆特之后,这个国家迫切的需要一个成熟的王后。

阿蒙霍特普的闭口不言代表了他的让步,图尼娅满意的指使着随从把自己的行李也装上了大船,使得船的吃水线又深了一些。

大船驶离岸边,载着新婚的王子夫妇驶向了对于他们来说新的远方,泛滥的阿赫特季洪水疯长,绿色的河水淹没了码头两岸的良田。

这一路上的景致和林雅上次的北上并不一样,河面扩宽,水位增高,并不是水生植物的树木被淹没在了水下,只剩下一顶绿色的树冠露在水上,像是一座座绿色的小岛,有水鸟栖息在上面,时不时的从水下啄出一条鱼来食用。

纳菲尔在船上也不是很老实,来来回回的疯跑,从一端跑到另外一端,跑到了头还要窜上高高翘起的船头,在那尖端坐上一会,然后循环往复,。

林雅时常觉得它会有掉下去的风险,但她现在已经没有空去担心别人了,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图尼娅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她,时刻等着她的纰漏。

她现在在读经文,名字简洁粗暴,就叫《伟大的阿蒙》,是很基础的一本,内容主要是讲的阿蒙神的诞生,起源,主要事迹,家庭成员等等等等,从根本上了解这个神只。

最大的靠山阿蒙霍特普已经被她靠倒了,林雅只能认命,老老实实的做功课。

木板拍在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把林雅从愣神中拽回来,他看了看正襟危坐的图尼娅,缩了缩脖子,把桌上的纸卷捧了起来,继续朗读,

“伟大的阿蒙诞生于原始之海...他存在于无尽的虚空...是空气...是秩序...是...”

这玩意跟华夏神话也没什么不同,瞎掰了一个原始之海,阿蒙从海中升起,和其他的大神一起创造一朵莲花,莲花里躺着个荷鲁斯,

先不论莲花是怎么长在海水里的,这跟她了解的另一个神话有所冲突,

这荷鲁斯,不是奥西里斯和伊西斯的亲生儿子吗?到这又不是了?他们这些布道的不觉得混乱吗?

“殿下!”

她再一次走神,图尼娅冷喝了一声,又吓了她一激灵,

“图尼娅,你不觉得这个起源和阿拜多斯的起源有冲突吗...”

林雅回了回神,小声问道,

这个不算偷懒吧,这个得算是好学吧,是吧是吧,

“殿下,这不是您该问的事情,您要做的就是去了解阿蒙,只有阿蒙。”

图尼娅半掀了掀眼皮,冷冷的说道,木板在桌面上又拍了一下,她指着林雅手中的纸卷,

“殿下,请您继续。”

......不是你说的有不懂的就问吗...行吧,继续就继续。

“阿蒙神创造了万物,是冉冉升起的太阳,带给大地生机...”

“殿下!”

“抱歉...”

再一次为自己走神抱歉的林雅挠了挠脑壳,

“他不是无所不在的空气吗?怎么又是太阳了...”

“殿下...”

图尼娅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脑子里一阵眩晕,她教了这么多贵女礼仪,就没有一个思维如此活跃,连最是调皮的阿摩斯殿下也不曾提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的我都不用管,我只需要了解阿蒙,了解阿蒙。”

林雅摸了摸鼻子,捧起纸卷继续,

“他创造了光,创造了火,也创造了人民......”

她一边读一边在心里腹诽,这神话前后不呼应,古埃及人真的好骗,这书卷又臭又长,这种日子究竟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章节目录 午睡 “殿下!”

又双叒叕因为走神被嚷了一句,林雅索性不读了,把纸卷扔回了桌子上,

“图尼娅,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往常确实也学不下去,但也不像今天这样光是读就一直发呆,

船在水上行走,晃动是难免的,正值下午,太阳很大,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再加上几乎一夜没睡,不仅身上又酸又痛,脑子里全都是浆糊。

“我昨晚睡的不太安稳,明天一定,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说完也不等图尼娅的答复,直接转身走人,等什么等,她要是还不同意,林雅就只能给她表演什么叫原地睡觉了。

人就是这样,可能你通了个宵,到了早上还不是那么困,上午也可以玩一会,但到了下午阳光还不太热,暖融融的照在身上的时候,就什么疲乏都来了,

林雅几乎是一步三晃的飘回了船舱,在阿蒙霍特普有些疑惑目光里飘到了他的身后,

他正在躺椅上坐着批阅卷宗,他坐得笔直,身后还有好大的一片空地,可以容下一个人,这就给了林雅机会,直接躺倒他身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脑袋拱到他的后背,用另一只手去扯他手里的纸卷,

抽出来看也不看的卷起来扔回桌上,

“累吗?”

手上一空,他也不恼,就势揉了两下环在腰间的手,好像她写了一下午字,累得酸麻一样。

“不累,困。”

她藏在他身后瓮声瓮气,呼吸吐在他后背上,温温热热。

“困就睡一小会吧。”

“那你呢?”

“我再看一点卷宗。”

阿蒙霍特普伸手抚了两下她的头发,从桌面上把那卷被她粗暴对待的卷宗捡了回来。

“你也不许看!陪我睡觉!”

纸卷再一次被粗暴的扔回去,她撇嘴,强硬的把他的腰扭回来,迫使他把脸对着她,不讲理的勾上了他的脖颈,手上用力往下拉。

好像他就不困一样,明明早上眼睛里都出血丝了,还看什么看。

“睡?”

她看见那少年勾唇笑了,嘴边漾起了一丝有些邪肆的笑意,手指动了动,挑起她肩膀的细细带子,往边上拉了一点。

这...此睡又不是彼睡!他想什么呢!

想到昨晚一整晚的荒唐事,她的脸顿时红了个透,抬手打下了他不安分的爪子,

“闭上眼睛的那种睡!”

她凶巴巴。

“不然你不换睡裙吗?”

阿蒙霍特普瘪瘪嘴,眼里水光波动,无辜的厉害,满满的我很纯洁,是你想歪。

“......谢谢,我不换。”

握拳,这还怪谁想歪,是谁先不老实的!

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才没有把拳头砸上那一张精致的脸。

强行把他的头按下来,按上自己身侧的枕头上,然后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恶狠狠:“睡觉!”

那人很听话的点了两下头,却在她刚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腰上攀上了一只大手,

腰测传来一处热源,麻麻的痒痒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啪!”

一巴掌打下来,

阿蒙霍特普执着的放上去,

挪开,

放上去,

挪开,

放上去,

......

“你还睡不睡!?”

她红着眼睛猛地坐起来,气的不行。

“睡!”

阿蒙霍特普卡巴着眼睛,委委屈屈,

“我想抱着你睡...”

来自底比斯第一美男的色诱,林雅狠狠地咽了口口水,然后咬了咬牙,

“不行!”

“为什么?”

他扁扁嘴,更委屈了,活像是受足了欺负。

“热!”

林雅躺下,为了防止自己意志不坚定,果断翻身,把他抛在了身后,不去看他的神色。

肯迈特的白天本就炎热,又是在通风不怎么好的室内,这种温度抱着睡,这是人能承受的事情吗!

“睡觉!”

气哼哼的抛下最后一句,她直接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累极了,阖眼没多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身侧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阿蒙霍特普无声的弯了弯眼睛,抬了抬手,轻轻的压在她散落在枕头上的发丝,留恋的摩挲了几下,然后同她一起进入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能从窗口看见满天的繁星,外面的场景久久没有发生变化,阿蒙霍特普知道,这是船停了。

门外立着一名随从,看见他醒来,张了张嘴,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他看了看身侧还在熟睡的少女,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然后挥了挥手,制止了随从的话语,示意到门外去等候。

阿蒙霍特普轻手轻脚的从躺椅上走下来,已经到了晚间,空气里带了些凉意,

他走下来,从衣箱里捡出了一件披风,轻柔的盖在林雅的身上,她嘤咛了一声,他惊了一下,以为她被自己惊醒,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见那人只是翻了个身,把脸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继续睡,

他哑然,嘴角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这才放轻脚步转身走了出来,

“丹德拉到了?”

平素里冷淡的殿下带着笑意走出门,还是那样的...荡漾....这场面前所未有,让随从看直了眼睛。

只是到了近前,这笑意又不见了,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那随从呆呆的揉了下眼睛,

嗯,应该是看错了,这肯定是我看错了,殿下怎么会笑呢...

“殿下...”

他还在发呆,主人却已经走到了面前,而且明显因为他的疏忽皱起了眉毛。

“殿下,丹德拉已经到了。”

完了,殿下刚才问的什么没听见,殿下一会生气。

随从低头,冷汗从额角渗出来,掉进眼里有些刺痛的感觉,却不敢抬头擦拭,

“哈托尔神庙的祭祀们来了吗?”

阿蒙霍特普的声音听起来没有责怪的意思,随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殿下,已经到了,现在就下去吗?”

他往阿蒙霍特普的身后望了望,表情有些犹豫,

“王妃殿下...还在午睡吗?”

少年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等随从意识过来他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天啊,他这是问了什么蠢话,王子殿下的家眷也是自己能问的吗?

“那...”

随从硬着头皮继续问了下去,只是又不知道怎么说,

王妃还在睡觉,这还怎么下船?

“无事,下船。”

一眼洞穿了随从心中所想,他转身折返船舱,

啊?下船?王妃不是还在睡吗?

眼见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可怜的随从这才得空,抬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殿下不仅没有斥责他,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他心里有些慌乱,这是不是...回头再算账的意思啊!

他才到阿蒙霍特普身边不久,之前是萨哈的跟班来着,萨哈见他伶俐,抬举他,挑着殿下刚刚新婚心情很好,特意让他出来露个脸,

只是没想到,他的伶俐都是表面上的,一见到正主就慌了神。

萨哈大人....殿下的心情也太难猜了...我猜不到...

只过了一会,那少年在一次从船舱中走出来,他才恍然,原来...是这样吗?

他看见他的殿下从船舱中走出来,脚步缓缓,那昨日才成婚的平民王妃,正蜷缩在殿下的怀里,从头到脚用披风遮了个严实。

“两位殿下的感情真好...”

他失神的喃喃自语,

“是很好。”

殿下从他身侧走过的一刹那,他听见了一句轻轻浅浅的话语,他抬头,正捕捉到阿蒙霍特普唇角一丝还没有褪下的笑容,

原来殿下......真的会笑的吗?

夜间风凉,晚风吹起阿蒙霍特普的发丝,他的袍角在风里猎猎作响,

只他怀中的女孩,软软的,香香的,兀自睡的安稳,

阿蒙霍特普的手紧了紧,把自己的后背抵在了晚风吹来的方向,把她安稳的护在了自己的世界,

睡吧,外面的风雨,再也不能侵扰你。

章节目录 丹德拉的意义 在肯迈特,每一对新婚的夫妇都会在第二天到达哈托尔神庙,来到她的面前,乞求她的护佑,保护他们以后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

哈托尔是以牛头形象出现的女神,爱与美之神,荷鲁斯神的妻子,她掌管着人们的爱恋与婚姻,是女人的守护神。

每一座城市都会有相应的哈托尔神庙,但只有丹德拉才是哈托尔信仰的中心地点,这里的神庙最早可以追溯到数十位先王之前,是全国最为灵验的地方。

所以这一次的丹德拉之旅,是要进行一次新婚的祈福,丹德拉位于底比斯下游,路程十分之近,基本上几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到达。

第二天一早,林雅从哈托尔神庙中的起居殿醒来,看到陌生的不同于船中的场景还有些摸不到头脑,看了看四周无处不在的牛头装饰,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已经到了丹德拉了,

也是,丹德拉那么近,想也应该早就到了。

她的唇边流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她的爱人是这样的贴心,连下了船都舍不得叫醒自己。

她这一觉睡的极长,从昨天的下午一直睡到了隔天早上,

醒来之后正正把多少天都没有睡好的精神养了回来,精力充沛。

身侧的少年呼吸平稳,睡相极好,安稳的平躺着,双手交叉着压在小腹上,像极了童话故事里讲的睡美人。

所以说,吻他一下他会醒来吗?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王子吻醒了公主,然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只不过这可调换了呢,林雅坏坏的想着,

到底还是舍不得吵醒他,他平时的工作强度就很大了,然而这还只是他所有工作中的冰山一角。

这么多日子没有回去,在孟菲斯堆积的军务政务一定多的不得了,船上的日子可能就是他最后的一段悠闲时光。

想到这里她有些心疼了,阿克沙的年纪并不大,也就比自己大了一岁而已,却已经承担了这么多,

在未来,整个王国的重担都会压在他的身上,那么自己,真的还要像这样得过且过下去吗。

不是的,他是这样的努力,自己也不能拖他的后腿才是,既然图尼娅所教授的是一个王后所必备的,那尽力去学就是了,哪里不会就要好好地去学。

她不要做攀附在他身上的葡萄藤,她要做和他一样的,并肩而立的巨树。

捂紧了腰间的腰链,让它不要叮当作响,她慢慢从床上爬下来,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响。

蹑手蹑脚的以蜗牛的速度走到了桌边,从他的公文边抽出了一张纸草,拿起笔歪歪扭扭的写下了一行字迹,再走回去放到他的手边。

这才走出了房门,

丹德拉的哈托尔神庙还是第一次来,路径什么的林雅一概不熟悉,不过她想着不管怎么说,伊普特一定住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会知道图尼娅的住所的。

果不其然,起居殿虽大,但转了个弯就和迎面而来的伊普特不期而遇,她也是早上起来打算过来服侍林雅他们的。

在伊普特的提醒下,她在路上解决了早餐的问题,捧着牛奶杯只走了几步的距离,就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末了豪迈的擦了下嘴巴上的奶渍,不管不顾的大步向前。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惊呆了伊普特,

这...小姐她成了殿下怎么还这么不拘小节...

“怎么了?”

感受到他人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林雅莫名其妙的回过头,看向伊普特。

“殿下...”

伊普特躬身,接过她手里空空的牛奶杯,

“您还没有梳洗...”

“啊,对,我刚起来。”

...看出来了,头发还是乱乱的,有些像是水鸟的窝。

“您这就要去见图尼娅大人吗?”

您确定这个样子去见图尼娅大人吗?

“......请带我去梳洗。”

幸好有人提醒她,不然如果这个样子出现在图尼娅面前,大概还没等开始学习就要被骂了吧。

图尼娅喜静,住在神庙的另一边,林雅跟着伊普特转了好大的弯才到达了目的地。

其实哈托尔神秒图尼娅根本就不用来,她只需要在船上等着他们结束祈福回去,但是鉴于这次的祈福将会持续很多天,她也选择了下来,以方便对林雅进行教导。

“当太阳升起,阿蒙拉乘坐着太阳船出现在天际,带给万物生机,当夜晚来临,阿蒙拉乘坐着太阳船返回无边的冥界,为亡者带去了光明...”

这是一段明显经过融合的经文,在这里阿蒙已经不止是阿蒙,他从一个混沌的没有形体的神,出现了变体,结合了在这之前整个肯迈特的主神拉神,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神,阿蒙.拉。

林雅念的投入,事实上她还是一读就犯困,但是却强压着困意去读,实在觉得晕就闻一闻手里的薄荷叶,提神醒脑。

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厌恶学习,现在她的心境却不一样了,不再是为了妮菲塔丽的满意而学习,而是为了她自己,为了她和阿蒙霍特普的将来。

本来图尼娅经过昨天她以困顿为借口跑路之后对她抱有为此,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日子,这位王妃不会太听话,要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她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而且对自己所有的安排都表示没有异议,学习态度也认真了不少,这让图尼娅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些担忧,也不知道这份态度能够维持多久。

林雅认识的字还是不太全,因为肯迈特语法的关系,很多词调换个放置位置就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再加上图尼娅给她提供的经文很杂,其中有象形文字写成的,还有用简洁的祭祀文字写成的。

象形还好一些,她主要学的就是这种,祭祀文字就犯了难,她从来都没有学过,看体型确实是象形的简体,但有的又太过简洁,根本分不清什么是什么,读到这种就是连蒙带猜。

她毕竟这次是真心打算学习的,彻底把图尼娅是妮菲塔丽派来的人忘到了脑后,图尼娅对于她这种做法也未感吃惊。

几个小时的时间匆匆而过,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融洽的不行,竟真的像是一对普通的师生。

“殿下,时间到了,您该与阿蒙霍特普殿下一起去进行新婚祈福。”

阳光有些强烈,图尼娅抬头看了看门外的日晷,回头对静心朗读的林雅淡声提醒。

“啊,对,还要祈福。”

林雅从成堆的草纸卷里抬起头,把手里的用极快的速度卷起来,再用单独的红色绳子绑缚好放回去,顺手敲了一下脑袋,

怎么又忘事,这种事怎么可以忘,错过了时间就是对神灵的不敬,这种事在肯迈特可是犯忌讳的。

“我下午再来。”

“不必了殿下,这些日子您都不用过来了。”

图尼娅淡淡说道,他这话说的实在面无表情,林雅惊异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

她不是就是怕自己不肯学习才特意从船上下来?才教了一天就不教了?

“不,您今天做的很好,正因为您做的很好,所以我才不用担心之后的进度问题,这几日的祈福日对您来说很是重要,希望您能把握好这次的机会,将王国的希望埋进您的身体里。”

既然她已经拿出了用心学习的态度,那图尼娅对她也就不用抓的太紧了,

这次的祈福说白了,就是借助哈托尔的神力,让王妃成功的怀上王室的子嗣,然后平安顺畅的生产。

还是要用心把握才是。

图尼娅说的隐晦,但听在林雅耳朵里却是明明白白,瞬间晕红了脸,这种事不是很私密的吗?她怎么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啊.....

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希望她快快生下一个孩子呢?

章节目录 孩子 轻手轻脚的走回起居殿,她的睡美人依然睡的安稳,走时留下的字条搭在他的指尖上,连睡觉的姿势都没有变化,

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屋内,纳菲尔在她之前躺着的枕头上睡的正香,身体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毛尖都泛着阳光的颜色,它的尾巴毛茸茸,睡着了也不太老实,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还是根本没睡,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一扫一扫,

距离祈福的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时间充裕,林雅现在还不想叫阿蒙霍特普起床,怕纳菲尔的动作惊扰到美人的安睡,她想了想,伸出了双手,

打算给纳菲尔搬个家,让它到别处去睡。

但她犯了一个错误,她没有绕过去,而是从阿蒙霍特普的那一端弯下了腰,

“乖纳菲,我们到别处去睡。”

她轻声说道,指尖刚刚要触上那在阳光下晒过的温暖的毛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一时间天旋地转,她不可抑制的发出一声娇呼,腰上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一只大手,

那只手的主人早就醒了,在她进门的时候,或者更早,在她醒来的时候,因为那双眼里的光芒是那样炽热,丝毫没有刚刚起床的朦胧。

阿蒙霍特普的手上用了点力气,把她带到了床上,两人的位置瞬间呼唤,腰链上的小饰品叮当碰撞,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这个动作幅度太大,林雅倒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纳菲尔的腿,纳菲尔发出一声惨叫,噌的一下从枕头上蹦起来,一双猫眼里的瞳孔散的溜圆,

示威似的发出了几声嘶嘶的哈气声,一溜烟从床上跳下去,蹦上了窗台,

肯迈特的窗台一向很高,几乎是开在人脑袋的那个高度上,这个动作对别的猫来说可能很简单,但对于纳菲尔来说却格外的困难。

两条肥肥的前爪子死死的扒在窗台上,而后腿则在墙上蹬了好几次,才勉强爬了上去。

它站在窗台上目光不善的打量了一下躺在床上打扰自己睡觉,此刻相拥在一起的男女,然后愤愤的哼了一声,从窗户跳了出去。

它出去的过程一样不怎么顺利,林雅发誓,她听见了有类似重物落地的“咕咚”一声,紧接着又是扑簌簌小石块滚落的声音,再之后就是有些熟悉的猫的惨叫。

纳菲尔的这套举动明显的取悦了她,被阿蒙霍特普压在身下,正常的情况下早就不好意思了,现在却咯咯的笑个不停。

“别笑。”

她没有脸红,没有羞恼,更没有回应,反而被旁的事物笑到,这个认知让骄傲的阿蒙霍特普殿下多少有点恼怒,

于是他低下头,泄愤似的咬上了她柔软的唇,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兽,想咬,又舍不得咬坏了心爱的玩具。

这一手成功了,身下的女孩不笑了,她愣住了,一双眼睛瞪的滚圆,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被他咬的红红的嘴唇,然后过了一会,眼里冒出了凶凶的光,不依不饶的在他身上抓了两下。

“阿蒙霍特普!你是狗吗?!”

怎么一言不合就咬人的!不对,这明明连话都没有说,直接就咬!

她指甲不长,抓在他身上更像是抓痒痒,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把那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合拢。

“我不是狗,我是阿克沙。”

阿蒙霍特普表示很委屈,雅雅骂他是狗,还连阿克沙也不叫了,直接叫起了大名,她居然生自己的气。

林雅被他气的想笑,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伸出了一根指尖,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的胸膛,

“阿克沙?你还说?这名字不是你编来骗我的?你说的对,你不是狗。”你分明是只狐狸,还是最狡猾的那种!

林雅确定和他在一起的很久之后才知道他这个名字起的有多敷衍,这分明是他当天喝的那杯啤酒的品牌名字!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就很生气,她大力的把他的手带回来,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圈浅浅的口水印。

骤然被人咬了一口,阿蒙霍特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微微挑起了眉毛,

这么生气还咬人,咬了人又舍不得使劲咬,这哪里是生气?

少年伸直了手乖巧的任她咬,她倒是下不去口了,兴致缺缺的把他的手推到了一边,抬手揽上了他的脖颈,

“为什么咬我?”

“......”

阿蒙霍特普沉默,说什么?难道要和她说因为你没理我吗?

“下次不许再咬我!”

她掰开他的牙,用拇指的指腹狠狠的按了按他尖尖的虎牙,

“要是下次再咬我,我就用一把矬子,把你的牙齿通通磨平...”

她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在上面磨了两下,模拟着矬子进行的情形,只是没一会就变了味了。

老老实实张嘴的那个人,把嘴闭上了......

“张嘴!”

摇头,

“张嘴!不放开我生气了。”

啊,

手指收回来,她用阿蒙霍特普的枕头狠狠的擦了两下上面的液体,成功的看见了某洁癖少年的脸皮一抖。

“你去哪里了?”

他躺下来,伸手去揽她的腰,把她抱进了怀里,她的腰肢软软的,抱在怀里像是一只娇小的毛绒玩偶,让人爱不释手,他把脸搁在她的肩膀上,委委屈屈。

“我不是给你留纸条了嘛,”

她叹气,把他脑袋扒拉下来,然后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的躺着。

“可是我更想让你亲自告诉我。”

阿蒙霍特普的一双棕黑色的眼睛眨呀眨,里面是水润的光泽,像是天神把一汪湖水封进了他的眼里,让人看了一眼就要掉进去,再也不能上岸。

“嗯...我去了图尼娅那里学习,吃了早餐,也做了梳洗。”

到了这里,林雅才发现他的睡美人早就醒来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早上看到的那一身了,头发也梳的整齐,臂环在他强壮的臂膀上闪着光亮,手指上的圣甲虫戒指熠熠生光。

“阿克沙,我们来这里祈福,是因为要尽快拥有一个孩子吗?”

她的手指在他的臂环上摩挲了两下,然后皱紧了眉头,闷声说道。

孩子...

她这个表情让阿蒙霍特普心中一紧,他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试探,

“雅雅,你不想要孩子吗?”

他从没有告诉她这桩婚姻的前提,是因为不想让她有压力,可是眼下,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她真的不想生育,那他要不要和她讲述与父亲的约定?会不会又一次发生婚前的争执?

他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已经做出了让步,但是为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了这一桩婚姻的继续,他们两个人要妥协,要退让的,还有很多很多。

“唔...我倒不是不喜欢孩子,我们的年龄还这么小,根本就没做好当父母的准备么。”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说道,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毛,伸出了手指,像顺着纳菲尔的毛发那样,缓缓抚平,

“可是如果有了孩子的话,我一定会学着做一个好母亲的。”

对面的他出现了些许放松的神色,她微微一笑,主动的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我相信你,到了那时候,你也会是一个最好的父亲。”

林雅是不想过早的要一个孩子,但是在这种古老的年代,不管是什么措施都不会做到百分之一百的安全。

如果那个孩子,他肯来,她就不会要他走,那是他们的骨肉,身体里流着他们两个人的血,会是这世上谁也比不上的珍宝。

白色的被单拉起,阿蒙霍特普的眼里像是聚满了整个春天的美好,

这样么?他也相信,他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因为那是来自他最深爱的雅雅,为他生下的子嗣。

章节目录 许愿 胡闹了一早上,再一次起床又要重新装扮,伊普特和萨哈匆匆忙忙的进来,开始再次整理两人的晨妆。

阿蒙霍特普的倒是好办,男人天生就比女人省事一些,再加上他从来就很少戴假发之类的物件,只需重新梳洗一下,再上个眼妆,换套整洁的衣服就好了。

林雅就惨了,肯迈特以假发为美,为了去见图尼娅不被挑出错处,她今天原本的装扮是连假发丝都细致到了极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假发丝从头发里支棱出来,固定用的树脂错位,把一部分假发粘成了一团,

这种情况下只有重新清洗,然后晾干再行编制,要花费的时间可不是一点半点。

离祈祷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反复衡量之后,直接在还没有干透的时候编制上来,匆忙画好了晨妆。

未干透的头发混了假发,在烈阳下里面生成湿热的气,头皮又热又痒,却也只能强忍着,

林雅一边走,一边狠狠的瞪了那少年几眼,都怪他,不知节制,都什么时间了还非要胡闹!

这个嗔怪的表情也只换来了少年的一声暧昧的轻笑,脸上餍足的神色十足像是一只偷腥得逞的猫儿。

阿蒙霍特普眼含笑意的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亲吻了几下,令人颤栗的酥麻从被他亲吻的地方涌上了全身,林雅的脸顿时又是一红,

好吧,不知节制的何止是他......

哈托尔神庙里哈托尔神的形象随处可见,深蓝色的天花板上绘制着漫天代表星辰的符号,壁画上还有另一位神只的形象偶尔出现,

那是哈托尔神的丈夫,天空之神,鹰首人身的荷鲁斯。

他们或并肩而立,或互相依偎,鼻尖抵着鼻尖,那是亲吻的姿态,亲密的样子令走过去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两位神只非同一般的关系。

正因为哈托尔拥有如此幸福美满的婚姻,才会令整个肯迈特的爱侣都来到她的神庙,向她祈福,祈祷自己的婚姻平安顺遂。

献祭哈托尔需要大量的牛奶和石榴汁,将这一切供奉给她,然后虔诚的跪在她的面前说出你的心愿,如果你的诚意打动了神灵,那么你的愿望就会得以实现。

这其实和华夏拜神的习俗没什么不同,可能不同的就是肯迈特的仪式具有某种魔幻的视觉冲击感,

一只鲜血淋漓的牛腿放置在神像的面前,将还在抽动的肌肉中的生气传递给神像,让她得到开口的能力,

神像的下巴其实是活动的,当你许愿结束,她就会点头应允或是闭口不言,

这其实多少有点糊弄人的成分,你的心愿会不会得到应允,全看祭祀的心情,

今天来祈祷的新人是王国的摄政王子夫妇,所有的仪式几乎只是走个过场,这个心愿是一定会被应允的,毕竟谁也不敢。

主持仪式的是丹德拉哈托尔神庙的首席大祭司,海芙特,上次的神婚典礼上林雅也见过她,

是个很美的女人,虽然也一样的没有眉毛、睫毛、和头发,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因为长久的陪伴在神身边,多了一丝清心寡欲的气息。

火盆燃起,海芙特信手把香料扔进了燃烧的火盆,浓重的香气飘了出来,缥缈的白烟充满了宫殿,

哈托尔的神像在烟雾中模糊,只一双蛋白石制成的眼,栩栩如生,注视着脚下新婚的男女,

“赞美你,青春永驻的哈托尔,爱情在你手中绽放,你使拉神展露了笑颜,挽救了人间,”

“你是爱与美的化身,在时间的沙硕中起舞翩翩...”

海尔芙摇动着手中的叉铃,唱起了哈托尔的赞诗,供奉过神的圣水从她手中洒下,点点滴滴的淋在林雅和阿蒙霍特普的身上,

“一起赞美的归属,满载荣耀的女神,请庇护他们的婚姻幸福美满,保佑这女孩的腹中会孕育出爱情的结晶,成为一名伟大的母亲。”

林雅知道,在这里求一个神谕并不靠谱,但在这种气氛里,她还是真心的在哈托尔神像的面前伏下了身,虔诚的许下了心愿,

“愿伟大的哈托尔,庇护我和这身侧的少年,我想和他在一起,度过余生漫长的时间。”

许愿结束,她抬起了头,哈托尔的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却始终没有开口的迹象,

她的脸色瞬间有些灰败,阿蒙霍特普的神色亦是不太好看,握紧了身侧变得冰凉的手。

“这世上没有神,这可能是神像的机关坏掉了,你不要过多的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当着哈托尔首席大祭司的面就这样说,这多少有些不合适,但是海芙特只是动了动眉骨,然后没说什么。

神像后面跪着的小祭祀都要哭出来了,摄政王子夫妇来这里寻求一个新婚的祝福,他却在这个时候掉链子,这机关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这个时候坏掉了,手里的绳子不管怎么拽,这神像就是不开口,这可怎么办!

林雅注视着高高在上的神像,默默地摇了摇头,本来应该顺风顺水的事情却出了这样一个意外,无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你真的信这世上有神?”

他看向她,皱起了眉头,

“如果你信,那我也暂且相信她的存在。”

阿蒙霍特普径自从地上站直了身子,棕黑色的眼里布满了阴云,直视那神像的眼睛,

“哈托尔,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么请你知道,我,伟大的雅赫摩斯之子阿蒙霍特普,不管你愿意与否,我都会和我的妻子在一起,我们的命运注定纠缠在一起,不论是今生、来世、上百年、还是上千年。”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用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诉说着他的心愿,海芙特骇了一跳,这几乎是对神灵的挑衅行为,还不待上前阻止,只听见“咔吧”一声,神像那合的紧紧的嘴唇,竟然松动开了,女神下巴微颔,像是应许了这桩心愿。

小祭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这机关终于是拽动了,不然他觉得,再这样下去,阿蒙霍特普殿下恐怕要把这神像给砸了。

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样的发力方式,让这机关活动起来,现在能动了小祭祀还不太敢相信,疯狂的拽动着拉线,

于是哈托尔的嘴疯狂的开合,在烟雾中凌乱,

咦,这不是好使吗?那刚才怎么坏了?

神像的开口让林雅的心也放了下来,海芙特默默的收声,就当做刚才阿蒙霍特普的僭越没有看见。

仪式到这里就算结束了,阿蒙霍特普从地上扶起了自己的小妻子,挽着她的手一起离场,

还未走到门口,林雅注意到海芙特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于是她停下了脚步,

“海芙特,你有什么事吗?”

海尔芙脚步一顿,然后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一个被岁月遗忘的美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属上乘,脸上因为长期没有过多表情的关系,皱纹都没有多少,很难想象她已经上了年纪。

“布萨里还好吗?”

一向冷淡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类似晕红的颜色,她淡淡开口,不唱赞诗的嗓子清润动人。

布萨里......

林雅一怔,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海芙特这个表现,和布萨里关系不浅啊,可是也没听说布萨里结婚了啊,难不成是美人单恋?布萨里长得没什么出众的地方啊...

“他很好。”

阿蒙霍特普颔首,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就好。”

海尔芙点头,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惦念还是其他的什么。

章节目录 疗园来者 “海芙特和布萨里是什么关系啊?”

等海芙特走远,林雅立刻摇了摇阿蒙霍特普的胳膊,满脸写着八卦。

“曾经的情人。”

阿蒙霍特普抬手捏了下她的鼻子,一脸的无可奈何。

“曾经?那为什么没在一起?”

我的乖乖,居然真的是布萨里的情人,那怎么没在一起呢?看海芙特的样子也不是不喜欢他啊,

“因为布萨里的不辞而别。”

“不辞而别?”

林雅惊了,顿时脑补了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会不会是因为布萨里一心要去侍奉荷鲁斯,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布萨里选择了荷鲁斯,所以才抛弃了海芙特?

“但是祭祀不是能结婚的么?”

那个普塔麦西斯就花心的不得了,好多女孩子都上了他的套,挖空了心思的想嫁给他。

“是布萨里不想受到家庭的束缚,不愿意和海芙特组成家庭。”

阿蒙霍特普好笑的揉了下她的头发,轻声解释。

“海芙特现在还爱着布萨里?”

“是的,她一直都没有结婚。”

“布萨里是不是给她下什么咒语了,他那么丑。”

“雅雅,布萨里年轻时候很有名气的,人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丑。”

他哭笑不得的说道,

“海芙特这么美,我觉得是布萨里不识好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林雅愤愤地说道,这么好的情人还不能让他收心吗?活该单身一辈子。

“可是雅雅,你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那岂不是把我也包在里面了?”

阿蒙霍特普轻笑,吻了吻她的发心,话里浓浓的委屈。

“...”

是哦,把自己的小丈夫也给骂了,可是世事无常,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了丝酸涩的感觉,

“阿克沙,那你会永远陪着我,不会背叛,不会离开吗?”

她的眼里涌上了星星点点的迷茫,任由他将她抱在怀里,温柔的吻上了她的唇角,

“我会永远陪着你,不会背叛,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保证。”

他不会做布萨里,永远都不会。

布萨里年轻的时候游走四方,几乎走遍了国内的每一寸土地,才学过人,又轻狂高傲的很,这样的人其实是很吸引人的存在,海芙特会喜欢他不足为奇。

只是浪荡的游子心怀四方,并不想束缚在一个女人的身边,于是他选择了离开,抛弃了爱人。

但谁又能说游子就没有遭受到命运的惩罚呢?热爱自由胜过一切的人,最后只能一辈子拘束在荷鲁斯神庙里,永远的侍奉他的神明。

成为了他之前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而海芙特也在这之后留在了哈托尔神庙,成为了这里的首席大祭司。

就像他们所供奉的神明,那肯的荷鲁斯与丹德拉的哈托尔,神的婚礼,一年一见,

相爱,却不会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林雅嗅到了一丝特殊的芳香,味道即清新又浓郁,她回头,向香味传来的地方望过去,

然后视线里出现了大片大片似是蔓延到天际的红白花海。

清新来自于植物,而浓郁的解释,则是这植物种植的实在太过密集,除了它你看不到别的花种。

“那是什么?”

她愣了愣,指了指被花丛围绕高大建筑,那花朵极美,她却丝毫不敢有靠近的想法,

因为她看的清楚,那是肯迈特的敬神之花,具有止痛催眠宁心等多重功效。

被这样的花朵包围,那里面的建筑,又该是什么样的地方?

“疗园。”

阿蒙霍特普看了看她手所指的地方,皱了皱眉说道,仿佛那地方是什么肮脏之地一般。

“疗园?那是治疗什么病的?”

疗园...治疗之园吗?那是...医院?可是医院的周围为什么要种这么多这种花朵?

“那里面住着的,是一些不太正常的病人,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被神明诅咒,或被恶魔纠缠的人。”

他似乎不愿意多说,只淡淡看了一眼,就拉着林雅离开了那个地方,不让她再看上一眼。

神明诅咒...恶魔纠缠...周围又种植了这么多这样的花朵,林雅觉得她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却原来是精神病院吗?

回到了起居殿,林雅迫不及待的叫伊普特解下了她头上的假发,走了这样一个来回实在是热的她不行,刚才祈福的时候刻意遗忘的酸痒感现在全部都浮了上来,

待到假发全部从编好的小辫子里解出来,林雅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彻底的无语了。

湿漉漉的长发被贴着头皮紧紧的辫缚,等到它解开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顶着巨大的爆炸头的女人,发根隆起,像是一根根的方便面,从头到尾,让她的脑袋从后面看大了不止一倍那么多,

如果说原来的头是一个香瓜,那现在就是一个西瓜,或者南瓜。

又是蘸水疏通又是梳子拉直,忙活了半天也没有制服那倔强的头发,林雅妥协了,

事到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重新清洗,它才会直回来。

无奈的挥了挥手,吩咐伊普特下去打些谁来,她捂着眼睛,一点也不想看镜子里那个爆炸头自己。

“喂!喂!”

???

耳边传来了一个陌生沙哑的男声,她吓了一跳,抬头紧张的环视了一圈,最后在自己头顶的窗户外发现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他的头发很长,凌乱的和胡子纠缠在一起,看不见脸上的样子,赤裸的上身是能看得清楚的脏污印记,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缠腰布,像在泥地里打了个滚,满是黑黄的泥浆,并且破碎成了一条一条。

“喂!喂!你桌上的那个点心给我呗?”

那脏汉看见她看过来,兴奋的喊道,

他整个人都扒在窗户的栏杆上,一手把着,另一只手死命的往里伸着,但窗户和桌面离的不是一般的远,他也只能干看着,吃不着,

“喂!病友!你又不吃,你就给我一半?”

林雅的沉默让他有些狂躁了,又着急的喊了一声,

病友...?他是在叫谁?林雅疑惑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面上的点心,

“你在叫我?”

“对啊,不是叫你是叫谁?你不然给我吃三个呢?”

“一个也行啊!”

他的手整个的伸进栏杆里,在她面前挥舞,

桌面上的是伊普特给她备着的坚果点心,一个一个捏成了尖锥形状,按照她的口味少放了很多糖,以备在她饿了的时候吃。

这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危险性,只是要一口吃的...几块点心而已...那就给他吧?

林雅犹豫了片刻,然后小心翼翼的踩着桌子绕过他的手,放在了窗户的另一边。

这样一来,他也能拿到,也不用担心他抓到自己。

脏汉仿佛饿了很久,抓起来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里,动作之快只一会的功夫一盘子的点心都消失不见,连盘子上的点心渣子都没有放过,用手指蘸着舔进了嘴唇。

“不好吃,没味。”

等他吃完了,打了个嗝,眉头一皱,然后一脸的嫌弃。

......

你吃我的东西,你说不好吃?给你就不错了好吗?

再说你都吃完了,才说这句话不觉得晚吗?

“病友,虽然你这东西不怎么好吃,但好歹填了我的肚子,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神秘兮兮的转过脸,对着林雅掀开了挡住脸的脏兮兮的长发,露出了一双亮到惊人的眼睛。

林雅被他这目光蛊惑,竟真的把脸凑近了一些,去听他要说些什么。

“我在疗园的东北角挖了个洞...”

......?????

这算是哪门子的秘密?

那人说完就轻巧的从窗户上跳了下去,然后消失在了树林深处,林雅则莫名其妙的坐下,

他消失的如此之快,要不是窗台上还剩下一个空盘子,她简直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伊普特打水归来,她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阵无语。

疗园...病友...刚才那人,分明是个精神病!

他叫自己病友,是觉得她这个造型也是个精神病吗!?

太过分了!!!!

章节目录 狩猎比赛 在丹德拉短暂的停留了几天,林雅一行人再一次踏上了去往孟菲斯的大船,只这一次的话,路上就不会再有停留了。

阳光在河面上照出了粼粼波纹,本来是田埂的地方长出了芦苇,有绿色的水生植物漂浮在河面,路过船桨就紧紧的依附上来,船桨荡了几荡,它又被甩出去,最后打着旋飘向了远方。

上午的课程刚刚结束,林雅路过船舱看见阿蒙霍特普在里面处理着公文,身边还站了图特摩斯,时不时的激烈讨论着什么,脚步顿了顿,然后转身走向了船头,

他的公文永远有那么多,要处理的事也是,好像一直这么闲的只有自己。

大船推开了河水,漾起滚滚波纹,她看着船下的水,陷入了深思。

船已经又行驶了一天了,她心里有事,又不知道怎么和阿蒙霍特普谈起,只要再行进一会,前面就是阿拜多斯了。

那是古努停留的地方,

想去看看古努的墓穴,去看一看她永恒的居所,距离葬礼还有很久,到了那时自己却不会再有时间来看上一眼,

船上的每个人都迫切的想要回到孟菲斯,统领那里的人已经离开了太久,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为了自己的私心,停摆大家的脚步。

图特摩斯每天挂在嘴边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回到孟菲斯就好了,连萨哈提到孟菲斯眼里都闪烁着亮光。

她知道即使她不去,阿蒙霍特普一定会好好安排古努的身后事,可是她还是想去,还是想亲自的去看一眼。

她想,她总该亲自为古努做些什么的。

前方的河马发出了一声长长的鸣叫,林雅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感觉肩膀上一沉,腰上也环上了一只手臂,

这样亲昵的姿态自从在一起以后时有发生,她习惯的往后倚了倚,在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然后握住了腰间的手臂,

“你忙完了?”

“被河马吓到了?”

竟是同时开口,林雅愣了下,然后轻轻点头,

“是有点。”

少年在她耳边吐气如兰,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骨节分明的手拿起了摆放在船头的曲弓,

阿蒙霍特普把手上的一枚扳指摘下来套上了她的手指,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在他们的身前拉开了那一张巨大的曲弓,

弓很沉,上面装饰着金片还有一些闪着光的宝石,形制与林雅梦里见过的那一张极为相似,

她不知道那弓有多沉,绝大部分的重量都在他的手上,他把他圈在怀里,明明是一起站在弓后,她却更像是一个吉祥物,一个摆件,

他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配套的长长箭矢,进口的坚硬桦木,青铜箭头,象牙包尾。

箭矢搭上了弓弦,林雅感受到了强大的拉力,他将那弓拉开的极满,绷成了一个紧紧的弧度,

“现在,注视着你要击中的目标,把你的箭头对准它,然后像这样,迅速的松开你的手指。”

他的气息环绕在她的周身,林雅脑中一片空白,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所有的感官只剩下嗅觉,闻到他身上浅淡的薄荷味。

长箭脱弓弦,在她指上的扳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她看见那箭矢流星一样飞了出去,最后从河马的眼睛穿入进去,穿过了大脑,又从另一只眼睛刺穿出来,

河马连一声哀鸣都没有发出,就重重倒在了水里,身下漾出了一丝并不明显的血水。

这一手不知比提伊上次的围剿强大了多少,这场景多少有些震撼,林雅捂着嘴,发出了一声惊呼,

同伴的突然死去令河马群中出现了躁动,它们在河水里翻腾怒吼,河底的泥沙被带了起来,绿色的河水变成了黑色。

阿蒙霍特普微微一笑,手中的长弓却并没有放下。

“哟,殿下,捕猎河马?带我一个?”

身后传来图特摩斯戏谑的声音,林雅往后退了半步,给他让出了一块空地,

“比一比?”

他拿起了另一张弓,在手上掂了掂,几十斤的重量在他手上就像一块小石子一样轻松。

阿蒙霍特普挑眉,侧了侧身,于是图特摩斯上前,与他并肩站好。

“殿下,我觉得我猎杀的会比你多。”

图特摩斯出声挑衅道,

“未必。”

面对他的自信,阿蒙霍特普径自取了一支箭,搭在了弦上,林雅见状又颠颠跑过去,把手指上的扳指还给了他,

她看的出来,这扳指的作用是为了让手指在箭矢脱弦的瞬间不被这高速伤害,

“加油!”

在他身边握了握拳,小声鼓励了一句,她就打算往回站一站,

这是男人间的竞技,她只需要在一旁看着他,为他加油鼓舞,这就好了。

不料身子一轻,被他一把揽住了腰肢,这速度有些快了,为了不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她微微踮起了脚尖,却正好在他的脸颊印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听见耳边传来少年轻轻的笑声,心情极好的样子,

“笨,你那算是什么鼓励?这样才是。”

红霞爬上她的脸,她嗔怪的在阿蒙霍特普的胸膛上锤了几下,他怎么总是这样,在别人面前这样亲密,

怪...怪让人难为情的。

图特摩斯被他这一手憋闷到无语,闷声闷气:“够了吧?该开始了吧?”

又是这恋爱的腐臭味,他就不明白女人有什么好?怎么能及得上这种射杀的刺激。

“我会赢的。”

“我觉得不会。”

图特摩斯冷哼一声,然后回过头,彻底的不想说话了,

殿下面含春意,眼神半分都没有分给自己,这句话哪里是对自己说的?

“王妃殿下,请把您的丈夫暂时的借给我,等我赢了他就还给你。”

比赛将至,图特摩斯还抽出了一点空回头调戏了林雅一句,

林雅讷讷点头,神色尴尬,

一支箭矢飞跃了天空,又一头河马瞬间倒地,在水里溅起了巨大的水花,

图特摩斯一声惊呼,

“殿下!你这是耍赖!这头不算!”

“难道是我让你废话多?”

阿蒙霍特普淡淡的说着,又抽出了一根箭矢,他这才急了,慌慌张张拉开了曲弓,

一支接一支的箭矢从船头飞了出去,河马一头接一头的倒地,

两个男人并肩站在船头上,画风有些诡异的离奇,

阿蒙霍特普还算正常,只是简单地站着,双脚微微叉开,与肩同宽,而图特摩斯就有点...说不上来了...

他摆了个极其夸张的姿势,一脚踏出,弓抬的高高的,那姿势让林雅瞬间联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后羿射日...

那弓抬的那么高,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射得中目标。

令林雅啧啧称奇的是,他还真射中了,箭箭都中,

河马一头接一头的减少,在河里东倒西歪死了一片,那一片的浅滩都染成了浅浅的红色,

最后一只河马被两人同时射中,只是还是阿蒙霍特普更胜一筹,他的箭矢在行进的过程中击歪了图特摩斯的,令他的射在了河马粗糙的外皮上,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比赛结束,有随从放下小船,赶往前方的浅滩,然后带回他们的数据。

桦木杆的是阿蒙霍特普的,榆木则是图特摩斯的,

数据统计完毕,随从上前回禀,

桦木射中十一头,榆木八头。

结果显而易见,阿蒙霍特普赢了。

“殿下您先聊,我回舱等您。”

图特摩斯愤愤的把长弓放下,一脸憋闷,但是不得不服,因为就算去除了阿蒙霍特普率先发出的两头,还是差了一头的距离。

章节目录 再临阿拜多斯 “前面就是阿拜多斯了,在船上呆了这么久,我带你去散散心。”

让随从把捕猎的河马送到附近的神庙里分发百姓,做完这一切的阿蒙霍特普折身抱住了林雅,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

“你...”

一丝丝的感动浮上了心头,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眼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原来不用自己说,他什么都知道,他早已给自己安排好了一切,

这让她怎么能不感动。

“不了,我们还是尽快的回到孟菲斯吧。”

重重的吸了吸鼻子,抬头在他脸颊上吻了吻,她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都这样的为自己着想,却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要事,等到以后再来也是一样的。

“哭什么,只是下船散散心而已。”

他清浅的笑着,用粗糙的拇指擦去她含在眼里的水光,

“真的不去了,在孟菲斯还有很多要事在等待着你。”

她摇摇头肯定地说道。

“你都知道回到孟菲斯就会有很多的事情,还不许我偷偷懒吗?”

棕黑色的眸子里是浓浓的宠溺,他的话语里有些许撒娇的味道,

“我回去会很累的,去阿拜多斯也要不了停不了两天,你就当陪陪我呢?”

“噗嗤”

林雅被他这样子笑到了,笑出了声音,揽上了他的脖子,主动的在他唇边留下一个吻,

“好啊,那我就陪你去散心两天。”

他是这样的体贴,她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只是在心里悄悄的增加了对自己的要求,

繁重的学业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要在各个方面都要做的很好,这样才能在未来减轻他的负担。

他实在是太忙了,在甲板上和她亲密了一会就反身回到了船舱里处理要务,

而林雅在他走后眼珠转了一圈,打量起了他们弃置的曲弓,

这玩意究竟有多沉呢?

他们举起的样子真的很轻松,那自己能不能举起它呢?如果自己单独的拉开它,又能射出多远的距离?

想到这里,她用手摸上了弓干,紧紧的握住,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把它提起,

巨大的重力把她的腰坠了下来,砸在甲板上发出一声不轻的响,她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腰,暗暗咂舌,

这东西为什么会这么沉?

倒不是她一点也拿不动,就是刚才低估了它的重量,

于是她又拿起来,使足了全身的力气,

这下倒是举起来了,她抽出一支箭矢,搭在弦上,然后悲催的发现,原来拉开才是最难的。

弓弦与弓干之间拉的极紧,她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拉开了一丝细微的距离,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撇嘴,然后松开了手指,

这种距离显然是不行的,箭矢无力的掉在地上,别说什么目标不目标了,箭头连她的脚尖都没有超过,

得,不仅没射出去,反而被风吹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大船在阿蒙霍特普的指示下停泊在了阿拜多斯的码头,图特摩斯对于这次的出行持反对态度,但他说了也没用,

而图尼娅则更是,在听说林雅去阿拜多斯的心愿是为了自己死去的仆人祈福,她的眉毛皱的死紧,

学习上刚有了起色又犯了这种错误,作为主人,不该为了仆人的生死而自降身段,身为王室则更应该爱惜羽毛,

但是同样的,她说了也没用,王子都首肯的事,她一个高级一点的仆人有什么资格插嘴。

阿拜多斯的热闹程度比之底比斯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里毕竟是奥西里斯神的冥都,

每个人都渴望着死后能够被他拥入怀抱,每个人都有求于他,在肯迈特百姓的心中,他的地位比阿蒙神还要高大。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只要有人死去,他的亲属就会来到阿拜多斯这神圣的地方,这里的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集市上贩卖各种物品的小贩随处可见,他们高举着手中的护身符,向来往的每一个游客呼喊,

像极了现代的市场,

事实证明吸引顾客的主要途径就是吆喝,这一铁律从古延续到了今天,万古不变,

贩卖的商品主要是各类的护身符,奥西里斯的杰德柱、凯布里的圣甲虫、荷鲁斯的乌扎特、代表生命的安赫......在这里随处可见,

林雅在集市上短暂的逛了一圈,她本来想为古努购买一张去往来世的通行证——亡者之书,但问了问价格又觉得贵的离谱,

只这一张普通的纸,哪怕是最普通的一种都要花上三头驴,肯迈特的普通人要不吃不喝的干上半年,才可以拥有这张薄薄的纸。

好在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小富婆了,这种小钱还是花得起,但却被阿蒙霍特普制止了,

他说,古努现在停放的地方在奥西里斯神庙的美屋,那里的祭祀会为她制作一张比这里所有的更为精致的亡者之书,

那小贩本来听说不买他的东西还准备顶嘴,一听眼前的少年说起了奥西里斯神庙的祭祀顿时熄了火,

能停放在官方美屋的不会是一般人,出自祭祀之手的更是不用说了,哪怕是一个最低级的祭祀,也比他这里的含金量更高,

只是...其实他也是一名祭祀来着...现在正在轮休期接一点私活...就是不是奥西里斯神庙的...

所谓术业有专攻,

一个小神庙的祭祀肯定比不上奥西里斯神庙的。

再看看他们身上考究的衣物,小贩觉得,哪怕是要价比那边的便宜,他们也不会要自己的了.......

最后的结果是,逛了一圈集市,什么东西都没买,

也不对,林雅买了颗石榴,只有一颗,掰成两半,两个人一边逛一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吃,

图特摩斯跟在后面看的牙酸,自己买了颗苹果,一口接一口的啃,汁水四溅。

从集市里出来,林雅决定去看一下正在给古努开建的墓穴,

在肯迈特的文化中,这是一件顶顶重要的事,大多数人在生前就开始筹备这件事了,一直到这个人死去,才会竣工,然后将永恒的尸身埋葬进去,这样死去的人就可以在墓穴里重生,开始新的生活。

只是古努的生前是如此的贫困,她没有财富为自己打理身后之事,所以从她死去直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阿蒙霍特普派人来打理。

说不感动是假的,林雅明白,他没有义务来做这些,他是因为爱自己,所以才会如此善待一名自己的仆人。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以他加倍的爱意啊。

古努的墓穴不是这些天之内仓促开挖的,而是阿蒙霍特普花了大价钱从一位富商手中买下了一个现成的墓穴,

那商人本来不愿意出售,但他拿出的价格实在太过诱人,商人逐利,权衡之下商人很愉快的就出售了自己百年后的居所。

墓穴里的工人们忙忙碌碌,正在用抹去墙上已经画好的壁画,涂上新的颜色,

有一部分已经画好,画上的古努老实说和她只有几分相似,但那眼神中慈爱的样子,一眼就让林雅看出,那是她,只有她才会对自己露出如此的神色,

在画上,她穿上了华丽的衣裙,享用着众多仆人的服侍,大把的首饰在她身上挂着,让林雅觉得又可笑又想哭,

明明在她生前从来没有拥有过这些,却在这样的画上得到了一切,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章节目录 逗比 墓室最醒目的地方画着古努和她的两位主人,高贵典雅的赫里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垂眸浅笑,而她自己坐在另一边,腿上是梳着荷鲁斯之锁的年幼蒂雅,没有拉亚的存在,她们是那样的言笑晏晏。

只是这上面的所有人,从根本上来说,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这些工人们也不全部都是工人,很大一部分是专业的建筑师,还有另一些从事与墓葬有关的工作,

他们的专业性毋庸置疑,把墓穴从里到外都打理的十分妥帖,林雅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地方,

墓顶已经涂好,涂的是深蓝与金色的星星,模拟着天空的样子,负责改建这座墓穴的主建筑师拿出了其他部分的图纸,主要是一些还没有来得及画上的壁画,这些要在未来的一段日子画上去,当然林雅是肯定不会停留到那个时候了。

图纸上的画一半是描述生前的生活,而另一半是想象里死后的世界,以及来世里享用的贡品,

这些事实上已经超纲了,光是深蓝的墓顶就价值不菲,或许在几千年后,有人打开这座墓穴,他们会以为这里埋葬了什么大人物。

但是好像确实会让人这么以为,因为在图纸描述生前画面的一隅,上面用工整的象形文字书写了一行介绍墓主人身份的词句,

“她侍奉了太阳神之子的儿媳,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妻子。”

冥界服侍的小人偶、玉石做成的护身符、精致的木棺...所有的一切林雅都给古努准备好之后,自己却没有勇气踏进面前的大门。

那是奥西里斯神庙的公共美屋,敞开的大门背后是轻纱隔成的一张张床铺,上面躺着的是已经去往永生的人。

她知道古努就在那里,就在他们的其中之一。

她有好多的话想要和古努说,但又能说什么呢,她是不是已经去往了永恒,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从来就不是她的小主人,那她还愿意听自己的告别吗?

“别进去了。”

阿蒙霍特普从身后握住了她的肩膀,以为她是惧怕里面的场景,

“我想她也不愿意让你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他轻声安慰道,

里面的人现在算算时间应该是在脱水期,连身体的轮廓都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都站在门外干嘛呀?不进去吗?”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清脆嗓音,林雅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然后回头发现了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舍伊伊。

“舍伊伊?”

她不太确定的问道,

这可能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人,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产生了激烈的波动,

舍伊伊,这个名字就是如此的特殊,不像是本地的名字,所以,舍伊伊真的和自己想的一样吗?

“诶?都来了,就进去吧?”

舍伊伊的手里捧了一个木盆,盆里装着一堆洗净的亚麻,和时下别的妇女不一样,她们都是用头顶着,

可能当你心里有了某种猜想,你就会不断的去寻找蛛丝马迹来证明你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个细微的差别更加坚定了林雅的想法,

把心里最后一点犹豫去除,跟上舍伊伊的脚步,林雅在阿蒙霍特普的陪伴下走进了公共美屋的大门,

图特摩斯则在外面捏了捏鼻子,一脸的嫌弃,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跟了进来,

没办法,不想也要想,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摄政王子夫妇,要是都不在眼前,还保护个什么。

轻纱隔开了一张又一张的床,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地板的缝隙可以看见已经变成黑色的血迹,

祭祀们穿梭其中,做着清洁身体的工作,这其中不乏凿鼻取内脏之类活计,

林雅每走到这里,就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虽是如此,但还是不可避免的看见了一名祭司把一个人的什么器官从下腹部的创口取了出来,血淋淋的扔进了水盆,

这画面的冲击性不必多说,但那祭祀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林雅咽了口口水,强忍着才没有尖叫出来,

有强壮的手臂抱住她的头,把她按在自己的怀里,她听见少年胸膛里平稳的心跳,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下心神。

一卷又一卷的成匹亚麻布摆放在墙角,时不时又祭祀过来取走一匹,用以包扎身体。

相当多的一部分尸体被掩埋在泡碱堆里,从头到脚覆盖的严严实实,进行脱水的步骤,

“半个月前送来的古努是吗?”

这里的场景明明如同炼狱一般,可舍伊伊却像看不见一样,自顾自的领着他们绕开一张又一张的床,熟稔的像是走在自己家里一样。

“我想想,应该是这张。”

她翻了下床脚挂着的小牌子,然后指了指她身边的一张床。

林雅微微一怔,看清了以后一脸的茫然,

这张床上什么都看不见,能看见的只有高高隆起的黄白色泡碱,在那上面堆成了山一样尖尖的堆。

这就是古努吗?

“这能看见什么?不如找个人过来在脸上的位置挖个坑吧?”

图特摩斯从阿蒙霍特普的身后探出了脑袋,瓮声瓮气的说道。

“图!”

可能他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有点不对,阿蒙霍特普的话还没说,他自己就又缩了回去,

林雅站在床前,看着被泡碱埋住的人,欲言又止,

舍伊伊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图特摩斯也往后退到了一个能看得清楚的角落,

只剩下阿蒙霍特普与她手牵着手,站在原地。

“古努...”

她站了良久,嘴角展开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犹豫的摸上了床沿,

“你现在会不会怪我?”

怪我骗了你,冒充你的小主人,博取你的疼爱和照顾?

“我始终感激你对我的关照,你是我来到这里感受的第一道温暖,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你,跟我说第一句话的人也是你,我爱你,虽然你可能并不需要。”

床沿上不知何时落上了一滴又一滴的水渍,她站在那里,无声的哭泣,

“对不起...”

“哎哎,对不起对不起...”

煽情的气氛被人打破,林雅抹了把眼泪,泪眼婆娑的回头,看见舍伊伊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这是什么情况?她说的什么对不起?

“那个...我弄错了...古努...在你们背后的床上...”

舍伊伊尴尬的缩了缩脖子,然后晃了下手里的小牌子,

“我就记得她是摆在附近...然后...她隔壁床的名字和她差不多...我弄错了...”

还是刚才去整理护身符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不知道...说晚了没...

林雅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床边的牌子,果然是弄错了...

这个人叫古娜特...

这哪里是差不多?名字长度都不一样的好吗!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床,又看了看面前的,深深地感到一阵无语。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眼看向对面的舍伊伊,感觉太阳穴不停的跳,气的肝疼,

“舍伊伊小姐,请问你是逗比吗?!”

她几乎是用喊的喊出了这句话,这不是逗比是什么!?谁能干出这种事?

这就好比你去给没有墓碑的亲属上坟,摸黑哭了半天,然后给你带路的告诉你,你哭错了,旁边的才是,

就这????

就这????

章节目录 三七二十一 逗比?

这个词不是用肯迈特语说出来的,是另一种奇特的语言,能听出单独的两个字眼,

一语既出,四下皆惊,阿蒙霍特普以及其他的人倒只是在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舍伊伊就不一样了,一张嘴张的比鸡蛋还大,眼睛也瞪的溜圆。

不是吧?这是遇见老乡了吗?

她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像是被捉住尾巴的猫,咬着手指满地焦躁的转圈,

也不知道转了几圈,转的林雅觉得眼睛都有点花了,她停下来,神秘兮兮的几步凑到林雅面前,

速度快的几乎让阿蒙霍特普以为是什么刺客,直接伸手阻拦了下来,

几乎跌倒在地上她也不在意,直勾勾的看着林雅,然后缓缓开口,

“三七二十一?”

她这话虽然是用的肯迈特语,但这含义不言而喻,

林雅也愣住了,然后回以同样的表情,结结巴巴的开口,

“四七...三十二?”

说完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然后甩了甩头,再一次开口,

“啊,不对不对,四七二十八...”

其实她说逗比那两个字也不是故意试探的,就是下意识就想到了这个词,情急之下又不知道肯迈特会怎么说,所以才用了汉语,

却没想到...

什么是意外收获,这就是啊。

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林雅试图扒开阿蒙霍特普的手臂,几下之后扒不动,干脆从他胳膊下面钻了出来,

和舍伊伊紧紧的抱在一起,

奥西里斯神庙公共美屋的中央,两个年轻女孩紧紧相拥,又哭又笑,像疯了一样,

一边哭一边还不停地叫嚷,

什么“一一得一...三九二十七...”

这是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蒙霍特普开始还听着觉得很疑惑,多听了几句在心里算了几下发现这居然是一种数学公式,

这是一种快速算法的诀窍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能如此快速的得出结果,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淡淡的浅浅的,眼里含着满满的宠溺,与有荣焉。

我的雅雅果然是最棒的,在算数上也很有天分。

这话要是让林雅听见指不定要哭出来。

两个女孩已经说完了九九八十一,又说起了什么唐僧取经,

之前的还有迹可循,仔细听听还能听懂说的是什么,这下就真的什么都听不懂了,

唐僧?听起来是个人的名字,这人谁啊?

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在说到了唐僧之后,她俩默默的住了口,

有些事她们两个知道就好了。

在冰冷的异乡,遇到了跟你你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她懂你在说什么,知道你所有奇奇怪怪的想法,这种感觉真的很其妙,也很美好。

哭笑过后,舍伊伊对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敲了她的头一下,背过身走了出去,

林雅心里了然,舍伊伊是在告诉她,晚一点让自己去找她。

其实她不说的话,林雅也想抽个时间好好的见一见。

被这插曲一搅,把她心中的悲伤全部的搅散掉了,她转过身对着古努真正的尸身,

之前说过的再说一遍也没什么意义,蓦然发现,已经没什么话想说了。

站了一会,她拉过了身侧的阿蒙霍特普,冲着那床上的尖包堆满了笑意,

“古努,你不是一直说我和阿克沙小哥很相配吗?我们在一起了,结婚了。”

她兴致勃勃的说,好像床上的人还活着,好像她是真的在给长辈介绍自己的丈夫,而不是在这里对着满床的泡碱。

说着说着,心里的难过又压了上来,只这一次她没有再哭了,她对着床郑重的许诺,

“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手,为你报仇,哪怕他躲在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他揪出来。”

她低声的说道,声音里带了丝难以抑制的颤抖,阿蒙霍特普默默无言,握紧了她的手。

“会找到的。”

这个人是谁他到现在还没有头绪,那一天所有去过小院的祭祀都被他暗地里抓了起来,

只是不管怎么审问,那些人都一口咬定从来没有杀害那个老妇人,哪怕用上了肯迈特最严酷的惩罚,人都被吓得哭了出来,也只是求他给一条活路,

那些人说,他们只是奉阿赫霍特普之命去请雅雅过去问话,从来没有接到过杀人的指令,

对之前那肯城外的刺杀也一概不知。

这让阿蒙霍特普犯了难,如果说不是他们,那还会有谁呢?

会是什么人对雅雅的仆人抱有这样大的仇恨,

如果说不是因为自己,是否是冲着雅雅来的?这样就是说,她以后还会有危险?

各方各面的因素使这件事成了阿蒙霍特普的心事,全方位的派人查探了大半个月,

却也不是全无结果。

据随从禀报,排查附近居民的时候,有人说在神婚仪仗到达那肯的那天夜里,有一个身穿斗篷看不清容貌的人到过那个小院,

什么样的人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腰上别了一把弯弯的匕首,刀鞘上镶满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芒。

至此,嫌疑人的第一个特征出现了,

首先,在民间并不允许百姓拥有这种用于战争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弯刀更不是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东西,甚至从军的士兵都没有几个会拥有它,

弯刀是喜克索斯人制造的样式,只有在驱逐战的过程中,才会从敌方手中缴获。

正常情况下,肯迈特的普通士兵是不会用到这样的武器的,他们一般使用长矛或者战斧,

这种弯刀的使用者,很有可能是参加过驱逐战的官兵,而且品阶不低,从刀身镶嵌宝石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只是就算是这样,也才是进一步缩小了范围,参加过驱逐战的高级官员何其之多,深入排查也需要时间,

但是他想,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

用过饭的午后,林雅和阿蒙霍特普说了一下要去看望舍伊伊,反复的撒娇卖萌,保证了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才让他答应了自己独身去,不带任何仆从,

这期间甚至无耻的出卖了色相,在自家丈夫的嫩脸上嘴上亲了又亲,把他亲的迷迷糊糊,最终同意,

这才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其实舍伊伊的意思是让她悄悄地进村,打枪地不要,但她显然不那么想,

见个老乡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阿克沙可能会疑惑她们的关系,但起码要知道她去了哪里,反正他怎么猜也不会猜到这种天方夜谭就是了。

她不想背着他做任何事,一点也不想。

奥西里斯神庙是王国内几个重点神庙之一,里面的兵力布防不亚于一个小型堡垒,

这也是阿蒙霍特普会放心她一个人出来的原因。

午后烈日炎炎,太阳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毒辣,林雅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不是要顾及着王室仪态,她现在其实想用跑的。

她真的想见舍伊伊,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诉说,她在这个时代飘了太久,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一个现代人。

在白天见过的美屋正中,她见到了自己想见的那个人,

舍伊伊站在那里对她微笑,然后主动的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掌,一路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她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湿热,那是和她一样的,发自紧张的汗水。

美屋的后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舍伊伊带她走进一个不知名藤蔓搭成的架子,喜形于色的把她压在下面的地毯上,眼里闪烁着惊人的亮光,

“你坐你坐,这里可凉快了。”

流畅的汉语从她嘴里吐出,久违的乡音使林雅的心顿时雀跃了起来,真的是老乡!

舍伊伊自她对面坐好,目光灼灼,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21世纪的华夏,我叫沈意意。”

章节目录 你想知道未来吗 林雅今天才知道为什么古人说的人生四大喜里有这样一条,他乡遇故知。

一直从中午聊到了晚上繁星升上了天空,沈意意的未婚夫来叫她回去,这才算是结束,

叫孟图霍特普的小祭祀穿过花架,十分蛮横的把人打横从地上抱了起来,大声质问都几时了还不回去,

她们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沈意意在他怀里又踢又挠,终于让他把自己放了下来,双脚落地的一瞬间,就捉住了对方的耳朵,

“你急个什么?我好不容易见到个老乡,再说一会能怎么?”

像一条被训斥了的大狗,孟图霍特普低下了头,如果他有狗那样长的耳朵,现在一定是耷拉下来的,

“我这不是你不回去吃不好饭?再说了,蒂雅夫人的丈夫都过来找她好几次了,要不是确定你们在里面没事,早都冲进来抓人了...”

那样子可怜又委屈,林雅在一边托着下巴想着,这要是阿蒙霍特普露出这样的表情,自己肯定就不忍心了,

但沈意意却不为所动,气哼哼的把头偏向一边,

“又不是我不回去你就吃不下,我看你跟老头子在一起吃的更香,你还是把老头子娶回家吧。”

泰狄那个老头子嫌弃她咋咋呼呼,总说她糟蹋了他的宝贝徒弟,她还嫌他古怪不通人情世故,把老孟教成小古板呢。

“......”

叫孟图霍特普的青年显然很不善言辞的样子,他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媳妇和老师总是吵架怎么办?其实老师也没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嫌弃意意呀,他就是嘴上不太饶人...

“伊伊,我们回去吧,天太晚了,蒂雅夫人也需要回去了。”

沈意意这个名字他叫的不太标准,到他嘴里就成了伊伊,瞬间就多了几分异域风情,

不知道的时候只觉得舍伊伊这个名字有一点特殊,不太像是肯迈特人的名字,当知道了这其实是沈意意的音改,顿时就觉得还挺好笑的。

林雅莞尔,人家的丈夫已经在催促,再不舍也该放他们小两口回去,

“意意,你跟他回去吧,孟图霍特普说的对,我的丈夫也该着急了。”

虽然她已经这么说,但沈意意还是不依不饶的掐了一把孟图霍特普的耳朵,

看着青年疼的龇牙咧嘴,她这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了魔爪,转过身心情沉重的拥抱了林雅,

“雅雅,茫茫人海中能遇见你真的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们明天就要启程去孟菲斯了是吗?”

她的心情沉重,林雅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异乡遇到了一个与你知心的人,却只能短暂的停留一瞬,

过了今天就是真正的天南地北,就自己现在的身份而言,再次抽空到达阿拜多斯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

“但是还好,我们都找到了各自的幸福,即使彼此不在身边,也不会太过孤独。”

难过不了一会,沈意意就又嬉皮笑脸了起来,她和林雅不一样,总是能很快的调节自己的心绪,是个天生的乐天派,

“你已经结婚了是吗?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有你自己的骨肉,那样在这个时代,就会有一个跟你真正血脉相连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是真正的生了根,不会再有飘零的感觉。”

她摸了下林雅的肚子,暧昧的笑,好像那里面真的住了一个小小的孩子。

对于她的乐观,林雅重重点头,沈意意说的是对的,就算从来没有遇见过她,自己也从不是独身一人,因为她有阿克沙,

他很爱自己,自己也很爱他。

“好了,分开就分开,反正我人在这,我们还会有联络的。”

末了她拍了拍林雅的肩膀,一脸的郑重,

“或许等以后我们都生了孩子,还可以做儿女亲家,我相信我们教出来的孩子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合拍的人!”

没林雅开口说好不好,那边的孟图霍特普又小声的吐槽,

“那要是我们和他们生的孩子都是一个性别的呢?”

沈意意回头一瞪,林雅下意识觉得他怕是又要倒霉,但沈意意却出乎意料的没动他,

她的手伸了一半嘿嘿笑着尴尬的收回来,虽然林雅也不是什么外人,但多少还是要给自己男朋友留点面子。

“怕什么,又不是不能搞基,佩皮大王都搞基,我儿子就不行?”

沈意意撇撇嘴,不甚在意的说道,

林雅听着倒是觉得一阵恶寒,搞基?倒不是不可以,就是这样一来可能阿克沙会有意见,毕竟他们的儿子将来可能是要坐上那个位置,国王带头搞基的话....画面好像有些美...

但沈意意和孟图霍特普的颜值在这,生了儿子肯定也不差...

两个美少年...啧啧...那画面其实还挺让人向往的...

“没事,不想搞基的话大不了接着生,我和老孟都没什么亲人了,人多热闹,想起码生个篮球队的。”

篮球队...

是算预备队员的那种还是不算...

好像不管怎么着都挺多的...

沈意意打算生五个以上吗?这...林雅看了看她的肚皮,心里一阵惊恐。

“啊,对了,还没问你老公干嘛的啊?他叫什么来着...孟图麦西斯?”

......

“是阿蒙霍特普...”

林雅小声纠正,

“啊,对,阿蒙霍特普,我就记得他和我家老孟名字有点像来着,原来撞的不是孟图,是霍特普,说起来这埃及人起名字怎么都这么随便,到处都是阿蒙,到处都是霍特普,大街上喊个阿蒙十个能回头九个,还好我家老孟叫孟图...”

她叹了口气,发出一声来自内心的感慨,

这名字可真普通,倒是雅雅老公长得可挺好看,看年纪比老孟小的多,嗯...这样的话,他俩结婚是不是早婚啊...

她像模像样的摸了摸下巴,

管他的,反正在肯迈特合法,他俩孩子肯定好看,先定下来准没错,不管是姑爷还是儿媳妇,都稳赚不赔。

“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沈意意转过头接着问道。

“嗯,阿克沙的父亲是国王,他是摄政王子。”

林雅挠了挠头,不太好意思的回答道,她刚才都问一遍了,自己居然没回...是不是有点失礼啊...

“......阿蒙霍特普?”

“对,阿蒙霍特普。”

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林雅看见对面的沈意意神色已经变了,那是一种不知道让她怎样形容的神色,

纠结又震惊,欲言又止。

“雅赫摩斯的第三个儿子?阿蒙霍特普?”

沈意意的眼睛瞪的滚圆,身边的孟图霍特普悄悄怼了一下她的胳膊,出声提醒,

“伊伊,是雅赫摩斯陛下。”

她动作极大的甩开了他的手,

“哎呀,我还不知道雅赫摩斯是陛下?”

她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林雅,一本正经,

“是他吗?”

“对,阿克沙是雅赫摩斯的第三个儿子,阿蒙霍特普,妮菲塔丽所生。”

沈意意的样子很认真,林雅也就很认真的回复她,尽可能地说的详尽。

“意意,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想到这里,林雅的内心紧张了起来,她一错不错的看着沈意意,皱着眉问道。

“不...不是有问题...”

沈意意回视着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那个...雅雅啊...你想知道未来吗?”

章节目录 他的未来 在之前的聊天里,林雅知道,沈意意来到古埃及,却并不像自己一样一无所知,

她是多少了解了一些埃及的历史,她的老师是狂热的古埃及迷,她之所以会穿越,还是因为和同学打赌偷偷试戴了老师的阿努比斯面具藏品,在耳濡目染下也比自己这种愣头青知道的多,

她知道的比自己更为详尽,而自己可以说受小说影响,对除了图坦卡蒙,拉美西斯之外的法老王一无所知,

未来,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自己会在历史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卡纳克神庙的画壁上会有自己的名字和图像吗?她和阿克沙会生育几个孩子?幸福吗?又是哪个孩子会成为古埃及的法老王?他们又会埋葬在哪里?帝王谷?还是阿拜多斯?

这一切真的很诱人,但她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沈意意,

“不,我并不想知道未来。”

她答的坚定,沈意意的眼里出现了一点迷茫,

“你真的不想知道未来吗?”

“不,我不想,”

她还是摇头,拥抱了一下沈意意,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想知道未来,如果我知道了未来,我的心态就会被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所影响,如果是好的,那么我就失去了努力的动力,如果是坏的,我还会日夜不安,时刻担心着它的发生。”

“只有我走过,我才会知道它的存在,”

“我相信未来会由我所写,而不是我奔着未来而走,我不会要它来教我怎么做。”

“我觉得我不会活在历史的边框里,就算上天给我一个悲剧,我也一定可以和阿克沙改写我们的未来。”

她自信的笑着,这笑容感染了沈意意,

让沈意意即使皱着眉,也还是在林雅的手上紧紧握了握,认同了她的观点。

“对啦,我虽然呢,不想知道我的未来和结局,但我想知道,后世的人会怎样评价阿克沙。”

林雅笑着看向沈意意,满眼的期待。

“嗯...他是一个很伟大的法老王,统治了古埃及很久,勤政爱民,人民都爱戴他,在他死以后,有很多的百姓自发的为他制作神像,对他缅怀,他是在古埃及,很少的几个在死后被奉为神明的法老,这一点连他的父亲,再度统一了古埃及的雅赫摩斯都没有做到。”

沈意意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回答,

“他很好,真的很好。”

这个回答让林雅的心情很是不错,她就知道她的阿克沙一定会做到最好,

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看见他的少年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一身白衣镀满了月光,像一位真正的神明。

阿蒙霍特普的眉头浅浅的皱着,看见她回过了头,这才缓缓舒展开,几步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用了点力气,把人抱回怀里,披上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像是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

“都深夜了,你还不回去?要不是一直安排人在外面守着,我还以为你丢了。”

“哎呀,这不是遇到了很知心的人?忍不住多聊了几句,你先放开我嘛,”

林雅在沈意意面前与他亲热,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小声的嗔怪他。

可是阿蒙霍特普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不仅没有放手,还抱的更紧了一些。

“阿蒙霍特普,雅雅的丈夫。”

好像是现在才注意到面前还有一对情侣,他抬起头,淡淡地自我介绍,语气平淡的没有波澜,却在说起雅雅的丈夫这一句末尾上挑,带出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沈意意则和孟图霍特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各自介绍了自己。

乖乖,年轻时的阿蒙霍特普一世居然这么傲娇,两个大活人说无视就无视了,自我介绍都这么简短,这要不是雅雅介绍自己是她好朋友,估计直接就是真正的无视。

但是别说,这傲娇的小模样还挺好看的,

嗯...没有我家老孟好看,我家老孟要是有头发有睫毛有眼眉,肯定比这个好看多了。

沈意意暗自好奇的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阿蒙霍特普,啧啧啧,法老王的基因都这么好吗?宽肩窄腰大长腿,这个身段,脖子以下都是腿吧?这个长睫毛,跟老孟有睫毛时候也没差多少了,

都怪泰狄那个臭老头,说什么正统祭祀就是要剃光,

不行,回头她得好好跟他掰扯掰扯,凭什么祭祀不能留毛。

这儿子都这么好看,老子和老妈得好看成什么样,算算时间雅赫摩斯这几年就要凉了啊,

她一定要抽个时间让老孟带自己去底比斯长长见识,看看现任的法老王长什么样。

沈意意在这边神游天外,阿蒙霍特普被她看的无端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稍稍侧了侧身,那目光落到别处,才觉得好上一些。

“意意,我们就先走了啊,我等你以后到孟菲斯来找我玩呀。”

场面有点不太对劲,林雅拽了两下阿蒙霍特普的袖子,跟沈意意道别。

“嗯,好,等老孟轮休,我一定让他带我去!”

沈意意爽快的应道,然后欢快的摆了摆手,自己摆还不够,还要抓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孟图霍特普跟着她一起摇摆,

月光照亮了花架,一个欢脱的少女抓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青年在下面手舞足蹈,这画面让林雅忍俊不禁。

他们真的很般配,但是自己和阿克沙,一样很般配,

她握紧了身侧少年的手,和他一起走上回去的路途。

没有月光照亮的地方总是很黑,走着走着,林雅一脚踩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子,

石子从地上飞起来,狠狠的从她的人字拖里插进来,把脚背扎出了一个微小的口子。

她低声轻呼了一句,然后疼痛瞬间从脚背传到了全身,那块石子不小,又是被砸又是被扎怎么能好受,

“怎么这么不小心?”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则比她还要难看的多,好像受伤的是自己不是她一样,不顾林雅嘴硬的摆手说没事,直接打横把人抱起来,

“我让人叫医生过来,你忍一忍。”

然后像飞一样离开了沈意意他们的视线。

沈意意皱着眉头想了片刻,然后在孟图霍特普震惊的目光中跑着去追前面的两人,

她在前面跑,孟图霍特普追在后面,只是他没穿鞋,跑的不快,追媳妇追的都要哭了。

谁能告诉他,伊伊又在跑什么?这石子怎么这么扎脚啊?!

阿蒙霍特普毕竟抱了个人,腿再长也比不上沈意意独身一人,

在美屋的门口,沈意意终于追上了他们。

“喂!雅雅!”

前面还有一段距离,她追不动了,索性停下来,大声的喊了一句,然后沉沉的喘着粗气,孟图霍特普跟了上来,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

“怎么了,意意?”

林雅从阿蒙霍特普的怀里探出头,疑惑的问道。

他们停下来,沈意意喘了几口气,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了一些,

她看着林雅,目色沉沉,

“雅雅,如果有一天,你有什么事,记得来阿拜多斯找泰狄,那老头是个老神棍来着......”

林雅认真的点头,表示听懂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样,目送着他们离开。

在林雅看不见的身后,她的眼里是浓重的乌云,

雅雅,你不想听你们的未来,可是你知道吗?你们根本就没有未来。

阿蒙霍特普一世的妻子不叫蒂雅,他也没有可以继承自己王位的孩子,

历史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会不会发生改变,这些我无从得知,但我真心的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你真的能改写你们的未来,

你会成为古埃及的王后,也会生下你们的王位继承人。

我希望他的未来里有你。

可是如果历史不会被改变,那我希望走到那一步的时候,你能回头,会来找泰狄,找到回家的方向。

章节目录 神圣土地的金字塔 “殿下,王妃殿下的脚已经处理好了。”

临时医生奥西里斯神庙的祭祀看着阿蒙霍特普不太好看的脸,战战兢兢的说道。

“是吗?”

少年的眉毛还是皱的很紧,看着那祭祀的脸目光都不太友善。

“阿克沙,我觉得他处理的挺好的...”

林雅一边说一边往回缩了缩脚丫子,天啊,这还不行吗?

这脚都被包成什么样子了?

左一圈右一圈,厚度简直赶上他们处理尸体包扎的木乃伊了,这是职业习惯吗?

就这一只叫脚拿出去,别人指不定以为是她脚上受了多重的伤。

其实就是青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出血点更是只有一个米粒大...

但她也知道,这事恐怕跟医生的专业没什么关系,因为最开始他的建议连包都不包来着...

可能一个陌生男人握着自己心爱妻子的脚这事多少让人有点不舒服,阿蒙霍特普思考了一下也就直接摆手放医生离开了,

充当医生的祭祀低声告退,转过身去默默擦了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这年头的医生真是不好当啊......还是包尸体安全...

看着医生走后阿蒙霍特普又一次捡起一截柔软的绷带,林雅打了个哆嗦,直接把脚收了回来,盘腿坐好,压在自己的腿下,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了不了,我觉得这就已经太厚了...”

唔...好像确实是厚了那么一点,于是他低下头,解开了最上面的一层,

一层绷带一圈一圈的解下来,林雅的脚瞬间从一个面包变成了一个粽子,

但是好像还是很厚...而且很压脚,她就趁着阿蒙霍特普去洗漱的时候偷偷又接下了一圈,在他回来之前把脚塞回了被单里,老老实实的坐好。

“做了什么?”笑得那么谄媚?

阿蒙霍特普刚刚洗过了澡,乌黑的发还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他轻轻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披着,水珠从他的头上滴落,一滴一滴的滴进敞开的领口里,顺着精致的锁骨没下去,最后在袍子上留下一点洇湿的痕迹。

这话他说的轻轻的,话语里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林雅没出息的讷讷咽了口口水,

这人,也太妖娆些了吧,光是这么站着,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诱人?她把被单往上拽了拽,挡住了自己半张脸,然后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

“时候不早了,睡吧?”

她的主动邀请显然让阿蒙霍特普心情不错,他轻笑着走过去,除去了身上的外袍,轻巧的钻进了被单里,在她身边安稳的躺下,然后用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他手上的热度隔着睡衣的布料一丝一缕的传递到她的身上,最后到达了她的脸上,

她把被单又往上拽了拽,这回只剩下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有一对通红的耳尖。

“不是睡觉吗?”

“嗯...睡觉。”

那人乖乖巧巧的应着,然后果然闭上了眼睛,

......真就睡?

忽略了心里那一丝失落的感觉,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没出息。

然后转过头,贪婪的注视着他的脸。

月光从窗棂照射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睫毛长长的,在眼下落下了一小片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意意说,他会做个很伟大的法老王呢,每个人都爱戴他,奉他为真正的神明。

虽然已经同床共枕有段日子了,但还是怎么看他怎么觉得离奇,这样美好的一个人,真的就这样属于自己了吗?他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就已经是自己心中的神灵了,她呆呆的想着。

“怎么不睡?”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只大手把盖在她脸上的被单往下拉了拉,把她的脸完全的露了出来。

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晶晶亮亮,林雅暗地里磨了磨牙,

怎么问自己还不睡?他自己都没睡!

“你起来!”

说罢不由分说的把他从枕头上推了起来,那只被沾湿的枕头也被她扔在了地上,

“头发还没干,你睡什么睡?”

这么睡着了明早起来不头疼就怪了。

阿蒙霍特普于是好脾气的被她推起来,还不待完全推起,又像没骨头一样的倒回她的怀里,枕着她的大腿,委委屈屈,

“可是雅雅,头发要干还要很长时间呢...”

天旋地转,后脑重重的倒在了自己的枕头上,那个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意。

“不如我们来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夜还很长,腰链响叮当,

林雅一脸懵的看着屋顶上深蓝的天花板,觉得自己像是上面的星星一样,身处云端。

好像有些不对劲吧?不是说好了睡觉的吗?

阿拜多斯有着阿蒙霍特普的祖母,特提舍里未完成的祭葬庙,既然来了,就少不得要去探视一下工程进度,

第二天一大早,阿蒙霍特普就带着林雅一起来到了位于阿拜多斯外城的祭葬庙跟前。

两座金字塔的塔顶在清晨的太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其上的光芒像是真的顶了一轮金色的太阳。

50多米高的金字塔在远处看就已经很壮观了,近处就更是了,站在下面的林雅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巨人国的小人,不过还好,她的阿克沙跟她一样,也是小人。

完好的金字塔塔身为纯然的白,用整齐的石膏石铺面,上面的壁画比上次看见的又多了一些内容,

月神之子雅赫摩斯陛下又出征了西奈,征服了那里流民,平定了利比亚的叛乱,又南下荡平了努比亚,让他们老实的献出了自己的矿产。

不可计量的珍宝浩浩荡荡的抬到雅赫摩斯的面前,身具明显外族人特征的首领伏在雅赫摩斯的脚下,亲吻着他脚边的土地,表示了绝对的臣服。

而另一座特提舍里的祭葬庙还在最后的装饰阶段,大批的建筑师画家,踩着脚手架在上面涂抹着颜料,描画着特提舍里光辉的一生,

她是见证了整个王国兴起的人,从遥远的泰奥国王时代,一直活到了雅赫摩斯站稳了脚跟,驱逐了喜克索斯人,这才安然的闭上了一双看透了世间睿智的眼。

上一次来时农忙期,这里除了看守空无一人,现在却是泛滥季的农闲期,农民从家乡赶来,为王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土地在肯迈特是格外稀缺的,毕竟是沿河而作的王国,只有靠河一带的土地才最为肥沃,适合种植,然而国内的人民何其之多,如果人人都要分配土地,那一定是不够的,

这少数的土地中,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归属于国王,神庙,以及贵族,

但是如果你想拥有一块土地也很简单,只要听从王国的调遣,参军或者修筑建筑,你就可以拥有一块属于你自己的土地,除去额外的税收,其他的通通属于你。

所以只要是农闲期间,王国内就有数不清的农民赶来建筑工地,为了国王,也为了自己。

乌乌泱泱的人像苍蝇一样,几乎糊满了金字塔的各面墙壁,或者描绘头部,或者涂抹脚尖,

这其中识文断字的书吏更是不可或缺,他们混在其中,用工整的象形文字一笔一笔的写出了特提舍里的生平。

这场面多多少少有些震撼,林雅在下面抬头仰望着太阳一样的塔尖,发自内心的赞叹,

“喜欢吗?”

阿蒙霍特普从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用指尖指向了金字塔的顶端。

“我父亲说,阿拜多斯是神圣的土地,于是他在这里为我的祖母修建了这样一座祭葬庙,如果你喜欢的话,或许我也可以为我们建造这么一座。”

他说的深情且缓缓,暖意从林雅的心底升起来,升至了心间,

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响声,他们顺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在辉煌的金字塔下,洁白的墙壁染上了大朵大朵的血花...

章节目录 隐秘之地 有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了,那样脆弱的脚手架上站了那么多的人,过重的重量使它从中间折断,上面站着的十来个人通通从十多米的高处掉了下来,其间又有些砸下了下一层的人,

整个场面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阿蒙霍特普抬脚往那个方向走去,林雅在他后面慌慌张张提起了裙摆,

有祭祀从奥西里斯神庙赶来,粗糙的担架抬起了受伤的建筑师,赶回了救治的场所,

但是其中的有些人,再也没有机会返回自己的家乡了。

十几米的高度不算太高,运气好的话还可以保命,但毕竟是建筑工地,地面上什么都有,有的人从高处掉下来,直接就坠落到了地面的碎石,木料上,轻则骨折,重则身亡,

另一组工人有序的上前,把被血染过的石膏石敲下来,换上了新的,对于眼前这种场景司空见惯的麻木。

林雅走在满地伤员的中间,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只能在祭祀忙不过来的时候,找一些简单的处理工作,

阿蒙霍特普则找到了建筑的管理人员,让其他的一些工人制作了一些担架,把祭祀们抬不下的人一起送到神庙里去。

倒下的都是他的子民,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存在,就不会让他们轻易的被阿努比斯带走。

手下的伤员受了不轻的伤,一截断掉的脚手架深深地插在他胳膊的里面,

这个位置很凶险,好像是刺穿了里面的动脉,即使没有拔出来,还是流血流个不停,

林雅从自己的衣角撕下了一截布条,紧紧的绑缚在他伤口上方,减缓一下血流量,避免他失血过多而死,

那人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微微张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失身的喃喃自语:“您是...伟大的...奥西里斯...派来...接我的女神吗...”

“不,我是在救你的人,你要坚持住,你现在的伤势很轻,只要到了神庙里,就可以治好。”

林雅温声安慰道,

这样的伤是可以医治的,医生会拿来止血的药品,替他止血,只是后续的发炎问题会比较棘手,

“可是...我已经感觉到了...阿努比斯的召唤...我活不成了...”

那人声音颤抖,里面带了丝哭腔,

“我叫苏赛特...监工知道我的家乡...请让他...把我的薪资付给我的亲人...”

“望伟大的奥西里斯...怜悯我的家人...我的家里只有我一个劳工...在我死后...他们就是没有土地的人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不可闻,

林雅激动的握紧了他的手,

“不,苏赛特!请你想想你的家人!你不能就这样放弃!你不能!”

可是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疯了一样的按压他的胸口,她还是看见那人眼里的光芒渐渐散去,最后失去了生机...

他的手从她的手心里划下去,最后只留了她满手的鲜血。

这是一个陌生人,就这样离开了人间,这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却也是一样的感到难过的将要崩溃。

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死,明明出血量不是很多,只要等到祭祀的救援,他就可以活下去。

搬运尸体的工人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一人拎着手一人拎着脚,像拖着什么牲口一样拖走了他们的工友,

林雅这才发现,在他的头下,还有着另一块石头,它是尖锐的,上面布满了红白交加的脑容物,

这才是致命的因素。

在这之后,林雅又参与救治了几个轻伤的建筑工人,给他们分发了药品和绷带,万幸的是,他们的伤都只是表面的,再没有和那个苏赛特一样不幸的碰到石子断木了。

这也让她的心稍稍的宽慰了一些。

特提舍里的金字塔下层几乎被换了个遍,最后一块石膏石贴上去,整个金字塔焕然一新,新的脚手架再一次搭好,另一批的工人爬上去,用他们手中的画笔填补上面的空缺,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临时起意的探视,到了现在以这种结果收场,阿蒙霍特普的心情很沉重,林雅也是压抑的不行,

“别难过了,你尽力了。”

阿蒙霍特普拥住了她僵硬的身躯,轻声劝慰道,之前的事他都看见了,这是那个人的命运,他终究会死。

相反的,作为一名王妃,她能够亲自下场去救助平民,这已经做的很好了,起码在肯迈特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一位的王妃王后,去这样帮助过平民。

她是真的做到了她说的,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他们的子民。

“可是阿克沙...看到了今天的这一切,你就没有什么感悟吗?”

她轻声的啜泣着,带着丝丝的颤音,

“感悟什么?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只是见到了而已,在祭葬庙修建的过程,总有工人会在各种的意外之下失去宝贵的生命。”

他们或被滚落的巨石砸死,或因从高处掉落而摔死,今天的这一批人已经算是好运了,就算他们死去了,却也幸运的拥有着完整的尸体。

“只要不再修建这样的建筑,就不会再有人这样无谓的死去。”

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眼里是无比的认真。

“雅雅,你知道这种祭葬庙的象征吗?在远古的时候,天地间一片混沌,无尽的海洋里升起了第一座小岛,那小岛就是这种三角形的尖锥形状,神在这座岛屿上创世,国王通过这样的阶梯来走向永生...”

他皱了皱眉,耐心的跟她这样解释,

“那你相信有神吗?”

林雅淡淡的笑了一声,然后看他无言以对的神色,

“你从来都不相信有神,又怎么会因为这种理由而非要做一件这样的事?”

“没记错的话,在前几任的先王,都没有再建筑这样的祭葬庙了吧?”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富来这样建造,如果他们有,他们也会的。”

在混乱的古王国终结期,人民食不果腹,上位者的陵墓到了后期再也没有能力从阿斯旺的采石场采取足够的建筑材料,转而使用了泥砖,而这种陵墓怎么能够禁得起风吹雨打,区区过了几百年,就只剩下了一座粗糙的轮廓。

和他们相比,自己的父亲显然是睿智且拥有实力,

他的陵寝埋葬在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修建这里只是为了纪念他的功绩,

而祭葬庙虽然摆放在明面上,却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敢来盗取,就算他得手了,那也不过是几件不值钱的玩意。

“那你现在就有足够的财富了吗?人民刚刚从战争的阴影里走出来,一切都等待着百废俱兴。”

“...”

这样的话让阿蒙霍特普无法反驳,其实为什么他想建一座这样的建筑,根本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点私欲和虚荣心罢了。

那是太阳光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每天升起的阳光会为在顶端他的名字上镀上金色的光,辐射到整片的大地上,

那是太阳神的模样。

“阿克沙,我们可以找一座同样高耸的山峰,在山腹中挖出我们的陵墓,这是一样的,也更加的隐秘,那是大自然的造物…”

她反身回抱了他,轻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么说其实有些心虚来着,因为这根本就是套用了古埃及在这之后的墓葬风格,

国王放弃了金碧辉煌且格外显眼的金字塔,转而在无人得知的山坳中建造自己的永生之地,平静了几百年的时光。

“我再考虑一下吧……”

他叹了口气,紧紧的拥抱了他的妻子。

这是来自古代先王荣誉的象征,但凡一个有实力的国王,谁能抵抗住这种诱惑呢。

章节目录 无法反驳的流言 大船一路顺流而下,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城,

供奉拉神的太阳之城被他们抛在了身后,城内神庙的方尖碑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阿蒙霍特普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个方向,

他告诉林雅,那里是拉神居住的地方,

北方的祭祀相较于南方的祭祀势力并没有那么大,毕竟现在全国信奉的主神还是阿蒙,

权力过多的集中在阿蒙祭祀的手中,阿蒙霍特普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等到他上位的以后,会重新抬高拉神的价值,让北方的祭祀们拥有可以与南方抗衡的资本。

直到到达上下土地的交界,他们的目的地,孟菲斯也就到了。

城外的金合欢树早已不是当初郁郁葱葱的模样,洪水的上涨,埋没了它们过多的枝干,只剩下一丛一丛的树冠留在水面上,像是一座又一座的孤岛,绿叶被洪水冲走,打着旋飘向了远方,只余下光秃秃的树枝,徒劳的伸向了树叶漂走的方向。

这场景多少有点萧瑟,林雅微微叹了一口气,阿蒙霍特普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整齐的发搅了个乱七八糟。

这举动多少去除了点她伤春悲秋的心情,她伸手捂着头,嗔怪的回头怒瞪着他,却只换来了一个在脸颊上的吻,

“吧唧”

他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有些湿润的印子,顺手揽住了她的纤纤细腰,

“等到洪水退去,金合欢还会再开的,有了洪水留下的淤泥,它只会盛开的更加繁盛。”

“那花开了你会在哪里呢?”

她看着水面上漂来的绿叶,眼里有着丝丝的茫然,花开了就是佩莱特季了,那个时候阿克沙会在哪呢?

在前几日的船上,她曾不经意听到了图特摩斯和阿蒙霍特普的密谈,

西亚的游民不太安分,回到孟菲斯以后,他们应该很快就要出征了,她不想和他分开那么久,但是她也明白,她的丈夫是注定要做大事的人,不可以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今年的花期他会在这座城里陪自己一同观看么?

“不管我在哪里,我总会和你在一起的。”

腰上的手扣得紧了一些,那人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嘴里吐出的温热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带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因为你就住在我的心里。”

与城外的景致相比,孟菲斯行宫则还是老样子,说是老样子或许也没有那么贴切,内外都被重新粉刷了一遍,倒是沙巴卡还在原来的地方,继续做着他的侍卫长。

他看到林雅和阿蒙霍特普相携而来,眼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不可置信,但这神色只短短的停留了一瞬,就消散于沉寂,

他整理好自己的心绪,然后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把他们迎进了孟菲斯行宫的大门。

倒是林雅看见沙巴卡,心里有些心虚的感觉,这能不心虚吗,几个月之前他还把自己当做半个女主人一样的对待,

虽然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否认过了,但是后来蒂雅的出现又让这件事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去了,

在赛帕尔生命的最后时刻,蒂雅可以说与他的关系亲密异常,

这让现在的相见如何不尴尬?

这种什么灵魂不一样之类的话又怎么能乱说,说了沙巴卡也不会相信的,

于是她只能低着头一路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前走,忽略别人投来的目光。

她在这里停留过太久,几乎每个宫人都认得她,她走在路上听见耳边的窃窃私语,只能让自己的脸皮厚一些,再厚一些。

幸好阿克沙早就被图特摩斯的副官请走了,不然她觉得自己都能晕过去,

“那不是蒂雅小姐么?她怎么又回来了?”

“嘘,不要瞎说,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小姐了,”

“那能是什么身份?”

“她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王妃啊,你不知道么?”

“她不是赛帕尔殿下的未婚妻吗?我觉得是你瞎说。”

“不信你就去问问别人,阿蒙霍特普殿下王妃的问题,早很久不久传回来了吗?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说的蒂雅小姐还真是她。”

“啊?那我现在有点怀疑她和两位殿下亲密的原委了,这脸皮怎么这么厚...”

“你们还要不要命了?那是王妃,也是你们这种侍女可以私下议论的?”

一个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顿时世界安静了,林雅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看了看那个方向,

她还挺好奇的,会是谁能为自己这种“臭名昭着”的人说话?

站在那群侍女中间的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林雅实在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了,

皮肤微黄光滑,在一群深黄颜色的人群中间一下就凸显出了她,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看起来身份有些高,不然也不能她一说话,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她的面上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感,配上那一脸的严肃,说是二十多岁都有人信,

她感受到了林雅的目光,冲着这个方向遥遥行了一礼,然后恭谨的站回了原位,

那一群刚才还肆无忌惮说三道四的人顿时就收了声,

这...王妃殿下看过来了...不过应该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吧?毕竟她从前在这座行宫里还是挺好说话的。

看在相识一场的面上,也会放她们一条生路?

这些人之前确实与林雅很熟稔,在那些照顾赛帕尔的日子里,她们和她是可以说话的朋友,

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很好的关系,到了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

在背地里说自己的坏话,用那样低劣的言语来贬低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她自己也不想给人留下这种印象啊。

脚步微错,林雅敛声继续往前走,却被一人挡在了身前,

“殿下。”

她抬头,看见图尼娅一张严肃的脸。

“图尼娅?有什么事吗?”

有事也不用把她拦在道路中间吧?

“这些侍女妄议王室中人,该怎样处罚?”

图尼娅抬头看她,又回头看了看那群像沾了水的鹌鹑一样的侍女,冷声说道,

“......”

林雅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算了吧图尼娅,她们...”她们说的也是对的,只是为赛帕尔打抱不平而已,

这个认知让她自己都为之丧气,

因为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她没什么好反驳的,她确实做过赛帕尔的未婚妻,也在对方的弥留之际照顾了那么久,看似深情款款,最后又嫁给了阿蒙霍特普。

她们其实也没什么错,如果自己现在是个局外人,恐怕也会这样想。

“算了?殿下,我是怎样教您的?”

那群侍女本来听见林雅的话如释重负,又听图尼娅这么说,顿时颤抖的像是筛糠一样,

“...”

林雅无言以对,

“您是王室,不管做错了任何事,也不该由这些低贱之人背后议论,如果您今天放任,那么来日您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图尼娅皱紧了眉头,把道路堵得死死的,声音里也多了丝冷厉的味道,

林雅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图尼娅这是在逼迫自己,但不可否认,她说的都是对的,

如果不惩罚这些人,那么她来到孟菲斯行宫的第一步就输了,

她留给别人的印象就是软弱的,可以欺侮的。

她看了看那群颤抖的侍女,又看了看面前的图尼娅,最后狠心闭了闭眼,

“按照规矩办吧,私议王室,嘴杖三十。”

说罢,没有一丝停留的离开了原地,命令已经下达,她不想这些人受刑的样子。

章节目录 家 图尼娅在她身后恭敬的施礼,然后亲自监督着这些人的受刑过程,这个刑罚其实还是轻了,

按照律法,在这样的刑罚之后,还要流放到国土的尽头,永远不被允许返回肯迈特。

在她的监督之下,没有人敢放水,那几个侍女的嘴很快被打了个血肉模糊,更有甚者吐出了细碎的牙齿,

所有的刑罚过后,图尼娅唤来了侍卫把她们拖到行宫的平台处,跪在雅赫摩斯的圣像前示众,让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得见。

王妃殿下的心肠终究还是太软了一些,只有这样,才能止住这漫天的流言。

两位殿下的结合图尼娅的心里非常清楚,关于赛帕尔殿下的婚约她也有所耳闻,

事实上正是因为这样,王后陛下才不甚待见殿下。

但既然殿下已经是殿下,那就是肯迈特王室的脸面,岂能容忍这种人来践踏。

阿蒙霍特普的起居殿还是原来赛帕尔起居殿改建的,但里面一丝一毫他曾存在的气息都没有了,

赛帕尔曾经用过的东西都已经跟随他一起,永远的放置在了不见天日的地下宫殿。

这是摄政王子婚后第一次返回他的宫殿,里面的装饰让林雅哑然,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新婚的那个夜晚,甚至比那一天更甚,

鲜花与珠宝穿成了串,挂在墙上的各个角落,还带着露珠的莲花插在雪花石膏做成的瓶子里,放置在桌面上,屋内的香盏里燃烧着价值不菲的香料,香气扑鼻,彩色的缎带从屋子的一端拉到了另一端,层层叠叠的轻纱从屋梁上垂下来,风一吹就飘飘荡荡的扬了起来,配着那满屋缥缈的烟气,像是身处什么仙境一般。

所有的家具都换了个遍,陈设也换成了新的,墙面重新的粉刷过,上面的神只画像也是新画的,上面还挂着阿蒙霍特普喜欢的强弓,置物架上放着他的标靶飞盘之类的玩具。

在屋内的一角,一架书桌静静的放置着,背后是一面高大的书柜,里面摆放着他的藏书,这放的还不是很满,林雅盘算着什么时候把自己带来的书也放进去,这样就可以塞的满满当当。

可能是为了迎接它的女主人,里面添置了女性用的妆台,两张妆台并排的摆放在一起,堆满了珠宝首饰,等待着它的主人来佩戴。

黄金包覆的大床上还没怎么摆置,只有一层舒适透气的棕榈垫,上面放了两只看起来就很柔软的枕头,

侍女侍从们一行一行的从外面进来,把他们带回来的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

更多的装饰品放到了置物架上,林雅喜欢的小玩意和阿蒙霍特普的摆放在一起,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阿蒙霍特普给她买的,他对她简直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

会跳舞的玩偶,可以吹出鸟鸣的小哨子...这种很幼齿的东西现在和他的飞镖放在一起,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感。

林雅站在起居殿的正中,心里涌出了一些奇异的亲切,

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家了呢,会在这里度过很多很多年,

可以随心所欲的装饰,而且,只有他们两个。

屋子里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林雅不经意的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

那个人好像进来就没出去过,一直在安置她的物品,

她皱了皱眉,拽了下伊普特的胳膊,

“那边的那个人,她是不是一直没有出去?”

伊普特经她提醒微微一愣,然后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像是的,殿下。”

伊普特说完往那人附近走了几步,走到了她的身后,

她却好像什么都没察觉一样,自顾自的整理箱子里的东西,

其实从伊普特这里来看,她不像是在整理,倒像是在翻着什么。

伊普特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果然看见那人的身躯猛地一抖,像是受到了惊吓,

她瞪大了眼睛回头,于是林雅看清了她的脸。

竟然是刚才在外面替自己说话的那个人?

“殿下...”

她忐忑的叫了一声,然后弯身行了个礼,

“我叫安哈特,是您的贴身侍女...”

安哈特自顾自的做着自我介绍,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那几只被她打开的箱子,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渗出来,大汗淋漓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

伊普特冷声问道,

这句话好像让她的汗流淌的更欢快了,安哈特的头垂的低低的,不发一言。

“如果你不说的话,那就只能让侍卫来带你下去了。”

说话的是林雅,虽然安哈特看起来不像是在做什么好事,但是看在她刚才在外面的表现份上,她也愿意给安哈特一次表白的机会。

如果她执意不说的话,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

林雅不是这么绝情的人,她想的很清楚,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她的丈夫阿蒙霍特普身份更是特殊,如果因为自己的宽容混进了什么会对他不利的人,那受灾的就会是整个王国的百姓。

那些箱子里装的不仅是自己的私物,还有阿克沙的,这个后果可不是谁都能担的起的。

“殿下...我只是在寻找我自己的耳环...”

安哈特沉默良久,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的耳环怎么会在殿下的箱子里?”

伊普特不信,本能的觉得她在撒谎。

“是在刚刚整理物品的时候掉进去的...”

“两只都掉进去了?”

“没有...是在刚刚有人送我的..还没来得及戴,我握在手心里...”

安哈特的脸上适时地浮上了一抹红晕,一副恋爱中的女孩的样子,让人一下就想到,送她东西的必然是个男人。

“既然这样的话,伊普特,你去把那几只箱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如果没有,安哈特,你该想想你的下场。”

林雅淡淡说道,

她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但是如果有的话,那最好。

伊普特把箱子一只接一只的倾覆,最后果然在其中一只里掉出了一副黄金耳环,

林雅见状松了一口气,安哈特小步走上前,把耳环捡了起来,这次直接戴上了耳朵,

“对不起...殿下,我下次不会再这么莽撞了...如果您要罚我,那您罚就是了...”

这让人怎么说,她没犯错还罚什么?林雅摆手让人下去,心里的不对劲却一直挥之不去,

她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床上用品已经铺好,她干脆直接躺上去,多日来的舟车劳顿让她累坏了,没药味丝丝缕缕的钻进鼻孔,

她闻着那甜香的气息,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林雅在睡梦中觉得腰上一沉,她眼皮也不睁开,直接转过了身,钻进那人的怀里,哼哼唧唧的哼了几声,

那人被她抱住也不惊讶,反而轻轻地笑了出来,用手去撩拨她铺散在床上的发丝,

她被弄得痒痒,这才睁开了一双困倦的眼,不满地嘟囔,

“你怎么这么讨厌...刚回来就打扰我睡觉...”

阿蒙霍特普细细的亲吻她半睁不睁的眼睛,末了竟然用尖尖的牙齿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痛感从她脸上传来,这下彻底醒了,她坐起来,愤愤地戳着他的脸,

“你怎么又咬人?我这就去...”去拿一把矬子,把你的牙给你磨平!

“原来不是梦么...”

迷蒙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吐出来,成功的制止了林雅的下一步动作。

???

什么梦?

“雅雅,你知道么,在几个月之前,我独自躺在这张床上,做过很多夜类似的梦境,我梦见你躺在我身边,在我回来的时候抱住我的腰,亲吻我的脸...”

那些日子太久太久了,她反反复复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在今天自己办完公事回来,竟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让他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这样的神色消灭了林雅心中的火气,她重新躺下钻回了他的怀里,用手指一点一点戳着他的胸膛,

“想什么呢?我们都结婚了,我不在这里我睡外面么?”

刚结婚就分居?

“以后这个家里不仅有我,再过几年还会又小萝卜头满地跑呢...赶紧睡觉!”

说完她抬手拍了下阿蒙霍特普的脸,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家...”

这个词让少年的目光亮了几分,拥紧了怀里的女孩,

从此以后着偌大的行宫里再也不是独身一人,这里有他的雅雅,还会有他们的孩子,

这是他们的家。

章节目录 加料 安哈特还真是她的贴身侍女来着,

据说是因为表现良好被行宫管事提拔上来的,指望着安哈特办事妥帖给林雅留下个好印象,

不过这个显然是砸了,

第一天就让林雅看见了她在自己的箱子里翻找东西,

虽然没有抓到现行,但这种事却让人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而林雅也终于想起来了这份眼熟从哪来,这不是当时她在平台睡觉醒来之后看见的那个人么?

她那时的表现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跟那些人的八卦也差不了多少,现在倒是连人设都变了么?

这么想着心里就多了点警惕,

她是警惕了,但安哈特明显不这么想,进出林雅寝宫在她面前刷好感度,殷勤的不得了,

却也没有那么殷勤,很好地把握了一个分寸,既不招人烦,有很有眼力见,

如果不是有第一天的插曲,林雅有可能还真的很倚重她。

早晨,林雅从空无一人的起居殿醒来,刚刚发出一点响动,这边安哈特就准备好了洗漱用的水,过来服侍她起床,这速度简直比伊普特还快了半步,

水是一大早从普塔神庙圣湖里打来的,带着神的祝福,柔软的不了搭在一边,用来刷牙的树枝上已经沾好了鸢尾花做的牙粉,晨妆用的化妆品首饰样样不缺,倒是真的很周到。

一切都打理完,林雅换上了一身吊带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贯头衣,边角处用金线绣了莲花和莎草的图案,腰上用红色的带子系了一个大大的结,

她在椅子上坐好,一边化妆一边吃早餐,

这样有些不妥当,但是没办法,来不及了,图尼娅在等着她,现在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伊普特和安哈特分别为她上妆和编发,在她脑后忙忙碌碌,她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口,觉得有些口干,又喝了一口牛奶。

这牛奶的味道不太对,里面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有一点点的苦,又多了一丝甜,把本身的香浓都去了不少,她皱了皱眉,转手放了回去,把嘴里的吐了出去,又用清水漱了漱口。

漱了几遍那股味道才微微下去了一些。

这样的动作没有逃过安哈特的眼睛,她顿了顿,笔下的眼线就有些画歪了,

于是她匆忙的开始补救,又是擦又是描,终于把那眼线画回了原样。

“安哈特,今天的牛奶里加了什么?”

用布巾按了按嘴角,林雅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也就今天的牛奶是安哈特送上来的,在之前可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

“是一些安神的香草,”

对于她的问话安哈特还很镇定,面上一丝慌乱也没有,

“殿下最近夜间睡的不是很安稳,所以我想着让您睡的香甜一些。”

“不安稳?”

这说辞让林雅皱了皱眉,回头看向伊普特,伊普特则轻轻点了点头,认可了安哈特的话,

她这几天睡的确实不太好,阿蒙霍特普已经几天都没有回来过了,听他的近侍说,他动身前往了塔尼斯的军营,看得出来事情很紧急,他只是让人通知了一下林雅,连面都没有露过。

他不在的孟菲斯行宫,林雅觉得每一日都过得那样缓慢,明明周围有很多人的陪伴,她却总是觉得很孤单,每到晚上看着床上空空荡荡的另一边,心就也像床一样空了一半,又委屈又心酸,

坏蛋,走了也不亲自跟自己说一声,害的自己总是想他。

她觉得有点矫情,明明之前自己怎么睡怎么香来着,现在独自占着一张大床就怎么都睡不着,没人跟她抢被单了,也没人大半夜就黏上来让自己热醒,

但是怎么就这么想他呢...

这大概真是一种习惯吧,也真是让他给惯坏了。

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也总是睡不实,总觉得他会不会在半夜突然地回来,时常惊醒,醒了又发现一切都是自己乱想,

这种感觉确实还挺不好的,

但这不是安哈特在自己饮食中加料的理由,

“安哈特,未经许可在我的饮食中添加物品,这是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她指了指那份只喝了一口的牛奶,看着安哈特愈发苍白的脸淡淡的说道,

不管安哈特出自什么原因做这件事,她总是不对的,今天是助眠香草,那么来日又是什么?

“殿下,是我思虑不周,听闻您睡的不好,就自作主张...”

她的话里这才见了丝忐忑,

不过和她们想的不一样,林雅听了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只说了一句下次注意一些,

连轻微的惩罚都没有,

安哈特感恩戴德的下去,林雅在自己的手腕上扣上了一枚玉髓玛瑙材质的手环,

暗扣发出“咔哒”一声响,她从镜子里看到了伊普特疑惑的目光,

“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殿下...您为什么没有惩治她?这样纵容她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下次再放上一些别的东西呢?”

伊普特不理解,安哈特的做法明显是不可取的,换成哪个主人也不可能容忍她这种行为,但是自家殿下居然都忍了?

“我当然知道她做的不对,但这样惩处了她,怎么能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这件事的原委又是什么?如果背后真有什么隐情,还会派来别人的。”

“相较之下,留下她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殿下...”

殿下她怎么能这么大胆?万一安哈特的目的是她的性命呢?就这样放在身边可怎么得了?

“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离开你身边半步的,有你保护我很安全,以后饮食之类贴身的事就不用她了,阿克沙回来以后我也会和他说这件事的。”

她用玻璃棒在眼角又补了一笔,画成了一个微微上翘的小钩子,这才回过头给了伊普特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伊普特还是放心不下,

现在没有人知道安哈特的底细,万一呢?

“好了,先把这杯牛奶交给萨哈吧,让他去寻一个药剂师,看看这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

看来要培养一些自己的心腹了,这么大的宫殿里,除了伊普特竟然没有可以放心的人,

幸好阿克沙把萨哈留了下来,不然这会连做这种事的人都找不到了。

“怎么还不去做?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伊普特还在原地发愣,这种样子可是很少会出现的,她觉得有些好笑,出声问道,

“我只是觉得殿下有些不一样了...”考虑周全了很多,做事也越来越有章法了。

“伊普特,我只是长大了而已,这种事不能总让别人为我来考虑啊。”

她轻轻笑了笑,上挑的眼角带了丝成熟的味道。

清晨的阳光正好,既不炎热也不刺眼,图尼娅把学习的地点选在了平台两侧的花架下,有风丝丝缕缕的吹过来,就是到了中午也不会太过难捱。

今天学习的课程还是和神有关,只是早已不是基础的介绍之类了,而是王后的职责,以及她要在神宫履行的义务。

等到阿蒙霍特普登位,作为他的妻子,这些都是必要的,不可以不学,

就是林雅觉得现在学习有些过早了,虽然雅赫摩斯身体不太好,但妮菲塔丽的身体状况还是不错的,

阿摩斯曾经说,国王的妻子就会是神妻,但也有一点,只有妮菲塔丽也不存在了,神妻的位置才会传承下来,不然她活多久,就在这个位置上坐多久。

不过安排什么课程都是图尼娅说了算,她教什么自己就学什么也就是了。

章节目录 偷听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跃出来,作为神妻的你,就要去服侍你的丈夫——大神阿蒙,你要怀着一颗最虔诚的心,像对待自己真正的丈夫一样对待他,为他洁面漱口,换下昨日的旧衣,换上全新的神衣和珠宝,重新装扮...”

还要为他涂抹香甜的油膏,亲自化妆....

林雅一边用笔记下来,一边在心里腹诽,

要真像对待自己丈夫一样对待阿蒙神雕像的话,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都没给阿克沙穿过衣服化过妆,更别说抹香甜油膏了,她自己都懒得抹,碰一下都觉得油,伊普特天天追着她抹,

要不是不涂伤皮肤的话,谁也别想用油膏碰到她。

要是用这种方式对待阿蒙神的话,大概会被赶出去吧......

说到丈夫...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夜晚有没有添衣?

有没有...想自己想念他一样的想念自己...

趁着神游天外没有游离太远被图尼娅发现,她赶紧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赶出去,

跟着图尼娅的话语继续做着笔记,一笔一画的接着写下去,偶尔有不会拼写的词还要现学一下,

只是图尼娅写一遍难免记不住,一个陌生的词要学上很多遍才可以进行下一段,因此她的学习进度还是很缓慢的,

图尼娅有些着急,但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来,

事实上不管是阿赫霍特普还是阿摩斯,都是按照王后的标准来教育的,只是没想到最后阿蒙霍特普殿下没有选择自己的姐妹,

好在她最近的学习态度还不错,本性也还可以,图尼娅对此很有信心,能够教出一名合格的王后。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图尼娅结束了一天的教学,放林雅自由活动,

她累瘫了,趁着没人伊普特和安哈特都不在,没形象的趴在地毯上,挺了一天的后背现在得到休憩的机会,真是舒服的不得了,

想到这个角度可能会被人看见,她往花藤下面缩了缩,把自己藏了起来,确定不会让人发现之后,她更加舒服的转了个身,像一只慵懒的猫,

说到猫,好像纳菲尔早上出去了就没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不过晚上应该会回来吧...怎么也不会丢了去,

她胡乱的想着,也不知躺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交谈的声音,

“东西找到了吗?”

是个男人发出来的声音,低沉沙哑的紧,似乎是刻意的压低了,让人分辨不清本来的音色。

“没有...”

一个女人讷讷的回道,这声音也听的不怎么真切,低的简直像是蚊子在哼哼,

“你不会是太过享受现在安逸的生活而忘了吧?你的父母可还在沙鲁亨等待着你的消息。”

那男人威胁道,

“阿斯塔特在上,我真的有用心的找...”

女人也急了,声音抬高了一些,急急的说道。

“我已经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可是都没有类似的物件。”

“继续找。”

男人冷淡的命令道,

“是。”

“还有,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是。”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不知道怎么的,林雅就想起来几天前安哈特在她的箱子里翻找的样子,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安哈特?

她是为了那件东西才来刻意的接近自己?那这个男人就是她背后的人吗?

这花叶实在是太过茂密,从她这个角度往外看什么都看不到,她心里有点着急,稍稍扒开了一点叶片,想要看一看外面人的长相,是不是安哈特,那个男人又是谁?

可以这样在行宫光明正大走动的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他一定是扮做了侍卫仆从之类的模样,

他们也许会对阿克沙不利,对王国不利,不可以坐视不管。

“谁在那里?!”

只不过是花叶抖动发出的轻响,居然让那个男人敏感的感知到了,

林雅下意识的把头往回缩了缩,即使隔挡了那么多的叶片,她也能感觉得到,那男人的目光像是阴狠的毒蛇一样,透过叶片锁定到她的身上。

她不敢说话,也不敢发出声音,默默捂住了口鼻,尽量连呼吸也不要有,

就算这样,还是能听见脚步越走越近,沙沙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她能感受到有紧张的汗水从身上渗出来,那男人的手已经拨开最外层的花叶了。

“喵~”

一只猫从花叶里窜了出去,带起了更大的叶片抖动声,它从她身侧飞过,然后伸出爪子毫不客气的在那男人手上抓了一下,

她听见那男人发出“啊!我的手!”的一声叫嚷,这一下显然抓的不轻,男人连压低声音都忘了,

还算清朗的少年音发出来,他低声骂了一句该死的,伸出大手就要抓上猫的脖颈,

纳菲尔...

林雅觉得呼吸都要停止了,是纳菲尔救了自己,但现在它却要被人捉住杀死了,

要想个办法救它...

只是要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的情况下也保下它呢?

“该死!让它跑了!”

还不待她想出个办法,只听男人又骂了一句,她这才放下心来,保持姿势僵在花藤后面,

“我们被发现了吗?”

那女人战战兢兢的小声问,

“没有,只是一只猫而已,我这就离开了,东西到手立刻通知我。”

“是...”

男人离开后,没有多久女人也离开了,外面再没有一丝声响,林雅舒了一口气,刚想动动手指,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了动作。

“是我多心了吗?”

那男人居然又返回来,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又是一阵脚步远去的声音。

这次是真的走了。

但林雅还是不太敢起来,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花藤的上面,正盘绕着一条吐着信子的眼镜蛇...

眼...镜...蛇...

她不敢动,也不敢叫,忘了是听谁说过,眼镜蛇的视力低的可怜,只能通过嗅觉来捕捉猎物,而且如果跑动的话,它的速度绝对比一头猎豹还要快的多,

在这种年代,被它咬上一口的话,那就真的凉了。

她和那条蛇无声的对峙着,它不肯走,一直在那里盘着,尾巴还时不时的甩一下,鲜红的信子在外面一吐一吐,零星的毒液偶尔喷溅出来,挨上的叶子立马就萎靡了许多,

这到底是多毒的蛇啊...这毒性怎么这么烈...要是早知道这有条蛇,再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往这藏啊...

现在要怎么办,只能等它自己爬走是吗?

今天早起一定没有看黄历,又是被人加料又是差点被人宰了,又对上这么一条剧毒的蛇,怎么就自己这么倒霉。

本来刚才就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很久了,现在又有这么一条蛇,更是不能动了,林雅觉得腿酸的要命,这蛇还是不走,她想哭。

伊普特怎么还不回来,哪怕是安哈特回来也行啊...

腿越来越酸越来越软,就在她再也支撑不住就要发出声响的时候,一个黄白交加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窜上了花架,一爪子就抓上了那条危险的眼镜蛇,

蛇被激怒了,嘶嘶的声响越来越大,与黄白身影缠斗在一起,林雅趁着这个机会从花架里滚了出去,在外面紧张的看着战局,

是纳菲尔,它又回来了,

尖锐的利爪一下一下在蛇身上抓着,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蛇不甘示弱的回击,想要把它缠住,却及不上它身体灵活,扑了几次都扑了个空,

看起来是纳菲尔占据了上风,但这也是暂时的,它实在太胖了,几个回合之后就出现了明显的体力不支,从花架上掉了下来。

章节目录 永远的殿下 那条眼镜蛇也紧跟着从花架上掉了下来,在地上迅速的盘起了身子,脖颈膨起,是马上要吐出毒液的样子,

纳菲尔已经没有了反击的力气,动作也没有那么灵活了,

林雅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千钧一发之际拽下了花架旁的轻纱,直直的冲上去兜头罩住了蛇,

四角迅速拢起,成了一个口袋,她把结打好,看着蛇在里面扭动窜跳,

确认了一下眼镜蛇应该不会钻出来了,她害怕的拎起那只沉甸甸的袋子,蛇兀自在里面挣扎,把袋子一下一下的往下坠,坠的她有些慌乱,

急急的拿到花架外的平台上,捡起一尊石像死命的往下砸,

眼镜蛇开始还挣扎的厉害,嘶嘶的声响不断从袋子里传出来,但林雅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麻木的一下接一下的砸着,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蛇渐渐不动了,袋子表面满是被它喷溅出来的毒液和鲜血,

袋子里的蛇已经变成了一滩肉泥,她被蛇开始的不断跳动吓疯了,只会一味的砸,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沙巴卡带领巡逻卫队巡视至此,看见她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的砸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袋子,他皱着眉愣了下,然后走了过来,

附近的地面上蔓延着鲜红的颜色,她手里持着的石像上一片粘稠,血肉粘在石像上,飞溅到她的脸上,她却好像全然没有感觉。

“殿下?”

他轻声叫了一下,林雅却没有反应,

“殿下??”

又叫了一声,那人还是没有听见一般,他思虑再三,伸出了一只手,拍了一下林雅的肩膀,

这一下拍上来,把林雅从疯魔的状态中拍醒,狠狠地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极快的跳到一边,身体不住的颤抖着,过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

“沙巴卡...?”

她的身体还是有点发颤,上下牙不住地打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干涩的要命。

“是我,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沙巴卡犹疑的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成了这副样子,

“有......蛇...”

“蛇?”

蛇在哪?沙巴卡抽出了腰中的短刀,警惕地望向四周,在行宫的园林里,蛇这种生物还是很常见的,一般没什么毒性,但要是因此吓到了这位殿下,那就不好了。

“在...袋子...里...”

......

沙巴卡默默的把短刀插回了刀鞘...

这让他说点什么?只是一条蛇而已,直接给砸成了肉泥不说,还吓成这个样子。

“殿下...”它已经死了,你没事了...

“你去...看看它还活着吗...”

有人在,林雅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说话也慢慢利索起来,但还是不敢上前去揭开那只袋子,

“殿下?”

沙巴卡觉得有些好笑,这袋子都被砸的扁扁的了,血肉四溅,怎么可能还活着,话虽如此,他还是听命上前去解袋子上的结,

却在即将碰到的那一瞬间,被林雅制止了,

“你小心些......我听闻蛇在死了很久以后还会咬人的...”

...

“是,殿下,我会小心。”

那是被斩首的蛇,在身首分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还会有攻击人并且释放毒液的能力,

不过怎么也不会是这种被砸的妈都不认识的...

结被割开,沙巴卡轻轻抖落袋子一脚,掉出了一坨烂肉,死的不能再死了,

于是他恭恭敬敬的往前走了一步,对林雅施了一礼,

“殿下,它已经死了,不会再咬人了。”

如果这都能咬人,他就改名叫笨蛋。

“快!!拿开它!!”

眼看着那条死蛇又落到自己面前,林雅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尖叫,虽然它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但刚才那副膨着颈子的样子就一直存在她的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

“是。”

沙巴卡听命叫人用清扫工具把死蛇和袋子扫走,又用刷子清刷了地上的石板,

很快就恢复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到了这里应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他往后退了退,打算退下离开,

余光瞥见那一张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苍白的脸,他顿了顿,到底没有压制住心里的那一丝怜惜,

“殿下,那只是一只无毒的蛇而已。”

它没有毒,不是什么毒蛇,你可以放心了。

“不,沙巴卡,我看得清楚,它是一条眼镜蛇。”

“眼镜蛇?那是什么?”

沙巴克自认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种蛇,不禁疑惑。

“...”

慌乱之后林雅终于又意识到她说了些现代用语,当下又匆忙的改了用词,

只是眼镜蛇在这里怎么叫她还真不怎么清楚,

“就...后背上有花纹的...脖子还会涨起来...”

“膨颈蛇?!”

连比划带说才让沙巴卡知道了她说的是什么,

在听她说完之后他的面色也紧张了起来,几步走到了那坨被砸扁的肉泥边,拨开了其上的尘土,

在看清了那细密鳞片组成的样子,他终于多了些慎重,

居然真的是膨颈蛇...

行宫里蛇类虽多,但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这个物种,更何况是在花架附近,这种地方从来都是驱蛇的重点,怎么会混进这样一条剧毒的蛇?

幸好...幸好她没有事...

无边的庆幸从心里升出来,庆自己和她的劫后余生。

如果她真的有事的话,恐怕那位殿下暴怒之下不会原谅这里的所有人吧。

林雅的目光在沙巴卡和周围的侍卫手上梭巡了一圈,然后抿了抿唇,

该说那件事吗?

行宫里混进了陌生人,可能就在侍卫中,他们在寻找什么东西,

但是面前这些人真的可信么?

犹豫了片刻,她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如果那个女声是安哈特,这种精挑细选出来身份清白的人都可以是内应,那么这些就更加的不可信了。

但是沙巴卡呢?他可信吗?

待到侍卫们都一一退下,她抬头直视沙巴卡的眼睛,不错过他的一丝细微表情,

“沙巴卡,沙鲁亨是哪里?”

“沙鲁亨?”

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里面的湿意被微风吹干,她看见沙巴卡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好像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地点。

“你只需要告诉我,这是哪里。”

这样的表情让林雅多少相信了他一点,她继续问道,

“沙鲁亨是雅赫摩斯陛下将喜克索斯人驱逐出去的最后地点,王国的边陲,他们现在聚集在那里,也是这一次殿下征讨的目标。”

这样么...那些人是喜克索斯人?他们混进了行宫,寻找不知名的物品。

长久的沉默,沙巴卡站在原地没有离开,她看见他的嘴动了当,欲言又止,

“沙巴卡,有什么你就说什么吧。”

这句话让沙巴卡略略放松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出了这些日子心中的疑惑,

“殿下...您是如何与阿蒙霍特普殿下走到一起...”

他怎么也不肯相信当初的蒂雅小姐会是这样的人,不相信她对逝去的赛帕尔殿下没有一丝感情,像外人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王后之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在殿下最后的日子里,她完全没有必要还对殿下那样好,那时的殿下,分明已经失势了啊。

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子,与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婚后生活又是那样的幸福甜蜜,沙巴卡摸不准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这些事情我无法解释,但确实不是像外人说起的那样,如果你也像他们那样想的话,那也没办法。”

灵魂互换这种事,是无法对任何人说起的,这样看的话,似乎他们说的全是对的。

这种感觉是这样的无力,哪怕自己真切的把沙巴卡当成朋友,该失去也注定要失去的。

“不,既然这样,我就不会过问殿下的理由。”

他说出的话让林雅觉得吃惊,

“殿下永远是沙巴卡的殿下。”

章节目录 孟菲斯副本大礼包 日子在阿蒙霍特普不在的时候过得缓慢而又难捱,偶尔送回的书信成了林雅最渴望的物件。

不知道是不是怕她担忧,他的信上很少提及在军营里的事情,只是说自己过得很好,会把发生的一些好玩的事写在里面,

比如图特摩斯犯了迷糊,无所事事带着一群小兵捅了军营外的蜂窝,最后蜂窝是捅下来了,可没等吃到里面一口蜂蜜,就被蜜蜂蛰成了猪头。

塔尼斯的洪水上涨了不少,军营附近就是一条支流,偶尔有人下去游泳捉鱼,那鱼的味道吃起来很好,等他回来会亲自捕给她吃。

敌人只是一股很小的散兵,在花期到来之前就会回来。

在信的末尾,每每都会加上一句话,林雅看到这里就可以想象到他的样子,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清风吹起他的头发,发梢上的宝石发出清越的声响,粽黑色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末了他伸出手,抱紧了自己,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廓,

他说,

我想你了。

她把那信件贴在自己胸口,好像还能感受到他残留在上面的气息,喃喃自语,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你。

在给他的信件上,她是这样的回复,我也很好,没有什么艰难的处境,你千万不要担心,

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半个字都没有提及,她相信自己可以应付这桩事,不会让他在前线还担心自己的安危。

有很多词她现在还不会写,但写给阿蒙霍特普的信她并不想让别人参与,遇到不会的字干脆就画上一副小画,

可以想象阿蒙霍特普展开时无奈又好笑的表情。

城外的洪水虽然没有消退的迹象,但前几天出门的时候已经看见了合欢树新长出的嫩芽,

花期的时候他会回来的,来陪自己看这里满城的金黄。

最近除了学习又有了别的事情要忙,奥佩特节就要到来了,摄政王子的第一年,阿蒙霍特普要制作一座巨大的雕像,献给阿蒙神,也献给他的父亲雅赫摩斯。

只是他最近不在,这件工程就交给了林雅来监督进程,

距离奥佩特节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工匠们在行宫里日以继夜的赶工操作,终于在这一天的早上落下了最后一锤,

那上面刻的是一头狮身羊头像,弯曲长角的公羊代表了阿蒙神,石像的最底端凿了一圈祝福语,两只前爪中间站立了一位国王的站像,国王的身侧用王名圈圈着雅赫摩斯的名字,上面一排象形文字,

“他是阿蒙神的儿子。”

这要说是雅赫摩斯吧,林雅觉得不太像,这种眉眼搭上这样的内梅斯头巾,说是哪位国王都有人信,

但让她提点什么意见能雕刻的更像的话,她又说不出来,时间也并不允许对这座雕像再做什么改变。

好在也没什么错处,她自己捏不准,在送走之前叫了图尼娅过来检查了一遍,等到图尼娅也点头,这才叫人整装送走,

巨大的石像用滚木推着,上面蒙上了一层布匹,遮的严严实实,又拖又拽的拉上了码头的大船。

图尼娅与林雅道别,登上了返回底比斯的大船,

她是阿蒙神的祭祀,奥佩特这种有关阿蒙神的盛大节日,她是不能缺席的,在节日过后才会回来。

照说同样是阿蒙神的祭祀,林雅这次也需要去神宫参加的,但毕竟阿蒙霍特普不在,孟菲斯行宫需要一个主事的人,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她还是放弃了这次的庆典。

可以不去这个回答让林雅简直乐翻了天,本来没有阿蒙霍特普的陪伴她就不想回到底比斯,在孟菲斯她几乎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谁要回去上赶着等妮菲塔丽的训话,

但在图尼娅的面前她还是装成一副感伤的样子,似乎是因为不能回去供奉阿蒙神感到难过,泪眼摩挲的目送大船离开。

大船消失在夕阳下的河面上,她扔掉了手里的帕子,使劲揉了下通红的鼻子,

“伊普特,我觉得你胡椒粉放多了。”

“......”殿下,不是您说的放的越多越真诚吗?可不是多么,一瓶子胡椒粉都撒上去了。

图尼娅虽然走了,但该进行的学习不能停止,

她像个皮球一样,从阿蒙霍特普的脚下踢到布萨里脚下,然后是妮菲塔丽、坦塔蒙、又踢给了图尼娅,

现在图尼娅又走了,一脚把她踢给了普塔神庙的祭祀。

普塔神庙的地位在前王朝时期与阿蒙神宫地位相当,那个时候王国的中心是孟菲斯,

作为孟菲斯的主神,普塔是全国信仰的标准,他的神庙鼎盛一时,

只是随着喜克索斯的进攻,孟菲斯陷落,掌权者在底比斯建立了新的政权,

普塔的光芒消散,与孟菲斯这座城市一起沦为阿蒙与底比斯的陪衬。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孟菲斯依旧是一座大城,普塔也依然是除阿蒙以外最有权势的神之一。

这一次的老师依旧是普塔神庙的首席大祭司,

林雅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老头,无声的撇了撇嘴,

她怎么觉得自己是在玩什么游戏,通关收集的那种,

您好,尊敬的玩家xxxx,您已开启那肯副本,收获荷鲁斯大祭司布萨里一枚,

...开启底比斯,收获阿蒙大祭司坦塔蒙一枚,

现在这是打到孟菲斯副本了么?收获大祭司...他叫啥来着?

“纳菲尔普塔,你的老师。”

没有一根毛的老头笑眯眯的说道,

恭喜开启孟菲斯副本,收获大祭司纳菲尔普塔。

美丽的普塔...?这是个什么名字?普塔美吗?他不是个绿色的木乃伊吗?

再说,这个名字放在他身上也不贴切啊,这一脸慈祥的褶子,富态圆润的肚子,怎么看怎么和美丽不沾边啊。

不管怎么说,纳菲尔普塔这个形象可比之前见过的几位大祭司亲切多了,看着就是一副邻家老爷爷的样子,

不过...这老爷爷怎么看着有点困呢?

就读了这么会经书,还诶等林雅打瞌睡,纳菲尔普塔这会儿可已经睡过去了,

要不是遮在他面前的纸草卷倒下了,林雅可能还看不见他闭上的眼睛,

得,老师比学生睡的还快,这也行?

林雅不禁陷入了深思,

我是谁?我在那?我是来学睡觉的迈?

一直到她把经文都抄了三遍,纳菲尔普塔还没有睡醒,于是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看见纳菲尔普塔以极快的速度睁开眼睛,捡起地上的纸卷,一套动作在眨眼间完成,也不管纸卷拿倒了没,高声唱诵,

“从莲花中上升的大神普塔,您创造了万物......”

如果不是林雅早已看见他睡了一下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一直这么认真呢。

“咳咳,经文都抄完了吗?”

意识到有一丝不对劲,面前的是自己的学生,用不到他读经文,纳菲尔普塔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干咳了几声说道。

“已经抄完了...”

“那殿下您还在这做什么?天都黑了回家睡觉去啊!”

林雅一脸懵的被人从神庙里赶出来,晕晕乎乎的返回了行宫起居殿,

这都什么事啊,怎么这老师提到睡觉比自己还兴奋?

刚一只脚踏进去,就看见有人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到了她面前停下,气喘吁吁,

是安哈特,看见她回来激动的不成样子,

“殿下...”

“什么事?”

“是前方的战报回来了!阿蒙霍特普殿下受了重伤!不如您去前线看看吧?”

“什么!?”

阿克沙受伤了?巨大的疼痛似乎要把她的心都撕裂,她努力站稳了身体,不让自己倒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

昨日?怎么可能,先不说阿克沙怎么会在战报里写这种事,就是真有,她安哈特又是怎么知道的?偷看书信,不打自招?

“殿下,您真的不去前线看看阿蒙霍特普殿下吗?”

安哈特着急的说道,

“不去。”

听你说不如听沙巴卡说,你这是骗我离开孟菲斯吗?

呵呵,信你我就是猪。

章节目录 万一 没有收到信的第五天夜里,一只叫林雅的猪拐带着伊普特、宫廷侍卫张沙巴卡、阿蒙霍特普的贴身随从萨哈溜出了行宫,一路奔着北方的塔尼斯去了。

“安哈特不会发现我们出来了吧?”

战车驰行在荒无人烟的绿地上,伊普特不确定的偏头问了句林雅,

“放心,不会,给她吃了那么多泻豆汤呢,这会怕是在厕所拉着呢。”

塔尼斯和孟菲斯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近,战车够快几个小时就会到了,水路也只有一夜的时间,

信件正常一天就可以收到一张,只这一次五天都没有信了,虽然沙巴卡一直说前线无事,但她还是放不下心,

终于在今天实在忍不住了,给安哈特下了重量泻豆替换了鹰嘴豆汤,趁她不注意跑了出来。

披风在风里飞扬,木箱在车上跟随战车的动作叮叮当当的响,让本来就不安稳的内心愈发的躁动起来。

阿克沙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如果没事的话为什么没有给她传信,

那封所谓的前方战报她看了,不像是他的语气,但内心的慌乱让她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一切的谜团到了塔尼斯就会解开,只希望这马车快一些,再快一些,恨不得飞到才好。

只是快是不能快的,事出突然,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拉车的是夫妻档兔子与倔驴,

除去两只之间的身高差,倔驴还怀有身孕,大腹便便,幸而到塔尼斯的陆路还算平坦,也只是慢一些罢了,比水路还是要快上一些。

黑夜的小船上,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撑划着小船,一张棺材脸上面无表情。

船桨偶尔勾起水中的芦苇,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在她身后,一个小个子女人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

那张棺材脸上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出现了一丝黑,

“你以为你比我好上多少吗?”

“...”

小个子女人笑声瞬间停止,拽了拽搭在胸前的栗色假发,满脸悲愤。

殿下是在哪找了这么个王妃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究竟是从哪看出来自己和她很相像啊?

这一高一矮两个女人正是变了装的沙巴卡和萨哈,

林雅说为了防止路上有人拦截,兵分两路走,她和伊普特走陆路,让沙巴卡和萨哈走水路,

并让他们抱着箱子先行出门,在安哈特面前留了个背影。

萨哈装成林雅还好说,他本身就是属于瘦小型的少年,装扮成女人的样子再带上这么一顶假发,背影还真有些像。

沙巴卡就悲剧了,一个高大威猛的壮汉,现在要装成一个女人的样子,行宫里最大号的侍女装他都穿不上,

最后还是扯了块布,在中间掏了个窟窿,当成大号贯头衣出来的。

这个计划多少有点漏洞,首先沙巴卡的身形就与伊普特不符,

最开始的计划是让伊普特跟着萨哈走,伊普特露脸证实萨哈的身份,

但是无奈伊普特怎么说都不愿意离开林雅的身边,相比沙巴卡,她更相信自己才能护住林雅的安全。

这样的说辞让沙巴卡不服,两人还为此决斗了一番,事实证明伊普特比沙巴卡还要厉害几分——她一把把沙巴卡掼到了地面上,直接翻身压了上去,手中匕首堪堪抵住他的喉管。

要扮成女装本就让人够窝火的了,居然武力值上还赶不上一个女人,这个认知让沙巴卡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暗中有东西发出“吧唧”一声响,萨哈笑的更欢快了,

沙巴卡的脸彻底的黑了下来,直接把船桨松开了,

“你又笑什么!?”

萨哈笑的直打嗝,一双手在胸前比比划划,

沙巴卡这才注意,自己的胸前瘪下去了一只,

......

充作胸的坚果点心掉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再装回去是不可能了,他索性把另一只也掏了出来,

“你饿吗?”

......

“不了,谢谢,我不饿。”

月亮变成了一个透明的环最后逐渐消失,天色成了雾霾蓝的模样,马不停蹄赶了一路,终于在天色渐亮的时候赶到了塔尼斯附近的郊外,

只要再穿过面前的一片沙地,就可以见到塔尼斯的军营了。

拉车的夫妻档吐出一团团的白气,林雅从车上跳下去,分别给它们喂了点水囊里的清水。

倔驴把头插进脖子上挂着的食袋,慢吞吞的咀嚼了几下,

“殿下!快上来!”

耳边听得伊普特的呼唤,林雅愣了一下,停住了抚摸鬃毛的动作,又跳上了战车。

伊普特手里的鞭子却僵在了半空,不动了。

“怎么了?”

“殿下...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

林雅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她说的没错,确实来不及了。”

低沉的男音从耳边传来,她抬眼看见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色罩袍的男人,

兜帽挡住了他的脸,让林雅辨认不出他的身份,只能看见他个子瘦高,身材颀长,

他冲着这个方向遥遥伸出了一只苍白的手,于是林雅看见他的手背上三道与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红痕,那是新肉的颜色。

是他,是前几天在花架下说话被纳菲尔抓伤的男人。

这个认知让林雅心头一紧,

果然,还是追来了么?

“殿下,把钥匙交出来吧。”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旷野,林雅下意识握紧了箱子的边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殿下,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何必装傻呢?”

他轻轻笑了出来,让人无端的发冷。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们在寻找东西么?”

“我不知道。”

寒意蔓延了全身,林雅死死盯着他兜帽下的脸,冷声说道,

他们是在找什么钥匙?

那么她现在可以确定了,他们找了也是白找,因为在自己手里从来都没有过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连相似形状的都没有。

“真是个惯会说谎的殿下啊,我的宠物不就是死在你的手里吗?”

男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对黑色的眸子,像是一条蝮蛇注视着它的猎物一般。

宠物...蛇...

林雅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天被她打死的眼镜蛇,原来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花架后没人,

那条蛇就是他派来杀死自己的...

“既然你知道,你怎么不亲自杀了我呢?”自己动手不是比一条蛇保险多了吗。

“不,我不知道,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包括今天,他的手下都被派到了水上航线,准备截杀,他独身一人来到此处,等待着那个万一。

他的运气真的很好,每次都真的等到了这个万一,只是这一次,却不会有前几天那个失误了,钥匙一定会拿到自己的手里,然后献给最伟大的陛下。

“殿下,请把钥匙交出来。”

他对着林雅张开了手心,

“如果我说不呢?”

“你毕竟是王族,我并不想杀你,希望你配合我。”

他低低的说道,眼前的少女是大喜克索斯赫里特的女儿,世上唯二的两个大喜克索斯之一,是他世代忠诚的王族,

是他的手上不可沾染的血迹。

“我要怎么保证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呢?或许留着钥匙我才能活的更久一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积蓄着力气,给身边的伊普特使了个眼色。

“殿下...”不要逼我......你虽是王族,但我的主人却比你的血脉更加纯净。

章节目录 我好想你 “钥匙就在箱子里,你可千万要接好了。”

她微微一笑,把箱子单手拖起来,在男人渴望的目光中反手抛向了远方。

运气不错,她这一扔,至少扔出了十多米,又顺着斜坡往下一直欢快的滚,

和她现在的方向背道而驰。

“你最好没有骗我。”

箱子与面前的少女,男人犹豫了一会,果断选择了前者,转身飞速跑了过去,

伊普特趁机漾起了鞭子,战车再一次驰起,兔子和倔驴可能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跑得飞快,

战车的身后带起了一股滚滚烟尘,很快就跑到了安全地带,

这个位置已经能看见塔尼斯军营的轮廓,沙地里的一圈围栏,里面是一顶接一顶的帐篷,黑压压的士兵在里面工作着,锻造兵器的声音隔了这么远都可以听的见。

这里就已经有卫兵在附近巡逻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陌生的战车,上面还站了两个人,两个士兵对视了一眼,举起手中的长矛,快速的跑来。

“什么人!军营重地不可接近!”

长矛在面前架起,林雅拉下了脸上用来挡风沙的面巾,

“我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王妃,殿下还好么?”

两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疑惑的样子,

是听说殿下迎娶了一位王妃,而且很受宠爱,但谁也没见过王妃的存在啊。

面前这位真的是么?

不行啊,谁也不敢认。

“有什么信物么?”

信物?

林雅愣了愣,她还真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当做信物,

首饰之类的东西她嫌沉经常不戴,现在紧急出门,一时间到哪里可以找证明自己是谁的物件?

“这个...我没有...不如你们带我到他面前去?阿蒙霍特普现在没空的话,图特摩斯也行,他们都认识我。”

两个士兵还是摇头,不行,万一不是呢?要是不是的话,太近的距离都足够让殿下和将军遇刺了,这种口子不能开。

怎么说都不行,林雅一咬牙,用匕首削下一截自己的长发,

这个应该可以证明自己了吧。

士兵把头发传阅了一下,其中一个再度抓起头发飞奔了起来,往军营的方向。

“殿下在前线还是军营里?”

伊普特趁着这个时间问向留下来的士兵,

“在军营里。”

伊普特冲林雅点了点头,还好,没有扑空。

“那有受伤吗?”

“这个...”这就属于机密了,士兵收住了口,任凭伊普特怎么旁敲侧击都不再回答了。

这个回答让林雅心中一紧,

他不回答...不回答是不是代表阿克沙真的受伤了?

前方的道路上泛起了滚滚烟尘,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她的心顿时放了下来,那上面的人赫然是她心心念念少年,

说是少年已经不太准确了,不知道是有多久没有整理自己,青色的胡茬蔓延了整个脸颊和下巴,颇具现代阿拉伯人的样子,

头发有点长了,不再是记忆里的齐肩,到达了肩胛骨的位置。

多日的风吹日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粗糙的厉害。

再不是少年的模样,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军营和这里只有短短的不到两百肘尺的距离,阿蒙霍特普却连一刻也不愿意多等,骑了营里最快的马赶来,

天知道他收到那一缕齐齐断开的头发着急成了什么样子,那样的色泽,那上面熟悉的味道,让他瞬间认出了归属,他还以为是敌人劫持了林雅,话都没有听那士兵说完,就赶了出来。

待到看清那人安然无恙,心里的弦瞬间就怂了,伤口在这短暂的路程迸裂,又被他刻意忽略,

待到一丝鲜血渗透了绷带,痛感这才被他接收,他却连一个皱眉的表情都没有,

直直的走过去,把林雅从战车下打横抱了下来。

怀里的小女人发出了一声惊呼,

“你受伤了?快放我下来!”

她不敢动,怕动作大一些又碰到他的伤口,只能出声希望他能把自己放下来,

却没成想他不仅没有,反而抱的更紧了一些。

“你不动,我就没事。”

阿蒙霍特普轻轻的笑了一声,侧头去问她身上传来的芳香气息,心情甚好的样子。

“可是...”

“没有可是。”

他在那头秀发上轻吻了吻,发出了一声类似陶醉的叹息,

“雅雅,我好想你。”

我想你,发疯的想你,因着这一点,他才心切的想要攻打下沙鲁亨的堡垒,却没成想一时不慎被人砸伤。

阿蒙霍特普殿下自军营外抱回了一个女人,长什么样看不清楚,女人把头埋进殿下的胸口,一丝容貌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一头极美的栗色长发在风里飘飘荡荡,勾起一抹引人遐思的弧度。

面前就是军营了,里面的人多的要命,这种姿势好像对他的形象不太好,但他执意不肯放下自己,林雅只能把头缩起来,尽量的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好在很快就到了主帐,门帘落下,彻底的挡住了外面投来的或多或少探究的目光。

里面的装饰很简单,一张长桌,一卷草席,装着军令的木箱,低矮的棕榈垫床板,配上一只木头做的,看起来就不怎么舒服的枕头。

一旁地面的沙地上还画着行军地图,用草杆画出了地形,山脉和尼罗河支流,一支草杆深深的插进沙地里,画着一个大大的叉,那是沙鲁亨的位置。

他把林雅放下,轻轻的放在一旁的床上,这才可怜兮兮的叫声疼,

绷带早已被鲜血染透了,连外面的贯头衣上也沾染了血迹,林雅心疼的要命,又不忍心责怪他,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帮他脱下了上身的衣服,

看得出来他出来的很匆忙,衣服穿的凌乱,该穿在里面缝合的地方现在大刺刺的露在外面,连腰带也没有系上,绷带上的结也扎的并不紧,松松垮垮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士兵拿着头发来找他的时候,军医正在给他包扎,还没有包完他就胡乱披了个衣服跑了出来,

好在是他想错了。

绷带一圈一圈的解下来,把那伤口全面露了出来,林雅的眼泪瞬间就掉出来了,

那伤口的面积很大,整个肩膀都是青紫的,上面扎了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看伤口就知道是被狼牙棒之类的武器砸伤的,

要命的是,这样的伤口不止这一个,他的身上还有别的伤,刀伤斧伤,箭伤,

明明之前还没有的,

这才多久就伤成这个样子?

那些伤口半就不新,有些已经愈合了,长出了新肉,只留下淡淡的一条痕迹,有些结成了褐色的痂,像是魔鬼的利爪扒在他的身上,

她的手指隔空在他那些伤口上点过,哪怕是已经愈合,她依旧不敢碰上去,眼泪一滴一滴从眼里落下来,这该有多疼多啊?

他怎么从来都不说呢?

阿蒙霍特普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他只是想让撒撒娇让她心疼自己一点,却没想到把她惹哭了,

“我不疼,真的不疼。”

他慌了,手足无措的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伤口上戳了一下,又出了一缕鲜血,

惹的林雅尖叫一声,慌乱的满屋寻找绷带和伤药,

阿蒙霍特普无措的看着她,她专心的翻找着东西,急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她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丝丝缕缕的黏在脸上,她却连拂一下的动作都没有。

这样会不舒服的吧..他愣愣的想着,然后走上前去挑起她脸上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

“回去坐好!”

“......好”

雅雅好凶,不过怎么办,哪怕是这样,他也觉得好喜欢,比蜂蜜还要甜。

章节目录 娇俏的殿下 事实证明,有其夫必有其妻,看着自己被包的厚厚的一层肩膀,

阿蒙霍特普哭笑不得,

“雅雅,我不疼的,真的不疼。”

他面色如常的说着谎话。

“你骗人...”

与他相比,林雅的泪珠子就没停下来过,只有看过了才知道那伤口有多么恶劣。

狼牙棒上的尖刺扎进他的肉里足有一公分,皮肉都外翻着,刚才包扎的时候他的上半身都是僵硬的,

都这样了,还说不疼?

“雅雅,我这样的伤真的没什么的,这就是战争啊...”

他轻叹了一口气,把人拉过来在自己身边坐好,伸出一只手把她揽在怀里,用下巴一点一点蹭着她的发心,

“在沙鲁亨的前线,有很多很多我这样的士兵,他们有人和我有着一样的伤痕,有人则更重一些...”更多的,永远留在了异国的土地上,他们的灵魂永远无法得到解脱与救赎,

他这样的伤口真的算是好的了,很多人哪怕是受的伤比他还要轻,也会因为伤口感染等其他的因素死在战场上,

“我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真的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好好的回到我面前。”

她哽咽着,哭得更凶了。

阿蒙霍特普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把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一些,

在前线的战场上,有无数的人在他身边倒下,己方的,敌方的,死亡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整片战场,

他还活着,还能回来见到她,这很好,真的很好。

他的下巴上带着轻微的胡茬,在她头顶带起一阵沙痒的感觉,把她的头发搅成了一片乱七八糟的模样,

她抬起头,顶住了他的下巴,把阿蒙霍特普的脑袋往下拽了一点,捏上了他的脸颊,左右晃了两下,

“你是多久没有刮胡子了?你一定是假的阿克沙,我的阿克沙不长这个样子。”

林雅吸了吸鼻子,提了个轻松点的话题,

“唔...也没多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布满青茬的下巴脸颊去蹭她,引起她略带嫌弃的轻微抗拒,

真没多久来着,只是早起没有刮而已,

其实他的胡子因为经常刮的原因本来就长得很快,也只是早上她来的太早,而自己又心急一些,这才让她看见了自己这副样子。

“好丑。”

她撇了撇嘴,往后躲了几次都没有躲过他的攻击,认命的不动了,任由那像钢丝球一样的下巴擦上自己的脸颊。

“很丑么...?”

阿蒙霍特普愣住了,眼里出现了一点茫然的神色,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的丑,他什么时候用这种形象见过人?

娇嫩的脸颊被刮出一点嫣红的颜色,没等林雅再抗拒,他自己就心疼的不动了,

“我一会就刮掉...”

林雅轻笑,在他精致的下巴上吻了吻,

其实吧,也没那么丑,还挺好看的,多了一丝成熟男人的味道,她的少年不再是少年了。

多日的分别让阿蒙霍特普的眼角泛起了红色,哪怕是这种程度的接触,都让他觉得是种撩拨。

“雅雅...我...”

他难耐的吻过林雅的额头,嘴角...清朗的声音变的低哑而充满诱惑。

“你的伤...”

林雅瞬间就洞悉了他的想法,登时声音也变小了许多,双手抵在他靠过来的胸膛上,脸红得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

“无事。”

他想她,真的想她。

“还是白天呢...”

“无事...”

“我...唔...”

她再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语了,男人的唇重重的吻上了她的,把她未出口的一切统统堵回了肚子里。

她什么也不需要问,什么也不需要想,她的世界里只需要有他就够了,只需要说好。

......

“殿下...”

帐外,一名阿蒙霍特普的副手刚要挑起虚掩的帐帘,就被另一个人一手打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别进去,阿蒙神在上,是好话。”

那人努努嘴,指了指身后的帘内,

“殿下今早带了个女人回来...”

“你是说...”

“就是你想的那样...”

......

风停雨歇,林雅颤抖着手指着阿蒙霍特普光洁的下巴气到说不出话,

他居然...

凭什么他得偿所愿之后一转身又变成了精神抖擞俊美少年郎,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肩上的绷带解下了一些,只剩了薄薄的一层,满脸的胡茬在刚刚已经剃去了,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光洁精致。

见林雅指着他,他附下身,在那青葱的指尖上落下一吻,眸光流转间,是潋滟的春光。

“.....可恶!”

“雅雅,我怎么了?”

无辜脸。

“你!”

林雅恨恨的咬了咬牙,把被单往上拽了一点,遮住了脖颈上的红痕,

“你不是说让我给你刮下巴的吗?”

...

阿蒙霍特普语结,床榻上随口答应的一句话居然被她当了真,想起上一次刮腿毛的场景,他怎么可能真的敢让她来给自己刮胡子?

上次还是没多少人注意的腿,现在可是脸,万一又成了那个样子,这让他还怎么见人,还有没有威信了?

“...”

这...已经刮完了,她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没有胡子给她刮了...

万幸。

“这个枕头不舒服!”

什么破玩意,这么高,还是木头的,硌死人了。

林雅磨牙,开始找茬。

“好,回头叫人给你换一个。”

他却照样还是心情好好,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管她说什么都点头答应。

“床也不舒服!”

“也换。”

“我看地上的那团沙子也不顺眼!”

“我叫人清出去。”

“那我看你也很讨厌!”

讨厌死了!受伤了也不说,他身上的伤新的旧的都有,可以想象在很多天以前就已经受伤了,却还是在信里什么也不言语。

不让动非要动,伤口都裂开了还想着这种事!

阿克沙是混蛋!

“这个不能换...”

他这会不笑了,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眨动,露出了些许惹人怜爱的味道,

“你休想换掉我!”

他无比自然的贴过来,又去亲吻她的脸。

...

这还能说什么呢?

“那...我要给你扎头发。”

林雅嘟了嘟嘴,用手指挑起了他肩头的发丝,柔软的发夹在她的指间,并成了一把小扇子的样子。

“都这么长了...”

他的头发是真的长起来了,长长的直长到肩胛骨的位置,却不显阴柔女气,只觉得俊美无双。

“好。”

他答应的乖乖巧巧,

扎头发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吧?怎么也不会像刮腿毛那样吧?

片刻之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后悔。

说可以扎头发让她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满地转着在他的妆匣里翻找头绳之类的东西。

最后挑出了一根长长的红色带子,把他按在了座位上。

象牙发梳划过他的头皮,想到现在给自己整理头发的人是心爱的妻子,他的心里涌出了无限的柔软。

雅雅真好,还给自己梳头发。

他晕晕乎乎的想着,连对面的镜子也没有注意到。

后脖颈感受到一丝凉意,阿蒙霍特普瞬间清醒,看到镜子里的造型登时有点慌了,

他的头发在头顶束了起来,束成了一扎马尾,这不算什么,这个发型也还可以,

要命的是,在头顶的前端,被她结成了一个大大的标准的蝴蝶结。

蝶翼长长,分别垂落在两边,这个造型要是一个小姑娘梳起,大概会很好看,很娇俏,

可自己不是啊...我是个男人啊...雅雅你忘了吗?

章节目录 石子 胡闹够了,林雅依偎在他的怀里,两人交流着最近发生的事,

“你走以后我在行宫里发现了一个奸细。”

她一边说着一边也不老实,伸手扯动他头上的红色蝴蝶结,

上帝造人的时候一定也区别对待了吧?创造阿克沙的时候心情一定非常好,

为什么他即使梳起一个女孩子的发型还是这么好看呢?像一个又精致又可爱的娃娃,

这个眼睛配上这个睫毛,她的小丈夫可真好看呀,连她看了都想化身为狼。

唔...看来以后不仅要防着女人还要防着男人。

“奸细?”

阿蒙霍特普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没问是谁反而先着急的把林雅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个遍,

“你没事吧?你处理它做什么?这种事怎么没有写信告诉我?等我回去再处理啊!你怎么这么鲁莽?”

他把林雅晃得头晕,一双眼里只看得见他长长的垂落的蝴蝶结,在她眼里晃来晃去,

“哎呀,我肯定没事呀,再说你刚才...”

有没有伤你还不知道么?

她不满的嘟囔,想到刚才的事情,又扯了一把他的头发,

他怎么连头发都这么好,又软又滑,像是之前睡过的丝绸被一样。

“...”

好像是没有什么伤,不过这也不耽误,

“我刚才没看,不然现在看一下也是一样的?”

阿蒙霍特普开始一本正经的耍流氓,只眼里的一丝旖旎出卖了他。

“去你的,说正事呢。”

她的手摆弄着他的头发,一丝一丝的把玩,

“那个奸细你也认识,我一开始还不确定是她来着。”

“我认识?”

他的目光里有了一点疑惑和自责,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居然出现了一个这种危险的存在么?

如果在自己走之前就把这样的隐患拔除,那是不是就不会被雅雅发现,她就不会面临这种风险?

“哎呀,就算你接触了你也不会发现的,你每天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呢?”

林雅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伸出手指按了按他的眉心,把因为皱眉隆起的结按下去,再按下去。

“不逗你了,是我的那个贴身侍女安哈特来着,你怎么会想到是她呢?”

他要是真关注了安哈特才会让自己抓狂好吧,他要处理的事情那样多,每天见到的都是男人,怎么会有空研究自己手下的侍女,

要真研究了还得了?

“怎么发现的?”

他握住了她的手,眼里露出了一点的担忧,

就算是这样,也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连这样贴身的人底细都没有查清就放到了雅雅身边,

奸细的目的不言而喻,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自己又该怎么办?

于是林雅依着他,一点一点给他讲述他走以后发生的事情,当然,杀眼镜蛇这种惊险的事情就不多说了,免得他担心。

但是阿蒙霍特普是谁,很快的就发现了话里的漏洞,

“你怎么发现的他们密谈?”

“......就...藏在一边发现的啊...”

“花架?”

“对啊,花架。”

“花架旁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你在说谎,雅雅。”

“好吧......花架下面的草丛里...”

“草丛?”

阿蒙霍特普挑了挑眉毛,

“你到草丛里做什么?”

“......”

这种没形象的事怎么可以乱说,她又恼又凶的用手封住了他的嘴,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还要不要听我讲话!”

他不能说话,只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无辜的要命。

“听。”

是嘴被堵住发出的闷闷的声响。

“噗嗤”

手心呵上了一团热气,再加上他这样瓮声瓮气的话语,让林雅乐不可支,

他什么时候这样说过话呀,从来都是很正常的正面形象,

所以说和自己这种不太正常的人在一起,正常人也会改变画风么?

一切都交代完了,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了,他后怕的抱紧了林雅,眼里的阴云几乎凝成了实质,

“你怎么那么傻!?她说我受伤了你就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差不多用上了吼的,手也越抱越紧,力道大的林雅觉得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她就这么来了吗?就因为有人说自己受了伤?怎么能这么傻呢?还被人截杀?

要不是她这样的聪慧,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失去她?然后在某一天里,巡逻的卫兵巡到了那个地点,在沙地上发现了她的尸骨,当做寻常的一件小事丢掉?

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了,阿蒙霍特普就觉得窒息。

她还活着,她在自己面前,呼吸是轻柔的,身体是温热的。

“谁叫你好几天都不给我写信呢?我好几天都没有收到你的信了...我以为...”

被他吼了,林雅觉得委屈,却还是说不出“出事了”这种字眼,

他每天都会给自己写一封信,最长也不会间隔一天,冷不丁连续五天都没有消息,

他知道自己有多着急多慌乱吗?

自从收到这个消息,虽说心里明白很大的可能是安哈特在撒谎,想骗自己出来,但还是忍不住会乱想,右眼皮跳个不停,每日每夜的难眠,闭上眼睛就是他鲜血淋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被这梦境折磨的快要疯掉。

再也不想留在原地等待他传来的或真或假的消息,

于是她来了,然而安哈特居然没有说谎,他真的受伤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很多很多伤,

她现在还是能想起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她不知道他受这些伤的时候有多疼,光是看着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我真的没那么疼...”

只是一点点,就一点点。

说着说着,他的小妻子又哭了起来,眼泪无声的掉下来,他慌乱着擦着她脸上的泪痕,

“我给你写信了,真的写了...”

他的伤已经有好几天了,前些日子比现在还要严重的多,几乎无法动笔,

就是想到了这种不可控的事情,他没敢说在之前就写了满满一箱的书信,在他不能发消息的时候让副官每日一封的发出。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信被人藏了起来,对他的妻子谎称没有信件,这才把林雅骗了过来。

他这么说林雅也不傻,联系到之前发生的种种,猜到了一点真相,

安哈特和那个黑衣男人大概是知道了自己偷听了他们的秘密,已经有了防范之心,

所以才会想要骗自己出门,在外面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

如果自己没有带出来,那么安哈特就会在自己走后翻找,如果带出来了,则正好上演一出截杀,埋在行宫里的钉子还能继续使用,谁也不会知道自己是被谁杀死在旷野,

谁让是她自己私自跑出来的呢?

“你说他们在找的钥匙会是干什么的呢?”

林雅还是很疑惑啊,钥匙?什么钥匙?为什么认定了在自己身上?

但自己这个当事人怎么不清楚拥有这种东西?

她所有的箱子都是没有上锁的,要说钥匙她只有一把,那是那肯城小院的钥匙,要这个有什么用?想也知道不会是这个啊。

“谁知道呢?大概是对他们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你看见了吗?”

他顿了顿,又问道,

这世上的钥匙有很多很多把,没有一个指向的前提谁也不会知道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不知道...他穿了件很大的斗篷...只能看出来是个瘦高的男人...”

林雅想了想,一脸的迷茫,

那人真的太神秘了,连声音都不会是真实的。

“不过我估计这会他应该气炸了。”

“嗯?”

“我特意带了两个空箱子出来...里面装的是石子...”

......

她说的没错,当男人连滚带爬不顾形象的追到山坡下面捡起那个箱子,气到鼻子都歪了,

蒂雅么...好得很...你真的好得很...不愧是当世唯二的大喜克索斯,我等着,与你的下一次相遇。

章节目录 喜克索斯的宝藏 “对了,他们或许是沙鲁亨人。”

苦苦思索那人还有什么特征,冷不丁想起来那一天他们密谈时谈起的沙鲁亨,

这不就是阿克沙他们现在正在攻打的城市么?

“沙鲁亨?”

“对,那个男人当时和疑似安哈特的人说,做事之前想想你还在沙鲁亨的亲人,所以我才这么猜测。”

阿蒙霍特普把她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他眼里的神情十分慎重,

“雅雅,你知道沙鲁亨这个城镇里都是些什么人吗?”

“恩...我之前问了沙巴卡,他说当初被驱逐的喜克索斯人很大部分留在了那里。”

林雅想了想,这么回答道,

沙巴卡当时说,那里是王国的边陲,喜克索斯人现在聚集在那里,一心想要复国。

“对,在沙鲁亨里居住的人,都是来自西亚的邪恶的喜克索斯人。”

说到邪恶这个词汇,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里一阵恍惚,

“我想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寻找的钥匙是什么了。”

他的声音变的有些低涩,嘴里说出的每一个词似乎都是挤出来的,

“诶?是什么?”

这句话让林雅觉得有些兴奋,兴致勃勃的问道,

阿克沙怎么这么聪明?这么几个线索他就猜到了。

他的手指有些僵硬,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林雅的头发,粗糙的指尖勾起一点的发丝,他的声音好似从云边传来,透着丝丝缥缈的感觉,

“传说喜克索斯人在西亚留有一处宝藏,那里藏满了黄金,玉石铺满了地面,各色珠宝成山似的放置,比肯迈特所有土地上的财富之总和还要多的多,更重要的是,有人说,得到了它就可以成为阳光下所有土地的主人。”

“啊?真的会有这么多的财富么?”

提到钱,林雅的眼睛亮了,他们在自己的手里寻找钥匙,是不是说明,自己现在是距离这个答案最近的人?

试问世上谁不爱钱呢?

所以说现在自己有几率会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么?

“我不知道,但是根据这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父亲推断这个宝藏里或许会有强化兵器的方法,或者更加先进的武器。”

“哦...那我没什么兴趣了。”

林雅觉得这个宝藏无聊了,兵器的话有什么好玩的,

“傻。”

他叹了一口气,

“这是绝对不可以被喜克索斯人拿到的东西,如果他们真的得手,就会再一次的卷土重来。”

尼罗河的固定泛滥带给了肯迈特灿烂的文明,还有高度发展的文明社会,

或许正是因为太过安稳,所以前王国的时代兵器并不发达,

直到喜克索斯人踏过了统治者之墙,用强硬的手段开启了肯迈特的大门,

他们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并不是永远强大的一方,

喜克索斯人的战车、复合弓、镰剑、杀伤力强大的弯刀...这些都是肯迈特人所不曾拥有的,

战车比人的双脚跑得快得多,冲入人群转眼间就击杀了大批,镰剑锋利,劈开草盾不费吹灰之力,就像破开一张脆弱的纸。

他们用这样先进的武器轻而易举的征服了北方的土地,阿蒙霍特普的祖先则顽固的固守在南方,

可也只能是这样了,北方是喜克索斯人,南方是努比亚,腹背受敌的肯迈特进退两难,

进,进不得,退,退不得。

直到后来自己的祖辈开了窍,开始模仿喜克索斯人的武器式样,学习他们的战争文化,

最后用他们的武器,打败了他们。

喜克索斯的宝藏一直是父亲心里的心腹大患,

他们之前的武器已经那样的先进,如果再一次的进化,那么谁也难以预料下一次的胜利者归属于哪方,

而他的后代们,还有没有这样的机遇,能够再一次的重创喜克索斯。

“殿下,”

门外传来了一名副官的声音,打断了阿蒙霍特普的思路,他应了一声,示意可以进入。

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撩开帐帘,大步走进来,清楚帐子里的情形,他只低头看着地下,头也没有抬,

虽然如此,还是让林雅觉得有点不自在,从阿蒙霍特普的腿上跳了下来,

他们显然是要谈什么军务上的事,那副官一直没有开口,看来是等待着自己离开。

“那个...跟我一起来的朋友都在哪里?”

林雅出声问他,

没办法呀,要是不找伊普特的话,这个军营里都是男人,她出去的话能去哪里,

“...小姐...”

“是我唯一的妻子。”

看出了副官因为不知道称呼什么而有些踟蹰,阿蒙霍特普直截了当的介绍。

“啊...殿下...您的朋友在另外的帐子里,刚刚还有两个人赶到了这里,是孟菲斯行宫的侍卫长,还有殿下的亲随萨哈。”

“唔?沙巴卡他们也到了?”

“是的,我的人在外面,我会安排他们带您去寻找,另外,殿下的爱骑因为长时间的跋涉,现在正在生产。”

“什么?倔驴要生了?!”

听到刚才沙巴卡他们到了林雅就已经有点坐不住了,他们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拖了出来,自己走陆路都遇上了危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劫杀,有没有受伤。

但是碍于自家这个醋坛子,要是听到自己关心别的男人指不定醋成什么样子,强强憋了下去,没那样着急的表现出来,

这下又听到倔驴正在生宝宝,直接往门外走去,

还好她还顾虑到这里有外人,要注意形象,不然早就跑起来了。

走到门口,她又停了下来,

“阿克沙,一会你忙完了也去吧?”

一头驴和一匹马的产物,想来应该还挺新奇的。

“恩,你先去,我一会就来。”

他冲她安抚的笑了笑,于是她就乖巧的出了门。

汇报完前线的军务,已经没有什么要紧事了,副官施了一礼,打算退出去,

却被阿蒙霍特普叫住,

他的目光沉沉,上下的打量了副官一遍,直把副官看的心里有点犯嘀咕,

“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德耶尔,你是我最信任的下属...”

“是的,我是您最忠诚的下属。”

“我可以相信你吗?”

他看着德耶尔,目光里带了些审视的味道。

“阿蒙神在上,我是您永远可以相信的人。”

面对阿蒙霍特普的目光,德耶尔直接跪了下来,虔诚而又坚定。

“我要你暗中回到底比斯,去调查拉亚的生平,”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去查一查,他的第一任妻子,究竟是谁。”

“是。”

拉亚是殿下的岳父,而殿下现在要去查岳父的过往,这显然其中有什么隐情,

但德耶尔只应声称是,这里的缘由不该是他可以知道的。

“德耶尔,你只需要悄悄地调查,不管结果如何,不可以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情。”

“永远伟大的奥西里斯神在上,我会做到殿下要求的所有,如果我不能为殿下保守秘密,那么我的灵魂将永远沉沉寂于黑暗。”

“去吧。”

说完这些,看着德耶尔远走的背影,他像是累极了一般,仰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喘息,

传说里,藏有喜克索斯宝藏地图的信物,一直安放在阿瓦利斯的阿斯塔特神庙里。

由那里的首席祭祀世代保管,

阿斯塔特神庙的最后一任首席祭司是国王阿波菲斯的爱女,赫里特公主,

她却在驱逐战的某一年中消失了,消失的无声无息,喜克索斯的民间只留下了她的名字。

与她一起消失的似乎还有那件深藏的宝藏信物,

因为直到驱逐战的最后,喜克索斯被打的没有丝毫还手之力,也没有拿出过那样一份宝藏的其中之一。

在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雅赫摩斯终于放开拳脚,再也不留余力,势如破竹的一举攻下了阿瓦利斯。

那些喜克索斯人怎么会找上雅雅来寻找这样一份钥匙?

这只有一个可能,

雅雅与消失的赫里特有关系。

拉亚对妻女的无情,和自己反复确认的话语,

阿蒙霍特普从来没有这样的无力过,他不敢想这个可能,真的不敢想。

章节目录 跨越物种的爱情 沙巴卡他们没有什么大事,基本没受什么伤,

他们可比林雅他们轻巧的多,

因为清楚的知道手里没有什么东西,萨哈很痛快的就把箱子给了对方,

在得到了箱子以后,对方也没怎么为难他们,大概也是得到了没有必要不能伤害林雅的指令,

在林雅从他们的帐子里出来的时候,听见萨哈那个大嘴巴在背后和沙巴卡叨叨,

“咱们是没什么事,但是对王妃殿下的好像造成了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句话成功的让林雅停住了脚步,微笑着回头看向萨哈,

“你在说什么形象?”

“...”

这个微笑让萨哈感觉到有点危险,尴尬的吞了口口水,

“嘿嘿...没...没什么...”

“沙巴卡你说。”

“是。”

沙巴卡不顾萨哈可怜兮兮的目光,直接开口,

“他们说殿下选女人的眼神不怎么样,王妃有点丑,还胆小如鼠,没等他们动手先把东西扔了。”

......

行吧,这也怪不了人家萨哈啊,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就找个长得好看点的人代替自己...

至于其他的,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给他们难道等着被杀?

......

帐子外面都是军人,其中有从国内征召入伍的,也有从努比亚来的雇佣兵,

他们从努比亚而来,通过战争来得到在肯迈特的财富和地位,其中有很多人成功的挤进了肯迈特的上流社会,

成为掌管一方的将军或者军队的某个管事,

努比亚人是天生的弓箭手,他们强有力的手臂使得他们的射程更加遥远,是肯迈特军队里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但有一点,

因为他们身份的原因,他们注定得不到真正的信任和重视。

送林雅和伊普特去找沙巴卡的军官就是一名努比亚人,他的身份其实让人很好区分。

首先他的皮肤就是黝黑的眼色,顶着一头又密又卷的发丝,和现代的黑人也只有一点点的区别。

他自我介绍名字叫纳菲尔哈匹,为了融入肯迈特的社会,他连名字都改成了用肯迈特的神明作为组成部分。

美丽的哈匹。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得不到重视,在军队里除了本来的弓箭手身份,只能做一些鸡零狗碎的杂活。

听说林雅是阿蒙霍特普的王妃,他的态度无比的热忱和谦卑,把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完善。

从沙巴卡他们的营帐中出来,纳菲尔哈匹引领着林雅去寻找安置的兔子和倔驴,

一路上给她们说着它们的现状,

“那匹母马军内的兽医摸着本来就快到生产的阶段啦,就算没有今天的事也迟早要生的,这种运动会让它生产的更加顺利,您就不用过多的担心啦。”

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宽慰的话,

林雅确实有点担心来着,如果不是没办法,她也不想用倔驴来走这么远的路程,

她知道它快要生了,行宫的兽医说马的怀孕期大概是十一个月左右,但是怀的是驴的孩子,他也不知道具体要多久,但是总归不会超过这些就是了。

现在满打满算才差不多十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人早产的话应该是会有危险的,不知道马会怎么样?

纳菲尔哈匹的这番话确实让她感到放松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乱想,

倔驴毕竟是阿克沙的爱骑,他很看重它的,不然也不会把它留在行宫里,

它怀的也不是常规的物种,

它怀了头骡子,也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到它的生产。

“殿下您就放心吧,驴和马杂交的物种宫中和民间或许没有,但在军中是有过先例的,母马生总比母驴要顺畅的多。”

他这话说的是真的,

在民间现在已经没有多少马了,马可是个稀罕物件,放在宫里也不可能和驴这种牲口养在一起,

但军中就不一样了,

驴的运输能力摆在那,就是在军队里也应用广泛,和马的习性又差不多,有的时候就会散养。

它们可以互相繁衍的事情在军里也发生过,只是为了马匹的纯种血统,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很低就是了。

林雅听了这句才算真正的放下心来,

原来骡子这种东西早就有了啊.....

和纳菲尔哈匹说的一样,倔驴果然很争气,生产的非常顺利,林雅她们到了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小骡子有些早产,但这并不妨碍它站立起来吃奶,吃奶的力气还是很足的,

它有着倔驴一样的黑色皮毛,兔子的长耳朵,四只蹄子却是雪白雪白的颜色,

还怪好看的。

兔子这个丈夫做的还挺负责任的,虽然只是个动物,现在也懂得保护自己的配偶和刚出生的幼崽,

一直站在一旁警惕的望向四周,听接生的兽医说,连他差点都被一蹄子踹翻。

这打消了林雅想要近距离看看的心,看兔子的样子也知道,自己的主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含金量了,

估计自己去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身后传来脚掌踩过沙地的声响,闻着空气里清新的薄荷味道,她莞尔一笑,

熟练的拉过阿蒙霍特普的手扣在自己腰间,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倚靠,

“你忙完啦?”

他的身躯是僵硬的,但在她靠过来的瞬间变得柔软,自然而然的抱住了她,把下巴撑在她的发顶。

“嗯。”

“你看这个刚出生的小宝宝,多可爱,你见过驴子和马跨物种生下的幼崽吗?”

林雅的兴致很高,看着那匹小骡子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刚出生的小骡子眼睛都还没完全张开,却已经会站起来自己找奶吃了,一边吃一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响,健壮的很。

“嗯,见过,军中有过这样的骡子,这是...跨物种的产物...”

提到跨物种这个词汇,他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跨越物种,也跨越了种族。

“是啊,兔子和倔驴的感情真好!”

她语调轻快的说着,只是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带了些伤感,

“就是...小骡子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后代,它不能够生育,这或许就是因为跨物种来自神的惩罚吧.....”

因为跨物种来自神的惩罚...

这句话让阿蒙霍特普瞬间缩紧了瞳孔,阴云在他眼里翻腾,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一句撕裂,

跨越物种的惩罚...

那么跨越种族呢?

比如肯迈特和喜克索斯,

这两个种族之间的仇恨,比天之尽头的海水还要深。

腰上的手臂缓缓地僵硬,她却没有丝毫感觉一般,声音又恢复了轻快,

“不过管它呢,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局,而且谁能说它们不幸福呢?”

她的声音一句一句传进阿蒙霍特普的耳里,他的思绪一点一点的飘远,

是啊,谁能说他们不幸福呢?

拥有雅雅的这几个月,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几个月,

他第一次感知这个世上还有这样美好的情感,让自己有了牵挂,时时刻刻都觉得活在人间。

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她不一定真的是喜克索斯人,

也许赫里特与她毫无瓜葛,也许那些喜克索斯人找上她只是一种巧合。

不管如何,他确定自己的心,

他愿意忠诚于它,

他的心明确的告诉自己,

不愿意放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再也不愿回到孤单。

一个人如果一生都在吃苦药,那没有什么特别,但如果有一天,有人给了他一颗糖,

他把这颗糖吃进嘴里,品尝过甜蜜的滋味,他怎么会愿意继续回去喝苦涩的药汁。

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绪,哪怕这份幸福是注定的刹那光景,他也要改变这种结局,把它牢牢地握在手心。

他低下头,不顾她的轻微抗拒,缠绵的吻了吻她的嘴唇,

“雅雅,不管如何,我永远会保护你。”

章节目录 阿多尼斯 林雅的突然失踪让行宫里炸了锅,要不是沙巴卡为人比较稳妥提前告知了自己的下属,现在没准会闹出不小的事端,

王妃失踪可不会是什么小事,连一向对什么事都不甚关心的纳菲尔普塔都惊动了,前前后后的奔波,

等到他们离开的第二天下午,那下属估计着时间他们已经到了,这才通知了其他人。

不管怎么说,现在的孟菲斯行宫处于无主的状态,沙巴卡完成了任务,给阿蒙霍特普汇报了近期里行宫发生的事件,当天下午就乘着两匹快马拉着的战车踏上了返回的路程。

而林雅则留了下来,在阿蒙霍特普没有伤愈回到前线之前,她会一直留在这里,

这是阿蒙霍特普的意愿,也是她的,

对于一对相爱的人来说,这将近一个月的分别是多么难熬的经历,每一段可以在一起相处的机会都是这样的让人珍惜。

其实最开始她的意思是和沙巴卡一起回去的,她怕留在这里让他分心,

但是他不让她离开,

阿蒙霍特普说,如果你回去,我才会更加的担心,

行宫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心有余悸,

她不在他眼前才会让自己时刻担心着她的安危。

林雅觉得他最近的态度有些奇怪,

几乎是百依百顺的,要什么给什么,连那个带有大大蝴蝶结的马尾样发型都在自己的撒娇耍赖下扎了好几天,

当然,也只局限于在她的面前。

他信里提过的美味的鱼果然很美味,肥肥的刺都很少,光是烤着就很好吃,抹上上一次被图特摩斯打下来的蜂蜜就更好吃了,

林雅吃着就想起阿蒙霍特普描述的图特摩斯当时的样子,

他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脸肿成了两个大,连眼睛都看不见,像极了军营里圈养的猪。

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撒上一片金光,小船路过一从刚刚露出水面的树冠,林雅伸长了手臂,去摘上面一朵鹅黄的花,

只是她的手臂实在太短了,伸的直直也接触不到,她只得前倾了身体,大半个身体探出了船外,

重心转移,再加上本来就是在不太稳当的小船上,让她一下就失去了平衡,

眼看鼻尖就要和水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对水的恐慌一下子占据了上风,她下意识的闭紧了眼睛,

完了完了,我要凉了...

腰上多出了一只大手,把她从掉进水里的危险中拉了出来,她听见耳边清朗的少年音,带着些许的无奈,

“你想要什么?是那个吗?”

劫后余生,她拍了拍胸脯喘了口气,怔怔的点头,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不太好看,林雅觉得,要不是他在划船,要保持平衡,这会一定要敲自己的头,

但他开了口,居然不是责怪的话,而是转身为自己去摘那朵鹅黄的花。

少年的手臂比她的要长得多,轻轻松松就捞到了她想要的那朵,甚至嫌她不够似的,粗暴的折下了整根枝干,花朵满满当当在它枝头盛放,

他的手指中夹着那一根树枝递了过来,虚虚挡住了他的脸,鹅黄的花,翠绿的叶,美的恰到好处,却还是不及他的眉眼。

“怎么不接?”

他挑眉看过来,红色的发带被风吹起来,打在那枝上,与鹅黄的花衬在一起,

她伸手去接,趁机揩油一般,摸了把他骨节分明的手,

“真好看。”

“嗯,只是现在还不是花期,过段时间花期到了会更好看。”

他再一次执起了船桨,淡笑着应声,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好看。”

她透过花叶的缝隙看他,眼睛咕噜噜不怀好意地转,

“嗯?”

“我说的是你好看。”

她俯过身去,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飞快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在他耳边细细的低语,

“你比花好看多了......”花再美又怎么能与你比较呢?

温热的气息从她喷洒的耳根一路熨烫到了他的耳尖,于是他毫不客气的抽出一只手插进了她的发里,重重的按向了自己,肆意品尝她唇齿间的美好。

“你也很好看...”

良久,到她喘不过气,他终于放开了手,在她耳边轻笑。

“所以我们才是最相配的呀!”

她嘿嘿的笑着,在他怀里吃嫩豆腐,

唔...他可真好看呀...好看到即使在一起这么久,还是觉得很赚,一点都不亏。

结婚这么久,林雅的脸皮已经没有那么薄了,或者说从来都不薄,只是在有人的情况下会觉得不好意思,

阿蒙霍特普今天带着她出来玩来着,在军营的河边,乘坐了一条小小的莎草船,现在浩浩的河面上,只有彼此,还有偶尔歇落的水鸟,

她倚在他怀里,不老实的上下其手,摸摸他的头发,又亲亲他的脸颊,

他又被她梳了个侧扎的马尾,在头顶系了个大大的结,

其实要不是她总是给自己扎这样一个结,这个发型或许还是不错的,在炎热的肯迈特可以让后颈得到一些放松,

不过单给她看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抱着这样的思想,阿蒙霍特普老老实实的任由她糟蹋,在自己的头发上弄来弄去,

不过很快他又觉得后悔了。

后悔为什么要给她折那枝树枝...

林雅把树枝上的花一朵一朵的摘下来,编成了一只花环,然后稳稳当当地戴在他的头上。

阿蒙霍特普下意识的就想扯下来,又生生的忍住,这是雅雅亲手编的,不可以这样粗鲁...

“雅雅,摘下去好不好?”我已经扎了个蝴蝶结了...就别再戴花了吧?

他的声音软软的,像是恳求的味道,

她摇头,像是一只拨浪鼓,

“不要不要,为什么你就不肯戴花环,明明你父亲都戴。”

“父亲?”父亲什么时候戴过这种花环?

“孟菲斯行宫的那个圣像,不是每天都有人放上新鲜的花环么?”

她不甚满意的哼了哼,一副休想骗我的表情。

“......雅雅”

阿蒙霍特普觉得拿她有些没办法了,

“那不是戴在头发上的啊,”那不是戴在脖颈上的吗?

“不管不管,我就要你戴着,给我看嘛~”

她伸手去摇晃他的胳膊,指着河里的倒影撒娇,

“你这样也特别好看,真的。”

河面上的少年顶着一头利落的马尾,长长的红色发带蝶翼一般伏在他的发上,扎得过紧的头发让他的眼角微微上挑了起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媚气,倒是这花环破坏了这种美感,

现在不是真正的花期,花还很少,更多的还是绿色的叶子,

以至于这个花环一戴上,于其说是红色配黄色,不如说是红配绿才来的更贴切,

这个想法一出来,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林雅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华夏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红配绿,赛......

话说...有这么好看的...吗?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急急的就想把花环扯下来,

到底是亲手编的,扯坏的话有点舍不得

于是她改变了主意,扯下了他头上的蝴蝶结,发带上的结也只是个活结,轻轻一扯就整根的脱离出来,

他的头发顺滑的要命,脱离了发带一下子就散落下来,整齐的落在肩头,像是从来没有扎起过一样。

齐肩发的俊俏少年,头顶嫩黄翠绿的花环,让林雅一瞬间想起了希腊神话里的阿多尼斯,

如果传说里的阿多尼斯就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也难怪会被那样多的女神所追逐,是自己的话,也会心甘情愿啊。

章节目录 最好的节日 “为什么我的丈夫长得这么好看呀。”

林雅撑着下巴看着他,由衷的感叹,这句话不管说了多久她还是忍不住说起一遍又遍,

“好看么?”

阿蒙霍特普哭笑不得,却因为她的赞叹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头顶的花环,

“好看!”

“那你爱我么?”

“我最爱你啦!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林雅亲了亲他的下巴,肯定了他的问话,大声的表白。

“好,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她说起这句似乎是随口,但阿蒙霍特普不是,他近乎虔诚的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吻,声音郑重又深情,

他把她抱在怀里,在她看不见的眼里是一片海水般的深邃,

他的雅雅是个傻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但是这样也好,这样再好不过,

她只需要这样单纯的生活下去,即使那些事都是真的,即使喜克索斯真的与她有关,

他也会把所有的风雨都挡在外面,不让任何人知道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保护好她,

哪怕对不起所有人。

“雅雅,奥佩特节就要到了。”

太阳落进了西面群山,莎草船驶回了岸边,阿蒙霍特普把小船交给了等候在此的下属,拉起她的手一起走向军营的方向,

“嗯啊,我知道啊。”

他突然的提起奥佩特节,林雅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件事情她知道啊,还代替他监工了一座狮身羊面像,现在估计已经到底比斯了吧,

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对不起,”

他握了握她的手,充满歉意的说道,

“啊?对不起什么?”

她彻底迷糊了,奥佩特节跟她有什么关系,又说什么对不起?

难不成...他外面有人了?

想到这就觉得心里酸得要命,醋意涌上来,直接把之前的前缀奥佩特节给忘了,

狠狠地抬起他的胳膊咬了一口,口下的皮肤瞬间僵硬,看反应就知道是疼了,

到底还是心疼的情绪占了上风,她稍稍松了松口,变成了磨牙,

心里委屈的直冒泡,他都有人了,自己还这么心疼他,真是太讨厌了!

“雅雅?”

突如其来的疼痛席卷了全身,但他还是没有发出痛楚的声音,只简短的疑问,

“我不听我不听!”

“我今年恐怕真的没有时间了...”现在的时间就算是用战车奔袭,也无法再奥佩特节来临之前赶回底比斯了,

阿蒙霍特普放轻了声音,有些愧疚。

“什么没时间?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女人?”

鸡同鸭讲,大眼瞪小眼,两人同时露出了一脸懵的表情。

“就是你外面的那个女人!”

气呼呼。

“我外面什么时候有了女人?”

啊?雅雅在说什么?

“那你说什么对不起?”

......好像...咬错好人了怎么办......

“不是你说想要今年与我一起参加奥佩特节吗?”

阿蒙霍特普顿了顿,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

他怎么会外面又有了女人,他明明没出息的很,眼里心里都是她,这样的自己,拿什么再去拥有其他的女人。

“额...这个啊...”

她都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了,难为他还记得清楚,

那大概是刚刚初识的时候吧,他说奥佩特节是肯迈特无二的盛会,场面要比所有的节日都要盛大热闹的多,勾起了自己的兴致,于是她向他邀约,

那时的他怎么说来着?

他好像矜持的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就模模糊糊的答应了,

可是到了现在,自己这个问话的人都早就忘了,他却还一直记在心底......

真的,咬错好人了...她又心疼又尴尬,伸出小手捂着那个牙印,轻轻地揉按,

不管怎样,那样的牙印怎么会轻易的消下,她索性不揉了,伸出一只手来,

细细的胳膊伸在他眼前,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不然你咬回来吧!”

“真的?”

他饶有兴致的问,声音里带有一丝好笑的味道,

“真的!”

“不怕疼?”

“我不...你轻点...”

到了嘴边的不怕到了最后还是怂了缩回去,呜呜呜,她知道错了,可不可以轻一点...

“唔,好的。”

他果真凑了过来,低下一颗头凑近了她的手臂,她紧张地闭上了眼,

真咬啊???

......

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触觉在他触碰的地方放大,有一双柔软的嘴唇印在她的胳膊上,暧昧的亲吻。

她的眼皮微微掀开了一条小缝,看见少年一本正经的抬起头,而她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枚殷红的吻痕。

......

“咬完了?”

这得算是咬了吧?这肯定得算吧!这都红了!

她飞快地缩回了自己的手,看见那少年露出一点意犹未尽的神色,

“或许,我还可以再咬一口?”

“.....不行!”

拒绝无效,少年报复性的又咬了一口,只是这一次,是她的唇。

......

闹也闹够了,他反手抚乱了她的长发,

“笨,怎么想的?我外面有人?”

“...那就算我想错了嘛。”

“你本来就想错了,我每天见的除了你就是你,怎么还会有别人?”

“你胡说,你都和我分开多久了!”

“那我也是在军营里,军营里都是男人。”

“......那......万一是你外面有男人呢!”

她瘪瘪嘴,无理取闹。

“男人?”

阿蒙霍特普被她气的笑了出来,恶狠狠的看着她的嘴唇,

“刚才你好没有考虑清楚我的性取向么?”

不如我们回去慢慢商讨,我还有很多的方式来向你证明,我到底外面有没有其他人。

“......”

虽然看着他的神色就觉得有些危险,但她还是死鸭子嘴硬,

“我看图特摩斯就挺美貌的,你们也总在一起!”

她眼珠子转了半圈,又想到了一点佐证,

“他跟你在一起就没穿过上衣!”

这简直是污蔑!好像图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穿过上衣一样!

失语的换成了阿蒙霍特普,

很好,他的小妻子果真有让他气到脑子疼还觉得好笑的本事。

他强硬的扯住了她的手腕,打横抱在了怀里,大步朝着营帐的方向走去,

路过的士兵在这些天里好像经受了不少这样当面杀狗的摧残,之抬头看了一眼,又马上的低下头去各做各的,

只是眼中的八卦信息浓郁的很,

殿下就是殿下,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面不改色的行事,搞搞特权也没什么,只是...我们也想见老婆啊!!!

直到被人按上了冰凉的床板,少年的眼尾明显的红了,再不阻止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林雅这才软了嘴,连声讨饶,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还有下次么?”

“没有了!你跟图特摩斯什么关系都没有!你喜欢女人!啊不对,你喜欢我!”

好汉不吃眼前亏,该认错时且认错。

“你刚刚说图特摩斯美貌?嗯?”

他的语调微微上挑,配着他的表情危险指数连连攀升,

图真的很美貌么?嗯?好像确实长得不错,不然也不会招惹那样多贵女的倾心,连阿摩斯也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雅雅也这样想?

“不是!他怎么可能及得上我的丈夫!放眼底比斯,不!放眼全王国都是最最美貌的存在,人称肯迈特第一美男的阿蒙霍特普!”

面对这样危险的他,她的马屁拍的飞快,没影的话一溜烟从嘴里溜出来。

阿蒙霍特普本来也没想拿她怎么样,只是想吓吓她,稍微惩罚她一下,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先动情的会是自己,

这他x的到底是谁受了惩罚!

他这些日子已经够放纵的了,眼下还没到夜晚的时间,但这样放过她又觉得不甘心,

于是他阴险的笑了笑,伸出一双手,在她腰间的痒痒肉上狠狠的挠了几下,直闹得她笑的眼泪都留出来才收回了魔爪。

她笑的直打嗝,全身都没了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床上,把他也拉了下来,

“过两天就是奥佩特节了。”

她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道。

“嗯。”

提到奥佩特节,阿蒙霍特普的语调沉了沉,这件事是他亏欠了雅雅,

“这会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奥佩特节呢!”

“雅雅...对不起...今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陪你回到底比斯过节了。”

“傻。”

她抬手碰了他一个脑瓜崩,

“谁说一定要去底比斯过节了?”

“嗯?”

不去底比斯去哪里?奥佩特节的中心在底比斯,是底比斯三神在两岸之间举行的活动,在其他地方可是没有的,就是有,节日气氛也不会那样浓烈。

“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是最好的节日。”

章节目录 军中的节日 奥佩特节临近,塔尼斯军营内的一切都看似与平日无异,依旧在做着各种战备活动,但林雅却敏锐的察觉到了里面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们好像,更加亢奋了一些。

将士们会围在一起摔跤,在闲暇时进行射箭比赛,还有各种各样的演练活动,

阿蒙霍特普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甚至还又一次混在了军士们中间,与他们一起进行射箭比赛,

他的肩伤还是不能太用力,弓只拉开了平常的一半那么满,但也不知道是他真的天生神力还是那些军士们不敢与他相比,他总是独占鳌头,箭矢稳稳的插在靶心,

每当这时林雅就会在一旁拼命的为他鼓掌欢呼,脸儿喊的红红,眼里满满的只有他,

开始的时候他还兀自射击的欢快,到了后来发现没有人敢与他尽全力之后便也兴致缺缺,不再加入这种活动了。

等到有一天,林雅问起他为什么不去活动了,他才委委屈屈的抱住自己的小妻子。

“不去了,总是赢,他们都不敢,没意思。”

深夜,林雅听见身侧的他辗转难眠,时而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她默默抿了抿唇,抓紧了手中的被单,

她明白,他这是惦念着前线,迫切的想要回到战场上,心里又不放心自己,左右为难。

他是个男人,战争对于他何止是王国的期盼,更是他自己的意愿,来自骨子里的热血宣泄的地方,那其中的危险,只会让他更加的兴奋,身上的每一份伤痕都是他的功勋。

自己到底还是成了他前进的阻碍,林雅觉得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即是愧疚又觉得庆幸,

愧疚是自己绊住了他的脚步,成了他的软肋,庆幸是他心里惦念着自己,会不会在战场上不那么拼尽全力,会想着完好的回来与自己相聚。

她知道他是肯迈特所有百姓的希望,但清楚这个的同时她又是无比的自私。

他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所有的喜爱,哪个妻子会希望自己的丈夫伤亡在前线呢?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他大概早就动身回沙鲁亨了吧,他这是在履行他的承诺,想完成自己与他一起度过奥佩特节的心愿,

奥佩特节就要到了啊......过了这个节日,就是再一次不知多久的分别,

军营里的军士们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制造武器,为前线的耗损做准备。

比较多的是击杖,这东西制作起来简单,捡一块质地坚硬的岩石,在其中凿孔,把棍子插进去,再用绳索牢牢捆绑,简单,击打在人身上却是不一般的疼,砸在头骨等重要部位更是会直接一命呜呼,还有长矛等简单但穿透力强的武器,

做的最多的还是箭矢,这种东西的消耗是无比惊人的,需要大批量的制作。

阿蒙霍特普就算是在军营里也是极忙的,每天也只有很少的时间会闲下来陪她,大多数的时间里都被手下的将军们围在营帐里,讨论一些重要的军事上的事情,

每到他们谈论这种事的时候,林雅就会很有眼力的出去,并不想留在原地做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的装饰物。

出来以后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是找找伊普特和萨哈,然后再让叫纳菲尔哈匹的努比亚士兵带着她们整个军营闲逛,像极了无所事事的游民,

每一次找到纳菲尔哈匹的时候他就总在制作这种箭矢,逛的时间长了,也逛的累了,林雅对整个军营再也没有什么好奇的心,走路走的让她怀疑人生,

她觉得,要是现在她身上挂着个手机,一定是朋友圈里步数最多的那一个。

最后索性不逛了,直接每天阿蒙霍特普一有事要谈,她就直接出来找纳菲尔哈匹,和他学习制作箭矢的方法,与他一起。

这东西不像冶炼那样麻烦,做起来轻松也不怎么废事,是个很好的消磨时间的活计,往往一边聊天一边做起来就会很快,等到阿蒙霍特普过来寻找她,就会恍然发现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

这种活不怎么伤手,劝阻了几次之后伊普特也就不劝了,反正也做不了几天,和她一起忙活起来。

王妃的加入显然给正在工作的士兵们打了一支强心剂,且她也不是做做样子,而是真正的融入他们之中,这样平易近人的王室还真是从未得见,

进口的桦树或者榆树削成杆,在上面套上一枚严丝合缝的箭头,在其间用鱼做的胶水胶好,用线把尾羽与箭杆紧紧缠绕,这就算是做好了一支。

“我怎么觉得最近营里的士兵们都很兴奋似的,难道是因为奥佩特节要来临的缘故么?”

一支箭尾在林雅手里包好堆在了一旁,抬头问纳菲尔哈匹,

这一两天军营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明显的笑纹,眼里的笑意怎么藏也藏不住。

“或者是前方打了胜仗?图特摩斯他们就要凯旋了?”

唔,除了这些理由好像也没有其他能让他们这么高兴吧?

“前方要打一场胜仗哪有那么容易,您不知道,沙鲁亨的堡垒可是出了名的坚固。”

纳菲尔哈匹接话道,只是这话已说出来,他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慌忙继续说起别的补救,

“是这样的,我们之所以会这样的兴奋,确实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奥佩特节。”

怎么能在王妃面前说起自己对这场战争的不看好,尤其他本身还是个外族人,

好在林雅好像没有注意这件事,任何一座攻城战都不会是好打的,虽然她相信自己的丈夫,但这并不能让别人和她一起相信。

“也是,奥佩特节一年一次,这么兴奋也正常。”

榆木坚硬,即使是根箭杆,放在手里就能感受得到它的重量,现在要做的是把它削尖,然后套上箭头,

这个步骤伊普特总是认为很危险,不让她来尝试,

现在伊普特去为她打水,她终于得以捡起那把小且锋利的刀,尝试着把榆木条削成想要的模样。

“不是这样的殿下,在往年的奥佩特节期间,军中与寻常无异。”

纳菲尔哈匹笑了笑回答道,

奥佩特节的欢庆中心在底比斯,怎么会幅散至这遥远的边疆呢。

“嗯?”

那现在这又是为什么?

“在往年,军中也只是放上几天假而已,而这一次则是不同的。”

“什么不同?”

林雅听的有点糊涂了,这怎么是不同的呢?奥佩特就是奥佩特啊...

“说到这里还是要感谢王妃您的到来...”

纳菲尔哈匹微笑着说道,只这一次轮不到他说话说一半了,身边的其他士兵们自动自发的开始七嘴八舌向林雅表达起了感谢。

“阿蒙霍特普殿下都说啦!今年军中会像底比斯的活动现场一样热闹!只是没有神的参与而已!”

“神像不参与就不参与嘛,狂欢才是最重要的!”

“沙耶你不要乱说!你怎么能不期待神的参与呢!”

“你才不要乱说,阿蒙神嘛,供奉在心底也是供奉,他一定会明白我的心里有他,倒是这种军中从来没有过的狂欢,你敢说你就不期待!?”

“就是就是!你说的这么好听先把脸上的笑收起来啊老兄!”

于是刚才的那个人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的坐回了原位,只是一双看着林雅的眼睛,还是和周围的人一样,闪闪发亮。

“虽然这命令是阿蒙霍特普殿下下达的,但是我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因为您才可以拥有的福利...”

“奥佩特的狂欢啊...我都不记得我有几年没有参加过了...”

章节目录 两个人的奥佩特 啊...这...这种改变想也知道确实是因为自己才有的,他们说的都没错,

阿克沙真的为了自己用心的在准备一场节日庆典......

手下一抖,削木条的小刀有点歪了,直直的向她另一只手的虎口插下去,

她尚在愣神,还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什么,手背上却突然覆盖上了一抹温暖,截住了她的手,这才让她回过了神。

“你...”你忙完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堵了回去,她看看那人的手,再看看自己手里差一点点戳到的刀,瘪瘪嘴不说话了。

还说什么?要不是他来了,没准现在真要戳出个血窟窿,

“怎么让王妃做这样危险的事?”

阿蒙霍特普皱紧了眉头,扫视了周围一周,刚才还雀跃的众人立马缩了缩脖子,

这...刚才说的太投入了,都没有看到王妃拿着小刀差一点戳伤自己,他们好像确实有点看护不利的责任...

“殿下...是这样的...”

纳菲尔哈匹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不管怎么说,王妃是他招来的,不能给战友惹麻烦。

“不怪他们,是我非要尝试一下削树条,又总是走神...”

林雅急急的摆手解释,却也没有让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好看几分,

他的眉头还是皱着,却不再向那些士兵追究这件事了。

“走吧。”

他说着,握紧了她的手,几乎是用拖的把她拖出了人群,

“你们看两位殿下的关系真好啊,”

“可不是,还特意在军营里过奥佩特节。”

“就是嘛,要不是刚才王妃说算了,咱们兄弟们怎么也逃不过一顿训斥...”

“咱们阿蒙霍特普殿下可真是宠爱自己的妻子...”

身后传来那些士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让林雅觉得耳朵有点热,

而阿蒙霍特普虽然不说,但从他微微上挑的嘴唇来看,显然是内心欢喜的,

他手下的兵声音有些大,背地里讨论人也不知道小声一点,想要忽略还真是有些难,

瞥见自家小妻子脸上有点尴尬的神色,他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

“小声点,不然狂欢取消。”

那些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来一个领头的点头称是,然后果真小声了一些,继续议论。

......

他说的小声点,不是别说了...他...他这根本是故意糊弄人!

这样一来,林雅更尴尬了,简直想用脚指头挖个地洞钻进去。

“两位殿下真般配啊...”

走了这么远还是能听见,有没有人告诉你们,你们就算小声也依然很大声啊!!!!

回到了帐内,阿蒙霍特普把她的手按在水盆里,仔细的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清洗,

那双手因为木条的缘故沾满了树浆,青黑的颜色,难洗的厉害,往常她每次回来都要洗很久,要用很大的力气,搓的手指通红,

而他现在的动作是轻柔的,一点一点,动作轻的让她几乎觉得是在抚摸,

大手包裹着她的,沾了混了油脂的碱液,搓出了一点细腻的泡沫,往常难洗的树浆竟然也区别对待,很给面子,真的从她手上全然褪下去,露出本来雪白的颜色。

洗过双手,阿蒙霍特普从一边的架子上拿起了一小罐香膏,示意她伸手,

不要,

她摇头,这东西油死了,才不要涂!

又被无情忽视,直接不由分说的拽过了手,

油腻的香膏被他挖了浅浅的一块,直接涂到她的手背上,薄薄的一层,并没有看上去那样油腻,反而在涂上去的瞬间,就有一股清凉感,从那里传遍了整只手。

制作箭矢这样的活计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她这样娇嫩的手,经过一天的磨擦上面会出现细微的伤口,用眼睛看不见,到了晚上就会觉得疼痛,

阿蒙霍特普正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不容她拒绝。

两只手都已经涂好,他还是没有松手,像是按摩一样,揉按着她的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样细心的爱人,这样的场景怎么会不让人感动,就是么...她这个爱人脸色有点臭哦,

不过么,没关系,脸臭也好看。

她被他按着双手,前倾身体去亲他的脸颊,

“吧唧”

阿蒙霍特普臭着脸,被她亲却不躲,享受了一次脸颊上传来的柔软,然后轻轻哼了声,

“谢谢我的宝贝为我准备奥佩特节的狂欢呀!我很开心!”

手指已经被他放开,她笑嘻嘻的缠住了他的脖子,把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嗯?我的宝贝为什么不开心?是谁惹他了?我去揍他!”

她夸张的叫嚷,

“早就说了不让你去跟他们一起...”

他噤了噤鼻子,小声的抱怨,

“啊?我不是没事做嘛。”

居然还是因为自己差点受伤生气么。

“我又没有伤到...”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却整天不陪我,去跟一些不穿上衣的家伙厮混!”

提到这一点,他就忍不住磨牙,那群混小子有什么好,自己的妻子不是来探视自己的么,怎么每日白天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还要多!

“......”

原来是这样...她家的醋缸怎么这么大劲呢...

........

奥佩特节在第二天一早拉开帷幕,虽是地处距离底比斯十分遥远的塔尼斯,这里的每个人依旧是兴致盎然,

像是他们现在处在底比斯的群众之间,聆听着国王的清晨祷言,又跟着游行的群众一起目送着放置神宫三神神龛的方舟从神宫里抬出来,真切的参与其中一样,

不过显然,这些都没有。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兴致,一大早军营里饲养的家畜就迎来了末日,猪羊被捆起双脚吊在杆上,宰杀成新鲜的肉品,有军官从城中采购了大量的水果酒类而归,一切为了晚间举行的庆典。

到了晚间,军营中的空地燃起了熊熊篝火,各类食品摆放在地上任意取用,除了必要的警卫队所有的人都到达了这里狂欢,

林雅则被阿蒙霍特普拉扯到了军营附近的河边,

河里的水波在月夜下泛起银光,睡莲漂浮其上,现在是晚间,花苞合拢,只有绿叶还留在水间,耳边能听见不知名的虫鸣和蛙叫,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在这里,月下的万物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林雅之前喝了几杯酒,这会已经有点迷糊了,面前的少年在她的眼里出现了重影,在她眼里来来回回的晃,

“阿克沙...你别晃...晃得我头晕...”

“好。”

阿蒙霍特普有些无奈,他的雅雅怎么这么容易就醉了,他还什么都还没说...

他把她的小手包拢在自己的手心,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深情,

“雅雅,你喜欢这场狂欢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有我。

“唔......怎么没有阿蒙神...没有神谕...我可是要还愿的...”

她的眼里朦朦胧胧的,还不太清醒。

“还什么愿?”

“我在丹德拉请过神谕的......神说我会见到你...很灵的我跟你说...”

“......”

听了这话,他哭笑不得,她还真是迷糊的不行,向哈托尔许的愿怎么要去找阿蒙神还愿?

“可是...今天没有阿蒙神...我要向谁还愿?”

“向我。”

他不怀好意的诱拐,

“向你?怎么是向你?”

你怎么能代表阿蒙神呢?

“我的父亲别人都叫他什么?”

阿蒙霍特普好笑的弯了弯眼睛,把她往自己的沟里拐带,

“国王陛下啊...”

“不是,是别人向他行礼的时候都要怎么说?”

“啊!这个我知道!”

光是学习礼仪就学了很多遍的林雅瞬间亢奋了起来,粗声粗气的学坦塔蒙说话,

“上下肯迈特之王!两土地唯一的主人!所有荣光的归属者!战争女神的宠儿!阿蒙神之子!雅赫摩斯陛下安好!愿你青春常驻!永远健康!”

阿蒙霍特普被她这个样子逗的几乎要笑出来,却还是很好的掩饰下去,只声音里还带了一丝笑意,

“对,我父亲是阿蒙神之子,那么我呢?”

“这题我会!”

她豁然回头,眼睛里闪着晶亮的光,

“你是阿蒙神的孙子!!!”

“......”

怎么能是阿蒙神的孙子呢?在若干年后他也会坐上那个位置,他的称呼也是阿蒙神之子啊...

“不是的...”

“你就是!你父亲是阿蒙神的儿子,你不是孙子是什么!”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某个醉鬼给打断,成功的把他噎住了,

好吧,他不跟醉鬼一般见识,儿子的儿子确实是孙子,这逻辑很通顺,只是说起来怎么这么怪呢...

“那我也是阿蒙神的血脉,你要对他还的愿,也可以对我说。”

“真的?”

她的脑子已经不太灵光了,却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对。

“当然是真的。”

这句话音刚刚落下,来不及阻止,就见那个少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他行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礼节的大礼,

双膝跪地,手臂前伸,像是做着该面对国王的礼节又做错了的模样,

拉了几次拉她不起,甚至还狠狠甩开他的手,阿蒙霍特普没有办法,只得蹲下来,尽量和她保持平齐,

她恭恭敬敬的叩了三次,把头贴在地上,这才缓缓开口,

“释迦牟尼在上,三清祖师在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宙斯奥丁湿婆在上...阿蒙普塔拉神阿图姆...奥西里斯...都在上,拖你们的福,我捡到了一个超级超级好看的老公,我好爱他的!既然都保佑了我们在一起,那你们就再发发力,让我们一直在一起呗!我保证每年的香火不会少了你们的!”

从她的口里一连串说出了数十位神只的名字,阿蒙霍特普在一旁听的有点发懵,

这阿蒙普塔他都懂,但前面的她说的都是谁?怎么一个印象都没有...老公...香火又是什么?

难道是醉鬼的酒后乱语吗?

他脑子里那根叫智慧的线马上又断掉了,因为他听见,他的雅雅说,她很爱他,想和自己永远的在一起,

有人说,在人的酒后说出来的话才是最真实的话语,不管别人信不信,他现在是信的。

阿蒙霍特普的内心柔软的一塌糊涂,仿佛这里的黑夜也变成了白昼,

那边林雅自认还完了愿,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倒在他的怀里,给他送上了一个带有浓烈酒精味道的亲吻,

末了,她小手一抬,豪迈地抹掉了嘴角一抹可疑的银光,

“嗝,我还完愿了,你就说,我刚又许的愿你答不答应?”

“我答应,”

他无奈的投降,

他的雅雅真傻,这种事怎么要去求神,明明他就在这里,这对他来说不是要比所有的神还要灵验的多么?

“算你识相,你要是不同意...”

“我要是不同意?”

他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要是不同意会怎么样?

“我就...我就...”

她有点急了,露出一副小兽的模样,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亲到你同意!”

说完扑上来,又在他嘴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示威一样的扬了扬拳头。

“那我是谁?”

亲到同意么?那要是对象真的是神像呢?也是用亲的?

想到这里阿蒙霍特普觉得有点酸了,不行!雅雅只能亲他!神像也不行!

“你是...”

“我是谁?”

“你是我超级好看的老公阿蒙霍特普!”

...

这让他说什么好,醉成这副样子,

行吧,也还好,至少还记得面前的是他,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过了一会,她由最开始的躁动变的安静下来,看着天上的月亮,用手指一下一下把玩他垂下来的头发,一会编了个松松的麻花辫,一会又拆开扎成小扇子...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跟节日狂欢不一样,”

她瘪瘪嘴,似是有点委屈的样子。

“雅雅...”这是在军营里,定然是与底比斯不同的,

“节日狂欢有人跳舞...我要看跳舞!”

“......”

这是在军营里,都是男人,怎么可能有人跳舞?

“不管不管!我要看跳舞!”

他的犹豫让她不满,在他怀里又是打滚又是耍赖,

嗯...从他的视角来看,像是一头打滚的小驴...

“这里没有人会跳舞...”

他用手按了按额角,无奈的说道,

“我要看你跳舞!”

“...我不会跳舞”

“你上次在艾德福跳了!”

她噌的一下从他的怀里坐起来,看着他的两只眼睛红红,写着满满的你说谎。

“......”要他怎么说,那是祭祀典礼上才会跳的几个固定动作,并不是舞蹈呢...

这种道理跟醉鬼真的讲得通吗?

......

最后的最后,阿蒙霍特普还是在月光下跳起了舞,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贯头衣,金珠宝石做成的腰带紧紧勾勒在他的腰间,宽肩窄腰,双腿长长,

晚风扬起了他的衣摆,他在月光下摇曳,

确实是几个很简单的祭祀动作,但到了他的脚下,却比世间所有精心排练的舞蹈还要优美的多,

银色的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漂亮的面孔,孔雀蓝的眼尾,

动作也只那么几个,但她没说停,他就反复的做着,直到那人看着看着,从地上跃了起来,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毛茸茸的头发直接顶到了他的下颚,

她的小手紧紧的揽着他的腰,抱的死紧。

“怎么了?”

阿蒙霍特普停住了动作,疑惑的问,

“阿克沙...”

林雅抬起一张小脸凝望着他的眼睛,

“我真的很爱你...”

在刚刚的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出现了几个字眼,

她觉得那个人就像一个真正的仙人一样,马上就要羽化登仙去了...这才慌慌的抱住了他,

抱着他,她的心里才觉得踏实,他不会飞走了,他只属于自己一人。

“嗯,我知道。”

阿蒙霍特普笑着握了握腰上的小手,缓缓收紧,牢牢握在手心,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爱你。

章节目录 尴尬的吻礼 正常的奥佩特节会持续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只是现在在军中不可能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办,

军中奥佩特只持续了三天,三日过后,一切归于寂静,年轻的王子阿蒙霍特普,终将回到属于他的战场上。

塔尼斯的郊外,几辆战车静静地停在原地,其后是大队大队的军队,

到了这里就要分别了,在这个分岔路口,一个向东一个向南,不知道多久以后才会再次相见。

少年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发丝,把她被微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别在耳后,

清晨的风有些冷,他反手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够了够了,我穿的够厚了...再说一会太阳就出来了。”

她嘟了嘟嘴,小声的抗议,早上这么冷,他把披风给了自己,回头再伤风了怎么办?

“听话。”

少年的声音沉了沉,重重的系紧了系带,

林雅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气息,

“我在孟菲斯等你。”

“雅雅,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阿蒙霍特普顿了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用手紧紧地回抱了她,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会还给你一个完整的丈夫,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啦!快走吧,一会别把时间误了!”

林雅吸了下鼻子,轻轻地往后推了他一把,脱出他的怀抱,然后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转身,向身后扬了扬手,踏上了他为自己准备的战车,

“走吧!”

她握紧了车上的把手,对身边的车夫说的轻快,于是车夫应声称是,点点头扬起了马鞭,

车轮滚动,越跑越快,她却始终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她的少年,

她不敢回头,一点也不敢,不敢让他看见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不敢让他看出她的留恋。

真是,离别为什么总是让人这么讨厌,眼睛怎么这么酸呢,

走吧走吧,左右这些日子跟他缠在一起,时间久了也腻了,左右...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也许回到孟菲斯,好好的睡上一觉,再醒来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呢?

或许,再有一次的月圆,他总会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阿蒙霍特普站在原地看着她走的决然的背影,微微抿了抿唇角,他怎能不知道她的想法,

这是他的雅雅,乖巧,体贴,懂事的让他心疼,

目送着她和护卫队的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地面上只留下了数道车辙的痕迹,他这才踏上了属于他的战车,

“走吧。”

战马发出一声长嘶,战车驱动,他抬起头,看向东方天与地交汇一片金黄的沙,

在那远方的沙鲁亨,那是他即将到达的战场。

“殿下,我们该走了。”

低处的沙地上已经空无一人,伊普特走上前来,小声的提醒道,

“再等等吧,我还能看见他呢...”

沙丘的高地上,林雅站在上面翘首相望,她看似走得很远,其实也只到了沙丘的背面就停了下来,

等到阿蒙霍特普出发,才探出头来,目送着他离开,

载着他的战车一路向东方飞驰,越走越远,最后伴着太阳的东升,变成了阳光下的一点光斑。

“殿下,太阳已经出来了,您把披风脱下来吧,我帮您拿着。”

仰头眯着眼睛看了看高升的太阳,伊普特进言道,

“好,”

林雅应的轻巧,最后也只是把里面的那一层拽了下来,交到伊普特的手上,

“殿下...”这还有一层呢...

“不必了,走吧,我怕车跑起来会有点冷。”

她摆了摆手,直接拒绝。

战车飞驰,带起的风扬起了她身上的披风,素白的披风在风里飘荡,阳光照亮了背后的金色花纹,

展翅的神鹰用翅膀庇佑着披风的主人,那是他的徽章。

几日未回,行宫里还是原来的模样,丝毫未变,宫内的运行也没有出现停滞,

林雅暗地里撇嘴,就知道有没有她都是一样的。

安哈特早就找不见了,听说是在她消失的第二天也消失了,消失的很离奇,

没有人知道安哈特是怎样离开了行宫,没有人看见她的进出,人就不见了。

对于这点林雅也就听了听,没有做多余的表态,只说人不见了就不见了,不用再寻找了,

安哈特可不是什么一般人,那是喜克索斯的线人,她想要走的无声无息,方式多得很,走了就不会再找出来,

这点林雅早就知道,自己没有死,好好的活着,用脚指头想安哈特这个已经暴露的暗桩不会留下来了。

这一次她的回来,行宫里的宫人对她的排斥好像更深了一点,想也知道,她不声不响的跑出去,折腾了他们那么久,有怨言是应该的,

该庆幸的是奥佩特节没有结束,图尼娅没有回来,不然又要接受一番说教,保不齐还会写信回底比斯给妮菲塔丽告状,让自己给妮菲塔丽的印象再差一些,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之前制作的圣像已经在奥佩特来临之前顺利的到达了底比斯,

在奥佩特节开幕之际,一路从码头推上了神宫广场,雅赫摩斯就站在圣像的双爪之间亮相,出尽了风头,

这一件事办的很妥帖,国王陛下圣心大悦,又听图尼娅进言说,她为了阿蒙霍特普和北方的百姓留守孟菲斯,深受感动,大手一挥派人送来了大批的赏赐,

赏赐到来那日,林雅着盛装等待在孟菲斯的码头,暴晒了一上午,又晒又热,人都要脱一层皮,

等到赏赐到来,她像是迎接国王一样,做足了礼仪,又跪又拜,迎接这批礼品下船,

这还不算,等一切都结束,礼官居然又从随侍手里接过一个椭圆形的盒子,礼官掀开了以雅赫摩斯名字徽盾为造型的盖子,林雅瞬间眼皮一跳,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果然,那里面是一叠红色的衬布,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了——

一只金拖鞋。

纯金的鞋面,鞋帮刻了莲花和生命的符号,脚底画了形态各异的外族人,

这是雅赫摩斯的鞋...

“王妃殿下,请行礼。”

礼官把那只鞋拿出来,捧在她的面前,弯腰鞠躬道,

林雅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心里挣扎的厉害,

行礼,行什么礼还用说吗?

他在等自己去亲吻那只拖鞋!雅赫摩斯的拖鞋!也不知道他穿没穿过!就是没穿过这也多少有点心理障碍啊!

“殿下,”

见她迟迟不动,礼官有些着急的催促道,

那就亲吧...早死早超生...可是...他穿没穿过啊...

林雅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最后一咬牙,低下了头,

可以亲吻国王的脚趾,那是肯迈特人无上的荣誉,雅赫摩斯他人没有到场,却还如此恩赐了儿媳一只自己的拖鞋,这是绝对的恩宠,

——起码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把脸贴近那只鞋子,努力压制着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却还是觉得做不到。

终于在鼻尖都要贴近的那一刻,她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极快的抬起了头,

她没亲自己知道就行了,那礼官的头比自己还要低,他又看不见,反正这个角度,外人眼里肯定是亲了。

吻礼结束,礼官恭谨地把拖鞋放回了盒子,向林雅告别,返回了船上,

看着水岸边一派恭敬林雅,他暗暗点了点头,

王妃殿下对陛下的孝心很真诚啊,连亲吻陛下的拖鞋都发出了声响。

章节目录 助孕 雅赫摩斯送来的礼品有点耐人寻味,

普通的意料之中的金银珠宝就不提了,一箱一箱打开着抬下了船,一路送回行宫,阳光照在上面金光闪闪,几乎晃瞎了人的眼,

只是...这最后牵下来的一头牛是几个意思?

那牛步履从容的被人从船上牵了下来,嘴里还悠闲的咀嚼着草料,到了她的面前,还张开嘴向她吐了一口白色的雾气。

林雅觉得有点懵,

这都什么跟什么!?赏赐金银饰品她可以理解,这头牛是什么意思!?杀了吃肉么!

“陛下对王妃真是给予厚望,特意送来了一头圣牛。”

当时那礼官是这样说的。

“啊...是...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好意...我会用最好吃的方法处理它...”

林雅讷讷的说着,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渗出来尴尬的汗水,

她实在是猜不准雅赫摩斯赐个牛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因为这种牛肉很好吃,他送来给自己补身体?

只是她每说一句,那礼官的表情就奇怪一分,

“殿下,这头圣牛是在丹德拉的哈托尔神庙养大的...”

礼官欲言又止,不敢直接挑明,想给她留一分面子,却没想到,这纯属是对牛弹琴,鸡同鸭讲,她根本就不明白这头牛意味着什么,

“啊...这样啊,哈托尔的圣牛一定很美味,请你转告父亲,我会把每一块肉都吃下去的...”

她越说越心虚,这头牛这么大,全吃完得需要多少时间,现在又没有冰箱这种东西,总不能到肉都臭了还要吃吧?

礼官的眼皮狠狠跳了跳,现在顾不上王妃殿下的面子了,她不是一时紧张,她是真的不懂,如果到时候真的把这头牛杀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殿下...是这样的,这头圣牛不是用来宰杀的,它是一头母牛,用来产奶给您饮用...”

啊?这样么.....那费这么大劲干嘛...牛奶不是哪里都有...

她茫然的回头看了看伊普特,只见伊普特面无表情着一张脸,

只那微微抽动的嘴角,能看出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这...丢大人了...

林雅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伊普特现在最想说的话就是,我不认识她。

回去的路上,她看着走在前面屁股一扭一扭的牛,内心悲愤无比,就是这头牛!害自己丢脸!

忍不住和伊普特碎碎念,

“你说陛下为什么非要送我一头牛,还是什么圣牛,我哪里知道是要产奶的?这牛奶喝什么的不一样...”

......

自家殿下她还真是什么都不懂,那礼官分明说了是圣牛,还是哈托尔神庙养大的...

伊普特抽了抽嘴角,耐心地给她解释,

“殿下,是这样的,哈托尔女神是掌管生育的女神,在她那里养大的圣牛产出的牛奶,带有哈托尔神的神力,可以让女性尽快的受孕...”

这牛奶,普通人只有在朝圣的时候才可以被赏赐一杯,一个女人一生才只被允许饮用一次,

而雅赫摩斯,却把整头牛都打包从丹德拉送来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极大的厚爱,也是极大的期许,

要是真的被殿下宰了吃肉......那后果是什么样的伊普特不敢想...

大概他们的表情也会像此时的自己与礼官一样吧...

原来...是这个作用吗...

听完伊普特的解释,林雅抬起手帕遮了遮脸,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

丢人!太丢人了!

公公给自己送来期望自己怀孕的母牛,她却想吃了它...连红烧还是爆炒都想好了...

尤其是还在底比斯的礼官面前还这么说了...也不知道他回去会不会如实禀报给雅赫摩斯...

到时候她的公公婆婆又会怎么想...

完了,这人丢的,从孟菲斯丢到底比斯去了...

在外面暴晒了一天,回到行宫痛快的洗了个澡,身上的燥热才去了几分,

整个人都凉快下来,财迷雅从床上爬起来,滚到地上去翻看雅赫摩斯赏赐她的礼品,

没记错的话,那些个箱子里可都是金光闪闪的,好东西怕是有不少吧...这得值多少钱啊...

想到这里,林雅觉得白天的丢人都不算什么了,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径直打开了一个箱盖,

箱盖打开,手伸进去,抓起一把,抬手看看,扔回去,“砰”,箱盖关上,打开另一个,“砰”,再关上。

她抿唇闭眼,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内心,发现怎么都平静不了,

又几步跑回了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发泄似的锤了两下,

雅赫摩斯赏赐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什么让她如此暴躁?

答案是,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金的银的天青石,玛瑙玉髓雪花石膏,琥珀玻璃红水晶...造物之丰富,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是...它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突出主题——

河马、贝壳、牛头、

河马代表了保护孕妇的女神塔沃里特,

贝壳是生育的象征,

牛头就更不用说了,那是哈托尔神的代表。

雅赫摩斯送这些来是什么含义不言而喻。

无语!

在此之后的每一天早上,当伊普特为林雅端来新鲜挤出的牛奶,再看看桌面上满目的牛头贝壳首饰,她就觉得一阵心塞,

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现代催婚催孕的三大姑八大姨,

好家伙,在现代她还是个祖国的老花朵,还轮不到她享受到这些,

这一到这里,通通安排上,

难道结婚就一定要马上生娃吗?她还没享受完二人世界呢,结了婚到现在,在一起的日子都像是偷来的,比他现在离开自己的日子都要短的多。

想到这里连一贯喜欢喝的牛奶都觉得不香了。

早餐吃罢,晨课过后,林雅在普塔神庙的花园接见了阿蒙霍特普的随从萨哈。

“萨哈,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吃了口点心,闲闲地说。

“殿下,您之前让我去寻找药剂师,已经给出结果了。”

萨哈弯了弯腰,恭敬地说道,

“啊?”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才出来,那奶不都放臭了?再说安哈特都早就不见了,

这个办事效率......怪不得阿克沙出征不带他。

“好吧,安哈特那天到底放了些什么进去?”

这结果其实早就出来了,林雅一直没问,他就没想起来,等到回到行宫里,那个犯事的侍女都不见了,他就更想不起来了,

直等到最近在宫里偶然碰到了那个药剂师,经他提醒,才冷不丁想起来这件被他抛在脑后的事。

“殿下,是这样的,药剂师告诉我说,里面确实是一些对人体无害的药品,但也不是助眠的。”

萨哈微微低了低头,有些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

林雅疑惑了,不是助眠的,也对身体无害,那她给自己放的是什么东西?

总不能也是泻豆?

“回殿下...是助孕的...”

他结结巴巴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看林雅的脸色,待看清她果然很尴尬的神色,他还是吭哧吭哧把后面一段说了出来,

“而且那药剂师还说...这种配方他从未得见,药效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殿下...?”

“......好了你下去吧。”

林雅现在的感觉就是无语,非常的无语,雅赫摩斯给自己送母牛,送贝壳首饰都可以理解,他毕竟是孩子的爷爷,期待抱孙子,

你安哈特一个喜克索斯人,你给我下这种药剂,你安的什么心?!

连喜克索斯人也期待着我生娃?!你们是反派啊大哥!!!!

章节目录 普塔的秘辛 神这个词汇大概是所有词里最容易写也最容易记住的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旗子,像神庙塔门上的旗帜,有几个神,就画几个旗,

肯迈特的象形文字不单单是文字,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可以用得上,因为他们相信,文字就代表了一种特殊的力量,里面蕴含了神的神力,是非常高深的魔法。

与底比斯一样,孟菲斯的神也是由一个家庭的三个神组成,丈夫创世神普塔,妻子战争女神塞赫美特,儿子莲花之神纳菲尔特姆,

三个旗子,代表了孟菲斯三神,把它写出来,它的神力就会得到体现,

最后一个竖杠画下来,这个词汇就算结束了,林雅托着下巴陷入了深思,

纳菲尔普塔是个很无聊的人,或者说不是这样,是跟他在一起的人会非常的无聊,因为他总是在睡觉,不是在酝酿睡意,就是闭上眼睛假寐,林雅总是在想,或许他的普塔神给了他一双眼睛只是为了在唱诗的时候念诵经文。

“都写完了?如果您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今天的课程就都结束了。”

不知多久后才抬眼的纳菲尔普塔发现林雅已经停住了笔,舒展了一下弯曲的腰身说道,

他这个动作让林雅抽了抽嘴角,她毫不怀疑,如果他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一点形象,现在应该更想伸个懒腰或者打个呵欠之类的。

“纳菲尔普塔老师,你是从小就信仰普塔神嘛,所以你叫美丽的普塔,然后做普塔神的大祭司?”

她问这个问题纯属无聊,想在纳菲尔普塔的脸上看见什么不一样的表情,

毕竟她也不是傻,荷鲁斯神庙的大祭司也没叫纳菲尔荷鲁斯,阿蒙神庙的大祭司也没叫阿蒙纳菲,

“当然。”

让她失望了,纳菲尔普塔的表情淡定的很,连眼皮也懒得抬,

“那就是说,只有起赞美神的名字才可以做这个神灵的祭祀咯。”

林雅故意逗他。

“是的,所以我夸普塔神美丽,他就给了我权力,让我来做他的大祭司。”

他的表情这下有变化了,也只是眼皮略微掀了条小缝,却明显是在跑火车。

“纳菲尔普塔老师,你这可是在骗人哦,作为首席大祭司的你,怎么能说谎呢?”

林雅卡巴着眼睛问道,

“哦?我怎么说谎?”

他那没有眉毛的眉骨挑了挑,睁开了眼睛。

“我在阿蒙神庙见过那里一个祭祀,别人都说他是下一任阿蒙大祭司的人选,可他的名字却不是什么赞美阿蒙哦。”

那边的纳菲尔普塔听了这句话,一直以来平静从容地面皮好像微微抖了抖,他闭了闭眼,将这丝不自然掩饰了下去。

“他叫普塔麦西斯,这个名字翻译过来的话,不是普塔神所生之人吗,为什么他可以做阿蒙神的大祭司?”

纳菲尔普塔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硬邦邦的甩了一句,今天的课程已经结束,你可以回去了,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这个样子林雅还从未得见,纳菲尔普塔的形象一直都是很和蔼的,什么都不管,不管提什么问题,他都会很好的解答,这次却真的是失态了。

他走的并不平静,步伐极快,袖子甩出的风发出了猎猎的响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跑的,像是逃一样逃离了现场。

林雅不禁有些迷茫,她是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好像也没说什么吧?

为什么一向有问必答的纳菲尔普塔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啊?

左想右想也想不出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径自整理了用过的物品,也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很幽暗,四下无光,只靠着墙上的火光带来一丝光亮,这里已经属于神庙内部比较深的地方了,伊普特的身份并不够来到这里,

一名普塔神庙的小祭祀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马上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跟在后面躬身行走。

“刚才大祭司出去脸色是不是不太好啊?”林雅想了想,问身后跟随的小祭祀,

应该...不会吧...

“是呢,殿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见过纳菲尔普塔大人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了。”

小祭祀名叫塞赫纳特,是个很年轻开朗的小伙子,这些日子跟林雅混的很熟,说话间也没什么顾忌,

啊?这样就算波动很大了吗?这到底是多没脾气的人啊?她觉得有点懵,

“您到底和大人说什么了?”

塞赫纳特疑问道,

“我没说什么啊...”

她尴尬的挠挠头,最后把事情如实的和他讲了一遍,

却发现等她说完,塞赫纳特的表情也不那么对劲了,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一言不发,好像是她说起了什么禁忌一样。

“...怎么了?”

她觉得有点慌了,这...不会是她真的说了很过分的话吧,或者说,不可以开玩笑说纳菲尔普塔说谎?

可是...这种玩笑之前也说过啊,他当时的表情也不是今天这个样子的。

还是说...是不能提到阿蒙神庙,或者是,不能提到......普塔麦西斯?

“殿下,”

良久,塞赫纳特开口了,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您以后,还是不要在大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了,或者说,在普塔神庙,都不要提起这个人。”

墙壁上的火把明明灭灭的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的脸在黑暗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林雅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问出来,

普塔麦西斯,这个人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秘闻吗?

好像在上一次,她和普塔麦西斯找茬说,为什么他不是普塔神祭祀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很奇怪来着。

好奇心在她心里抓着痒痒,越是有人欲言又止,她就越是想知道。

“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我跟您讲的都是好话,他大概是纳菲尔普塔大人心里的耻辱吧...”

塞赫纳特的话语间出现了一丝滞涩,他的表情很有些为难的样子。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问了吧。”

既然是耻辱,那也就是说它是纳菲尔普塔并不想让人知道的秘辛,那也就不问了吧。

“算了,我还是跟您讲吧,反正这座神庙里,这件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有人敢在大人面前提起而已。”

塞赫纳特终止了犹豫,左右看了看,凑近了她几分,

“普塔麦西斯...以前是我们这里的大祭司候选来着,那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在六七年前,普塔麦西斯还是纳菲尔普塔最得意的学生,纳菲尔普塔把生平所有都交给了他,对他倾尽心血,亲如父子,视作自己的接班人,在自己去往永生之后,由他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对喜克索斯的战争愈加激烈,王国的重心渐渐转移到了孟菲斯,毕竟这里才是距离前线最近的地方,

国王的到来让一系列的王公大臣也来到了此处,这其中也包含了,阿蒙神宫的首席祭祀坦塔蒙和他的弟子,坦塔蒙让他跟随国王来到孟菲斯,在成年之前长长见识,

变故就发生在这里,那个还未长成的少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死在了孟菲斯,

没有人知道他的死是怎么样的过程,

只知道在那之后,普塔麦西斯就再也不是普塔神庙的祭祀,

他最终和坦塔蒙一起离开了这里,背叛普塔,改信阿蒙,做阿蒙最忠诚的信徒,也代替了曾经那个少年的位置,成为了坦塔蒙的弟子。

章节目录 她与王国 听完了始末的林雅一阵唏嘘,

原来竟是这样的过往,

所以纳菲尔普塔对于普塔麦西斯的不愿提起,是基于他的背叛吗?

其实想想也是,纳菲尔普塔没有孩子,他把普塔麦西斯当成自己的儿子培养,后者却直接跟着见了几面的别人走了,背叛了他也背叛了他们的信仰,换谁谁都会伤心的。

塞赫纳特这件事显然也是没对别人说过,憋在心里这么一桩事没有人可以吐露,对于生性活泼的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心事,说出来也像是减轻了他很多的负担,有人陪他一起八卦总比没人陪来的好,

“普......那个人也曾经是我很好的哥哥来着...他做出那种事我们都惊呆了...大人他...说到底并不全是因为那个人的背叛,更多的还是自责与愧疚...那个坦塔蒙大人的弟子本来可以拥有很光明的未来...”

回想这件事让塞赫纳特也多了些感伤,他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

“他做了什么事?”

阿蒙神宫那个在孟菲斯死去的少年,他的死居然与普塔麦西斯有关?

“这...殿下...我刚刚有说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天快黑了,我送您出去吧?”

塞赫纳特这才惊觉失言,急急忙忙的偏转了话锋,装傻充愣。

他装傻的样子实在不怎么像,只是林雅知道,他不肯说的事,恐怕想知道他也不会说了,

这是秘密,有关普塔神庙与阿蒙神宫的秘密。

......

“这上面的东西属实吗?”

沙鲁亨的营帐,阿蒙霍特普面色复杂,长指重重点上了桌上摊开的纸草卷,脆弱的纸张发出了沙沙的响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戳穿。

“殿下...这是属下花了大力气得来的消息,在那肯,拉亚家附近曾经的邻居们都可以作证,他在还是书吏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北方来的妻子,高鼻深目,肤色白皙,有一头极美的栗色长发...”

“......不像是...肯迈特人...”

“她的名字叫做...赫里特...”

德耶尔隐晦的说道,

“好了,你下去吧,记住你的誓言。”

阿蒙霍特普摆了摆手,直接吩咐他下去,

“是,殿下。”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北方人,肤色白皙,高鼻深目,赫里特,追杀雅雅寻找钥匙的喜克索斯人。

这一连串的线索连接起来,答案已经分外清晰,

雅雅的母亲是赫里特,那个消失了的喜克索斯公主,她不仅是一名普通的喜克索斯混血,更是喜克索斯王室。

普通的混血尚且不可以与自己结合混淆血脉,更何况是那二分之一的王室血统,

深深的无力感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了会怎么样,被百姓知道了又怎么样?

历经艰辛驱逐出境的喜克索斯人,现在正在他的身边,会生下正统的王室继承人,肯迈特的王室最终由带有仇人之血的人来继承。

滑天下之大稽。

父亲会杀了她,百姓会唾弃她,这世上的一切都会不容于她。

阿蒙霍特普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拉亚如此的拒绝这桩婚事,又为何会数次向自己询问,王国与雅雅作何选择。

他现在都明白了,什么都清楚了。

但是这又如何呢,他不在乎,只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对不起全王国的人又能怎么样呢?

他的雅雅永远只是他的妻子,不是什么肮脏的喜克索斯人。

王国,妻子。

是拉亚小瞧自己了。

他以为自己会像他一样,那样无能懦弱的把挚爱隐藏起来,连保护都这样可笑吗?

太可笑了,把雅雅藏起来、牺牲她、放弃王位,这三样他哪样都不会选,

他偏要把她放在明面上,享尽世间一切美好,千般万般的宠爱,把所有的一切与她分享。

他们的孩子也会继承自己的王位,做肯迈特的王,又那样的血统又怎样,他还有一半属于肯迈特王室的血统,注定会像他们的祖先一样正直英勇。

拉亚想错了,雅雅,王国,凭什么他要选择一个,他,都要。

做足了考虑和打算,阿蒙霍特普直接把那张记载所有秘密的莎草纸扔进了火盆,

泛黄的纸渐渐在火里枯败,萎缩,最后变成了一张薄片,仔细看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他嗤笑了一声,随手从手指上摘下了一枚戒指扔了进去,薄片化成满盆的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破风声自门口响起,他微微抬眉,看向门口的方向。

图特摩斯大步走进来,纯白的缠腰布上满是殷红的血迹,腰间的匕首上还滴落着血滴,

“走,跟我来。”

他的脸上是压抑着的怒气,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图特摩斯以下犯上,伸手拎住了他的主人胸口的衣襟。

“去哪?”

即使是他这样,阿蒙霍特普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模样,一点也不见惊异与讶然。

“去一个,没有人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地方。”

图特摩斯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向四周望了望,还带着温热鲜血的脸配着他那样阴沉的眼神,像是从冥界里爬出的恶鬼一般。

“跟我,到外面去。”

他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不让它发泄出来,他刚刚得知的事情让他没有办法平静下来,他怕他会控制不住的喊叫,人尽皆知。

“好。”

阿蒙霍特普应声颔首,于是图特摩斯松开手掌,在他的衣领上留下一个带血的手印。

沙鲁亨没有河,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无尽的沙地与山坡,还有远处沙鲁亨坚固的堡垒城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图特摩斯抿唇站在无人的山坡上,带着满腔的怒火质疑的看向他的主人,

“知道什么?”

与他的愤怒相比,阿蒙霍特普的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他望了望远处的堡垒,满不在意的说道。

“她是喜克索斯人,还是邪恶的王族。”

图特摩斯紧盯着他,一步一步紧逼靠近,眼里一片赤红,

“你的妻子,拉亚的女儿,蒂雅,她是喜克索斯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言乱语,我的妻子怎么会是喜克索斯人,这可是被阿蒙神祝福的婚礼啊。”

他说的明白清楚,阿蒙霍特普却没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他的脸上甚至还挂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你们欺骗了阿蒙神!那是你们的欺骗!”

图特摩斯发出了暴怒的咆哮,

“你连我都要欺骗吗!你欺骗了你的父亲,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陛下!你欺骗了你的子民!就算你欺骗了这世上的所有人!你能欺骗你自己吗?你的妻子,那个蒂雅,她是肮脏的,邪恶的,下作的喜.....”

对面的人表情变了,阿蒙霍特普的目光变的冰冷无比,带着劲风的拳头直接朝图特摩斯脸上袭来,在他脸上留下一个青紫的痕迹。

这一拳来的突然,图特摩斯甚至忘了躲避,他的嘴角溢出了一缕鲜血,脸颊高高的肿起,

他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对面,

他的殿下打了他,为了一个恶心的喜克索斯的杂碎。

“我永远也不允许,有人在我的面前这样的评论她。”

章节目录 德耶尔的背叛 短暂的沉默过后,图特摩斯轮起了拳头,狠狠地打向阿蒙霍特普的面门,

“你给我想清楚!你清醒一点!你是王位的继承人!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阿蒙霍特普伸手截住他的拳头,掐住他的手腕,

“她什么也没做,我心甘情愿。”

“你放屁!她是什么人你清楚么?你糊涂了么?为了一个喜克索斯女人放弃整片土地上的人!”

图特摩斯被他气到说不出话,嘴唇剧烈的抖动着,

“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清楚的意识到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我清楚,我无比的清楚。”

阿蒙霍特普的目光带着清醒的笃定,

“你知道?你知道你现在会怎么做?留她在身边?”

图特摩斯冷笑连连,一个喜克索斯人,他怎么就没有早一步知道这个消息,他怎么会允许一个喜克索斯人来做他的主人。

“我爱她,这和她是谁,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关系。”

“我看是你疯了。”

他狠狠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再一次拎起阿蒙霍特普的衣领,

“她是一个喜克索斯人,是有着与那座堡垒里一样血统的人,是我们正在攻打的敌人,是玷污了肯迈特的人!”

“我或许是疯了,但这又会怎么样呢?图,她永远也不会做出有害于王国的事情,现在不会做,以后也不会做。”

阿蒙霍特普看着他的眼睛,皱着眉说道。

他说的坚决,图特摩斯颓然的放开了自己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地上,

“争执解决不了问题,我现在来和你讲道理。”

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阿蒙霍特普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往下压了压怒火,

“我们暂且假设,她现在不会对王国造成威胁,那么以后呢?你要让她做你的王后吗?”

“是,她会是我的王后,唯一的。”

阿蒙霍特普轻撩起长袍的下摆,在他身侧的沙地上坐下,他的声音淡然,相是说这一件再是普通不过的事情。

“阿蒙霍特普,阿蒙神的儿子,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我们和喜克索斯之间有着永远也无法洗刷的深仇大恨,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们驱逐出境,你和我,十岁就上了战场,才只比战车的车轮高上那么一丁点罢了。”

图特摩斯苦笑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面前远处的堡垒,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下流淌着金铁一样的颜色,坚固无比,

“面前这座堡垒我们攻打了多久了?当初陛下在这里驱逐他们的时候,整整围攻了这里三年,这座城里居住着万恶的喜克索斯人,他们的君主卡穆迪就在里面,像一只乌龟一样,我们拿他们毫无办法,现在你告诉我,你娶了一个喜克索斯的女人,还带有王室的血统,大喜克索斯之一,多可笑不是吗,喜克索斯人垂涎已久的国土,现在只等那个女人生下孩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

“你记得喜克索斯人的到来对肯迈特造成了多么大的打击么?我们的神庙被夷为平地,无辜的百姓被他们屠杀劫掠,先王的陵寝被他们亵渎,他们盗取了先王的古物摆在自己的宫殿里面,北方的数万人因为他们夜不安寝,提心吊胆,因为没有粮食,有多少百姓吃掉了自己的孩子?”

“你忘了你的家仇了吗?你的祖父泰奥陛下,被喜克索斯人砸穿了颅骨,光是脸上就有五六处的伤口,你的叔父卡摩斯陛下,也是死在了孟菲斯,更别说你的父亲,雅赫摩斯陛下,他已在战场上奔波了多年,他就没有付出代价吗?他的身体早就被战争腐蚀透了,他的王位即将交送到你手里,你是要带领肯迈特人继续走下去的人,可是你在做什么?”

他偏头看了看身侧默不作声的阿蒙霍特普,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你的家仇不是仇吗?可是,肯迈特与喜克索斯走到今天的这一步,不正是众多人的家仇拢在了一起,才变成了国仇?”

“我就知道你要护着那个女人,不然你也不会要德耶尔立誓保守秘密,可是你这样做,对得起谁呢?”

阿蒙霍特普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发过誓不会说的。”

是他失策了,他以为万无一失可以信任的人,转身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图特摩斯,既然如此,他德耶尔,有没有告诉更多的人?

手掌无意识的抓起了地面上的一把黄沙,却从指缝匆匆滑走,

“放下你的心吧,我杀了他。”

图特摩斯发出了一声嗤笑,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

“他除我之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信任我,我却结果了他的性命,”

想到德耶尔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友人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的感觉,他闭了闭眼,

对不起德耶尔,我不可以让你活着,你的背誓让你成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倒戈的利刃,为了正统的王位继承人,为了这个千疮百孔的王国,你必须死。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叛你,顶着被神抛弃永远沉于黑暗的后果,来告诉我吗?”

“我知道,是我想错了。”

阿蒙霍特普的叹息缠绕于齿,最后还是低低的叹了出来,

他怎么会忘了,德耶尔是最忠诚的仆从,却也是与喜克索斯有着巨大仇恨的人,

他是滞留在北方的肯迈特人,喜克索斯的入侵带给了他的家族毁灭性的打击,

从祖先到德耶尔,无一不在喜克索斯人的高压下过活,在喜克索斯统治的北方,肯迈特人就是活着的牲畜,

他们吃不饱,穿不暖,做着最低贱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收入,随便一个喜克索斯人都可以让他们生不如此,他们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喜克索斯人的宠物。

德耶尔的家族本来是前王朝的贵族,可孟菲斯的一夕陷落,先王的奔逃,让他们一下从云端跌落到最低的泥地里,成了歧视链最底端的人群,

在雅赫摩斯攻入阿瓦利斯之前,北方对于肯迈特人无疑就是人间炼狱,

德耶尔的父亲在某一天兴冲冲的从主人的庄园赶回来,告诉他的家眷,雅赫摩斯陛下就要攻打到阿瓦利斯了,他要趁乱带着他们往南方逃,只要出了阿瓦利斯,到达孟菲斯的边界,他们就是自由人了,

当夜,他的父亲收拾好了所有的行装放上了驴背,姆特背上了年幼的妹妹,哥哥牵起他的手,他们正向着美好的未来而憧憬,

肯迈特的境内不会有饥饿,也不会有寒冷和压迫。

可是城破了,丧心病狂的喜克索斯人不甘心就这样撤退,他们进行了对这座城最后一次的烧杀抢掠,

就是那样一只小小的包裹,里面只放了几张烤干还掺着土的面饼,那就是德耶尔一家全部的行装,却成了喜克索斯人抢夺的对象,

为了那几张面饼,他的父亲,姆特,年幼的妹妹,还没有长成的哥哥,全部倒在了喜克索斯人的弯刀之下,血泊之中。

他的哥哥临死把弟弟紧紧压在身下,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动,装死,等你以后长大了,报仇。

亲人的血带着丝丝铁锈味钻入他的鼻间,鲜红的眼色映进了德耶尔的眼,从那一刻开始,他小小的心里就装满了对喜克索斯的仇恨。

章节目录 兄弟 阿瓦利斯虽然城破,但喜克索斯人还在,年幼的德耶尔选择了参军,他跟随了同样年幼的王的儿子,阿蒙霍特普。

驱逐战的激烈让德耶尔兴奋,只有喜克索斯的鲜血才能洗刷他心中的仇恨,

随着驱逐战的落下帷幕,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一个喜克索斯人,阿蒙霍特普转而成了闲散无权的王子,德耶尔则一直忠诚的追随着他,

直到这一次沙鲁亨战役的再一次打响,阿蒙霍特普出征,带领他上了前线。

忠诚,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德耶尔确实做到了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忠诚,办事比任何人都要稳妥。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阿蒙霍特普在慌乱之下选择了他,忘记了他的深仇大恨,

德耶尔的想法,是最正常不过的了,这不仅会是他自己的想法,也会是知道这个秘密所有肯迈特人的想法,主人的妻子是喜克索斯人,主人要保护那个喜克索斯人,

他做这个背誓的决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哪怕他的灵魂永远沉寂于黑暗,永远被众神摒弃在芦苇荡外,他也不会让将来所有的肯迈特群众与自己一起,再一次臣服于喜克索斯人脚下。

说到底,还是自己葬送了德耶尔,这个认知让阿蒙霍特普的内心苦涩的发酸,

他不是个真正冷血的人,那是从小到大的陪伴,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他害了德耶尔,这是为了他的爱情,而死去的第一个人。

可是不可否认,图特摩斯的做法虽然冷酷,却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样的消息让德耶尔疯狂起来,一切他都不会在意,如果图特摩斯和阿蒙霍特普没有改变主意,做出举措,那他也许会直接告诉国王,或者公之于众。

这两个结果,一个是对于阿蒙霍特普的毁灭,另一个是对于王国信仰的毁灭。

无论哪一个,都没那么容易接受。

阿蒙霍特普和德耶尔之于图特摩斯,都是从小一起长大征战在沙场上的兄弟,

但是到了现在的状况他没有办法不做出一个决断,

再好的兄弟之间也会有个亲疏,阿蒙霍特普和德耶尔,他明显选择了前者。

他不想看着国内发生暴乱,不想看着百姓对王室失去信任,也同样不想看着自己的兄弟一蹶不振,

对朝夕相处的挚友下手,做这个决定对图特摩斯来说同样是痛苦的。

“众神不会惩罚德耶尔,他会在神的迎接中回到努特的怀抱,芦苇荡的大门会为他而敞开,他会在金色的原野里永远生活,不会沉寂于黑暗,因为他是做了正确决定的人,神永远不会抛弃他。”

图特摩斯的眼睛红了一圈,他看着自己满身粘稠的红,哽咽着说道,

兄弟,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要报仇,请尽管惩罚施恶咒于我,我没有丝毫的怨言。

“阿蒙霍特普,你想清楚一些吧,如果你真的忘了家仇,那请你想一想你的人民,人民的仇恨该由谁来报?还有被喜克索斯人玷污的肯迈特众神,他们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这样的女人来做肯迈特的王后。”

“一旦那个喜克索斯人登上了后位,生下了王位继承人,当她的孩子坐上宝座,整个肯迈特都会陷入巨大的危机,尼罗河将不再泛滥,饥饿和灾难将会笼罩这片大地,神灵会遗弃我们,所有死去之人的卡将永远也不会得到安息。”

话说到这里,也就不用再说什么了,事实已经都摆在他的面前,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那无论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了。

“图,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肯迈特不会因此而受到惩罚,就算真的有,也是惩罚我自己,惩罚我这个做了决定的人,而我,甘之如饴。”

阿蒙霍特普的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自嘲般的笑容,流沙自他掌心倾泻,在地上堆起了一从小小的沙包,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我的哥哥赛帕尔就不会死,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么,永远虔诚。”

“我会把她的秘密守护的很好,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只要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喜克索斯人又有什么关系?”

“随你,但愿你的谎言能让你自己也相信。”

图特摩斯冷冷的讥笑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被血濡湿的缠腰布上现在沾满了地上的尘土,变成了一身黄红交加的颜色,

“可你需要记住,我的手沾染了兄弟的鲜血,并不是赞成你的婚姻,我亦不会接受由喜克索斯血统的人来做我的王。”

“如果你执意护着她,那你也不要怪我,选择与德耶尔一样的路,我会转达给陛下,让陛下来做一个公正的判断,来看看你的父亲,伟大的雅赫摩斯,是否会同意这样的事。”

言罢,他不等阿蒙霍特普做出反应,直接大踏步走向了坡下。

图特摩斯已经说的这样明白,想必他的殿下也需要时间来做个决断,

“图,你不会这么做的。”

他听见身后传来堪称是平静的声音,顿住了脚步,

“你错了,为了王国的未来,一切我都做得出。”

“那么你还记得阿蒙麦西斯吗?你记得那个时候你的心情吗?”

这声音很轻很轻,低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的地步,却让图特摩斯蓦然色变,

他的呼吸变的滞涩起来,缓缓的放轻,却还是抵挡不住心底的刺痛排山倒海针锥似的袭来。

阿蒙麦西斯...

阿蒙麦西斯...

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啊...如果他没有死,如果他当初没有去孟菲斯,如果他还活着,那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呢?

那是他们的兄弟,永远的兄弟。

当初的四个人,王室王子阿蒙霍特普,将军之子图特摩斯,以及分别是神庙大祭司弟子的阿蒙麦西斯与普塔麦西斯。

四个孩子相识于孟菲斯,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小少年,终日厮混在一起,阿蒙霍特普沉静内敛,图特摩斯调皮捣蛋,阿蒙麦西斯温柔腼腆,普塔麦西斯鬼主意最多,很快就成了孟菲斯一个人人头痛的小团体,

这其中以阿蒙霍特普身份最为高贵,普塔麦西斯身份最低,

王室血脉高贵无比,将军前途不可限量,阿蒙神宫首席祭祀更是权倾朝野,只有普塔麦西斯,普塔神的首席祭祀又怎样,将来还不是留在偏远的孟菲斯,永远也摸不到政治的中心,权力的一角。

可是一切很快就变了,战争进行的最为喧嚣的时候,举国人民最是痛恨喜克索斯的时候,阿蒙麦西斯被人揭穿了身世,

他的父亲是游历的喜克索斯人,诱惑了他身为权贵之女的母亲,未婚生下了他,

喜克索斯的血脉不可以玷污神圣的庙宇,阿蒙麦西斯欺骗了神,他的血液是肮脏的,他甚至连阿蒙麦西斯这个名字都不配拥有。

他作为神的祭祀,欺骗了阿蒙神这么多年,必须要接受最严厉的惩罚,

在又一次的祭神典礼上,他被作为祭品,放空了一身被认为是肮脏的血液。

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无论如何苦求都无济于事,做这个决定的人是一国之主,没有人能更改雅赫摩斯的决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挚友死在他们的面前。

那个有着白净皮肤被誉为神最纯净圣子的少年,被绑缚在刑架上,匕首割开了他四肢的血管,

苍白失血的肌肤与鲜红的热血,成了他们在那一天留下的永久的画面。

在那一天,阿蒙霍特普与图特摩斯发誓,会保护好所珍视的一切。

在那一天,一名破碎了全部柔软内心的少女,在心中祈愿,她此生愿意放弃可以放弃的所有,只为了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力,再也不要体会这样的痛失所爱。

“那时我们怎样说的你还记得吗?你说阿蒙麦西斯没有做过坏事,他是不是喜克索斯人,对你来说毫无区别。”

“你说人生来谁也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他从来也没有欺骗过他的神。”

章节目录 他失踪了 “王妃殿下!前方传来的线报,沙鲁亨已经攻破了!”

沙巴卡单膝跪地,向林雅报告了这个喜讯,

“攻破了?太好了!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返程?”阿克沙什么时候回来?

听得这个消息,手里的书卷也看不下去了,她站起身来,眼睛里都是亮光,

太好了,沙鲁亨的堡垒已经攻破,这是不是说,她的少年也很快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殿下...”

“怎么了?”

林雅脸上的笑意缓缓褪下去,因为她看的分明,明明是这样大喜的消息,沙巴卡的表情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是一副纠结欲言又止。

“出什么事了?”

为什么他会露出这种表情?是不是阿克沙出了什么事?她的手不自觉的越攥越紧,纸草卷收紧发出脆弱破碎的声响,

不会的,他说过会好好回来。

“殿下,是这样的,您不要太过着急,您先冷静一下。”

沙巴卡皱着眉头,看向她的目光里带了丝慌张。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挺得住。”

她稳了稳身形,拿出现在能拿出的最平稳的声音。

她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最坏的不过是陪他一起离开罢了。

不管他在哪里,自己都陪着就是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阿蒙霍特普殿下在追击中失踪了......”

沙巴卡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说道,

“图特摩斯将军已经带人搜寻了几天了,都没有发现殿下的下落...”

在西亚的荒地上,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断水断粮,再加上随处可见的鬣狗等野兽,殿下生存的希望真的很渺茫...

他不敢抬头看林雅的眼睛,新婚不久的丈夫,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换成谁可能都接受不了,

这些年里,他的属下也有过这种突然的变故,他去通知的时候,已经见惯了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但他现在却害怕看见那个女孩痛苦的神色,

“我知道了。”

伊普特听见这个消息一愣,然后极快的回身去扶她的主人,却被林雅拂开了手,

“我没事。”

她的声音平静的厉害,要不是能隐约听见里面丝丝的颤抖,大概会以为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紧要,

沙巴卡抬头,看见那个强自镇定的少女,她的眼睛红了一片,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

“殿下,您..”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要去找他。”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掷地有声,让听见的每个人都惊住了。

“殿下!前线很凶险!喜克索斯人虽然被打跑了,但在西亚那么广阔的荒地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您只呆在沙鲁亨的堡垒里也是有危险的!那里都是军人,没有人会顾及得到你!”

沙巴卡急急忙忙的阻止,伊普特却只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很快的低下头去,站在她身前,无声的表明了立场。

主人想去哪,她就会去哪,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保护好自己的主人。

“他需要我,他在西亚等我。”

林雅的嘴角扯起一个艰难的笑意,然后转身折返,她现在就要去收拾行装,一刻也不能再等。

他只是失踪了而已,如果没有人能找到他,她相信自己是与他心意相通的那个人,她一定会找到他。

图尼娅在前些日子已经折返了,听到她要去往前线的消息也是十分的不赞成,

“殿下,您只需要留在这里,相信阿蒙神,相信陛下,神会庇护阿蒙霍特普殿下,陛下也会尽力派人去寻找的,殿下是神的血脉,他会平安回来的。”

“图尼娅,请原谅我这次的任性,我非走不可,如果你非要说神的话,神的光辉也会降临到西亚吗?”

西亚,肯迈特人所说的被神遗弃的地方。

“殿下,就算是为了阿蒙霍特普殿下,您也要留在孟菲斯,这里才能保证您的安全,孟菲斯代表了整个北方,整个北方的人民都需要您的调度。”

图尼娅急促的说道,阿蒙霍特普殿下不在,她就是整个北方的负责人,她怎么可以这样的草率。

“可是图尼娅,”

收拾行李的手指只轻微的顿了一下,她转过脸,似乎是在笑着,可那笑难过的都快哭出来了,

“如果没有他,这北方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没有他,肯迈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本来就是来自现代的游魂,他是我在这个遥远的古代唯一的归属感,如果没有他,那么我存在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殿下...”

她的话让图尼娅哽住,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语。

林雅自顾自的与伊普特整理着行装,要拿的东西并不多,只需要装上些清水和粮食,带上一两件换洗的衣服,各类的伤药绷带,还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不会在边界要塞被人拦住。

“图尼娅,我走以后,行宫的各项事务就交给你和沙巴卡了。”

林雅匆匆留下这句话,直接不顾仪态的向门口跑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车夫牵来了可以调动的最快的马,仔细检查了一下战车上的各个部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之后才请她上去。

车轮滚动,马蹄跑在地面上发出踏踏的声响,行宫大门开启又合拢,发出木料相撞沉重的撞击声,战车上的两个人越来越远,奔向遥远东方的沙鲁亨,直到最后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

沙巴卡与图尼娅站在行宫门口,具是沉默的注视着战车消失的方向,沙巴卡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图尼娅攥住胸口垂落的护身符,两人同样的在心中祈祷,

肯迈特的众神啊,请庇佑我们的殿下们,愿她们能够平安的到达,也能够平安的回来。

新月之夜,没有火光就什么也看不真切,伊普特驾着车,出了城一路只往东方奔去,寒冷的夜风把林雅的斗篷吹起一道飞扬的弧线,她望着沙鲁亨的方向,捏紧了脖颈上的荷鲁斯之眼。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一定是在某个地方等我,我们还没过完这一生呢,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这一走就是两夜一天,第二天的夜里,伊普特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借着微弱的月光查看她们所在的方向。

“殿下,我们已经到了沙鲁亨的边境了,等我们到了城里,您就好好歇一歇吧,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伊普特皱眉提议道,

“再说吧,先往前走。”

林雅淡淡地说道,

“殿下!我们快走!”

伊普特的声音突然紧张了起来,她扬起了马鞭使劲的抽打了一下拉车的马儿,

马却也已经两天没怎么休息了,精神不足,勉强的跑了几步又慢了下来,

黑暗里出现了一双又一双绿色的小小灯火,腥臭的味道在鼻尖蔓延,透过火把燃烧的火光,林雅看见她们的周围不知何时围起了一圈鬣狗,

它们有着长长的鬣毛,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有涎水从牙齿上一滴一滴滴落下来,无端的让人齿冷。

“伊普特,我们或许跑不掉了。”

跟伊普特想象的不一样,她几乎没有任何害怕的模样,声音平静得厉害,似乎地上的不是一群以凶猛着称的鬣狗,而是没有生命的什么物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在这种场面,拿主意的该是更有经验的伊普特才是,却因为林雅的这种立场,主导的人无形中转变了位置。

“能怎么样,要么它们死,要么我们死。”

林雅笑了笑,从腰间的刀鞘里拔出一把弯刀,闪亮的刀面在月光下泛起银芒,像是夜空中悬挂的月亮。

怕?现在害怕有什么用?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是怕了,只要能找到他,她什么都不怕。

章节目录 他的轨迹 “谢谢你,图特摩斯。”

劫后余生,在沙鲁亨的堡垒里,林雅浅浅喝了一口碗里的热汤,向对面的人感谢道。

她的力量与鬣狗群来说显然是渺小的,在刚才她险些觉得,自己要死了,如果不是有图特摩斯赶过来,那还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没事。”

图特摩斯微微扯了下唇角,不冷不热的说道。

他早就发现这个女人的到来了,早在她与鬣狗群相遇之前,他其实并不想救她,如果她死在那群鬣狗的嘴里,这也许对这个王国而言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也许阿蒙霍特普也不会过多的伤心和崩溃,因为这都是天意,是神要这个女人死不是吗。

可是一切似乎与他的设想不一样,在面对那群凶恶的鬣狗,她与自己想象的丝毫不同,没有尖叫,没有惊吓,

她笨拙的挥着手里的弯刀,却出乎意料的挡住了鬣狗的一波又一波进攻,

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难道她不会死也是神的意愿吗?

她的刀实在没什么攻击力,一道一道的浅痕只会让那群狗更加凶猛,勉强抵挡而已,那个贴身女仆倒是不错,宰杀了几头鬣狗,

或许这才是她好运的活下来的原因吧。

那时只剩下了几头鬣狗,狗尸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但明显人经不住这种消耗了,而狗却不同,精力充沛的很。

即使这样,这个女人还是不肯认输,倒在地上也要无力的举起手中的弯刀,或许正是这样的举动,让图特摩斯松动了几分,射杀了剩余的鬣狗,也救下了她。

“他失踪几天了?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你们都找了哪些地方?”

几口热汤下肚,寒意驱逐了几分,林雅无暇去想图特摩斯今天为什么给自己的感觉这样的不对劲,急急地问询出口。

“五天,追击的路上,附近能找的几乎都找遍了。”

图特摩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哪来的就回哪里去吧,沙鲁亨不需要你,这里可不是金窝银窝的孟菲斯,我可没空去保护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人,阿蒙神在上,如果哪一天你被阿努比斯带走,即使他回来,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说。”

他这话说的尖锐,阴阳怪气,让林雅心中的违和感越来越浓,

图特摩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对自己的态度也从来没有这样过,然而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没空去细想那么多,

她来是为了寻找阿克沙,寻找她的爱人,不是为了这样无谓的跟人耍嘴皮子,除了这一件事,别的都没那么重要。

“我不会回去,他是我的丈夫,我要留下来寻找他,你放心,哪怕我死了,也会有人告诉他,这与你无关。”

“可以,这样最好。”

他冷冷的笑了笑,抬手推开了房门,

“或许就是因为有你,所以他才会经受这种磨难,这是神的惩罚。”

他走的急,说的话林雅也没有听清,只呆呆的捧着那碗已经凉透的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夜深了,您先休息吧?”

“啊?我不累,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伊普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这才恍然惊醒,直接拒绝,

她不想睡,就是睡也不会睡的安稳,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确实很凶险。

可是他呢,他现在在哪里,会不会也面对和刚才的自己一样的局面,会不会在寒风中发抖,这些画面光是想想她都觉得难以接受,如何还能睡得着觉。

“殿下,我去为您铺床,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发了,您先休息一夜,只一夜的时间耽误不了什么的,只有休息好了,才能找到阿蒙霍特普殿下。”

伊普特嘴唇动了动,低声劝慰道。

“不...算了,你去吧,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一会。”

半个不刚刚吐出唇角,林雅就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到了现在她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伊普特说的也都是好话,恐怕她再不睡一会的话,没等先找到阿克沙,她自己就先垮了。

沙鲁亨的堡垒几乎是卡穆迪的半个宫殿,虽说这里的财力支撑不起太过奢华国王的排场,但能搜罗来装饰的,已经是整个城内最好的物件,

何况卡穆迪的要求也不低,很多东西表面上看起来平平无奇,上手就会发现它的妙处,比如这张床,普普通通一张棕榈垫,却比林雅睡过所有的床都要透气舒适的多,比之现代也不差。

但即使躺在这样的床上,即使因为困倦头疼欲裂,她依旧难以进入睡梦之中。

她侧躺在床上,死命的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身上没有盖上被单,而是盖着那日与他分开,他为她披上的披风,

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上面属于他的气息早就淡了,但她还是贪婪的呼吸着,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暂时的安静一会,只有被他的呼吸包围,她才觉得内心是平静的。

可是阿克沙,你究竟在哪里呢......

天快亮的时候,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雾气飘渺,像是她来这里的那一天,尼罗河上的水汽浓的化不开,她站在岸边,迷茫的张开眼,看见远方从下游逆流而上的船,

金合欢在河的两岸绚丽的怒放着,金色的花朵飘在河面,她蹲下身,从水面上捡起一朵,放在自己的手心,

金色的绒毛在她手掌中散开,顺着手掌的纹路蔓延,缓缓消失不见。

莎草船在她面前停摆,她还没有抬起头,只听见头上一阵清朗的笑声,然后是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手,覆盖了她沾满河水潮湿的手心。

“阿克沙...”

有眼泪缓缓滑下,落到嘴边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呆愣地抬头,看见她的少年从船上走下来,正看着她笑,

“哭什么?谁惹我的小妻子不高兴了?”

“是你...你跑到哪里去了,他们都说你失踪了...他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所以我自己来了...”

“傻,我怎么会是失踪了呢,你要相信你的丈夫,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没有人可以让我死掉。”

“呸,你才不会死呢,但是你在哪里,为什么大家都找不到你...”

听到他说死,她急急忙忙吐了一口,把这种晦气的词汇吐出去。

“雅雅,你听我说,你不必心急找我,我是雅赫摩斯的儿子,我永远不会出事......”

他的声音渐渐淡去,直至最后听不见,掌心的温暖缓缓消失,面前的少年转眼化为空气。

她从这样的梦境中惊醒,汗水浸湿了全身,

明知是梦,她的内心却奇异的因为这样一个梦境静谧下来,外面的空气从窗口里涌入,把一身湿汗的她冻的清醒,

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喃喃的告诉自己,却转瞬变得低落,你说你没事,可是你究竟会在哪里呢。

虽然只睡了短暂的一会,但已经清醒的人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索性从房间里走出来,去向外面的士兵多询问一些有关他失踪的线索。

“那时我们刚攻破沙鲁亨的城门,殿下就率先冲了进去,可是那城里早就空了,卡穆迪见势不好早就跑了,这座城只是一座空城,殿下在外城寻找到了他们慌忙撤退的痕迹,率领一队人马追了上去,堡垒后是一片平地,照说应该很快就能抓获卡穆迪才是,却不知为何,殿下失踪了...”

士兵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慢慢的叙述说道,

“他不是带了一队人马吗?”

卡穆迪.....这个名字让林雅觉得一阵恍惚,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字吗,仔细想却想不起来了。

“奇怪之处就出在这里,那队人完好无损一个不差的回来了,独独少了殿下......”

章节目录 荷鲁斯之路 “图特摩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阿克沙根本不是失踪了?而是混进了沙鲁亨撤退的部队里?”

他失踪的过程太过离奇,林雅将所有线索串连一起,试探性的向图特摩斯说出她的推断,

根据当初他带走的那一部分卫队回述,他们当时并没有发现卡穆迪的部队,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危险的情况,但是殿下就是不见了。

没有危险,没有伏击和反击,他怎么会人间蒸发?

“小姐,你在考虑的这些事,我并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是不管如何,人要找,喜克索斯人,也一定要追击。”

他的口气算不上太好,在喜克索斯这个词汇上加重了语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总有种尖锐感,乍一听起来没什么,但细听下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伊普特的眉毛紧紧纠结在一起,看向图特摩斯欲言又止,她想说什么,又没有立场在主人没说话的时候插嘴,

图特摩斯将军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居然称呼主人为小姐,主人可能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这明摆着是一种轻蔑。

林雅神经是粗了些,但也没粗到这种被人怼还一点没感觉的地步,图特摩斯是阿克沙的得力属下,她不想跟他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争执,当下轻扯了扯伊普特的手臂,

“我们走吧。”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可以自己去找,本来也没想过能指望上别人什么。

“站住。”

她在门口微微侧头,听见背后传来图特摩斯的声音,

“怎么?”

“我好意的提醒你一下,勇敢的小姐,这戈壁上鬣狗可多得很,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留在沙鲁亨堡垒里,或者回到你的孟菲斯去,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林雅停下,淡淡开口,

“图特摩斯,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让你这样尖锐,我可以理解你这些日子为我的丈夫奔波,身心俱疲,但我要去哪里,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身后的人似乎发出了一声嗤笑般的气声,她打定了主意直接甩门离开。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哪?”

伊普特看着又装起行装的林雅,不解的问道,

“我们去找他。”

“可是殿下,将军说的对,这戈壁上很危险,您的性命和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性命是一样的啊!”

伊普特着急的说道。

“你放心,我没那么傻,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她说着,抽空转了个身,从腰间抽出了一张纸卷,在床上展开,

“你看这里。”

纤长的手指点上纸卷上的一点,伊普特把头凑过去看,

“殿下,您?”

这张纸卷是白日里从卫队手里拿到的地图,上面在阿蒙霍特普失踪的位置用红色颜料点了个点,而她现在点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它临近的一个红圈,

“拉法,荷鲁斯之路的终点,从这里出去,就不再是肯迈特的国土,而是勒切奴,这后面是一片平坦的平原,足够喜克索斯人逃回他们的老家。”

她的手指点在那里,目光里一片晶亮,

“如果我是他们的领袖卡穆迪,我就会扮成过往的商旅,选择损耗最少的方式从肯迈特出去,而阿克沙失踪的地点,就是在拉法附近,我猜如果他真的跟着卡穆迪走了的话,也许会出现在这里。”

荷鲁斯之路上的关卡每一天都在放人通过,虽然知道他没有出关的可能性比较低,但她还是想过去碰碰运气,

万一呢?

就算他不在那里了,也可以在周边的卫兵询问一些线索,如果有的话,她也可以混在商旅中出境去,在人群中总是安全的。

“殿下,这样真的可以么?”

伊普特有些犹豫,但在思虑了片刻后还是决定按照林雅的吩咐去做,

在扮成商旅混在人群中总是比独行要安全得多。

荷鲁斯之路上黄沙漫天,两道长长的围栏在道路两边立着,像是高速公路的挡板一般,

林雅和伊普特从某处缺口挤进来,混在人群中间,扮成商旅的模样,脸抹的漆黑,裹紧了身上的长袍,路走一路打量着四周,

其中来往着各色身着各种服饰的商旅矿工,驮着重货的驴子,各种各样的商品,如果不是一条笔直的商路,大概会有人以为这是什么的集市。

路上倒是真的有异族人行走在中间,但是无法肯定他们是否是喜克索斯人,

这条路上来自东西南北的人都有,肯迈特人,勒切奴人,甚至还有努比亚人利比亚人,

虽然在没有围栏军队的路段可能会被赫琉沙散盗劫掠,却这已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行走什么外国人也并不稀奇,

前面就是出境的关卡了,她还是一无所获,心里暗暗有些着急,长长的队伍很快轮到了她,两个卫兵上前把人拦下,盘查她们的所有物,

“做什么的?包裹里都是什么?”

“大人,我们是打算去勒切奴那边寻找珍惜物件回来贩卖的。”

伊普特上前一步,弯腰低头,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裹,

包裹打开,露出里面几件金光闪闪的首饰,她从里面捡起两只分量不轻的金手镯,分别塞进两个卫兵的手里。

“哦?是去勒切奴么?那里最近可不怎么太平,听人说阿蒙霍特普殿下已经攻下了沙鲁亨,那些邪恶的喜克索斯人正往勒切奴那边跑呢。”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金子到了手上,卫兵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甚至还提醒了她们一句,

但是该有的检查还是要的,他们的手在包裹里来回的翻搅了个遍,

里面尽是一些用来交换货物的珠宝首饰,再有就是些水囊干粮,也没什么违禁品,

两个卫兵心里有点犯嘀咕,这也没带什么不好的东西,做什么拿这样贵重的镯子来给他们?

趁着他们检验的空档,林雅往前走了走,宽大的贯头衣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

“咳咳,两位大人,一年到头在这关卡上站岗,风吹日晒的,一定很辛苦吧?”

“可不是,一连站了半个月了,每天太阳都这么大,晒的我皮甲都烫死个人。”

其中一名卫兵接了话茬不满的嘟囔着。

半个月......林雅心中有数,如果卡穆迪真的从这条路上走过,他们应该会有印象。

“大人,我这里有些问题想要询问,当然,我不会白问的。”

镶满天青石的链子从包裹里脱出来,在卫兵手上搭了个边,

这链子一看就是好货,这样纯净的天青石也只有比布洛斯才产的出,拿出去怎么也够在塔尼斯置办一片庄园了。

但是这样大的手笔,需要交换的信息又是什么呢?

两个卫兵对视了一眼,把东西往回推了推,无声的拒绝,

过路缴税轻微抽点油水是正常的,但要是为了财富,背叛了王国,用命去换,却是不值当的。

林雅了然一笑,又抽出一条更精致的,推了过去,

“两位大人,我当然知道有些问题会让你们很为难,请把心放回肚子里,阿蒙神在上,我不会做对肯迈特不利的事情,也不会过问什么机密,我之所以肯付出这样多的报酬,只是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而对你们来说,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她现在的样子,外人眼里就是个又瘦又小营养不良的少年,眼神纯净,很容易让人对她生出好感,再加上言辞恳切,多番保证,如此巨大的财富就在眼前,谁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他们再次对视了一眼,从林雅手中接过了财务,顺手放进了自己的腰带里,

“想问什么就问吧,伟大的阿蒙在上,如果你问的话有违我们的原则,我们是不会说的。”

章节目录 加沙客店 “那是自然,大人们好心帮助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们受牵连的不是?”

她笑得谄媚,话也说的好听,让那两个卫兵眼神中的警惕淡了一些,

“大人,是这样的,在这几天,有没有大批的勒切奴人模样的人从这个关卡出境?”

林雅没见过喜克索斯人,安哈特的长相其实和肯迈特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喜克索斯人说到底也是来自西亚,和勒切奴人应该长得也差不多。

“你怕不是在逗我们兄弟两个?这座关卡,无论哪一天都会有勒切奴人经过的。”

其中一个卫兵当时就有了些火气,这是个什么问题?守卫在这本来就挺辛苦的,谁还会记得那一天出关的勒切奴人比较多?

“不是的...我只是询问一下有没有大批量的,成群的勒切奴人路过...”

林雅连连摆手,又细说了一遍,

另一个卫兵明显沉稳得多,他往回拉了拉兄弟的手,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

“单是勒切奴人?”

“确切的说,可能是西亚人?”

林雅愣了一下,又补充道,

“西亚人确实每天都有,但数量没那么多,你问的要是大批量西亚人的话,这两天有几个西亚商团路过出境。”

“商团?!”

瞬间捕捉到话里的词汇,她的眼睛瞪的滚圆,西亚人行走在肯迈特如履薄冰,几个商人很正常,商团却是太过了。

这会不会就是她寻求的结果?

“对,商团,规模差不多几十人的样子...”

她的反应让卫兵也郑重了几分,在回答完她的问题心中一沉,

糟了!

西亚人何时出境过那样多?如此反常,这会不会牵扯到了什么事端...?

“他们都运送了什么货物?”

“也没什么了不得得东西,只有一些车轮木板和苇席。”

卫兵想了一下说道,

“说起那群西亚商人,看起来生活优渥,出手也阔绰的不行,骑着高头大马,高额的税收缴起来眼皮都不眨一下.....”给他们的贿赂也同样是如此......

车轮、苇席、木板、马匹...

如果说刚才林雅心中还有些怀疑,那现在已经是基本肯定了,

别的她不清楚,但她清楚地知道她乘坐过的战车,已经是经过改进了的,车上每一部分零件都可以拆卸下来,在不好的路段可以背负行走,到达平坦的路面再组装起来奔驰。

“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比我高一个半头左右的年轻人,他应该是和那群商团走在一起,长得很好看......头发大概齐肩那样长...”

她顿了顿,尽力的去描述阿蒙霍特普的长相,却看着那两个卫兵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迷茫,

“谁会……”

脾气暴躁点的那个被另一个往回拽了下,

“我们对这种事情一般是不会在意的,不过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真想起来,昨天出境的商团里有一个青年,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他似乎患了风寒,口鼻用头巾遮的很严……我只记得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是棕黑色的……”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型优美,黑白分明,像是索希斯的星光都聚集在他的眼底,让人只看了一眼就难以忘记,

他只记得当时还和同伴议论,说这样清澈的眼神怎么会出现在邪恶的西亚人眼中……

棕黑色的眼睛…这个词刚一听进耳里,林雅登时就确定了,

她没有白来,也没有猜错,阿克沙是真的混进了撤退的喜克索斯人里,在昨天一起出关去了,

几乎是瞬间,她就做好了决定,她也要出境去,去寻他。

只是,从这里的关卡出去,外面就是一片广阔的平原,喜克索斯人如果真的从这里出关,经历了一天一夜,怎么也跑远了,这要到哪里去寻找?

正思考间,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就拉着伊普特转身,把头巾扎紧,从关卡中走出去,

在她们身后排队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年人,眉眼温和,举止妥当,只是那头巾的一角却显露出了与这外表极其不符的一面,

土黄色的头巾遮住了他的耳侧,其间的一个缝隙仔细看过去却能看个清楚,这个人的耳间能看到一道极长狰狞的伤口,风稍微大一点就会使布料贴上他的耳侧,扁平的一面,这人分明缺失了一只耳朵。

虽然他换了衣服,露出了脸,但那个刻意压低的声音,那个身形,林雅无比的确定他的身份,

是那个被她欺骗了的喜克索斯人。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像个普通商旅一样,从这里出去,由不得她再多想什么了。

出去就出去,阿克沙才从这里走了一天,既然是他主动的走出去,就一定没有生命危险,

她可以先在关卡外的某一个地方停下来,悄悄远远跟在这个人后面,他既然也是喜克索斯人,就一定会去和他的主子卡穆迪汇合,如果阿克沙和卡穆迪那群人在一起,她也会知道一个大概的地点。

如果能知道大概地点的话,她的心也可以放下不少,至于危险方面的,她可以躲得很远,万一被抓到了也不怕,他们不是还指望着自己去找什么宝藏的钥匙么?

出了拉法要塞,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一座西亚的城池,加沙,因着是荷鲁斯之路出来的第一座,那里的城市虽小,繁华程度却不下于肯迈特的大城,

这里几乎是三不管地带,没有人听命于什么国王,只需要按时向周边缴纳贡品,集市上有很多平时难以得见的商品,来往的商旅都在这里进行自由的贸易,

林雅和伊普特假装选购交换商品,远远看见那个男人走进了城里的一家客店,于是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紧跟其后,租下了他对面的小院顶层。

三天过去了,她从未见过那人出门,对面的院子里一片安静,只能看见他自己有时会在院子里踱步,好像他只是来这里暂住一段时间而已。

等来等去,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结果,却等到了另外一伙人的入住。

是一群停脚的商人,装束和其他人多有不同,领头的那个更是打扮的像是阿拉伯女人装束的翻版,头巾裹严了脸,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这样的打扮虽然奇怪了一些,但是客店老板没有丝毫的惊异,店铺开在加沙,东南西北的客商都有,里面有一些有什么怪癖也很正常。

这群客商住在林雅的隔壁,在又一次望风的时候,瞥见领头的那人在院子里摘下了头巾,

这是一个光头的年轻汉子,长什么样因为是背对着她的看不清,就是这个光溜溜的后脑勺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样子,

她想了很久这眼熟从哪里来也想不出个名头,待到那人转身就又带好了头巾,她悻悻不看了,

肯迈特人光头那么多,保不齐是在哪条街上见过的小贩还是什么的,就算真转过来了没准也不认识。

这边她不认识的那个光头汉子大步走回了房间,一进屋就一屁股做了下来,一把扯下头上的头巾,抓在手里使劲的扇了两下,

“见鬼,这么热的天,偏偏老子要戴什么头巾,殿下的事情再不搞完,要先把我热死了!”

这种风力来得太过微弱,他索性不扇了,直接团成一团擦了把脸上的汗水,

“那女人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别到时候殿下问起来我都不知道回什么。”

那女人已经跑出去好几天了,他从拉法关卡得到了阿蒙霍特普留给他的消息,上面说他混进了喜克索斯人的队列里,会在加沙停留汇合。

殿下没有危险,很快就会见面了,但他到时候要是问起那女人怎么办?让他去哪给殿下找人去?

章节目录 地洞,又见地洞 或许人在倒霉的时候,真的喝凉水都会塞牙缝,在又一个望风的夜晚,倒霉的某人被人抓包了个现行。

对面的独耳青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正疑惑间,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腰间抵上了一柄弯刀,她再一回头,

被她观察了好几天的人,这会就站在她身后,

他的脸在月光下暴露出来,清俊的一张脸,却被耳侧的伤口完全破坏了美感,再加上他那森森的笑容,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又见面了呢,殿下。”

他的手掐上林雅的脸颊,用了点力气,那上面涂抹上去的颜色顿时花了,他唇角微勾,嘴咧了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让人看了无端的觉得寒冷。

“殿下,天凉了,您先休息吧?我来替您?”

楼下传来伊普特的声音,林雅的脸色顿时松动了几分,但很快她又轻松不起来了,

弯刀抵在腰间的凉意让她清醒,对面的青年一点慌乱都没有,他还是那样微微笑着,连弧度都没有改变,

“告诉她,你现在就去睡,让她上来守夜。”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要是人在弯刀下,是不是就是,必须得听话,

林雅点点头,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殿下,那我去为您铺床吧?”

“不...不用了...”

刀尖又往前递了递,她已经能感受到那刀的尖部戳上皮肤的刺痛感了。

这声音多少有点颤抖,伊普特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继续往楼顶而来,

本来是打算换林雅下去的,却不料发现屋顶上只有夜风吹过棕榈叶带来的阵阵阴影,哪里有人的存在?

她这下有点不确定了,殿下是从外墙上的梯子回房间了?可是好好的为什么不走楼梯?

殿下刚才不是还回话了么?怎么人又不见了?

多重不确定让她提起裙角,飞快的跑下楼去,来到林雅的房间前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众神保佑,一定不要让我家殿下出什么事端。

房门打开,里面的一切没有动过的痕迹,但是床上明显拱起了一个人的弧度,

“殿下?”

伊普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伊普特?我刚睡下...”

床上传来熟悉的声音,里面还带着一丝疲惫的倦意,

“殿下,您怎么从梯子上下来了?”

“啊...这...我是突然看见...觉得或许我可以从那上面下来...”

这声音有些羞赧,伊普特这才放了放心,她伺候林雅很有一段时日了,知道这个主人和寻常人不一样,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会突发奇想从梯子上跳下来也像是主人能干出来的事。

“神会让您有个好梦,晚安,殿下。”

是门轻轻合拢的声音,林雅觉得有些气闷,更有些无语,就这?就这?

好吧...

“我说,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把你那个刀拿远点吗?”

她生无可恋的问道,

“不行呢,殿下可是个聪明人,万一我又上了你的当呢?”

床上笼罩了一片阴影,一个男人的身形从帷幔下钻了出来,

“我聪明?我要是真聪明还能被你胁迫?呵呵。”

她嘴里发出一个冷笑的气音,在男人的胁迫下从床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挪着往楼下走。

“殿下当然是聪明的,不然怎么会用空箱子来欺骗我呢?”

她肯配合,那男人的心情显然很好,语调也很轻快。

“你为什么不能换个思路来考虑这个问题呢?为什么非要说是我聪明?怎么不是你笨呢?”

这得是有多笨的人才会追着一个箱子连滚带爬的跑远啊?

“......”

“殿下,请吧。”

“嘎吱”一声响,一楼的地板下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洞口,他站在洞口边上,伸手做了个手势。

这......

林雅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这群反派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都挖地洞?

怪不得她这些天就没看见有人出门,这交通全靠地下站,还出个什么门?

但是,他们把地洞开在这里,这是不是说明,这家客店就是他们的产业?自己这几天入住之后的举动其实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想到这里她就有点不淡定了,

虽然做好了可能被人发现抓走的心理准备,可事情真到了眼前,看着这个乌漆嘛黑的洞口,她还是心里有点发怵,

“推什么推?我又不是没手?”

被那男人推了一把,她不满的说了一句,

“手?你要爬下去?”

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她回头狠狠一瞪,

“我说的是脚,你听错了!”

早死早超生,有人救是不可能的,反正死不了,就当下去长长见识,一边做着这样的心理活动,林雅闭了闭眼,翻身跳了下去,

地洞不算太深,但怎么着也有一人多高,她就那么直挺挺的跳下去,直接在地上摔了个仰倒,

腿部传来一阵钝痛,她愣是咬着牙没叫出来,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男人轻轻松松的着地,连声音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响,

“摔到了?”

男人挑了挑眉,指了指身后麻绳编成的悬梯,

“怎么不踩梯子?”

“......”

你他x的....有梯子不早说?

“走吧。”

他原地等了一会,见她没什么大事,反手合上了地板,

“走?我腿摔伤了。”

她没好气的说道。

男人的表情有点不耐烦了,看她痛苦的神色不似作假,慢慢蹲下身来,

“我抱你?”

“不用。”

“那背?”

“我好歹也是肯迈特的王妃,怎么可以和你这种外族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她抬起眼,用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里面的鄙夷不加掩饰,

“我只是伤了,但不是不能走,走慢一点罢了。”

“......外族人。”

她听见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声音里带有一丝嗤笑的味道,

“你想慢点走,那就慢一点走,不过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招。”

“知道了!”

她烦躁的应着,拖起一条明显不太好使的腿,一步一挪的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往前走,

地洞里曲折黑暗,看得出来似乎连接了这座城里的很多地方,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不知都通往哪里,有的又明显是被废弃了的,堵上了一些封土堆,走了一段又灯火通亮起来,墙壁上插着斜斜的火把,火光灼灼,

她拖着一条伤腿走着,无聊的抠了两下土墙,

“我说你带我去哪?都走了多久了,有完没完?”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越是往前走,男人就变得越冷漠,开始的时候还有点表情,现在已经板着个棺材脸,不像是个活人了。

“我总得知道要走多久吧?不然我都这么累了,歇一歇也行。”

“聒噪。”

他的眉头烦躁的皱起来,往前推了她一把,把她推了个踉跄。

“不问就不问,那你要带我去见谁?见你们那个头头卡穆迪?”

“见了你就知道了。”

他的话还是不太多,但林雅丝毫不气馁,继续和他扯东扯西的闲聊,

“我说你一个大好青年,长得也不差,虽然吧...嗯..那个有点破相,但这样躲东躲西的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怎么就不能弃暗投明呢?再说你们本来老家不也在两河平原那边么?那就回去呗,在这和肯迈特耗着也没什么前途,困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还不如回两河放羊呢.......”

“够了!”

她话还没叨叨完,就见男人血红着一双眼睛将她盯的死死的,把她吓了一跳,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你记着,你不在乎没有关系,但喜克索斯人,永远是这片土地的王,我们在一百多年前可以占领这里,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同样可以。”

章节目录 阿波?卡穆迪? 这一声发出来他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怕,林雅瘪瘪嘴,不再叨叨了。

有冰冷的空气吹过来,她裹了下身上的斗篷,向着冷空气传来的方向抬了抬头,

面前的道路变的开阔笔直,尽头是可以看得见的向上的阶梯,

她的脚步顿了顿,片刻后抬起了脚,

不管上面是什么情况,走到这里就不会容许她再后退了,男人在她身后催促着,她慢腾腾的往前挪。

“喂,卡穆迪是在上面么?”

卡穆迪要是在上面,那阿克沙会不会也在?

“陛下的名讳......”

他话只说了一半,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只催促她往前走,在她身后的眼里目色沉沉,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大喜克索斯,虽然她不懂,但她有资格直呼卡穆迪之名。

就算走的再慢,数十步之后也走到了阶梯的尽头,林雅看着脚下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抬起了眼,

在这地洞甬道的尽头,是一座华丽的宅邸,或者说用宅邸这个词来形容不怎么贴切,如果再把这天花板挑高一点,这里的装饰说是宫殿才更加符合,

林雅从地下上来,悄悄偷眼环视了一下上面的人群,目光渐渐变得暗淡,

不是,不是,都不是,阿克沙不在这里,这里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可是他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呢?

蓦地,她眼睛一亮,发现了人群后一伙纱巾蒙脸的人,他们大概是祭祀之类的人,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手和眼,捧着手里的经卷。

他们的身高身形都不一样,林雅一时也不能确定阿蒙霍特普是否也在其中,但她的心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不再为即将会发生的种种而慌乱。

众人围绕着圆形的大厅众星拱月一般拱卫着坐在中间的一名男子,他坐在一张烫金雕花的椅子上,撑着下颌浅浅的笑着,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那男子身材瘦削,有着微陷的眼窝和高挺的鼻梁,浓密的胡子长了满脸,长长的微卷的头发在他脑后用金制的发箍束起,一身的雍容华贵,

她看见金椅上的男人微微开口,嘴里吐出类似温和的话语,

“你做的很好,纳赫西,阿斯塔特女神会祝福你,年轻的孩子。”

身后的男人应声跪地,口里高呼陛下,得到应允之后退到了一边,只剩下林雅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抬头,直视着对面的男人,一眨也不眨,

这就是卡穆迪?也是,被人叫陛下,在人群中坐在如此正中突出的位置,除了他也不会是别人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几个月前她见过这个人,那时他可不叫这个名字,他怎么和自己说的来着?

他说他叫阿波,是自己的舅舅,古努说,他说的都是真的,是可以相信的人,现在来看,却也不尽然。

起码连他之前说的名字都是假的不是么。

“你好,卡穆迪陛下?”

她浅笑着,和对面的卡穆迪打了个招呼。

“唔,我亲爱的侄女,再见到你可真是件让我的身心都为之一喜的事情,或许你的到来,可以为我解开我目前最大的疑惑。”

阿波,或者说卡穆迪,他抬了抬下巴,从金椅上走下来,面上一片慈爱,

他走到林雅面前,无比自然的执起她的手,让人为她抬来了一把椅子,把她按在椅子上。

“我亲爱的侄女,我是你的舅舅,我们之间这样生分可是不好。”

“舅舅?您还是不要说笑了,我的舅舅名叫阿波,可不是什么卡穆迪。”

面对卡穆迪的示好,林雅不为所动,微微扯了扯嘴角,带笑不笑的样子,

“或许您找我过来是为了别的什么事,我劝您有空拿莫须有的亲情来说事,还不如把事情说开了,摆在明面上,”

她微笑着环视了一下四周,意有所指,

“毕竟,这周围都是您的人,我就是这笼中的鸟,锅中的肉,是怎样也逃不出了,所以,您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噢,你这样可真是让我伤心,我亲爱的侄女,既然你无意与我相认,那就按照你说的话做吧,免得别人觉得是我这个舅舅做的不够好。”

卡穆迪面上一副受伤的样子,抬手轻拍了几下,

很快,之前退下的叫纳赫西的独耳男人又走了上来,手里托着一个木制的托盘,那上面是层层叠叠珍贵的蓝色布料,在正中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的雕花金属块。

林雅眯了眯眼,突然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还不待她想出来个究竟,卡穆迪笑着把金属块拿了起来,放进她的手心,

“亲爱的孩子,你或许,会知道如何打开它?”

他说的什么林雅已经听不清了,所的感官都在嗡鸣,触目所及只剩下那个小小的金属块。

这是......

这分明是古努的东西!是她珍爱的物品!

这东西在之前一直藏在古努每日拜请的贝斯神像里,直到后来林雅不小心撞掉了个鼻子,在后来可能又因为那次的撞击变得脆弱,神像崩塌,才露出了这个东西。

她那时看的不真切,古努也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再一次藏了起来,直到最后搬去底比斯,她也没有找到这个物件,最后就慢慢忘记了。

可它为什么现在出现在卡穆迪手里?

难道说......

脑子里闪电般出现了一个可能,她抬起头,看着卡穆迪的眼里一片血红,

“神婚的第二十九天,你在那肯。”

这是一句陈述句,不是疑问句,卡穆迪的嘴角还上弯着,赞许似的点了点头,

“不错。”

赫里特给自己生的这个侄女也还不错么,光凭这个盒子就猜的差不多,有趣。

“你为什么杀了古努?”

她的声音连着手都在颤抖,如果有这个可能,她真的想像这个人杀死古努一样,用同样的手法杀了他!

可是她不能,这里都是他的人,不用等到她动手,她可能就会死。

“亲爱的孩子,我当然是为了这个盒子啊...”

卡穆迪在她耳边笑出了声,用手指敲了敲她掌心的金属块,金属清越的响声回荡,他抬起了头,身体转向人群的方向,声音变得严肃庄重,

“她是喜克索斯的叛徒!叛国者,人人皆可诛杀!阿斯塔特女神在上!这是阿斯塔特的惩罚!”

随着他的声音,大厅里的人群也变得激愤起来,跟着他呐喊,声音像浪潮一样,震耳欲聋,

“叛徒!叛徒!叛国者!阿斯塔特的惩罚!!”

“人人皆可诛杀!阿斯塔特的惩罚!!”

林雅被这声音震的往后退了半步,眼里的红色褪去了几分,她似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那一边始终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祭祀,心里有了思量,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明白,她现在杀不了卡穆迪,即使她有阿蒙霍特普,也是一件做不到的事情,

或者说,可能阿蒙霍特普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抓捕卡穆迪,他更可能是为了自己手里的这个金属块——关乎喜克索斯宝藏的线索。

强压下心里的仇恨,她向着卡穆迪展颜一笑,

“死了的人已经死去,我作为活着的人,该更明白应该怎么活才是,我想清楚了,我会为您打开这个盒子。”

章节目录 到手 想帮他做点什么,想拿到这个盒子,当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来,就怎么也压不回去了。

手中小巧的金属盒子变得沉重,林雅低下头装作仔细研究怎么打开,大脑里极速思考着方法,

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她再这么多人面前夺走这个盒子。

“我说,您能离我远一些么?您站的这样近,让我觉得有些压力。”

她装模作样的研究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卡穆迪说道,

“亲爱的孩子,我们可是最亲密的亲人,我怎么会让你觉得紧张呢?”

卡穆迪微微一笑,反而往前凑了几分,

“关于这件事我确实没有说谎,”

她无奈的摊了摊手,露出满是水渍的手心

“这样我没办法打开。”

盒子是一种金属制的,本来就很光滑,再加上沾湿的手,握牢都有些艰难。

“噢,我想...可能你需要的是一把钥匙。”

卡穆迪笑了,只嘴角勾起一点,声音却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在耳边回荡着嗡嗡作响,

“好孩子,你来告诉我,那把钥匙...究竟在哪里...”

手里一轻,盒子被人拿走,她徒劳往回捞了一下,却没能如愿,

“好孩子,我是你最亲近的家人,想来你也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了,我也无意隐瞒你,有了它,喜克索斯将再复荣光,有了它,我就能重新掌控这片土地,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是喜克索斯独一无二的公主,”

“公主,至高无上的公主,我亲爱的孩子,整个土地你将拥有一半,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属于你。”

他这些话确实很有诱惑力,林雅顿了顿,又从他的手中取回,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确定一下究竟是什么形状的钥匙,你知道的,这世上的钥匙可有很多很多。”

她的面色有些松动,说的话也很有说服力,卡穆迪往回退了几步,把空间还给了她。

盒子是用不知名的金属制作的,上面布满了奇特的花纹,凸凹不平,钥匙孔很窄,严丝合缝,连一个接口都看不见,不仔细看的话不会知道这是一方盒子,只会以为是个什么无用的装饰品,

这个距离还差一点,再有一点距离跑回地洞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反应那么快吧?

可是这么多人,真的可以么...

正犹豫间,仿佛天都在帮她一样,浓烟滚滚涌进宅邸里,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句“着火了!”

就见所有人都忙着往外跑,有两个忠心的侍从一左一右架住了卡穆迪,带着他从窗户往外奔逃,一时间整个场面乱作一团,

林雅趁着这个空档,老鼠一样钻回了地洞中,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趁乱跑进来的蒙面祭祀,她心里顿时有了数,跑的更快了几分,

盒子表面闪烁着微光,她用手攥着,一刻都不敢松懈,没了命似的往弯曲的甬洞深处奔逃,

最先镇定的还是卡穆迪,充满浓烟的空间里看不见他的脸,

他率先停了下来,甩开左右的侍从,

“都站住!火是人为的!把我的盒子拿回来!!”

众人这才一愣,怔怔的停住,

火不大,只烟浓了一些,卡穆迪对面的大厅,那个刚才还握着盒子的少女,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椅子,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愚蠢和失败。

纳赫西捂着鼻子,

“陛下,我这就去追!”

“追?你怎么追?你知道她去了哪?”

卡穆迪冷笑,

“陛下,她一定是从地洞中跑出去的!”

“啪”

重重的耳光击打在纳赫西的脸上,把他打了个偏头,脸上留下一个赤红的掌印,他连用手捂一下都不敢,

“放屁!我还不知道她是从地洞中跑出去的!?”

这座宅邸压根就没有门,地洞是唯一的出口,不是从地洞里出去,又是从哪里?

卡穆迪气的急躁,他何时这样流露于表面过,好的很,他的侄女真的好的很,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来伙同外人偷喜克索斯的宝藏!

“你去哪找?那地下通往这座城里的各个角落!你个蠢货!”

他提起纳赫西的衣领子,把他提离了地面,又重重的掼下去,

“还愣着干什么!你这个愚蠢的东西!去加沙平原上去找!”

她拿了盒子一定会回肯迈特,想要截住她去与荷鲁斯之路上连接的平原是最可能的地方,

“是!”

“轰隆”

宅邸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靠在墙边的侍卫慌慌张张的尖叫,

“陛下!是肯迈特人!他们打进来了!!”

之前的沙鲁亨之战伤亡是那样的惨烈,砸碎了他们心中的勇气,让他们变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慌什么!有多少人都不清楚,慌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卡穆迪怒吼一声,径自来到了墙边,破碎的土墙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裂痕,随着又一次的重击,寸寸碎裂,露出人身一样大的空洞,

浓烟之中,刀芒一闪,热血飞溅,第一个进来的肯迈特士兵倒在地上,身首分离,

“喜克索斯的勇士们!随我冲出重围!我们拥有阿斯塔特的护佑!我们是永远伟大的喜克索斯!!”

这一举动将他们心中所剩不多的勇气点燃,纷纷抽出了腰间的弯刀,从那裂隙冲了出去,

卡穆迪,他们的大喜克索斯,伟大的王者,他们愿意为了他,用自身杀出一条血路。

一个接一个人倒下来,有喜克索斯的,也有肯迈特的,鲜血,搏杀,刀光,利刃刺进皮肤里的撕裂声,

卡穆迪于庄园门口回头,一脚踹开了一个企图阻拦他的肯迈特士兵,弯刀毫不犹豫的砍向士兵的脖颈,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倒进了满地的尘埃里,鲜血与尘土混成泥泞。

身后是满地的尸体,他毫不迟疑的转身,融入了即将破晓的黑暗中。

倒下的喜克索斯勇士啊,我将永远记住你们的贡献,阿斯塔特亦不会忘却。

肯迈特的小崽子,你以为一时的胜利就是永远吗?我是天生的大喜克索斯迟早有那么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陛下,我还去追吗?”

纳赫西护送着他走到安全的地方,看了看身后已经不足五十的护卫队,有些犹豫的问道,

孤身去追成功率太低了,可是如果带上人去追,那陛下的安全谁来护卫?

“孟菲斯的暗桩还在吗?”

卡穆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起了别的。

“回陛下,暗桩还有一部分,只是护卫队里的没有了,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后方人员.....”

纳赫西回答道,

孟菲斯在之前也是喜克索斯的重城,那里生活着不少他们的子民,经历了一百多年的融合,有些人长得已经与肯迈特人无异了,在转移的过程中就被刻意的滞留了下来,为的就是今天这种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而这种人,插进肯迈特人里是最最不容易察觉的,查?怎么查?再往前查又能查得到几代?反倒只会证明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孟菲斯,安全得很。

“好了,不追了。”

卡穆迪轻笑了一声,

“我们启程去亚法。”

亚法,沿着海岸线的另一座城池,也是喜克索斯掌控的重地。

“陛下...您的意思是?”

纳赫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跟随了陛下这么久,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难道那地图就真的不要了么?

“愚蠢的孩子,你还是没有你的父亲聪明啊...我问你,肯迈特的下一任国王是谁呢?”

“这......阿蒙霍特普?”

“那他的妻子又是谁呢?”

“.....蒂雅”

“这就对了。”

卡穆迪笑的高深莫测,然后不再做任何解释,纳赫西困惑的抓了抓头发,

陛下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

对啊,她是大喜克索斯啊!

章节目录 你要是...我就... 疯狂的逃窜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好像并没有人追上来,嘴里像风箱一样喘着粗气,胸膛里火烧一样的疼痛,林雅想要却不敢停下来,手里的东西是一件重宝,很重要很重要。

“停下来吧,没有人在追逐。”

清朗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她渐渐放慢了脚步,眼圈顿时就红了,转身飞扑过去,像是回巢的鸟儿,投进了那人的怀里。

“你混蛋!你混蛋!你连话也不说一声就跟人跑了!你知道我多少着急吗!?”

小手攥成拳头在那人怀里胡乱的锤着,那人低低笑了一声,摘下了脸上的面巾,在她落泪的脸颊上留下一吻,

“嗯,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会了。”

他拉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胸膛,让她感受里面传来的有力的心脏跳动的模样,

“你看,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还挺得意?还敢有下次!?”

她生气的瞪他,打了他几下还是不解气,

“没有了没有了,我再也不做这样冒险的事情了。”

阿蒙霍特普好笑的摸了摸鼻子,脸上是无奈的宠溺,

“就是为了你,我也不会再冒险了。”

“.....说话算话?”

她抿着唇看他,气却是消了,本来也没有很生气,他还活着,还好好的,这就是最大的喜事了。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能不能先出去?回你们的房间里再做这种黏黏腻腻的事?”

另一个祭祀拉下了面巾,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声音里是满满的不耐烦,赫然是图特摩斯。

“图...图特摩斯?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沙鲁亨?”你明知道他的下落可你不告诉我么?

一股气闷的感觉从胸口升起来,她往后退了一步,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他们都知道他没有事,却没有人告诉自己,由着她一夜又一夜的担忧失眠?

“怎么?加沙是你家的?只许你来不许我来?”

图特摩斯直接顶撞回来,说了一半又冷笑起来,

在加沙这座城市,喜克索斯人的掌权比肯迈特份额还多一些,还真是她家的,呵。

“图特摩斯,你什么意思?”

林雅被他这样子气了个不行,从这次去沙鲁亨,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急转直下,自己也并没有什么事情惹到他不是么?无缘无故摆出这副脸色,谁也不欠谁什么,凭什么要受这种气?

“我什么意思?你该问问你自己什么意思?你一个......”

“够了!图!你少说两句吧。”

你一个喜克索斯的杂碎,你留在肯迈特又有什么目的?没说完的话被阿蒙霍特普堵回去,他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阿克沙?”

他这话不对,他虽然说的是图特摩斯,但也是息事宁人的做法,他根本都没觉得是图特摩斯的错吗?

“好了,雅雅,别生气了,”

阿蒙霍特普弯唇笑了笑,把执拗的小人捞回怀里,温声劝哄,

“我是在拉法关卡给图留了信息,他才来到这里找我汇合,那你呢,你是怎么找到了这里?”

图特摩斯对林雅的偏见让阿蒙霍特普觉得很头疼,但这不仅仅会是图自己的偏见,更牵扯到了肯迈特和喜克索斯之间的世仇,哪有那么容易消退,他的雅雅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无意让她知道。

“哦,原来你们才是最有默契的,我怎么过来的?我是一路猜着过来的,原来到这里我是多余的么?那我回去就是了。”

想到这一路上的担心和惊险林雅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正在气头上,连无辜的阿蒙霍特普也不能幸免,被迁怒了。

“怎么能是我和图有默契呢?与我有默契的是你才对,我的雅雅,你没有任何线索,却能找到我,我很高兴。”

他轻轻地笑着,又亲了亲她的发顶,

林雅听到这里哼了一声,从他怀里挣出来,偏头继续往前走,耳根却是不争气的红了。

“喂,你瞎走什么?这里路可多着呢,你再领错了路,给我们都带丢了!”

图特摩斯在后面嚷嚷道,

“我带错路?那你来?”

林雅不走了,停在原地,冷冷的笑了一声,

“找路,那还得看殿下的!”

图特摩斯被点了名,面色悻悻,狗腿的拽了拽阿蒙霍特普的衣袖。

“我也不清楚。”

阿蒙霍特普尴尬的清了清嗓子,

“我是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

“......我也是”

图特摩斯一怔,无语了,默默抬头看了看林雅,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咳,那个,嗯...你知道回上面的路?”

前面的少女不理他,反倒是又把头侧到了另一边,半晌,才又出了声,

“你以为我是你?出门不记路?”

“......那你...就带路呗?”

我是男人,我不能跟个女人计较这些事,我是男人,我就稍稍受点委屈...

“可以啊,道歉。”

她绷紧了脸,挑眉说道。

“道歉?我道什么歉!?”

图特摩斯用手指了指自己鼻尖,不可置信。

这女人居然想自己道歉?她做梦去吧!想的这个美?!

“你这几天对我冷嘲热讽的,还不该道歉?”

“我...道歉?????”

图特摩斯咬了咬牙,转身往另一个岔路走去,

“做梦去吧你!”

他x的!再有下一次,他一定自己认路!不就是知道路么!有什么可神气的!

眼见着人消失了,林雅耸了耸肩膀,走就走呗,不道歉就不道歉,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我们走吧。”

她伸出一只手,拉住了身后的少年,向着甬道深处走去,

“阿克沙,”

墙上的火把一跃一跃,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长长,相互依偎。

“嗯?怎么了?”

“那个...”

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她有些欲言又止,

真把图特摩斯扔了没关系么?他不会迷路吧?要是走到喜克索斯的地盘去了怎么办?那可不就被抓了?

“不用管图的,他不会有事。”

洞穿了她的想法,阿蒙霍特普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握紧了她的手,

话音刚落,拖沓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甬道,他们警惕的回过头,又马上放松下来,

“我.....我道歉....”

尽头的墙壁上映出一个圆溜溜脑壳的影子,图特摩斯拖着脚步没精打采的走过来,活像被什么妖精吸干了精气,

“不就是道歉么!我......我....我错了!”

说的轻巧,等到他开口的时候,愣是吐了三个我,才憋出一句完整的错了,但刚一说完,他憋屈的表情立马又犀利起来,

“女人!我告诉你!你别看我道歉了!要是你找不到路,我....我就...”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林雅,后半截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就怎么样?”

林雅乐了,往前凑了凑,他却看了一眼阿蒙霍特普又退了,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x的,他能怎么的?想说弄死也不行啊,殿下还在呢,这说个啥...

“你说啊,我要是找不到路,你要怎么样?”

他越憋屈,林雅就越得意,挑衅似的又开了口,

等了半天没等出个所以然,她得意的养了扬下巴,转头拉着阿蒙霍特普接着往前走,

这还有没有人管!?图特摩斯泪流满面,他的殿下抛弃他了吗?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说?当自己是空气?

真就有了妻子什么都不要了吗?自己好歹还是比较有实力的大将军吧?

就这?

他微微抬起了自己的一双手臂,墙上映出了他的影子,那双手的影子握住了林雅影子的脖颈,摇的飞快。

“你要是找不到路.....我就....我就自己走!!!”

章节目录 如果我是喜克索斯 循着之前留下来的标记,终于在天亮之前爬回了小院,伊普特还没有睡,果真守夜守了一整晚,听见响动走下来打开了门,打算服侍主人起床,

“您起来了......殿...下?”

屋子里除了她的殿下,又凭空多出两个人,

她们一路寻找的目标,阿蒙霍特普殿下,以及看起来就心情不太好的图特摩斯将军,

“收拾收拾赶紧走。”

没等阿蒙霍特普开口,图特摩斯先黑着脸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额,他大概心情不太好,伊普特我们收拾一下这就返程吧。”

林雅看了看伊普特困惑的脸,摊了摊手说道。

回去的路出奇的顺利,只是这一路上的气压可是低得不能再低,

阿蒙霍特普和图特摩斯之间出现了分歧——因为这次无故折损的士兵们。

阿蒙霍特普的意思是,他的原本目标就只是那个盒子,不能让喜克索斯人得到,既然已经达成了,就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但图特摩斯不这么想,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尽全力去追捕卡穆迪,所以本来是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的事,变成了突袭,

结局很明显,卡穆迪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要强大的多,那带出来的一支分队,已经折损的所剩无几了。

加沙的海岸上,一队人沿着海岸线海岸线无声的赶着路,气压低的让人窒息,

对于这种情况,林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无声的握紧了阿蒙霍特普的手,

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如果是为了拿到盒子他们牺牲了,可能他就不会这样了,但是不是,东西已经到手,他们本来可以安全的返回,可现在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些士兵也都是血肉之躯,是肯迈特精心培养的勇士,对于他们来说,死在异国的土地上是最严酷的惩罚,

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名字,没有人会供奉他们,他们的灵魂永远的飘荡在他乡,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但是她也明白,图特摩斯的立场也没有错,所以才让他的内心更加自责。

“阿克沙!”

林雅摸了摸腰间沉甸甸的袋子,仰头朝他笑了笑,心里有了主意,

发生的事不会逆转,那么得到的收获,能让他高兴一下么?

好像拿回来还没给他看过,他也没有过问。

雕花金属块从口袋里掏出来,捧在她的手心,献宝一样递到他眼前,

“你看,这个!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喜克索斯的宝藏?我拿到了哦!”

她兴高采烈的说道,却见少年没有丝毫高兴的样子,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手上一轻,盒子被他拿走,直接扔在了地上,掉在沙地里溅起一地的尘土,

“殿下!你疯了吗!?”

先扑过去的是图特摩斯,他从地上飞快的捡起来,用手抹去了上面的沙尘,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舒了口气,

“阿克沙?”

林雅愣住了,这怎么扔了啊?这不是他很想要的东西么?费了多大的努力才拿到手的盒子,怎么就这么随手的就扔掉了?

“雅雅,我再和你说一遍,我不需要你去做这种事,”

手腕被人捏住收紧,看见她稍稍疼痛的细微表情又松了松,

“喜克索斯的宝藏也好,其他的什么也好,这一切都不值得你去拼命。”

他盯紧了她,眉毛蹙起,看着她的眼睛一词一句,

“包括我的命。”

“可是...”

她急急的想要辩解,却被他直接打断,

腰身重重地向他靠去,腰被一双手臂抱的死紧,他的头埋在她的脖颈,

“没有可是,我不可以失去你。”

这件事他早就想说了,没人知道在那个大厅里,看见她出现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花了脸,把自己打扮得不像是自己,他却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妻子,

她来找自己了,没有任何的线索,只凭着满腔叫做喜爱的情绪,

那一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有感动,更多的是懊恼和担心,

他好像总是把什么都算好,却总也算不到她的心,她的行动,

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听话,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巧巧的等着自己,非要做一些这样冒险的事惹自己担心?

“不是的,阿克沙,我的命并没有比你的命还要重要,如果没有你,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鼻间有些酸涩,她重重的吸了吸,反手回抱了他,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她顿了顿,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是我让你担心了。”

“反正,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谁也不要做冒险的事了。”

“嗯。”

他轻轻的应了一声,觉得心口里跳了一下,然后泛出了无边的柔软,

真是一个傻孩子啊,他怎么会再也不冒险,冒险是男人的天性,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仗要打,很多很多的地方等着他去征服,只不过...下次他会做好准备,不会再让她察觉就是了。

......

黑纱笼罩了天幕,夜晚降临,海风刺骨的冷,背风的礁石下,他们选择在这里驻扎,

篝火燃起,白日里走了那么远的路,士兵们早就累坏了,现在得到休息的空档,除了几个要守夜的,都一一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四下静的厉害,只能听见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响,

白日里的事情那么多,很多事情都被抛在脑后,可现在一切都静下来了,她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阿波不叫阿波,他叫卡穆迪,他是喜克索斯的王,是他们的陛下,那自己又是什么身份?

他说他是自己舅舅,他叫自己亲爱的侄女,

这一切都是真的么,但如果是真的,该有多么的荒诞?

一只沙蟹从沙子里钻出来,横移到她脚边,伸出了细细的钳,但没等夹到就被一手弹到了一边,

侧边的沙地一沉,黑影笼罩,身子一轻被人抱进了怀里,然后是一抹温暖的披风,把她和他笼在一起。

“在想什么?穿这么少?”

一只手抚上了她光裸冰凉的肩膀,阿蒙霍特普的眉毛皱了皱,披风遮的严了些,试图用自身的体温来温暖她。

“我觉得有篝火么,就忘了穿衣服。”

她顿了顿,在他的怀里换了个姿势,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遮住了眼里的思绪翻涌,

“阿克沙...”

她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收住了,只拉住了他的手臂,将自己包围的更紧,

“如果,我说如果,”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艰难,这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啊,如果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喜克索斯人,那还可以拥有他么?可是不说,是不是就是欺骗?

“如果我们之间...”

“你想说什么?”

她的指尖冰凉冰凉的,阿蒙霍特普用自己的手笼了笼,却没有一丝回暖的迹象,

“怎么这么冷,我抱你回礁石下吧,风太大了。”

他利落的起身,将她拦腰抱起,抱回了礁石下的背风处,

礁石与沙地被篝火烤的暖暖,他这才满意的把她放下来。

“......”

他真好啊,他一直是个这样好的人,可是,是不是她就要失去他了?

烧热的水举到了她的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心里的冰冷和酸涩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就说了吧,在那个大厅里,该听的他不是也听到了么,他只是没有说而已,

海风吹动,海浪翻涌,一轮圆月挂在天空,面前的人是那样的温柔,

“阿克沙...”

说了吧,迟早都要面对的,话在她的喉咙里含糊了一下,终于干涩的挤了出来,

“如果,我是喜克索斯人呢?”

章节目录 信任与谎言 “嗯?你说什么?”

火烧的不太旺了,阿蒙霍特普刚往里面添了一截干枯的树枝,转回头听见她这样模糊不清的话语,疑惑的问了一句。

“我说...”

这样的话,能说出一遍已是不容易,再说一遍实在很需要勇气,她顿了顿,再一次开口,

“阿克沙,如果我是喜克索斯人呢?”

她这话说的口齿清晰,在离的不远处的睡觉的图特摩斯微微动了动指尖,眯起了眼睛,

这话让阿蒙霍特普呼吸一滞,动作慢了一分,火苗舔上他的手指,带起一丝灼烧的痛感,他极快的收回,整理好了思绪,

“喜克索斯人?你怎么这么问?”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像是只是在疑惑,

如果,她说的是如果,他的雅雅或许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

“你...你没听见么...卡穆迪,他叫我亲爱的侄女,他说他是我舅舅...”

她的声音茫然的厉害,说到最后红了整个眼圈,像是一头受惊的小兽,一头扎进了阿蒙霍特普的怀里,

“唔...我听见了...”

提起的心渐渐放松,他了然的笑了,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她颤抖的脊背,温柔地安抚,

“可是雅雅,你相信他吗?”

“......”

“他在你心里是一个可信的人吗?”

连续两句的问话让林雅懵掉了,相信...卡穆迪?不,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从见他的第一面起,她的内心就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可信任的人。

“不...不是...”

“如果你不信任他,那为什么对他说他是你舅舅的这句话,就都信了呢?”

阿蒙霍特普的手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淡笑着说道。

“可是古努...古努也承认了他的身份,说他是我的舅舅,是可以相信的人。”

林雅皱了皱眉,不可以相信么?可是古努是可以相信的人啊...

...古努?她之前死去的那个仆人?承认了卡穆迪是她舅舅?虽然想到这里,阿蒙霍特普还是淡定的很,

“那,你想一想她具体是怎么说的?”

她皱着眉,认真思索那天的对话,

昏黄的油灯下,古努对她说,他是她的舅舅,是她的姆特最信任的人...

可是那时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阿波...对了!她和古努说起的人不叫卡穆迪!而是阿波!

那么卡穆迪是谁...这个名字又从哪里听说过?

是拉亚!拉亚在自己出嫁之前,和她仔细的叮嘱过,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叫卡穆迪的人来问自己,一定要否认自己是赫里特的女儿,

这才是卡穆迪。

阿波,卡穆迪...阿波...卡穆迪...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喃喃自语,

“阿波...我和古努说的时候,我说的是阿波...可是阿克沙,阿波真的不是卡穆迪的另一个名字么?”

她这话落下来,阿蒙霍特普的心里瞬间有了准数,

这就,好办了。

“当然不是,他从来都不叫阿波,哪怕是算上他登位时的登基名,他的名字中也没有这样一个词汇,卡穆迪,他的全名是阿塞拉.卡穆迪。”

他笑了笑,吻了吻她困惑的眼睛,

“我没有骗你,你可以问其他人,卡穆迪从来就不叫阿波。”

叫阿波的是谁呢...从来都没有人叫阿波,古努嘴里的那位,可以永远信任的,雅雅的舅舅,应该是那位喜克索斯最后的君王,还算有点骨气血性的,与阿瓦利斯共存亡的阿波菲斯吧...

至于卡穆迪,他当然也是舅舅之一,但他只是一条丧家之犬而已,逃亡路上自立的王,也算是王吗?

她眼里的迷茫散去了一些,他又继续说道,

“雅雅,你知道的,他杀了古努,他是害死古努的凶手,如果他真的是你可以信任的舅舅,他为什么要杀死你与你的姆特最亲近的仆人呢?”

他的话让林雅动摇,

是啊...如果他是自己的舅舅,他为什么要杀死古努呢?如果他是自己的舅舅,为什么要冒用阿波的名字?

“阿克沙...”

她往他怀里使劲拱了拱,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倒是再也不想这些乱事了,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如果我真的是喜克索斯人,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我会拖累你的,王国也不会信任我,我们...我们就...”就再也没有以后了啊,

后一段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这样不吉利的话她才不要说,她要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永远永远。

“不要怕,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他细细的亲吻她哭花的脸颊,向她郑重的承诺,

“那你...你说的...就是真的...吗?...万一呢?”

她哽咽的说着,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襟,

“雅雅,你要相信我,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没有万一,我们之间永远都没有那个万一。”

他笑着,拥紧她的肩膀,揉碎她心中的疑惑,对她说,也对自己说,

怀里的人呼吸慢慢平稳,阿蒙霍特普哑然,竟然是,睡着了么?她一天一夜没睡了,心里的弦猛然一松,困意自然而然就压倒了上来,

他哭笑不得,轻触她柔软的发丝,往而后别了别,

就这样吧,你就只要相信我,旁的人什么也不要相信。

而我,只想要你,哪怕留住你要用上一千个一万个谎言,我也在所不惜,

在我眼里你永远不是什么喜克索斯的王族血脉,不是什么会让王国动荡的根源,你是我的雅雅,只是我的雅雅,是属于我灵魂的另一半。

“睡吧,睡吧,傻姑娘。”

他轻柔的把她放在身侧的沙地上,献出自己的手臂充作她的枕头,拥着她一起进入梦乡。

无趣。

图特摩斯反手抹平了沙地上乱七八糟的纹路,撇了撇嘴,深深的唾弃,

她一个喜克索斯人,万恶之源,总算有了点自觉又让殿下给哄回去了,这怎么能让人不气?

他心里清楚的厉害,如果有一天,这个女人身份暴露,而殿下仍然护着她,那就是整个王国的危机,这是一颗毒瘤,足以摧毁整个王国,

可殿下却不这么认为,

爱情?什么是爱情?什么样的爱情值得让整个王国陷入这样的危险?

图特摩斯不明白,也永远不想明白。

殿下和自己提起阿蒙麦西斯,提起他们曾经的兄弟,那个同样具有喜克索斯血脉的男孩,

确实是这件事打动了他,让他同意缄口不言。

可是殿下,时至今日,我们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啊,我们已经长大了,站在国王陛下当初站在的立场,你怎么能这样糊涂呢?

陛下就那样残暴,非要阿蒙麦西斯的命不可么?不是的,阿蒙麦西斯的身份是那样的特殊,

他如果活着,位置早晚有一天就是阿蒙神宫的首席祭祀,而这样一个被全国人民渴慕仰望的神,侍奉的人居然是邪恶的喜克索斯人,这要怎样平息人民的愤怒?

没有办法的,阿蒙麦西斯,他只能死,只能死啊...

礁石外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图特摩斯伸出一只手指,指向远处最为明亮的一颗星子,那是索西斯,女神伊西斯王冠上的一点。

王位的守护者,伟大的女神伊西斯啊,请您告诉我,我的沉默是正确的么?

一颗星星当然不会回答他,他顿了顿,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块巴掌大的金属盒,

金属光滑的表面上反射了滟滟流火,他握在手心一点一点的收紧,

去他的吧,不管了,反正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当事人都不拿这当一回事的,他担个什么心?

有了这个盒子,只要打得开它,找到它描绘的地点,谁造反整死谁!

章节目录 一只海螺引发的事故 第二天的中午,一行人顺利的返回了沙鲁亨的堡垒,这路程其实还挺短的,短的让林雅叹息,

诶,可惜了,海鲜只过了个嘴瘾,时间太紧,不能再多停留几天了,

大捷的战报已经传达回了底比斯,雅赫摩斯大喜,急着召见他的儿子阿蒙霍特普,他要回到阿蒙神宫去,在他父亲的面前领取新的功勋。

再见了小章鱼,再见了花甲,再见了竹蛏...

啊,也不对,其实孟菲斯靠海也挺近的来着,分别只是暂时的,

还好在海边捡了个巨大的海螺,昨晚吃掉的,已经晾了一夜了,她献宝一样把东西举到阿蒙霍特普的耳边,

“阿克沙,你听听,里面保存了大海的声音哦。”

她卡巴着眼睛,期待的说。

“嗯?好。”

他一愣,顺从的靠过耳朵,

只是还没等靠的太近,他的眉毛微微皱起来了,

“怎么了吗?”

“额...”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僵硬的靠了过去,有极快的躲开。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你听见大海的声音了吗?”

她一脸的兴致勃勃,

“...嗯,听见了,送我的吗?”

“对呀对呀!送你的礼物!”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她却没有察觉,要往自己的耳朵上扣一下,被他制止。

“诶?”怎么不让我听?

她疑惑的看过去,见他把海螺抽走,摆在一边,微微笑了一下,就是脸色有点不太对劲,

“不是送给我的吗?我要珍藏起来,自己听。”

......

小气!

林雅撅了噘嘴,看着他把那只海螺放到了他的箱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阿蒙霍特普摇头笑了笑,想说什么又被人打断了,

“殿下!那东西打不开,你出来随我看一眼。”

是图特摩斯的声音,

盒子目前在他的手上,他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打开它,现在看来是失败了。

阿蒙霍特普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留下一句我马上回来,就转身出了门。

门轻轻阖上,他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林雅眼珠子转了转,起身去打开他的箱子,

不让我听?我偏听。

那只海螺放的还挺谨慎,和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放的远远的,单独的放在一个角落,孤零零的,看着还怪可怜的,

她拿起来,放在耳边,等待已久的海浪声并没有响起来,反倒明白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她知道了,为什么要放这么远,也知道了,为什么他脸色不太好看,还阻止她来听。

“呕!”

这是什么味啊!一股巨大腐败腥臭的位置冲上了天灵盖,她差点没晕过去,

没有人告诉她这里面最深处挖不出来的肉该怎么处理,又该怎么在不破坏外壳的方法下把它清理干净,

断在里面的那一截经历了炎热天气的反复摧残,很快就烂掉腐坏了,

纪念品,狗带。

这味也太上头了,直到车队驶出了沙鲁亨,到达了比索姆,林雅还是觉得胸口闷的厉害,那股味道挥之不去,哪怕是战车急速奔跑带来的凉风也没有让她好受几分,

“呕,”

战车紧急停车,她跌跌撞撞的跑下去,扶着把手吐了个痛快,

红红绿绿粘稠的呕吐物吐了一地,她看着就又觉得恶心的不行,只得别过头,狠狠的灌了两口凉水漱了漱口,这才好了一些,

这已经是这一路上不知道吐了多少次了,整个车队都因为她突发的身体状况走走停停,惹的图特摩斯和他手底下的将军们都有些怨言,但是没办法,如果可以的话,能忍得住,她也不想吐。

只有天知道这种不断涌上来的恶心到底让人有多么难受。

阿蒙霍特普从车上跳下来,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满眼的担忧都要从里面溢出来,

“怎么这样严重?到前面的城镇里找个医生看看吧?”

“不....不了...我只是...被那只海螺恶心了...天啊...它的味道也太让人难忘了...我现在还能想起来它是什么味道的...”

林雅的脸色青青白白,却还是咬着牙拒绝,

后悔啊,后悔,早知道不那样手欠了,

要是平常停也就停了,现在这样多的人马等着回孟菲斯,还要整顿,还要启程去底比斯,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小事耽搁了这么多人呢,

“别硬撑,稍微停一下不碍事的。”

比索姆的城池就在前面了,只是去找个医生,耽误又能耽误多久呢,还有什么事能比雅雅的健康还重要。

“阿克沙,我说,不去,我可以的,我再吹一会风就好了。”

她悄悄用手掐着自己的虎口,尖锐的疼痛暂时的压制住了那股呕吐的欲望,

“相信我,我从来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不是吗?等到了孟菲斯,我再找个医生开一份止吐药剂,很快就好了。”

“好吧,如果很难受,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她的坚持让阿蒙霍特普妥协,他叹了口气,搀扶她回到了战车上,

凉风是随着战车的奔跑扑面而来,林雅紧紧攥着把手,笑的艰难,

“你看,我就说我没什么事,吹吹风就好了。”

他身上的薄荷味被风吹淡,闻在鼻间效果还是有一点的,

“你没事了就好。”

阿蒙霍特普看她的表情不似作假,担心的情绪这才消散,

“你放心吧,我好着呢。”

她扬了扬眉毛,脸颊上有了一些红润的颜色,

“嗯,谢天谢地。”

车上颠簸,他却抽空揽了揽她的腰,吻了下她的脸颊,

“如果还是难受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了。”

她不耐烦的应着,用手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嗔怪的样子,

事实上她还是很想吐,强行往下压着,想吐的时候喝上一口水,就会好很多,

那股味道真的太让人难忘了,这样捱着应该可以撑到孟菲斯吧,应该可以的,明天就可以到了,总不能这么娇贵,就能难受那么多天,如果到时候真的还是难受,就找个医生开一副止吐药剂好了,不然到时候再加上晕船,这就真的要倒下了。

这一次的底比斯之旅很重要,肯迈特的每一场胜仗都是献给阿蒙,于共她是阿蒙神的祭祀,于私她的丈夫是这次庆典的主角,她是怎样都要去一趟的。

晚间也在赶路中度过,阿蒙霍特普他们一夜都没有合眼,星夜兼程往孟菲斯赶路,

事实证明,人要是困极,站着还是能睡着的,林雅在路上偷了偷闲,依在阿蒙霍特普的怀里睡了几会,他护的很紧,一点磕碰都没让她经受,但胃里焦灼的呕吐感还是让她时不时的醒来,

“天亮了么?”

天色微亮的时候,林雅稍稍睁了睁眼睛,她第一眼看见他泛青的下巴,

唔,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只需要一夜,胡子就会冒出来。

战车还在奔驰,他的目光里却没有丝毫的困顿,她踮了踮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亲了一下,

“辛苦啦,我的勇士,你困吗?”

“不困。”

阿蒙霍特普听见她的声音低下了头,冲她笑了笑,顺其自然的回了她一个轻吻,

这样的路程对于他来说再寻常不过了,只是苦了她跟着一起,只能在战车上小睡一会。

“睡好了吗?”

“再好不过啦,我有人形护垫呢。”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从他怀里站直,自己握住了把手,好让他减轻一点负担。

章节目录 没有什么比喝药痛苦 看得出来这一夜真的片刻都没有停下来,孟菲斯塔门上的旗帜在风里飘扬,城墙上绿色的皮肤的普塔隐约可见,

居然再一睁眼已经到了么,走的可真快。

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没怎么睡再加上没吃早餐的缘故,她忍了忍,喝了口凉水,顿时又好了许多,

进了城就好了,进了城就可以好好的补上一觉,再吃上一口东西,应该就会好很多。

可事实证明,她想的有点简单。

图尼娅和沙巴卡总算等到了她和阿蒙霍特普完整的回归,激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林雅潇洒的摆了摆手,表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她现在就只想睡觉,还有吃东西,

用最优雅的步伐能走出的最快速度回到了起居殿,看着熟悉的大床,她感动的都要哭了,

但是当伊普特为她端来每日必喝的丹德拉圣牛所产出的牛奶,她却再一次华丽丽的吐了,

不行了,为什么往常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腥膻?

怎么这次这么难以接受?

“为了您的卡,殿下。”

伊普特端着那杯牛奶,殷切的看着她,

她还是皱着眉,捏着鼻子咽下去了,尽管过程中是那样的不适。

“伊普特,我觉得我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医生。”

一口饮尽,林雅又急忙喝了口水,把残留的味道冲了下去,这才重重地喘了口气,缓慢的呼吸。

“殿下,您还是觉得难受么?”

伊普特担忧的问,不是昨天一下午都没有恶心了吗?

“还好其实,没那么难受了,可能我的身体太矫情了吧,去请个药剂师来,开一副止吐药就好了。”

她生无可恋的瘫在椅子上,闷闷的说道,

“我这就去请位医生来,也去通知一下阿蒙霍特普殿下。”

说完伊普特就脚步不停的往外面走,却被林雅叫住了。

“等等,别告诉他了,他够忙的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林雅顿了顿,然后这么说道,

他的事务很多很多,这只是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医生很快就来了,简单的过问了一下林雅的身体状况,

“殿下只是闻了一下腐败的海螺,然后一直到现在还觉得有恶心呕吐的感觉?”

“额,是的。”

这么说有点丢人啊...她悄悄转了转脸,闻一只海螺闻出病来,这也是奇闻了。

“确定没有别的诱因么?”

“没有,肯定没有,我平常身体健康的很。”

一顿能吃两个脸大的面包加一块烤肉呢,还不算零食什么的,但是这就没必要说了吧......

“有没有觉得嗜睡之类的?”

“有,”

她看见医生怔了一下,然后慌忙补充,

“不是不是,应该不算是嗜睡,是我最近睡的挺少的,总是在赶路,所以才总是困。”

可不就是么,最近都没有什么空休息,怎么能不困,不困才是不正常吧?

“......殿下的月事来了么?”

“......??????”

这...这么隐私的事怎么好回答!?你是个男医生啊!这让我怎么回答!?

听见医生这么问,林雅有点抓狂,这也太难以启齿了吧...

“殿下,请不要有为难的情绪,您要知道我是一名医生,普塔神在上,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我的病人。”

医生看着她为难的神色,淡淡开口。

......话是这么说,但他毕竟也是个男人啊,还真的挺让人难为情的。

“殿下?”

“......好像是...来过了。”

她犹豫了片刻,结结巴巴的说道,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他是个医生,他是个医生,那现代治痔疮的大夫又有多少呢,总不能因为是异性大夫连病都不治了吧?

想是这么想,她的脸还是红了个透彻,

“殿下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啊?应该...没吧,这跟病情有什么关系吗?”

林雅有点懵了,难道是有人给自己下毒?图特摩斯最近跟她关系是有点差,但是不至于下毒吧......

“是这样的殿下,我需要确定您是否招致了别人的诅咒。”

医生解释道。

“啊,这样啊,那没有,肯定没有。”

林雅汗颜,忘了肯迈特都很信这种诅咒之类的事了,但是这种说法怎么可能说服自己一个现代人,这也太扯了吧...

“那我明白了,殿下只是轻微的肠胃不适,我这就去给您开一副药方。”

“诶,等一下。”

林雅及时叫住了他。

“那个,你要给我开什么药?先说一下,有鳄鱼粪便的我不吃。”

想到肯迈特医生开药的习惯,她打了个哆嗦,

鳄鱼粪,这个东西要是真给自己开了,她现在就能给你吐上个三天三夜信不信,

“殿下放心,里面并没有什么鳄鱼的粪便。”

医生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吧,那你去开吧...”

“诶,再等一等。”

“殿下?”

“你要给我开的药主要是什么作用?我想要一些能止吐的,你知道的,我马上就要启程去底比斯了。”

“如果殿下需要的话,我会再开一副止吐药剂的。”

医生说的平静,林雅这才放了放心,摆摆手任由他去了。

热腾腾的药剂在片刻后由伊普特端了回来,黑漆漆的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熬制的,又黏又稠,配药的人倒是很细心,那上面一点浮沫都没有,

只是...再怎么细心也不能改变这东西会很难喝的事实啊.......

林雅龇牙咧嘴的用勺子舀起一勺,在高处慢慢倒了回去,看着它拉出了细长透明的丝,黏黏腻腻。

“殿下,趁热喝了吧,在熬药的时候,普塔神的祭祀特意过来念了好一阵咒语呢,这药汁里具备了普塔神的神性,您喝了一定会马上好起来的。”

伊普特看着她磨磨蹭蹭的不想喝,低声劝慰道。

“可是伊普特,你觉得它,像不像什么生物的鼻涕?”

又黑又绿,黏黏一坨,

这么想着就更喝不下去了。

普塔神的神性,啧,熬药的时候还有神棍在一旁念经么?这有什么用?又不能给它变个味。

“殿下,这世界上的药哪有一种是好喝的呢?可是只有喝了药病才会好。”

伊普特微微一笑,把药碗又往她嘴边挪了挪,

“您只要想着,它是您喜欢的某一种食品,它就没那么难吃下去了。”

喜欢的某一种食品...这个颜色...这个样子...谁家的美味长这个样子啊!

“殿下,您看它的粘稠程度,像不像是新鲜的蜂蜜?”

伊普特冲她眨了眨眼睛,

“我在里面加了好几勺顶级的蜂蜜呢。”

“......”

事实上,蜂蜜那种太甜的东西她也不是很爱喝怎么办?

“殿下?”

“...伊普特,你想啊,这个药,它煮的时候,有祭祀念经对不对?所以我喝的时候,为了让这碗药,更加的具有神性,我也要念一遍对不对...”

林雅眼巴巴的说着,然后慢吞吞的开始念经文,

只是没用,这是治疗病痛的药,不是什么别的,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

等她从普塔的经文一直念到阿蒙的,最后开始念荷鲁斯的,药汁变的冰凉,还是要喝的。

“殿下......”

伊普特的表情有些无奈,

“您不困了么?喝了药才能睡的更好啊。”

“......”

没理由了,理由用完了,还是要喝药...

这世上让林雅怂的事情有很多,秒怂的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喝药,任何一种药。

但是现在明显躲不了了,再想想之前呕吐过度胃里的那种灼烧感,她闭了闭眼睛,认命的端起药碗,捏紧了鼻子,一口气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那药剂又黏又滑,味道也怪的厉害,比之中药没那么苦,但加上了这许多蜂蜜,还不如不加,

又甜又怪,要不是想着吐了就要再来一碗,她可能现在就吐了。

眼见着药已经都喝完了,伊普特这才满意的收走了碗,就见林雅极快的捧起了一旁放置的一只苹果,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一只甘甜的苹果滑过喉咙,她这才仰倒在床上,回到了人间,

“伊普特,从现在开始,如果不是要启程之类重要的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叫我。”

章节目录 魔方与宝藏 当天下午,林雅就知道了那名医生给她开的药方究竟是治疗什么的,因为她已经在厕所里蹲了一个下午了,

她终于知道吃了泻豆是什么感觉了,她现在知道了,是腿软,虚脱,再也不想体会第二遍了。

还好厕所设置在室内,不然这种频率室内外来回跑,那还不如杀了她...

在肯迈特医生的眼里,肠胃不适是吃了不洁的东西,只有把肠胃清干净,才可以治疗的好,

开泻豆只是常规操作而已。

“伊普特......”

她在厕所里颤颤巍巍伸出了手,

“殿下!”

“把...剩下的药...都给我倒掉...我再也...不喝了...”

“殿下?”

这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让我...继续...还不如...吐死...”

在她的坚持下,伊普特最终还是倒掉了清洁肠胃的汤药,这让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万幸的是,止吐剂并不是口服类型,而是由各种香料制成的香包,想吐的时候拿起来闻一闻就会好,

那个医生说,她的病状虽然罕见了一些,但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等到达底比斯的时候,应该就会痊愈了,即是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想来大概,是肠胃感冒?那应该持续不了多长时间的。

第二天一早,在普塔神庙祭司们的欢送下,又一艘大船晃晃荡荡的驶离了孟菲斯,再一次向底比斯进发。

还真是奇了怪了,想象中的晕船并没有发生,这可能是以毒攻毒攻克了?

不过这样林雅乐得轻松,她没事阿蒙霍特普也不再担心了,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那个雕花盒子在数次的尝试没有打开之后被他们彻底的放弃了,看来想要打开它的方法只有用钥匙这一种途径,

这就难办了,盒子曾经的持有人已经进入了冥界,知道线索的人并不知道钥匙在哪里,想要找到它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找不到就找不到,这种结果对于阿蒙霍特普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虽然他们打不开它,但也没落到喜克索斯人手里不是,

战争胜利的天平始终是偏向己方的,即使没有这宝藏的加持,他们现在也仍然是胜利者。

倒是图特摩斯对此挺失望的,他是个十足热忱的战争狂,打开这份宝藏会让肯迈特的军队如虎添翼,再度夺下几个西亚的重城。

但这一切也只能是想一想,毕竟钥匙没有下落,它现在的作用也只是作为一件沙鲁亨之战的战利品,献给雅赫摩斯。

金属本来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冰冷的,但这盒子却不是,它的每一个角落雕刻的都很圆润,有光照射在上面就有一种很温和的感觉,

阿蒙霍特普告诉她,它是由陨石中携带的金属打造的,打造的方式就很先进,是肯迈特没有的技艺,雅赫摩斯的猜测应该是正确的,这份宝藏中应该包含了很多先进武器的制作方法。

不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盒子给林雅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很不对劲,它上面的花纹看似连贯,却总有一种玄妙的违和感,好像错了位,又好像不是。

鬼使神差的,她把盒子从垫了华贵布料的垫子上拿下来,蘸了点桌上的颜料,一面一面的转印到了纸上。

这花纹,连起来看还挺好看的,是个什么花的模样,有花有叶,还挺美貌,

只是为什么折成盒子就怎么看怎么怪呢...

这个钥匙孔这样狭小,好像也从来没有在古努身上看见过这种轮廓的东西,

算了,那么军事好手都没有发现什么,她一个小白菜怎么可能发现,悻悻把盒子放了回去,转身躺回了床上,

好困好困,可能是前一阵睡的实在是太少,现在有空就想一直睡一直睡。

“雅雅,你看这个魔方怎么拼,我怎么转了这么久还是没头绪啊!”

室友乐乐的一头长发几乎让她抓成了个鸡窝,烦躁的不行,这个魔方林雅已经看她摆弄了好几天了,

乐乐是个特别喜欢烧脑玩具的人,偏偏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华容道九连环什么的买了一堆,一个也没解出来,就连整盒的七巧板,照了图片硬拼也拼不上,最后的结局就是垃圾桶里见,

但她却对这种东西的喜爱到了难以自拔的地步,令人无语。

这个魔方是她的新宠,从好几天前买回来,就一直在研究,各种瞎拧,还不许别人指手画脚,一句也不许说,查了好多公式也拧不明白,看这个样子是放弃了,

每到这个时候林雅就成了她的救星,有幸可以摆弄几下她的宝贝,

这或许是因为林雅是她的死党,本身不会很多嘴,也不会嘲笑她笨,对这种东西说不上有天赋,但照着公式之类的弄也可以解的七七八八。

“额,首先要拼好一面...”

林雅照着浏览器上的步骤一点一点的转动魔方,

“然后是复原旁边的底边....”

“这样,这样,这样...”

折腾了一个下午,林雅终于把魔方完完整整的拼好,放回室友的手心,

“给你,还真有够麻烦的...”

伸了个懒腰,慢慢打出了个哈欠,坐了一下午觉得浑身都有点酸痛,

“雅雅!我觉得你帅呆了!”

乐乐的眼里冒出一闪一闪的星星,故作夸张的崇拜,

“还行吧,还凑合。”

这种不走心的夸赞让林雅觉得无语,然后也不走心的回了一句,转身看见乐乐把刚拼好的魔方扔进了垃圾桶,

这种动作她已经做过很多很多遍了,林雅也习以为常,倒是刚进门的另一个室友李茉见状尖酸的来了一句,

“呦,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好好的玩具玩完也就扔了,比不了比不了。”

“怎么?不扔还留着做纪念?上面有什么宝藏不成?你要是喜欢我给你?”

......

她们寝室历来就是这样,李茉的脾气有些古怪,跟其他成员有些不合群,总是一回来就会吵吵闹闹的,

每到这个时候林雅就会觉得非常不耐烦,烦躁透了,心里总想着等到毕业就好了,毕业了就再也不会这么烦,

但是临到了毕业的这一天,最盼望这种解脱的是她,哭的最凶的也是她。

有很久没做过关于现代的梦了,醒来以后林雅就一直觉得有点懵,整个人像是还处在梦境中一样,坐在窗边看着船下的水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脱离了现代太久,连这种吵闹的场景都觉得格外的想念,

最后那天的吵闹是怎么结束的来着?好像是李茉把魔方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了,再一次打乱还给了乐乐,打赌有一周的时间她都拼不出来...

等等!

乐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魔方上不会有宝藏,留着有什么用...

魔方...宝藏...宝藏...魔方...

林雅激灵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她想到了!

原来是这样!

没有人知道的钥匙会不会根本就没有钥匙?每个人都想要盒子里藏着的东西,会不会那里面根本就什么也没有?他们都找错了方向?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所以秘密其实在盒子表面的花纹里?

章节目录 比布洛斯 “我找到了!”

一声激动喜悦的呼唤打断了阿蒙霍特普与图特摩斯的谈话,他们齐齐回过头去,看见林雅手里拿着一沓乱七八糟在夜风里飘零的草纸,脸上还带着过度兴奋的晕红。

“风这么大,你出来做什么?不是身体还不舒服吗?”

阿蒙霍特普的眉毛浅浅的皱了下,音线略低,

“阿克沙!夸我!我找到了!”

“慢些...”

船虽大,却还是有些细微的晃动,不甚平稳,让她走路慢一点的话还没有说完,

那个人却根本不听他说些什么,像是小鸟一样扑在他的怀里,几乎用跳的跳到了他的腰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的像个小傻子一样,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脑门上。

“夸我!快夸我!”

林雅在他身上挂着,得意的张牙舞爪,挥了挥手里的草纸,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

图特摩斯对这种情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却还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唾弃了一声,

至于么?至于么?真就高兴起来干啥都不背人了?

“嗯?夸你什么?”

心上人的主动投怀送抱让阿蒙霍特普心情不错,他的尾音拉出了缠绵的声调,又回亲了亲她的脸,

“我!”

她勾着他的脖子往后仰了仰,露出一张分外得意骄傲的脸,在阿蒙霍特普的眼里点亮了一脸的娇媚,

“我解开了那个宝藏盒子的秘密!”

此话一出,一片寂静,刚刚还在偏头唾弃的图特摩斯转过脸来,眼睛瞪得滚圆,惊诧到了极点,

与之相反的是阿蒙霍特普倒是没有,他的表情只出现了细微的波动,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其他的什么。

“你骗人的吧?众神在上你最好诚实一点!”

来自图特摩斯震惊的咋呼,

有没有搞错,这东西多少人研究过了,甚至军中最负盛名的锻造师都断言,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那个盒子,她骗人的吧?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她本来就有钥匙...?

这个想法让图特摩斯心头一沉,也是,不管外表再怎么单纯,她始终是喜克索斯人,藏点心眼实属正常,

非我族类。

“做得好,我的雅雅果然是最聪明的。”

阿蒙霍特普扬眉浅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末了还用自己的头抵住了她的,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图特摩斯只觉得牙酸,还有完没完了,这么要紧的事,就不能先处理吗?

那盒子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她是怎么发现的?

一连串的秘密把他憋的像是心里装了只不停磨爪子的老鼠,偏偏那两个人还不说了,扯上了别的。

“...先说说盒子的事不好么?”

到底还是憋不住了,

这一声说完,林雅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尴尬的从阿蒙霍特普身上爬下来,

“急什么急,你才说谎呢!”

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却只换来他一声低低的轻笑,让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她走到刚才他们议事的桌边,把上面的图纸随意的卷起来丢回箱子里,换上了她拿来的几张,

“看看吧,秘密,就在那只盒子的本身上。”

原本她拓印下来的形状是一张T形的画卷,上面有茂密的枝叶与鲜妍的花朵,但在经过重新拼组,拼成长方形的时候,就是一副山川汇聚的地图。

这地图藏的隐秘,要不是偶然联想到了拼装的魔方,她或许还真的猜不出来,

发现的过程一说出来,阿蒙霍特普与图特摩斯都沉默了,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一些?”

图特摩斯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也太巧合了吧,她随手一拼,就拼出了个地图?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可是,这确实是一份地图啊。”

林雅说的理直气壮,这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出来山地,平原还有河流,怎么就不是地图呢?

“我怀疑你是随便拼的。”

图特摩斯撇嘴,一边说一边随手搅乱,又重新随意的拼了一张长方形,

这一下沉默的范围扩大了,林雅也闭上了嘴,

这...

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事...

她不信邪的又拼了一次,然后彻底熄火。

制作这张地图的人是什么人间奇才?

这六张纸不管怎么拼都是一张地图?这也太难为人了吧?

三个人又一次次的拼了几回,终于在某一张纸贴合上去后,阿蒙霍特普的指尖顿了顿,表情也出现了一丝停滞。

“图,这次的地图...?”

“比布洛斯?”

图特摩斯也停下了手,缓缓回头,面上有些震惊,

这一次的地形在他脑海中渐渐勾勒成熟悉的模样,他和阿蒙霍特普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慎重,

图特摩斯慌慌张张的打开了脚边的箱子,打翻了桌上雪花石膏灯盏,灯油溅出来灼伤了他的手背,他却没有空理会这些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面有一张关于比布洛斯的地形图。

比布洛斯的地图被翻找出来,与刚拼好的地图一一对比,两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居然真的可以对得上,误差几乎没有,这张比布洛斯的地图是由航海贸易的海员带回来的,而地图上那藏有宝藏的山丘,正是出产了最为优质雪松木的那一座!

这个发现让他们为之一震,喜克索斯人说到底是来自西亚的游牧民族,而比布洛斯也正是西亚的一座重要城池,如果这张地图指向喜克索斯的宝藏,那十有九分是真的。

“我去给国王陛下发信。”

“也好。”

短暂的寂静过后,图特摩斯失神的留下了一句,径自匆匆转身推开了舱门走了出去。

“雅雅,你帮了王国一个大忙。”

“我又不想帮王国的忙...”还不是看你那样忙不忍心么。

阿蒙霍特普伸手扶住她的双肩,眼里一片片晶亮,唇角绽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他的雅雅从来不会让人失望,这比由他自己解开这个谜底还要让人感到自豪。

“哪有...到头来还不是你和图特摩斯发现了不对,要是真照着我拼出的地图去寻找,估计什么也寻不到...”

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她微微垂了垂睫毛,

“比布洛斯是哪里呀?”

阿蒙霍特普笑了笑,换了个姿势把她抱在怀里,她靠在他身上,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地图上的某一点停下。

“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总有一天会到达的那个远方。”

“诶?是那张航海日记上说的地方么?勒切奴?两河之间?”

她的记忆不是太好,但对于他说过的话总是记的很清晰,他曾经说过,要到海上去探险,到遥远的东方去,这个比布洛斯就是那里么?

“不是,但是很近了,很近很近,比布洛斯是靠海的城市,在我们上次去过的加沙沿着海岸线再往北方一点的位置。”

他的手覆上了她的,引领着她点向那一片藏有宝藏的山丘,

“那里出产最好最坚固的雪松木,也有着最好的松柏油脂,那里的天气与肯迈特不同,在佩莱特季的第三个月开始,那里的气温要比肯迈特的夜晚还要寒冷的多得多,一定要裹紧身上的羊毛披风,去过那里的海员说,那个时候,那里的天空会有特殊的变化,会有白色的晶体从天空飘落,接触到皮肤又会变成晶莹的水滴,当地人叫它雪......”

他的声音缓缓变得轻柔,像是柔软的羽毛,骚动了她的心房,

“那一定会是很美很美的景色,等到有一天,肯迈特的大军挥军北上,夺取了比布洛斯的城邦,我一定要在佩莱特季第三个月的某一天,带你去看一场从未看过的雪...”

而有了这样一张地图,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我会和你一起站在比布洛斯最高的山巅,看洁白的飞雪落上满山的金松,只有和你一起,才会是我此生见过最美的风景。

章节目录 第六块勇气金蝇 久攻不下喜克索斯人大本营沙鲁亨被攻破,藏有喜克索斯人宝藏的盒子也被缴获,更是解开了上面的线索,指出了宝藏的确切位置,

一连串的喜事让雅赫摩斯圣心大悦,连一向都不怎么待见的林雅这一次也看顺眼了不少,

听说就是儿子的这个不怎么招人喜爱的妻子解开了盒子上的秘密,唔,这么看的话,也还是多少配得上一点自己的儿子的,

嗯,也只有一点,还是没有自己女儿顺眼。

摄政王子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停泊在了底比斯阿蒙神宫的渡口,

渡口广场上,以雅赫摩斯为首的王公大臣们在此等候,为阿蒙霍特普庆祝凯旋。

林雅从船上下来自然而然的走到女眷应该停留的那一边,阿摩斯见到她眼睛都亮了几分,高兴都写在脸上,亲昵地挽着她的手拖到自己身边,

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见到了图特摩斯。

绵长的红毯一路从广场中心铺到了渡口,阿蒙霍特普与图特摩斯还有参加沙鲁亨之战的将军们一路从船上行来,到国王的面前恭敬的行礼,

这其中阿蒙霍特普走在最前面,王子大披肩工整的披在身上,象征王室的蛇冠在他头上熠熠生光,

在场有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姐,林雅不需要去观察,只一路看着他行过来,就知道她的丈夫是这一场盛会的焦点,

“他今天还挺好看的...”

一声呢喃从身侧发出来,她愣了一下,几乎以为是自己说的,偏了偏头才发现是出自阿摩斯,

“嗯,图特摩斯今天是挺好看的。”

她煞有介事的点头,

难得看见图特摩斯装扮的这样,嗯,整齐,比如他平常都是光着上身的,今天也披了件斜肩的披肩,一直光着的光头也盖上了一顶齐肩的华丽假发,

俗话说人靠衣装果然不假,换了个造型的图特摩斯确实印证了他平日里自我吹嘘的孟菲斯美男之名。

“谁说他了!我说的是我三哥!”

她这一声赞同让阿摩斯嗲了毛,急急忙忙的辩解了一句,耳尖上却有一丝可疑的红,

“哦?你说的是阿克沙么?”

“当然了!你没看那些贵族小姐的眼睛,我看她们都恨不得把眼睛黏在三哥身上!”

阿摩斯梗了梗脖子,用眼角余光瞟了眼对面台阶下的少女们。

她们小声的讨论着,视线牢牢盯紧了阿蒙霍特普,眼里的春光让这炎热的天气都跟着柔软了几分,

“是么,可是我看也有挺多小姐喜欢图特摩斯的。”

林雅笑着故意调戏了阿摩斯一句,却看见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垮了下来,

正待过问一句,就看见大祭司坦塔蒙走到了国王面前,行了个礼之后转身,正了正神色,

这是庆典就要开始的前兆,她只能把问话吞回去,和大家一样收声等待。

开场依然是冗长的阿蒙赞词,在肯迈特人心中,所有战争的胜利都是神的护佑,只有神的神力才可以让肯迈特持续繁荣,

这是长久以来的习俗,哪怕是像阿蒙霍特普这种并不信仰神的将领,这种场合该表现出的态度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放在胸前,模样虔诚,垂首聆听,

在他身后的一众将领双膝跪俯,头颅贴在地面上,表示绝对的恭敬。

赞词结束,阿蒙祭祀捧上了一个又一个的托盘,雅赫摩斯从王座上站起来,亲自为给王国立下功劳的将领们颁发勋章。

勇气金蝇,勇士的象征,按照战功大小分别制成了戒指,手镯,臂环,项链不等,

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从雅赫摩斯的口中吐出来,被点到名字的人无比荣幸,一脸骄傲的从国王的手中接过勋章,

巨大金蝇穿成的项链挂上图特摩斯的胸口,他恭敬地俯首,亲吻了雅赫摩斯伸出的脚尖,

最大号的金蝇勋章,国王授予的吻礼,这是对于图特摩斯来说极大的荣誉。

合欢木托盘里只剩下最后一件,雅赫摩斯停在了阿蒙霍特普的面前,从托盘里取出那一件巨大的项链,却没有像对待别人一样亲手为对方佩戴,而是高高的举了起来,

太阳的金辉洒在金蝇勋章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

“沙鲁亨之战的最后一位功臣!我亲爱的儿子!摄政王子!阿蒙霍特普!”

他的声音高昂洪亮,穿透了人群,每个人都得以听见他的话语,

“从他十岁伊始,这是他第六次获得如此殊荣,是他为王国做出的巨大贡献,伟大的阿蒙,伟大的神只赋予他的能量!”

“他是我尼布普赫提拉的儿子!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他是阿蒙神的血脉!是你们未来的王!”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雅赫摩斯把金蝇勋章挂在阿蒙霍特普的胸前,将他扶起来,重重的拥抱了他,欣慰的拍了拍,

“你做的很好,我亲爱的儿子,我为你而骄傲。”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他是再一次统一肯迈特伟大的王,英雄也注定不会生下平凡的人,他的儿子阿蒙霍特普就算已经数年不曾征战沙场,仍然可以立下如此的赫赫战功。

“谢谢你,父亲。”

阿蒙霍特普在他身后弯了弯唇角,终是有一天,他的父亲这样的认可了他,而不是与死去的哥哥作为比较。

浪潮般的掌声与欢呼自广场下响起,雅赫摩斯携着他的手,与自己并肩而立,一起高高俯视广场下的众生,

“我的儿子,终有一天你也会与我一样,去做肯迈特永恒伟大的王。”

颁发功勋的典礼结束,阿蒙霍特普跟随雅赫摩斯的脚步走向神庙深处,坦塔蒙与作为阿蒙神妻的妮菲塔丽也同行而去,

接下来,他要在圣湖里洁净自身,然后把从沙鲁亨缴获来的各种奇珍异宝献给阿蒙。

广场下的人群则迅速散开,开展了例行的狂欢,

阿赫霍特普就站在林雅和阿摩斯的身侧,典礼结束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平静的样子和她以往判若两人,

林雅几乎觉得她是被人掉包了。

“诶?她是怎么回事?”

她悄悄拽了下阿摩斯的胳膊,

“你说阿赫霍特普?她最近安分了不少,跟假冒的一样,也说不定是在心里打什么坏主意,总之别管她就是了。”

阿摩斯不在意的撇撇嘴道,

“别说她了,说你,你倒是给没给我怀个小侄子呀?”

她笑嘻嘻打量林雅的肚皮,说着说着还想动手动脚的上去摸一下,

“去去去,哪有那么快。”

林雅直接推开了她毛毛躁躁的手,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红,

“我说你有什么的呀,都结婚多久了,生个孩子还不正常?”

阿摩斯挑了挑眉毛,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拉回了她的手臂,

“我跟你说,我可听我姆特说...哎呀!”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位小姐撞了一下,

“...没长眼睛吗?”

她本来还没怎么样的,但是一抬头看见了对面的人,当时脸色就变得不怎么好看起来,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她的变化让林雅顿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对面,

“对不起...殿下,都是我的不对......”

一个柔柔弱弱的悦耳声音响起,让阿摩斯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章节目录 眼瞎的图特摩斯 “行了吧,你可别这么说话,我可不敢,谁不知道尼科家的病秧子一碰就倒,你要是现在就倒下来,那可是我的不对。”

阿摩斯的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嘲讽,

“是我不该不张眼睛站在路边当你挡路石呀。”

“咳咳咳...殿下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对面的少女是个看起来有些病弱的人,脸上带着一丝苍白的颜色,眉眼却很精致,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的,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得罪了阿摩斯。

虽说少女看着是比阿摩斯好相处的人,但林雅却不知道为什么,本能的有些讨厌,

这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个护短的人,朋友讨厌的对象,就算是仙女也不能让她喜欢。

“阿摩斯,王后陛下刚离开你就在这里欺负人?”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没等林雅反应过来,就看见对面的少女眼圈红了,水雾蒙上了她的眼睛,

“将军...”

得,这下林雅懂了,为什么阿摩斯不喜欢这个少女,原来是情敌,还是小白花那种,

这还没怎么着呢,就掉眼泪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阿摩斯撞了她呢,还是故意的。

就是,这一个开场来看,阿摩斯输了,而且输的很惨...

那少女跌跌撞撞的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娇娇弱弱的站在图特摩斯身边,林雅几乎要觉得她下一步就是要挽上男人的胳膊,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大概也是顾忌一下彼此未婚的身份,

“穆特诺菲莱特小姐,你不要怕,阿摩斯做了什么?”

叫穆特诺菲莱特的少女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又红了一些,声音也低低细细,

“殿下...殿下没做什么...”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果然,这话一说出口,阿摩斯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图特摩斯的脸色也不好看,

“阿摩斯,阿蒙神给你王室的身份不是让你为非作歹的,穆特诺菲莱特身体这么差,你怎么能欺负她呢?”

“我就欺负了能怎么样?你要是有本事的话,你就来处理我啊?”

阿摩斯挑衅的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图特摩斯胸口的金蝇勋章,高高抬起,

“难道你以为佩戴最高级别的金蝇勋章,给王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你就可以制裁一位王室公主么?”

她的手指缩回来,金蝇勋章重重地落下,

“哪怕是这样,你也是王室的仆人,一辈子被我踩在脚下的泥,连同你身侧的这位身娇体弱的穆特诺菲莱特的小姐,也一样,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阿摩斯你!”

图特摩斯目光骤变,要说些什么被他身侧的穆特诺菲莱特拽了一下,止住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不敬言论,

“雅雅,我们走!”

阿摩斯冷笑一声,拽着林雅的手臂转身就走,

她的手劲有点大,让林雅皱了皱眉毛,转身往回望了一眼,

“托特神之子图特摩斯?肯迈特最聪明的将领?”

“怎么?”

图特摩斯淡淡抬眸,

“你真的很聪明吗?”

林雅讥讽的开口,意有所指,

“看看你现在站着的位置,想一下刚才我们的位置,但愿你能想的清楚,究竟是谁撞了谁,这位小姐叫什么来着?她的表演很精彩,让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错事,只要哭两声自然有人为你买单。”

“你在说什么?”

图特摩斯皱了皱眉毛,

“雅雅,走吧,我们是王室,不要和这种人多说,掉了身价。”

阿摩斯又是一拽,她顿了顿,朝图特摩斯冷冷的笑了下,顺从的跟着走了。

“阿摩斯,你怎么了?”

身侧平日活泼的少女有些不对劲,林雅关切的握紧了她的手,

“你就不要和图特摩斯一般见识,他已经是眼瞎的人了,你和一个瞎子计较什么,生气就不漂亮了。”

“雅雅...”

良久,一直缄默不语只低头行走的少女终于开了口,却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等转过脸来,那丝声音已经压下去了,眼周红了一圈,却倔强的没有一滴眼泪含在眼里,

这样的倔强之美比刚才穆特诺菲莱特那柔弱的样子不知强了多少,他图特摩斯怎么就眼瞎了呢,

“我才不跟他们一般计较呢,那样的病秧子又能活多久。我就是...”

就是觉得不甘心,觉得委屈,但她阿摩斯是什么样的身份,什么样的地位,从来就只有她给别人受委屈的份,怎么能让这么一个病秧子给欺负了。

不用她多说,林雅都懂,她心疼的抚了抚阿摩斯的脊背,在心里骂图特摩斯不长眼睛。

她们在水边停下了脚步,阿摩斯靠着柱子坐下来,一点一点摆弄林雅的手指头,

这里很静,与附近喧闹的人群格格不入,林雅慢慢抬起眼,转头看看向人群中间,

穆特诺菲莱特与图特摩斯并肩而立,一起窃窃说着什么,大概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连穆特诺菲莱特那一张有些病态的脸上都带了丝笑意,时不时的垂首轻笑,

看起来倒真是一对很般配的璧人。

“她叫穆特诺菲莱特,也是阿蒙神的祭祀,尼科家的,身体从小就不好,长得也歪歪斜斜的,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那个人眼里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

耳边传来阿摩斯自嘲一般的话语,把林雅的眼神拽了回来,

她什么时候见过阿摩斯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态啊,

哪怕是最松散的坐姿,腰身也要挺的笔直,不让别人看出她的难过和颓唐,维持着自尊。

只是她的语气已经说明一切了,今天的这一场见面让她伤透了心,

等了这么多个月的人终于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为他骄傲为他自豪,明明准备了一肚子祝福的话语要和他讲述,却再也不可能说出来了,

最大号的勇气金蝇,军人的最高勋章,她真的为图特摩斯骄傲啊,他还那么年轻,未来就如此的不可限量,她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她喜欢的人也是最好的,

就是有点瞎罢了。

只一个照面,就让阿摩斯的心碎了一地。

穆特诺菲莱特是尼科祭祀的孩子,只是一个小妻生养的,生下来身体就不怎么样,背部还有一些畸形,可能有点严重,因为从来没有人见她穿过薄一些清凉一些的衣服,总是宽宽松松的,她三天两头的生病,是底比斯有名的病美人,

跟阿摩斯的人见人躲不一样,她身娇体弱,待人有礼,在底比斯的贵族青年中很受欢迎,

有很多人喜欢她,看样子就连阿摩斯喜欢的图特摩斯也不能免俗,

或者说,图特摩斯不是喜欢她,看这个样子,分明是两情相悦么...

阿摩斯越说越觉得泄气,她的腰背松懈下来,依偎在林雅的肩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是我先认识图的,也是我先喜欢图的,他也说过会永远照顾我的,可是为什么他却总是躲我呢...还总是这样的偏袒穆特诺菲莱特...”

“他是不是真的以为我非他不可,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就那样的喜欢他,就那样的没出息?”

阿摩斯轻轻笑了一声,林雅顿了一下,觉得她应该是对图特摩斯死心了,决定换个值得她喜欢的人来喜欢,毕竟她值得,

这样好的阿摩斯,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来喜欢。

“阿摩斯,你比那个装摸做样动不动就掉眼泪的穆特诺菲莱特好多了,你这样好,是图特摩斯不值得。”

“呵。”

肩膀重重拍上一只爪子,她看见阿摩斯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说得对雅雅,我这样好,凭什么他图特摩斯不喜欢我?他确实不值得,有人说勉强得来的感情不是真感情,但我是王的女儿,我偏要勉强。”

章节目录 情敌相见狭路相逢 “比布洛斯...”

雅赫摩斯垂眸沉吟,手指在那两张相似度极高的地图上点了几点,又拿起了那一只严丝合缝的金属盒,

盒子棱角圆润,每一个花纹都细致到了极点,看得久了,倒真有些地图的味道,

“即日,我要出征比布洛斯。”

盒子放在托盘上发出一点声响,他抬起眼睛,像是说着今天吃什么一样这样简单。

可是,这真的有这么简单么?

话音落下来,阿蒙霍特普与图特摩斯俱是一惊,

“父亲,您的身体?”

“陛下?”

阿蒙霍特普皱起了眉毛,雅赫摩斯的身体不容乐观,常年征战让他全身的关节都在作响,这样的身体怎么还能够远征到比布洛斯那样遥远且潮湿的地方?

“父亲,如果您真的想要攻下比布洛斯,我可以为您代劳,您只需要在底比斯...”

“阿蒙霍特普啊,我亲爱的儿子,你要明白,我不仅是你的父亲,我还是肯迈特的王。”

雅赫摩斯淡淡的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我非去不可,不仅是为了这一份真假未辩的地图。”

“我的儿子,你即将是王,你该明白比布洛斯的战略意义,在沙鲁亨之后,勒切奴的每一寸土地,无论是加沙,雅法,美吉多,那一座不是难以攻打的重城?只有占领了比布洛斯,才可以保证喜克索斯人永远的被驱逐出我的土地。”

他从黄金椅子上站了起来,独自走向了殿门的方向,阳光从那个门口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片金黄,他逆着光,像个真正太阳神的模样。

雅赫摩斯慢慢转过头,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淡去了岁月留在他面上的痕迹,

“我曾是英雄,也永远是一名英雄,英雄从不畏惧迎来世间的死亡,如果阿努比斯要带走我,要带我去做冥界的奥西里斯,我也情愿死在征服西亚凯旋的路上。”

“我的身体终将腐朽,我的意志,我的卡却永远不会,它们永远年轻,因为我是统一了两地的君主,阿蒙神的儿子,尼布普赫提拉.雅赫摩斯。”

————

国王陛下要亲征的消息基本已经敲定,只是具体日子还未得知,妮菲塔莉带着阿蒙神宫的女祭司们没日没夜的祈祷,代表敌人的陶俑都不知敲碎烧毁了多少,

林雅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下一任神妻的不二人选了,或许是为了让她可以看得清楚,学的会,妮菲塔莉的每一个动作都放的极慢,每一句的咒语都清晰无比。

从这一刻开始,林雅才觉得压力一直蹭蹭往上涨,原来想要做一个合格的王后,光她学习的那些知识礼仪根本远远不够,

她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比如现在妮菲塔丽所展示的强大的武力。

没有足够的臂力根本拉不开那一张强弓,更何况在祈福仪式上射中几十米外刻有敌人样貌的标靶。

巨大的压力让她开始发愤图强,除了每天要参加的祈福仪式外,还特意抽出空来和宫廷老师学习剑术和射箭的技巧,

这倒不是妮菲塔丽要求她去学的,而是她自己主动要学,让得妮菲塔丽多少对她高看了几眼,改变了一点印象,

还不错,起码知道自身的不足,还有点上进心。

又是一天黄昏降临,结束了一整天的行程,林雅和阿摩斯相携回到了底比斯王宫,

她们在郊外练习了一下午的射箭,这对于阿摩斯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从小学到大的玩意,

对于林雅来说却非常难,她到现在连拉开那张弓,碰一下弓身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这一下午,确切地说,是她看着阿摩斯悠闲悠闲地打猎,她自己却苦逼地不断提着重物锻炼着臂力,

到了这会,真是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回来的路上发生了一点小插曲,阿摩斯到现在还是没什么高兴的模样,

原因么,自然还是因为图特摩斯。

她们在集市上碰见图特摩斯了,只是一走一过,却瞬间点燃了阿摩斯心中的怒气,

他当然不是自己出来闲逛的,他的身边还站着一名娇弱美人,这个人呢,一般认识的人都叫她穆特诺菲莱特。

他们一边逛着一边对街边的商品货物品头论足,一人手捧着一杯新鲜的饮料,就着浸满充足阳光而甜蜜无比的椰枣,

穆特诺菲莱特还偶尔捡起路边小摊上的饰品,在自己的身上比划,如果对面的图特摩斯点头微笑,她就会买下来。

俊男美女的组合,走在路上回头率极高,相配的要命,这个认知让阿摩斯气红了眼睛,

她的双手紧紧握着那柄强弓,力道之大让上面的黄金纹饰都出现了扭曲,

林雅觉得她现在的心境就跟这黄金纹饰一样,甚至觉得,下一秒她就会抽出箭矢来,向那个方向射上一箭。

事实上,阿摩斯果真这么做了,她冷笑着抽出了一根带有她名字的象牙箭矢,拉满了强弓,

箭矢破风而去,图特摩斯瞳孔一缩,却没有任何动作,

箭头扎进木料的声音清晰无比,穆特诺菲莱特花容失色,失声尖叫,当时就像犯了病一样,捂禁了胸口,想要躲进男人坚实的怀抱却躲了个空,

图特摩斯把箭矢从木料上拔下来,神色冷峻的朝箭矢发出的这个方向大步走来,穆特诺菲莱特怔了一下,也提起了裙摆,跟了上去。

“阿摩斯殿下,我知道您素来跋扈,但是今日在街上无故恐吓他人的做法,是不是有些过了?”

穆特诺菲莱特看了看阿摩斯,怯怯地拉住了图特摩斯的手臂,像是怕极了的模样,

“将军...我没什么事...算了吧。”

“穆特诺菲莱特小姐,你也不要太过害怕,阿摩斯殿下可能只是和你开一个玩笑,只是没有拿捏好分寸。”

他顿了顿,忍下了心里的火气,明明是气极,却还是替阿摩斯说了几句,

今天的事对于阿摩斯来说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未出嫁的公主做出这种事来,如果穆特诺菲莱特有意宣扬,那阿摩斯在民间的风评基本也就毁了。

他虽然是替着阿摩斯说话,但看在阿摩斯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眼睛更加红了几分,冷冷的笑了出来,

“我可不用图特摩斯将军为我说什么漂亮的场面话,穆特诺菲莱特,你感觉的没有错,我就是想杀了你,就是见不得你这种人活在世上。”

她的目光狠厉,穆特诺菲莱特又是往后一缩,于是又换来阿摩斯的一声嗤笑,

在人人崇尚武力的肯迈特,这样一个胆小的女人,她凭什么?

“阿摩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军人,我看的清楚,你那一支箭矢明明是冲着那木桩射出的。”

这才是他没有躲避,没有反应的原因,

“哦,射偏了。”

阿摩斯无所谓的说了一句,然后拽了下林雅的胳膊,

“我们走吧,我三哥可不像有些人,他的心正急切的期盼着他的妻子,他的眼除了爱人什么人也容不下。”

其实吧,这种话要是由阿蒙霍特普来说,林雅可能还没这么觉得尴尬,但现在由一个外人说出来,而且还带着这样赤裸裸的嘲讽,这就有点...

图特摩斯对她冒出来的这句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对她的任性却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她越走越远,

他不明白,为什么阿摩斯非要这么任性,她也会射偏?贵女中年年举办的射箭比赛,她不是每一次都名列第一的吗?

为什么非要同穆特诺菲莱特过不去,她难道不明白她在贵族阶层的名声都坏成什么样子了吗?

章节目录 阿摩斯的喜欢 阿摩斯把林雅送到起居殿门口也就离开了,这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暮色沉沉,太阳完全没入了西面的群山,天空上只剩下了红黑交错的光芒,

阿蒙霍特普还没有回来,随处可见的敬神柱上到处都是国王的雕像,高高大大的,在地上投下一个又一个的阴影。

虽说到处都有卫兵在巡逻,但多少还是有点吓人的,

又是一队卫兵从身侧走过去,她听见雕像的后面传来一道男人咳嗽的声响,顿时就吓了一跳。

“谁!?谁在那里?!”

雕像后有一道人形的阴影,她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喊叫声招来了刚才走过的卫队,

他们持着武器就走了过来,

“王妃殿下,您发生了什么吗?”

“那个...那个雕像后面有人!”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就又听见脚步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你们都下去吧。”

来人是图特摩斯,面上一片镇定的挥了挥手,卫兵们见是图特摩斯将军,也就应声退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看样子应该是有些话想要和林雅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要等她,又躲在了雕像后面。

“图特摩斯将军,你要是有什么话的话,直接就说吧。”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林雅对他的印象发生了改变,糟糕到了极点,当下也有些不太待见他。

“咳咳。”

图特摩斯有些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他确实是有些话想要和林雅讲来着,但最近一直闹的很僵,现在要说的话又是一些私事,还真是有点不好开口来着。

“那个,你知道阿摩斯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么?”

他皱了皱眉毛,似乎也知道这话问的有些唐突,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确实不太了解阿摩斯的心思,今天发生的这件事又比较严重,阿摩斯人缘不是很好,眼前的女人可能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他才找上了门来。

“你知道的,她是一名公主,一举一动都代表了王国的脸面,她不可以一直这样任性下去,这对她的名声实在不是很好,你是她不多的朋友,应该劝一劝她......”

他顿了顿,像是解释一样又加了几句。

阿摩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他真心实意的希望她好,将来可以有一份美满的婚姻,虽然国王的女儿不愁嫁,但一段婚姻,更多的需要的是幸福。

“图特摩斯将军,恕我直言。”

他不说这些话还好,说出来林雅只觉得又对他刷新了认知,露出了一个一点也不友好的笑容,

“你要是对阿摩斯无意的话,就明白地说清楚,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阿摩斯喜欢你,她把你视作未来的丈夫,而你,既不同意也不拒绝,一方面让她让对你抱有幻想,另一方面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你敢说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

阿摩斯喜欢你,阿摩斯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光劈进了图特摩斯现在并不怎么灵光的大脑,他顿时滞住了,

阿摩斯居然喜欢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她这么多年一直给自己找麻烦,挑毛病,怎么会是喜欢呢...

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想找一个可以容忍她脾气的人一直捉弄罢了。

可是她...

她强迫自己吃东西时柔软的眉眼,她看着自己时时而甜蜜的笑意...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因为生气,所以她针对穆特诺菲莱特,因为妒火,所以她今天宁愿给百姓留下跋扈的印象也要如此么...

可是,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图特摩斯从来都没有成家的打算,女人对他而言只是纾解战争精力过剩的工具,爱情这个词对于他太过遥远,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而对穆特诺菲莱特,他也不是真正的喜欢,他是个男人,他也会虚荣,穆特诺菲莱特是所有贵族子弟心中的女神,能得到这样的女人的青睐,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但阿摩斯,他没想过,真的没想过。

他从来只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

她是公主,她手握王国的重权,不会有外嫁的可能,她从出生就注定了是下一任国王的妻子。

这样的认知让他仓皇而逃,几乎维持不住一直挂在脸上的镇定。

......

晚间,阿蒙霍特普一回到起居殿,就看到他的妻子正若有所思的坐在梳妆桌前面,一点一点机械性地解着头上别着假发的卡子,

心里装着事,手上就没那么灵巧了,肩上冷不丁环上了一双手臂,她愣了一下,然后侧了下头,在来人脸上自然的亲了亲。

阿蒙霍特普微微笑了一下,自然的接过她手上的活计,帮她解下与发丝紧密相连藏得隐秘的象牙发卡,

“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很柔弱,会撒娇,很依赖他的女人?”

她把玩着卸下来的假发,闷闷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活泼灵动的阿摩斯就不招图特摩斯的喜欢?那个柔柔弱弱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穆特诺菲莱特就可以?

还是说男人都喜欢这种调调?

她想的是穆特诺菲莱特和图特摩斯,阿蒙霍特普却自动代入了她自己,

唔...雅雅...她偶尔撒娇的模样,依恋自己的样子,还有在欢好之时像藤蔓一样的痴缠......每每让他的心都跟着柔软...

“可能吧...”

他的脸有点红,含糊不清地说道。

“什么!?”

却不料他的小妻子直接炸了毛,连他正握着她的头发都忘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又因为牵扯到了头皮,发出了一声痛呼。

他想伸手去帮她揉一下,却直接被她拍开了手,她的脸一样有些红,但和自己的原因不一样,因为她明显是生气气的。

“连你也喜欢穆特诺菲莱特!!!?你走!你喜欢那样的女人!我一点也不柔弱!一点也不温柔!也不会撒娇...唔...”

她真的气坏了,本来就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练了一天的臂力,再加上图特摩斯这档子事,躁动的气早就在她身体里积满了,现在又听到阿蒙霍特普这么说。

只是她还没发泄完,就被人堵住了柔软的双唇,把一肚子的怨气都堵了回去,

阿蒙霍特普也有点懵了,穆特诺菲莱特?那是谁?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雅雅怎么连这种没影的酸都要吃?

开始的时候只是想把她说的那些不想听的话给堵回去,可她的嘴角是那样的柔软,气息是那样的香甜,让他缓缓沦陷,不想醒来。

“我不知道什么别的女人,我也不喜欢别的女人对我撒娇痴缠,我只喜欢你,我的心意你难道不明白?”

良久,她呼吸不稳,他终于饶恕似的赦免了她,用手指摩挲被自己蹂躏的殷红的唇角,

“你说谎,”

想想无端的发火也觉得有点理亏,她瘪了瘪嘴,声音也小了一些。

“我怎么说谎?”

阿蒙霍特普好笑地挑起了眉毛。

“我这些天可是听到不少关于您的言论呢,太阳金辉所眷顾的王子,俊美无双的阿蒙霍特普殿下~”

尾音长长,林雅也学着他的样子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阿蒙霍特普殿下是整个王国最值得嫁的人,他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比任何人都要完美的面孔,少年英雄,这一次更是一举攻下了沙鲁亨呢~”

这些话都是听那些同为女祭司的贵女们说的,肯迈特的民风真的很开放,未婚的少女聚在一块一起议论别人的丈夫,一点也不背人。

让她听见就觉得气闷,她的男人长得是很好看,她自己也喜欢,但是被别人惦记着就是另一码事了。

章节目录 雅雅霍特普 “可是这样完美的我,却也喜欢一个你。”

阿蒙霍特普的额头抵住她的,从眼神到语气都无辜的厉害。

林雅却不怎么买他的帐,嘴里哼了一声,

“我听别人说呀,阿赫霍特普早晚有一天会嫁给你的,你们才是天生的一对。”

什么阿赫霍特普殿下生的貌美,阿赫霍特普殿下拥有最纯正的血统,更可气的就是...

“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我们才是彼此天生的另一半。”

他笑了笑,有一点点的无奈,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

林雅却还是一脸不太高兴的模样,她掰了掰自己的指头,语气里带了点控诉,

“月神之子生下了太阳神很满意和月亮神很满意,阿蒙霍特普和阿赫霍特普,在一起就会是太阳神月亮神都满意!!可是!我不满意!!”

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她的王妃位置名不正言不顺,说她没有王室的血统,不是太阳神的血脉,阿赫霍特普则完全相反,说什么如果阿克沙要是想坐稳国王的位置就一定要娶自己的姐妹,说来说去不如直接告诉她,她的丈夫一定要娶个阿赫霍特普得了呗。

越想越生气,她像发了疯的小猫一样,一口咬上了阿蒙霍特普的胸膛,

“嘶,你说什么太阳神和月亮神?”

胸口传来的感觉并没有很疼,却更像是咬在他的心上,软绵绵的,让他的心尖都有些颤抖发痒,

“阿蒙和阿赫,还不是太阳神和月亮神?你们的婚姻会是神明都期许满意的事情,但是我,我不满意!”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不解气似的又拧了他一把,

阿蒙霍特普不禁失笑,他的雅雅怎么这么可爱,她说的这些事哪一件都和自己没有关系,都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情,她却只听别人说说就酸成了这个样子,

虽然阿赫霍特普是神宫高级女祭司,迎娶她会带来显而易见的收益,但是他不打算这么做,他的女人,只雅雅一个就够了。

“乱想什么呢,她是我同父同母的妹妹,再说我也不喜欢她,我和她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阿蒙霍特普情不自禁捏了下她气鼓鼓的脸。

“你休想骗我,你们王族根本就是娶妹妹,娶女儿,还有人娶孙女,娶...”

失重感突然传来,脚下一轻,她条件反射揽住了对方的脖子,

阿蒙霍特普索性将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地往起居殿深处走去,

“你干嘛!”

他轻轻把人放置在床边,克制的吻了吻她柔软的嘴唇,

“让我来用身体告诉你,什么叫做雅雅霍特普。”

“你...你不要脸!”

白色的纱帐在夜风里飘荡,轻纱抚上她的脸,眼前的少年眉眼之间是那样的精致,一举一动都在吸引着她。

他是属于自己的,只属于自己。

......

风缓缓的停了下来,窗外的天空露出了一丝雾蓝的颜色,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撑着没睡,靠在少年的怀里,用指尖戳了下他的胸膛。

“睡吧,”

有轻轻的吻落上她的额头,少年的声音温柔的要命,

“不睡了,”

她摇摇头,

“天快要亮了,马上各种晨仪都要开始了。”

只睡一会的话还不如不睡,

要是算的世间没错的话,一会就会有仆人进来,伺候他们梳洗,先是参加雅赫摩斯召唤太阳的仪式,然后自己还要跟随妮菲塔莉去做祈福仪式,

他自己都不打算睡了,却来叫自己睡,哼!

“睡吧,我会告诉和父亲姆特说,你身体不太舒服的。”

他笑了笑,与她的困倦相比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不行!”

她眼睛瞪的滚圆,一下就精神了几分,他在开什么玩笑,她这些天什么仪式落下过,就在昨天妮菲塔莉还罕见的夸奖了她一句身体不错,今天就不太舒服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这种事还要人尽皆知么!

“可是你会困。”

“我今天锻炼完一定早早回来,回来就直接睡!”

她拍着胸脯保证,却又打了个呵欠,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好困啊...

“不如我们说说话吧,一会洗个脸就会精神了...”

她很坚持,阿蒙霍特普也没有再要求她去睡了,说到底还是...他垂了垂眸子,心里责怪了一下自己的放纵,

“嗯,你想说什么?”

“不如就说说为什么按照传统你要和亲妹妹结婚?”

林雅顿了顿,然后脑子一抽。

“......”

为什么又是这个话题,阿蒙霍特普心里的那一点愧疚马上就要烟消云散了,他突然觉得,她可能还不是那么累。

“说嘛~”

他沉默,闭口不言,她却不依不饶的摇了摇他的手臂,倒不是真的忌惮阿赫霍特普来着,就是还挺好奇的...

“嗯...真的要听?”

阿蒙霍特普观察着她的神色,眼神里是柔软的无奈,

“要听要听!”

林雅睁大了眼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等待着他开口,

“嗯...这确实是王室的传统。”

沉默了好一会,可能是在整理思考词措,他慢慢的开了口,

“首先是来自于创世神话,你知道的,拉通过自我创造了舒和泰芙努特兄妹,他们结合生下了盖布与努特,盖布与努特又再次结合,才有了冥界之主奥西里斯和伊西斯夫妇,邪恶的赛特和奈芙蒂斯夫妇,在以后的以后,又分别生育了人间之主荷鲁斯,以及亡者的引路人阿努比斯...”

“而国王,历代都以活在人间的神自居,自然要与平凡人不同,与血缘至亲的人结合,这是神的专属,保证血统的纯正,和神性的外衣。”

“但这其实是次要的,根本原因是,王室公主可以享受的特权财富过多,如果她们嫁给权贵,就会带走这一部分,留在王室内部则不同。”

这最大可能的把王室财产留在王室之中,避免了削弱,

而类似于阿赫霍特普这种,不光享有公主的特权,还是神宫内部的高级祭祀,了解王室运作,在神宫拥有一定权力,如果她嫁给了权贵,那么如果有一天生起了反叛之心,对王国会造成不小的打击。

但是这种话,就没有必要对雅雅说了,免得会让她乱想。

“可是...”

他说了很多,林雅听了个一知半解,在他怀里卡巴了两下眼睛,

“可是什么?”

“正因为是王室,所以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啊,血缘至亲的结合,会让孩子出现各种不可预料的身体疾病的...”

因为要效仿神,所以才一代又一代的迎娶自己的姐妹血亲?难道这其中就没有一个孩子是畸形的吗?这要多冒险?为了让王国继续繁荣稳定,王的健康才是至关重要的不是么?

“......你听谁说的?”

阿蒙霍特普的眉毛皱了皱,血脉至亲的结合会让孩子出现病症...?可是他们兄妹五人,却都是很健康的。

“这是常识啊!”

她失态的叫了一句,又想起来这是在古代,他不明白才是正常,于是她放缓了语气,试图让他明白,

“你这样想,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不太好的身体状况或者其他问题不是么,而和他有相同血脉的人,会和他拥有同样的问题,如果这两个人结合,那么他们的孩子,身体上的缺陷就会被放大......”

这其实是基因上的问题,但是如果说基因,阿克沙只会更加听不懂,所以她想了下,用更浅显的方式来说,

“如果每一个甜瓜的形状都是一样的,但有一天,农夫从一堆甜瓜中,发现了一枚歪曲的,他用这颗做为种子,又接上了另一株歪瓜的藤蔓,那么来年长出的甜瓜,就会有更多的歪曲形状,如此再多几年,所有的甜瓜都会是歪曲的形状...”

她这样解释,阿蒙霍特普有些懂了,但他还是不太明白,瓜藤,可以接?

“雅雅,我的父母,是同父同母的兄妹,你觉得,我有什么身体上的缺陷么?”

章节目录 瑟尔卡的秘密 阿蒙霍特普的反问让她语结,再想用别的方式说什么就只会越说越无力,毕竟她自己的生物也学的不太好,再加上基因之类说了也不会懂的话,让她愈发心累了起来,

是啊,赛帕尔、阿蒙霍特普、阿赫霍特普、阿摩斯、他们兄妹四个可都是健健康康的,起码从外观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但是遗传也分显性遗传和隐性遗传啊,也许赛帕尔的早亡就是因为基因链的缺陷呢,她曾听侍奉赛帕尔的内侍说过,赛帕尔在之前还是好好的,后来有一天他只是被一只蚊虫叮咬了一口,就渐渐患上了疟疾,然后一病不起,

救治过他的医生说过,那个品种的蚊虫确实有微弱的毒性,却不至于让他这样严重,只需要用一些药就会好了,但事实却是,他因为这一个简简单单的蚊虫叮咬,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不治身亡。

这是不是因为赛帕尔是近亲结婚的产物,所以他面对这种并不可怕的病毒才会这样的虚弱呢?

可她没空和阿蒙霍特普讨论这么多了,因为马上侍从就走进了室内,来伺候他们起床洗漱,来参加接下来的各种晨仪。

随着雅赫摩斯的咒语,金红色的太阳从东方一跃而出,打破了冗长的黑夜,即使不是第一次来参加召唤太阳的仪式,这样的视觉冲击还是让林雅觉得格外的魔幻,

怪不得民众都是这样的信服,国王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咒语,太阳就降临了人间,

就是,仔细一想还觉得挺蠢的...古埃及的百姓还挺好骗...

要是有一天国王出征了,不在底比斯了,那早上没有人去召唤太阳,太阳却依旧出来了,又要怎么说呢?

太阳已经唤醒,林雅与一众女祭司跟随着妮菲塔莉一路往神宫深处走去,准备接下来的祈福仪式,

幽深的神宫最里侧,林雅终于有幸进到了这里,来观摩...妮菲塔莉侍奉她名义上的丈夫——阿蒙神。

其他人当然是没有这样的资格,其实她也没有,但她马上会是神妻,她需要了解神妻的工作,

她束手束脚的站在那里,看妮菲塔莉用沾染了碱液的布巾擦拭掉阿蒙神像上的浮尘,

叫林雅来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浮尘,而是...浮油还差不多,

昨天早上抹上去的香甜油膏,要在今早再擦下去,抹上新的,神像又不是皮肤,根本就不会吸收那些油脂,浮在上面还沾着一些灰尘和落上去就再也飞不起来的苍蝇尸体,

这也太挑战心理极限了,不抹不好么?只用清水擦,擦的干净又清爽,还不会黏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些祭祀都是什么脑回路?

整个祈福仪式都在林雅一脑子的天马行空中过去,等一切结束,她挎着阿摩斯的手腕,一路向游魂一样飘了出来,

“这种祈福仪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这每天敲敲打打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一脸的生无可恋和阿摩斯抱怨着,

真不敢想那些王室专用的制陶坊一天要制作多少个敌人的陶俑,够不够这一早上砸的烧的...

“早着呢,你说结束?”

阿摩斯挑了挑眉看她,

“要等父亲凯旋才能停吧。”

......凯旋...这还没打仗呢啊...这仗要是打起来,打个三年五年的,就砸三年五年?

这么想着脑子里就一阵天旋地转,

“你可别抱怨了,你又不用,等父亲出征你不就陪着三哥回孟菲斯了?我还没抱怨什么呢!”

阿摩斯不满的哼了一声。

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在孟菲斯的时候,林雅总是觉得每天都要起大早学习太辛苦,等来了底比斯她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她现在做梦都想回孟菲斯,去她的大床上好好的睡上三天三夜,

“殿下!”

敬神柱后斜刺刺窜出来一个人影,对着林雅直接扑了上来,好在附近的卫队反应极快,在那人没扑上来之前架住了她。

这样的突发事件让林雅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人的长相,

这人...有点眼熟,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一件褴褛成条状的短裙,上面虫蛀一样布着大窟窿小眼,都快穿成绳衣了,还不如不穿...

那女人又哭又叫,又抓又挠,两个壮年侍卫拖都拖不走,

“殿下!殿下是我啊!”

“蒂雅殿下!你救救我!”

“蒂雅殿下!救我啊!”

她哭叫的实在凄惨,林雅怔了一下,满脸的疑惑,阿摩斯挽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林雅摆了摆手,两个侍卫会意,不再拖了,减轻了一点对那女人的制约,

“你...你是哪位?”

她也不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啊...怎么上来就冲着自己来了?

“殿下!”

林雅说话了,乱蓬蓬的头发下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晶亮,她挣了挣,挣出了半条手臂,撩起了脸前的头发,

“殿下!我是梅耶啊!我是您的陪嫁侍女啊殿下!”

这...梅耶?

林雅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这不是瑟尔卡给自己塞的那个侍女么?很多嘴很招人烦的那个,她不是在阿摩斯的安排下在神宫里做了份差事吗?怎么跑到这来了?还说什么救救她?

“啊...梅耶...”

梅耶见她想起了自己,瞬间兴奋了起来,

“殿下!是我!是我!救救我!您救救我!”

“这个时间,你不去工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雅莫名,

这句话将梅耶瞬间打入了谷底,她的身体开始细微的颤抖,嘴里含糊不清地嚷嚷,

“殿下,殿下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听信瑟尔卡夫人,哦不!瑟尔卡那个坏女人的话来监视您!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救我!”

“救你?”

林雅更迷糊了,神宫里的差事也是一份外面想也不敢想的好工作来着,毕竟和神扯上了些关系,是外界的人挤破头也进不来的,她怎么就弄成了这幅样子,还像鬼一样窜出来向自己求救?

“你的差事是我给你安排的,你现在来向雅雅求救,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么?”

阿摩斯刚费力的想了一会,现在才想起来眼前的女人是哪一号人物,当下冷笑了一声,梅耶一怔,然后疯狂地摇头,跪地磕了起来。

“阿摩斯,她去做什么工作了?”

林雅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给祭司们倒倒污桶而已。”

阿摩斯摆弄了两下手指,闲闲地说道。

噗,污桶,那可不就是马桶?居然安排梅耶做这种工作,绝了!

虽说脏了些臭了些,但她本身就是做仆人的,在拉亚庄园里,一定也做过类似的工作,怎么就至于到救救她的地步?

林雅听到这里觉得也没什么,吩咐了侍卫几声带她回去,就转身接着往外走,她困极了,但还要去练箭术,也就这一小段路能在阿摩斯肩膀上眯一会了,等出了门坐上滑椅,就要端正起身姿,免得从椅子上掉下来,或者丢了王室的脸面。

“殿下!!不!!您救救我!!我求求您了!我知道很多很多瑟尔卡的秘密!她曾想杀了您啊殿下!!”

林雅的满不在乎让梅耶疯狂,她不想再呆在神宫里了,一天也不想,

在神宫里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倒污桶的工作对普通仆人来说是没什么,但梅耶不一样,她曾是瑟尔卡的心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脏臭的工作,再加上她本身性格就讨厌了一些,让其他仆人们对她厌烦到了极点,明里暗里的欺侮整治她,

每天每夜的污桶,满是砂石的面包,寒冷黑夜里凉水泼透的床板,没有半件可以蔽体的衣物,一切的一切,都让梅耶崩溃到了极点,

她再也不想留在这样的地方,什么忠心,什么主人,她什么也不想要了,她现在只想要走出这个鬼地方!

可她现在剖白的对象一点反应也没有,梅耶以为是她给出的筹码不够高,让林雅觉得没有诚意,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了,歇斯底里的大喊,

“蒂雅殿下!!!瑟尔卡!!瑟尔卡她从来就没有生育过!!!”

章节目录 家丑外扬 瑟尔卡没有生育过?!

梅耶这一嗓子嗓门极大,直接把都快要睡着了的林雅给震醒了,她一下精神过来,震惊的回过了头,

瑟尔卡没生育过的话,那梅丽塔蒙是哪里来的?

现在的位置已经要接近神宫大门了,附近本就有不少的百姓,再加上祭祀多半刚下过早课,她这一声等于是在很多很多人面前披露了瑟尔卡的秘密。

梅耶刚刚反应过来这一点,再想到瑟尔卡整治人的手段,害怕的瑟瑟发抖,

完了,什么都完了,现在殿下不肯救她,她又在众人面前说出了前主人最大的秘密,等待她的又该是什么下场...?

她颓然的瘫倒在地上,不用侍卫拖拽就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你说?瑟尔卡没有生过孩子?是真的?”

面前出现了一双踩着精致拖鞋洁白的脚,耳边响起略带迟疑的声音,梅耶眼睛一亮,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对!殿下!瑟尔卡从头到尾都是欺骗了拉亚大人和您!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从来都没有生养过孩子!她的肚子上一点痕迹也没有!她也亲口和她的奶妈说过这样的话!”

顾不得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左右现在已经都得罪了,选蒂雅殿下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祭司们貌似不经意的经过这个方向,放缓了脚步,百姓们在神宫外面翘着脚等着看热闹,

梅耶看着林雅的眼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反正已经说漏了,说给一个人听和说给很多人说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瑟尔卡这个主妻做的一向都不好,明里暗里的欺侮蒂雅殿下,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下了瑟尔卡的脸,也许能让殿下更高兴呢?

“殿下,您听我说,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在神宫之内,伟大的阿蒙的脚下,我必不敢吐出一丝一毫的谎言!”

架着她的侍卫早已被这样的话震惊住了,梅耶使了点力气,甩开了钳制她的手臂,跪着爬行到林雅面前,用她脏兮兮的胳膊抱住了林雅的大腿,

“殿下!我说的都是真的,瑟尔卡当初就和拉亚大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欺骗拉亚大人怀有身孕,用维西尔大人的权势相压,逼迫拉亚大人娶了她,又在外面抱回了一个不知是谁的野种,来冒充大人的血脉,她做了这么多的坏事,让您的姆特病重而死,又这样的亏待您...您应该恨极了她才是...我现在把她这样的秘密都对您和盘托出,您能不能救救我?”

梅耶说到最后声泪俱下,眼泪和鼻涕都流了下来,糊上林雅的衣角,她却没有反应过来,大脑里成了一片浆糊,

一夜没睡的困倦感让她觉得有点发懵,她需要捋一捋,好好的捋一捋。

梅丽塔蒙根本就不是拉亚的孩子,也不是瑟尔卡的孩子,只是一个从外面抱养回来的,所以才与这一家的人长得一点相像之处都没有,

瑟尔卡恋慕拉亚,听说他与赫里特成婚才假装怀孕来离间他们之间的情感么?

那她确实成功了,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侧面验证了一个问题,从瑟尔卡与拉亚成婚一直到十几年后的现在,拉亚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瑟尔卡是犯了什么混?拉亚又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样费力不讨好,损人不利己?

这样守活寡的婚姻,又有什么继续下去的意义?

林雅太困脑子不清醒,阿摩斯可清醒的很,这样的消息对于底比斯来说无疑是一朵巨浪,

拉亚说到底是雅雅的父亲,肯迈特仅有的两个财务大臣之一,拥有的权力地位可不容小觑,

这样的逸闻可能会影响他官场上的风评,娶了妻子却只当作摆设,不是攀附维西尔的权贵又是什么,拉亚是三哥的岳父,这也许会影响到三哥。

她反应的虽然快,马上命人把梅耶拖了下去,但梅耶嘴里已经说出来的话,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足够大家去猜想了。

梅耶一边被拖着,一边还朝着林雅大喊一定要救我之类的话,喊了两句就再也喊叫不出来了,因为在阿摩斯的示意下,她已经被严严实实地堵住了嘴。

经历了几天的臂力锻炼,林雅终于有资格拉开了一张最低要求的复合弓,就是这样,也使出了她全身的力气,

颤颤巍巍的举起来,射向远处的标靶,结果显而易见,一箭未中。

“别想了,你父亲可能不会有什么大事。”

阿摩斯以为她是因为担心拉亚分了心,在她身后与她一起拉开那张弓,瞄向远方,

“来,箭矢与耳平齐,瞄准你的目标,尽最大的力气拉到最满,拉到你的耳朵这里,用力,”

“嗖”的破风声响起,箭矢流星一样飞出去,最后稳稳的插在了标靶中心的圆点上,

嚯,这就是阿摩斯吗!这也太帅了!林雅为她的箭术而折服,惊喜地回头看着她,

“阿摩斯!你也太棒了!”

“小意思而已,等你多练上几个月,你也可以射中它,不过,肯定及不上我。”

阿摩斯松开她,把弓的主导权交还,

“你来试试。”

“啪嗒”

林雅尽了最大的力气,把箭矢拉到了耳朵平齐的附近,然后松开了手指,结果,那支箭还是射歪了,偏偏的飞过了标靶,最后软哒哒的落在远处的地上,

阿摩斯她...把这种叫做...小意思?

这是人能完成的事吗?!

她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图特摩斯听阿摩斯说射偏了之后事那样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是会射偏的人吗!?

一连四支,箭箭落地,林雅泄气地把弓往地上一扔,找了个歪脖树往上一倚,闭目认命地捡起了用来锻炼臂力的重物,一下一下举了起来,

“你也太笨了吧。”

一小片阴影落下来,身侧的草地往下一陷,阿摩斯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

“拜托了吧,阿摩斯!你就当我没有运动天赋不好么!你要知道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百分之一的...”

算了,当她没说,就连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她也没有,对于弓箭她可能根本就是绝缘体。

“真应该让你去看看三哥的箭术表演,或许等你回到孟菲斯,多跟三哥出去打几次猎,你可能就能会一些了。”

“阿克沙箭术很好么?”

“当然啊,三哥的箭术在底比斯可是数一数二的,你可别看他总也不去战场上锻炼,底比斯的狩猎比赛他可每年都是第一,就是,图从来都不曾参加这样的盛会,他一直都在孟菲斯任职,也不知道他和三哥谁强一些。”

说着说着,阿摩斯又提起了图特摩斯,可能是又想起了穆特诺菲莱特的事,声音渐渐低落了下来,

“算了,不说他了,你是不是因为担心你父亲才这么没水准?”

她一巴掌拍在林雅肩膀上,一脸的我很同情你。

“担心我父亲?”

林雅一愣,然后摇头否认,开什么玩笑,她会担心拉亚吗,再说这只是拉亚的家事而已,是瑟尔卡的个人做法,拉亚说到底也是受害者,怎么也上升不到要命的地步,有什么可担心的。

“真不担心?”

“不。”

“诶,”

阿摩斯缓缓吐了口气,没骨头似的依在树干上,捡起地上的叶子无聊的撕成了碎片,

“你父亲还挺倒霉的,让人骗了这么多年,给别人养孩子,到了最后明明是件家丑,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成了大家饭后休闲的谈资。”

她唏嘘了一声,想到了什么似得直直地坐了起来,

“我跟你说,拉亚这件事可能不能好好处理了。”

“怎么?”瑟尔卡还能狗急跳墙?

“他怎么说也是我父亲的得力下属,他受了这样大的蒙蔽,又被这么多人知道了,再加上瑟尔卡的孩子来路不明,掠取别人的孩子可是重罪,这是要上法庭的。”

章节目录 审判 阿摩斯说的没错,这件事以极快的难以压制的速度辐散了整个底比斯,

能够成为祭祀的人无一不是权贵,再加上神宫大门外的百姓,不管是民间还是贵族间都流传极广,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最大的秘密被泄露,瑟尔卡惶惶不可终日,而梅丽塔蒙听见这个消息简直都要疯了,每天在房间里又哭又笑,倒是主人公的另外一个人拉亚,对于这件事倒没有什么波动,仿佛一切跟他都没有关系。

“夫人,您的信件。”

老仆人从管家那里收取了今日份的书信,恭敬地敲响了瑟尔卡的房门,

“信件?我还会有什么信件?”

自嘲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老仆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把信件放到了矮几上,

距离事发到现在只有几天的光景,对于瑟尔卡来说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月那样漫长,质量上好的假发没有了人的悉心养护,毛毛躁躁的浮了一头,她瘦的厉害,脸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皮也没精神的耷拉着,

她淡淡地掀了掀眼皮,摸到了一封书信,解开上面的系绳。

“你给我听好了!我的丈夫,也就是你的父亲艾比,已经因为你的愚蠢受了牵连,可怜的他年前的事再一次被人翻了出来,已经几夜没有睡好觉了,他年纪已经这样大了,已经快要去见奥西里斯的人,你怎么忍心让他这样的遭罪......你最好承认了你的罪行,这样你父亲犯下的罪可能会被人淡忘,他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呵。”

瑟尔卡轻笑了一声,把信纸扔进了火中,看它燃烧成灰烬,

这就是她的家人,她还心存留恋,想要维护的家人,在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对她百般爱护,一旦出了事,却第一时间想把自己推出去。

“维西尔艾比之女瑟尔卡,你于十几年前犯下王国内的重罪,请在收到信的第二日到王国法庭来...”

法庭...法庭...就是这种家事也要拿到法庭上去说,让全国的百姓都来嘲笑她的失败吗!?

多日来的打击让她精神崩溃,而这封信的到来更是让她连表面上的淡定都维持不下了,她撕心裂肺地嚎叫出来,

“梅耶!!梅耶!!这个贱人!贱人养大的杂种!我有什么对不起她!?就为了一份工作,她就出卖了我!!!让我陷入这样难堪的境地!!!她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她连一丁点的面包渣也吃不上的杂碎!”

叮叮当当的响声不绝于耳,触手可及能摸到的东西都被她砸了个遍,

“姆特!姆特!”

“你不能进去,夫人现在心情不好!你不能进去!”

“啪!”

“滚!你这个没有眼力的蠢东西,连你也相信我不是姆特亲生的吗!?我是姆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会不见我!?”

屋外的哭嚎争吵声传进了耳里,瑟尔卡砸东西的动作顿了顿,倒是冷静了一些,

侍女被这一下打的发懵,松懈了一下,梅丽塔蒙就趁着这个空档一溜烟的钻了进来,不顾满地的陶片碎渣,直直的光脚跑过去,留下一地的血印子,

扑进瑟尔卡的怀里,抱紧了她的腰,

“姆特!姆特!您倒是说句话啊!我是您亲生的女儿对不对!?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您最疼爱我了,怎么会,我怎么会不是您亲生的......”

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梅丽塔蒙嘴里发出来,她牢牢抱着瑟尔卡,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一松手,瑟尔卡就消失不见,

她很慌乱,她真的太慌乱了。

这些天每个人都把她当作一个笑话一样看待,到处都有人在说,你不是瑟尔卡夫人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拉亚大人的孩子,只有蒂雅小姐才是,所以她嫁了王子,成了王妃,而你梅丽塔蒙只是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野种...

她本以为她起码还是比蒂雅强一些的,虽然对方成了王妃,但自己的身份更为高贵,自己是主妻生的孩子,是蒂雅永远也及不上的,

可是现在什么都变了,她的姆特只是小妻抬上来的主妻,连她自己都不是姆特亲生的孩子,她跟这个拉亚庄园里的主人,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她连拉亚的孩子都不是!

鲜血从梅丽塔蒙脚上涌出来,溅到瑟尔卡的脚上,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机械性地抬起了手,抚了抚梅丽塔蒙的后脑,

她的手起先还有些僵硬,后来一点一点变得柔软,

“梅丽塔蒙,我的孩子...是姆特...对不起你...”

瑟尔卡的声音还有一些暗哑,有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渗出来,最后慢慢顺着脸颊没进了搭在前胸的假发里,

梅丽塔蒙啊,梅丽塔蒙...

到了最后居然是这个被自己当成利用品的孩子还是这样的依赖自己,真心的把自己当作姆特,

可她又做了什么呢?

从一开始,带梅丽塔蒙回来的那一天,她就只是自己用来恶心赫里特的工具,在赫里特死后更是把她一手养成了一把肮脏的刀,她在自己的引导下害了人,做了错事,

自己从没用过真心,却换了这个孩子的心。

......

第二日的法庭之上,瑟尔卡信步走来,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假发一丝不苟,佩戴着她最好的首饰,平静的像是只是普通的一天。

这个法庭上有很多她的熟人,相伴十余年的丈夫,养育她成人的父亲,还有平日里与她交好的贵妇,更有前来看热闹围观的百姓,把这里几乎围了个水泄不通。

然而,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样的熟悉,像是她曾经看着赫里特那样,鄙夷,恶心。

这其中甚至还有她的父亲,维西尔艾比,他的头垂的低低的,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作为维西尔,艾比本该是今日仲裁的法官,只是这关于他的家事,雅赫摩斯又派了另外一位维西尔,来处理这件事情。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她的丈夫,这场事情的受害人拉亚,却是一直的面无表情,他还是那样的镇定,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没有任何感情。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倒是,这个法庭上没有那个人的女儿出现,那个杂种,是连看她的下场都觉得无趣了吗?

她没错,哪怕是到了现在,瑟尔卡依旧认为自己没有错处,错的明明是赫里特,先认识拉亚的是自己,先与他约定婚约的也是自己,不守承诺的是拉亚,坏人婚姻的是赫里特。

“拉亚,”

瑟尔卡淡笑着靠近了拉亚,在他身前站定,眼里依旧是满满的迷恋,

这么多年过去了啊,他在她眼里还是像第一次见到的那样,一样的俊朗,岁月厚待了他,却薄待了自己,

她伸了伸手,似乎是要去抚摸他的脸,没等触碰到他,她自己又放下了,

“你怪我吗?”

“你觉得呢。”

已到中年的男人只浅浅皱了皱眉毛。

“你是怪我的,但你怎么一点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呢?”

“罪人瑟尔卡,请你上前。”

法官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她抬头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瑟尔卡。”

拉亚在身后叫住了她,她微微停了停脚步。

“会怪你的不是我,而是赫里特,你欠她的,到了冥界也永远不会还清。”

苦涩的笑意在瑟尔卡的嘴角蔓延,这是成婚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却还是赫里特。

赫里特,呵,赫里特。

我欠你什么?如果说是我欠你一段美满的婚姻,那么你,作为一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喜克索斯公主,是否也欠了我一个丈夫?

章节目录 渎神者 瑟尔卡认罪的很快,没有人想过她会那么轻易的就什么都招认了,所有梅耶交代的事她都承认,

谋害主妻,企图淹死主妻的子嗣,调换赛帕尔殿下指定的妻子,只有一条,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

那就是梅耶所说的,她怀孕是假的,她从没有生育过,

对于梅丽塔蒙的身世,她咬死了口,不肯承认梅丽塔蒙不是拉亚的孩子,

按说别的罪行都比这个来得严重得多,但她宁可承认杀了人,也不肯承认这一桩,

案件一下陷入了僵局,虽然瑟尔卡身边的奶妈经过严刑拷打已经都招认了,但作为主要的罪犯,瑟尔卡不肯承认,就没有办法定论,

而她的父亲做为身份高贵的维希尔,也决定了不可能对他的女儿进行那样侮辱人的验身。

出人意料的是,对于明摆着的事实,受害人拉亚最后的选择了不追究,默认了梅丽塔蒙是他的孩子,是财务大臣的女儿,

虽说这样,之前承认的,已经足够让瑟尔卡进入到监牢里生活,她蒙蔽了已经过世的伟大的王子,还企图谋害王室成员,永远也不会被允许赦免,

拉亚在这之后与她离了婚,和平的结束了两个人曾经有过的婚姻。

这个结局不在林雅的预料之中,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瑟尔卡虽然没有被判处死刑,却永远不会被赦免,她的下半生只能在牢狱中度过,去忏悔她所犯下的罪行。

而梅丽塔蒙,作为瑟尔卡的帮凶,不管她是否真的是拉亚的孩子,有了这么一段经过,她就留下了污点,在底比斯的贵圈里会一直有人记得她,也只是能够顶着一个财政大臣之女的身份安然度过余生罢了。

底比斯的事情告一段落,转眼就到了出征的日子,

那是佩莱特的某一天,当太阳从东方的混沌中升起,在一片祭祀的祝福咒语中,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登上了他的黄金战车,戴上了战争蓝冠,他的身后跟着他历经百战的勇士,一路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

图特摩斯也在这一次的随行参战人员之中,自从那一天林雅和他挑明了阿摩斯的喜欢之后,他就变得畏缩了起来,从不出现在阿摩斯的面前。

现在他站在战车之上,跟在国王的队列之后,左右两边的街道上分别站着阿摩斯和穆特诺菲莱特,他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僵硬着脖子,哪个方向也不敢看,

在他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后,两个女孩互相对视了一眼,敌意在半空中交汇,炸出噼里啪啦的火光,不过这可能是单方面的,穆特诺菲莱特柔弱的很,在阿摩斯的目光看过来,就很快躲到了侍女的身后,又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雅看的很唏嘘,她拽着阿蒙霍特普说图特摩斯就是个渣男,招蜂引蝶不说,让两个女孩子为他争风吃醋,自己像一只乌龟一样躲起来,

说到这里她心里又多了几分自豪,还好,她的阿克沙从来都不会这样,身边从来没有任何的花边绯闻,就算是有,也是单方面的。

阿蒙霍特普不在这次的行军行列中,有别的工作需要他来运行,他将和妮菲塔丽分别留守在孟菲斯与底比斯,以保证后方的平稳,和前线的补给。

他们也会跟着军队走上一段,也只是一段而已,

因为雅赫摩斯和妮菲塔莉觉得林雅的祈愿不够虔诚,所以才成婚这么久还没有身孕,叫她再去哈托尔神庙进行一次祈福。

祈福祈福又是祈福,祈个福倒是没什么,只是在其中的某一天,林雅在无聊闲逛的时候,逛到了疗园一带,

红白相间的神花盛开的一片鲜艳,又一次见到了上次那个精神病人,

他全身瘫软,没精打采的,被两个祭祀模样的人拖着行走,两只脚拖在地上,随着祭祀的走动留下两道长长的印痕,

走到林雅的身侧却好像诈了尸一样,瞬间有了精神,

“是你!?我上次跟你说的秘密你记住了没呀?!”

男人通红的眼里一片晶亮,死死地盯着她,祭祀见是林雅,生怕吓到了她,在男人的身上重重打了一下,他却没什么反应,

“我跟你说!我告诉你的都是好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还会再...”

他疯疯癫癫的喊着,后一句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那两个祭祀惶恐的和林雅告着罪,一边说一边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的小颗粒,强硬的塞进男人的嘴里,

他嚎叫着躲避,瘦弱的身体却怎么也挨不住两个壮年男人的钳制,最后还是呛咳着咽了下去,

颗粒进嘴没用上一会,他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头无力的垂在一边,目光里也透出些呆滞。

“他...他吃的什么?”

说实话这男人刚才冲过来倒没有吓到她,倒是他刚吃那种小颗粒时痛苦的神色着实让林雅觉得震惊,

心里有一个模糊的猜测,本能的感应到那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殿下,是神花的种子,吃了可以让这种病人安静下来。”

神花的种子?那不就是...?想到这里她觉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这种是不是要常吃,如果不吃就会很痛苦?”

“这是自然的殿下,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一直安静下去,不再那样的吵闹,为了能够一直吃到这种子,他们也会老老实实的听话的...”

一名祭祀恭敬的回答道。

“在疗园里的所有病人都要接受这种待遇吗?”

林雅顿了顿,身上一阵恶寒,那些疗园里的人,不过是一些精神不太好的精神病人,怎么能用这种无异于酷刑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不是的殿下,大多数的病人都很安静,听话。只有个别不安分的病人,他们是被魔鬼附身的恶魔,是神灵所厌弃的人,才需要进行这样的治疗。”

说到治疗的时候,这名祭祀微微笑了一下,好像对这种不需要费多大力气又能让病人乖乖听话的治疗方法十分满意自豪。

“那,这个人很不安分?”

她皱了皱眉问。

“殿下,这个人何止是不安分。”

另一名祭祀开口,说着他还打了那男人的头一下,面上慢慢的嫌恶,

“就是这个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疗园里跑出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出去的,每一次都要花大力气去寻找,往常还只跑到周边的树林芦苇丛里,这次居然差一点跑到了阿拜多斯!”

让他们找了那么久才抓回来,真是十分可恶!

“......那你们为什么又要去抓他呢?”

林雅抽了抽嘴角,她觉得,她可能知道这人是怎样从疗园里跑出来的...

是从他说过的东北角的狗洞...

但是,他只是一个精神病人而已,跑掉了就跑掉了啊,至于这样吗?

“殿下,他不是一般的病人。”

祭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凝重,

“他是渎神者,他的一生都需要在丹德拉的疗园里度过,这是陛下的旨意,也是众神的意愿。”

说完这些,祭祀就不再说什么了,拖着男人顺着花间小路返回了疗园。

留下林雅在原地一脸的费解,

渎神者...什么是渎神者?他做了什么事吗?

晚上,她把这件离奇的事叙述给阿蒙霍特普,在他怀中偎着聆听,

“你说的是疗园里那位渎神者吗?准确的说,他不是渎神者,他曾是我的兄长赛帕尔的老师,赫希努。”

赫希努曾是奥西里斯神庙的祭祀,曾是当世有名的先知,他预言了雅赫摩斯的登位,也预言了喜克索斯的消亡,雅赫摩斯曾经很倚重他,每次出征之前都会寻他来预言,

只是在后来的某一段时光里,不知何故,赫希努疯了,他终日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他的身份和能力太过特殊,雅赫摩斯最后选择将他监禁,安上渎神者的罪名,永不得出。

章节目录 征兵与葡萄藤 发生在丹德拉疗园的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林雅很快就把它抛在脑后,

什么先知不先知,赫希努现在也只是一个疯子,倒是还挺可怜的。

船队晃晃荡荡的回到了孟菲斯,佩莱特季的中旬,金合欢在雪白的城墙与漫天的红霞下盛开的灿烂无比,

她年轻的丈夫阿蒙霍特普,在塔门上揽着她的腰肢,在她耳边轻轻的对她说,

“雅雅,我们的时间还有数十年那样的长,在以后的每一年里,我都会陪伴你在这城墙上,一起看这满城的金合欢。”

图尼娅对她这次祈福的虔诚表示赞同认可,立即就传了一封信回底比斯,告知妮菲塔莉,王妃的态度很好,哈托尔怜悯,她很快就可以诞下王室的血脉。

图尼娅写这封信也没有背着林雅,她当着林雅的面写的,写一句说一句,林雅的嘴角也随着她的话一抽一抽,

“怎么?殿下不信?”

图尼娅看着林雅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挑了挑眉毛,

“不...不信。”

她飞快的摇头,

搞什么...拜神拜的虔诚就会怀孕?他们怎么都那么盼着自己怀孕?二人世界还没过够呢好伐?她这么写信回底比斯,万一到时候没怀孕怎么办?这不是诈胡吗?

“殿下不如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就赌您今年是否能怀有王室血脉。”

“...我觉得你这个时间规划的有些不严谨。”

古代又没有什么措施,到年末还早着呢,只要身体健康的话,这事不是也很正常?

“那么,我就改成两个月之内。”

图尼娅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是笃定了她会怀孕。

“那你说赌什么?”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不如就赌我的一个请求吧。”

“什么请求?”

“我还没有想好,殿下肯赌吗?”

“赌就赌!我赢定了!”

恶向胆边生,大不了就让阿克沙吃素两个月,她就不信这还能有!

说做就做,某个幼稚鬼还真的开始了较劲计划,晚间百般推拒,

阿蒙霍特普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只以为是他最近太忙了没什么时间陪她,小妻子有了些小情绪,过一阵就会好了。

他最近是真的很忙,除了孟菲斯本来的军政要务,还要整理运往前线的粮草,保证供给,

雅赫摩斯已经带领军队攻下了加沙,势如破竹的同时人员折损了很多,要运送更多精壮的士兵,还有各种其他的物资,

这并不是什么好完成的工作,虽然参军可以获得耕种的土地,得到王国给予的战争财富,但对大多数的肯迈特人来说,参军都是一件不愿意的活计,他们宁可拾荒,宁可食不果腹,也不愿意。

因为他们相信着死亡,也同样惧怕着它,害怕它的降临,怕它降临的那一刻自己在仰躺在异乡的土地上,

肯迈特以外的土地不会有阿努比斯的降临,他们的灵魂永远见不到奥西里斯,尸体就地掩埋,就不会拥有来世,永远不会复生。

这确实是件很难做的事情,军队里的雇佣兵已经够多了,努比亚人利比亚人,这些人的忠心是难以保证的,

而随着他们累计的功勋越来越多,会混进肯迈特的上流层次,握有更多的权力,未来前景不容乐观。

想来就算他们不愿意,也只能选择徵召入伍这一种途径,由不得百姓们愿不愿意了。

又是一天下来的招兵不顺,阿蒙霍特普带着满心的烦躁返回了行宫,

绿藤架下人影绰绰,脚下一顿,他看着那个人影,觉得心里的躁意也化作了晨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柔软。

“诶?你回来啦?”

倒是没等他走过去,那人影就先发现了他,嘴里欢快的语调,像一只小鸟一样扑了他一个满怀,

“在等我?”

他笑了笑,往后挽了挽因为长时间倚靠花架变得毛躁的秀发,

“嗯...也不是。”

林雅嘿嘿一笑,拽着他去指架子上的绿藤,

“阿克沙阿克沙!你看这个架子!”

“嗯,它怎么了?”

阿蒙霍特普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解说道。

“你说这些叶子也没那么好看吧...是吧是吧?”

她看着满架的绿色,咽了咽口水,

“你说我们要是把它换掉呢?换成葡萄藤?又能看又能吃!”

对了,这就是她的目的,早就看这些绿叶子不顺眼了,又不能吃,又招虫蛇,还不如就换成葡萄藤,

试想一下,

白日里歪在这下面乘凉,伸手就能摘下一串葡萄吃...

那上面的葡萄必然是酸酸甜甜的...

想到类似于酸甜的口感,口腔里就不自觉的分泌出了更多的名为口水的液体,看着眼前的绿藤,似乎里面也藏了些紫晶样的紫色...

想吃啊...真的想吃...

“喜欢的话,叫人移一些过来也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做决定就好。”

他宠溺的笑着,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

“那...今年就能吃上吗?”

“想吃葡萄了?”

他挑着眉笑,嘴角的弧度大了一些,

“想!”

“那我叫人去端来一些。”

“不...”

林雅叫住了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我要吃我自己栽的!”

“那要很久。”

“那我等!”

她说的倔强,阿蒙霍特普无奈的弯了弯唇,只得妥协,心里暗自想着,叫人去郊外的葡萄庄园物色些品种好一些的老藤,移植过来,要这就结了些果子的,能在舍木季来临的时候可以吃得到。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这几天贪睡了些,总是觉得睡不醒,她伸手抠着阿蒙霍特普手腕上的宝石镯子,问的懵懂。

“是有些不太顺心的事,招兵的事。”

阿蒙霍特普无意与她说的太多,事实上他也很少把这些不顺心的事讲出来说给她听,不想让她同自己一起着急焦躁。

却不料这一次他只是简单的提了个开口,她立马就懂得了。

“哦,你说这个,那我知道了。”

说完,她兴致缺缺的把头埋进他怀里,开始打瞌睡,还不忘摸了一把他的脸,

“你不用着急了...强召就是...他们会愿意的...”

她的头一点一点,磕磕绊绊把话说完,就彻底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睡着还攥紧了他垂下来的发带,偶尔小声的砸吧两下嘴,竟然这么快就睡得这样熟了。

她的话阿蒙霍特普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她没听清自己说的话,微微笑了一下,就把人抱了起来,一路送回了起居殿的床上,

门外有卫兵等候,面上带了点喜色,似是有话要讲,他以指掩唇示意,在熟睡的人额头上吻了吻,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什么事?”

“殿...殿下!新兵快招够了!”

卫兵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见他出来就急急地开口禀报,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声调,

自家殿下瞟了他一眼才立刻会意地收声,减小音量,但那高兴的劲头即使这样也还是会从他的表情中表达的淋漓尽致。

“快招够了?”

阿蒙霍特普高兴之余还有些疑惑,那可是近一万的数目,怎么会在这一下午就招揽了这么多?

“强征的吗?”

“不是的殿下!他们都是自愿的!自愿的!”

“自愿?”

他更疑惑了,甚至在猜想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以这些百姓的想法,怎么可能冒着永不复生的风险前往西奈征战。

“是这样的殿下,我开始的时候也同您一样疑惑,但是经过打探我明白了,这是因为王妃殿下的原因。”

卫兵正了正神色,提到王妃殿下的时候是显而易见的从心里升出来的敬意。

“王妃做了什么?”

阿蒙霍特普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床上睡的正香的小人,蹙起了眉,不愿参军百姓的执拗程度他是知晓的,他的妻子又是付出了什么代价让他们自愿参军?

“王妃殿下没做什么,她只是派了一些人去宣扬,说,雅赫摩斯陛下是英勇而伟大的,肯迈特的众神不会眷顾王国外的土地,但雅赫摩斯陛下的存在却会将那些西亚的土地化为己有,他战无不胜...西亚也会是阿努比斯可以接引的地方......”

章节目录 吉萨猎狮 征兵的事情迎刃而解,阿蒙霍特普很快就募集到了足够的新兵,送往军营进行一些基础的训练之后又浩浩荡荡地送往了前线,

这一天的上午,林雅正在起居殿内抄写经卷,上面的文字又长又闷,她很快就打起了呵欠,

突然的,手上一空,红色的颜料在手心留下了一道红印,羽毛笔已经被人拿走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抬了抬头,软软地似撒娇一样不满道:“阿克沙~!”

阿蒙霍特普今天穿了一身开衫贯头衣,腰带没有系,却能看出里面只穿了一条缠腰布,胸膛是光裸的,上面搭了一条巨大宽幅的项链,系带是红色的,在脖颈后系了个结,搭在贯头衣外面,头上也一反常态地戴了一条蓝色的头巾,把整个头发都包裹起来,用发箍压好,一丝也看不见。

这装束还挺奇怪的,就是,嗯,大概是因为人好看的缘故吧,所以穿在他身上也没有丝毫的违和,确切的说还挺好看的,这可能就是老天爷的偏心吧...

“今天不写了,我带你出去玩。”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用那羽毛笔上残留的颜料在她的眼尾一点,画出了一抹红蓝相间。

“怎么要带我出去玩?”

都已经站上了战车,背后的拦绳都拉好了,她才刚醒一样懵懵地提出问题。

“站好,”

阿蒙霍特普用手揽着她,把她圈在自己怀里,牢牢护好,这才挥动了马鞭,

“因为想带你去玩,所以我们才要去。”

战车立刻飞奔了起来,他的心情极好,笑声逸散在风里,吹了很远很远,

阿蒙霍特普为了这次的出行做了很多很足的准备,积压的公文花了好几天全部清空,手头上的事情能延缓的就延缓,

他的雅雅最近精神头不太好,可能是闷坏了,他要出来带她散散心,疏解一下心情,嗯...或许带上他心里那点隐秘的邪恶念头——

我都这么努力了,就不能开开荤吗?

“去哪里呀?”

黄沙,黄沙,到处都是黄沙,他们一路往西方行驶着,千篇一律的风景让林雅看的有点腻,

“萨卡拉,吉萨。”

“萨卡拉,吉萨!?”

她瞪大了眼睛重复了一句,当时就来了点精神,却又很快的打消了,

开始,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出远门吗?

后来,哦,萨卡拉,吉萨金字塔...去过了...

所以,阿克沙是要带自己去见识一下他祖先的坟墓吗?

...

好像也不对,那是多早以前的王国先王了,怎么可能还和他有血缘关系...

那又为什么要去吉萨?

说不太通的样子啊...

不过想到埃及热刚兴起的时候,还有欧洲贵族穿着比基尼到金字塔塔顶上去晒日光浴呢...

估计这个事是肯定不可能...

现在已经由不得她再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因为,他们已经到了。

萨卡拉与孟菲斯之间的距离其实极近,用了一个上午不到的时间就已经来到了红金字塔的脚下,

入目所及皆是漫天的黄沙,而斯尼夫鲁王的金子塔是这满目黄色中唯一的白,

他们在这里停住了脚,阿蒙霍特普牵着她的手,带她走了下来,

“雅雅,这是很早很早以前,斯尼夫鲁王的陵墓,属于他的马斯塔巴。”

顶着太阳,他握着她的指尖,指向了塔尖上的一点。

林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了...

好吧,还真是出来带她观赏名胜古迹的么?这就是直男吗?谁要顶着太阳看这些啊!!!

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全部的怨气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少年贴着她的耳朵,声音里是满满的甜蜜,极尽缠绵,

“雅雅,它们存在这黄沙之中已有很多很多年了,历史上记载的斯尼夫鲁王,距离我们现在的时间,足有一千年那样遥远,”

“我从不信任这世上有什么神,也不曾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永恒,但是它们让我看到了,它们让我觉得它们真的会存在到时间的尽头,直到时间消逝为止。”

“而我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也应当如此。”

应当如此吗?

金字塔,它们会不会存在到时间的尽头林雅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在遥远的三千年后,经历过数千年的风雨摧残,它们依旧屹立在萨卡拉与吉萨平原上,不曾坍塌,完好如初。

他们的爱情也会如此吗?

头顶的太阳好像没有那么毒辣了,她的满心满眼里都是他,这个站在她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只会爱她一个,爱到时间消逝的,她的少年。

他们在红金字塔消磨了一个中午,让林雅没有想到的是,阿蒙霍特普他真的敢,真的拉着她爬上了红金字塔的顶端,就是爬上去还真的挺费劲的,而且站在上面四面也都是黄沙,或者黄沙下露出一点尖角的那时官员的墓葬...他们还在盗墓者留下的洞口出歇憩乘凉,享用了午餐。

“想进去看看么?”

“不了不了...”

面对阿蒙霍特普的提议她疯狂摇头,虽然她不忌讳这些,但这大中午,洞穴口里面看着依然是黑的,一阵阵的阴风从里面吹出来,到了身上真是透心的凉。

在这里,她找到了一点特殊的东西,红金字塔的内部,她背靠着的墙上,一个非常隐秘的角落,她想起了提伊说起金字塔的时候,表情那样的耐人寻味,只是这样一枚大呲呲的“宫廷沙库提伊留念”画在这里...这真的好吗?

下一站是吉萨,依旧是直奔上面矗立的金字塔而去,三座金字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塔顶上的顶石晃瞎人眼,

他带自己出来还真的是看名胜古迹的么?

有点逛够了怎么办...

只是万万没想到,保留的最后一项节目竟然不是继续观览这金字塔,而是,猎狮。

是的,猎狮,猎狮一向是国王娱乐的一种方式,狮子是百兽之王,孔武有力,国王通过这种运动来彰显自己的勇气,

而阿蒙霍特普,他现在,就要向他的妻子展现这项技艺。

“你别去了...”

虽然他携带了很多的侍从,但林雅还是觉得很担心,试图劝阻,狮子是什么?那可是凶猛的野兽,他真的可以吗,万一被抓伤了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

他轻笑着安抚,用战车上的绑带把她的腰肢紧紧地绑缚住,

“一会不要害怕,它伤害不了你,有我在,一切有我。”

这一个下午真的是无比刺激的一个下午,战车在荒原上飞驰,围攻一只正值壮年的雄狮,

林雅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今天的阿蒙霍特普穿着如此怪异,因为到了这里,他就把那碍事的贯头衣脱了下来,丢弃在地上,露出一身流畅紧实的肌肉,

也见识到了,阿摩斯所说的,三哥射箭的技术在王国内是顶尖一流,

强弓开合间,小臂的肌肉隆起,尽显力量的美感。

有好几次,林雅都觉得那只狮子马上就要扑上面门,血盆大口里的腥臭呼吸可闻,令人作呕。

可阿蒙霍特普丝毫不怕,等到近前就用匕首来搏杀,一次又一次的把它击打而下,

太阳落山,那只狮子再也支撑不住这样的消耗,身上被刺中的箭矢让它无力继续奔跑,

阿蒙霍特普捏着林雅的手拉开了那张强弓,对准了奄奄一息的狮子,

“阿摩斯说你的箭术不太好。”

他的声音轻轻浅浅的,听起来却完全不是嘲笑的味道,

“那她可能忘记了你的丈夫是谁,雅雅,来,杀了它。”

他的扳指留在了她的指上,缓缓松开了手,强弓失去了他的力量,立马变得有些失控,箭头晃动,

凭借她的力量根本拉不开这张弓。

“阿克沙...我...我做不到...”

“不,你能做到的,相信我,瞄准它的心脏,松手。”

“不...”

“你可以的。”

他的眼里带有某种蛊惑的流光,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拼了命维持强弓拉开的弧度,同时稳住弓弩的平衡,

雄狮虽强,却已是强弩之末,可能是觉得即将被一个女人猎杀很没面子,它对着林雅发出一声怒吼,

这声吼叫惊住了她,瞬间失去了力气,松开了手指,箭矢则顺着这一力道直直的飞了出去,比她所射过的每一箭都要精准,

正中雄狮的心脏,耳边传来的是侍从们的欢呼声,是雄狮临死的挣扎,是她的丈夫欣慰的赞叹。

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她,杀死了一头狮子。

章节目录 猜测与等待 回到孟菲斯的时候已经是快要接近午夜的时分了,

林雅这一天果然一点犯困的迹象都没有,整个下午到了现在还是亢奋的,正拉着伊普特的手跟她兴高采烈的叙述着她是如何的杀死了一头壮年的狮子,一双眼睛越说越亮,一直到了起居殿门口还是叽叽喳喳的。

只是突然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伊普特的失声尖叫,

“殿下!!”

王妃殿下出门游玩一整天回来就晕倒了,这样爆炸性的消息让整个行宫都乱成一团,阿蒙霍特普更是焦急的几乎是抓来了整座城里的医生,来为林雅诊断,

但是这样的病情来的也太过突然,外表也没有任何的损伤,内伤的话,到底是内脏受创还是受了诅咒所致,谁也不敢判断,只能一遍又一遍向伊普特过问饮食起居,满地乱转,

“我的妻子她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争执了半个晚上,都没有得出任何的定论让阿蒙霍特普格外的焦躁,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殿下...这...”

几位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一脸皱纹的硬着头皮向前站了一步,却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

据王妃殿下的仆人说,殿下最近没有什么异常,饮食一切正常,没有受过伤,也没有到过疟疾肆虐的地方,更是性格很好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这让人怎么判断...

“她只是突然的晕倒了,你们却没有任何办法?既然这样,还做什么医生!?”

这样犹豫的态度让阿蒙霍特普愤怒至极,在座的医生几乎都是孟菲斯医术最为精湛的了,却连个原因都没有推测出来?

“如果你们连一个定论都拿不出来的话,那就都不要做医生了,”

他的唇角勾了勾,却并没有让人感到丝毫的放松,只有无尽的寒冷,

“孟菲斯的建筑工地还缺一批建筑工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大神庙有名的祭祀,这点事情想来难不倒你们吧?”

“殿下...这...这不可啊...殿下...”

几位医生被这一句吓到手脚发抖,连滚带爬的爬向了林雅的床前,手忙脚乱的观察讨论。

只一人还站在原地不动,若有所思,惹得阿蒙霍特普眯了眯眼睛,

“这位医生,你有什么见解么?”

“是这样的殿下,我有一点猜想,但还不确定。”

那名医生上前施礼,微微抬起了头,

“我需要再次请求伊普特女官的帮助。”

“准了。”

阿蒙霍特普点头许可,手指收紧攥了攥,这位医生看起来应该是有些头绪,希望他没有欺骗自己,否则...

“殿下最近进食情况怎么样?”

“吃的多么?”

“有没有时常困倦?”

“殿下的月事你还记得么?都是正常的吗?”

这名医生的脸有些眼熟,伊普特对他有些印象,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上一次出行底比斯之前给殿下开止吐药剂的那一位,上一次见也只是在他出门时候见了一眼,

她整理了一下思绪,对他的问题都反复回忆再行开口,

“殿下最近的食量有些大,是很容易困倦,月事么...”

她沉吟了一下,

“好像是正常的...”

“好像?”

“....嗯...有些少...最近两个月...”

伊普特说到底也是个女孩子,提起这种事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简单的形容了一下,医生的表情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像是豁然开朗,

“殿下,”

医生轻舒了一口气,脸上出了点笑纹,回头向阿蒙霍特普开口,

“王妃殿下可能并没有生病,她虽然晕倒,但脸色很红润,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而根据伊普特女官的话,我猜测殿下可能只是...怀孕了。”

“怀...怀孕了?你确定吗?”

阿蒙霍特普神色微微一怔,罕见的愣住了,

怀孕了?雅雅怀孕了?

连其他的医生也都愣住了,怀孕了?怎么可能呢?他们可都是根据上一次王妃殿下的病例来判断的,从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连人是怀孕了还是生病了还分不清?

“是这样的殿下,是否真的是怀孕了还不能定论,这需要一段时间的观察。”

“观察?”

“是的殿下,还请伊普特女官把大麦种子与双粒小麦一起埋进土中,并让王妃殿下每日在上面略行方便,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用做,如果其中一株发芽生长,那就证明殿下确实怀孕了。”

医生的一双眼睛笑出了一点褶皱,从医箱里掏出了两粒不同的麦种,放进还在震惊中的伊普特的手心,

微凉的指尖碰到伊普特的皮肤,她这才从极度的兴奋中缓过来,满脸激动地退了下去,她要去找个最精致的器皿,来装盛这载满希望的种子。

而阿蒙霍特普还刚刚从这个还不确定的可能里平缓过来,

不对,如果只是怀孕,雅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晕倒?是有其他的病症,还是这个孩子的原因,会对雅雅不利?

指尖在手心掐的青白,他向医生问出了这个问题,在心里艰难的做了决定,

如果真的是雅雅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去生育一个孩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的话,

那么这个孩子,不要就罢了,

至于父亲那里,他会思考别的方法推脱。

“殿下,这在孕期妇女中是也不是不寻常的,王妃殿下可能是因为今天出去玩了一整天,缺乏睡眠,所以才会突然的晕倒,与小殿下是无关的。”

用不上那名医生说,其他的医生已经围了上来,像是将功补过一般,七嘴八舌的接了口。

“那她什么时候会苏醒?”

“殿下放心,王妃殿下只是睡一觉,明早会照常醒来的。”

阿蒙霍特普听完才放了放心,随手赏赐了一些东西,派人送他们回神庙。

缓了缓神,坐在了林雅的床边,握住了她温热的手指,目光从她睡的红润的小脸,缓缓落上她的小腹,眼神一片复杂。

雅雅怀孕了么?他就要做父亲了是么?怎么感觉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般。

她是这样的纤细,小腹还那样的平坦,里面却有了一条小生命,

那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伊普特捧着雪花石膏制成的浅盆,小心翼翼的走进殿来摆好,她已经把种子都放进去了,用了最好的土壤,只等明天一早王妃的醒来了。看见还在床边发呆的阿蒙霍特普,轻手轻脚的走上前来,

“殿下,王妃殿下明早就会醒来的,您也早些入睡吧。”

时候不早了,天都快亮起来了。

“不了。”

阿蒙霍特普连姿势也没有变一下,淡淡的说道,

虽然医生说了,雅雅明早会照常醒来,只是困极了睡一觉,但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要亲眼看着她苏醒才好。

他说了的决定从来不会更改,伊普特躬身退下,打算到起居殿的隔间守夜,却被阿蒙霍特普叫住了,

“伊普特。”

“殿下。”

“关于雅雅怀孕的事,先不要外传了,你也不要同雅雅提起这件事情。”

他把手心的小手放回了被单里,仔细地盖好,略略沉默了一下,

“是。”

伊普特心中疑惑,却还是应声称是,这是主人们做的决定,阿蒙霍特普这样爱惜主人,一定也不会是为了害她。

阿蒙霍特普看着那一张熟睡着的小脸,满眼的温柔,

在一切还没有得出结论之前,他不想让林雅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她有了期望,如果不是那个结果,她会难过的。

章节目录 来自麦粒的预测 林雅这一觉睡的好长,等到她从冗长的睡梦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另外一双眼。

只是,这双眼睛的主人看起来就很憔悴,眼白还能看出一些红色的血丝,

“雅雅?”

她的苏醒让阿蒙霍特普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柔软,

“你瞧你,你是不是熬夜了?”

林雅用手戳了戳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还有微微泛青的眼底,满脸写着我好嫌弃,

面对她的嫌弃阿蒙霍特普只轻轻笑了一声,凑过去用胡子扎她柔嫩的脸,她咯咯笑着闪躲,一片温馨的场景。

这一天过的有些令人费解,首先不知道为什么,一觉就睡到了下午,接着伊普特给她捧来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浅底花盆,让她在上面...???

随地方便这是人干的事吗!?

伊普特坚持,最后她也只能抽着嘴角照办,最后被告知了,她以后每天都要这样一次,直到这花盆长出嫩芽...

这...不得被毒死吗!什么花啊!需要这么养!真当她是行走的农家肥了吗!?

这只是让她崩溃的其中之一,伊普特平常的照料是非常贴心的,但现在简直贴心的过了头,稍微有一点危险性的东西都不让她去碰,看着她的眼神也很怪异,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什么易碎的珍宝,又好像是国宝级动物...

傍晚的时候她照常在花架下面乘凉吃水果,肯迈特的水果日照充足,糖分也高,吃到嘴里的滋味还是格外舒爽的,在这样阴凉的地方更是优哉游哉,舒服的让人直想叹息,

但很快,她又不觉得舒爽了,因为看见附近洒扫的侍女们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在工作的间隙瞄她一眼,被她发现了又缩回去,下一刻又和周围的其他人聚在一起,好像在说着什么,

但跟伊普特那种怪异又不同,那是一种有些惋惜的目光,好像她就要不久于人世的感觉,

其实关于她可能怀孕的事情,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知道,对于行宫里的其他人来说,经历了赛帕尔的患病,王妃又突然莫名地晕倒在地,他们的心中都在猜测,王妃殿下是不是也患上了什么疾病,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阿蒙霍特普殿下与王妃还是很恩爱的...

她被这种眼神盯得发毛,只坐了一会就灰溜溜的回了起居殿。

回到起居殿又是新一轮的迷惑开端,阿蒙霍特普的照顾比伊普特还要无微不至,殿里本来他的弓弩飞镖武器之类的都收了起来,有棱角的家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是软软的,说话的语气都是轻轻的...

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一切都疯了吗!?

在这样令人疑惑的日常中度过了几天,那个伊普特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的精致花盆终于抽出了嫩芽,细细可怜的一小根。

林雅看见伊普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那是一种狂喜的无法形容的神色,

“长出来的是大麦!是大麦!!!”

伊普特欢呼雀跃,甚至还一反常态地围着那颗可怜的细弱的草跳起了舞蹈?

“什么大麦小麦?”

她满脸写着一个懵,

这么漂亮的花盆居然种的不是花?长出一根大麦这么高兴做什么?路边的田地里不是到处都是?

“殿下!!长出来的是大麦!是大麦!”

伊普特一脸喜色的跑过来,紧紧抱着那个花盆,甚至还往她面前凑了凑,想到这个花盆都是用什么浇灌的,林雅脸色一变,急忙往后缩了缩,一脸的惊恐。

但是伊普特好像没有跟她过多解释的迹象,她直接抱着那个花盆健步如飞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说着什么大麦....

难道这世界真的玄幻了吗?

世界末日没有粮食了?所以长出一根大麦苗才这么高兴?

疑惑了没有多久,又一阵沉重且快速的脚步响了起来,她愣愣地抬头,看见同样一脸狂喜的阿蒙霍特普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来到她的面前,

他在她面前站着,激动的微微颤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

良久,阿蒙霍特普蹲了下来,大手覆上她的膝盖,眼里的柔软满满的似要溢出来,

“阿克沙...你怎么啦?”

“雅雅,你怀孕了。”

两句话同时落下,林雅的脸色瞬间呆滞,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阿克沙...不...你别骗我...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好笑...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呀...”

“雅雅,我没有骗你,你怀孕了,你的肚子里,现在正孕育着我们的孩子。”

他的目光晶晶亮亮的,林雅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神色,

“我怀孕了?”

“是的,你怀孕了。”

“你没骗我?”

“我没有骗你。”

“...”

接连着的肯定句砸在她的头上,她的目光懵懂的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心里全然是恍惚与不可思议,

她...怀孕了?要做母亲了?这里有一个小生命?

可是...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等等...难道,之前的呕吐不是因为那只海螺?而是因为她怀孕了?

“不...阿克沙,这个孩子...我们可能不可以把他生下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里多了些恐惧,她吃药了,在怀孕的过程中吃药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可能会因为她的疏忽,出现不可预料的残疾,

想到这里心里就传来一阵阵的痛楚,

虽然她嘴上一直说想过二人世界,不想那样早的有孩子,但他既然是来了,选择了自己做他的母亲,自己却那样的粗心大意,害了他...

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事,她要怎么原谅自己?

“雅雅?你?”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让你觉得高兴吗?

阿蒙霍特普的眉毛皱了起来,受伤的神色看的林雅觉得心里更痛了几分,

“阿克沙...我...我之前吃过药剂...这个孩子可能会有疾病...他可能会残疾...”

她看着他的脸,哽咽着说道,话语全部落下,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阿蒙霍特普的眉毛这才舒展,他的手转而覆上她的脸,轻柔的擦去上面的水珠,

“医生都告诉我了,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你之前吃的只是很平常的药剂,不会伤害到他的...”

“真的吗...?”

“真的。”

她之前用过什么药,有过什么症状,那名医生已经全部告知阿蒙霍特普了,清理肠胃的药方里并没有什么伤害孩子的物品,这个孩子自然会是健康的。

“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心情平复下来,她依偎在阿蒙霍特普怀里,还在吸着鼻子打嗝,闲闲地摆弄着他垂落下来的头发丝,他的手则放在她的小腹上,温柔得要命,

她心里有点忐忑,看似很轻松的问话其实紧张的不行,阿克沙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要是不是的话,他会不会很失望?

虽然肯迈特男女之间是很平等的,但他不一样,他是王室,也会是国王,一定会希望她生一个男孩吧?

“雅雅,虽然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但是我们的这一个孩子,他是一名男孩。”

他看着手落之处,笑的清浅,王储,他的雅雅真的很争气,在约定的时间内怀有了王储。

“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话说的实在笃定,林雅从他的怀里一骨碌爬起来,

他怎么会知道她怀的是男是女?古埃及人真的是外星人?眼睛里有x光?

她在这边乱七八糟的想着没边的事,阿蒙霍特普还在柔和的笑着,跟她解释,

“在妇女疑似怀孕的时候,医生一般会开出两粒麦种,一种是大麦,另一种是双粒小麦。”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从伊普特的手中接过那只浅浅的花盆,

“这两颗麦种无论哪一颗发芽,都会证明怀有身孕,而长出大麦是怀了男孩,双粒小麦则是女孩...”

所以原来伊普特那么高兴的说大麦是因为知道她怀了男孩?

不过...这花盆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这里面不是那个啥吗!!???

“呕!”

吃过的水果稀里哗啦从胃里翻江倒海的涌了出来,久违的呕吐感将她瞬间淹没,

溅了阿蒙霍特普一身,温热粘稠的液体沿着他制作精良的带褶长裙流了下来,透过薄薄的布料,他都能感觉的到,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一下,强行压住了心里的恶心。

“怎么了雅雅?”

“拿走!!!拿走!!!”

排山倒海的呕吐感让她脑海里一阵晕眩,迷迷糊糊中,她的最后一个意识是,

完了,和图尼娅的打赌...输了...

章节目录 狐狸与小狐狸 摄政王妃怀孕了,会是一名男孩,这个王国再一次拥有了一名继承人,

不,或者说,是帝国,伟大的国王雅赫摩斯已经攻下了亚洲的多个城池,肯迈特再也不是偏居一隅的王国,而是跨越了两个洲的帝国,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整个帝国的百姓们欢欣喜悦,为之疯狂,在孟菲斯塔门上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每一个人看着林雅的目光中都带着说不出的狂热,或者说,是她尚还平坦的看不出什么的小腹。

在林雅的认知中,做孕妇应该是一件挺快乐的事,不是有很多人都是在说,怀孕中的女人就是发号施令的女王,是贡在神龛上的神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却没想到...都是她想多了...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年代什么样的地区,怀孕总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必须要认真对待,

而她这一胎则更加如此。

怀了孕使她的事情变得更多,起码目前的阶段是如此。

在肯迈特人的心里,怀孕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是众神的给予,是虔诚的回应,所以,她需要去拜神...拜各种神...基本上要一路从孟菲斯的普塔一路坐船拜到菲莱岛的伊西斯...

由不得她觉得什么累不累,普通人用永远没有机会享有这种待遇,这是摄政王子的第一胎,理应如此重视。

阿蒙霍特普虽然不信这些,但是传统却是要去做的,民心不能违背,他又舍不得折腾林雅的身子,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划,着人去立即办了。

“你说我不用去菲莱岛了?”

林雅在花架一旁的遮阳棚下面歪着,慢悠悠的往嘴里塞着葡萄,看着她办事效率极高的丈夫让人给她从最好的葡萄庄园里挖来的最好品种的葡萄藤,正在挖坑准备栽种。

唔,据说现在吃的就是这一种,味道还不错,糖分挺高的。

“嗯,不用去了,免得让你太过劳累。”

他温和的笑了一下,在林雅嫌弃的目光中坐到她旁边,一只温热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不是说要去的吗?你怎么做到的?”

“我让人做了一座你的雕像,让船载着去菲莱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凑过头去,吃掉了林雅指尖上的一颗剥好的葡萄,

指尖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她嫌弃地把手抽出来,在一旁的布巾上抹了两下,把装着葡萄的盘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狐狸...”

居然想出这种混点子……不是狐狸是什么?

“什么?”

她说的声音很小,类似于嘟囔,再加上是用汉语说的,阿蒙霍特普并没有听懂,又问了一句,手上也没闲着,摘了一颗葡萄下来塞到她手心里,眼里的笑意带了丝讨好的味道,

“我说,胡尼。”

她挑了挑眉毛,顺势躺进他的怀里,剥开了手里的葡萄,在他嘴唇上点了两下,又塞回了自己嘴里。

“胡尼?是谁?”

没吃到葡萄让他有点委屈,但也不恼,自顾自的剥了一颗,还是没舍得自己吃,而是喂给了自家怀孕的小妻子。

“当然是我肚子里的小家伙啊,我给他起名叫胡尼。”

她嘿嘿笑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不怀好意。

狐狸的胡,狐狸的尼,跟他爸爸一样,反正他也听不懂,也不知道她在背地里骂他是狐狸。

“胡尼?嗯,也可以。”

阿蒙霍特普真的没想到她是什么意思,倒是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

他的儿子,叫胡尼,这个名字也挺好的。

“可以?”

林雅的笑意都要从眼睛里跑出来了,嘴角也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胡尼胡尼,小狐狸和老狐狸。

“嗯,众神的躯体,可以。”

当然可以,这样的名字当得起一国之主的身份。

“那就这么定了哦,我们的小家伙,他叫胡尼。”

她笑着伸出了小指,带着阿蒙霍特普未明的用意。

“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她笑的实在狡黠,让阿蒙霍特普想不注意都不行,

“呀!你们停手!”

林雅突然咋呼了一嗓子,让他一愣,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刚想问几句,就见身侧的小人已经提着裙子跑了,几步跑到了正在移植的工人附近。

“殿下,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对吗?”

带头的工人很惶恐,以为是他不小心碰坏了葡萄藤的枝蔓,

“没有没有,你们做到这里就好啦,剩下的我要自己来。”

她兴致勃勃的说道,反手招了招阿蒙霍特普过来。

“你要亲自来么?这样粗重的活,交给他们就好了。”

阿蒙霍特普擦了擦手上的汁水,皱着眉毛走了过来。

这藤蔓不是幼藤,根系很粗糙,枝条也很高大,对于她来说不太合适,恐怕会伤到身体,她现在毕竟不是一个人。

“不要!我要自己来!你来帮我!”

她不肯听,执拗的厉害,手已经扶上了葡萄藤,看样子似乎是要放进工人们挖好的土坑里,

凭她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眼看她要用力,阿蒙霍特普连忙伸手接了过来,把根系稳稳的放进坑里。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在他脸上亲了亲,又弯腰去箩筐里捡拾挖出的土壤,一捧一捧的放进去,他见状无奈,也只得跟着一起。

王妃殿下不让上手,那群工人也不敢动,花架下一时画风诡异,一群工人两手空空,围着正中两个正在填坑的主人,两双手都是脏兮兮的泥土,

虽然站着,但工人们觉得,这比干活还要辛苦的多,因为阿蒙霍特普殿下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汗水,王妃殿下看样子是想去为他擦一擦,却忽略了手上的泥,

那些黑黄的颜色一道道不均匀的抹到了阿蒙霍特普殿下的额头上,又顺着他的汗水流到了下颌...

在场的工人表示,憋笑真的比干活辛苦多了。

当事人林某人还没有注意,耐心地填好了坑上的最后一点土,又从工人的水桶里取来水瓢,一点一点的灌溉完毕,才注意到她的丈夫已经被她抹了个大花脸。

“噗!哈哈哈哈哈,”

这是不厚道的得意忘形的声音,

这样赤裸裸的嘲笑听到阿蒙霍特普的耳朵里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他的雅雅一定不会任由他顶着花脸被人嘲笑的,

果然,没一会的功夫,她笑够了就拿起沾湿的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掉了他脸上的污渍,

嗯,这样柔软的小手,沾了点泥也挺值得的。

葡萄藤已经栽好,他的小妻子却还是不怎么老实,非要抢夺工人的梯子,想要自己爬到花架上去整理藤蔓,

栽种埋土也就算了,这种却是万万不能的,这木料看似结实,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承重如何。

她磨人的厉害,到了最后到底没让工人们上手,阿蒙霍特普亲自爬了上去,让茂密的枝叶铺满了架子,

她这才心满意足,或者说也没那么满足,因为这不是她自己搭的。

“为什么非要自己来不用工人?”

从架子上爬下来的阿蒙霍特普享受着妻子贴心服务的同时不忘疑惑的发问。

“唔,这个嘛,因为狐狸都爱吃葡萄呀。”

嘴馋的狐狸跑进了葡萄园,却怎么也够不到高处的葡萄,口水流了一地,

她肚子里的小狐狸肯定是喜欢吃葡萄的,最近这么能吃葡萄肯定是因为小胡尼爱吃!

她要给狐狸和小狐狸种一株葡萄藤才是。

“狐狸?狐狸爱吃葡萄和你要亲手栽种一株葡萄藤有什么关系?”

狐狸爱吃葡萄么?他怎么没听说过。

“阿克沙呀,我猜这株葡萄藤结出来的葡萄一定会很甜很甜,就像我们之间一样甜,”

她说着说着,看着阳光从葡萄藤的间隙流淌下来,落在地上的叶子上,恍惚间一片枯黄的颜色,莫名的伤感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那你品尝到这株藤蔓的果实,也会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最好的从前。”

章节目录 丹德拉疗园上盛开的神之花 可能是因为怀了孕的原因,林雅总是会时不时觉得伤感,对于这些阿蒙霍特普也别无他法,只能温柔耐心的对她,让她尽可能的不要再去想一些让人难过的事情。

他们到底还是坐船往上游去了,目的地是丹德拉,

因为林雅在与图尼娅上课的时候,图尼娅建议她去做这件事。

图尼娅说,哈托尔神和其他的神灵不同,是她给予您这个孩子,您应该去还愿才是,王后陛下也定然惦念着您的肚子,还有阿蒙神,您是他的祭祀,您该求得他的祝福。

林雅本来没当回事,她在孟菲斯能吃能睡呆的好好的,去一趟丹德拉就免不了要回底比斯,回去了就又得参加每天早上那又困又长的祈福仪式,

是床不软了还是点心不香了,非要去受这个罪?

但是后来有一天,她早上醒来,就改变了注意,

丹德拉是要去的,她要去哈托尔神庙还愿,来庇护她的孩子。

原因么...

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回到了现代,在沙发上倚着刷小视频APP,只是今天的小视频都有些奇怪啊,怎么都是关于小孩子的?

而且都是一些不好的内容...

什么做检查不合格呀,b超现实孩子畸形呀,孩子发育不好不完全呀...

她最后是吓哭了惊醒的,阿蒙霍特普安慰了一整天还是闷闷不乐的,

最后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要去丹德拉还愿,更在附近的神庙求了一枚塔沃里特的护身符,随身带着,连睡觉也要贴在肚皮上。

她觉得她之所以做这个梦,是因为哈托尔神不高兴了,因为她没有亲自去祈福,而是送雕像去应付事...

这一天一早,在普塔神庙由纳菲尔普塔占卜此行吉凶之后,他们就出门踏上了去往下游的船,

按说阿蒙霍特普该留下来的,但是一来他不放心林雅自己去丹德拉,二来现在前线供输也比较稳定,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把关于前线的事情交给了得力的下属,也只是出去很短的一段日子而已。

上船之前又是一阵让他觉得无奈的举动,林雅用那枚塔沃里特的护身符决定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好像雅雅自怀孕之后,就变得格外相信这些神灵,各种神灵,还有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更弄来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饰品,

荷鲁斯之眼这类就不用说了,施刑用的十字架,她搞这个做什么?

她自己信就算了,连阿蒙霍特普也不能在她面前说什么不好,没用之类的话,整个人有些神经兮兮的,

但是谁让她是他最疼爱的妻子呢?只有迁就罢了。

不过...连上船迈哪一只脚都要占卜么?

“雅雅...这些神可能根本就没有的...这是你的心理...”

虽然说了好多遍她都不愿意听,但阿蒙霍特普还是又一次开了口,

“嘘!”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她打断了,

“宁可信其有!!不要出错处!!我也不信!但我是为了我们的胡尼!万一真的有神呢?万一她不庇护我的胡尼呢?那不是亏了!?”

是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雅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她可以不信,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可以短暂的相信一会,

“不是不是,我信,我特别信,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把心里话吐露出来了,急急忙忙的赶紧改口,用手捂住了嘴装作什么也没说的样子,这一系列的动作让阿蒙霍特普也跟着莞尔,

好吧,为了她和他们的胡尼,那就也暂且信一信吧?

船上的日子其实比在孟菲斯行宫要来的舒坦,因为没有人催着她学习了,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当然,这一切其实源自于她的晕船晕水,自从上了船就很有些蔫蔫的样子,让图尼娅也没忍心督促她进行高强度的学习。

又一次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林雅叫来伊普特喝了两口水,主动的提起要学习的事情,

可能有的人她就这样,一旦习惯了某种事情,冷不丁不用了还有点想念,

学习过后,她抽了个空,和图尼娅提起关于打赌的事情。

嗯,怎么说她也是真的输了,要是输不起的话可不太好。

“图尼娅,上次我们的打赌,是我输了,你的请求是什么呢?”

说到这里林雅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

“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我一定会满足你的。”

虽然图尼娅是王室忠心的仆人,但是有的事情,爱是要提前说比较好。

“殿下,我还没有想好,不如您先替我保留一下这个请求呢?”

图尼娅倒也干脆,豁达,不矫情,没说什么我只是开玩笑之类的屁话,

虽然在她打赌的当时确实只是开个玩笑。

“那好吧,如果有一天你想到了,一定要和我提起,但,一定是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也不可以危害到这个王国。”

“那是自然的。”

.....

黄昏时的哈托尔神庙很美,确切的说,它对面的疗园很美。

已经还了愿,饮过哈托尔圣水的林雅站在士兵们巡逻的围墙上,望向不远处被神花包围的疗园,

如火如荼的艳红花朵将它牢牢围住,一时分不清是神花美,还是天边的晚霞更美。

叫林雅来说,更美的自然是这漫地的神花,红的娇艳,白的纯洁,美的鲜活,也妖的惑人。

或许这世间所有美好都如同这神花一般?

看似美好却是附骨的毒,只要沾染就再也逃不出它的掌心,终其一生也难以割舍的命运,身死才是解脱?

就好像...爱情,如果她和阿克沙之间是这无药可救的神花,那她只希望能够蛊惑她深一些,再深一些,但一辈子也不要让她割舍。

“阿克沙。”

林雅看着那神花看了一会,就往后仰了仰,倚进身后少年的怀里,轻轻叫了他一声,

“你看那些花,多美。”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不远处那片好像盛开到了天边的神花,

“是很美。”

阿蒙霍特普吻了吻她的侧脸,随之附和。

“但是它们有毒。”

林雅顿了下,声音低落了下来,

“有毒?”

这是肯迈特的神花,是敬献给那些所谓的众神的礼品,怎么会有毒?

“我上次看见疗园的祭祀喂给逃出来的病人吃神花的种子。”

她皱了下眉头,慢慢地说道。

“正因为他们是病人,所以才要吃神花的种子,这可以让他们好起来。”

说起这个,阿蒙霍特普倒是知道一些,不以为意,那些躁动不安的病人只要吃了神花的种子,就会安静一些,它确实有一些疗效,而且立竿见影。

“不是的,阿克沙,你有没有见过,那些吃过神花种子的人,他们出了疗园,很久吃不到这些种子时的样子?”

林雅惊了一下,回过头来反驳,

她没见过她自己说的那种人,事实上在现代她也没有过,但她在纪录片上看见过,

那些人确切来说,已经不像是人了,他们满脑子里只有那一件东西,因痛苦而蜷缩,撕心裂肺的嚎叫...

“雅雅,你可能还不明白,严重到需要靠神花种子来维持安定的病人,这辈子也没有从疗园中出去的希望,他们都是不可原谅的渎神者,王国的罪人。”

“那赫希努呢?你确定他也是罪人吗?”

阿蒙霍特普说的这段话让她不能认同,

以赫希努为例,那些所谓的渎神者并不一定都是王国的罪人,还有些是因为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被放弃了的人。

章节目录 意想不到的来客 那天下午的最后也没有分辩出什么结果,

因为没有人见过断食神花种子的人,以阿蒙霍特普的身份注定不会接触到这种病人,林雅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

疗园的存在是王国内不可或缺的特殊机构,专门收容那些被神遗弃的,有伤人冲动或者癔症的病人,

所有的治疗方案都由最高掌控的大祭司撰写,而它们,确实有用。

他没有接受自己的意见,明摆着长期吃会产生依赖性中毒却还是不听,这个想法让林雅觉得气的脑壳疼,

闹别扭闹不了一会,她就又困了,哼哼唧唧地被刚才还生着气的少年抱回了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都这样,她总是困的厉害,一到下午就睡不醒,白天也总是觉得困,小肚子还总是觉得不舒服,时不时的酸疼。

她一度觉得是自己有毛病,医生却告诉她这都是正常现象,让她放宽心。

走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很困了,等放到枕头上,睡意就更加抵挡不住,她只觉得眼皮都要耷拉下来了,周公在黑暗里召唤她,却冷不丁被人支起了眼皮,

“干嘛!”

有起床气的人是可怕的,生了气睡觉还被人打扰的女人是更可怕的,她现在就很明显的属于后一种。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正在扒拉她的眼皮,不让她入睡,这怎么能忍!?

“雅雅...你还生我的气吗?”

勉强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那少年一脸无辜的样子,十分的起床气也消减成了七分,

“生气!所以你不要打扰我睡觉!”

气哼哼,

“不行,”

阿蒙霍特普摇摇头,拒绝的倒是很快,

“为什么不行...?”

她现在已经困的看人都重影了,说好的孕妇除了想上天想干嘛就干嘛呢?

“我的老师曾经说,如果一个人带着生气入睡,那很不好,对身体不好。”

他说的一本正经,听到她说还生气,就更不肯让她睡觉了。

“那是你老师骗了你,好了,现在请你出去忙你自己的事,不要打扰我睡觉。”

“他没有骗我。”

他说完又去摆弄了一下她的眼皮,做着最欠揍的事,口中的话语却小心翼翼,

“你还生气吗?”

“......我不生气了...”

“真的吗?”

“真的!”

“吧唧!”

怕他问起来没完没了还是让自己睡不着觉,林雅撑着困意爬起来,在他脸颊上印了一个响亮的吻,这才把不愿意走的某人连哄带骗的撵了出去,

再没人会扰到她睡觉了,她终于心满意足的把脑袋贴上了枕头,枕头真软,睡起来一定很舒服,

她才没真的和阿克沙生气呢,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一天,这么好的时光为什么要用来生气呢?

.......

“殿下,王宫那边有人来了。”

刚坐下处理政务没一会,一名随从走了进来,行礼后恭敬地说道,

“让他进来吧。”

阿蒙霍特普微微皱了皱眉,简单思索了一下也就点头颔首,

他们到了丹德拉的消息会传回王宫内没错,姆特就算是再心急确认雅雅的身孕也不会这么快,还选择在晚间到来,

来的人会是谁呢?

进门的人一袭蓝色的长斗篷,脸在兜帽的遮盖下看的并不真切,只能从这身段来看,

来的是一名女人,

既然人是从王宫里来的,为什么要做这副打扮?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殿下,她的手里有阿赫霍特普殿下的手信。”

这名随从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看他这样急忙解释了一句,以示自己并不是随便放了什么人进来,

那女人微微扬起脸,从阿蒙霍特普这个角度能看见一抹精致光洁的下颌,他顿了一顿,摆了摆手示意随从可以下去了。

“你来做什么?”

随从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抬起头,淡淡开口,声音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我来,自然是为了给你传达一些,你不知道的消息。”

低低的笑声从斗篷内响起,那身影也不谦卑,也不见外,径自走到了他面前,在他处理政务的矮几对面坐了下来,执起几上装着上好葡萄酒的酒壶,捡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然后自顾自的喝了下去。

兜帽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滑了下去,露出一张连神也为之赞叹的美丽的脸。

正是阿赫霍特普本人。

“什么消息?”

对于她没有经过允许私自用了自己的酒壶喝酒一事阿蒙霍特普显然是有些嫌恶,但也没说什么,没用他用过的杯子就好。

“我听说,那个女人,你的妻子,她怀孕了,是个男孩。”

阿赫霍特普并不着急说出她要说的消息,而是细细地品尝完这酒的品质,才幽幽地开了口,

她的眉毛微挑,这酒的品质显然是不错,能进得了她的眼。

“你想做什么?”

阿赫霍特普说出的话让他瞬间紧张,正在书写的笔也之一顿,上面的羽毛也皱了几分,

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阿蒙霍特普不会忘记自己这个妹妹对于大王后之位的执着,也不会忘记她曾做过的那些堪称残忍的事情,她今天这么问,是否是已经决意要对雅雅不利?

“别紧张,我亲爱的哥哥,你说,她生下的这个孩子,会是一名,拥有白色皮肤的,黑色发丝的,温柔腼腆的男孩子吗?”

她没有回答阿蒙霍特普的问话,反而是问了他一句,连续几个形容词从她嘴里吐出来,她的眼神也随着这几个词汇而变得迷离,

酒杯到了嘴边没有张口啜饮,顺着一点一点地流淌下来,紫红的颜色,像极了鲜血。

“你想说什么?”

阿蒙霍特普的手指渐渐放松,眼神却变得寒冷,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你会给他起名叫阿蒙麦西斯吗?”

“我不会,他是我的儿子,他叫胡尼,不叫阿蒙麦西斯,永远都不会。”

“没关系,只要他是一个那样的男孩子就可以,这样就可以。”

阿赫霍特普轻笑了一声,满不在意的说道,

阿蒙麦西斯,阿蒙麦西斯,多么美好的少年啊,可是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的人生。

“你疯了吗?我的孩子怎么会和阿蒙麦西斯扯上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就是我来告诉你的第一个消息。”

阿赫霍特普的嘴角勾起一个明艳的弧度,意有所指。

“你不承认没有关系,只是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

艳红的指甲在他写字用的调色板里沾了两下,白色的纸上出现了一串猩红的字眼,

“喜克索斯”

“你如何得知?”

事到如今已经不用再说别的什么狡辩的话了,她摆明了就是已经清楚,单看她今天来找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还是那个可笑的大王后之位的话,他的嘴角亦绽开了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他是阿蒙霍特普,雅赫摩斯的儿子,

永远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别那样看着我,我的哥哥,这就和我今天来告诉你的第二个消息有关了。”

面对阿蒙霍特普危险的神色,她丝毫不惧,反而用已经染上颜料的脏污的手,点上了他已经签好的名讳,让那串字体模糊不清。

“好消息,我亲爱的哥哥,我与阿摩斯多了个姐姐,而你多了个妹妹,”

她脸上的笑意变的挑衅而又张扬,

“那个财务大臣拉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现在被证明了是我们的手足。”

“她的名字叫做梅丽塔蒙。”

“你那么聪明,你来猜一猜我是如何得知你妻子的血统呢?我亲爱的哥哥?”

章节目录 雅赫摩斯.梅丽塔蒙 财务大臣拉亚的女儿,之前入狱的瑟尔卡死不承认不是亲生的那一个,

梅丽塔蒙,

居然是雅赫摩斯陛下与妮菲塔莉陛下亲生的骨肉,

这样巨大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底比斯的居民,

怎么可能呢?王室的血脉也会出现这种纰漏?公主也会流落到民间?

那么瑟尔卡就是偷盗了王后的孩子,这样的重罪可是让她死一百次都不够的啊。

可最后的结局却让所有市民都没有猜到,作为一名无故失去孩子的母亲,痛苦了十几年的王后陛下,选择了宽恕瑟尔卡,

宽恕这个偷盗她的孩子的罪犯,

并且赦免,让瑟尔卡得以回到艾比的庄园修养,从监牢里释放了出来。

这是什么节奏?

这也说不清啊?

难道不是每个母亲都会痛恨偷盗自己骨肉的那个人吗?为什么王后陛下最后却选择了赦免?

这个答案市民们思索了许久,也没有得出定论,

最后只觉得是王后陛下仁慈,对于仇人也如此这般的善待,

毕竟让他们去问一个知情人也是不可能的事,这些都属于王室秘辛,谁敢打听?

林雅也是同样懵的一员,

这是怎么回事?

梅丽塔蒙居然翻身了?

那她的经历可真是够精彩的,足够用来写一本传记了,先是财政大臣家里小妻生的孩子,后来主妻死了,她成了主妻的孩子,后来不对,她是小妻捡来的,又在所有人都同情她过了十几年富足生活就要打回原形的同时,来了个咸鱼大翻身,公主。

阿蒙神的直系,体内流淌着荷鲁斯圣血的正统王室公主。

这可真是精彩,太精彩了。

最后还是祭拜完阿蒙神之后,阿摩斯神神秘秘地把林雅拉到角落为她解惑的。

“听说了没有?你那个愚蠢的姐姐,现在成了我姐姐了。”

阿摩斯跟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同样精彩,满脸的写着充满嫌恶的八卦,

“听说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不是瑟尔卡生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吗?”

林雅也凑过去,附和阿摩斯营造出来的气氛,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

“我们至于像做贼一样谈论吗?”

“至于。”

阿摩斯正了正神色,然后是一言难尽的模样,

“忘了跟你说了,那个梅丽塔蒙,现在也成了神宫祭祀了,而且因为现在得宠的势头很足,有很多人都巴结她,可能是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她受过的苦吧,姆特可疼她疼的不行,她不愿意改名字还给她加了个前缀,现在全名是叫雅赫摩斯.梅丽塔蒙。”

“我呸!她也配和我拥有同一个前缀?”

“不做贼一样,估计晚上就会传到姆特耳朵里,咱俩一起受罚。”

她的眼神幽幽的瞄了一眼林雅的肚子,

“小胡尼也护不住我们的那一种。”

“......”

这...也太可怕了吧,这么黑暗的吗?

“我跟你讲,我都没想到她那种货色居然是我姐姐,啊呸呸呸,不止我没有想到,我可是最聪明的人。”

事实上,谁又能想得到呢?

阿摩斯左右瞄了瞄人,把林雅拉到了她们总说悄悄话的雕像下面,小声的和她嘀咕着事情始末。

那是在他们返回的没多久,

因为拉亚还算是雅赫摩斯很宠爱的下属,虽然当事人本人说是不追究了,但调查从未停止,法庭的调查团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试图还给拉亚一个公道,

毕竟血脉混肴在肯迈特是头等大事,不能让重臣受委屈不是?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点东西,

根据瑟尔卡的奶妈供述,她们是在底比斯的美屋准备盗取一名死去的婴孩,所以捡了还没有被祭祀们处理的梅丽塔蒙回来,

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命真的很大,明明摸着已经没有呼吸,祭祀们都判断死亡,却能在抱回家的一个小时内苏醒了,

虽然呼吸很微弱,哭声也细的可怜,个头很小,比一只小猫儿也强不了几分的样子,

当时谁也没想到她能活下来,瑟尔卡当时也只是说,死了就死了,本来也没想过捡个活着的孩子回来,

但她真的很争气,短短几个小时之间就充满了生的气息。

瑟尔卡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她假怀孕的初衷也只是想嫁给拉亚,

只要有一个孩子,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掉的,对于她来说区别根本也不大。

但是这个孩子活了,活着的孩子总比死掉的要强得多。

她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她给予了梅丽塔蒙十九年来的优渥生活,也给予了梅丽塔蒙的第二次生命。

那一年战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妮菲塔莉的丈夫兼哥哥雅赫摩斯攻下了喜克索斯人的都城阿瓦利斯,虽然还没有攻下后面的大本营,但王国内已是一片歌舞升平,

怀着孕挺着大肚子的妮菲塔莉选择了回到相对安全一些的南方,肯迈特的都城底比斯。

照说不应该这样的,她之前已经生育了两胎,

但是这一次,可能是长时间跟随雅赫摩斯在前沿阵地奔波伤到了身体,也可能是双生子本就难捱一些,

她在生育之时遭遇了早产,也是难产,

她在穆特的小礼堂里咬牙生了一整个昼夜,羊水都差不多流干了,孩子才只露了一个脑袋,

后面的事情很不幸,

先生下来的女孩从出生就没了气息,妮菲塔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险些昏死过去,要不是一旁的祭祀一直在告诫她,她肚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如果不生出来另一个孩子也会死去,她就真的坚持不住了。

带着对死去孩子的痛楚,她含着泪生下了另一个女孩,

和祭祀说的一样,另外一个孩子果然很健康,哭声洪亮,和之前的那个分毫不同。

这是她的第二个女儿,也是她在之后长久的岁月中最为偏爱的那一个,阿赫霍特普。

至于那个死去的孩子,祭祀告诉她,那个孩子身体本身就有一些残疾,她已经尽力了,就算不是难产也难以存活。

这样的话语丝毫没有宽慰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内心。

但是她不能哭,连过多的伤心也不能够,因为祭祀同样也告诉她,产后妇女的心绪起伏过大可能会造成血崩,

在这种年代发生的血崩无疑是致命的,一旦发生只有死亡一途。

她不能死,在这年头小孩子的夭折是常有的事情,小孩子本身就很脆弱,妮菲塔莉在心里告诫自己,她的赛帕尔还没有长成,小儿子才刚刚学会说话,女儿又这样的小,

如果自己真的亡故,那么又有谁会来照顾他们呢?

可是这份难过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渐渐沉淀,变成了妮菲塔莉内心里永远不会结痂的伤,

她的其他孩子都长成了,都活的健康,都过得好好的,为什么只那一个女儿弃自己而去呢?

这是不是来自神的惩罚?

她想不明白,永远也想不明白。

直到那一天,关于瑟尔卡的调查结果被人呈了上来,妮菲塔莉出于好奇,捡起来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

底比斯的美屋...十九年前...是在美屋中捡到的吗?

她怎么会忘记,她早亡的孩子同样拥有着脊柱侧弯的疾病,如果活着也同样是十九岁的花样年华,

更令她热泪盈眶的其实是这一个地点,

妮菲塔莉为什么这么久都对那死去的孩子难以忘怀,根本原因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死了,而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不仅死了,连她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是的,那个孩子的尸体弄丢了,在放置在美屋的第一天,

王室公主出生即死亡,连尸体都不翼而飞,

妮菲塔莉为此大发雷霆,惩治了那一天在场的所有祭祀,全城追查,

可即使是这样,最后的结果也仍然是难以寻回。

现在,这样一份的调查案例就摆在她的面前,

十九年前,底比斯美屋,脊柱侧弯。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阿蒙神还是爱她的,把一切都还给了她,那个当初她饶恕一命的孩子,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孩子啊......

梅丽塔蒙...

雅赫摩斯.梅丽塔蒙。

章节目录 不太聪明的亚子 或许真的不能在背后里说着某一个人的名字,

因为她也许会马上就出现在你身边,就像现在。

先是一阵首饰相撞的叮当声,再然后是光着脚踏在地上细碎的步履声,林雅看见对面阿摩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听见了么?那个恨不得把全部身家都挂在身上的的人来了,阿蒙神会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肤浅的女人...”

阿摩斯的声音其实很小,毕竟人已经快要走到身前了,

但那脚步声不仅没有走远,反而到了近前止住了,在两人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

“下午好,我的妹妹阿摩斯,还有...唔,蒂雅王妃。”

矫揉造作的问好声在耳边响了起来,王妃这个词汇从梅丽塔蒙的嘴里吐出来就多了些耐人寻味的气息。

阿摩斯就算再不乐意也抬起了头来,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叫姐姐的那一声小到连林雅都没有听见。

照阿摩斯自己的性格,她不喜欢的人永远也别想指望她给出一个好脸色,却对梅丽塔蒙服了软,

原因无他,

她要是拒绝,视而不见的话,梅丽塔蒙就会去假惺惺地告状,然后阿摩斯就会受到受到妮菲塔莉的责备...

不管怎么样,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林雅微微抬起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下午好,梅丽塔蒙殿下。”

怪不得阿摩斯称她为把所有身家都穿在身上的肤浅女人,

原来做了公主也是一样的....

这样粗重的项链左一圈右一圈的缠在脖子上,光是王冠粗浅的看了一下就戴了能有两个....

“哦,阿摩斯,我亲爱的妹妹,我有些事情想要私下里和蒂雅王妃说一说呢,你可以先把她让给我么?你知道的,我与她曾经也是姐妹,虽然她的血统比不上我高贵,甚至还很...”肮脏。

梅丽塔蒙微掩着嘴,脸上却是压也压不住的得意与骄傲,更是在话语间把林雅贬低成了货物一般的玩意,

“哦,如果我说不呢?”

阿摩斯淡淡的掀了掀眼皮,直接拒绝,想也知道她这个便宜姐姐是想要说什么显摆的话,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阿赫霍特普还要讨厌的人。

嗯,不包括穆特诺菲莱特。

“阿摩斯妹妹,你这样可是太让我伤心了,你要知道的,我们才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啊。”

梅丽塔蒙皱了皱眉,一脸伤心难过到极致的样子。

“你有话说吗?没有的话,我该带雅雅去见见姆特,姆特一定很想看一看她未出世的孙子。”

阿摩斯说着就拽了一把林雅,现在梅丽塔蒙的地位不比从前,惹不起的话,还能躲得起。

“妹妹,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在姆特的眼中,会比我重要吗?”

梅丽塔蒙的嘴角勾起一个类似甜蜜的笑容,里面蕴含的恶毒却丝丝缕缕的逸散出来,

这句话的答案当然是否,孙子再好也是别的女人的孩子,哪里有自己亲生的失而复得的女儿来得重要?

阿摩斯眼睛一眯,反手就把林雅护在了身后。

“蒂雅啊,蒂雅,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羡慕你。”

梅丽塔蒙浅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眼里尽是迷离,

“为什么你的身边总有那么多人想要保护你?现在连与我血脉相连的姐妹也站在了你的身侧,可是我现在,不再羡慕你了。”

“因为也有一个人这样的保护着我,她掌握着这王国巨大的权力,她若想让你死,你就不会活,”

看着林雅稍稍变了的脸色,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呵的怪气,

“不要紧张,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你该庆幸,庆幸你的故事扯上了那么多的无辜的人。”

“你说如果,我现在去和王后陛下,哦,不,是我的姆特,我去和她说,我想要嫁给我高贵英俊的三哥,做他的主妻,你说她会同意吗?”

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变得有些癫狂的模样。

梅丽塔蒙压抑了太久太久了,凭什么她要作为蒂雅的陪衬生活这么多年,每一个她喜欢的人都爱上了蒂雅,自己什么都不如她?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这些都是来自于神的锻炼,她通过了考验,所以阿蒙神把世上最美好的所有都还给她了。

梅丽塔蒙也在觊觎自己的丈夫?想做主妻?还想让自己死?

林雅的脸上也挂了一丝冷笑,

难道她以为,她说了愿意,阿克沙就一定要娶?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林雅本身也不是什么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人,当下就想反唇相讥,肩膀却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瞬间传来的疼痛感让她反手捂住了肩膀,看向面前突然到来的另一个人。

“没有人告诉你,怀了孕就不要在外面招惹是非吗?”

冷冷的话语从精致的红唇中吐了出来,来人的眼角眉梢都是艳丽,

“阿赫霍特普妹妹!”

梅丽塔蒙脸上的笑容瞬间变了味道,十足十的真心,她伸了伸手,似乎是要拉一下阿赫霍特普的胳膊,把她拽到自己的身边,阿赫霍特普却往后躲了一下,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这话听着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比刚才对林雅说话时的态度无疑好上了不少,

她这样说话,梅丽塔蒙却不恼,一双眼睛都因为欢喜眯了起来,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坦塔蒙老师在生命之室布课,你去吗?”

阿赫霍特普的话语间还是淡淡的,这样不走心的邀请却让梅丽塔蒙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那走吧,别误了时间。”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林雅,

“但是有些愚蠢的人就不需要一起去了,反正去了也听不懂。”

说完她就转身带着梅丽塔蒙离开,错身的一刹那,林雅微微睁大了眼睛,喉咙里的讥讽彻底的吞了回去,

“永远不要惹一个你惹不起的人,也不要因为你的愚蠢,搭上了别人的性命,比如说,你的胡尼。”

阿赫霍特普婀娜的身姿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她却依然久久没有缓神,

阿赫霍特普...

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给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叫胡尼?

什么叫做不要惹惹不起的人?

她到底在说什么?自己怎么听不懂?

算了,既然想不通就不去想了,反正用不了多久就会返程回孟菲斯,与这些不常交往的人生气做什么。

“真是奇妙,跋扈的梅丽塔蒙居然这么听阿赫霍特普的话,她们两个居然聚在一起了?这叫什么?”

耳边是阿摩斯的小声嘀咕,她自己就够跋扈的了,居然把这个词用在了别人身上,

缓过神的林雅哭笑不得,

“她们可真是...”

阿摩斯叼着手指思索了一会,

同类?好像不太贴切,

“雅雅,我怎么觉得,是阿赫霍特普牵着梅丽塔蒙的鼻子走呢?”

“我也这么觉得。”

林雅点头表示赞同,

阿摩斯说的很对,这两个人凑在一起,梅丽塔蒙的气焰明显没有阿赫霍特普的高,

而且碰见她之后就变得很傻...说什么是什么...

“啧啧啧,”

阿摩斯唏嘘不已,

“由此可见,荷鲁斯的血统也会发生变异,不是拥有了这种血脉就可以变得聪明...梅丽塔蒙...还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章节目录 他即是心安 妮菲塔莉对林雅的肚子表现得并不是很热衷,这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

因为这不是她希望的人会生出来的孩子,在她的眼中,没有最为纯正的荷鲁斯的血统,这就并不是她期许的孩子。

林雅也不以为意,

她的孩子自然有他的父母来爱护,别的人,无论是谁都可有可无。

“我听说我的儿子怕你受累,为你制作了雕像一路送去菲莱岛朝圣?”

“是的,姆特。”

妮菲塔莉的气场太过强大,让每一个在她身侧的人都承受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林雅对于这个倒还好,

她虽然没有缺心眼的真把妮菲塔莉当成现代的那种婆婆,但也没有太过惧怕妮菲塔莉,

她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所处的是一个什么状况,王权不可藐视,但要是卑躬屈膝那也太自降身价了,

就当做是平常的问答。

“雕像来顶替你未免太不虔诚,免了吧。”

妮菲塔莉静坐在自己的金座上,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是。”

林雅不太理解她现在和自己说的话,却本能的听出来不会是什么好意,

不虔诚?哪里不虔诚?

她这次回来终于知道了没有国王参与的召唤太阳的仪式该如何举行,又为什么历代国王都会在神庙来敬献一座自己的雕像,

为的就是在这种无法抽身的情况下由雕像代替他们履行职责,还有仪式。

现在阿克沙的母亲来告诉自己这样不够虔诚,难道她忘记了每天早上替雅赫摩斯上班的可怜的雕像了吗?

吐槽归吐槽,林雅没有办法去拒绝妮菲塔莉的话语,这毕竟不是什么不可以接受的事情,她说出来就已经是做好了决定,只是需要自己无条件的服从罢了。

“我会亲自去拜谒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算算时间也快到了三个月了,行船的话水面也很平稳,拜神也不是什么劳累的工作,

如果妮菲塔莉坚持的话,她去做也就是了。

“不必了,你毕竟怀着身子,拜神的事情就免了。”

“姆特?”

妮菲塔莉的话听起来十分强硬,不麻烦人是好事没有错,但配上她这样的语气,就显得十分的奇怪,让林雅从心里觉得不安。

“可以,雅雅可以免了,那就由我亲自去拜,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理应如此重视。”

“阿克沙?”

清朗的少年音插进她们的对话中间,林雅愕然的回过头,看见她的少年向她走来,脸上带了一抹温暖的,宽慰人心的笑意。

与之相对的是妮菲塔莉,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微妙,眉毛也紧紧皱了起来。

“阿蒙霍特普,我的儿子,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阿蒙霍特普一眼,又看了看林雅,表情明显的变了味道,烫金的木椅把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虽说前线已经不再吃紧,但你远离孟菲斯,又是为了什么?你身为摄政王子,不知道自己的职责吗?”

“我当然知道我的职责,姆特,您真的不知道我随行一起回来了吗?您知道的。”

阿蒙霍特普轻轻笑了一声,却没有任何温度,

“为什么要在我不在的时候,来如此对待我怀有身孕的妻子?我为什么回来,还不是因为如此吗?”

母子相见,本来该是格外温馨的场景,现在却剑拔弩张了起来,让空气也为之凝固,

“我的儿子,这就是你对待你亲生姆特的态度?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对待你的怀有身孕的妻子?或者?你让她来说说?”

妮菲塔莉怒极反笑,话音猛然沉了下来,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看向了一旁的林雅,

却见阿蒙霍特普微微挪动了脚步,整个人挡在了少女身前,他转了转身,细细的安抚了林雅几句,又转了回来,

“胡尼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唯一的主妻所出的第一个儿子,如果他不能享有一名正统的摄政王子长子应有的待遇,那我又算什么摄政王子?算什么下一任的荷鲁斯?”

信不信和做不做历来都都是两码事,

在位国王的第一个儿子,摄政王子的第一个儿子,都会享有这样的特权,而他的姆特,现在却来和他的妻子说这样的话,这其中是什么意思,林雅可能不懂,阿蒙霍特普却不能够不懂。

他可以不在意,有没有也都可以,他本来就不信有神,

但是这涉及到他的妻子,赤裸裸的轻视和侮辱,

他站在天平的中央,一边是姆特,一边是妻子,现在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偏向到姆特的那一边,

因为她原本就是错了。

“阿蒙霍特普!你就是这样与你的姆特说话?你就是这样的顶撞?为了一个女人?你是在告诉我,如果你的儿子不能享有这种待遇,你就不做下一任的国王了吗?”

妮菲塔莉气极,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阿蒙霍特普面前,似乎是想打他一巴掌,又生生停住了手。

“你要知道,你的父亲还在世上的不仅有你一个儿子,西阿蒙同样也育有一个儿子,你以为那个小崽子不是正统出身就没有王位继承权吗?他有,只要他肯娶你不愿意娶的我生育的妹妹们,他就拥有同等的继承权!”

本来要打在阿蒙霍特普脸上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似乎掩饰一样,她就势理了一下胸口的假发,似乎本来要做的就是这样一个动作。

“你真以为你父亲答应了你,只要她生下男孩就可以做你的大王后和主妻吗?”

“你在想什么?西阿蒙的儿子想要做国王尚且不够格,还需要迎娶我的女儿,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的姆特是非王室血统的女人?”

“而你娶了这么一个女人,难道也具有荷鲁斯之血吗?没有,她既然没有,你们的这个孩子,叫做什么来着?胡尼?就永远也没有登上王位的可能,如果他想,那么条件等同于如今西阿蒙的儿子。”

“所以,你总要迎娶一名你的妹妹的。”

妮菲塔莉的声音变得缓慢沉稳起来,

“我也不怕你的这名妻子听见,你之前说过,阿赫霍特普的为人不适合做你的王后,而阿摩斯心有所属,现在,我又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新的选择,我失而复得的女儿,与你流着同样血液的妹妹,雅赫摩斯.梅丽塔蒙。你这次又有什么说辞呢?”

从妮菲塔莉的嘴里每吐出一个字眼,林雅的心就更紧一分,心脏不断的在胸腔下沉,

妮菲塔莉的意思林雅听懂了。

她之所以能嫁给阿克沙做妻子,是因为他和雅赫摩斯之间有过约定,要自己能生下一名男孩,来作为王位继承人。

她现在或许从某种程度来说,做到了。

但却不够,远远不够,

因为她不是王室中人,不是和他流淌着同一种鲜血的人,所以今天梅丽塔蒙说的话,并不完全是一众恐吓和威胁,

这完全可以是现实。

“您说错了,不管是阿赫霍特普,阿摩斯,亦或是梅丽塔蒙,我一个都不会娶,如果有谁,会在我执政的同时与我来说,你的儿子没有纯正的血统,不可以作为肯迈特的君主,我就会用我的拳头,我的匕首,我的弓箭,用他的鲜血,来告诉他,什么叫做纯正的血统。”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攥的紧紧的小手,他铿锵有力的话语,他毫不犹豫的行动,

是一颗又一颗的定心丸,将她的内心包裹,不再风雨飘摇,也不再迷惘不安。

“你...!你可要想清楚!”

妮菲塔莉又一次焦躁了起来,一双眼睛都是血红的颜色,

“我想得很清楚,雅雅,和姆特再见,我们今晚就返程回孟菲斯去。”

他带着林雅的手,头也不回的说道,

“姆特再见...”

林雅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她顿了顿,讷讷的与妮菲塔莉道别,

“忘了说了,姆特。”

阿蒙霍特普于门口微微侧过头来,侧影的轮廓与雅赫摩斯如出一辙,他的气场无限的拔高,

妮菲塔莉恍惚中,在他身上看见了雅赫摩斯的影子,

那是一国之主的样子。

“拜谒神庙的事,我们不去了,如果我的儿子不可以,那么从今往后,这样的习俗再也不可以出现在肯迈特的所有人之中。”

“我将以自身作为准则,后世谁敢?”

章节目录 属于你的心 那天之后林雅就一直不怎么开心,阿蒙霍特普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让她放松一些心情,

她本身就还怀着孕,这样压抑的心情让她的胃口也跟着小起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下来,

“这块点心是伊普特特意为你做的,按照你的口味,少放了糖,上面还放了一点很香脆的坚果,你尝尝?”

阿蒙霍特普从点心盘子里拾起一块,用手托着送到林雅的嘴边,

林雅在船头围拢的角落里蹲坐着,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看起来就很酥脆的点心散发着诱人的味道送到了她的面前,她皱了皱眉,往一旁推了推,

“我吃不下。”

她垂着头,双手握在一起,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揉着手指上的皮肤,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揉了多久,整只手都是一片嫣红的颜色,

“我闻着觉得应该会很好吃,你真的不想吃吗?”

阿蒙霍特普逗哄着她,试图让她多少吃一些,

“我不饿,你觉得好吃的话,你就吃了吧。”

她还是推拒,阿蒙霍特普挑了挑眉毛,

“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吃,所以我这一句也并不是在问你,我是在问小胡尼,我的宝贝儿子饿不饿?有没有觉得这点心很好吃?快告诉你的姆特你想吃。”

他煞有介事地把点心转了个弯,在她肚子前方晃了晃,

似乎是在回应他似的,早就全是空虚的胃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响声,

刚说完不饿,不想吃,肚子里就传来这种声音,林雅多少觉得有点尴尬,却见阿蒙霍特普装模作样的用一种格外尖细造作的声音学起小孩子说话来,

“我想吃~”

“胡尼胡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父亲我想吃~快让姆特吃一口~”

“噗”

这出自导自演的小剧场成功的逗笑了一脸郁闷的某人,天啊,他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这么幼稚的事情也做得出?

于是林雅很给面子的从他温热的掌心里拿过点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酥脆的点心入口即化,是真的很好吃,由于一口吞了一整个,林雅现在整个腮帮子都是鼓起来的,费力的咀嚼着,嘴里含糊不清,

她肯吃东西,阿蒙霍特普松了口气,从托盘上拿起一旁的饮料杯,

“别噎到,喝一口饮料。”

林雅闷闷地白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你分明...就素...关心...小胡尼...”

到底还是有点噎到了,她费力的伸了伸脖子,把一嘴的东西都咽了下去,

阿蒙霍特普耐心地等她都吃完了,才又捡起一个送了过来,赔笑似的开口,

“不会不会,我最关心小胡尼的姆特,小胡尼是附带的。”

“真的?”

“真的。”

对面的人脸上勾起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渐渐不怀好意了起来,

“那,小胡尼的姆特现在不想吃了。”

“......”

看着阿蒙霍特普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她不厚道地嘿嘿笑了出来,

“逗你的。”

一只点心几口吃了下去,她抬手拍了拍手上的碎渣,顺便拒绝了他递过来的第三块,

“吃不下了,吃饱了。”

这个饱了是真的饱了,肯迈特的点心一向很大块,说是点心,形状的话...叫窝头还差不多。

夕阳从天空上落了下去,只留下了整片天幕的红霞,

林雅把头轻轻搁在阿蒙霍特普的肩上,落日的余晖把她的长发染成了一片金黄的颜色,

“阿克沙,我们的孩子真的会是不受欢迎的孩子吗?”

“不会的,他会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你和我都会是最疼爱他的人。”

阿蒙霍特普抿了抿唇,轻抚着她的长发,

“那就是说,你的父母终究不会喜欢他是吗?”

她顿了顿,话语变的干涩艰难,

“因为我不是王室血统。”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与自己的血亲成婚,组成那样不伦的家庭,

如果梅丽塔蒙是亲生兄妹的产物,那样畸形的身体还不够证明近亲结婚的危害吗?

“雅雅,不要在意那些,你曾说过的,无论是谁不喜欢我们的孩子,他总有亲生的父母来疼爱。”

阿蒙霍特普用手捧起她的脸,满脸心疼的抚平她皱着的眉头,眼角的水雾,

“可是,那也是他亲生的祖父和祖母不是吗?胡尼会是我的宝贝,可是他在别人的眼中...”却是血统不纯的不被祝福者...

说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变得哽咽了起来,

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接受,又有哪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被祝福?

她的心里很惶恐,非常的惶恐,

孩子的事情只是其中之一的,

妮菲塔莉在强迫他娶一个妹妹,可能是阿赫霍特普,也可能是梅丽塔蒙,

是的,他可以选择拒绝,她想相信他,什么都不去想,

但也就像妮菲塔莉说的,如果他不想做这个摄政王子,不是非他不可,自己的存在可能会耽误了他,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

为了王国的稳定,他可能真的需要娶别的女人,

她不想那么自私,要他为自己付出全部,牺牲掉其他的一切,

可要她来说,你去娶一个别人吧,

这让这样深爱他的自己,如何开口,

她不想开口,也不能开口。

哪怕这所有的甜蜜时光都是偷来的,哪怕有一天他会这样和自己开口,她也心甘情愿的去做那个被抛弃者。

“雅雅,父亲和姆特总会接受他的,如果不接受,他也将幸福快乐的度过他的一生,我们都要懂得一个道理,一个人他活着,要为自己的意愿而活,而不是别人的认可。”

他缠绵地在她的嘴角吻了吻,拉过她的手掌放上自己的胸膛。

“雅雅,我是爱你的,你永远也无须担心我的背叛,我永远也不会背叛我们的爱情,我的心在我的胸膛里跳动,但它却已经不属于我了,它属于你,它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一个人,再也放不下其他。”

“你会是我的王后,唯一的王后,我们的孩子会继承我的位置,统治这片广袤的国土,哪怕所有人都不认可你,我也会用绝对的武力来让他们臣服。”

他有力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热度,还有胸腔里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让林雅只觉得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他说,他的心完整的属于自己,他说,他永远也不会背叛。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无须自己提起,他都懂。

“谢谢你,我爱你,我的内心,也完整的属于你。”

她红着眼睛,破泣为笑,回吻了他。

“雅雅你看。”

阿蒙霍特普棕黑色的眼睛里带了丝浅浅的笑意,挽着她从船头的小空间里走出来,伸手指了指前方,

“看什么?”

虽然她的抑郁的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但鼻腔里的酸涩却没有那么快消退下去,瓮声瓮气的。

“阿拜多斯。”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绵延的城墙,从这里能隐约看到那上面白衣绿脸的神只壁画。

“阿拜多斯怎么了...”

她还是有点不太明白。

“你不是与奥西里斯美屋小祭祀的妻子是很好的朋友吗?我们去拜访一下他们。”

阿蒙霍特普脸上的笑意十分宠溺,让林雅滞住了几分,感动完全的把她给淹没了,

他说要陪自己去阿拜多斯散心...可是他明明那么忙...

“不去了...我们回孟菲斯吧,还有好多事呢。”

他体贴,自己却不能不为他着想。

“不碍事的,只是几天而已。”

阿蒙霍特普说得很轻松,让林雅的心里也出现了几丝动摇,

“那...一天?就住一天?”

“好。”

章节目录 恋爱使人肥胖 “哟,发福了?”

这是沈意意见到林雅说的第一句话,

她上下打量了几下,嘴里啧啧作响,

“啧啧啧,果然是恋爱使人肥胖,甜蜜的爱恋就是加肉的狗粮...”

她转了两圈,又露出迷惘的神色,

“不对啊,我觉得我和我家老孟也挺甜的,为啥我没胖?”

沈意意正了正神色,一脸的你不对劲。

“说,干什么坏事了?”

“.....”

有个太过欢脱的闺蜜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事,林雅看着沈意意一阵无语,

自己真的胖了那么多?

不可能吧!?

明明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吃东西,怎么可能就那么明显?

什么叫恋爱使人肥胖?又是什么叫做加了肉的狗粮?

呸!单身狗吃的才是狗粮!

“咳,”

阿蒙霍特普淡淡地清了清嗓子,脸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有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时候,眼里才会露出丝丝缕缕的甜蜜,那股浓浓的恋爱的酸腐味,隔了老远都能看得出来,

“雅雅她不是胖了,她是...”

对面那个奇奇怪怪的女人说着奇奇怪怪的词汇,阿蒙霍特普听不懂什么是发福,但是恋爱使人肥胖这句他还是听得懂的,

她的意思是雅雅胖了,胖吗?他觉得还好,甚至觉得她太瘦了,要多吃一些才会有营养,

要知道女人生孩子还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要多吃些才有力气。

当然,这些都是从书里看到的。

“打住!”

沈意意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阿蒙霍特普的话,一脸的我都懂,

“我懂了!”

她微微挺直了脊背,脸上是发自内心的骄傲笑容,

“我!要做干妈了!”

沈意意的这一系列动作本来让林雅觉得很好笑,忍俊不禁,刚想应声说好好好,干妈肯定是你。

却看见沈意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缓缓的降了下来,表情也变得有些奇怪,

见林雅看过来又飞快的勾起来,像是没有过这回事一样。

“你来找我玩?”

沈意意挑了下眉毛,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拽过她的胳膊,

“走!我们去后院说!”

她说着,还不忘向背后两个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眯了眯眼睛,

“女人的私事。”

两个女人已经离开了,剩下两个男人干巴巴的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这...话说你们是认识,但是我们不认识啊,就这样把我们留在一起真的好吗?

面对阿蒙霍特普,孟图霍特普的内心是崩溃的,

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还好,可以平常的对待,请他去一起逛一逛,吃个甜品喝个饮料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但是不行啊,他是摄政王子,意意还跟自己说了,这人会在这一两年就当上国王,会统治肯迈特很长很长的时间,

对方会是国王,未来的国王也是国王,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样的认知让孟图霍特普的冷汗都险些流下来,

对于肯迈特的普通人来说,国王是个什么概念...

那是神灵的现世化身,那是传说中的存在,那是不可触摸的偶像...

“你叫,孟图霍特普?”

寂静的对视间,反倒是阿蒙霍特普先开了口,他的脸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起码能让孟图霍特普感受得到,他的问话是友善的。

天啊!国王跟我说话了!这是真的吗!这不是在做梦吗!我这么荣幸吗!

一连串的感叹号在孟图霍特普脑海里飞过,让他整个人都飘了起来,晕晕乎乎地,

“是的!陛下!我叫孟图霍特普!是阿努比斯神的祭祀!做这份工作已经十几年了...”

奥西里斯的美屋是全国最好的美屋没错,但美屋祭祀从来就不是奥西里斯祭祀,而是亡者的引路人,阿努比斯的祭祀,

面对偶像的孟图霍特普激动的语无伦次的说道,

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阿蒙霍特普现在还不是国王,那是以后的事情,他现在就只是一个摄政王子,当不起陛下这个称呼。

果然,这个称呼一出口,阿蒙霍特普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嘴角微微的抽动,

可以看得出来他有些想笑,但他在陌生人面前从来都是很严肃的,甚至是冷清。

“那个...我还只是一个王子...”

虽说摄政王子会是国王,但现在叫也太早了...

“陛...哦不!殿下!是我见到您太惊喜了!所以才会如此的失态,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

说到这里,孟图霍特普说不下去了,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只是一双眼睛,还有些垂涎地看着阿蒙霍特普的脚。

其实,他想说的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允许我亲吻您的脚。

亲吻国王的脚尖是肯迈特人最大的殊荣,孟图霍特普也当然不例外,

只是在他曾经讲给沈意意这种习俗的时候,被人从头到脚的给鄙夷了个遍,

想起沈意意当时说过的话,他还是默默的吞回了嘴边的话语,

那天她说,

“孟图霍特普!如果你也觉得亲别人的脚丫子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去亲了别人的脚丫子!那你就一辈子也别跟我说话!国王也不行!我不怕感染脚气我怕!”

“...”

他的神色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阿蒙霍特普默默地往回收了收脚掌,

“战神孟图所满意之人...你有兴趣参军吗?”

......

“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美屋后的花园里,沈意意小心翼翼地摸了下林雅的肚子,好奇地问道,

林雅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好笑,本来想好好回答她的,又听见她嘟囔了句别的,

“我怎么觉得,你这肚子上都是肥肉呢?”

“......”

请问该如何优雅的堵住某人的嘴?

“我说,”

林雅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我真的胖了那么多?”

面对她的问话,沈意意无声的点了点头,确切的说,是疯狂的点头,

她是真的胖了,也不想想自从怀孕以后,就真的是吃了睡睡了吃,这么个养膘法,不胖就怪了,

“不怕不怕,也没胖太多,唔...就是正正好好的感觉。”

看着林雅垮下来的脸,沈意意适时地补了一句,

其实这也是实话,她之前的身材就是太瘦了,现在胖一点,有了一点肉也不是那么的糟糕,反而显得娇憨可爱。

“不过你以后可得管住嘴了嗷,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古埃及饮食的糖分本来就偏高。”

脸色还没有好转过来,就看见对面的人又补刀似的补了几句,

不、能、再、继、续、吃、下、去、

管、住、嘴、

这不是说她胖是什么!?

“别皱眉毛了可,我这是为了你好,真的,少吃一些。”

沈意意看了看林雅,脸色难得的正经,

“我们老师曾经说过,女人怀孕到后期,尤其是七八个月往后的时候,体重会上升的极快,不忌口的话极易怀有巨大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在没有剖腹产的古代,你想想,你要是真的怀了个七八斤十来斤重的大胖小子,那得多恐怖,还是孩子的体重轻一些对你拉说比较容易。”

“说七八斤十来斤你可能没有什么概念,这样吧,”

她说着用手比划了个圆,然后又比了个更大的圆,

“我可没吓唬你,你想想,这种形状的脑袋你可能生的下来吗?”

她最后比划的那个圆弧,再大一些都要有一个沙白瓜大了,

让一点都没往这种方面想过的林雅打了个突突,然后疯狂摇头,

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脑袋怎么会容易生下来?

呜呜呜,她错了!少吃!少吃!

章节目录 失而复得的手镯 “对了,有件东西要还给你。”

沈意意聊着聊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片刻之后又跑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用一个小布包包的严严实实,塞进了林雅手里。

“喏,那个啥,缠布的时候被人忘了,墓口都封上了,塞回去是没可能了,正好你来了,现在就还给你,不然我还得去孟菲斯寻你一趟。”

“嗯?这是?还给我?”

布包很小,也就一只巴掌大,林雅眉头皱了皱,一层一层打开了它,

“这个?”

是之前那一对一直带在她手上的镯子,接口处是两只河马的形状。

她神色有些复杂的摩挲了两下,

本来...是要给古努带走的...现在却又兜兜转转回到了她的手里...

“麻烦了...”

想起了古努,她的心情也沉了沉,

她已经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凶手,但却没有办法替古努报仇,或许,这一次国王的远征可以将那个叫做卡穆迪的男人抓回来,施以最严重的惩罚,

如果是这样的话,相信古努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感到宽慰,

“麻烦你了。”

“没什么好麻烦的,”

沈意意不甚在意的说道,

“你去看过你那仆人的墓穴吗?可真够气派的,老孟跟我说,以后我们两个的合葬墓能有那个一半大就很不错了。”

说到这里她摸了摸下巴。

“看过了,确实很大。”

“那你这次来要去祭堂看一眼吗?你选的那个小祭祀还挺合格的,每天都有送上新鲜贡品,一天都没偷懒过。”

去看一眼?

林雅垂了垂睫毛,沉默的摇了摇头,

古努已经死去,如果真的有灵魂这种东西,那自己也该是她唾弃的,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自己不是她真正的小主人,相信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看林雅的样子,沈意意大致也知道她心情不是很好,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

“害,其实我们这种人,本质上在这个时空本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也不要想太多。”

她想了想,略略的劝了两句,

其实她还想说,我们还有各自的依靠,找到了在这个时空里对于她们来说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但是这样的话,沈意意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她不知道这里的历史还是不是原来的历史,怕只怕真的是最后的那一种情况,林雅心里最后的那丝信仰也会消失。

“雅雅,你真的不想知道历史是什么样子的吗?”

那一天的最后,沈意意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追问了林雅这样一句话,

而林雅的回答还是否定的,她一直微笑着,她说,

“意意,预知的未来,就像在彩票站购买到的刮刮乐一样,你已经买到了手里,已经刮开了一个角,那它的答案早晚都会揭开,这个时候的预知,不管中奖与否,都不能够再退掉了。”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她确定以及肯定,她是爱阿蒙霍特普的,除了他不会再有另一个人让她心动,

这个时候,就算她知道了,阿蒙霍特普终有一天会有别人,他们之间或许没有好结果,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已经是无法自拔了啊。

......

镯子带回到手腕上叮叮当当,晚上,林雅在船上举起了一只胳膊,透过手镯的间隙去看圆圆的月亮,

唔,月圆之夜,怎么说来着,十五不圆十六圆,所以按照农历来算的话,今天大概是华夏农历的十五?

在这种没有雾霾污染的天气里,月如银盘,星如点墨,还真的挺好看的。

“今天怎么没有早早去睡?”

后背像八爪鱼一样缠上了某个人,她嘿嘿的笑了一声,给他指了指天上的月亮,

“真圆,就像一...一个圆面包一样...”

她想说的是一碗白米饭,想到这是个什么时代,瞬间改口,

呜呜呜,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吃到一粒米了!

“想吃圆面包了?”

阿蒙霍特普挑起了一边的眉,那叫厨师明天多做一些圆面包好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额...不是...”

她飞快地矢口否认,这里的面包不管做成什么样本质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圆的尖的又有什么区别?

“你的手镯?”

阿蒙霍特普摸上了她的手腕,眼里出现了一点迷茫,

这不是她之前弃置打算陪葬给仆人的手镯吗?怎么又回到了她的手腕上?

“这个啊,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是装殓的祭祀忘记带了,所以意意昨天还给了我。”

“你很喜欢吗?是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他的手指在上面挑了一下,眉头缓缓聚拢,

有些...不太对,这个体积和这个重量有些不搭调,如果是纯金,应该会比这个沉上一些才是。

“嗯...确实是有些意义的,这是我...姆特的遗物。”

说到姆特这个词的时候她怔了一下,脸上有瞬间的僵硬,又缓缓平复,吐出了这个陌生的字眼。

是蒂雅的姆特,赫里特夫人的遗物。

“遗物...”

赫里特的遗物...

阿蒙霍特普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语,不着痕迹的拖了下她另一只手上的镯子,重量...是不一样的...

另一只上的重量果然比之前那一只沉重的多,这才像是纯金该有的重量。

这说明了,这两只手镯在根本上不是同一个材质的东西。

“雅雅,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他凝住了眸子,语气却漫不经心,很平常的样子,

“大概知道,就是不知道真的假的。”

林雅回想了一下,接口说,

关于这只镯子的来历,她也只听过两条线索,一是古努曾经说过,这是她姆特的遗物,另一条就没那么肯定了,

就是卡穆迪曾和她说过的,这是她的外公当初赠送给赫里特的礼物。

“卡穆迪是这样说的?”

阿蒙霍特普顿了下,然后问道。

“对,他是这么跟我说的,只是他连身份都是骗我的,不知道这镯子的来历是不是也是他胡诌的...”

林雅说着,话尾就变成了类似于嘟囔的低音,

阿蒙霍特普揽了揽她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轻声笑了一下,只一双棕黑色的眸子里染上了点点深思,

“嗯,他的话,不可信。”

卡穆迪的身份确实是欺骗了她,但其他的,却也未必。

除了阿波这个名字,他也的确是雅雅的亲生舅舅,这对手镯,可能也真的是由那叫阿波菲斯的喜克索斯先王赠予赫里特。

阿蒙霍特普的手上使了一点的力气,圆润的河马头顿时软掉瘪了下去,

他眉头一跳,

这个手感...确实是黄金。

可是为什么,重量却不统一?

“你用那么大力气干嘛!我的小河马都瘪下去了!”

憨态可掬的河马变成了萎缩的一团,林雅瞪着眼睛看向他,一脸的生气,

却惹得阿蒙霍特普笑了笑,伸手捏了下她的脸,她瞬间又炸毛了,

“你...是不是...想...把...我的脸...也...捏...瘪掉...”

她被人捏着脸,说出来的话也没那么连贯了,

“怎么会呢?”

他笑着凑上去,在那处又吻了吻,

雅雅么,确实胖了一点,不过,他总觉得,她更可爱了一些,就像是现在,哪怕是生着气,脸蛋鼓鼓的,也是那样的可爱。

“可是我的小河马坏掉了。”

“我会给你做一对新的,亲手。”

章节目录 圣甲虫推动的乌云 阿蒙霍特普那天说的话,林雅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每天都那么忙,就那么多时间能处理好自己的政务就不错了,怎么会有时间亲手做一对手镯,就是有,她也舍不得他那样辛苦呀,

珠宝匠人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又要切割又要冶炼,

万一切到了烫到了怎么办?

她没放在心上,但阿蒙霍特普却是认真的,自回到孟菲斯开始,他就抽空来完成他的诺言,

光是图纸画了好几张的样子。

“猜猜我是谁?”

午间,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照进室内,给一切都披上了金黄的外衣,

林雅睡了一上午,这会精神了点,见书桌后站了个人,俯着身子写着什么,

那样颀长的身影,一看就知道是她心爱的少年,

蹦跳着跑过去,伸手捂住了少年的眼睛,故意掐着嗓子细声细气的说话,

“猜不出来呢。”

阿蒙霍特普嘴里说着猜不出来,声音里却有着丝丝缕缕的笑意,

“猜不出来!?”

她一下就有点恼了,

“那你再来猜猜!”

他绷不住的笑了出来,拉下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把人也拉进自己的怀里,捞住她坐好。

“当然是你。”

“你还真要给我亲手做一对手镯吗?”

她开始的时候还不依不饶的哼哼了两声,视线却逐渐被桌面上的图纸吸引住了,忍不住捡起一张来仔细端详,

是一对鹰的翅膀,在一起围拢成一个手镯的圆,这象征着荷鲁斯,被翅膀包围的人,就是荷鲁斯护卫之人,

翅膀中间本来是背部铺满羽毛的地方,现在是两个并立的圆圈,

在另一张图纸上,它们又分别是两个不同的装饰状态,

一种是添了几笔,变成了两个并立的王名圈,而另一种则是覆盖上了两颗红宝石的模样。

但是不管是那一种,这无疑是一份十分精致的首饰。

“给我的吗?”

她点了点图纸,又点了点自己,一脸的惊喜。

他抬了抬眼,笑了,

“是给你的,喜欢吗?”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她还是清了清嗓子,故意挑着毛病,

“嗯,我觉得这个手镯,它有点粗了,要是纯金做的话,就会很沉的。”

“那我再改一改。”

阿蒙霍特普弯起嘴角,脾气好好的模样,

“咳,不用改了,虽然它不太好看,但念在你尽心为我设计的份上,我就勉强一下收了吧~”

“真的不喜欢?”

他低头看了她一会,拾起了放置在一旁的羽毛笔,蘸足了颜料,

“也不是...不喜欢...”

林雅皱了皱鼻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就是...”

“就是什么?”

他捧起她的脸,她却噌地躲开,反手握住了他的下巴,

“你说!你前几天做的戒指是怎么回事!”

他前几天明明亲手做了个戒指来着!指尖还烫了个水泡出来!别以为藏起来了她就没看见!

那是做给谁的!

“你说...哪个戒指?”

阿蒙霍特普罕见的怔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就是你前几天打磨的那一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拿出来!你是做给谁的!”

反正肯定不是做给自己的,他明明已经制作好,却偷偷藏了起来,也没给自己看过,

不是做给自己的又有谁值得他这样上心?

“那个...”

他转了转眼睛,一看就是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

可惜没等他想出来,先被林雅制住了,

“说实话!不然...我就当你有别人了,呜呜呜呜,我的小胡尼怎么这么命苦,没等出生爸..父亲就爱上别人了...”

这个哭,当然是假哭,阿蒙霍特普给她的安心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在她自己的心里,如果有一天,她看见阿蒙霍特普和别人走在一起,她一定能够清晰的知道,她是在做梦,

甚至这种场景,在梦里也不会出现。

林雅一手捂着脸,一边嘤嘤嘤的假哭,怎么可怜怎么形容自己。

“呜呜呜呜,我就要被抛弃了,”

“我的丈夫在我怀孕的时候喜欢上了别人...”

阿蒙霍特普一脸的无奈,拂开她的手,温声哄着,

“雅雅,我没有...”

“哼!那你拿出来我看一看!”

她哼了一声,不买他的帐,把头偏向了一边。

“我...给你看就是了。”

他干巴巴的开口,话语里有些艰难,从手边箱子的最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盒,

“就是这个...”

“这不就是了。”

她放下手,露出一张满是得意的脸,径直打开了盖子,

然后是一声发自内心的...

“这是戒指吗?这也太丑了!”

是的,丑,很丑,这也是为什么阿蒙霍特普不肯拿出来给她看的原因。

看得出来原本应该是想做成一个圣甲虫印章戒指一体的物件,只是这个制作的人,大概没什么水准,

圣甲虫的壳子不够圆,歪歪扭扭的,翅膀也刻劈了,一道难看的刻痕留在了上面,

而圣甲虫头上顶的那一团太阳,则是别出心裁的,刻画了这种动物的本质,把它从称呼上打回了原形,

因为那不像是个太阳,更像...像是一团屎壳郎推着的粪球...

这...不能说是不像圣甲虫,只能说是一点也不沾边...

这句话一出来,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就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窘迫,他似乎是想把戒指抢回来,又不敢贸然出手,怕不小心伤到了她,只能原地站着,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和她手里的那枚他现在想要毁尸灭迹的戒指...

要问为什么之前没有销毁,那当然是,某人觉得这多少是自己人生中制作的第一枚戒指,多少有点纪念意义...

只是现在来看,却明显没那么美妙了...

“送我的?”

林雅比量了一下大小,嘴角弯成一个大大的弧度,往自己手指里套了进去,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虽然吧,丑了一点,但是呢,这是她亲亲老公做的,再难看也是独一无二的,她喜欢!

阿蒙霍特普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就被门口传来的人声打断,他抬起了头,看了过去,

是萨哈,还有来为林雅视察身体健康的医生梅里苏。

“殿下,您的信件。”

萨哈恭敬的走到近前,抬手送上了一卷草纸,

阿蒙霍特普低头看了眼上面的封章,手上一顿,目光里多了一丝凝重,

“政务么?”

林雅在他身后伸了伸脑袋,他微微笑了下,手指似不经意一般,挡住了上面的封章,

“嗯,是。”

“那你先忙哦,我跟梅里苏去里面说话,就不打扰你啦。”

“去吧,慢一点。”

他叮嘱着,注视着她走远的背影,撕开了信上的封章。

“殿下,这上面说的什么啊...?”

自家殿下的脸色,嗯...变得有些可怕,

萨哈缩了缩脖子,到底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好奇的心,出声问道。

“不该过问的事情,就不要过问。”

阿蒙霍特普沉着脸,合拢了草纸。

“殿下,王妃殿下最近的心情很好,这样对于生产十分有利。”

正沉寂间,梅里苏走了回来,脸上挂着一抹职业性的笑容,

“王妃睡了?”

“是的,王妃殿下突然觉得困倦,就又自行睡下了。”

“梅里苏,你刚才说,心情良好,对生产有利,那,如果她心情郁郁呢?”

阿蒙霍特普抬头看了看内间的方向,眸间掠过一抹纠结的深思。

“这...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但是保持心情还是很重要的,因为孕期女性的心情并不稳定,太过难捱的情绪,或许会伤及到胎儿以及她自己本身...”

梅里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

殿下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虽然想不明白,但也不敢怠慢,把事态和阿蒙霍特普一一说明。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随着梅里苏的话语愈加阴郁,其间的风暴任谁都能一眼看出,

梅里苏和萨哈不敢停留,告了声是,就一起退下了。

“伤及本身...伤及本身...”

他站在原地,掌间的草纸卷被捏的沙沙作响,

良久,他似是想通了,也像是认了,团起的草纸一寸寸展开,上面龟裂的碎片模糊地拼成了一段简短的词汇,

“我怀孕了。”

章节目录 父亲 “殿下。”

一声呼唤把阿蒙霍特普从沉思中唤醒,他回过身,看见门口立着的图尼娅,淡淡地点了点头,

“什么事?”

“我是来寻王妃殿下的,王后陛下今日与我传信,说是...我想着,王妃殿下总是要知道这件事的。”

图尼娅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到。

阿赫霍特普殿下有孕,据称是阿蒙霍特普殿下的骨肉,男孩,已经有将近三个月了,

王后陛下非常震惊,也同样的难以置信,但是阿赫霍特普殿下毕竟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当务之急,是马上把人从底比斯送过来,与阿蒙霍特普殿下进行订婚仪式,阿赫霍特普殿下也是这个意思。

要是等到肚子大了起来,或者孩子生出来,他就失去了该有的身份,而变成了一名私生子。

这种事是妮菲塔莉不愿意见到的,这个孩子是有王室纯正血统的存在,不可以轻易流失,让阿蒙霍特普迎娶他的妹妹尚且不愿意,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就更加的不可能失去。

提前传信给图尼娅也正是希望她能够照顾好阿赫霍特普。

“暂时不要同王妃殿下说了。”

阿蒙霍特普直截了当地说道。

“殿下,王妃殿下,迟早会知道的。”

图尼娅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殿下,我大概不应该多嘴,但是这件事...”

您真的做错了,

阿赫霍特普是图尼娅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能够得偿所愿,图尼娅也为她高兴,毕竟是王室正统,未来的肯迈特需要这样一位继承人,

但不是现在,

如果阿蒙霍特普殿下一开始就选择把阿赫霍特普殿下一起迎娶回来,那也算是正常。

可那时他没有,王妃殿下与他如此恩爱,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连怀孕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若说这世间的男人都会有爱上别人的那一天,也不该是在王妃殿下怀孕的时候啊!

“既然知道不该多嘴,那就不用说了。”

阿蒙霍特普的声音沉了下来,冷声说道,

他垂下了眼眸,长睫轻颤,

这种事...从她的丈夫嘴里说出来,总要好过要别人来告诉她吧…

她所在的内室近在眼前,可阿蒙霍特普却觉得,连抬起脚都是那样的艰难。

他该怎样面对她,面对他的妻子,面对一个满心满眼爱慕着自己的,正为自己孕育着骨血的爱人。

他知道不该,知道这样做有多残忍,却不得不做,

他总要寻个办法来保护她的,他不能……什么也不做,看着她去走向那样的结局……

……

“都这么晚了,怎么不叫我…”

林雅睡的不是很安稳,总是觉得有什么人在注视着她,睡梦里也是噩梦连连,

她梦见,她的丈夫,阿蒙霍特普,与她背道而驰,任凭她如何呼唤也没有回过头来,

他最后融入光与暗的交界,在刺目的白昼中缩成一个闪着光的黑点,

把她自己丢在了无穷无尽永远无法摆脱的黑暗之中。

其实她私心里知道是做了梦,但就是无法清醒,像是梦魇一般,手脚四肢都不能动弹,

她努力的深呼吸,尝试着去动神经末梢的脚趾和手指,

终于在某个瞬间清醒了过来。

细细的汗水覆满整个额头,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而梦里那个弃她于不顾,兀自走远的人,现在正在她的床前,静静地坐着,目光里噙着一抹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见她醒来,那个少年浅浅地弯了弯嘴角,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却不止怎地,看起来就格外的艰难。

“我梦见你把我丢下了,独自离开,不管我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头,”

林雅看着他,皱了皱鼻子,挽起他的一只手,小声地抱怨。

“是吗...?”

他手上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停滞,眼神闪烁了一下,几个呼吸间就恢复了平常的的样子,

林雅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枕着他的手继续念叨,

“你要是真的把我给丢了...或者有了别人...我就...我就...”

她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就出来,

说什么?说不要他了吗?

好像...好像还挺舍不得的...

但是就不出来还挺尴尬的,

她顿了顿,然后夸张地张开口,最后却也只咬下去了一个浅浅的印痕,

“反正...反正你看着办吧。”

“雅雅,有件事...”

阿蒙霍特普看着她,迟疑地张口,话就到了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重要吗?”

她从床上坐起来,偏头看他,一双眼黑白分明,是那样的懵懂,不谙世事。

“重...不重要。”

不重要,阿赫霍特普怎么会及得上她的重要,除了她什么都不重要。

“雅雅。”

“哎呀,你看你,既然没想好怎么说,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咯,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见林雅的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意,眼里晶晶亮亮,伸出一根小指勾他过来,在他耳边用一种分外小声,羞涩,又惊奇的语气,

“阿克沙,我刚才...觉得小胡尼动啦!”

“...动了?”

阿蒙霍特普一下子愣住了,一瞬间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消息所掩盖,

动了?他的孩子已经会动了吗?

“雅雅,这不可能,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

他下意识地否定,

“医生说,起码要再过一个月,才会感觉到他的动作...”

“你不信我?”

林雅一把捧住他的脸,一脸写着不满,强硬地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你自己听。”

“雅雅,小胡尼还太小了,他不会动。”

她用手按着他,他就真的没有动,可听了半天,里面除了有类似气泡浮出水面的声音,就什么也没有,

他微微抬起头,有些无奈,又带了丝安抚,

“他虽然现在还不会动,但是过一段会的。”

“不是的,小胡尼刚才真的动了,我叫叫他。”

林雅不信邪地拍开了他的脑袋,用平生最最温柔的话语,

“胡尼~小胡尼~是妈妈呀,如果你听得到,就动动你的小脚丫好不好?”

她刚才是真的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肚子里动了一下,动作小小的,却自有一种让她心头都发颤的力量。

医生当然告诉过她,这个月段的孩子不会动,只是小小的一团,但她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切,又怎么会是臆想?

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她心里不禁有些气馁,

她的失望都挂在脸上,阿蒙霍特普看在眼里,刚想要出声安慰她一下,

却见她抬起头,满眼晶亮地看着他,

“我觉得...小胡尼可能是想要父亲叫他...你说呢...?”

...

阿蒙霍特普顿了一下,脸上破天荒地出现了一丝类似于羞涩尴尬的神色,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在林雅不断催促的目光中,伏在她的肚子上,干干巴巴的开了口,

“胡尼?...小胡尼?你能听得到...父亲...在说话吗?”

他的声音无比的干涩,尤其是在说起父亲这个词汇,放在她肚上的手指都僵硬的不行,

他何时这样自称过?

父亲...

正胡思乱想见,耳畔突然听到一阵异动,紧接着,他伏着的那个地方,感受到了一个小小的鼓包,一下击打在了他的耳垂上,

阿蒙霍特普慌乱地抬起头,一张脸上都是不知所措,

他动了?他真的动了?

林雅则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眉毛都得意地扬起了半边,满脸都写着没骗你吧?

他微瞪着眼,复又伏了上去,

“胡尼?”

“是父亲...”

“胡尼?”

...

章节目录 风雨将至的平静 他的脸上还带着少年的朝气与稚嫩,却已经要做一名孩子的父亲,

说实在的,这样的感觉让林雅觉得有些违和,却又无比的温馨,无限的柔软席卷上她的内心,一塌糊涂。

他会是个好父亲,天下间最好的父亲,她看着他,无比的笃定。

阿蒙霍特普静静地聆听着她腹中的胎动,内心一片宁静,

他要成为一名父亲了,是他最爱的妻子将要为他诞育的孩子,

他要负起相应的责任,要保护好他们母子。

如果可以的话,多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不用去想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必做出那些不得已的抉择,

他们永远永远就像现在一样,只有彼此。

时光是温柔的,可也是残忍的,

因为它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止脚步,会把一切推倒它们既定的轨道上,

想要更改不想面对的一切,唯有取舍。

良久,他沉默地抬起头,握住她温暖的手,心中一片恍惚,

“怎么突然这副表情?”

林雅面对他这样的神色,不满地伸手怼了怼他的眉心,试图把那一点的鼓包按回去,

“什么表情?”

阿蒙霍特普微微抿了抿唇,把她的手指一点一点的伸展开,去抚摸手心的纹路,

“嗯...像死了亲人朋友一样...”

她歪头想了一会,最后吐出了这么一句,感受到对方动作一滞,

“哎呀哎呀,我说着玩的,我说是好像...你别...”你别哭啊...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衰败了下来,眼周也有些微红的眼色,她慌了,还以为他是有些忌讳,再想想雅赫摩斯的身体状况,愈发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有些过了?

“哎?”

身体猛然被人抱住,她有些呆愣,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觉得自家小丈夫怪怪的?

阿蒙霍特普紧紧地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身后眸光闪动,

“雅雅。”

“啊?”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永远相信我,永远相信我对你的爱意。”

他这话说的突兀,林雅顿了一下,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猛然推开了他,

“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女人在有些方面是具有超乎寻常的敏锐,她们的这种直觉,可以说准的可怕。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错也不肯错,想要捕捉里面掠过的每一丝神色,

他一定是做什么了,他一定是瞒着自己做了什么事,这样的认知让她恐慌到无以言表,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红了眼圈。

“雅雅,我...”

阿蒙霍特普勉强开了开口,装在肚子里的话,却不知如何说出,

“你什么?”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质疑几乎要破眼而出。

“雅雅,你听我说,我与...”

他的眉头皱了皱,鼓足了勇气,刚说了一半就被骤然打断,

“殿下!急报!急报!”

“拿来!”

卫兵未经许可,没有等在殿外,而是匆忙跑了进来,这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让他不得已不这么做,

阿蒙霍特普不敢怠慢,夺过了卫兵手里的纸卷,

他的眉头皱得更加深紧,呼吸也有些急促,

“雅雅,我现在有紧急的要务要处理,不能耽搁了,你要记得我说的话,一定要记得,一定要相信我。”

说完,他没有丝毫停留的转身离开,留下林雅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终是缓缓平复了下来,

要相信他,他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也从未有过一点让她不安的情绪,

为什么要不相信他,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

...

“殿下,风大了,您别站在船头了。”

图伊亚体贴地拿来了披风,细心地披上阿赫霍特普的肩头,

“不用了,这里挺好。”

阿赫霍特普淡淡地说着,微微垂头,手指抚过还没有任何隆起弧度的平坦小腹,

“殿下...”

图伊亚有些犹豫,但还是想要规劝几句,

“图伊亚。”

阿赫霍特普略略抬眼,看着天上挂着的圆月,看着月光落下来,照亮了阿拜多斯城墙上奥西里斯的脸,

“殿下请吩咐。”

“想念你的哥哥了么?”

图伊亚愣了愣,眼圈有点泛红,随即又很好地压了下去,

“殿下,大好的日子,您提起哥哥做什么,哥哥若是还活着,定然也希望您能过得顺心,快乐。”

“图伊亚,你知道的,”

她清凌凌的目光扫过奥西里斯绿色的侧脸,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一直想为他讨还一个公道,我总会做到的。”

“殿下...”

图伊亚声音哽咽,

“可这怎么当得上您付出一辈子的幸福啊...阿蒙霍特普殿下不爱您,您的婚姻怎么能就这样草草决定...”

“图伊亚,你该明白,从他离开我世界的那一刻起,我的一生就注定是被诅咒的一生,为他而活的一生,幸福?那是我不需要的东西。”

阿赫霍特普听了她的话,曲起手指弹开了上面停落的一只苍蝇,声音冷冷,

“奥西里斯不肯接受他的灵魂,阿努比斯不肯带他走,但我却永远不会忘记他的名字,他会得到该有的永生,而那个欠了他一条性命的人,早晚要用自己的命来填。”

细长的手指划过阿赫霍特普自己的手心,一笔一笔写下那个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

“阿蒙霍特普回信了么?”

“并未,殿下。”

“呵,我就知道。”

她冷笑了一声,转身折返船舱,

三哥是个聪明人,看了信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她可不想听什么狗屁的舍不得,优柔寡断的人就不要谈什么以后了,

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才是。

....

虽然是想通了,也做好了心理建设,面对早饭林雅还是觉得有点堵得慌,一口也吃不下去,

肚内传来的微小动作使她顿了顿,然后莞尔,

“小胡尼是在告诉妈妈,要吃饭对不对?”

她捡起早餐勉强的吃了几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伊普特?发生什么事了吗?”

本来是要准备晨妆的,却透过镜子的反光,看见了伊普特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编好的辫子散开了都没反应,

“没什么,殿下,可能,是因为昨日有些没睡好吧。”

伊普特笑了笑,掩去了脸上的那一丝不自然。

“没睡好么?那要早些入睡才是,我晚上不用人照顾的。”

林雅体贴道。

“谢过殿下关心,只是我也没什么,您还怀着孕,总要有人照应的。”

伊普特恭声应着,手上的动作愈发娴熟起来,

只是心里还有些打着鼓,

阿蒙霍特普殿下的事,主人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在这行宫中,却几乎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远的不说,光是图尼娅最近着人安排这行宫内即将迎来的这一场订婚,这样大的声势,又怎么能瞒得过伊普特,

阿蒙霍特普殿下即将与他的妹妹订婚,那她的主人又该怎么办?

“伊普特,我真的感激提伊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林雅抬手握住了身后她忙碌的手,

“你帮了我很多。”

伊普特一愣,手下停顿,眼里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殿下,您听我说。”

殿下对她这样爱重,她怎么能配合别人,做出这种隐瞒殿下的事情。

“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要是阿蒙霍特普殿下另娶他人呢?殿下....”

“伊普特,”

林雅自己动手在假发的末端按上了一颗琥珀,声音淡淡,

“我说过要相信他的。”

章节目录 酸的 “是小胡尼想要吃葡萄么?妈妈会认真吃哦。”

阳光透过葡萄架的间隙投下来,绿叶掩映间,一串一串紫晶样的葡萄挂在枝干上,看起来就诱人的不得了,

林雅站在葡萄架下,打算摘下一串来尝一尝,

这是她亲手种下的葡萄,现在这果实终于是成熟了,

挂在侧面架子上的,伸手就能捞到的她不要,非要摘下头顶架起来的那一片,

在地上转了几圈,才选定了看起来就很甜的一串,紫莹莹的,分外惹人喜爱,

只是这架子还是有些高了,光是伸手还是一定有些难度的,还需要踮起脚尖才行,

额,高估自己身高了,

一手捞了个空的林雅心里盘算着要爬上一边的桌子,

只是还没动起来,就被伊普特看穿了意图,拦了下来,

“殿下想要哪一串?我来替您摘。”

“......就那一串。”

看了看自身已经能看出轮廓的肚子,再看看一旁的石桌,她心里知道,想要自己摘怕是不可能了,老老实实地指认了究竟是哪一串。

她挑中的那一串还挺坚强的,伊普特拽了两下还是顽强地挂在上面,

直到伊普特又一次加重了力气,才难舍难分的和藤之间做了个断绝。

想要的放到了眼前,林雅却变的兴致缺缺了起来,捡起了一粒放在手中,一下一下地剥着上面的表皮,

不是自己摘下来的...看着也没那么好吃了...

“殿下,您这么无聊,不如出去走走?”

伊普特提议道。

“不去。”

剥了一半的葡萄被林雅放到了一边,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绝,

她才不想出去走走,

这行宫里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到处都在整修,轻纱垂幔都换了一批,

侍女们看着她的表情都是怪怪的,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

图尼娅每日忙的不见人影,课业也停了好多天了,据说主持整修的人就是她。

林雅叹了一口气,又捡起那一颗葡萄,继续剥了起来,

“你说行宫里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她顿了顿,一手托起自己的下巴,

“是不是国王陛下就要凯旋归来了?所以在为迎接他做准备?”

她的手上还沾着紫色的汁水,这一个不注意就印在了脸上一点,

伊普特拿出一张手帕就着拐角的水盆沾了沾,给林雅擦了擦脸,

她的内心思绪翻涌,张了张口,又不知道怎么去说。

她当然知道行宫内为什么整修,不是为了什么国王凯旋,而是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这座行宫的另一位女主人,

比自己的主人更加名正言顺做主妻的阿赫霍特普殿下,

可是她要怎么说?

之前试探性的说一下,都马上被殿下堵了回去。

殿下说,她信任她的丈夫。

难道自己要将这份信任打碎吗?可是就算她不说,阿赫霍特普的人也马上就要到来了,当订婚典礼举行,殿下的脸又往哪里放?

“殿下...”

不行,还是要让殿下有一个思想准备才行。

“伊普特!你尝尝这个葡萄!特别甜!真的是我之前吃过的那个品种,我还以为移植了它就会变味道呢。”

林雅的声音突然变的兴奋,伸出一只手指捏起一颗葡萄,

“你快尝尝。”

来不及剥葡萄,她几乎是用塞的塞进了伊普特的手里。

她不是傻子,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也知道行宫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太寻常,

但她不想听,一点也不想听,她说了要信任他的。

“快些快些,起居殿还没有打理好,阿赫霍特普殿下的行船已经到了太阳城,马上就要到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就去,你说阿赫霍特普殿下现在就到的话,订婚典礼要什么时候举行?”

“你我只是一名侍女,不该问的事情不要问,不该管的事别管,听从指示就行了。”

“那你说阿蒙霍特普殿下又是什么情况,早早娶了阿赫霍特普殿下不就是了?非要娶一个平民血统的王妃,这到头来不是还要娶自己妹妹?”

“这王妃殿下也是有点可怜...丈夫就要娶别人了...”

两名侍女越走越远,声音也慢慢消失在空气里,伊普特垂着头,默默观察着林雅的神色,不敢说话,手上一空,她愣了愣,

林雅微微笑了笑,从伊普特的手里拿出了那一颗葡萄,随手扔进了草丛里,

“别吃了,酸。”

好酸啊,嘴里残留的味觉,酸的让她窒息,

怎么会这样啊,明明是一样的品种,怎么移植了,就变了味道呢?

为什么会变味道了?

他...又为什么变心了?

这一笑,还不如不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她的脸整个都是僵硬的,眼泪悬在眼里,却怎么也没有滴落下来,

“走吧,我想出去看看风景,吃一些...甜一点的东西...”

她垂着头,睫毛颤动,手脚僵硬,仍倔强的拒绝伊普特的搀扶。

“殿下...阿蒙霍特普殿下...”

伊普特试图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什么?

说阿蒙霍特普心里还是有主人的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在主人怀着孕的时候与别人成婚?难道她不知道这样对主人的伤害有多大吗?

“殿下,为了您自己,您一定要放宽心,多想想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好,就算是为了小胡尼殿下,您也不能伤心过度啊...医生说过,太难过的情绪对您现在不好,对小殿下也不好的...”

“我没事,你别想多了,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最近也是憋的太久了,”

林雅嘴上说的很轻松,只是这句话分明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伊普特瞧的清楚,她慌乱的不行,走路的姿势都同手同脚。

...

清风带来了尼罗河上潮湿的水汽,林雅倚在孟菲斯城墙上的塔门孔洞,望向下方依旧盛开的灿烂的金合欢,来来往往的船只,

从这个角度向下看真的很美,金色的合欢花一丛又一丛,像是金黄的垫子,柔软,舒适。

“伊普特,你看这下面的金合欢,像不像是天边飘来的一朵云,又像不像是一床柔软的床垫?”

“殿下,您想要做什么?”

她的举止实在是不太正常,伊普特的双眼写满惊恐,

“别紧张,我才不会轻生呢,只是这景色还真是够美的。”

林雅轻呵了一口气,懒懒看向外头,

她才不会没出息的寻死,阿克沙还什么都没有说,她才不要光听别人的说法,就这样在心里判他死刑,

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他在城楼上揽着她,和她说,他们还有数十年的时间要一起度过,他会陪自己看每一年金合欢的花期。

而再之前,她也是乘坐着一艘无比奢华的大船,从底比斯驶来,怀揣着的,是一颗对于未来的美好企盼。

“伊普特,这是加糖的点心?”

口里的点心没有半点的甜味,只有满嘴的酸苦,

“好了,这里的风景我看够了,回去吧。”

林雅的身体站的笔直,下巴微微扬起,头顶的王冠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片刻后,她蓦然转身,再也没有回过头来。

与此同时,一块船板从船上放了下来,接上了孟菲斯的码头,十二名壮汉抬着一抬华丽的滑椅原地待命,

阿赫霍特普莲步轻移,缓缓走下了船,

妮菲塔丽是真的很疼爱自己的女儿,连这一艘船,都是用以荷鲁斯神的翅膀作为装饰,纯金烫纹,载以最美好的祝愿,最坚固的守护。

一如那一天,在那肯城的初次相见。

章节目录 交换秘密 阿赫霍特普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居住在图尼娅为她准备的起居殿里,不曾外出,也不曾生事。

林雅则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像完全没有受到这件事的影响,每日里该散心散心,该吃东西吃东西。

起码外人看起来是这样子的。

而事实上是什么样的,恐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伊普特,阿克沙回来了么?”

用过早饭,林雅平静地向身后的伊普特过问道。

“殿下,还没有,沙巴卡侍卫长说,他也不太了解阿蒙霍特普殿下的行踪。”

伊普特细心的给她整理着头发,沾了香水的象牙梳在她光滑的秀发上一下一下的轻梳着。

“嗯,我知道了。”

将杯子里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她淡淡地说道。

纤指刮了一点妆盒中的脂粉,轻轻地按在自己的眼周,把那显出倦怠的青黑通通遮掩,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打起精神,招呼着伊普特拿起学习要用的东西,打算赶往普塔神庙去。

至于图尼娅,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来管教林雅的学习进程了,她太忙了,至于忙的什么,显而易见。

虽然订婚的日子还没有定下来,但是该有的准备还是要有的。

行宫中的路相较之下还是好走的,林雅看着脚下铺的平整的石板,微微弯腰脱下了鞋子,伊普特连忙接好。

光脚踩在这样的石板上是什么感觉呢?

肯迈特风沙很大,这样看似平整的路上,其实布满了沙粒,

一脚踩上去,能感受到充足的阳光照在地上的温暖,还有,脚下这不可忽视的刺痛。

一步一步,她走的艰难,无比缓慢。

伊普特看着有些心疼,

“殿下,您还是穿上鞋子再行走吧。”

“唔,还可以再走一会,伊普特,我这就是在体会平凡人的人生呀,在那肯的乡间,哪里的路,可比这里要难走的多了,但是那些孩子,还不是照样在上面奔跑玩耍。”

她这么说着,心里想起了那些在尼鲁村的日子,有那样甜蜜的间隙,也那样糟糕的记忆,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格外的质朴,

田间劳作的村民,路上奔跑的小孩子,

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来着,

只觉得身边的他真的是富商之子,只敢在夜里一个人偷偷幻想他们的未来,

他们会有几个孩子,分别起名叫什么,等他们老去,又要在哪里养老,互相依偎着去看天上的夕阳,最后的最后,平静的结束他们的一生,住在同一个墓穴里去等待来生。

可是啊,人的一生真的会出现太多太多的可能,比如说,他现在不能够只有自己,再比如说,在自己怀孕的时候,同样让另一个人有了身孕。

这些日子她也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好了要相信他,怎么着...也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但她真的太累了,强颜欢笑,说的就是这样吧,

她在夜里整夜整夜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却都是他的样子,在半梦半醒间挣扎不休,

她总是梦见,他握着自己的手,一遍一遍地解释,

说他没有背叛他们的爱情,他是爱自己的,也爱着他们的孩子,他有苦衷,是因为...

每每到了这里,一切就戛然而止,她从梦里惊醒,然后又是无休无止的梦魇。

她想,这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因为她白天想的太多,对他抱有太大的希冀,才会梦里梦到这样的场景,

可是事实呢,当她睁开眼睛,眸中染上清醒,她就会无比清晰的想起来,阿赫霍特普怀孕了,也是三个月,也是名男孩,与自己的时间相差无几,

他们就要订婚了,在以后的以后,连她的儿子,可能也不会是主妻之子,他没有世人认为的纯正的荷鲁斯血统,永远不能肖想那个本该归属他的位置。

他或许是有苦衷的,他或许没有背叛他们的爱情,但是这现实吗?

她想不通,也想不出来会有哪一种的可能,让他做出这样伤害彼此的决定,

所以...哪怕是在梦里,也听不到他的一句解释。

最后,林雅还是在伊普特的建议下穿上了鞋子,

伊普特的建议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她的脚掌本身就没有不穿鞋的习惯,娇嫩的很,

倒不是怕疼娇气,而是她现在还怀着孕,万一出现了口子,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

毒素细菌会通过血液流往全身,她可以不爱惜自己,但不能不爱惜自己的孩子。

当一个人的皮肤过于娇嫩,那么痛觉就会长久的停留在上面,

到了普塔神庙还是觉得有些疼痛,

多日来的烦躁和现在脚底说不出的疼痛,在林雅看到纳菲尔普塔那一张老神在在且格外困倦的脸变成了百分百的恶劣。

她把桌上堆着的书卷推到了一边,

“纳菲尔普塔老师,我今天不想听课。”

“殿下若不想上课可以自行回去休息,您是将要做母亲的人,休息也是同样重要的事情。”

纳菲尔普塔闻言只是略略点了点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可是我也不想休息。”

“那您就请自便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我想的事情,纳菲尔普塔老师你并不愿意呢?”

她看着纳菲尔普塔的脸,挑衅似地说道。

“殿下,您是高贵的王族,而我,是王室的仆人,但更是普塔神最忠诚的仆人。”

这话外的意思,就是你是王室,想做什么,吩咐一声自然有人去做,

但若是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他是受神庇护者,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做。

“纳菲尔普塔老师,我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聊聊天。”

她勾起唇角,声音缓慢,

“我们来聊聊普塔麦西斯?”

“抱歉,殿下,没有人跟您讲过,不要在普塔神庙里提起这个人么?”

纳菲尔普塔沉默地从地上坐起来,兀自收拾好了自己的物品,竟是要走了。

“那关于他的事情,是普塔神不想再听闻,还是你不想再说呢?”

这一句话成功止住了纳菲尔普塔的脚步,

他回过头,没有眉毛的眉骨在额头上聚拢,

“殿下,我是普塔神的仆人,他的意愿即是我的意愿。”

看样子是有点生气了。

“嘿嘿。”

林雅对着他甜甜地笑了下,谄媚的不得了,

“所以这还是你不想说不是么?但是我很好奇啊,不如...”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

“我们交换秘密怎么样?”

没等纳菲尔普塔拒绝,她一张笑脸在转瞬之间变成了哭丧似的神色,

“纳菲尔普塔老师,您也是知道的,我的丈夫阿蒙霍特普殿下,在最近这段时日,就要与别人结婚了,那个人是他的妹妹...”

“殿下,这件事我清楚。”

纳菲尔普塔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即将要暴走的内心。

“不是的,你不清楚!”

林雅豁然抬头,一脸的就猜到你不知道。

“我的丈夫使阿赫霍特普有了身孕,和我腹中的孩子相差无几...”

“殿下...这件事我也知道...”

为了阿赫霍特普的声誉,这件事在普通人之中是没有传开,但不代表他们这些高层不清楚,

尤其是纳菲尔普塔本人,他可是接到了王后陛下的旨意,要为阿赫霍特普殿下祈福的。

“哦,所以呢?”

“...”

“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丈夫要另娶,孩子都有了。”

“殿下...您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但是您的丈夫是摄政王子,且是即将要成为国王的人。”

林雅沉默地抿了抿唇,再抬起脸依旧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是我这么悲惨的经历你都知道了,难道不该为了表达感激,向我吐露一些你不愿意吐露的悲惨内心么?比如普塔麦西斯?”

章节目录 不愿提起的旧事 最后,纳菲尔普塔还是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坐回了原地,

“你想知道什么?”

这不耐烦...从称呼上就看出来了,连“您”这个尊称都直接的省略,

林雅当然也听出来了,但他愿意讲,她就狗腿地凑过去,

“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他的名字在这座普塔神庙不能提,连他自己我问他,为什么叫普塔麦西斯却不是普塔神的祭祀都表情怪怪的...”

纳菲尔普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坐的更乖了,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搞点零食来吃,

可惜了,没有瓜子,也没有板凳。

有八卦听,不听白不听,虽然这也付出了一丢丢点的代价,但那些代价,说出来是挺难过的,可人尽皆知的事,又算得上什么代价。

换一点八卦来听也是值得的,能让她暂时想点别的事情。

“普塔麦西斯,他之前确实是这座神庙的祭祀,但他背叛了普塔神,这是他的罪孽,即使去做了阿蒙神的信徒,阿蒙神也终不能赦免...”

普塔麦西斯,

他曾是这座神庙的继承人,可他最后选择了背叛,背叛了普塔,也背叛了一手把他当做儿子养大的恩师,

更是背叛了——他人生中曾经最纯真的一段友情。

普塔神在理论上来说,是众神之神,创世的神只,创造了世间的一切,与太阳之城的拉神是比肩而立的存在,

普塔神的祭祀历来就是高贵的,也是拥有重权的人。

普塔麦西斯,他最开始只是一名孤儿,是纳菲尔普塔捡来了他,给了他新的名字,给了他信仰,给了他衣食住行的一切,

从一名孤儿,到可以继承普塔神大祭司的人,他该是心怀感激的,也该是满足的,

可事实上,他没有。

他太清楚身为普塔神祭祀的局限,

现在不再是古王国了,王国的重心也不再是孟菲斯,而是底比斯,

在那里,有一位正冉冉升起的,权力更为深重的神只,

普塔神的势力日薄西山,就算再努力,又能怎么样呢,他还是赶不上阿蒙神的祭祀,甚至赶不上,同在北方,同是创世神的,拉神的祭祀。

他只能一辈子留在普塔神庙这种王国的灰色地带,

说重要也重要,却没有拉神重要,更没有阿蒙神重要。

他想要权力,他想往上爬,他想站在全国除了国王最高的位置上,

阿蒙神大祭司,想要达到那个位置,只有阿蒙神的祭祀。

很快,他的机会就来了,

战争的愈发激烈使王国的重心偏移到了北方,

孟菲斯成了国王暂时驻扎的地方,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同样身为大祭司继承人的阿蒙麦西斯,

是同样吗?

不是的,

起码在普塔麦西斯的心中是不同的,阿蒙麦西斯是前途光明的阿蒙神大祭司,而自己,却是低了一等的普塔大祭司。

这样的不平衡一直深埋在他心中,直到有一天,心无城府的少年,无意中在他面前说起,

普塔神祭祀的前途确实没有阿蒙神祭祀的前途光明。

只这一句无心之言,或者阿蒙麦西斯说过就没有放在心上,却被普塔麦西斯暗暗记在心里,

发脓,溃烂,最后变成了无底的黑洞,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他的良知。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阿蒙麦西斯,原来没有一个足够光明的身世,

阿蒙麦西斯的姆特是贵族名媛没错,但他的父亲,却是一名在这个岁月里人人喊打的喜克索斯人,

这样的人,这样的血统,也可以做阿蒙神的祭祀么?

这样公平吗?

不公平的,

这是不公平的不正义的事,

极端的嫉妒蚕食了普塔麦西斯的心,他在一次庆功的宴会上,当着整个王国权贵的面,以一个心疼朋友,但更爱王国,内心不安的可怜的少年形象出现,吐露了这件事情。

夺去了阿蒙麦西斯的所有,更夺走了他的性命。

在这之后,雅赫摩斯向普塔麦西斯询问,想要什么样的封赏时,他仍然是战战兢兢,惶恐的形象,

纳菲尔普塔到现在还记得,普塔麦西斯当时说出的那句话语,

他说:“陛下,我虽然是普塔神的祭祀,但这是我别无选择的事情,我的恩师纳菲尔普塔待我如父,我本该安分守己,留在他的身边,但我的心还在不停地躁动,日日夜夜向我倾诉它的心愿,它属于阿蒙,它想要我做阿蒙神的祭祀。”

这些话语,对于纳菲尔普塔来说,比那把割开那少年手腕血管的利刃还要锋利的多得多,把他的一颗心,瞬间割成了碎片,

他养了一头沙漠里养不熟的鬣狗,

他是普塔麦西斯的老师,却没有教育好他,没有教会他,觊觎别人的东西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没有教会他,不要让嫉妒蚕食了你的内心。

是自己无方的教育害了人,

害了普塔麦西斯,更害了那个无辜可怜本该拥有美好未来的少年的性命。

纳菲尔普塔无法原谅普塔麦西斯,更无法原谅的人,却是他自己。

......

保持的没有波动的语气,纳菲尔普塔像是讲述一段故事一样,向林雅讲述了这段往事,

只是他讲故事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样,

昏昏欲睡。

这普塔麦西斯也真够不像话的,那个叫阿蒙麦西斯的少年更是可怜,就这样平白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恐怕到死也没有想通为什么平日里交心过命的朋友,要在这种时候捅自己一刀吧?

还真是,令人唏嘘。

“诶,老头,你也别自责了,瓜苗的品种不好,怎么施肥也是白搭的,歪瓜就是歪瓜,园丁又有什么错呢?”

林雅不见外地一巴掌拍上了纳菲尔普塔的肩膀,又被人不耐烦地拍下来,

“殿下,自重。”

......

“殿下,您来到孟菲斯已有十天了,为了您腹中的胎儿,也请您多出去走动。”

阿赫霍特普的面前,图尼娅站的笔直,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不想去。”

阿赫霍特普继续写着手上的东西,头也不抬。

“殿下,一切为了您的孩子,这也是妮菲塔丽陛下的意思。”

她不肯出去,图尼娅直接拂过了她面前的桌面,把纸张调色板都推倒了一边。

“殿下,请。”

“图尼娅,没人跟你说过,我是纯正的王室,而你只是一名仆人,你没有资格要求我去做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

阿赫霍特普微微抬头,眼神淡漠到可怕。

“我明白,但这是王后陛下的意愿。”

这就是没得说了?

阿赫霍特普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把手搭在图伊亚的手背上,转身出行,再不理身后人是什么表情。

外面的阳光很大,空气也很新鲜,倒是很舒服怡人的,但阿赫霍特普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一双眼里始终是冷冰冰的。

图尼娅说的对,孕妇是该多出去走走,开阔心境,对孕妇有利,也对孩子有利。

可这既然是姆特的意愿,那也只能象征性地走几步了。

步履渐缓,阿赫霍特普的表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图伊亚,你看,那里,在我们小时候,我经常缠着你哥哥,他总是笑的腼腆羞涩,却不会拒绝我...”

她的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位置,冰层缓缓融化,一丝怀念挂上了眼睑。

为什么不愿意出门?她怎么敢出门,怎么敢面对曾经的他,和现在的自己...

章节目录 第一次的正面相见 雅赫摩斯二十四年,舍木季的最后一个月,大捷的消息从边境一路传来,国王陛下攻下了位于西亚的重城,比布洛斯。

林雅的肚子已经很有些大了,她等待的那个人却依旧没有回来,只有书信一封一封的寄回来,在她的书箱里堆了满满的一箱。

里面有看过的,也有没看过的。

开始的时候还是有打开来看的,只是那些信里,从来没有提过,他为什么背叛,

只有他每日的行程,还有对于她的关切问候,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保重身体?要她怎样来保重身体?

其实,她能理解,他可能不会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这一点她在婚前,还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就有过考虑,

可是她理解不了,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每一日与你耳鬓厮磨的枕边人,口口声声说着只爱你一个的人,会在她孕育着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也同样让另一个女人有了身孕。

阿赫霍特普她见过了,这么长的日子,两个人住在同一座宫殿,说从来不碰面怎么可能呢。

对方的肚子好像要比自己的还要大上一些,看样子营养供应的很好,面色也更加的红润,

不像自己,活的像是一头行尸。

她也有好好吃饭,也有尽量的补充营养,但是心里装着事的人,怎么能与正常的人相比,能保持人的形状,也就不错了吧。

这期间,沈意意给林雅写过一封书信,托人从阿拜多斯送了过来,

信上的内容很杂,

看上去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沈意意在信上说,要她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能多增加一些护卫就多增加一些,保证安全,还有不要与阿赫霍特普过多接触,也不要用对方送来的任何食品物品之类的东西...

这内容虽说看上去有点迷糊,但林雅却清楚,

阿蒙霍特普迟迟没有回归,计划中的订婚仪式被迫搁浅,为了阿赫霍特普的声誉,为了她的孩子不会成为私生子,妮菲塔丽面向全国宣布了他们的婚姻经过众神许可祝福的消息。

两位正统王室殿下的结合,现在是整个肯迈特所有百姓都知道的事情,沈意意会知道也不足为奇,

这封信的到来,让林雅无端感受到了一些宫斗的味道,在这件事与伊普特说过以后,伊普特也十分的放在心上,

上面所说的都有照着去做,

只是信上书写的敌对方,阿赫霍特普,却异常的安静,

别说是送来食品物品了,她连露面都极少,见了面也只是隔了很远遥遥的看上一眼,然后十分有默契的各自转身,就当做没有见过一般。

“殿下,阿蒙霍特普殿下这一两天之内就会回来了,您心里想着的事也会有一个答案,您多少吃点东西吧。”

伊普特捧着食物劝说道,

正是下午,天气还有些炎热,林雅坐在葡萄架下面发着呆,手里轻捻着一根上面摘下来的藤蔓,闻言慢慢转过头来,脸上挂了一抹不甚走心的笑容,

“伊普特,你看看现在的天色,再想想现在的时间,我刚吃过午饭还不到两个小时。”

她现在还觉得胃里有些涨涨的,一点都不饿,怎么会吃得下去,这又和他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

“可是殿下,您还是多少吃一些,您刚才也吃的很少。”

伊普特还是站在原地,非常的固执。

“我说了,不想吃,这样吧,你先放着,等到一会,我觉得饿了,自然会吃。”

一颗熟透了的葡萄从藤蔓上跌下来,“啪”的掉在桌面上,留下了一滩紫色的泥,

她轻笑了一声,

“你说,人要是从高处跌下去,是不是也是一滩肉泥?”

“殿下......”

伊普特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了好了,真是无趣,不逗你了,只是这玩笑压抑了一些,我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你怎么总是觉得我会寻死?”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隆起的肚子,心灵感应般,在她触上去的瞬间,肚皮上鼓起了一个小小的轮廓,她笑了,发自内心,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你看,小胡尼在与我击掌呢...”

胡尼啊,是她的小胡尼,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这样的体贴他的妈妈,

在以后一定是个小暖男,

也不知道古埃及的预测准不准,如果是个女儿呢?是女儿的话,名字她还没有想好怎么办。

“殿下。”

温馨的气氛转瞬即逝,林雅听见伊普特有些冷漠的呼声,这语调听上去不像是在叫她,

可如果不是在叫她的话,

这行宫里,现在能够被称作是殿下的只有两人,

她,阿赫霍特普。

林雅淡淡地抬起头,果然看见阿赫霍特普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伊普特瞬间站到了她的身边,用防备的目光看着即将走过来的阿赫霍特普。

今天的场面有些不大对头,

按照往常,阿赫霍特普该是会非常自觉的走远才是,现在却脚下微微一顿,径自走了过来,

在林雅的面前直接坐下了。

“你的仆人看起来很尽心啊,吃食很精致,你怎么不吃呢?”

阿赫霍特普纤长的指尖挑了下盘子的边缘,往她面前推了推,

光听这话,也算是句好话,只是配上阿赫霍特普面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就不是那个味道了。

林雅嘴唇勾了勾,直接往回推了一下,

“好像我吃与不吃,与阿赫霍特普你,还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吧。”

这样的场景,单是看着的话,倒还算是和谐,只是隐匿在其中看不见的硝烟,却愈发的浓烈。

“呵,与我确实没有关系,倒是与你腹中的孩子,关系很大呢,”

阿赫霍特普掩唇笑了笑,面上是一贯的优雅得体,

“他的母亲...看着就是一副很不健康的模样...”

“又怎么会及得上我的孩子?”

被手指掩住的红唇精致惑人,启口开合,吐出的字眼却一个比一个恶毒,

“你说...你的孩子...会活下来吗?”

“你?”

林雅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对面的一派悠闲自在的人,说她别的,她都可以忍,只是,现在被人诅咒的,却是她的孩子,

她可以对诅咒不以为然,却不能听见这样的话语,

“阿赫霍特普,你也是将要做母亲的人,请你说话开口前,仔细的想一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记得,在我与他的订婚典礼上,曾说,要厚着脸皮,叫我一声妹妹。”

“命运还真是很奇妙的一种东西,它还真的应了你说的话,让我们成为了一家人。”

“只是不巧呢,我却没有那个缘分做你的妹妹,要叫也该是你叫我一声姐姐。”

她沉声,冷冷瞥了一眼阿赫霍特普的肚子,

“你将自己送来做我的贺礼,阿赫霍特普,我该恨你的,你的出现夺走了我对爱情的憧憬,你说,我该有多恨你?”

她弯起了唇角,笑意却渐渐发苦,

“可是就算我这样恨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的孩子,因为孩子,总是无辜的。”

“这样的话,我今天只会说一遍,如果你真的想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我虽然没有什么势力,但也会用尽我拥有的一切,来换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现在吐出的话语铿锵有力,让人丝毫不怀疑她这话里的真实性,

可阿赫霍特普听了也只是稍稍挑了挑眉毛,一副事不关己,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真是没意思,你还需要我来对你的孩子做什么吗?你口里是这样的义正言辞,可你这个姆特才是让他虚弱的人吧?又不是我让他吸收不到养分?”

阿赫霍特普闲闲地弹了下指甲,起身要走,

“哦,对了,如果你的孩子因为你自己的过失,消失掉了话,请记得,你怪不到我的头上。”

章节目录 盟友 “殿下!殿下!三王子殿下已经回来了!”

图伊亚兴冲冲推开门,跑了进来,

“回来也就回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精致的玻璃棒在眼角上勾勒出一抹上挑的蓝,阿赫霍特普缓慢地放了下去,又捡起另一盒装有香膏的雪花石盒,

她才刚刚起床不久,看样子是不太满意化妆师所化的妆,正在自己上手涂抹,其他的人则在她身后忙碌着,打理造型。

“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想!”

图伊亚撇了撇嘴,上前自然的挤走了一名侍女,接过对方手上的活计,把一粒又一粒珍贵的半宝石就着融化的树脂按在阿赫霍特普那一顶精美到极致的假发上,

“虽然现在王后陛下向百姓们宣布了您的身份地位,但到底三王子还没有与您成婚,我倒是觉得,什么小殿下,都没有真切的称呼来的实在,只有把这名分定下来,定了您主妻的身份,那才是真的...”

图伊亚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地说着,阿赫霍特普却明显没有在听的样子,

“图伊亚,你说,要是我把自己的真发蓄起来,会好看么?”

“殿下!您说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蓄什么长发?那都是低贱的戴不起假发的奴隶才会做的事情,”

图伊亚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低地唾弃了一口,

“注意你的言行,图伊亚,不只是奴隶才蓄长发。”

阿赫霍特普目光斜斜一瞥,落到了她的身上,让她瞬间想到了什么,周身一片透骨的凉,

三殿下......三殿下就是梳的真发...

“别总是三王子三王子的叫了,三哥现在的身份不比以往,他是摄政王子,你以为他还是从前的他么?”

“不管怎么说...”

图伊亚自知理亏,声音也小了很多,

“殿下,我们一会出去透透气吧?天这么热,我们去庭院里转一转吧?”

她眼珠转了转,转而说道。

阳光大好,太阳还没升到正空,空气也没有那么炎热,确实是个散步的好时间,

行宫内院的笔直道路上,阿赫霍特普一抬眼,看见了刚从外面归来,一身风尘的阿蒙霍特普,

她只闲闲地看了一眼,又转向了别处,

她的好三哥,什么情况下的出场不是光鲜亮丽的?

怎么这一次就是如此这般,真就是那样急切的去看那个女人么?还真是深情啊...

可惜了,谁让那个女人,会是那种身份呢?

“殿下!!!你快去啊!!”

她没有上前打招呼,图伊亚急的跺了跺脚,很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阿蒙霍特普都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她拍了两下图伊亚,语气不咸不淡,

“急什么,即使我不去找他,他总会来找我的。”

“我的傻殿下!要是三...摄政王子殿下不来呢?”

“不来?”

精致的眉毛挑了挑,她的嘴角也挂上了一抹莫名的笑意,

不会的,除非,他不想要那个女人的命了。

不管阿赫霍特普怎么想,反正图伊亚是坐不住了,她看着阿蒙霍特普越走越远的身影,跺了跺脚,然后极快地追了上去。

“锵”

没等到近前,在距离阿蒙霍特普还有两米多远的位置,就被两名卫兵拦住了去路,

闪着寒光的武器在她面前架起来,她顿了顿,身上那股勇气直接散了个一干二净,她开了开口,不知道说什么了....

而图伊亚想拦截的那个人,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好像她是空气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正主走了,卫兵也就不再拦截,只警告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松开了她,

图伊亚站在原地,眼神闪烁了片刻,又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

她出来,就是为了要替殿下要个名分的,话都没说出来,人就走了,这怎么行,

“滚。”

面对她一而再的阻拦,阿蒙霍特普终于掀了掀眼皮,声音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

“阿蒙霍特普殿下...”

图伊亚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我们家殿下...”

说到这里,她总算有了点勇气,

“我们家殿下,阿赫霍特普,也就是您的妹妹,您这一去就是将近三个月,本该举行的订婚仪式也没有举行,现在您既然回来了,是不是要给我们殿下一个名分?”

“你是自己走,还是?”

阿蒙霍特普眼神凉凉地看了她一眼,两个卫兵立刻会意上前一左一右地把她架住,

“等一下。”

有女声自远处响起,阿蒙霍特普虽说没有回望,倒真的停住了脚步,

“三哥,我们怎么说也是盟友,你这样做.....不妥当吧?”

阿赫霍特普缓步走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笑意,

“我们到安静些的地方说吧,你的意思呢?”

阿蒙霍特普点头应允,他垂眸看了看她的肚子,神色里意味不明。

......

“我说过,我会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让她的嘴永远也没有办法吐出来半个字。”

花荫下,阿蒙霍特普皱紧了眉毛,

“杀了她?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三哥,你不是不知道,她是姆特失而复得的珍宝,你想杀了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没有尝试么?你成功了么?”

阿赫霍特普轻佻的笑着,往前凑了几步,

是的,他想要灭了梅丽塔蒙的口,这个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妹妹,不仅有这个打算,而且也放手去做了。

只是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失败了。

“如果不是你的失败?我会来到这里么?”

妮菲塔丽对于这个女儿的爱护是无微不至的,自然安排了人手来保护梅丽塔蒙,

而这一次失败的刺杀,却让梅丽塔蒙变成了惊弓之鸟,她躲在妮菲塔丽的怀里瑟瑟发抖,口中声称一定是阿蒙霍特普的王妃对她有这样强烈的恨意。

“说说吧,图伊亚说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面对他的沉默,阿赫霍特普出声问道,

“怎么处理?”

他抬眸,

“我想应该,不用处理了,”

说到这里,他的脊背直了直,面上是一片冷意,

“父亲病了,很重。”

“哦,他生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稀奇。”

阿赫霍特普不以为意。

“这一次,很严重。”

“什么!?”

她瞬间直起了身子,瞪圆了眼睛,呼吸也浊重了几分,

父亲病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那个人要死了?

在得到了阿蒙霍特普的确认后,她轻笑了一声,身体渐渐松弛了下来,甚至缓缓倚靠上了背后的花木,

“这不是好事么,恭喜啊,你就要当上国王了。”

“阿赫霍特普,他怎么说也是给了你生命的父亲。”

阿蒙霍特普厉声道,

“是啊....他是给了我生命的父亲...”

她抬头望了望西面的天空,淡淡开口,

“可他也是夺走那个人生命的决裁者。”

父亲...她当然知道那是她的父亲,但那又如何呢?

他不顾自己的意愿与恳求,用那样残忍的手段处死了她最爱的少年,

从那一天起,他就不再是自己全心爱着的父亲了,

而是和另一个始作俑者,一样该死的人。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还是去处理你自己的一摊子烂事吧。”

阿赫霍特普回眸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是非常明显的幸灾乐祸,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相信你应该比我这个不甚懂事的人,要清楚的多。”

章节目录 点燃落叶的火星 她瘦了,连背影都比之前消瘦得多,高高隆起的肚子更是衬得整个人都瘦骨伶仃的,

看到这里,阿蒙霍特普的心里都止不住的泛着酸疼,

他知道,他突兀的离开,做那样的决定,会让她难过,受到伤害,他那时只是觉得,不管怎么样,总比她消失掉,比她没了性命要好的多,

只是他没想过,当他亲眼看到这一幕,只一眼,就险些动摇他的思想。

“伊普特,把桌角的水递给我吧。”

感觉到有人靠近,林雅自然而然的以为是伊普特,正觉口中有些干渴,看也不看地伸出了一只手。

指尖触到一点粗糙的温热,她顿了顿,睫毛一颤,把桌面上的东西往前推了推,头也不抬,

“伊普特,你下去吧,我累了。”

指尖被人包住,继而霸道地握住了整只手掌,她身子一僵,往回抽了抽,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雅雅,”

她的手好凉,明明刚才还是热的,现在却冷冷的没有温度,阿蒙霍特普皱了皱眉头,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几次的抽拽无果,她也就不再动了,都由着他,却只垂着头,不说话,

“我回来了。”

清朗的少年音有些低沉,听到林雅的耳里瞬间微红了眼眶,

“是啊,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笑着,却无端的泛着苦味,

“你回来了啊...”

“是,我回来了。”

少年蹲下身子,像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抬起头认真而又深情地看着她,

她的心底一阵颤动,短暂的波动之后,就只剩下了苦涩,

像从前一样...他们之间,还会像从前一样么?

“父亲在前线发病了,所以我才会匆匆离开,前线需要我,他这次的病情很严重,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明年了,”

提到这里,他的眼里多了些沉重和伤感,耐心的和林雅解释着他离开的原因。

“我们的猜测都错了,地图上所指示的地点并不是喜克索斯的宝藏,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的远征结果,让比布洛斯也纳入了肯迈特的版图,等到明年的雪季,我带你去看雪好吗?”

“......”

她不答话,阿蒙霍特普就一直说下去,说路上不一样的风景,说他的所见所闻,

“如果去看雪的话,就要让人多备一些厚实的衣物了,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孩子也已经出生...”

“阿蒙霍特普。”

“我在,”

他闻言顿了一下,轻声应答,

她从来不会用他的本名来称呼他,她曾与他说过,她只喜欢叫他阿克沙,因为那是在这世上,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称呼,

可是现在,她叫自己为阿蒙霍特普。

“你不觉得,你该说些什么吗?”

她终于回应,肯低下头,肯直视他的眼睛。

“雅雅,我...这件事,我现在没有办法和你解释,你可不可以给我一段时间,等到那个合适的时机到来,我会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你要相信我...”

他缓了口气,试图解释,却发现如果不能告知真正的原因,这种解释只会越描绘越苍白。

“相信你?!”

他的话语被打断,她嘴角的笑意嘲讽而又冰冷,

“我相信你了,然后呢?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我要相信你!你知道吗?无论谁来和我说这些话,我都没有听过,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对我说过的,你只爱我一个人!”

林雅开始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到了后面越说越激动,歇斯底里,

有些事情,一个人独自消化,可能一直安安静静的,可一旦有了倾诉的对象,就会像是秋日里落上枯叶的那一颗火星,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是难过的,难过到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可是她又怎么能让别人,看出来她的难过与伤心,怎么能让别人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尤其那个别人,又不是别人,而是夺走她丈夫的那个人。

是肚子里的孩子给了她好好生活的勇气,也是孩子,才让她觉得,这人生愈加的灰暗,

事情已经走到这样一步,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白日里言笑晏晏,无论在任何人面前,她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可是谁又能看得见她心里的苦处?

现在他回来了,等了那么久的他,终于回来了,

隐藏起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积攒了数月的委屈,眼泪与控诉倾泻而出,

“是,你是王子,还不是一般的王子,你会继承这个横跨两片大陆的帝国,做这帝国的王,你富有天下,天底下的一切都会是你的,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到底,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你可能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我也知道,你和我说过的很多承诺,都不够现实,可是你说爱我,说要我,我就信了,我就来了,我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我为什么还是这么难过呢?”

“我是考虑好了,我也预想到了,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甚至在这之前你还信誓旦旦地说着爱我,却同时...”

说到这里,她哽住了,那写话语,对她而言太过艰难,

她的眼眶是红的,眼里的黑白都不再真切,眼白里布满了蛛网一样的红血丝,整个人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你说爱我,那样真诚的说着爱我,却几乎是在等同的时刻,与你曾保证不会在一起的人有了孩子,

这对于她心中那奉为神灵的爱情,是何等的羞辱。

“我一直信你,在梦里,都是你来反反复复地告诉我,说你有苦衷,你不得以,可是呢...可是你能有什么不得已?牛不想吃草,难道强按它的头,强掰它的嘴,它就可以吃下去了吗?”

“对,我承认,阿赫霍特普是很美,王国内公认的最美的女神,在这之前,我是挺讨厌她的,因为她坏,可是我现在却觉得没那么讨厌她了,因为最起码,她的坏写在脸上,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像有些人,嘴上说着不行,不可以,暗地里却乐在其中,你知道吗,这些个日日夜夜,我做着什么样的噩梦,嗯?”

她颤抖的手指指着阿蒙霍特普,眼中通红一片,

“我的丈夫,躺在别人的床上,与别人....你别再用你的手指碰我一下,我觉得恶心,我讨厌你!”

她眼中的质疑与厌恶是那样的真切,像是一把利刃,一刀戳穿了阿蒙霍特普的肺腑,

他在这样的目光中丢盔弃甲,语无伦次,

“雅雅,不是这样的,你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就算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胡尼,你也要相信我,相信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背叛过我们的爱情。”

他说的混乱,语调却几乎是在哀求,想要触碰那个寄托了他长久思念的人,又不敢上前,手足无措,

“你不要讨厌我,你怎么可以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因为你虚伪!你说爱我?你拿什么爱我?”

她的心因过度的激动,狂乱地跳动起来,她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口的不适,

“你口口声声没有背叛过我们的爱情,没有背叛我,那她肚子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你说啊!你说不清楚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你走!你走!”

窒息感不断上涌,林雅喘了几口气,从椅子上跌坐了下来,脚步声渐渐走远,

她的少年,真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章节目录 苍白的绘卷 眼泪从林雅的眼角滚落至脸颊,她却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没有,任它落到裙摆上,晕出一个青色的不规则圆圈,

不是这样的,她不是故意想要这么说的,

她承认自己没出息,她

好想他,好想他能抱一抱自己,好想像从前那样,依偎在他的怀里,

明明想问一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前线的生活苦不苦,又有没有受伤,

可是这些温存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全都变了,只剩下尖锐的利刺,戳伤了他,可也同样的戳伤了自己。

她颓唐地坐在地上,一下一下抓着自己的头发,

“宝宝,爸爸要走了,他不是不要我们了,是妈妈,妈妈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我舍不得他...我爱他...我真的爱他...即使他这样,我还是...”

她捂着肚子,破碎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温柔,像是说给孩子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怎么办,她怎么会知道怎么办,

阿赫霍特普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她心底愈合不了的伤口,它永远也不能愈合,只会日复一日的脓肿,溃烂。

他们之间,大概是真的回不去了吧...

有嘈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林雅顿了一下,极快地反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直起了腰身,

“医生,你来看一看我的妻子。”

耳边是少年略带喘息的声音,她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见那个人去而复返,满脸写着焦急,带来了行宫内最好的医生,

她慌乱的拒绝,却根本容不得她拒绝,被强硬地抱起来,放回了床上,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但你总要顾及自己的身体,是,我是混蛋,是我不够好,你要惩罚,也是要惩罚我,天底下怎么会有人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她还是有些挣扎,却被阿蒙霍特普牢牢按在床板上,

“如果你连自己也不想,起码要顾一下你肚子里的孩子。”

“你...那是你的孩子!你无耻!”

林雅挣了一下,还是挣脱不开,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咬牙切齿。

“是,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

面对她的咒骂,阿蒙霍特普并不否认,反倒重重地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按的更牢一些,间接的承认了。

听到这里,她反倒是平静了,不再反抗和挣扎,老老实实地躺着,等着医生来给她检查身体,

他说的倒也不错,凭什么要用他的错来惩罚自己,甚至影响到她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孩子总是无辜的,更是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唯一的血脉相连,

过了良久,医生做出了诊断,

“蒂雅殿下这一次只是过于激动才会导致胸闷,呼吸急促,虽说没有什么大事,但她到底还怀着小殿下,不宜过多激动,这样会影响到腹中胎儿,对于孕妇本身也是没有好处的。”

林雅闻言转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蒂雅殿下,在阿赫霍特普没有到来之前,他们口里叫的不是王妃殿下么?

所以说,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自己是傻的,还在等着他的解释,相信他真的珍爱自己。

医生已经退了出去,阿蒙霍特普听从医生的建议,让人端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步履轻缓地坐到了床前,

这一次,没用他再说什么了,林雅主动的端起了杯子,自己一滴不剩的喝完放了回去。

然后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她不理他,他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阳光从他浓长的睫毛里透下来,落到眼里一片的碎金,

“医生的话,你都听见了,他说,你不能再这样情绪波动了,再这样的话,对孩子不好,对你更不好。”

他垂着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是无限的悔恨,更是面对眼前局面的毫无办法,

“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我就尽量的少出现...”

“怎么?空出时间去陪你另外的妻子孩子么?”

被子里的她突兀地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听起来就没有半点的温度,

“是啊,阿赫霍特普也是孕妇,也怀着你的孩子,也是需要人陪的。”

“雅雅?”

阿蒙霍特普微微皱起了眉,

她怎么能这么想?他只是不想再让她有这样的情绪波动,她怎么能就能想到这里?他怎么可能会去陪伴阿赫霍特普?

“怎么?觉得我歪曲事实?觉得我无理取闹?”

她抬眼看他,眼里是挑衅的恶意,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么?嫉妒心强,眼里容不下任何一粒沙子,也不容许任何人触碰我属于我男人。”

纤长的手指抬起卡住阿蒙霍特普的下颚,她眼里的神色痴迷而又绝望,

这是她最爱的一张脸,属于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可是现在不属于她了,

这个她在这时空唯一的归属,唯一的港湾,要容下别的船,她再也不是唯一,他在她心里,也再不是当初美好的样子了,

“雅雅,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阿蒙霍特普的脸上满是伤痛,眼圈泛红,之觉得一股冷意从胸口泛了上来,冻的他全身发冷,他无措的抬手拥住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试图寻找一丝温暖,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变成一个空洞,冷风不断的吹进来,只有更冷。

这个姿势是那样的亲密,在他们曾经有过的无数个夜晚,他就这样拥着她,度过无数个甜蜜的瞬间,

只是现在一切的味道都已经改变,时光如白驹过隙,它跑过去,不复存在,画面也只能无奈地蜕变成苍白。

“雅雅,你等我,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我们也会回到最初的模样,你什么都不必知道,你只要相信我...”

又是这一句...

林雅的嘴角弯起一丝冷笑,

他不会说别的话语了么?只反反复复地说着相信,相信?怎么相信?

“等你?等什么?等到你父亲被阿努比斯带走,你成了国王,没有束缚,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她的口里吐出冷冷的字眼,没有听到少年的话语,更加印证了她的猜测,

“是两位陛下要求你娶阿赫霍特普么?要你和王位和我之间做个选择?”

肩上的手臂扣的紧了一些,她顿了一下,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你知道我在生什么气么?”

“我知道,你气我有了别人,还和别人...有了孩子。”

他的声音有些犹豫,在说到孩子这个词汇更是吃力,

林雅冷笑了一声,

“错了,”

“我确实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物品,更何况是我的丈夫,可是你知道么,我没有自私到一定要你放弃王位和我走。”

她说到这里,笑容有些惨淡,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以退让的,我没有非要你舍弃什么不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瞒着我,背地里背叛了我,也羞辱了我。”

她说着说着,嘴角绽开了一个迤逦的笑意,像是佩莱特季里满城绽放的金合欢,迷人且绚丽,

“你真以为我会放你走么?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放任你到别人的怀抱中去?我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她温热的呼吸喷吐在阿蒙霍特普的耳边,迷蒙间,他听到从她嘴里吐出的最后一个词汇,

“互相折磨。”

章节目录 人间之王的爱情 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坐船来往于孟菲斯与底比斯之间,只是林雅心里清楚,这一次的底比斯之行,大概很久很久都不会再挪动了,底比斯之内华丽的王宫,就是她以后生活的牢笼。

这一次回去,她明白,他大概是要去继承王位了。

雅赫摩斯这一次是真的撑不了多久了,病痛侵袭了他的全身,

林雅见过他一次,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君王,现在连起身都是一个很艰难的动作,

常年的战场生活让他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叫嚣着疼痛,这一次的远征更是彻底的拖垮了他,

他活不了多久了,在他去往冥界之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打拼了一辈子的帝国,

肯迈特才刚刚有了起色,这个看似繁荣的帝国在不久之前千疮百孔,安稳,只是一个短短几年的开始,

而他的儿子,他优秀的儿子阿蒙霍特普,是否具有能够扛起这个帝国的能力,带领这个帝国继续的走下去,永远繁荣,安定。

外患已平,这一次的远征让喜克索斯人元气大伤,几十年内是没有侵犯的能力了,而远在西方南方的利比亚努比亚,那些野蛮的未开化的人种,也只配在肯迈特这头凶兽之下匍匐颤抖,

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只有交给他的儿子来完成了。

“你能想通,肯迎娶你的妹妹,我很欣慰。”

歪在靠枕上的雅赫摩斯费力地喘了一口气,身侧的尊者立刻有眼力的捧起了一只杯子,他就着尊者的手,浅浅地喝了一口,

“我本来一直很担心,在我走以后,你因为没有纯血统的孩子而王位不稳,现在阿赫霍特普的肚子已经那样大了,看来生下来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再悉心的教养几年,长到成年,也就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就算有,你也还很年轻。”

“现在你有了两个子嗣,我也终于可以放心的去做奥西里斯了。”

他的目光带着慈爱,深深地看了阿蒙霍特普一眼,

“你终归是我寄予厚望的儿子。”

阿蒙霍特普垂手站在床下,一语不发,似是在静静聆听。

“阿赫霍特普脾气虽然差了一些,但总归是具有纯正的血统,是我的女儿,就算你无心让她做为大王后,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不能让她这样不清不白地生下孩子,不然以后,这个孩子作为王国的继承人,也算是有了污点。”

雅赫摩斯说完这些顿了顿,浅浅地皱了皱眉,

“先把婚书签了吧,至于婚礼,等到你登位,再办也好。”

阿蒙霍特普低低的应了一声,雅赫摩斯欣慰地点了点头,

“至于你那个妻子...”

少年平静无波的面上眉心微微一跳,他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我爱她,我可以为了帝国的稳定而低头,但她却是我的底线。”

“随你,只要她肯安分。”

雅赫摩斯摆了摆手,还想说些什么,喉头却是一哽,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青筋隆起在他日渐消瘦的额角,模样十分骇人,阿蒙霍特普紧张地上前,尊者们更是涌了上去,又是捶背又是顺胸口,

过了一会,雅赫摩斯终与平缓了过来,却像是失去了一身的力气,面色灰白的躺回了被子里,

“底比斯啊...”

“父亲,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到底比斯了,等上了岸,脱离这潮湿的环境,您就可以好起来了。”

阿蒙霍特普握住了他的手,劝慰道,

“咳咳,我的身体我清楚,我已经能听得到阿努比斯的召唤,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把这个我亲手打下的帝国交给你,我很放心...好了,我乏了,你回去吧...”

......

纸卷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林雅百无聊赖的扔回了箱子,又拿起另外一卷,

自从阿赫霍特普到来的那一天开始,她的日程就不在忙碌,不知道是她心思太敏感还是怎么,

放在平时如果图尼娅肯给她放假,她高兴还来不及,现在却格外的酸涩,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她不会是王后了,不是王后,就不需要学那些繁复的礼仪,不用再操心国家大事,

她将来的地位,大概也就是那时见过的西阿蒙那种吧,

宠妃,

作为一个宠妃,只要有国王的宠爱,其他的什么都不需要有,

可是现在呢,连国王的宠爱,她也不屑得到,她的未来一片灰暗,连明天也看不见在何处。

“天色将暗,别再看了,伤眼。”

手中一空,正握着的纸卷被人抽走,她冷冷地笑了一下,歪在一边的靠枕上,又捡了起来,

“没看完呢。”

她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孩子出生也就这两个月的光景,隆起的肚子衬得四肢更加纤细,

只是时间越往后,怀孕的症状就越来越加剧,她的双脚双手已经肿了,下肢的骨骼也格外的疼痛,

那个人在她身侧坐下,用不甚熟练的手法执起她的手,试图用按摩的方式缓解她的症状,

她顿了一下,也就任由他了。

互相折磨...确实是互相折磨...

心上的尖刺难以抑制的疯狂生长,一端扎在心里,另一端浮出体表,扎在他的身上,

互相折磨,互相伤害。

“......赛特用特意制作的精美木棺杀害了他的哥哥奥西里斯,把棺材扔进了尼罗河里,顺流而下...”

“伊西斯悲痛万分,一路寻找,终于在海的沿岸发现了她的丈夫...”

“装着她丈夫的棺木已长成一颗美丽的参天大树,被一国国王移植到了王宫之中,伊西斯舍弃了作为神的身份,到王宫中做一名保姆,只为了换回她的丈夫...”

“国王答应了她的请求,把巨树赏赐给她,她带着树木回返,在一片芦苇丛中,用魔法复活了奥西里斯。”

“赛特发现了这个秘密,再一次杀害了奥西里斯,把他的尸体分成了十四块,散落在肯迈特大地的角落...”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伊西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回了十三块的尸块...”

阿蒙霍特普一边按揉着,一边为她读着她未看完的纸卷,

这上面记载的是邪恶之神赛特杀害人间之王的故事,这一段讲述的是伊西斯寻找丈夫。

她在他的朗读下,掩嘴打了个呵欠,

“困了?那就睡吧。”

他姿态自然的抱起她,放到床上,覆上一层柔软的被单。

“阿蒙霍特普。”

眼睛都快要合上的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他转身坐回来,侧耳聆听,

“你说为什么,伊西斯要费这么多的心力,去寻找已经死去的奥西里斯呢?”

阿蒙霍特普顿了一下,动了动手指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因为她爱他。”

可是她听不到了,她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脸上还带着熟睡中浅浅的红晕。

他淡淡的笑了,将被单仔细掖好,贪婪的注视着熟睡的她,用目光描绘着她每一寸的眉眼,

像伊西斯深爱着奥西里斯,他也是如此的深爱着她,而他也清楚,她亦深爱着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伏上她的肚子,屏住了呼吸,听见里面传来的微小但有力的心跳,

这里,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小胡尼,

他们是一家人,会永远的在一起,漫长的黑夜总会过去,黎明终会到来。

章节目录 偏爱 当船返回底比斯的渡口,雅赫摩斯硬是撑起行将就木的身体,独自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这一次对西亚的远征,他是伟大的胜利者,把勒切奴纳入了自己的版图,从此以后,那样珍贵的木料再也不必花费昂贵的财富去进口,上等的树脂,珍稀的矿石,将源源不断地涌入,囊中取物。

伟大的胜利献给阿蒙,也献给进入暮年,即将日落西山的自己。

一艘又一艘的巨船上载满了战利品,吃水线深的不能再深,各种珍宝流水一样抬进了阿蒙神宫。

祭司们站成一列,高声念诵着冗长的经文,祝福阿蒙,祝福这伟大的君主。

“两方土地的君主,拉神之子,阿蒙神的儿子,富有天下的尼布普赫提拉.雅赫摩斯。”

“......陛下的剑指向西亚,像破开一张脆弱的纸,当陛下放倒了那些邪恶的亚洲人,将他们通通摧毁,所有阻挡陛下光辉的人,格杀勿论,整个西亚匍匐在他脚下,伏尸百万......”

“他是太阳神的儿子,太阳的光辉照耀着他,他是永远伟大的荷鲁斯,他是肯迈特有史以来最为伟大的君主,他的功绩足以流传千年万年,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是为了他,雅赫摩斯,尼布普赫提拉.雅赫摩斯!”

坦塔蒙向着阿蒙神像向着这广场下的万民,宣读着专为雅赫摩斯而作的赞诗,

赞诗将雅赫摩斯描述的光辉伟岸,无人能及,

当然,以他的功绩,他确确实实担得起这赞诗里所说的一切。

正午的阳光从天幕中倾洒而下,落在雅赫摩斯的身上,镀上了一片黄金所铸的光芒,他是真正的神,坚不可摧。

妮菲塔丽显然很紧张阿赫霍特普的肚子,在典礼结束之后就一直瞻前顾后地嘘寒问暖,那样子比当初见林雅时候热情的多得多,

在场两个同样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她只关心阿赫霍特普,

说来也都能理解,那是她的亲生女儿,更是她所认为的,具有十分纯正的太阳神血统的王国际承认,

“咳...”

面对她的热情,阿赫霍特普却往后躲了几分,同时用手掩了一下胸口,露出一脸虚弱的模样,

“姆特,我...我现在不能和人靠的太近...”

“她怎么了?你是怎么照顾的殿下?她还怀着孩子,你就这样的照顾不周?”

妮菲塔丽闻言皱了皱眉,质问图伊亚。

“陛下...”

“姆特,这不怪她,你知道的,怀孕中的女人多少都有些病症,我只是人靠的太近会觉得胸闷而已。”

......

“你看姆特那个偏心样,一样都是孙子,怎么不见她对你这么热络?”

阿摩斯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的母女,皱起了鼻子,一脸的愤愤不平,

“走,我也带你到姆特面前去,我看她怎么说!”

“不要了,阿摩斯。”

林雅推了下臂弯里的手,抗拒道,

“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们是母女,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这样很正常,她没什么好说的,

在阿赫霍特普没有发现怀孕之前,不也是这样,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这...诶...”

阿摩斯气闷地叹了一口气,挽紧了她的胳膊,

“你也是...怪为难的...你也太怪三哥,虽然他这个时间做出这种事,也不太人道,但想想历代国王的传统,也是可以理解...”

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阿摩斯抿了抿唇,还是为阿蒙霍特普说了几句好话,试图宽慰她,

“你还怀着宝宝呢,凡事多往好处想想,起码三哥要再娶的是阿赫霍特普,我们都知道底细,三哥不爱她,甚至很讨厌她,这以后肯定还是你最得宠,你再想想,要是他要娶的是另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漂亮女人,你不是更难过吗?”

阿摩斯的话其实在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说的很对,也足够的有说服力,

但这说服不了她,

“阿摩斯,你觉得爱是从哪里生长出来的呢?”

她淡笑着望向阿摩斯,手指点了点胸口的位置,

“是心,”

“爱可以分割,那么心,也能吗?”

“就算他没有爱上别人,至少也说明了,他没有他说的那样爱我。”

阿摩斯一怔,继而蹙起了眉,

“雅雅,你不能这么想,三哥他心里有你,就算他没有他说的那样爱你,但他也爱的只有你。”

在阿摩斯的眼里,林雅她现在只是钻了牛角尖,争论下去没有结果,

她也是足够的爱着三哥的,有些事情,或许等到以后,她自己就会明白,

阿摩斯伸手摸了摸林雅滚圆的肚子,而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很给面子的伸了伸小腿,

“雅雅!他知道我!在和我打招呼!”

这一举动让阿摩斯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惊喜,她对着林雅的肚子不停地念叨,手也摸了个遍,

“我是姑姑!是姑姑!”

她满脸兴奋,林雅这的感受可不那么美妙,

刚才小胡尼的那一脚,直接踢到了她的肋骨,又酸又疼。

而阿摩斯看见她的表情,却错以为她还是在难过,

“你放心,以后不会有人为难这小家伙的,就算三哥他真的是个混蛋,他还有我这个姑姑呢!”

......

昏暗的神庙深处,光影摇曳,明艳的女人站在殿内中央的位置,火光跃动,她的身影投射在墙上,隆起的肚子更加圆润。

“你回来了。”

层层垂纱后传来一道低哑的声线,有风从殿外吹进来,吹起了他身前的轻纱,

男人的脸暴露在火光中,是一贯的清秀俊美,他的目光落在女人的肚子上,没有眉毛的眉骨挑了几挑,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意味,

“他不爱你,你却心甘情愿怀了他的孩子?而我这样爱你,却得不到你的半分怜惜。”

普塔麦西斯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手伸了伸,似乎是想要触上阿赫霍特普的肚子,

她却条件反射的躲开,眼里满是防备。

他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又尴尬的收了回来,

“你为什么不能嫁给我?”

他轻佻的笑着,分不清这话是真是假。

“嫁你?你能让我当王后么?”

阿赫霍特普冷声道,

“我不能,可我能给你那个人不能给的所有,比如...”

他嘴角的笑意深邃迷人,带着十足的引诱味道,

“你想娶我?”

对面的女人也绽开了一个笑容,眼里有了几分认真的模样。

“我当然想。”

普塔麦西斯半真半假的回答着,执起她的手,在上面印下了一个轻吻,而她也没有再次躲开。

“那么现在,你的机会来了。”

“机会?”

“杀了他,杀了阿蒙霍特普。”

阿赫霍特普看着他,红唇轻启,言语之间毫不犹豫,

“我的肚子里怀有正统的王室血脉,是一名男孩,他会继承肯迈特的王位,而你,可以在阿蒙霍特普死后,成为我的丈夫,和我平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这个词,她重点的提起,咬字格外清晰,

“你可以当上国王,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后位,两全其美。”

“阿赫,你不是很喜欢他?你的孩子是血脉最纯正的人,也是会坐上王位的人,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这么做?”

她的话里不似掺假,普塔麦西斯的表情也多了几分慎重,

“是,我承认我喜欢他,可他不喜欢我,又有什么用?”

阿赫霍特普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的神色,又很时宜地消退,让她整个人显得分外柔弱,

“普塔...你不知道...他爱那个女人...他答应娶我只是因为要保全那个女人,父亲就要去往永生了,等父亲真的没有了...他独自掌权,那时候全国谁敢违背他的意愿?没有人的阻拦,他不会让我做王后的,我的儿子也不会成为王储的...他眼里只有那个女人...父亲如果真的走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啊...普塔...”

章节目录 遇刺 摄政王子遇刺,伤势十分严重,恐命不久矣,国王陛下非常震怒,誓要抓出幕后主使人,

这个消息瞬间像飓风一样席卷了宫廷上下,闹得沸沸扬扬,

“听说了么?阿蒙霍特普殿下遇刺了,刺客是谁还不清楚,刀刃上都淬了剧毒,殿下身体那样强壮,可也只挨了一点,就病重了...连那肯城的布萨里大人都说了,他要没救了...”

“不管刺客是谁,背后的用心还真是险恶,毕竟阿蒙霍特普殿下一死,王国就又失去了一名继承人,那另一位王子还年幼,以后肯迈特的局势怎样还真是难说...”

“可不是,有人说,这背后的主使人,保不准就是西阿蒙殿下,或者是那些个死灰复燃的喜克索斯人...”

“嘘...”

另一名侍女瞬间清醒过来,脸上带了点惊恐,与她对话的人向她使了个眼色,她顿时会意,两个人消失在墙角,

阿蒙霍特普殿下遇刺的事,虽然王宫上下都清楚,但也有人是不知道的,

比如那个殿下平民出身的妻子,她正怀着孕,阿摩斯殿下特意交代过,这件事情万万不可传到她的耳朵里,唯恐她过度担心受惊,导致孩子早产。

可是这两个侍女,她们是梅丽塔蒙的人,

梅丽塔蒙怎么会愿意看见林雅风光得意的样子,虽说王后之位可能轮不到她,但就算一个宠妃,也不是梅丽塔蒙想看见的,

她虽然清楚地知道了解林雅的身世,却没有打算说出来,

原因无他,这件事牵扯广泛,她倒不在乎拉亚父女会如何,可她在乎瑟尔卡。

瑟尔卡养育了她十九年,没有感情是假的,她怎么会愿意看见,因为她的一时激愤,把瑟尔卡送上断头台?

为最恨的人保守要命的秘密,她是不愿的,可不得不愿,

但不代表她不能做些什么小动作。

你不是爱阿蒙霍特普么?现在他要死了,你会难过么?

早产?呵,

梅丽塔蒙巴不得林雅早产,那个混着喜克索斯人血液的杂种,他胎死腹中才好,最好是生产的时候一尸两命,

那医师不是说了,未到月份便生产的妇人十分凶险,难产死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死了最好,死了,所有人都清静了。

窗外传来细琐的脚步走远的声音,两个嘴碎的侍女已经走远,

调色板一个不稳从桌上落下发出一声巨响,五颜六色的颜料脏污了林雅的裙摆,令人眼晕,

她呆呆地看着裙摆上的污渍,心里也像是打翻了这样一盘调色板。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伊普特焦急的喊着,

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听到耳朵里却像是来自天边那样的遥远。

林雅的脑海里现在只来来回回的回荡着一句话,

“阿蒙霍特普殿下遇刺了...刀上淬了剧毒...他病重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怎么会有事呢?意意不是说过的吗?他不是肯迈特少有的死后被敬为神明的王吗?他还没有登位呢,怎么就会病重了呢?

这不会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脑海里像缠着一团乱麻,她愣愣地抬起头,

“他遇刺了?”

“殿下...”

伊普特的犹豫只存在了一会,就选择了实话实说,毕竟那两个嘴碎的侍女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现在王宫上下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再瞒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阿蒙霍特普殿下他确实是受伤了,但是可能没有她们说的那样严重,您现在毕竟还孕育着小殿下,您要冷静...”

冷静?怎么冷静?

这个时代刀刃上淬上的剧毒,最多的就是蛇毒,想想那眼镜蛇,只需要小小一个口子,毒素就会蔓延全身,还说什么不严重?

伊普特的话还没有说完,林雅就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抱着笨重的肚子,一路小跑了出去,

她要去找他,一定要去找他,

她不能真的等到他死了,离开这个世界,也离开了她,才去后悔发生的这一切!

林雅托着肚子,一路喘着粗气,伊普特与一众宫人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她一直跑到了庭院正中,才怔怔地停了下来,

伊普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不再奔跑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去搀扶住她,

“殿下,您慢着些...”

“他...他现在在哪里?”

林雅回过头,一脸的茫然,

她现在居住的地方,就是阿蒙霍特普原本的宫殿,他现在受伤了,却不在那里,又是在哪里?

“殿下,阿蒙霍特普殿下现在暂时居住在国王陛下起居殿附近。”

伊普特连忙答道。

雅赫摩斯对于阿蒙霍特普的身体还是很关心的,这是他与妮菲塔丽仅剩的儿子,更是最适合王位的人选,放在自己附近也实属正常。

“殿下,我为你叫了抬椅,您先歇歇,您放心,抬椅子的人走的不会很慢的,再说,您这样冒冒失失的在王宫中乱跑,要是被有心人传到王后陛下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伊普特说的也是正理,妮菲塔丽本身就不是很待见林雅,觉得她不是王室血统,也没有接受过正统的贵族教育,再这样不顾仪态的奔跑,就算是为了阿蒙霍特普,传到她那里也会变了味道,

抬椅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林雅本来还想拒绝,肚子却传来一丝疼痛的感觉,她顿了一下,只能答应。

抬椅很快就抬了过来,伊普特扶她上去,指示着众人往阿蒙霍特普所在的宫殿进发。

肚子还是有些疼痛,她的手指扣在上面,手指末端青青白白,

宝宝,你一定不要有事,爸爸受伤了,妈妈要去看他...

她在心里这样的说道。

也不知道是母子间真的有心灵感应还是怎么,她的肚子真的不再疼了,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她的错觉,她这才把心放了下来,一心都回到阿蒙霍特普的身上。

他所在的宫殿戒备森严,连图特摩斯这种王国大将,也是站在门口充当侍卫,

图特摩斯见了林雅,虽然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侧身放她进去了。

不过,他却直接拦下了伊普特,

“我是王妃殿下的贴身侍女。”

伊普特连道。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我能让她进去,已经是破例了。”

图特摩斯冷冷地说道。

“好了伊普特,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林雅直截了当的做出了决定,

这座宫殿,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这里住着她病重的爱人,也是这一生唯一的爱人。

光线不甚充足的殿内一片烟雾缭绕,空气里满是上等香料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她很熟悉,在他曾经受伤的那些日子里,那肯神庙里也曾燃烧着这种香料,

是具有止血效果的乳香。

殿内安安静静的,除了阿蒙霍特普与她,就再没有旁人,躺着他的金床尽在咫尺,

他的轮廓掩在被单之下,站在这个角度,就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他就在眼前了,明明他就在眼前,她的脚步却格外的沉重,半点也无法抬起。

他的脸色是那样的青灰,那样病入膏肓的模样,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医生呢?为什么这殿内没有医生?他都病的这样重了,为什么一个医生也没有?他们是不是真的就像那两个侍女所说,都认为他没救了?

痛楚涌上她的心头,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疾步上前。

章节目录 我也爱你 “你这个混蛋!你不是一直很谨慎很狡猾的吗?为什么有又成这副样子?”

“你快起来!你不要躺着!他们都说你活不成了,你就起来,去告诉他们,你会活的好好的,会做肯迈特最伟大的王!”

“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你怎么能独自去芦苇原?”

“你是一个骗子!阿蒙霍特普是骗子!你答应过我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做到过!”

床上的人悄无声息,林雅摇晃着他的手臂,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流淌,话语也从一开始的咒骂变成了哀求。

“你醒醒好不好?你不要这样...只要你醒来...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原谅你...我不能...我不能接受你要离开...”

“不做王后没关系,我本来也不想做王后,我想要的就只有你,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说的那些狠心的话都是骗你的,我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着你...”

“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絮絮叨叨的说着,

良久,她哭累了,依着他垂下的手,小声的啜泣,

“小胡尼就快要出生了...如果你死了...我就嫁给别人...让他叫别人父亲...让别人睡你的妻子...打你的孩子...”

这话还没说完,垂在脸旁的手指动了一下,林雅一下怔愣住,缓缓抬起头来,

一阵悉悉索索的被单抖动声响,床上本来昏迷不醒的人坐起了身,

阿蒙霍特普刚刚垂下被她握在脸旁的手动了动,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里凶凶狠狠,

“嫁给别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想都不要想。”

“你...你醒了?我去叫医生来。”

林雅很快的回过神来,病重的人突然清醒,应该现在就去找个医生来看一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蒙霍特普愣了一下,刚要叫住她,只见她慢慢回过头来,目光里有些疑惑的样子,

“你...你不是病重了么?”

眼下这样子,除了身体还是灰败的颜色,哪有一丝病人的样子?哪一处不是生龙活虎?

阿蒙霍特普一顿,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

但是过了一会,林雅也就不用的听他的解释了,

因为她看的清楚,刚刚她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泪水,脸颊还贴上去那样的久,

现在那里的青灰色已经花了,左一圈右一圈的印记,其间还夹杂着他原本的肤色,

病什么重病重?

她一脸的怒气,几步上前撩起了他身上残余的被单,拉扯开他上臂处一圈绷带,

好的很,果然,所有的病状都是他装出来的,他根本就没有事,伤痕确实有一点,只是破了表层皮肤的程度,中毒的话却根本是胡扯!

她也不是傻子,只用了一会就想通,他应该是真的遇到了刺杀,这样的作态大概率是要隐瞒别人,麻痹凶手,从图特摩斯的戒严就可以看得出来。

可林雅还是很生气,

不为别的,

刚才自己的哭泣失态,他分明都看在眼里,却选择装作昏迷,故意看自己出丑,欺骗自己。

谎言被揭穿,阿蒙霍特普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他顿了顿,刚才爬起来的那一股不许她改嫁的气势就像放了气的自行车胎,瞬间消散,

简单来说,就是,瘪了。

“咳...那个...雅雅,你看现在你已经到了怀孕的晚期了,医生虽然说可以,但只是中期可以...”

他的声线里多了些揶揄的味道,指了指被她一把拉下来的被单,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这被单下面可就只有一条最短款的缠腰布,充作内衣来用的,长度只到大腿根部,宽肩,窄腰,健壮的腹肌,人鱼线,长腿,一览无遗,

被单一掀,比全裸更加惑人。

“你!”

林雅的脸瞬间就红了,又手忙脚乱的给他盖上,这脸红,一半是羞的,另一半却是气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不正经!

既然他没事,那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她没有丝毫停顿,转身就要走。

手腕被人大力扯住,她没好气的回头,

“干嘛?!”

“我错了。”

棕黑色的眼眸写满真诚,里面水光波动,要多纯良就有多纯良,

“哪错了?”

林雅咬牙切齿。

“不该...连你也瞒...”

“你胡扯!你....你刚才...你刚才干了什么心里没有数么!”

她更气了,是这么回事么?!简直放屁!

这根本就是避重就轻!

“咳....我...我不该骗你说那些话...”

阿蒙霍特普的表情多了丝赧然。

“知道就好!”

手上一用力,那个他全心爱慕的人就这样跌进了他的怀抱,

“雅雅...我很高兴...”

很高兴听见她内心的想法,

他确实是遇刺了,那些刺客的刀刃上也确实淬了剧毒,但他没有受伤,他的伤口是他自己造成的,只是为了放松背后人的警惕。

装病重也是不得已,也很无聊枯燥,需要每日每夜的在这张床上躺着,像死人一样的躺着,

可是她来了,他的雅雅来了。

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当时就想起来,但是她说话了,还带着那样悲痛的哭腔,

她还是爱自己的,这让的认知让他心笙荡漾,

他清楚的知道,如果醒来,可能就不会再听到了,于是他选择继续装昏,贪婪的听下去,再听一听。

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让他不淡定了,再也躺不住了,

她说什么嫁给别人,让他的儿子叫别人父亲?还要睡他的妻子?打他的孩子?

什么人有这样的狗胆?!

想都不要想!

“你高兴个什么?”

她冷冷哼道,

“你还在意我,怕我死去,我很高兴。”

“哦,那你不用高兴了,我只是觉得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还没折磨你几天你就没了,我折磨谁去?”

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她嘴上说出来的却依然不是什么好话。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他微微笑着,在林雅的眼里看着有点傻。

“你自己傻笑臆想去吧,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你就慢慢在这装病重,我可不留了。”

她气恼的掰了几下他的手,

阿蒙霍特普怕她动作大伤到肚子,也没用多大的力气,让她轻松的脱了出来,

“我没有臆想。”

“你可别忘了,我刚才还想着要是你死了我就嫁别人呢,呵呵。”

她歪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堪称甜蜜,却是个十足的冷笑。

“哦?嫁给谁?还有谁比我更好?”

阿蒙霍特普挑眉,知道她只是在说气话,调笑道。

“图特摩斯啊,长得帅,位子高,还有钱,再说起码人家不撒谎啊,也没同时跟两个女人牵扯不清,让妻子情人同时怀孕....”

她说着说着,说到这里像是咬到了舌头,歪头吐了一口,

呸,图特摩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边吸引阿摩斯注意,一边还拉扯着什么穆特诺菲莱特!

一样的混蛋!

“图特摩斯?他的花边消息可只多不少,你想嫁他?”

林雅说的话虽然只是气话,阿蒙霍特普心里也清楚,却还是难以抑制的酸了,极尽全力的抹黑莫须有的情敌。

图特摩斯?她能这么说就是真的觉得图特摩斯不错,哪里不错?他怎么没看出来?

“对啊,怎么了?花边消息有就有啊,我又不爱他,就算他有别人,也不至于让我伤心不是?”

她挑衅的顶嘴。

“你笑什么?!”

对面的人突兀地笑了,像是春日里吹来的第一阵让花朵盛放的春风,迤逦缱绻,

“我也爱你。”

章节目录 双生子的心灵感应 “这王宫里的医生可真是的,我都到这里这么久了,都没见一个人来给阿赫霍特普妹妹你检查身体,真就是都顺着三哥的心意,去照顾那个女人了么?”

梅丽塔蒙坐在阿赫霍特普的躺椅边上,手里剥着一只石榴,嘴里还说个不停。

“梅丽塔蒙殿下,您不知道,是说那边的因为摄政王子殿下遇刺的事,受到了惊动,肚子不太稳当。”

阿赫霍特普没有说话,只斜斜地倚靠在垫子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倒是图伊亚回答了梅丽塔蒙。

“那怎么说也不能忽略了阿赫霍特普妹妹啊,你肚子里怀着的才是正统的王室血脉,哪个轻哪个重他们还不知道么?”

石榴皮被完整的剥下来,露出里面晶莹如红玉一样的果实,梅丽塔蒙稍稍抬手,喂到了阿赫霍特普的嘴边,

竟是打算喂她。

阿赫霍特普一怔,往后躲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淡笑,

“不了,我吃不下。”

“哦,那我自己吃了好了。”

梅丽塔蒙顺从地收回了手,自顾自地吃起来。

这种待遇虽然不甚热络,但她也不怎么觉得难堪,毕竟阿赫霍特普对别人也不怎么热情,对自己还算是好的,

在这偌大的王宫里,除了妮菲塔丽是真心的疼爱她,她没有任何的朋友,

阿摩斯讨厌她,连出征回来,她亲生的父亲,见了她也是淡淡的,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也只是按照惯例认证了她,正式授予王室身份。

只有阿赫霍特普,对她还算是好的,

在梅丽塔蒙还不是王室成员,还没有这样尊贵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财政大臣之女的时候,

是阿赫霍特普与她结盟,也是阿赫霍特普,关心过她的安危,

她愿意跟在对方身后,也愿意什么都听阿赫霍特普的,

毕竟,阿赫霍特普不会害了自己,

按照妮菲塔丽所说的,她的身世,她与阿赫霍特普是双生子,一同在姆特的肚子里相处了漫长的时光,

她们是一体的,本该如此。

“居然没早产,还真是可惜。”

梅丽塔蒙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

“嗯?”

阿赫霍特普闻言皱起了眉毛,略略思索一下,就想到了其中关窍,

“这件事与你有关?”

“当然与我有关,”

梅丽塔蒙却是撇了撇嘴,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我派了人去故意透露给她三哥要死了,有医生说,怀孕的女人如果受到惊吓,就有一定的几率会早产,更有的,母子皆亡也是有可能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就是可惜了,没成功...”

“莽撞!”

阿赫霍特普发出一声厉喝,面前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推了一地,砸成满地的碎片。

“阿...阿赫霍特普妹妹...怎么了...?”

梅丽塔蒙吓了一跳,连躺椅也不敢坐了,

这是什么情况?阿赫霍特普怎么会突然对自己发火?这不是好事么?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阿赫霍特普这样凶戾的一面啊...

“我...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三哥那么宠爱蒂雅那个杂种...万一以后父亲去往永生了...那王位继承人的人选就会发生变故...我们现在有这种机会,就该把威胁连根拔除才是啊...”

梅丽塔蒙讷讷的说着,几乎不敢抬头看阿赫霍特普的脸,

她做这件事,有一半确实是看不惯林雅,想要使些绊子,而另一半也是真心的为阿赫霍特普着想的,

如果另一个男孩消失了,那阿赫霍特普的孩子不就坐稳王位了么?

“你,算了,坐下吧。”

阿赫霍特普顺了一口气,面色还有些黑,但已经好看很多了,

梅丽塔蒙坐回了原来的位置——阿赫霍特普的脚边,

只是还有些战战兢兢的,屁股只沾了躺椅一个边。

她是有些害怕阿赫霍特普的,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这种恐惧就一直埋在她的骨子里,哪怕现在她也是王室成员,身份不比阿赫霍特普低下,甚至比对方更加受宠,她也不敢。

“我说你莽撞,也是有原因的。”

阿赫霍特普扫了她一眼,语气堪称温和,

“你也知道,父亲就要去往永生了,你当三哥真的查不到么?我怎么说还有个孩子做依仗,你有什么?不得王心的公主,最后的下场,你觉得会比你原来的处境好么?”

“至于那个孩子,我从来就不会害怕,他夺走我孩儿的王位,三哥虽然称王,姆特却还在的,姆特的心,是永远向着帝国的。”

“阿赫霍特普妹妹......”

她这话说的有道理,梅丽塔蒙的心里顿时就涌起了一丝后怕的感觉,

如果...阿蒙霍特普真的查到她头上...她不说全完了,也就差不多了...

阿赫霍特普好歹与他一起长大,多少有一点兄妹之情,而她呢?她什么都没有,甚至或许还因为之前在拉亚庄园发生的一些事情而记恨她...

不得宠的公主是什么下场....

公主出嫁会带走一大部分的财产,她连嫁人都是一种奢望,

到了那个时候,也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更华丽的牢笼罢了。

“我...我以后不会再这样莽撞了...我以后...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我会多动脑的...”

果然,这宫里除了姆特,就只有阿赫霍特普妹妹会心疼自己,为自己着想...

说不出的感动包围了梅丽塔蒙,她险些热泪盈眶。

“好了,我有些累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

阿赫霍特普的面上露出一丝疲态,梅丽塔蒙不敢多留,简单的寒暄之后就退了出去。

“殿下,那梅丽塔蒙,倒是真心仰慕您的。”

梅丽塔蒙走后,图伊亚为阿赫霍特普端来一杯饮料,

她接过来浅浅地喝了一口,放在了一边,

“那是她蠢。”

精致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真心?在这宫里,找什么真心,可笑。

“那殿下...”

图伊亚有些犹疑,

“只要她肯安分,少坏些我的事,其他的,由她怎么想吧。”

阿赫霍特普淡淡说道。

......

“殿下,您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惧怕阿赫霍特普殿下呢?您和她是姐妹啊,更何况,王后陛下现在还这样的看中您。”

梅丽塔蒙的贴身侍女罗伊斯这样向她劝说道,

这侍女是妮菲塔丽亲自为她挑选的,她平时也很重用,

像这次策划算计林雅的事情,就有罗伊斯一件功劳,

或者说,很大程度都是罗伊斯在出谋划策,

“什么?谁说我惧怕阿赫霍特普妹妹了?她是我的妹妹,我只是在全心的为她考虑而已。”

梅丽塔蒙羞恼道,

她确实是有些惧怕阿赫霍特普,但这种事,不是罗伊斯这种侍女可以说三道四的。

“殿下,您听我说,阿赫霍特普殿下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她是不会像您以为的那样,关心您的,别说您了,就是阿摩斯殿下,在您之前,那不也是阿赫霍特普殿下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两个人还相处了那么多年,她对阿摩斯殿下都不怎么亲近,何况是您呢?”

罗伊斯有点急了,

“那阿摩斯能和我一样么?你知道什么?我和阿赫霍特普妹妹是双生子,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双生子的心灵感应知道么?快闭上你的嘴吧。”

梅丽塔蒙不以为意,甚至还出声训斥了罗伊斯。

“殿下...”

“没听到我说,闭上你的嘴吗?”

“是...”

罗伊斯暗地里咬了咬牙,

混蛋,这个愚蠢的东西,成了王族还这样又笨又蠢,这样的信任阿赫霍特普,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她罗伊斯,本来以为搭上这样一个受宠的主人,以后的日子该好过一些才是,

没成想,这主人空有这样好的运势,却不懂得利用,愚蠢至极!

现在想要另谋主人是不可能了,只能想些办法,让这个蠢东西只听自己的话了。

章节目录 不重要的清白 摄政王子遇刺案,查来查去查到了阿蒙神宫首席大祭司坦塔蒙的身上,对此,雅赫摩斯是不相信的,

坦塔蒙担任大祭司多年,为人温吞,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他怎么会去刺杀阿蒙霍特普?这实在是说不通。

但种种迹象都已表明,坦塔蒙就是主谋。

当初捉住的活口,在历经了种种酷刑都没有吐露是谁,最后扛不住了,才说出坦塔蒙的名字,

而坦塔蒙自身,被人发现与西阿蒙交往过密,同时,他也是西阿蒙所生之子,拉摩斯的老师。

这样的背景让他更加没有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百口莫辩。

他被指控谋杀摄政王子,意图扶植拉摩斯上位。

雅赫摩斯虽然不信,但事实都摆在面前,判处坦塔蒙押入大牢,择日处决。

“陛下!陛下!您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呀陛下!我怎么会这么做!”

西阿蒙狼狈不堪地伏在地上,一身的金珠宝石尽皆剥夺,华贵的假发被人扯下,露出平时掩盖在下面的短发,而这短发,现在也是凌乱的,

有侍卫上前,要除去她身上的细麻,她慌乱的遮掩着,连哭泣都没了音调,

“西阿蒙,我待你不薄。”

雅赫摩斯低叹了一声,神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地面上无助的女人。

西阿蒙和她有些相像,他也就一直拿西阿蒙当作那个人宠着,他从西阿蒙的身上,能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就好像那个人一直还在,从未离开过一般。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宠爱西阿蒙,要什么给什么,是否是这个原因,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连他的嫡子都敢迫害。

“不是的,陛下,真的不是我,我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啊,陛下,望您明断,我是清白的,我从来没有做过啊!”

这样的叹息让西阿蒙绝望,她疯狂的摇着头,希冀的看向雅赫摩斯,

她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雅赫摩斯支起身子,一手握住西阿蒙的下巴,

这样的眉毛,这样的嘴角,是多么的像那个人...

可是她终究不是那个人,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清白?你要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陛下!”

西阿蒙的眼睛瞬间变的晶亮,陛下还肯听自己解释,是否这件事还具有转圜的余地?

“我可以的,陛下,”

“陛下,您听我说,我确实曾经有过不该有的想法,但是您现在...”

她说到这里咽了口口水,复又咬了咬牙,

“如果您还是壮年,我或许可以带着拉摩斯殿下博得您的宠爱,还有机会与阿蒙霍特普殿下一争长短,但是..现在不可能了,阿蒙霍特普殿下已经成年,而我的儿子,还不足十岁...”

“就算阿蒙霍特普殿下真的不幸,王位就算轮得到我的儿子,可掌权的依旧是妮菲塔丽陛下,我又会有什么好下场,陛下...我做这件事完全没有好处啊陛下....”

西阿蒙是有过野心,但她不傻,这种时候冒头对她没有好处,

如果阿蒙霍特普真的死了,拉摩斯就算上位,也没有实权,一个国家不会有两名并立的太后,妮菲塔丽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她去见雅赫摩斯。

比起儿子的未来,西阿蒙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那样飘渺不实的王权有什么用?怎么能比得上母子都好好的活着?

她考虑的很清楚,所以自从知道雅赫摩斯病重的那一天起,她心里那些曾经有过的不该有的想法,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这样做对你没有好处,但是对坦塔蒙呢?”

雅赫摩斯手上用了点力气,西阿蒙被掐住的下颚一片青白,

“你和坦塔蒙有什么关系,真以为我不知道么?”

这场刺杀或许对西阿蒙母子没有好处,但未必对坦塔蒙没好处,

坦塔蒙是阿蒙神宫的大祭司,而阿蒙霍特普,则是一直坚持着不能让阿蒙神祭祀一家做大,等他当上了国王,第一个下手的恐怕就是阿蒙神宫。

如果没有了他,妮菲塔丽独自掌权却不一定会这么做,毕竟妮菲塔丽本身就是阿蒙神妻的身份,阿蒙神的权势越大,对于她的好处也就越多。

坦塔蒙也许本身没有这个想法,可西阿蒙却难保不会为他谋划,

他们原本,就是那种关系啊...

“陛下...”

西阿蒙的脸色一片灰白...陛下原来都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她和坦塔蒙是那种关系...

是的,坦塔蒙是西阿蒙曾经的情人,他们曾深爱着彼此,甚至愿意为彼此付出性命,

可雅赫摩斯看上她了,雅赫摩斯要她,

雅赫摩斯是一国之主,他的命令无法违背,更何况这个命令简单到只是要一个女人,

西阿蒙的家族很痛快的就割舍了她,无视她的请求,使得她与坦塔蒙分别,

她进宫做了国王的小妻,而坦塔蒙则在阿蒙神宫越爬越高,最终当上了阿蒙神宫的首席大祭司。

其实这些年来,她与坦塔蒙的交往并不深厚,哪怕坦塔蒙是拉摩斯的老师,哪怕他们若是想,见面的机会非常多,

如果恋爱的感觉是甜蜜的砂糖,那这糖浆已在西阿蒙的内心煎熬了十数年之久,早已熬成了漆黑的颜色,苦到发涩。

她深知,她已经是国王的女人,她的未来就只有国王,永远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如果阿蒙神真的垂怜,那她和坦塔蒙,也唯有期盼着来生。

“陛下,哪怕您说的都是真的,我与坦塔蒙之间也没有想要谋害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想法...”

西阿蒙泪凝于睫,眼泪顺着眼角流入发中,留下一道深蓝色的痕迹,

他们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承认,一旦碍于压迫承认了,那么拉摩斯也算是卷入其中,

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活不成了。

“你们或许没有做过,但这却改变不了我的判决。”

雅赫摩斯的手指抚过西阿蒙嫣红的唇畔,这是她最像那个人的地方,

当初,也是看了这一眼,所以才认定了她,要她到自己的身边来....

“你以为清白就能保住你和坦塔蒙的命?不是的,哪怕你们是清白的,也一定要死。”

西阿蒙是国王的小妻,她的一生也只能属于国王,现在却被发现与别人有了首尾,

这对于一国之主来说又是什么,耻辱,莫大的耻辱。

这样的人,雅赫摩斯又怎么会容许他们活在世上?

“陛下...”

西阿蒙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不过她转瞬也就想得清楚,

他们活不成了,不管他们这些年是否真的偷情过,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他们令国王蒙羞,国王又怎么会容许他们活着?

她的神色淡然下来,把所有的惊慌都咽回了肚中,

“陛下,就算是这样,可拉摩斯殿下还小,我向奥西里斯发誓,他是您亲生的骨肉,是您与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我虽然就要死了,可我是一名罪人,怎么能带着一位王子,一同去死...”

她声音哽咽的说着,

拉摩斯,她的儿子,今年还不到十岁,他还没有成年,这世上的美好还没有见过。

“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奥西里斯么?你的尸体将化为灰烬,你的灵魂永远也无法到达芦苇原。”

西阿蒙身体一震,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一样萎顿,

雅赫摩斯话锋一转,

“至于拉摩斯,荷鲁斯的血脉不会由一个罪人来做他的姆特。”

西阿蒙倒在地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眼神却是欣慰的,嘴角也挂着一丝笑容,

拉摩斯,我的儿子,姆特起码,保住你了啊...

章节目录 图谋 “坦塔蒙大人受到了阿蒙神的呼唤,他就要远离这个尘世了,去做阿蒙神永远的仆人,”

神宫中,一名祭祀叹了口气,与另一名祭祀窃窃私语,

坦塔蒙与西阿蒙的事,还没有多少人知晓,也只是在贵族阶层有所流传,在阿蒙神宫这些地方,大多数的祭祀还都是不知道的,保持着一贯的尊敬,

他们只知道,坦塔蒙病重,就要死了。

坦塔蒙的身份特殊,他是阿蒙神的大祭司,他是阿蒙神人间的传话人,他的身上不容许存在一丝污点,

“诶,可惜了,坦塔蒙大人是那样的好...”

“是挺可惜的,往好处想想吧,他就要圆了他多年的夙愿,去真正的服侍阿蒙神了。”

“坦塔蒙大人这些年将神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他要是真的走了,这神宫不就乱了套?”

“想什么呢,就算没有坦塔蒙大人,太阳神也照旧会升起,神宫也会迎来新的大祭司的。”

正说着,另一名祭祀眼前一亮,看着远处走过来的俊秀青年,脸上堆满了笑意,

“普塔麦西斯,恭喜,或许要不了多久,我就要称呼你为普塔麦西斯大人了。”

他恭维的说道,

坦塔蒙要是一死,神宫大祭司的第一人选不用另做他想,一定会是作为坦塔蒙弟子的普塔麦西斯。

同为祭祀,现在他们的地位看起来差不多,这在将来,可就差得远了。

“海威特,老师还病着,也许过一段就会痊愈了,不要这样说。”

面对他人的恭维,普塔麦西斯的脸上一片谦和,他微微抿唇,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普塔麦西斯你这人就是谦逊,要做大祭司而已,说起来也没什么,就算坦塔蒙大人痊愈了,以后总也会有这一天的。”

叫海威特的祭祀笑了笑,朗声说道,

这话倒是事实,普塔麦西斯现在的位置就是大祭司的弟子,就算现在不做大祭司,以后也是要做的。

普塔麦西斯这次没有反驳了,垂眸微微笑了一下,

“海威特,拉尔森,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望向神宫深处的位置,

“老师不在,日常祭祀总还是要有人进行的。”

“诶?去吧去吧,忙正事要紧,”

海威特说道,

等普塔麦西斯走远,他伸出一根手指,怼了一下身侧的拉尔森,

“看见没,这都是稳稳的事了,他还这样清清淡淡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淡定模样,要做大祭司,就要有这种气派,啧啧,什么时候我也能做个大祭司,不过,这辈子怕是不用想咯。”

说到这里海威特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谁能想到,当初一个普普通通的普塔小祭祀,甚至听说还只是一名孤儿,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天的安排还真是难说...”

同为祭祀,他和普塔麦西斯的起点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起普塔麦西斯,海威特是贵族阶层的子弟,而普塔麦西斯只是一名孤儿,

命运就是这样的玄妙,

阿蒙神宫的首席大祭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普塔麦西斯走的并不快,他的仪态一向很好,身后别人的议论他自然听在耳朵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淡定?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很平常?

怎么可能,

他努力了多少年,牺牲了多少,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曾经在他眼里如庞然大物一样的阿蒙神宫,现在只差一步,就是完全的,他的所有物,

而这里,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对于普塔麦西斯来说,大祭司不是终点,这里距离他心中的终点也并不遥远,

就像阿赫霍特普曾与他说的那样,他或许,可以成为这广袤帝国的王。

“你满意么?”

神殿之内,早已出现了另一道窈窕的身影,不用另作他想,这就是阿赫霍特普,除了她不会是别人,

普塔麦西斯的眉毛挑了挑,这似乎是要上前做一个拥抱的动作,却被她无情地拍开了手,

“连相处了多年的老师,你也下的去手,你可真是一头养不熟的鬣狗。”

阿赫霍特普冷声道,

“你说得对,”

听了她的话,普塔麦西斯并不生气,那抹笑意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他的心情显然不错,

“我说的当然对,而且你是一头非常娴熟的鬣狗不是么?背叛老师这种事,不是发生了第二次了么?”

阿赫霍特普意有所指。

她历来与他说话,话里都是带着刺的,从不掩饰,普塔麦西斯也不怎么在意,

“我是一头养不熟的鬣狗,可到了你的身侧,也会变成你最忠诚的猎犬。”

他笑的惑人,但阿赫霍特普不吃这一套,

“我可不敢去驯服你这种鬣狗,我怕将来怎么死的都不会清楚。”

“别这样说,我可已经是被你驯服了不是么?”

普塔麦西斯用一根小指去勾阿赫霍特普的手,声音如掺了蜜糖一般。

“以后,你拥有整个帝国的权力,而我,却只拥有着你就足够了,我们的未来光辉伟岸,整个帝国都属于你我。”

普塔麦西斯这一手不得不说耍的十分高明,

他才不会真按照阿赫霍特普的指示,去亲自冒头对付阿蒙霍特普,

如果那样做,变故可就太大了,

但这样诱人的买卖,他又怎么会错过?

所以,他拐了个弯,

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达到他的目的,不也就是成了?

他蛊惑了坦塔蒙的手下,让他们误以为都是坦塔蒙的意思,把他们变成了自己手里的刀,

去刺杀阿蒙霍特普,

与此同时,他也利用同为坦塔蒙弟子的身份,安排了几次别出心裁的会面,

虽然他们确实没有做什么,但在外人的眼中,他们就是有了首尾,也有了嫌疑。

如此一来,他一举达成了三个目标,

阿蒙霍特普,坦塔蒙,拉摩斯。

阿蒙霍特普一死,可以继承王位的第一顺位就是拉摩斯,可他现在永远都没了希望,

他的姆特为了他能登上王位,和别人合谋,有了污点,他也就没了威胁。

至于坦塔蒙,普塔麦西斯会继承他的地位,成为这神宫的首席。

这就也不用再担心,阿赫霍特普会毁约,

因为他的手中已然握有无上的权力,她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

她嫁给了自己,这个帝国,就是她的嫁妆,何乐不为?

“你还是去想想别的事吧,我这次来,就是来告诉你一个新的消息,”

阿赫霍特普冷笑出声,

“坦塔蒙与西阿蒙确实定了死罪,但也拒绝承认刺杀阿蒙霍特普的事情,父亲他很相信这一说法,毕竟西阿蒙说的都有道理,这个案子依然在查,你我,也并非安全。”

普塔麦西斯略略眯了眯眼睛,

承认?

依坦塔蒙那种性子,不是他做的事,他当然会死不承认,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情况如何了?”

“没怎么样,跟前几天你去看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昏迷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阿赫霍特普淡淡说道。

“哦?”

他微垂了眼眸,若有所思,

前几天他去探望的时候,阿蒙霍特普是什么样子的呢?

虚弱,非常的虚弱,整个人都出现了一种将死之人的暮气,那刀上淬的,确实是最烈的蛇毒,

以这种情况来说,阿蒙霍特普,应该是活不长了。

“你打算怎么做?”

他没说话,阿赫霍特普有点急了,追问道,

“等。”

“等?”

“对,阿赫,我们要做的就只有等,”

他伸手握住阿赫霍特普的肩膀,

“这件案子他们就算是查,也要查很久,可阿蒙却活不到那一天了,陛下亦然,只要等到他们都死了,这帝国,就是我们的了。”

章节目录 阶梯还是滚石 坦塔蒙死了,死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夜晚,

他的尸体即将经过最好的防腐处理,以一名大祭司应有的葬礼葬入墓中。

在那样一个夜晚,一同死去的还有国王雅赫摩斯曾经最宠爱的妃子,风情万种的西阿蒙。

只是阿努比斯的祭祀们却没有等到她的尸体,

陛下有命,葬礼照常举行,该有的程序都要有,至于尸体,棺椁里随意装些什么进去就可以。

这是国王的命令,祭祀们说到底也只是国王的奴仆,该问的事不该问的事还是分得清的,

两个人的葬礼分别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底比斯市内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令人感到奇怪的事情,每个人都有生老病死,大祭司虽说是神仆,可也是血肉之躯,是人,就总有会离开的那一天,

更不用说西阿蒙殿下了,

相比这两个人的死去,怎么会有市民们的正常生活来的重要,

毕竟他们虽然死了,但他们生前,衣食无忧,温饱不愁,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想来就算是死了也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坦塔蒙的身亡,令神宫内的一些声音传了出来,

他们异口同声,说的是同样的事情,

大祭司已死,阿蒙神不能没有大祭司,一定要另选一名祭司出来接任才可以,

而这个人选,呼声最高的自然是普塔麦西斯,

他是坦塔蒙的弟子,已经按照大祭司的教育培育了这么多年,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普塔麦西斯一时风头无两,成为了底比斯贵族阶层人人想要巴结的新贵,

大祭司啊,大祭司也要看看是哪个神庙的大祭司,这是阿蒙神的仆人,比别的大祭司可要高贵的多得多。

“你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蹊跷么?”

阿蒙霍特普暂住的起居殿内,图特摩斯皱了皱眉头,

一位大祭司的身亡,另一位大祭司上位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现在,却给了他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切,是否发生的太过巧妙?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的遇刺事件,也是查到了神宫就没有了下文,

可坦塔蒙那个人,最是守成持重,那样迂腐的性子,怎么想都不可能,

说到这里,他倒是觉得有一个人更加可能,

只是这个人,殿下未必会愿意相信罢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恐怕已经没有继续关注的必要了。”

阿蒙霍特普转动了一下另一只手指上的戒指,眼神一片复杂。

“没有必要?你既然觉得是普塔麦西斯,那就该把他抓起来,该怎么审判就怎么审判,难不成你还顾忌着那些可笑的朋友情分?”

图特摩斯怔了一下,又惊又怒,

“你想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你要是真念着小时候的情分,放过他这一次,让他风风光光的做阿蒙大祭司,只会养大他的野心,或许在将来,一个大祭司的位置就满足不了他了,他会想爬的更高,比如...你的王位。”

图特摩斯一直都知道,阿蒙霍特普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冷漠,其实非常容易心软,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

上一次不是没有怀疑过普塔麦西斯,只是那人说不是,他就真的信了,

难道这一次,对方的意图已经这样明显,那受了伤的几名侍卫,已经去见了奥西里斯,

这样狠毒的毒手,他也要放任不管?

“我只是说,不需要我们过度关心了,”

面对图特摩斯的质疑,阿蒙霍特普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

“有人等着收割他的性命,已经很久很久了...”

泛滥节到来的前一天,奈芙蒂斯的生日,肯迈特一年之中,最后一个盛大的节日庆典,

国不可一日无主,神宫也不能没有一名大祭司,

这一场盛会,既是节日的庆典,也是他普塔麦西斯的就职典礼,

从这里开始,他就算真正的走上了肯迈特的社会上层,也从这里开始,他将走上权力的第一个阶梯。

时间还差一些到达正午,普塔麦西斯整个人浸在神宫中的圣湖里,他要洗涤尽身上一切的尘埃,以最纯洁的模样,参加这一场盛典,

成为阿蒙神真正的,最亲近的仆人,做他在人间的传话人。

几名小祭祀围绕在普塔麦西斯的身边,分别捧着油膏衣物等物品,

还有几名手里都拿着锋利的剃刀,将他身上新冒出来的毛茬一一剔除,

作为祭祀,这种事是每天都要做的,长时间的反复剔除,他们身上的毛发一般都生长的很快,很旺盛,

只需要一天,就会冒出新的毛茬,

说实在的,剔除这种毛茬,又是在刀口不怎么锋利的情况下,是格外疼痛难忍的一件事,

但是今天的普塔麦西斯,却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多余的表情,

这是必要的程序,只是一点小小的疼痛而已,怎么及得上马上要到来的权力。

“啊...对不起,大人...我...”

一名正为普塔麦西斯刮着头皮的小祭祀惊慌失措,差一点没有哭出来,

他刚才有点走神,一不留心把普塔麦西斯的头皮刮出了一道血口,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今日的典礼对于大人来说是这样的重要,他是不是闯了大祸了...大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

“没关系,只是一点血,擦干掩饰好就可以了。”

普塔麦西斯不甚在意的说道,

口子有些大,又是在头顶附近血管比较丰富的位置,虽然不怎么严重,但血还是流个不停,从他的头顶一路下滑,涌到下巴的尖角处,在圣湖里晕出了一个又一个猩红的点。

几个祭祀手忙脚乱的用干净的布巾按住他头上的伤口,过了好一会才止住了血,

周遭都清理干净之后,那名闯祸的祭祀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伤口其实很小,只要不再流血,就不怎么看得出来了,对典礼不会有什么影响,

新上任的大祭司真的是一个很好很温和的人啊...

刚刚落上胸口的血渍还没有来得及清理,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普塔麦西斯伸出一根手指,擦拭掉了胸口未干的血珠,鲜红的颜色瞬间染进了他指尖一圈一圈的螺纹,

就好像是...血色的命运...

他微微低下头,眉骨聚拢,若有所思,

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呢?这一场典礼,是否会出现什么变故?

这到底是登上高台的阶梯,还是跌落深渊的滚石?

良久,他停止了思虑,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在这世上,不管是想要达成什么样的愿望,都是要付出的,

从来都没有什么可以轻易获得,

不管前方的是什么,一路顺遂也好,满是荆棘也罢,总是要去走一回的,

他普塔麦西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回头。

他只会走的更远,走的更高。

金色的油脂涂上了普塔麦西斯的身躯,这是阿蒙神的颜色,洁白的印烫着太阳图腾长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一旁的小祭祀把托盘里的一整张完整豹皮披上他的肩,用华贵的腰带牢牢系住,又用厚实的纯金乌瑟克项链压住,

“大人,正午就要到了,仪式就要开始了。”

“好,我知道了。”

豹尾随着普塔麦西斯的走动在空气中划起弧度,

塔门外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他嘴角的笑意志得意满,

在场的所有人,这些,都是为他而来,

他终于,也有了今天。

章节目录 跌落的权杖 正午的阳光照在普塔麦西斯的身上,其上的油脂闪烁着金色的光,他就是这场庆典的主角,唯一的主场。

他身着豹皮,步履缓缓,一步一个脚印,优雅而又坚定,

“赞美你,无所不在的阿蒙,你是万物的主人,众神之上的王者,我们因你而存在,万物因你而不断生长,我们是你忠贞不二的仆人,用最真诚的内心迎接你的到来,你的光芒照亮了一切,你是这世上永恒的神只...”

阿蒙赞诗随着普塔麦西斯的脚步响起,梵音渺渺,

神宫内的所有祭祀此时都在这里,为他而祝福,为他而歌唱,

“你带走了你仆人的灵魂,满意他的服侍,带他走,到你的怀抱中去,于是在这里,在这充满生气的人间,我们要选出你新的仆人,对你无微不至的照顾,成为你的发声人,他走了,你最忠心的仆人已经到了你的身边,而他来了,他成为你新的仆人,让你的光芒继续照耀这无边的土地,”

“这样青春的少年,这样鲜活的生机,他是你的仆人,他是——普塔麦西斯。”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普塔麦西斯也走到了雅赫摩斯的身前,

虽然雅赫摩斯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但这种场合绝对不可缺席,

王权天授,他是王,也是神在人间最大的祭祀,这样的仪式理应由他来主持,

阿蒙神宫外的广场上,所有花纹的中心位置,是雅赫摩斯的金椅,

他端正地在椅子上,抬手接过了身侧妮菲塔丽递来的权杖,

这看似平凡的权杖象征着阿蒙神大祭司独一无二的权力,接过了它,就是真正的阿蒙神大祭司。

“我,阿蒙神之子,雅赫摩斯,今日为我的父亲,选定了他在人间的仆人,普塔麦西斯。”

普塔麦西斯的手高高举起,一双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狂热,

来了,它来了,它就要到自己的手中,自己就要成为阿蒙神的首席大祭司,

他盼这一天的到来期盼了多久,又付出了多少,而现在终于要来了么,

他就要有资格,迎娶阿赫霍特普了,离他们的谋划,又进了一步,

阿赫呢?她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对于这一刻感到激动万分?

他微微片头,眼角余光看向站在一旁的阿赫霍特普,

那人的面上一片冷然,嘴边却挂着一点诡异的笑容,像是十足的嘲讽,

普塔麦西斯愣住了,他看着那笑容越来越大,终于在上翘到极致的时候,下弯了下来,

他眼角一跳,没有来得及接住雅赫摩斯递来的权杖,木质的权杖掉在布满花纹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周遭顿时响起了窃窃,来自广场下的平民,

“怎么回事,大祭司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就是啊,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你们看清了么?大祭司刚才是不是在走神?”

“...会不会是,阿蒙神不满意这个仆人啊...”

“嘘,小点声,心里想想就得了,那普塔麦西斯大人那么温柔,怎么可能呢?”

“......”

有冷汗从普塔麦西斯的额角渗了出来,越来越多,晕花了他头上金色的油脂,

雅赫摩斯皱着眉看向他,他只能故作淡定地俯下身子,从地上拾起了权杖。

就任典礼上出现了插曲,国王陛下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但是影响不大,该继续的还是要继续,

接下来的进程该是新任大祭司主持仪式,向阿蒙神表忠心。

广场下的民众见没什么动静,又都安静了下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怎么会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起码在普塔麦西斯心中是这样的,

这是他的就职典礼,出现了这种纰漏,而他今天本来就有些不妙的预感,怎么想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手持权杖,站在广场上,面对他头顶的太阳,面对他面前的群众,他清了清嗓子,却觉得一阵恍惚,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与他预想之中的情景何止差了分毫,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不清,

天旋地转间,只看见阿赫霍特普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父亲!父亲!我有罪!我不能在欺瞒下去!”

带着哭腔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惊呆了在场的众人,

国王陛下的嫡女,阿蒙霍特普殿下的未婚妻子,美丽动人的阿赫霍特普殿下,现在正整个人跪伏在地上,泣涕涟涟,

雅赫摩斯的眉毛越皱越紧,有些闹不清楚她这是在做什么,他这个女儿脾气是不怎么好,但在公共场合一向是很有分寸的,今天这样大的场面,她这是疯了么?

雅赫摩斯下意识想要训斥,又很快的吞了回去,念在这样的场所,念在她还怀着孩子,只能尽量放缓了声音,

“阿赫霍特普,我的孩子,你有什么罪过,可以容后再说,今日不仅是奈芙蒂斯女神的生日,更是阿蒙神新任仆人就职的典礼。”你该有所分寸才是。

他本来以为,阿赫霍特普会懂他的意思,但是没有,她仍然固执地跪在地上,一步都不肯起,

“父亲,不可以,女儿今天要说的,我所隐瞒的事情,正是关于这阿蒙神新任的仆人,他,普塔麦西斯,我指控他,不配做阿蒙神的仆人。”

“我指控他,不配做阿蒙神的仆人。”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瞬间整个广场都沸腾了起来,

“怎么回事?殿下说普塔麦西斯大人有罪?”

“普塔麦西斯大人被指控了?”

“......”

王宫之上高高的露台,阿蒙霍特普撑着露台边缘,淡漠地看向神宫的方向,

这里是整个底比斯城最高的地方,所有的一切,一览无遗。

“开始了?那女人也真够狠心的。”

图特摩斯嘴里嚼着苹果,看戏一样也看向那边,

“啧,这普塔麦西斯,这下可真是栽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手上托着的苹果也没有再去咬上一口,而是缓缓放到了一边,

过了今天,当初的四人组,就真的只剩下两个了啊...

权力,真的有那样诱人么?

广场上,阿赫霍特普依然跪着,耳边不断传来民众的猜测,在没有人看得见的角度,她的头几乎贴在了地上,眼泪从她的脸上落下来,嘴角却是上翘的。

“他觊觎着肯迈特的王位,这一次三哥的遇刺,正是他所为,他栽赃陷害了我的老师坦塔蒙,更威胁了我,他说要我嫁给他,让这整个王国做我的嫁妆!”

她豁然抬头,一脸悲戚,楚楚可怜,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的去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肯迈特的王位继承,王子自然是第一位的,若是没有王子,国王则可以由迎娶具有正统血脉公主的人来做,这在肯迈特不是没有先例,而是一贯的惯例。

雅赫摩斯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赫,你这样说话,要有证据。”

“我是没有证据,可是在这里,在伟大的阿蒙脚下,我不敢吐露半句假话,”

“父亲,你要是想要查证,不如去问问那几个活口,当初,到底是坦塔蒙亲自下的命令,还是经由了其他人,而那个其他人,又是谁的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怔愣中的普塔麦西斯,眼里是恰到好处的,恼恨与惋惜交织,又断然作出正确决定的神色。

这样的神情是多么的熟悉,像极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天,庆功宴上指认阿蒙麦西斯的普塔麦西斯,

“我说我有罪,是因为我已经知情很多天,却一直顾念着与普塔麦西斯儿时的情分,不想看到他人头落地,想给他一个机会,但是现在,我站在阿蒙的脚下,我觉得我做错了,我不该这样做,我的哥哥现在因他躺在病床上,我的王国可能因他风雨飘摇,我的沉默,正是对阿蒙不忠,也是对我国家的不负责。”

“所以我,不会再沉默下去了。”

章节目录 无法替代 无形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底比斯,新任大祭司的典礼上出现了意外,一切都临时叫停,

连晚上的狂欢在这样的情形下都有些莫名的压抑。

“雅雅,你说,阿赫霍特普说的都是真的么?”

晚间,早早回来的阿摩斯趴在林雅的床边,无聊的用草茎拨弄了两下油灯里的灯芯,火苗随着她的动作,又跃起了几分,

白天的场面林雅是没看到的,那天因为她情绪太过激动,肚子里有些异样感觉之后,医生就禁止她再下床走动,这些天都是躺在床上,基本上除了拉撒都一动不动的,

幸好还有阿摩斯,时不时的来陪伴她。

“......”

对于这件事,林雅觉得不好说,她来到这里的日子这么短暂,统共都没有看见过普塔麦西斯几次,怎么可能知道阿赫霍特普说的话是真是假,

不过她心里,隐约是有些信的,

因为她听过纳菲尔普塔给她讲述的那段过往。

当初,尚还是少年的普塔麦西斯,就可以为了一个阿蒙神首席大祭司弟子的身份,指控了他的朋友,

或许现在为了王位,想要下手除掉阿克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么。

“诶...虽说很大程度来讲,我挺讨厌普塔麦西斯的,但我还是觉得不像是真的,他那么小心翼翼的维护和三哥的友情,怎么就能想要杀了三哥呢?”

阿摩斯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有些不像。

他们都知道,三哥与普塔麦西斯原来是一起长大的朋友,只是后来因为某些事情有了分歧,三哥才一直不待见他,

这些事情都是普塔麦西斯自己说的,他只说,阿蒙对我有些误会,但是这些误会迟早都会解决的。

这许多年来,可以说他对着阿蒙霍特普一直是笑脸相迎,却始终换不回对方一个好一点的脸色,

这样小心翼翼甚至卑微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阿摩斯想不明白,一点也想不明白。

“阿摩斯...”

林雅看着她纠结的神色,轻轻开口,

“嗯?”

“我躺得有点久了...身子有点麻,你扶我起来一下...”

属于小姐妹我的私语时间,伊普特一般是不会在的,她也只能请求于阿摩斯,

阿摩斯麻利的扶她起来,在她身后放了一只靠枕,

她靠上去,觉得舒服多了,

“我觉得,这次的事,阿赫霍特普说的可能是真的,”

林雅顿了顿,看向一脸茫然的阿摩斯,

“或许,你知道阿蒙麦西斯这个人么?”

“阿蒙麦西斯......”

有那么一瞬间,阿摩斯眼里的迷茫越来越深,她慢慢咀嚼了即便这个名字,终于记忆深处窜出一道光蛇,越来越亮,最后照亮了她的脑海,

“那个图的朋友!后来因为血统问题死掉的人!”

这个人对她来说,不止是有些遥远,更是不仔细想根本就想不起来的存在,

阿蒙麦西斯死去的时候她才多大呀,倒不是说年纪太小记不清,而是正是贪玩的年纪,每日里只知道疯跑,

她现在只能隐约的记起,那时候图特摩斯的身边跟着一个少年,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白的,跟别人都不一样,性子也很温柔,很腼腆的一个人,

那时她虽然还小,但也隐约对图特摩斯有了说不清的好感,只想跟他一起玩,图特摩斯却嫌弃她是个累赘,不愿意带她一起,

每当她追了图特摩斯好久,终于把人堵到角落,却还是被人嫌弃的时候,就是那个温柔的少年,替她说着好话。

可这么好的人,最后却死了,他死的很惨...

那一天是阿摩斯最后一次与阿赫霍特普亲密的一天,

她美丽优雅的姐姐,在万众瞩目,万人欢腾的庆典广场上哭的歇斯底里,却还是顾及到了她,用一只颤抖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不让她去看那满地的鲜血。

......

“阿赫,你还是来了。”

牢门发出了一声轻响,然后是人的脚步踩在枯草席上发出的沙沙声,

普塔麦西斯缓慢地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迷蒙的笑意,

一身的华贵已经被除去,只留下了一件堪堪遮到腿根的缠腰布,

身下是冰冷的石床,脚下是破碎的草席,

可他坐在那里,明明满身的狼狈,表情却还是一派的云淡风轻,像是还在他华丽的起居室,身下是精心编制的棕榈床,脚下是长绒羊毛的柔软地毯。

“你来...看我的惨状么?”

他轻笑了一声,抬眸望向四周,

墙角的蜘蛛从网上跌落下来,拉出一根又细又长的线,草席下的鼓包是老鼠穿梭的痕迹,

普塔麦西斯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在这种环境中是什么时候了,

自从他被纳菲尔普塔收养,就一直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

“不,我是来带你走的。”

紫色的兜帽滑了下来,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

“带我走?去哪里?”

“去你该去的地方。”

黑色的长袍兜头罩了下来,他愣了愣,紧随阿赫霍特普的脚步,走出了监牢,

外面很静,士兵们对他从里面走出来视而不见,

等他们彻底的走出来,来到外面的街道上,属于节日庆典的火光与喧闹,就让普塔麦西斯瞬间觉得回到了人间。

身侧是狂欢的人群,耳边的不具名的歌声,而在他面前的,是这世上,在他眼里最美的女人,阿赫霍特普。

普塔麦西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或许是取代了那个人的位置,就想要取代那个人的一切,

又或许是假话说多了,说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里,心里,就只装下了这么一个人,

哪怕她不太好,脾气阴晴不定,又冰冷残忍,

他也是爱她的,

一开始他就知道,阿赫霍特普是阿蒙麦西斯喜欢的人,他们彼此喜欢,彼此爱慕,

可是后来那个人死了,因他而死。

他想要弥补,尝试着对阿赫霍特普好,尝试着去代替那个人,

可是从今天来看,他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

当她第一次来找他,与他合谋想要杀死阿蒙霍特普,他应了,却没有真的下狠手,如果他真的想要阿蒙霍特普的命,他完全可以在刀上淬毒,

但他没有,他念着儿时的情分,给阿蒙霍特普留了一条生路,也给阿赫霍特普留了一条退路,

他不想,让她到时候后悔。

可是这一次,她又来找他了,

他心知不可以,他心知有太多的不可信,

但他还是做了,把路堵死,把事做绝,只为了那时她那样脆弱的样子,只为了她掉落的眼泪,

他算计了一辈子,为自己算计来了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荣华富贵,却被这叫爱情的可笑的东西蒙住了双眼,心甘情愿的掉进她的陷阱。

后悔吗?不后悔。

她高兴的话,什么都不后悔。

“阿赫,如果是我先遇见你,是我先对你好,你会爱我吗?”

“不会。”

“阿赫,如果我没有害他,如果他的死与我无关,你会爱我吗?”

“不会。”

“阿赫...”

“不会,我的心已经给了他,就不会再给第二个人。”

“阿赫...如果我说...我不是冷血动物...我也有心...我会难过...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害了他的性命...你会相信我吗...?”

利刃插入皮肉的声响回荡在幽暗的阿蒙圣殿,阿蒙神微垂着眼眸,目含悲悯的注视着世人,

一缕鲜血从普塔麦西斯的嘴角流下,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要最后一次看清眼前的女人,

利刃抽出,大片大片的血花在他黑色的长袍上留下了更加晦暗的颜色,白翳也蒙上了他的眼,

“阿赫...对不起...”

什么东西轰然倒地,又是什么东西在阿赫霍特普的心里寸寸碎裂,

她笑着,眼角却流下了泪滴,

阿蒙...阿蒙麦西斯...你看见了么?背叛你的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可有宽慰?

章节目录 告别 雅赫摩斯二十五年,阿赫特季的第一天,泛滥节如期而至。

这是肯迈特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所有的百姓都在狂欢,为去年的丰收而欢欣,也为今年的沃土而祈祷。

这节日是这样的盛大,哪怕林雅处在王宫之中,不能外出,也同样有所耳闻,

外界的喧闹时不时地传进来,她虽然不能走远,却吩咐了伊普特,扶她到高处的露台。

泛滥节啊,连王宫中的护卫们的神情都不一样了,走动之间都散发着一股节日特有的喜悦。

纤细的手指哒哒敲击着露台边缘,林雅有些苍白的嘴角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一天,对于她来说,不只是泛滥节,不只是一个节日,更是她与阿蒙霍特普结婚一整年的日子,

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却与当时截然不同了,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就像流水一样,匆匆流过,可这水流,却好似将要干涸,露出了河床上积淤的黑泥,还有狰狞锋利的石块。

从心底来说,她知道,他们是彼此相爱的,她知道,他那样做,是不得已,

但说来简单,这样的心结,却不知要多过久才会消散。

“小胡尼,医生都说到时间了,你怎么还是不出来呢?”

根据之前的推测,她的预产期其实已经过了,但不知为什么,她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

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听到了她的话,翻身一样在她薄薄的肚皮上鼓出一道波浪似的纹,

她难捱地痛呼了一声,用指尖点了一下那明显突出的部分,

“调皮!”

还在肚子里就这样调皮,将来生出来还不要上了天?

也不知道是像了谁,反正,好像不怎么像自己...

难道是像了他父亲?

想到阿蒙霍特普,林雅嘴角的笑意变了点味道,有些涩涩地发苦,

结婚纪念日呢,他会记得吗?又会出现吗?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她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回过头,

看清来人的瞬间,眼中的惊喜也淡去了一层。

“提伊,好久不见。”

来的人是提伊,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现在突然看见他,林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好久不见,你成了王妃之后可真是个大忙人,怕是再过一阵,连有过我这么一个朋友都忘了吧?”

提伊撇撇嘴,倒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因为她身份的改变而改变。

“这....”

林雅哑然,哪里是她忙呢,说到底还是因为已经成婚的关系,多少有些避嫌,但除了这个,提伊本身也是为了国王而服务的,闲暇时间也少得可怜。

“行了,你可别吞吞吐吐的了,”

提伊抿了抿唇,在她面前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这次来,就是抽个空来看看你。”

泛滥节,举国同庆,他也是趁着雅赫摩斯不怎么需要他,擦从典礼上溜了出来,见她一面,

而这一面...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勉强,

“你让伊普特给我捎过来的假发原料我都收到了,也做了几顶好看的,这次来,都送你。”

他的手指动了动,把携带来的木箱往前推了推。

“送我?”

林雅有些惊异,

“人来就算了,还送什么礼?”

她一边笑着一边去打开盖子,

不管怎么说,收到礼物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更可况出自提伊之手的作品,怎么会是简单的东西。

箱子里,静静放着左一摞右一摞的各色假发,个个精美绝伦,

箱子不大,却塞的满满登登的,

“我说,你不会是把家底都送我了吧?”

一顶一顶的拿出来,足有十几顶那么多了,干嘛突然送这么多的假发?

还有.....一把剃刀?

剃刀?

送假发可以理解,这剃刀又是什么意思?

“......”

她脸色怪异地看向提伊,这是干嘛,让她自己剃头的意思吗?

“...给我自保的?”

不怪她这样想,这柄剃刀的锋利程度,简直比她来到古埃及之后,看到的每一把刀,甚至匕首都要锋利的多,刀柄光滑闪亮,看得出来,它的主人是非常爱惜它的,时常打磨把玩,才能达到这种地步。

她有一种感觉,这或许能够达到吹毛断发的程度。

事实上,这么说有些夸张了,但这柄刀确实是提伊这么多年下来的最趁手的工具,而这样一柄好刀,也让他的技艺一直是国内顶尖的。

“想什么呢...!你一个孕妇,肚子这么大,也不怕伤了自己!”

提伊脸色一黑,极快地把刀抢过来扔进箱子里,盖子扣好,

“就是给你...嗯...做个纪念吧。”

“纪念?”

林雅眉头一皱,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感觉,提伊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种话?

“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如果有事的话,你和我说,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忙的。”

“啧,你能帮什么忙,你保住自己都这么难了。”

提伊一双眼睛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话语中有些嘲讽,

虽然他说的话有些不好听,但确实是事实,林雅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她在这王宫中本来就没有什么根基,现在又不是很得宠爱的那一种,影响力还及不上提伊,

就算真有什么事,提伊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知道了也是白搭,徒增烦恼罢了,

“行了行了,快收起你的苦脸,看的我牙根都发酸,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只不过是要出个远门。”

他看着林雅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情不自禁伸手抚了一把她头顶的发丝,

这是他第一次对林雅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却在转瞬之间,恶劣地搅了一把,把她梳的整齐的发丝搅了个毛毛躁躁。

“出个远门?”

林雅翻了个白眼,

“出个远门你还说什么纪念,弄得这么郑重,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什么时候走?”

“嗯...大概几个月之后吧,你也知道的,我平时还是挺忙的,所以抽个空来看你,我,我确实再也不会回来了。”

提伊的神色一瞬之间变得有些古怪,他干巴巴的扯了一下嘴角,

“所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什么?出什么远门要走这么久?一辈子都不回来?你不是宫廷沙库吗?你怎么会永远离开底比斯?”

林雅大惊,

“对,我是宫廷沙库,也是国王御用的沙库,但是我也是个普通人,我会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的生活,再过一段,我就会拥有这些了,我想要走遍世上的每一个角落,我不会再回底比斯了。”

提伊淡淡的说着,仿佛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看起来马上就要生了吧?”

他看着林雅的肚子,饶有兴致,

“是要生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生...不过想来也就这几天了。”

“他都要出生了,你还不多吃一点,这么瘦,我都替你担心能不能顺利生下来。”

提伊说着,眼里真的蒙上了一层担心,只是话语还是那么不着调的样子。

“去你的,人家医生都说了,我现在虽然瘦,但是孩子应该也不怎么大,反而应当是好生的。”

林雅撇嘴反驳道。

“好了,看你过的还不错,我也就放下心了,那箱子里,有我在底比斯宅邸的钥匙,我离开以后,里面的所有东西,就都拜托你保管了。”

“...你这出个远门,怎么连家当都不要了?”

“就是因为出远门,又是突然之间决定的,很多东西都无法带走,便宜你了。”

提伊嗤笑了一声,好像真的给她占了巨大的便宜。

说完这些,他今天到这里的目的也就差不多达成了,他和林雅道了别,转过身,沉默地下楼,伊普特跟在他身后,代替林雅为他送行,

“喂!”

有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他微微侧了侧耳朵,

“提伊!不管你走多远,总要回家啊,我可不给你做免费管家!在外面看见什么好风景,记得给我写信!”

“好,不过我要是玩的太高兴,忘记了,你就别怪我了。”

提伊淡笑道。

穿过幽暗的走廊,起居殿的门口,

“大人。”

伊普特叫住了他,眼中写满了担忧,

“伊普特,我早已不是你的主人,你不必再为我担心,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神,是人就会有这一天的,或早或晚而已。”

提伊抬起脚尖,大步向前,洒脱的摆了摆手,最后融入了阳光下的一片金光之中。

章节目录 特别的结婚纪念日1 “这刀...还真够锋利的...”

提伊走后,林雅又拿出了那一把剃刀,尝试性的在指甲上磨了两下,只轻轻磨了个边,那一整块的长指甲就完整的脱落了,边缘光滑,过程中连一点阻碍也没有,

用来剃头的话肯定修整的又快又好,也怪不得提伊能一直坐稳首席沙库的位置,就他的手艺,再搭上这把刀,事半功倍啊,

还这么光滑,不会刮伤头皮,他的顾客都爱死他了吧。

别的不知道,林雅可是见过阿蒙霍特普刮胡子的,他一个王子,用的剃刀尚且钝的不行,提伊这一把,简直是神器啊。

这样好的刀,到了她的手里无疑是浪费了,也不知道他出的什么远门,连手艺都不要了,

林雅叹了一口气,用箱子里柔软的兽皮把刀包好,放到了最底层。

想到这样一个朋友,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说不感伤怎么可能,等她回头看看伊普特,又是一阵叹息,

伊普特虽然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那一双眼里,却是那样的悲戚,连林雅这种不怎么用脑的人,都能一眼看得出来,

伊普特跟自己不一样,她和提伊是多少年的情分了,觉得难过也是应当的,只是这表情...怎么看着跟死了亲人似的...

“伊普特,提伊只是出个远门而已,你也不要太过难过了,他虽然不会再回来,但他好歹拥有了自由,你只要想着,他是一个自由的人,天高海阔,任他游览,他是快乐的,这样就好了。”

面对她的宽慰,伊普特沉默的摇了摇头,

伊普特的嘴张了张,又缓缓地闭上,

那样的自由,怎么能够叫做自由......

林雅觉得她状态不太对,还想再说什么,又是传来一道脚步声,她顿了顿,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伊普特,你先下去吧。”

伊普特也是一愣,回头望了一眼,自然地应了一声是,退出了起居殿。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外面举行庆典?”

林雅透过高高的窗户,观察了一下外面的天色,不咸不淡地开口道,

这么久了,她虽然没有想通,没有说服自己接受,但到底没有像最开始一样针锋相对了,还是能够尽量平和的与他说话,

再者说,他们本身也是有感情基础的,这个坎或许难以越过,但总归是曾经亲密的夫妻的。

“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就快些回来了。”

这样的待遇算是冷遇了,但较之从前却好上了不止一星半点,阿蒙霍特普倒也知足,并不激进,

反而伸出双手,轻缓地抱住了她,

“雅雅,去年的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他轻声的说着,话语里的深情让人无法忽视。

他还记得,是啊,这样特殊的日子,想要忘记也很难的吧?

喜悦短暂的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摸上她隆起的肚子,阿蒙霍特普的眉头皱了起来,

“都这样久了,算算时间也该出生了。”

他正说着,那小家伙又动了动,似乎在隔着这样一层皮肤,在向他表达不满一般,

“若你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就该让你姆特少受一些罪才是。”

他的话语间带了些淡漠的恐吓,听得林雅皱起了眉,拍下了他的手,

“他都没有出生,你就这样吓唬他?”

肚子里的是自己的孩子,她当然是袒护偏爱的,怎么能容忍别人来恐吓,哪怕是他亲生的父亲也不行。

“雅雅...”

阿蒙霍特普瞬间失声,棕黑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什么,

妇女生孩子,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尤其是第一胎,在如今的肯迈特,有多少的女人,因为难产而丢掉了性命,

随着日子的愈加临近,阿蒙霍特普的心中,早已从一开始的期盼喜悦,变成了浓浓的阴云,

他越发的惧怕着这一天的来临,无法言说的恐惧将他包围,他不能想象,在那一天,如果雅雅真的死去,他又当如何。

底比斯内有名的妇科医生他已经找遍了,也都询问了以林雅的身体状况,能否平安的生产,又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提高安全的程度,

所有答案都是一个,

听从神的安排。

没有医生敢在这样的事情上打包票。

“说起来,阿赫霍特普不是也快要生了么?怎么不见你去关心她呢?”

一阵沉默过后,林雅的话语突兀地变的刻薄起来,

阿蒙霍特普愣了一下,无法作答,

“我只关心你一人就够了。”

他温存地低下头,又被人嫌弃地推向一边,

“你也只有说的好听。”

林雅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气场虽足,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之下,她的内心有多么酸涩,她是酸的,好酸好酸,酸的冒出了泡,

她知道,或许不该这样说话,或许这样做,只会把他推远,可她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

她无法在这件事情上让自己变的平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无法让自己在他面前变的卑微可怜。

“雅雅,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孩子。”

“嗯,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不用总有一天,她知道的,他是未来的王,总有太多的不得已,只是知道,理解,与能否放下,永远是两回事情,

林雅耳朵里听着,却不怎么当回事似的应了一声,指尖把玩着他垂下来的发丝,

他的头发好像很久都没有打理了,长得很,已经到了胸口的位置,又黑又长,末端挂了几颗名贵的半宝石,头顶的发箍垂下缕缕金线,驳杂其中,貌美非常,

但从这头发的长度来看,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一个少女,

相信如果提伊抚摸过阿蒙霍特普的头发,也会觉得这是做假发的好材料,

这样好的头发,不多扎几个蝴蝶结,可惜了。

“你的头发是不是该打理了?”

没头没脑的,她的话题转了个方向,阿蒙霍特普虽然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倒也松了一口气,

“嗯,是很久没有打理了。”

之前是因为战争的原因,有过一阵子没有修剪,任由它生长,后来,她用红色的发带,为他扎起了马尾,夸他好看...

再后来,不是没有时间去修剪,而是每到他觉得,这头长发是该修剪了,就会想起她曾说的,

好看,她喜欢。

就不知怎地,下不去手了,

再留一段时间吧,再留一段时间吧,他总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竟然这样长了。

“我今天新得了一件宝贝,不如我来给你修一修?”

林雅回过头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兴致勃勃,只是这一双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怀好意,

她想到了什么?她能想到什么?她想到的当然是提伊送给她的那一柄锋利的小刀,

正觉得没有什么机会能试试刀呢,这不就来了?

阿蒙霍特普顿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天气有些发冷...

他怎么能忘记,很久之前的那一次,她自告奋勇地给他修理腿毛,接过修成了一腿的横条花纹,

上一次她要给他修剪胡子,他尚且觉得不可,关乎脸面的问题,这一次竟然要给他修理头发...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再想想之前的一段日子,她郁郁寡欢的神色,

阿蒙霍特普暗暗咬了咬牙,

算了,就当博美人一笑了。

章节目录 特别的结婚纪念日2 华丽的金冠已经取下,发梢上原本系着的珠宝也一颗一颗的解了下来,乌黑的头发披散下来,覆盖上阿蒙霍特普的肩头,

他透过镜子,看向身后拿着一柄锋利剃刀,正犹豫着不知怎么下手的林雅,顿时觉得一阵牙疼,

这...说真的,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概今天过后,他就只能戴假发了,不想也没办法了。

他的预感在大概几息之后,成为了现实。

一缕一缕的发丝从他的肩头落了下来,林雅一手拿着剃刀,一手握着他的头发,兀自修剪的欢快,

一顿操作猛如虎,就是这效果么...不太好说...

好吧,根本就没什么效果。

她之前总是觉得,tony大概是个还可以,上手难度系数也不算太高的活计,再说她也没打算弄个什么太复杂的造型,

只是想稍微的修整一下,剪短一些,

应该没什么难度的样子。

但是现在她知道,她错了,错的离谱。

哪怕有梳子,哪怕一直用手比着,觉得长度整齐度都差不多,一刀下去,还是出现了偏差,

要么就是参差不齐,像被什么动物啃过,要么就是齐是齐了,只不过是斜的。

这也太难了吧,明明是一道出来的结果,怎么就歪了呢?

林雅不信这个邪,阿蒙霍特普的头发也是长,给了她不信邪的底气,

就这么一刀接一刀的不信邪下去,等她一手抓了个空,反应过来的时候,阿蒙霍特普已经没有头发给她割了,后颈处,更是只割剩了个发茬。

这...

先不说还能不能继续割下去的问题,反正这个发型,是没有办法出去见人了。

有些像是现代的锅盖头,又不像,因为没有这么短的,也没有上面厚下面几乎是秃的。

林雅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了,

“那个...阿克沙...不然...我还有些好看的假发,你挑一顶中意的?”

言下之意,我给你都剃了吧...

她也觉得不好看,她现在也无比的痛恨她这双有些欠揍的手,

但是这已经是事实了,不接受也没有办法。

阿蒙霍特普从开始就一直观察着镜子,怎么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

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不剃光还能顶着这样的发型出门么?

阿蒙霍特普无奈的闭了闭眼,点头同意,

事实上,他也没有那么无奈,甚至心里还略微的有些窃喜,

秃个头而已,也不是没秃过,在肯迈特的大街上,超过八成的人本身不都是秃头么,

令他感到窃喜的是,他的雅雅,终于又叫他阿克沙了,

这个曾经他随口乱编的名字,现在却成了一道天籁之音一般,只让他感到无边的救赎,

是这难捱的日子里,唯一的甜。

再等一等,只要再过上一段时间,一切就会出现转机,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场面。

之前林雅的猜测,从来就没有错,他在等的那个时间,正是雅赫摩斯的去往永生。

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才能真正的独自掌权,才能正正的保住她的性命,

只是在这之前,注定是难捱的,而接下来的路程只会更加的难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长袍的布料,眼中是一片晦涩的难以读懂的阴暗。

这剃刀果真是一把好刀,用来割头发是一把好手,用来剃头则更是,

一刀推过去,都用不上抹什么用来润滑的油脂,一片光滑,一点发茬都没有,只要不那么快,微小伤口也不会有,

一个小时前还是一头秀发的俊美少年,现在变成了一个...嗯...跟图特摩斯一样造型的卤蛋。

这卤蛋造型还挺成功的,最起码比图特摩斯的那个成功的多,光滑的甚至有点闪光,更像是一枚卤蛋了。

“我这样...很难看么?”

他侧了侧头,看向林雅微怔的脸。

“唔...没有...就是有点不习惯。”

事实证明,人好看就是好看,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发型,

不是有句话说么,证明一个男人是不是真正的好看,推个平头就知道了,

只不过林雅这次做得更绝,这句话到了她这里,变成了剃个秃头就知道了。

剃了头的阿蒙霍特普依旧是阿蒙霍特普,底比斯知名的美男。

没有了长发,他身上那种柔和的气质也少了很多,现在更像是一柄出了鞘的刀剑,锐利逼人,

再配上那一身健美流畅的肌肉线条,简直就是...诱人犯罪。

林雅无声的咽了咽口水,把心里那点没出息的想法压了回去,转身抱着肚子慢吞吞地靠回了床上,

她虽说身体好了一些,但也不敢站得太久,这么一会,就觉得有些腰疼。

“不舒服了?”

阿蒙霍特普也凑了过来,蹙起了眉毛,

“哪里不舒服?”

“刚才有点腰疼,现在好了。”

林雅看了他一眼,声音里缓和了很多,

不看僧面看佛面,雅雅大魔王今日心情不错,不看别的,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一头秀发都让她祸害没了的份上,也得软和些不是?

她的表情不似作假,阿蒙霍特普也就放下了心,

过了一会,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两个巴掌大的烫金盒子,献宝一样放到了她的手心,

“打开看看?”

“...送我的?”

林雅有些讶然,

这今天是怎么啦,一个两个都给她送礼,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没注意就嘀咕了出来,

“还有谁给你送了礼物?”

阿蒙霍特普的脸在一瞬间黑了下来,在听她说完以后,就更加阴沉了,

他送礼物,那是应当的,他是雅雅的丈夫,名正言顺,今天这个日子,更是两人的结婚纪念日,

而他提伊,又是以什么样的名义送的礼?

“提伊啊,刚才我给你剃头发的那个特别锋利好用的剃刀,就是他送的。”

说着说着,她的音调突然降了下来,眉眼间有些疑惑的样子,

“就是我觉得他今天怪怪的,怎么个奇怪也说不上来,说是要远行去了,远行就远行呗,这么好的剃刀不要了,连宅子里的东西也都不要了...”

阿蒙霍特普一怔,脸色稍稍缓和,

远行?那个人,哪里还会远行?

不过他倒是真心为雅雅着想,拼搏了半辈子,攒下那么多家当,居然都送给了雅雅么?

“呀!送我的?这么好看?”

耳边传来少女一声惊喜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侧过头,瞬时神采飞扬,

“你喜欢?”

“我当然喜欢了。”

盒子里是并排摆放的两只精致的臂环,以伸展的鹰翼为基础,上面的每一片羽毛都是用削薄的宝石碎片拼成,正中后背的位置,是两个椭圆的圈,里面镶嵌了两颗圆润通透的红宝石。

虽然这做工之间隐约觉得不是那样的完美,有些衔接略微僵硬,但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点眼熟,

皱着眉想了一会,瞬间抬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阿蒙霍特普,

“你...你亲手做的?”

这样的花纹,与那一日他画出的图稿分毫不差,这样的做工,与她珍藏的那枚戒指更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答案是什么,呼之即出。

“是,是我做的。”

阿蒙霍特普淡笑点头,从盒子里取出臂环,亲手扣到了她的上臂处,

暗扣发出咔哒一声细微的响声,严丝合缝,尺寸刚刚好。

这样一对臂环,不知花费了他多长的时间,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的心血,请教了多少首饰匠人,才作出了这种效果,

只是看着她眼里不加掩饰的喜悦,他的心里就满是心满意足,忘了一切。

章节目录 特别的结婚纪念日3 入夜后的底比斯,依旧是热闹非凡,篝火冉冉,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到,每一条路上都有人载歌载舞,一盏又一盏小小的烛火,聚集在一起就照亮了整条街道,

像是一条又一条火河,汇聚着,奔向属于他们的大海,

庆典虽然结束,但狂欢,才刚刚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驳杂的味道,或许是百姓们抛起的鲜花,或许是祭祀们分放的美酒,又或许是燃起的上等熏香...

“医生说,你不能太累,所以,只能带你来这里了。”

阿蒙霍特普轻轻地把林雅放下来,放在露台边的躺椅上,那里早已用柔软的兽皮铺好,

放下她以后,又马上给她盖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

“大晚上的,来露台做什么...”

林雅不满的嘟囔了几句,本来都有一些困了,这人却不让她睡,强硬地把她抱了出来,

本来还是有点困倦的,晚风吹拂,再加上露台下的人间太过喧闹,她多少还是清醒了一点,只是还是有些乏,半眯着眼睛,往躺椅上靠了靠。

片刻之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空气之中的鲜花味道越来越浓郁,不像是从远处传来,

她愣了一下,然后睁开了眼,彻底精神了。

入目所及,已与白日里截然不同,各色花团缠绕在露台上的各个角落,轻纱吹荡,香料燃烧,白烟袅袅。

这...他是什么时候安排这一切的?

“泛滥节,想着你历来是喜欢热闹的,只是今天是没办法带你出去玩了,在这露台上,可以看见晚间的狂欢,你喜欢么?”

她还有点发怔,少年微微一笑,手掌微合,发出一声轻响,

一行侍从随着他的击掌声走了进来,每两个人就抬着一只木箱,

白色的漆底,上面又黑色的颜料抄写着一行又一行的祷文,那木箱看上去就十分沉重,以至于两个壮汉抬着都有些吃力的模样。

“肯迈特的官方律法上写着,婚姻是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事情之一,你要珍爱你的妻子,胜过爱你自己,你要为了她而努力,为她献上最好的珠宝首饰,香膏宝石,”

侍从们一个一个掀开了木箱的盖子,顿时一阵珠光宝气,林雅讶然的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阿蒙霍特普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复杂,声音也慢慢的低了下来,

“你要爱护她,她的泪水是无价的珍宝,要让她时时欢欣...对不起,是我没有做到。”

林雅心中一动,默默地伸出一只手,覆上了肩头的手掌,语气和缓,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这样一个时代,不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已经把能做的做到了极致,

他做到的,是很多人不能做到的,在每个人的眼里,他的表现都是无可挑剔。

不同的是他们本身,从小到大,潜移默化接受的思想就是不同的。

林雅做梦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这样的,嗯,没出息,

在曾经,她的舍友乐乐因为看肥皂剧哭的稀里哗啦的,那时乐乐问她,

“雅雅,如果有一天,你男朋友在外面有了别人,你会怎么做?”

那时的她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的男朋友在外面有了别人,我怎么做?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上下扫视了一眼乐乐,满眼的鄙夷,

“从他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他就不会是我男朋友了好吗?有多爱啊?那么没出息?”

是啊,没出息,她现在就是这样的没出息,

其实有很多时候,她想过要离开,离开现在这种尴尬的经历,也离开这个让她打心眼里爱着,又击碎她所有憧憬的人,

可是她又觉得很无力,

做不到,她做不到。

那时他抱着她,眼里的急切与难过是那样的浓烈,他与她说,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她自己知道,她嘴上冷言冷语,在她的内心深处,却还是有着那样一丝的希冀,

她相信他,也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她爱他,这是她无比确定的一件事,她的心属于眼前这个人,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他,

让她暂时的忘记,忘记他的背叛,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

现在,没有什么阿赫霍特普,也没有什么摄政王子,没有责任,也没有不得已。

现在,他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露台之外,花团锦簇,灯火阑珊,

露台之上,衣香鬓影,人影摇晃,竖琴婉约,混着叉铃摇动叮叮当当的声响,

几个貌美的舞姬穿着长裙,在露台上翩翩起舞,

衣服是特别要求穿着不要那么清凉的,虽然长了一点,可一点也不减少美感,就是动作之间看起来有点不方便似的。

也是,这么长的裙子,行走的话还可以,跳舞么,不方便也是应该的。

林雅以前总是在想,为什么古代的帝王,娱乐方式就是看人跳舞,每天每天的看着舞姬们跳,不烦么?

现在她知道了,不烦,真的不烦,

先不提看人跳舞会不会腻,单是这美人们一个一个青春靓丽的脸蛋,就养眼极了,那婀娜多姿的舞步,看着就知道,那腰肢是有多么样的柔软,不用抱在怀里,就足够人浮想联翩。

更别提,她们的眼神含情脉脉,秋水一般动人,一举一动都带着刻意的引诱,魅惑。

这样的场面,换谁谁不飘?

总之,她是飘了,不过也只飘起了一点,因为她清楚,这舞姬们含情脉脉,可不是给她看的,她们的目标是身侧的那个少年,

板上钉钉的王——阿蒙霍特普。

摄政王子年轻英俊,整个王国都挑不出几个比他还要好看的,更别说,以后他就是这个帝国说一不二的主人,

谁不想嫁他?说不想的大概都是假的。

只是这位殿下,是个洁身自爱的人,从来也不见叫什么舞姬助兴,这一次可是头一回,

只要被他看上了,哪怕没有名分,只是春风一度,或者是当个最低等的小妻,那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舞姬们无不卖力,

不让穿能显身段的衣服么,没关系,可以在别的地方做文章,

一个一个衣领拉的极低,恨不得不穿上衣,香汗淋漓。

就是...她们都这么卖力气了,这摄政王子怎么一眼都不看她们啊...

舞姬们哪里会知道,叫她们来的,可根本就不是阿蒙霍特普,

而是觉得一点节日气氛都没有的林雅,

想一出是一出的非要叫几个人上来跳舞助兴。

只是这舞是跳了,倒也觉得养眼了,就是这几个舞姬的眼神,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这都是干嘛呢?尤其是有一个,凑得那么近,怎么不敢直接倒下,倒进人怀里呢?

她满脸的酸意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阿蒙霍特普看着,一双眼里便漾满了笑意,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他们订婚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场景,那些个舞姬一上来,她顿时就不高兴了,急急地去遮他的眼睛,生怕他多看别人一眼,

只这么想着,他就觉得心情非常好,

得意归得意,他可不敢让他的小妻子继续生气下去,

本来这些天,他就够不受待见的了。

阿蒙霍特普微微摆了摆手,侍从们瞬间会意,把所有的舞姬都带了下去,同时,他们也很有眼力见的离开了现场,

没看见两位殿下正好着呢么,捣什么乱?

“你把舞姬都送走了,我看什么?”

人都走了,林雅的脸上还是不怎么高兴,气哼哼地说道,

“是你要亲自跳给我看的意思么?”

阿蒙霍特普听着顿时一怔,俊美的脸上哭笑不得,

跳舞?

“你要我跳舞给你看?你不是都看过了么?”

“看过了?我觉得你是在瞎说。”

林雅登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你在胡说八道,

“在奥佩特节上,河边,你喝醉了,缠着我,要看我跳舞。”

阿蒙霍特普好笑地提醒道。

“......”

他这么一说林雅倒真有点印象,就这么放过他么,还觉得不想,

“不管!你都说我喝醉了,喝醉了怎么会记得!我要你重新跳给我看!”

竟是眼珠一转,开始耍赖了。

章节目录 最没有资格 这一天的这一支舞蹈,林雅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直到她垂垂老矣,直到她步入永恒的居所,也终是没有忘记。

她的少年在这样的月夜下,在尘世的喧嚣间,只为她一人,跳了世间最美的舞蹈,即使他没了头发,即使他根本不是跳舞的材料,却依然跳进了她的心里,恍若精灵。

乐手已经退下,无人为他演奏,他拾起被人遗落的叉铃,轻轻晃动,悦耳的铃声便随着他的动作响起,

他的嘴里溢出不知名的歌谣,恍惚间又好像在哪里听过一般,

“貌美的姑娘啊,你住我的心房,看不见你的容貌啊,想你的心空空荡荡...”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之前那些舞姬们的柔美,却别有一番阳刚,

嗯...就是...跟这小调还是有些不搭调的,

不过,这样一首歌谣,却像是不知从何处溢来的蜜糖,无孔不入的流进了她的心脏,

如果现在有人出现,对她说,这就是你一生中看到的最后的场景了,因为时光再也不会流逝,你将永远的停留在这一刻,千年万年,

她想,她大概是愿意的,不,没有大概,

因为在这样的一刻,他属于自己,永远的属于自己。

......

第二天一早,林雅的起居殿迎来了一位稀客,

不,也不能说是稀客,只不过她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他,也没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这发生的一切又都是那样的合乎常理,人之常情,

因为来到这里的人,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拉亚。

“你来了。”

对于他的到来,林雅没有表现出多少的震惊,毕竟,父亲看女儿,这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么?

只是到了她的头上,又不是那样的平常,

父慈女孝,这样的场景在她这里从来都没有过,即使时光前移,蒂雅,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来自于拉亚的一点点父爱。

“嗯,陛下说,你快生了,所以,我想着来看看你。”

拉亚微微笑了一下,仆人们早已给他搬来了椅子,就坐在林雅的对面,

他坐的有些拘束,表情也不是那么自然,让外人来看,一定不会联想到正对坐的两人,是一对父女。

拉亚在很早之前,就想来看看她了,如果不是公务繁忙,还有...她对自己是那样的厌恶,或许他一早就奔去了孟菲斯,何至于等到现在,

他这次能来,还是雅赫摩斯的特批,毕竟他就算身份再高,也没有到能出入后宫女眷场所的地步,

“你瘦了...”

沉默良久,拉亚皱着眉头,默默地开口,

怀孕的女人,该胖起来才是,怎么会这样的弱不禁风?

瘦了,林雅是瘦了,且还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瘦弱,虽然没到皮包骨,但也不差多少了,

“是不是阿蒙霍特普那小子对你不好?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尽管和我说,我...”

想到这里,拉亚语气之间也没了尊敬,一股怒气涌上他的心间,

当初他拒绝国王陛下提出来的婚约,宁可忤逆陛下,也要阻止,可阿蒙霍特普那小子不同意,

他当时是怎么和自己保证的?不是说会好好照顾雅雅,不是说会保护她的吗?

这才结了婚多久,才将将一年,他的女儿就成了这幅样子,

这如何不让拉亚愤怒,心酸?

“没有,他没有对我不好,”

林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平静地开口,

她是与阿蒙霍特普之间有了一些执拗,但说他不好,也只有她自己可以说,更何况是拉亚,

拉亚在她心中可从来就不是什么正面角色,而他自己本身,也不是足够好的男人。

“更何况,他就算真的对我不好,你又能做什么呢?”

她说着,语气间就带了点嗤笑的味道,

一个维希尔,他尚且不敢招惹,乖乖迎娶对方的女儿,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早早被抛弃的女儿,杠上王室呢?

摄政王子,这位置可比维希尔重了不知多少。

“我...”

拉亚一噎,未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她噎了回去,

是啊,哪怕阿蒙霍特普真的对她不好,他又能做些什么呢?那是王室,把女儿嫁过来的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一切就不再是他一个财务大臣能插手的了,

她说的是对,但拉亚却不是这么想的,这是他的女儿,亲生的,此生唯一的女儿,是他与挚爱之人生下的孩子,

哪怕他不能对摄政王子有所动作,却还是可以利用自己的地位,来为她做一些什么,起码打点一下宫中上下,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和她提起了,因为就算说了,她也不会领情,他心里清楚。

“雅..蒂雅,我大概知道你现在是因为什么这样瘦弱,但你不能够这样去想,王室中发生这种事总是寻常的,殿下他能够爱你,宠你,也已经很好了,你该把心放宽些……”

拉亚是何等聪明的人,只稍稍动脑一想,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就猜出了个十之八九,

阿赫霍特普与自己女儿几乎同时怀孕,他的心里就没有什么感触么?

他有,他当然有,他觉得非常的愤怒,可又是深深的无能为力,

这些话不该他说的,他也清楚,他的女儿不会愿意听他说这些,

但他还是没忍住,说了。

当初赫里特怀孕的时候,就有医生和他说过,

赫里特整日郁郁寡欢,这样不好,对胎儿没有好处,对大人也是,

可是那个时候,赫里特怎么可能还会理他,她的仆人像是防贼一样防备着他,她又是那样决绝的性子,

拉亚明白,若不是她真的无处可去,若不是她是那样的身份,她绝不会再留在自己身边,

他没有让赫里特重新展露笑颜,而在赫里特生产的时候,也真的遇上了厄运,

她难产了,整整生产了一天一夜,那一次的难产让赫里特的身体愈加虚弱,纵使瑟尔卡不去对她下手,她也活不过几个年头了。

他是个罪人,他在妻子怀孕的时候让别的女人怀了孕,他让妻子郁郁而终,

他想给女儿找一个好归宿的,哪怕是一个稍有田产的农户,在他的帮扶下也可以过上很好的日子,

起码会对他的女儿好,会让她过的舒心愉快,

怎么样也不会像是现在的样子,

几乎...与她的姆特如出一辙。

拉亚心里此时痛恨着阿蒙霍特普,但他没办法,也不能顺着林雅心中所想去说阿蒙霍特普的坏话,

她已经是这样难捱了,再不往好处想想,放宽些心,像当初的赫里特一样又该怎么办才好。

“别说了!”

林雅突然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双眼里满是怒意,

“是,你当然觉得这些不算什么,毕竟你与他做过一样的事情不是么?你当然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可以原谅的,不过也是,他是做了跟你一样的事,但没有像你一样,抛妻弃女!你有什么立场让我原谅他?又是什么立场让你对我说这些话?让我放宽心?!”

拉亚的话语,对于她来说,无异是一根尖锐的利刺,刺进了她胸口的毒瘤,瞬时间脓液涌出,连带着她心里那些说不出的酸涩,

别人说也就算了,可是拉亚,他凭什么这样说,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在林雅的眼里,他是这世间,最没有资格说这些话的人,可他偏偏是说了。

“雅雅...”

面对她的突然指责,拉亚愣了一下,嘴角泛起苦涩,

“我这样说,不是因为我和他犯过同样的错,而是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你对于他来说,或许可以是很多的妻子之一,但对于我来说,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管我做了什么,我也只是一名父亲,想要我的女儿活着...”

章节目录 一直都爱你 拉亚的话,让林雅瞬间红了眼眶,背过了身,

她不知道她的眼眶为了什么而红,也不知道此刻心中又是为何酸涩,

只她现在,看着拉亚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

那是一个父亲的眼神,像极了很久很久之前,她只是要做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她的父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那样的忧虑,担心。

只是那是多久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她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她真正的父亲。

记忆中的父亲与此时的拉亚渐渐融合,不同的面容,却是同样的神色,

那样的,写满了关心,慈爱,发自内心的担忧。

也许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对于自己的孩子,总会有这种源自真心的惦念,

只是拉亚,他配吗?

“不说这些了...”

她的样子令拉亚瞬间改口,他慌忙地拿出了自己来时携带的包裹,手忙脚乱地打开,铺在地上,

“你看,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喜欢玩的东西,我想着,既然你就要生了,你的孩子也该喜欢这些才是,我也不知道,都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了,又是怎么玩的,你叫个仆人过来,我们一起挑一挑,虽然王宫中提供的玩具,总比我带来的好得多,但却没有我这个有意义,姆特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听起来就很不错是不是...”

他埋头在地上整理着,似乎是怕林雅嫌弃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

林雅回头,看着他的发顶,心里渐渐涌上了复杂的情感,

他老了,真的老了,

遥想第一次在提伊的船上见过的他,与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这一年多以来,他经历了什么,又费了多少的心力,

他的脊背不再挺直,修剪得体的黑色寸头,现在几乎白了一半,在他的发顶花白斑驳,身上也终于有了步入老年之人的暮气,

他现在,大概是想要做一个父亲,一个,普通的,父亲。

“你看这个小摇鼓,是你刚几个月时候玩的,那时候古努天天守着你床边摇着它,会发出咚咚咚的响声,你每次听见都会笑,笑声清脆清脆的,每次你一笑,赫里特的心情就会很好...只是赫里特不想看见我,我就从来没有敢出现过,一直在屋子外面,透过花窗看着你们母女,那个时候我在想,要是我能与你们一起...那该多好...”

他说着,嘴角勾起清浅迷幻的笑意,手中的小摇鼓也不是摇鼓,而是他那和发丝一样斑驳的过去,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了啊...你早就不玩这个了...这个小摇鼓也一直放置着...”

“拉亚大人,这鼓都放了这么多年了,皮料早就不好了,想来也是不能玩了,我把它收起来吧?”

伊普特过来与他一起整理,对于拉亚,她还是恭敬的,这毕竟是她主人的父亲,也是国王的重臣。

只是她的手刚刚一伸过去,拉亚又极快地收了回来,眼睛一瞪,

“怎么不能玩?这鼓好好的!”

他的手轻轻的晃动着,那摇鼓竟真的响了起来,发出了一阵咚咚咚的声响,摇鼓摇晃间,是岁月沉积的特殊味道...

拉亚的眼睛也随着那声音渐渐眯了起来,享受非常,似乎是听见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乐章,

“这...”

伊普特怔愣了,这放置了十几年的摇鼓,怎么可能还会发出响声?

别说十几年了,就是放几年,没有人去养护,那皮料会早早干裂,这种敲击,只会让皮料破开。

这摇鼓,已经放置在拉亚身边很久很久了,

这是他从古努的箱子里偷出来的,是的,偷的。

当小小的孩子已经不再需要这摇鼓,古努就将它收了起来,他便悄悄的去寻找,然后收藏起来,

陪他度过了无数个难眠的夜晚,

不管是面对多么棘手的公务,多么糟糕的心情,只要这摇鼓响起来,发出咚咚的声响,他就好像听到了妻女的笑声,宛若耳旁。

他摇了一会,又小心的放下,捡起另外一样,

“这个会拍手的小人,是你刚会坐着时候玩的,后面的引线一动,小人就会拍手,你就坐在地上,跟着学...”

“这一节合欢木,是你刚长牙的时候,用来磨牙的,你瞧,这么坚硬的木头,都被你磨出了两个浅浅的小牙印,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嘴硬的...”

“还有这回旋镖,是你三四岁时候玩的,那时候古努不让你玩,怕伤到你,你年纪虽然很小,却倔的不像话,随手一掷,就打烂了墙上的陶瓶......”

“这个,是你刚会爬时候用的...”

“这个,是你刚会走路,古努怕你走不稳做的....”

“......”

那些小玩意装了满满一个包裹,里面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但是每一个,拉亚都如数家珍,满脸的怀念,

“...一转眼,你都这样大了,也是要做姆特的人了啊...”

当初那个会发出清脆笑声的小不点,也马上要做另一个小不点的姆特,他看着林雅隆起的肚子,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伊普特已经把那些小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放好,装箱一起带走,他看着那些被拿走的东西,目光里似乎是有些不舍的模样,

不过这不舍也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就又回归于平静。

“东西送到啦,我也该走了,你...你要照顾好身体,不要像你姆特...凡事,多想想自己,人啊,自私一点没什么不好......你不喜欢看见我,我下次也就不来了......”

他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又垂头看向林雅的肚子,是一个要做外公的人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隔空点着她的肚子,用一种十分轻柔的语气,

“你这个赖皮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像谁,我听说你早就该出来了,却赖在你姆特的肚子里不出来,小家伙,我们是男子汉,男孩子是要保护姆特的,可不能这么欺负人,能让你姆特轻松一些,你就早一些出来吧...”

做完这一切,拉亚朝她笑了笑,说了声要走了,就转身离开,

他知道女儿不待见他,也不敢过多的停留,

只是他的脸上依旧是忧心忡忡,

他担心,特别的担心,

正如阿蒙霍特普所想,这个年代女人生产太过艰难,在生产中死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不敢想,不敢想再也见不到他的女儿,

他知道,他欠女儿的太多太多了,多到他这一生,恐怕都没有办法去弥补,也难以让女儿真正的认同。

他只要能偶尔的看见她,听闻她一切都好的消息,就已经够了,

可是这一次,如果她的生产真的出现问题,那就连这种,也是一种奢望。

“你,等一下。”

拉亚拖着脚步,正要迈出门口,却听见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他不禁止住脚步,回过头来,

“...雅..蒂雅?”

女儿叫他停下...叫他停下...

“我只问你一句。”

林雅抬手抹了一把脸,深蓝的眼线在眼角晕成了一条线,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爱过我?”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爱过蒂雅?爱过你没有感受过你一丝疼爱的女儿?

“有,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有什么潮湿的物体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林雅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转过身去,

拉亚亦然,两行泪水流淌在他已经出现皱纹的脸颊上,留下两道深黑的颜色,只是他的眼中却是欣慰的,嘴角亦是笑着的。

蒂雅,你在芦苇荡里可以听见么?拉亚说爱你,一直爱你,你一直渴望的父亲,他说爱你。

“你走吧。”

闷闷的声音传来,拉亚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黯然转身,

“我自己的身体我有分寸,不用你多操心,你说到底也是胡尼的外公,他出生,你要是想来的话,你就来吧...”

“我...我可以来?”

拉亚的声音惊喜且不可置信。

“不想来?不想来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你来。”

林雅淡漠道,

“来!我一定来!”

章节目录 梅丽塔蒙的威胁 “那人是谁,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梅丽塔蒙看着不远处的人,眯了眯眼睛,

那人和她还有一些距离,坐在滑椅上看的不怎么真切,不知道为什么,单看这个身体轮廓,她没有半分印象,就是觉得莫名的眼熟,说不上来。

“殿下,那人是财政大臣拉亚大人。”

罗伊斯恭敬地说道,

“哦,拉亚。”

梅丽塔蒙淡淡地应了一声,自然的想要往后靠一靠,没等靠过去,就是一阵摇晃,

把她骇了一跳,

幸好她牢牢地抓住了扶手,才没有真的掉下去。

“都是干什么吃的?真的摔到了殿下你们担待得起么?”

罗伊斯厉声喝道,

抬着滑椅的侍卫们微微垂下了头,不敢作声,

这其实怪不得他们,坐这种椅子,要紧的就是仪态,稍微有一点不端庄的地方,乱动或者别的,一旦重心不稳,就会出现这种摇晃,

说到底还是梅丽塔蒙的坐姿太随意了。

只是这话也只能在心里说说,嘴上说出来,除非是觉得活得太长了。

经过这么一遭,梅丽塔蒙也清醒了点,她怔了一下,不可置信,

“拉亚?”

她没看错吧,这是拉亚?

这和她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也差了太多太多了吧?

这才多久,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了?看起来起码老了十岁。

对于拉亚,梅丽塔蒙的心情是复杂的,她这个父亲虽然没有那样特别的慈爱,但起码要什么给什么,衣食无忧,连她想嫁给赛帕尔,他也准许了,

他给了自己很好的生活条件,让她即使流落民间,也依然得以拥有贵族的教育,

好歹,也是有些养育之恩的。

“他来干什么的?这里不是内院女眷们居住的地方吗?”

梅丽塔蒙皱了下眉,要是他真的是不守规矩进来的,就少不得她帮着通融一下了,

“殿下,他是来看望蒂雅殿下的,”

罗伊斯无声的弯了弯嘴角,

“他到底是蒂雅殿下的亲生父亲,小殿下就要出生了,他过来也是应当的,是陛下特批进来的,听说请求了很久才被准许呢,也是可怜这一番慈父之心了...”

亲生...慈父...

这两个词听在梅丽塔蒙的耳朵里,像是针扎一样的刺耳。

染着散沫花汁的指甲用了些力气,掐进了滑椅的扶手,留下了一点细小的印痕,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自己进宫这样久,他一次也没有来看过自己?

是,她确实不是亲生的,但十几年的朝夕相处,他就这样一点都没有想过自己?全心都是他亲生的女儿?

是了,是了,自从蒂雅从那肯回来,他对自己又有什么好脸色,可以那样毫不犹豫的把她关进狭窄的院子里,为了那个杂种要关她一辈子。

“说起来,怎么说殿下您也与他有着这些年的父女情分,殿下不停下看一看他么?”

罗伊斯笑了笑,好心的提醒道。

看一看...?

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看他做什么?可是...他进来一趟是这样的艰难,现在不停一停的话,下一次就不知什么时候还有这样的机会了...

梅丽塔蒙神色间挣扎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罗伊斯示意是从们停下来,滑椅缓缓的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轻响,正正停在拉亚的必经之路,

对面的人越走越近,梅丽塔蒙扬起脸,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拉亚不是一直是那个样子的么?他怎么会单单对哪个子女怀着特殊的疼爱,一定是因为蒂雅做了摄政王妃,他才会另眼相看的,一定是这样。

可现在自己的身份不也是不一般么,帝国公主,不是要比一个没实权的小王后要有前途得多么?

现在,她是这样的身份,养父一定也会高看她一眼,他一定清楚,对谁好才有必要。

想着想着,梅丽塔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拉亚却没想那么多,他甚至都没有看得见梅丽塔蒙,他全心都沉浸在父女关系缓和的喜悦中,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

他来了,他过来了,他会说些什么呢?

梅丽塔蒙感觉呼吸都要滞住了,

只是他又走了,只从她的滑椅边走过去,连一句对王室成员该有的问候都没有,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只罗伊斯露出了一点诡异的笑容,

“殿下,您也不要太生气了,我觉得拉亚大人也是没有注意到你,也是,王国重臣,每日里要处理的事情也太多了,想不到您也很正常。”

她这话看似宽慰,实则是在暗戳戳的提醒着梅丽塔蒙,他根本就不在意你,

不然,怎么有空去在意他的亲生女儿呢?

梅丽塔蒙是那样敏感的人,怎么会体会不到这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一股无端的羞恼从心中升起,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提起了裙子,竟是追着拉亚过去了。

“拉亚大人。”

有人叫自己,拉亚从飘忽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缓缓回头,

“见过梅丽塔蒙殿下,愿您青春永驻,请问您叫住下官,是有什么事情么?”

拉亚一开口,梅丽塔蒙神色间最后一点的希冀也破灭散尽,

这样官方的语气,这样应付的样子,与他平日里应酬别人又有什么不同,

哪有什么她猜想中的另眼相看,这分明是,如果没有必要,连话也不愿意说的样子。

所以,这就是亲生女儿和养女之间的不同么?真就一点情分也没有?

好,非常好,既然你没有情分,我又跟那你讲什么情分?

梅丽塔蒙内心里气的发抖,面上却强装着冷静,

“拉亚大人,你之前的夫人瑟尔卡,我希望你依然能与她继续生活下去。”

她命令般,向拉亚提出了要求。

梅丽塔蒙当然是念着瑟尔卡的情的,是瑟尔卡将她养大,也是瑟尔卡对她疼爱有加,

现在瑟尔卡被驱逐回了本家,还是以那样不堪的,赦免的罪犯的身份,

因为她,艾比提前退休了,整个家族里的人都看她不顺眼,她日子过的不好,梅丽塔蒙怎么能够放得下心,

现在,瑟尔卡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另嫁,但她带着那样不堪的过往,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要她?

想让拉亚接瑟尔卡回家,梅丽塔蒙考虑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姆特爱他,姆特一定愿意和他继续生活,只要拉亚肯接她回去,哪怕是不闻不问,也比受人白眼要好得多吧?

“殿下,这是下臣的家事。”

拉雅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果断的拒绝了她。

“这确实是你的家事,但是在现在,你也只需要回答我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

梅丽塔蒙沉着脸说道。

“殿下,我是陛下的臣子,我的家事,连陛下也不会过问。”

你一个公主,会不会管的太宽了些?

拉亚沉着应对,微微抬眼,

“呵,”

梅丽塔蒙冷笑一声,凑近了他,在他的耳边启唇轻语,

“你不肯让我姆特好过,我就不肯让你那个有着那样肮脏血统的女儿好过,你可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你...”

拉亚神情一滞,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什么都知道。”

说完这句,她缓缓起身,神态轻松自然,伸出一只手整理了一下被风吹起来的假发,

“拉亚大人,不知道,你想好了么?”

章节目录 失心 前一阵子闹的沸沸扬扬的财政大臣子女案,现在又有了新的转机,这又是底比斯市内最近流传的几件趣闻之一,

“那拉亚大人又把瑟尔卡领回去了。”

“真的假的?这怎么说也说不通啊,现在那艾比大人都没官做了,接回家对拉亚大人又没什么好处,他要是真对瑟尔卡有什么感情的话,也不至于连生没生过孩子都不知道了...”

“当然是真的,我的侄子就在艾比大人家里做仆人,这事千真万确,昨天中午领回去的。”

“天啊,那样的女人还能要?那么歹毒,坏心思那么多,也不怕哪天就被她害了?这是什么内情?”

“嘘...我就跟你讲,你可别跟别人说,”

那人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贴近身边人的耳朵,

“瑟尔卡之前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孩子,你知道吧?居然是正经的王室公主,这公主让瑟尔卡养育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没有感情,公主现在在宫里那么受宠,难保这拉亚大人不是为了讨好公主做的...”

“这...这拉亚大人也太会见风使舵了...”

这只是来自底比斯内普通的小市民的猜测,小市民尚且这样做想,何况是在官场里的贵族们,他们看着拉亚的目光里,或多或少的都掺杂了一些有色眼光。

拉亚对于这件事,一直神色淡淡,一副随你们怎么说的样子。

这件事情,感到最舒心的自然是梅丽塔蒙,

他那样一个看似什么事都不能影响的人,不是到底低了头?

瑟尔卡可以脱离困顿的境地,自然是感激梅丽塔蒙的,于是她叫侍女给梅丽塔蒙传了话,说是想要见一见她。

侍女来的时候,正是早间祭祀们结束早课,梅丽塔蒙挽着妮菲塔丽的臂弯,满脸挂着笑意,一路说着些俏皮话讨着对方的欢心,

“姆特,我这几天用着您送我的那些个香膏,可是怎么还是没有您皮肤好呢?我们要是一同出门啊,准有人说您是我的姐姐,谁都不会想到您是我亲生姆特的。”

“你这个傻孩子,姆特都多大了,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妮菲塔丽好笑地笑了一声,虽说知道她说的话都是些奉承话,但还是忍不住觉得欢欣,

这是她的孩子啊,失散了这么多年,终于是回到她身边了,

想起女儿流落民间,妮菲塔丽就忍不住心疼,虽然拉亚家境也算是殷实,又怎么会及得上王室?

她的女儿,到底还是委屈了。

再有,她总是觉得,这女儿虽然回来了,但言语之间总是有着一些隔阂,

这也怪不得女儿,是这样长时间的没有接触,才会有这样的局面,妮菲塔丽心底轻叹了一声,

感情这种事急不得,只能慢慢培养了。

“我才没有说的很夸张呢...”

“见过两地的女主人,妮菲塔丽陛下,见过雅赫摩斯.梅丽塔蒙殿下。”

罗伊斯迎面走过来,见她们出来,恭敬地行礼。

她只是个仆人,不是祭祀,没有资格进这种早课的场所,只能在外面等着。

她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罗伊斯,你是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梅丽塔蒙问道。

“殿下,我没有什么事要禀报。”

罗伊斯微微笑着,只是那笑意有些不自然,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是假话,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啊,这样吞吞吐吐做什么?”

梅丽塔蒙皱眉道,

她其实有些讨厌罗伊斯,因为罗伊斯总是自作主张的替她做一些决定,这让她觉得不是很舒服,

“殿下,我真的没什么事...”

“行,霍卡特,你说,你刚才也站在这里等不是么?”

罗伊斯一直推诿说没事,梅丽塔蒙有点生气,随手指派了站在一旁的另一位侍女,

这侍女不是宫里的,原本是她在拉亚庄园生活时候伺候她的,因为她用着顺手,就一起跟着进了宫伺候。

“是这样的,殿下,刚才瑟尔卡夫人的侍女有过来,”

霍卡特顿了顿,看了眼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的罗伊斯,又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你的,看她做什么!?这又怎么了?”

事及瑟尔卡,梅丽塔蒙顿时担心了起来,会不会是她遇到了麻烦?拉亚折磨她了?

“是,瑟尔卡夫人只是想说,下午的时候想来看看您,不知道...您是否有空...”

霍卡特吞吞吐吐的说着,余光瞥见罗伊斯露出一脸的烦躁。

“是姆特?我姆特要来看我?”

果然,正如罗伊斯所料,梅丽塔蒙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握着妮菲塔丽的臂弯的手都不知不觉的放了下来,

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兴奋,

“姆特什么时候来?我都想死她了,见不到她,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梅丽塔蒙激动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妮菲塔丽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

罗伊斯咬了咬牙,到底还是拽了她一把,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

梅丽塔蒙一怔,有些懵懂地回过了头,

“姆特,我下午有些事,就先不陪您了。”

“嗯,那就去吧,注意安全就好。”

在梅丽塔蒙转回头的刹那,妮菲塔丽已经很好的掩饰住了脸上的神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梅丽塔蒙雀跃的越走越远。

“陛下...梅丽塔蒙殿下只是在外面流落了太久,她一时没适应过来也是正常的,您也不要太过忧心了...”

妮菲塔丽的女官叹了一口气,试图劝慰她。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妮菲塔丽苦笑了一声,渐渐松开了手指,细嫩的手心留下几个浅浅的月牙,

“我只是有些伤心,我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好不容易召回的孩子,竟然这样的在意别人,超过我...”

“陛下!不是这样的!我们殿下心里是有您的!她每天晚上都念叨着您,问我您的喜好。”

这样的妮菲塔丽让罗伊斯觉得惶恐,她急急忙忙的为梅丽塔蒙辩解着,嘴里说着些没有边的谎话,

“殿下她只是...她只是被人蛊惑了...对!她是被瑟尔卡蛊惑了,才会那样对您!说不好,殿下本来就是被瑟尔卡刻意偷走的,不然她为什么当初死活都不承认殿下是偷来的,直到证据都拍在脸上才承认?”

罗伊斯心里急得不行,

就是因为她早就料到了梅丽塔蒙的表现,才会想要在晚一会和梅丽塔蒙将这件事情,

但却没想到....梅丽塔蒙...她真的就是个蠢货!

陛下现在对你的宠爱都是源自于愧疚你还不知道么?你不想趁现在好好把握,让陛下多疼爱你一点,等这股愧疚消耗光了,陛下的心凉了,你这样不讨喜的性格,又会有什么不一样?

那瑟尔卡有什么好,再好能好过陛下么?!

“罗伊斯,梅丽塔蒙很单纯,以后,你要多费心才是。”

面对罗伊斯的激动,妮菲塔丽轻叹了一声,摆了摆手,

“下去吧。”

“是。”

罗伊斯咬了咬牙,但也只能不甘心的退下,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她一定要想些什么办法,绝对不可以。让梅丽塔蒙失了陛下的心。

妮菲塔丽心里明白,她这个女儿不是在宫廷里生长的,所以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说是单纯,不如说是蠢,

瑟尔卡那种人,怎么会教出这样的性格?

她的心里不由多了几分担心,如果将来她死了,没有人再护着梅丽塔蒙,将来真的创下什么祸事,那可就来不及了啊。

章节目录 骗局 “霍卡特,我姆特呢?不是说下午来么?”

祭祀们的午课都结束了,瑟尔卡还是没有出现,梅丽塔蒙有点等不及了,急急的问向侍女。

“殿下,瑟尔卡夫人早都来了,刚才你在午课的时候,我见妮菲塔丽陛下的人把她带走了,应该是陛下有什么话想要问夫人。”

“问话?你不早说!”

梅丽塔蒙气恼地瞪了她一眼,往妮菲塔丽的起居殿走去,

“殿下,我们就这么去好么?”

霍卡特有些犹豫,陛下是请了瑟尔卡夫人,可也没请她啊,这样莽撞的过去会不会不好?

“怕什么?都是我姆特,陛下疼我还来不及呢,能说什么不能听的?”

梅丽塔蒙满不在乎。

妮菲塔丽在神宫内的起居殿很是幽静,这与她阿蒙神妻的身份有关,

四处都画着有关阿蒙神的壁画、咒语、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神秘幽暗的气息,

让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的瑟尔卡有些拘束,觉得压抑得紧。

这里算是神宫内很深处的地方了,她还从来没有走得这样靠近过,在往常,也只是在节日庆典的时候,可以到神宫前厅看一看罢了,

还是和很多人挤在一起,

现在她来到这里,四周都是阿蒙,面前是整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这让她如何不感到拘谨。

“艾比之女,瑟尔卡,见过两地的女主人,阿蒙神伟大的妻子,雅赫摩斯.妮菲塔丽陛下,愿您永远安康。”

瑟尔卡膝盖一弯,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妮菲塔丽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

妮菲塔丽淡淡说道。

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安静,妮菲塔丽不说话,瑟尔卡也不敢先开口,她从地上爬起来,垂着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听候问话。

“我叫你来,也没有什么事情。”

良久,妮菲塔丽缓缓开口,

“我只是想知道,能够收养我的女儿,让她那样亲密敬重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长长的睫毛动了一下,嘴角含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现在我看到了,也就...那样。”

妮菲塔丽的话多少有些敌意,瑟尔卡低垂着眼,默不作声。

“你将我的女儿,平安养到这样大,我该感谢你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陛下上次已经赏赐过我了,赦免了我。”

瑟尔卡抿了抿唇。

“那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罢了,你不说想要什么,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妮菲塔丽闲闲地拨弄了一下纤长的指甲,漠然说道。

她现在想做的,就只是想把这份情,买断,让瑟尔卡不要总是出现在梅丽塔蒙的面前,

那是她的女儿,她不喜欢,也不能接受,她的女儿更亲近另外一个人。

“既然陛下这样开口,那我也就不再推诿了。”

瑟尔卡微微一笑,眼里似乎有些光亮,好像就是在等待着妮菲塔丽这样说一般,

“陛下,我好歹也养育了梅丽塔蒙公主这些年,虽说情分不能用财富来衡量,但我多要一些应该也是不过分的,您知道的,我的丈夫对我并不是很好,我总要为我的将来做些打算...”

“你只说要多少。”

她说的有些多,听得妮菲塔丽皱起了眉,有些不耐烦,

说这么多,还不是想多要些好处,

要什么好处,给她就是了。

“陛下,我要...一千德本的黄金。”

瑟尔卡比出了一根手指,满眼的贪婪。

“一千德本?你疯了吗?一千德本是你这种人多少辈子也赚不来的财富,你竟敢用这点情分,来开这么大的口?”

妮菲塔丽没有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女官不可置信的开了口。

“给她。”

“陛下?”

“区区一千德本,我还是出的起的。”

瑟尔卡这样明摆着只要钱的态度,让妮菲塔丽眼里最后一点情感也消退了下去,

“我只希望你拿了这笔财富,再也不要出现在梅丽塔蒙的面前,你知道的,她只有我一个姆特,不是你这种贪婪的人可以当得起的。”

“陛下放心,我拿了这笔财富,就再也不会来了,这些足够我花到去见奥西里斯的那一天了。”

得了准话,瑟尔卡喜笑颜开。

“你走吧,答应你的东西,我会在晚一些给你送到庄园去。”

她这样的表现,妮菲塔丽已经连话都不愿意和她说了,厌恶地直接撵她走人。

“是是,陛下,我这就走。”

瑟尔卡点头哈腰地应着,退出了起居殿。

“真没想到只是捡了个孩子,就可以换这么多的黄金。”

回去的路上,瑟尔卡满脸笑容,与她自己的侍女说道,

“我当初也只是需要一个孩子,随便拣了个死孩子回家,没想到居然是活的,更没想到还是个公主,这孩子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以后如果她来找我,尽量推了吧。”

她对着侍女吩咐着,

言罢,拧了下手上的金戒指,

“像这样的金戒指,以后我有一万个,你能想象一万个这样的戒指是有多少么?这笔生意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生意,捡了个孩子,用她做了那么多我不想亲自做的事,最后还能换这么多黄金,值了。”

.......

“夫人,您不用那样说的,您明明也是关心着小姐的不是么?”

已经走出了神宫,侍女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已经欠了那孩子很多了,罗伊斯说的很对,如果我再和她有什么牵扯,她失去的只会更多,我没有办法为她争取什么,这也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但愿妮菲塔丽陛下能看在她这样悲苦的份上,多怜惜她一下吧....”

瑟尔卡嘴角泛起一丝苦意,低低的叹了一声,

她活的这样失败,那个孩子,是唯一带给过她温暖的人啊...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女官一直跟着她,那些话都是故意说的,说给女官听,也说给妮菲塔丽听。

只是瑟尔卡不知道的是,还有另外的人也听到了她的话语,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想要保护的人,

梅丽塔蒙。

“姆特...姆特...原来...从来没有人爱过我么?”

梅丽塔蒙躲在一根巨大的敬神柱后,浑身颤抖着,话语都没了音调,

她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过来,她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瑟尔卡了,她是真的很想念,

在她的心里,不管妮菲塔丽对她如何的好,她的姆特也永远是瑟尔卡,

那才是她的姆特,才是将她养大成人,一直对她好的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那个梅丽塔蒙一直放在心尖上的姆特,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说,养育了自己这样一场,换了这样多的黄金,值了。

她说,以后尽量回避,不要与自己有接触,因为自己已经没有了价值。

她说,她养育自己,只是因为有价值,做了很多她不愿意做的事....

在那些过去的岁月里,那些温柔的过往,

走马灯一样在梅丽塔蒙的脑海轮转不停,

可是...

假的,假的!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没有人爱过自己,只有自己一直在想着别人,

这样的认知让梅丽塔蒙的双眼血红一片,

既然没有人在意我,也没有人关心我,我又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呢?

我不好过,那么所有人,就都别好过了吧?

利用了我是么?我是王室的公主,这样高贵的身份,这样的话,我收取一些利息,也不过分的,对不对?

章节目录 宁可错杀 “蒂雅小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已经入了夜,起居殿内却突然闯进来一队卫兵,

“是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带走我们殿下?”

对方来势汹汹,伊普特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上前挡住了他们,同时暗暗给另一个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寻找阿蒙霍特普,

领头的人她见过,是国王亲卫,是国王要见殿下?而且...他们的称呼连殿下都不是,直接称呼为蒂雅小姐,

这是什么情况?伊普特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跟我们走就是了,呵。”

领头的发出一声冷笑,

“我们殿下是摄政王子的王妃,你们就算带人走,也要有个章程,这样不明不白的,你们通知阿蒙霍特普殿下了吗?!”

伊普特厉声喝道,

“阿蒙霍特普殿下?摄政王子妃殿下?这个命令是国王雅赫摩斯陛下下发的,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那人嘴角的笑意更冷了,眼神里都带出了一股轻蔑,

“过了今天,还说什么王子妃不王子妃?能活着你们就感激阿蒙神吧!”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们殿下是做错了什么事情?”

伊普特急了,什么样严重的事情涉及到了性命?殿下还怀着孩子,是因为什么事,陛下这样震怒?

“不走是吗?”

军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冷冷的扫视了一眼身后的下属,话语间尽是冷酷,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殿下出门?!”

“你们不能进去!我们殿下已经睡下了!她肚子里还有着小殿下!你们就算再怎么着急,也不能伤了荷鲁斯的血脉吧?”

伊普特一手抓住了一名往内间闯的侍卫,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只能抬出荷鲁斯血脉,希望这样能够震慑住他们,等到阿蒙霍特普回来。

可是她想错了,领头的军官明显不在意这个,甚至连那些卫兵都没有一个停下脚步。

荷鲁斯血脉?是,确实有一半的荷鲁斯血脉,但这神圣的血已经被喜克索斯那样肮脏的血统玷污了,那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存活在世上,

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

“发生什么事了?”

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从内间响起,伊普特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很好,既然蒂雅小姐已经醒了,那就自己走吧。”

军官嗤笑了一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是要去哪里?”

林雅刚刚被吵醒,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虽然不怎么灵光,但还是敏感的捕捉到了军官话里的意思,

她的起居殿按照规定,是不允许军官们进入的,可他们现在就站在这里。

且还是这样的不留情面,说的话也是这样的不客气,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伟大的雅赫摩斯陛下的命令,请吧?”

看来问是问不出什么了,林雅整理了一下思绪,点头应允,

“殿下...”

伊普特担忧的拽住了她,

“伊普特,既然是国王的命令,躲不掉的。”

她轻拍了两下伊普特的手,安抚地说道。

这是国王的命令,看样子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与其被人拖着走,还不如识相一点,体面地走出去。

“我会陪着殿下的。”

伊普特咬了咬牙,亦回握了她。

.......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雅赫摩斯斜倚在床上,一手托着下巴,目光里带着沉思。

“....回...回禀父亲...我...我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的...”

梅丽塔蒙战战兢兢地说着,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

虽说雅赫摩斯是她的父亲,但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怎么可能让她真的把国王陛下和父亲这个词画上等号,

那可是国王啊...是活着的神...

更何况,妮菲塔丽还对她有些慈爱的样子,雅赫摩斯却是...一点都没有把她当成亲生的孩子,

他的态度,始终是上位者面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奴仆的态度。

“偶然的机会?偶然的机会是谁告诉你的?”

雅赫摩斯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梅丽塔蒙虽然没敢抬头,却本能的感受到了危机,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你训斥女儿做什么?她能指认不是好事么?又不是她犯了错误,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温和些?”

他对待梅丽塔蒙这样的态度,让妮菲塔丽顿时恼怒了起来,

她从床边站了起来,走到了梅丽塔蒙身边,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安抚道,

“你父亲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就说什么,姆特会陪在你身边的。”

“是...是神给我的指引...在之前...我在拉亚庄园的时候...在一张纸上看到的...”

妮菲塔丽的话语给了梅丽塔蒙勇气,她怯怯地抬起头,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纸?从一张纸上看到的?那纸在哪里?”

“没了...”

梅丽塔蒙打了个哆嗦,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本来也不是一张完整的纸,只是一堆能看得清字迹的灰烬,能够护到阿赫霍特普那里,给她看一眼,都是很不错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还保存的这样久?

“没有了?”

雅赫摩斯的脸瞬时阴沉了下来,眉头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没有证物,如何定罪?

“父亲!我说的都是真的!您可以想一下,那蒂雅,是不是本来就和我们肯迈特人长得不同?我们肯迈特人哪里有那样白的皮肤?还有...”

梅丽塔蒙急了,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狠狠地咬了下嘴唇,

“拉亚...我虽然不知道,蒂雅的姆特究竟是谁,但是我也听人说了,那原本的主妻是从北方来的,您想想,在之前的北方,那都是什么人?”

她说的话毫无章法,甚至听起来也不是无懈可击,可却确确实实打动了雅赫摩斯,

他原本就不是很中意这个主妻人选,还因为这件事与阿蒙霍特普有过不止一次的分歧,他那没出息的儿子,甚至还只想娶这么一位妻子!

别的事情雅赫摩斯都可以认同,也都可以同意,留这么一个女人在宫里,也只是多一个人吃饭罢了,王室也不是养不起。

但是喜克索斯,不可以!

他的父兄,他与深爱之人的骨血,都是死在了与喜克索斯人抗争的战场上,

这样的帝国是他消耗了一辈子的心血打拼而来,

他绝对不可以,让喜克索斯的仇人,来融入他的家庭!

北方来的白人种...即使不是纯种的喜克索斯人,也绝对掺杂了喜克索斯人的血,

她居然嫁给了自己的儿子,妄图染指肯迈特的后位,不可容忍!

雅赫摩斯的双眸微微眯起,闪过一道幽冷的暗芒,

宁可错杀,也决不可放过。

至于阿蒙霍特普,他那优秀的儿子,这天下的女人何其之多,这帝国又是何等的广阔,

他相信,他的儿子也会同他一样,懂得取舍。

思虑好了一切,雅赫摩斯抬手叫来了一名侍卫,

“来人,去把拉亚给我叫来!还有,去给我查,他的主妻是个什么来头!”

既然这主妻是他拉亚所娶,他就总该知道,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吧?

不承认?不承认也不要紧。

什么人能够把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一点疑点都不留呢?

章节目录 发作 “父亲,姆特。”

殿内又是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随着女声的传来,雅赫摩斯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梅丽塔蒙看见来人的瞬间也感受到了放松,

她来了...她来了就好...她也是知道那杂种的身份的...

有了一个知情人,梅丽塔蒙就觉得压力小了不少。

阿赫霍特普一手撑着高耸的肚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阿赫,你的肚子都这样大了,还乱跑什么?”

妮菲塔丽皱了皱眉,松开了梅丽塔蒙的手,想要上前去迎一迎阿赫霍特普。

“姆特,我没事,我就是听说,嗯...蒂雅小姐的身世有些问题,恐怕是欺骗了王室,我心里有点急,就过来了。”

阿赫霍特普微微笑了一下,不着痕迹的躲过了妮菲塔丽伸来的手。

对于她的躲避,妮菲塔丽不是没有发现,但也能够理解,

孕妇多少都是有些怪癖的,妮菲塔丽回想了一下当初自己的模样,也就释然了。

“你啊,还特意过来看一眼,那女人的面子也算是大了,在你起居殿里等着不好么?你三哥早晚是属于你的。”

妮菲塔丽不赞同地摇头,

在她的看法里,阿赫霍特普是因为着急想看对方的惨状,才会挺着肚子过来,

她这个女儿是那样的想要做王后,这样眼巴巴地过来,猜也猜的到了,

“你快坐下,”

妮菲塔丽吩咐了侍女在一旁的椅子上铺上了厚厚的软垫,让阿赫霍特普坐了下来,这才抽出空,去看一眼她的肚子,

“你这也快要到日子了,还不知轻重,还有什么比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那女人也就快到了,你一会赶紧回去。”

“是,姆特,我都知道的。”

阿赫霍特普浅浅的微笑,一手搭在肚子上,淡淡地看着殿门的方向。

“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们殿下!殿下还怀着孩子!你们不能这么做!”

传来的女声有些凄惨,阿赫霍特普顿时一怔,眼神飘忽地看了过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女人被人带了进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神色焦灼的侍女,脸上都是泪水。

两个拖着人的侍卫把人带到了,就松开了手,然而那女人像是没了力气一样,险些跌在地上,幸好有她侍女的帮扶,才没有真的摔倒,

她的肚子是那样的大,不敢想若是真的被人推倒,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林雅现在的感觉非常不好,肚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感,疼痛排山倒海一样袭来,她的额头上已经尽是冷汗,

伊普特已经没有心思去先行礼了,只顾着焦灼地看顾着林雅,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您怎么了?”

林雅已经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嘴唇哆嗦着,半天也没有吐出半个字眼,

今天的情况本来看着就不会是什么好事,没有抬椅也实属正常,只是让她一个孕妇这样走到雅赫摩斯的起居殿,想要快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那个军官觉得她走的慢,不顾她的抗拒,生拉硬拽,才走到一半,她就觉得不行了,

肚子里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就要坠出来,

什么东西...能是什么东西...她现在的肚子里,只有她的孩子,

她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身体也打起了摆子。

“哼!”

进殿这么久,都没有人来向雅赫摩斯行礼,

这女人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架子也太大了吧?真以为怀着孩子就有了资本?

他的神色渐渐冰冷了下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气音。

“陛下!陛下!求求您,叫一个医生过来看看我们殿下吧!她毕竟怀着孩子!”

伊普特这才醒过神来,回身跪伏下去,疯狂的磕着头,

现在需要一名医生,只有两位陛下才可以救殿下了,

“医生?”

雅赫摩斯冷笑了一声,

“怕不是自知难逃罪责,装出来的吧?”

“就是!没有人告诉你们,见了我父亲要行礼的吗?连三哥都不敢摆这样的架子!”

梅丽塔蒙见缝插针道,

这句话一出来,让雅赫摩斯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陛下!我们殿下是真的不好了,求求您,求求您先给她请一位医生来吧!”

伊普特苦苦哀求,

没有了人的支撑,林雅也软软的倒在地上,她一手撑了下地面,费力地爬起了一点,

改成了一个行礼的姿势,无力地拽了一把伊普特,

“伟大的...阿蒙之子...两地的...主人...雅赫摩斯陛下...”

她说的每一个词都十分的艰难,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见到国王而不行礼,这确实是她的错漏。

“不知...陛下...叫我来是...什么事...”

痛感几乎要把她淹没,连脑子里都出现了眩晕的感觉。

“你少装不知道了!什么事?什么事你心里不知道么?用那样肮脏的血统,试图污染王室的圣血,这是死罪!”

没等雅赫摩斯开口,梅丽塔蒙率先叫嚷了出来,生怕她不承认,直接定下了罪行。

这样的话更加的让林雅迷糊了,她现在本来就每一秒钟都是那样的难熬,哪里还分得出心想其他的事情,

“什么...血统...”

她已经疼的快要炸裂,双眼血红一片。

“还装!?你这个有着肮脏的,下贱血统的喜克索斯人杂种!”

“够了!”

没待别人作何反应,阿赫霍特普激动地喊了出来,一双眼眸里满是森森寒光,梅丽塔蒙骇了一跳,

“阿赫霍特普妹妹...怎么了?”

她只是急于想要戳穿这个杂种的真面目,说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吗?

“没有,梅丽塔蒙,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身份了,你是王室的公主,这些粗话,就不要再说了。”

阿赫霍特普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扯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只那一双放在肚子上的手,悄然收紧,

“啊...我知道了...”

梅丽塔蒙顿时惊醒,再回头看了看妮菲塔丽,亦是一脸不赞同的表情,

幸好...幸好有阿赫霍特普妹妹...

她的心里涌起了一股庆幸。

“伊普特...”

又是一阵痛感袭来,林雅耐不住的抓住了伊普特的衣摆,有什么温热液体从她的身体里流淌了出来,

瞬间将她身下的一片地毯都洇湿了个遍,

妮菲塔丽目色一沉,皱着眉望向雅赫摩斯,

“她恐怕快要生了。”

妮菲塔丽已经生育了五个孩子,再是有经验不过了,一眼就看出了是什么情况,

她的心里有一些纠结,

这个医生,到底是该不该请,这个孩子即将出生,却是有着那样的血统,

也许,不请才是个好选择。

“姆特!她怎么处理!”

梅丽塔蒙有些惊惧的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林雅,那原来还像是水一样的液体,现在已经带了红色,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传了过来,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总不能让她在这里生吧?这可是国王的起居殿!

要处死还是怎么,都要弄出去啊!

“...”

妮菲塔丽咬了咬下唇,并未回答,

这个回答哪里是那样好做的,这个孩子怎么说也是她的亲孙子,虽然有那样的血统,但总归是一条曾经被期待的生命,

“让她生吧。”

雅赫摩斯忽然说道,

“她的罪还没有定下来,若是处死,会让阿蒙与我们有了间隙,不值得。”

妮菲塔丽闻言一顿,轻轻点了下头,冷然道,

“带她下去吧,把塔沃里特女神的信物都收起来,能不能平安生产,就看她的命运了。”

塔沃里特,河马女神,庇护怀孕的妇女,让她们得以平安的生下孩子,而没有庇护的妇女,她们...也只能期待着命运的眷顾了...

章节目录 生产 像是有连锁反应一般,在林雅被抬走之后,阿赫霍特普身体一僵,也哀叫出了声,

“姆特!姆特!我恐怕是要生了!”

涂着艳红颜色的指甲紧紧的扣住了肚子,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阿赫霍特普的额头流了下来,

要生了?现在?

妮菲塔丽顿时惊慌了起来,忙唤了人来,吩咐他们带阿赫霍特普到穆特神庙去。

“阿赫..阿赫你别紧张,穆特神会保佑你的,塔沃里特也会的!”

侍女们七手八脚的把阿赫霍特普抬了下去,

雅赫摩斯撑着身子坐起了身,妮菲塔丽亦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喃喃祈祷,

“肯迈特的诸神啊,请你们护佑我的女儿,让她得以平安的产下最纯净的王室血脉......”

“什么?雅雅被父亲带走了?”

林雅的侍女把这个消息带过来,阿蒙霍特普径自推开了面前堆积的公文,急急大步走了出来,眉头也皱的死紧,

“是直接闯进了起居殿?还有说别的什么吗?”

他走的很快,几乎是用跑的,边走边问,

侍女有些跟不上了,嘴里喘着粗气,

“是,是的殿下,是国王陛下的亲卫们,直接闯进了,起居殿,也没说什么,只说是国王陛下的命令,他们对王妃殿下也不是很尊重,言语之间只称呼殿下为小姐,也丝毫不在王妃殿下还怀着孩子...”

她这么一说,阿蒙霍特普就完全明白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墨水来,

原来是这样...

一定是梅丽塔蒙...

早该杀了她的...早该让她再也说不出话...

知道了原因,他心里微微有了点底,只是脚底越来越快,一路飞速的朝着雅赫摩斯起居殿赶去。

“雅雅!”

还没有等他到达,在半路上,就看见一群侍从抬了个担架出来,而担架上躺着的,正是他的妻子,

他的雅雅已经疼痛的蜷缩在了一起,随着侍从走路的动作,就有淅淅沥沥的血水从担架上透出来。

顾不上其他,他奔着上前,一把握住了林雅的小手,跟着侍从们跑了起来,

“雅雅!我来晚了。”

“胡...尼...胡...尼...”

林雅疼的话语支离破碎,只身子越缩越紧,另一只手紧紧护住了肚子。

阿蒙霍特普顿时急红了眼,

“雅雅,你会没事的,胡尼也会没事的,我们这就去找医生。”

他满脸焦灼,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心里也知道,恐怕是在雅赫摩斯那里受到了一些搓磨,

这么想着,他心里就多了些恼恨。

“殿下,我们殿下是要生了!”

见他出现,伊普特心中也是一喜,急急向他解释道,

殿下来了就好了,他来了就好了,这样的话,也就不敢有谁做什么手脚,主人的生产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没有塔沃里特怕什么,有阿蒙霍特普殿下就够了,

伊普特深知,人心,远比那些看不见的神灵更加可怕。

有阿蒙霍特普在,那些侍从也真的不敢随意把林雅扔到哪个昏暗角落去自生自灭,

而是老老实实的,在阿蒙霍特普的注视下,把林雅送进了穆特神庙中的一个小间,

这里历来是王室女子生产的地方,穆特神的女祭司们也都是一把接生的好手,

说到生产,底比斯内再没有比这里还要专业的地方了。

产房乃是重地,即使是在肯迈特人的眼里,仍然是肮脏血污的地方,并不允许男性进入,

即使是阿蒙霍特普这样尊贵的身份,也要受到拘束,只能在外面等。

伊普特看着人将林雅接了进去,忙也慌张的跟了进去,

女子生产是件大事,本来该是由女性亲人陪伴的,可是主人她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能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自己了。

想到这里,伊普特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穆特神庙的产房是王室女子专用的,却依然简陋,只有一座砖台立在屋内正中的位置,背后的墙壁上画满了穆特神的咒语,

而林雅要做的,就是跪在这砖台之上,如果生产顺利,她的孩子会掉到这下面的空洞里,由穆特神的祭祀来接住,剪断脐带。

伊普特搀扶着林雅,让她得以稳当地跪在上面,

“殿下,您什么也不用想,医生之前都说过的,小殿下在您肚子里发育的非常好,而且个头也不会很大,只要您放松些,您与小殿下都会平安的!”

阵痛来袭的间隙,林雅低低的应了一声,双手撑住了面前的石墙,

她会努力的,也会好好听从接生祭祀的指示,一定会把孩子平安的生出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

一名穆特神祭祀训斥出声,

产房内突然涌入了几名侍女,她们动作麻利的收揽着产房内的塔沃里特与贝斯神的雕像,有两个还过来扯林雅腰上挂着的牛头腰链,更有的手里还抱了颜料罐子,看样子是要对这产房内的壁画进行涂鸦。

这种情形,穆特祭祀当然不能不管,

塔沃里特与贝斯神分别是护佑孕妇与新生儿的神灵,牛头更是哈托尔神的象征,

这些都是有助于生产的,她们怎么能这么做?

“祭祀大人,是王后陛下交代的,还请您见谅。”

一名侍女应着,继续头也不抬的收着东西。

“你们..你们...”

伊普特一手推开了一个在林雅腰上拽腰链的侍女,气红了眼睛,

阿蒙霍特普殿下还在外面,她们怎么敢!?

“伊普特...给她们...”

林雅咬着牙,哆哆嗦嗦地说道,

“殿下...”

伊普特不甘心,

“给她们...”

“是。”

伊普特含着眼泪,从她腰上解下了腰链,甩手扔到了侍女怀里。

“即使..没有神的..庇护...我也会生下胡尼...”

又是一阵疼痛侵袭,林雅想着之前医生说过的话,闭紧了牙关,把尖叫吞了回去。

医生说过,有很多女人,在生产的时候大喊大叫,以至于最后的重要关头却没了力气,害得孩子出现问题。

她不能那么做,她要攒足了力气,才能平安的生下小胡尼,

至于那些她们相信的什么神灵雕像,要拿走就拿走,她才不在乎,在现代,那么多孕妇生孩子,不是也没什么念神的吗?

“现在还早着,起码再有两个夜时才会出生,”

一名穆特祭祀走过来,摸了把她的肚子,下了断言。

“两个夜时?!”

伊普特有些急了,还需要这样长的时间,大人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这都是正常的,两个夜时算是快的了,有多少妇人要生上一整天呢。”

祭祀并不在意,淡漠的说道,

她们除了在这间产房里为王室女子接生,平常也会接一些私活,见惯了女子生产遇到的大小事了,

这才哪到哪?

伊普特听她这么说,才略微的放了放心,她从脖子上拽下一枚贝斯神的项链,口中默念了几句,悄悄塞进了林雅的手心,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刚刚抱着众神雕像走了的侍女们又跑了回来,一个一个脸上带着明显的惊惧,把东西都放回了原位,

那名拿了林雅腰链的,更是连滚带爬的滚了过来,颤抖着手给她系了回去,

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我也是不得已的...”

说完又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伊普特眼神复杂地看向门外,又回过头看了看满头大汗的林雅,默默地把她被汗水沾湿的头发结了一个辫子,

主人一定会平安生产的,一定会的。

章节目录 胡尼 产房内女人痛苦的呼声一声又一声的传了出来,阿蒙霍特普一手攥紧了拳头,无意识地放在了嘴边,用牙齿噬咬着,原地转着圈,

“殿下,您别转了,王妃她肯定能生出来的。”

萨哈在不久前赶了过来,看见他这样就是一阵无奈,这殿下要是再转两圈,他就要晕了啊。

“你懂什么?”生孩子是那么简单的?

阿蒙霍特普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脚下顿了顿,后半截话到底没说出来,

生孩子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他的雅雅,一定可以撑住,一定可以的。

“三哥!”

有娇小的人影从远处跑了过来,到了阿蒙霍特普面前才急急刹住了车。

“你来做什么?”

阿蒙霍特普一见来人顿时皱紧了眉,

“我来做什么?雅雅都要生了我能不来吗?”

阿摩斯翻了个白眼,一转身,竟是径直朝产房里走去了,

“回来。”

他一把拽住了阿摩斯。

“干嘛?我是女的,我能进去!”

阿摩斯拽了两下手臂,没拽出来,不由不满道。

“你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女孩,去看什么?”

阿蒙霍特普的话让她不满,但到底还是消停了,乖乖地坐在产房外的花厅下,支棱着一双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三哥...雅雅能生下来吧...?”

听着里面传来的惨叫,阿摩斯打了个哆嗦,有些犹疑道,

“她可别像二哥的姆特...”

说了一半,看见阿蒙霍特普瞬间阴沉下的脸,她顿时收住了声,

阿摩斯心里是很惦记林雅的,毕竟她是那么瘦,瘦的都不像是一个孕妇了,后期还因为三哥和阿赫霍特普的事一直心情不怎么好,这样怎么行呢?

担心归担心,看着面前满地转圈的少年,她心里便明白,三哥内心的担忧不比自己少,这满身的暴虐慌乱,都要溢出来了,

“还是这阿赫霍特普力气足啊,我听着比雅雅喊的声音可大多了。”

阿摩斯砸了砸嘴,转移话题的提起了阿赫霍特普,

阿赫霍特普也在这附近生产,两人之间甚至只隔了一间屋子,就是这声音,可真是中气十足。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刹那间黑了下来,

大事不好,阿摩斯干笑了两声,不敢再说话了。

天光熹微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从面前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阿蒙霍特普与阿摩斯对视了一眼,分别加快了脚步,跑到了产房门前,

一名女祭祀抱了一个厚厚的羊皮襁褓,从里面走了出来,

阿蒙霍特普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这个人,想要到屋子里去,却被祭祀直接拦住了,

“殿下,产房是血污之地,不可接近。”

“我只是想去看看我的妻子。”

“这是不合规矩的,王妃殿下很好。”

祭祀无视他的请求,把手里的襁褓塞进了他的怀里,

“是名小殿下。”

祭祀拒绝的干脆,阿蒙霍特普却依然推开了她,径自打开了房门,襁褓也扔给了阿摩斯,

一股鲜血混着说不上来的气味扑鼻而来,他回过头,眉眼淡淡,

“什么样的血污之地,可以污了荷鲁斯的血脉?”

言罢便再也不回头。

祭祀怔住了,这...当了接生祭祀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合规矩的丈夫...

不过...倒还挺让人感觉挺安心的...

“这就是小胡尼?”

阿摩斯怔愣着看向怀中厚厚襁褓里的小人,一脸的错愕,

这...这也太丑了吧...三哥和雅雅长的都不差啊...怎么生了个孩子这么丑...有点像是托特神的那个化身,狒狒...

年纪轻轻就一脸皱纹?

不仅一脸皱纹,这肤色可还真够黄的...

怀里的小人眼睛还没睁开,小嘴巴却一抿一抿的,小鼻子也是一动一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接生祭祀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饿了,在找吃的。

“饿了?刚出生就饿了?”

阿摩斯一脸纳罕,半信半疑地往小胡尼嘴边递了个指尖,

果然..那小嘴巴动了动,竟是张嘴就含住了,一股明显的吸力传了过来,阿摩斯连忙把孩子塞回了接生祭祀的手里,

“你...你快带他去找吃的...”

想了想,又抱了回来,

“等等,先别了,等我三哥出来,让他看一眼再说,嗯..小胡尼么...就先饿一会吧。”

不怪阿摩斯这么说,在孩子脱离母体的那一瞬间,他即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是一个鲜活的新的生命,而产后出血的母体则是脏污的,

孩子会和他的姆特分隔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个月不能看到彼此。

而以她三哥的性子,雅雅那没有孩子,他估计也不会主动要求看孩子……

嗯...还是等上一会吧,起码让你父亲看看你啊,你说是不是啊?小胡尼?

这次的生产真的让林雅遭了大罪,与那祭祀说的两个夜时,整整多出了几倍,

已经不知被疼痛折磨了多久,她们才告诉她,孩子露了个头,

露了个头,后面的就很顺利了,等到那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到她的耳朵里,她险些激动地哭了出来,

孩子,那是她的孩子,是她的小胡尼。

只是她还来不及看孩子一眼,那小小的身影就被裹进了襁褓,由接生祭祀抱着出去了。

“殿下,您放宽心,小殿下只是被呆下去照顾了,等半个月后您就能见到他了。”

伊普特温声安抚道,

“为什么要半个月才能看见他?”

生产过后,林雅虚弱的厉害,可能是因为失血的缘故,周身都觉得冷,人埋在厚实的毯子里,还是在打着哆嗦。

“这是习俗,阿蒙霍特普殿下会照顾好小殿下的。”

伊普特又细心的给她盖上了一张毯子。

听到这样的回答,林雅不甘的点了点头,也只能作罢,

半个月就半个月吧,总能见到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难以纾解。

产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天光从外面照射了进来,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看见一个不同于女祭祀的,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屋内留下正在清理的女祭祀们顿时一阵慌乱,请求那身影离开此地,

他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执拗地越走越近。

祭祀们劝阻无效,又不敢全力的阻拦,最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那身影缓缓在她面前停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心,不顾地面上的脏污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雅雅,疼吗?”

棕黑色的眼眸里满是心疼与自责,那其中的情绪都要溢了出来,

林雅刚生产完,再加上本身就对阿蒙霍特普有些怨气,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扯住了他的手臂,一把拽下了他的头,鼻尖拱掉了他的假发,在满是青茬的头皮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

“你说..呢?”

她这一动作,让阿蒙霍特普瞬间莞尔,

“还好,还有力气咬人。”

就是……头皮有点疼……

林雅白了一眼,松嘴放了下来,

“这半个月我是见不到小胡尼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如果我出去的时候,他出了什么事,那我以后,就真的再也不会原谅你。”

阿蒙霍特普一顿,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嗯,你好好养身体,会见到他的。”

林雅皱了皱眉,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人在外面焦急的叫喊,

“殿下!殿下您去看一看吧!阿赫霍特普殿下难产了!”

章节目录 说谎 阿赫霍特普在这一天的上午,同样的生了个男孩,雅赫摩斯非常高兴,赐名为阿蒙尼姆赫特,

这是由两个纯正荷鲁斯血统结合而来的孩子,他是这个帝国未来的希望,也是所有国民所盼望的。

“嘿,你看到阿蒙尼姆赫特小殿下了吗?不愧是荷鲁斯的纯正血统啊,可真是壮实,这才几天,就会抬头了...”

“可不是,那一双眼睛长得可真像阿蒙霍特普殿下,虽说还是水蒙蒙的,但里面好像藏了小星星一样......”

有侍女的对话叽叽喳喳的从门外透过来,林雅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手指收拢,揉皱了身下的床单,

紧闭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她抬起头来,脸上登时盈满了笑意,

生产后的接近半个月的时间,都是要留在产房里的,她每天看着同样的环境,感觉几乎要憋出病来。

“伊普特,你看见胡尼了吗?他怎么样?他睡醒了吗?我听那些祭祀说,小孩子都是很能睡的,他今天是醒着的吗?有没有喝奶?”

一口气连问了一连串问题,伊普特脚下微微一滞,露出了一个十足安抚的笑容,转过身来把为林雅准备的午餐放到床边,

“殿下,今天还是不太巧呢,小殿下还是睡着,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唔...没醒么?这么热的天,如果现在还不醒的话,那要不了多会,奶水就会凝固的吧...”

林雅有些失落,一手摸起了一块面包,默默张嘴咬了一口,用牙齿慢慢的磨,

“殿下,我听说,阿蒙霍特普殿下今天有来见过您,您怎么不见他呢?”

伊普特手里给她剥了一些水果,放在盘子的另一边,微微抬头,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伊普特,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他...”

她幽幽叹了口气,嘴里的东西更加的没有味道,难以下咽。

那个孩子已经是出生了,他的存在在林雅的内心竖起了一道高墙,想要跨过,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阿蒙尼姆赫特,阿蒙尼姆赫特,

这个名字几乎天天回荡在她的耳边,想要忽视,谈何容易呢?

“殿下,您不能这样,阿蒙或特普殿下现在还是爱着您的,您不能冷了他的心啊,现在...”

伊普特的语气有些急切,想说些什么,又堪堪刹住了车,改用一种温和缓慢的语调,

“殿下,您和拉亚大人的关系...并不友好,您现在在宫里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依仗的,日后若是没有了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心,您的处境该是多么的艰难?为了您的将来,您也该多露出些好颜色啊。”

“伊普特,我觉得,爱情本身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我为了我的未来能够好过一些,去故意迎合他,他也不会开心的。”

牙齿咬合间发出一声咯的轻响,林雅一愣,吐出一块湿答答掺着沙子的面包渣,想到了什么一样,皱起了眉头,

“伊普特,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什么事情?”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终是从不甚清晰的头脑线中整理出了一些线索,

“我生产那一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国王陛下召见我,梅丽塔蒙说我有罪,试图污染王室血统...还有...”

还有什么来着...有些想不清了...

那种密集程度的疼痛,怎么可能丝毫不漏,只是她觉得,她漏掉的那一部分,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喜...喜克索斯...?”

一个音节从她模糊的记忆中抽离了出来,接着是一个完整的词汇,

像是一道光,劈开了她混沌的记忆,

喜克索斯?

对!

梅丽塔蒙说的就是这个词汇,喜克索斯...

那些被驱逐出境的侵略者,恶臭的喜克索斯人..

她说自己是喜克索斯人的杂种?这是什么意思?

伊普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听到林雅说出的话,慌乱的握住了她的手掌,

“殿下...”

伊普特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归于沉寂。

说什么呢,还有什么安慰的话可以说呢?

她确确实实是一名喜克索斯人,即使现在对她否认,让她安心,待得来日,她还是会知晓,

而为了她能够活下来,已经有人付出了代价,

是的,代价。

“喜克索斯人...”

这个并不陌生的词汇缠绕于唇齿之间,林雅的身上无端的泛起一股冷意,

事到如今,她丝毫没有怀疑是不是梅丽塔蒙说谎,因为她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方向,

远在她再次遇见阿蒙霍特普之前,那个神秘的叫阿波的男人,他说他是她的舅舅,

而她当时之所以相信了阿波,不就是因为这一身相似的皮肤么?

那时沙巴卡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不要与阿波过多的接触,因为阿波的长相不似肯迈特人,更像是西亚的民族。

后来呢?后来证明沙巴卡说的都是对的,

阿波本就不叫阿波,他叫卡穆迪,而他的身份是那样的清晰明了,他还是说,他是她的舅舅。

还有古努,她曾经在口里在心里千般万般怀念的北方,

北方...北方啊...那时候的北方,除了喜克索斯,还会是什么呢?

所以说,卡穆迪说的其实都是真的是吗?

这具身体的母亲,原来其实是喜克索斯人对吗?

“伊普特,把我之前看的纸卷给我。”

林雅平静的说着,实则目光全无焦距,连声音里都掺杂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伊普特一怔,从她的手边捡起了纸卷,塞到了她的手中,

脆弱的纸卷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长长的拖到了地上,她的手指动的飞快,眼神里蕴含着急切,以及一丝微小到可以忽视的希望。

那是这些天她用来打发时间的,记载着肯迈特的历史。

本来已经认识的差不多的文字,现在却恍然间觉得犹如天书一样难懂,她的指尖停在纸卷上的一个位置,语气慌乱,

“伊普特...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殿下?”

伊普特凑过去,移开了她的手指,看到了被她覆盖住的那一行,她是一名奴仆,且是出身于接近努比亚的穷乡僻壤,能读懂的字恐怕还没有林雅多,

但她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些,

“阿波菲斯...女儿...赫...担任......”

“阿波菲斯任命他的女儿,赫里特,担任阿斯塔特神庙的祭祀。”

要伊普特读这些实在费力了一些,林雅把手指放回那一行字迹上,一点一点的向下读去,越是读下去,她的面色就越是颓然,

卡穆迪说的都是真的,赫里特是喜克索斯人,还是不一般的喜克索斯人,她是可以继承王位的大喜克索斯,是血统纯净的公主,

而卡穆迪,他也不是别人,这张纸卷上说的清楚,

阿波菲斯的三名子女,阿波菲斯,赫里特,卡穆迪...

喜克索斯啊,她居然是一名喜克索斯...

命运还真是有够搞笑的,她前一阵还把一位混血少年的遭遇当作故事来听,唏嘘他的命运,而今,她就成了这故事的主人公了。

纸面上一点浮起的尖角,被她无意识的撕了下来,一行长条顿时斑驳,空白。

她是喜克索斯人,这一点她之前也有怀疑过的不是吗?

可是,阿克沙说她不是,说卡穆迪并不可信,她就相信他了,觉得自己真的是家世清白的,

只是现在看来都错了呢。

所以,阿克沙早就知道了对吗?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是在加沙遇见卡穆迪的那一次吗?还是...更早以前?

只是,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个名叫阿蒙麦西斯的少年,仅仅只是大祭司的弟子,因为是喜克索斯人,就受到了那样残酷的惩罚,

那自己呢?

她是摄政王子的王妃,以这样的身份成为了王室的一员,这么做的结果,恐怕也不必再说了吧。

掌心的纹路一直隐隐没到手腕之中,林雅轻笑了一声,

呵,看来算命之人,看的也不是很准呢,

这一双手的两个主人,终究不会是长命之人。

章节目录 早夭 “伊普特,拉亚呢?”

沉默良久,林雅默默地把纸卷一点一点合拢,卷了一起来,语气颇为平静,

拉亚是这具身体的父亲,知情不报等于包庇,

这种罪行在肯迈特是非常严重的,

尤其,他这一举动带来的又是这样的后果,

让一个带有喜克索斯血统的人,差一点,就当上了肯迈特的王后,

他的下场,可以想象。

“殿下...拉亚大人...”

伊普特动了动嘴唇,最后如实道出,

“被判处死刑。”

“死刑?他...已经死了吗?”

手下一僵,纸卷的末处便没有收好,撕出了一道不可弥补的裂口。

“还没有殿下,只是先行判处,要过一段,才会被处死。”

林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类似笑的表情来,

“死刑就死刑吧,只是不知道,关于我的处罚,什么时候会传达过来。”

那个人就要死了,什么怨啊气啊,就这样过去吧,反正她自己,也很快就要死了,不是吗?

“不是的,不是的殿下,您不会有事的。”

她这样说着,伊普特却突然握紧了她的手,

“我...不会有事?”

林雅一怔,不可置信,

她没有事?怎么可能呢?窝藏的拉亚都要被处以死刑,她这个带有喜克索斯王室之血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揭过?

或许...是...

她睁大了眼睛,

“是谁保下了我?”

“是...”

伊普特有些慌乱,眼神躲闪,最后,在她的目光下吐出了实情,

“是拉亚大人,他说,有关您的身世,您从来都不曾知情,如果有人有罪,那有罪的只有他一人,他愿意承担十倍百倍的惩罚,只求陛下看在他多年随侍的份上,放您一条生路...”

那一日,在雅赫摩斯的面前,拉亚用最虔诚最卑微的姿态,伏在雅赫摩斯的面前,

脸上丝毫没有谎言被揭穿,即将被判处死刑的慌乱,

他面对能够一言决断他生死的陛下,仍是平静的,

他说,

“迎娶喜克索斯人的是我,没有坦诚的人亦是我,是我没有阻拦摄政王子殿下迎娶我的女儿,有罪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是我。”

“陛下,而我的女儿,她从生下来,就从未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从未带有目的性的去接触过摄政王子殿下,她毫不知情,所有的过错,尽皆在我。”

他揽下了所有的罪名,毫不畏惧死亡,用自己的死来换女儿的平安。

拉亚原本的罪名也会被判处死刑,只是死,也要分如何去死。

以拉亚在国王面前有头有脸的财务大臣身份,即使是这样的罪,为了保全国王的颜面,也只会悄悄的让他去死,让他体面的服毒自尽。

现在,他要面对的,是比这残酷千倍万倍的刑罚,但他依然甘之如饴。

“还有呢?”

她面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为这件事感到揪心和难过,只是那双生的略微带有晕红的眼,又无声无息的红了半圈,

“阿蒙霍特普殿下,他也是死保您的。”

是的,还有阿蒙霍特普,单单一个臣子一生的陪伴,并不足以换来一句君王的宽恕,

可是他的儿子,唯一正统的儿子,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可即使是这样,也只是保证她能活着而已,仅此而已。

“哦。”

林雅低低的应了一声,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在被单上晕出了一点洇湿的痕迹,

拉亚啊,拉亚,

他干嘛这么选择呢?

就像他平日里装出的那样,铁石心肠一点,不去承认知道赫里特的身世,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他或许还能活下去吧,还是国王信任的臣子。

这个女儿,都已经装作厌弃这么多年了,干嘛到了这个时候,又要用这种姿态,来承担所有呢?

不是他说的,人活着,要自私一点,多为自己考虑,才会快乐,干嘛呀,干嘛不再为自己考虑一下?

不是说好了,等她生下小胡尼,就要来看望,来陪小胡尼一起玩那些玩具吗?

满心悲痛,在她想到这个名字的同时戛然而止,她猛然怔住,抬眼看向伊普特,

“胡尼!我的胡尼!他有没有事?!”

情急之下,她拽住了伊普特的双手,疯狂的摇晃了起来,

她怎么会忘了,她的孩子亦是承载着喜克索斯血统的人,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

想到那样的可能,她眼神愈发飘忽,神经质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呢?

虎毒尚不食子,胡尼怎么说,也有着雅赫摩斯的血脉,那是他的亲孙子,他是胡尼的爷爷啊,不会的,他一定不会要杀死胡尼的!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殿下,雅赫摩斯陛下并没有判处小殿下,小殿下被赦免了。”

伊普特的话令她停止了躁动,欣喜的抬起了眼,

可是她却看见,说着这话的人,眼中并未有什么欢喜的神色,反而是浓重的阴霾,

她的心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抓着,高高的提起,令她难以呼吸,

半晌,她怔怔地开口,

“伊普特...胡尼...怎么了?”

心中的恐慌已经到达了濒临崩溃的那个点,但林雅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声音却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为什么,路过的每一个人,都说着阿蒙尼姆赫特小殿下如何如何,没有一个人,提起她的胡尼?为什么,每一次伊普特过去,都没有等来胡尼睡醒,又为什么,每一次提到胡尼,阿摩斯都是那样奇怪的表情,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恐慌逐渐扩大,她已经到达了失控的边缘,可伊普特,依旧抿着唇,没有做声,

“你说话啊,胡尼怎么了?我是他的姆特,不管他怎么了,我都有权知晓的不是吗?他是我的孩子啊...”

“你不是说陛下没有判处他吗?你不是说,陛下赦免了我的胡尼吗?那他还会有什么事?他还会有什么事?你说话呀!”

“你说话呀...”

不好的预感占据了她的心头,攥着伊普特衣料的双手指尖青白,一双眼里亦是泪光盈满,

陛下不是已经赦免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事?为什么啊?!

又是一声开门的声响,林雅泪眼朦胧的望过去,正看见阿摩斯走了进来,

阿摩斯的身上带着晚间的寒气,眉眼间恍惚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息,但这股气息,一看见她,就转化成了阳光般的明媚,

“雅雅,今天的事情都结束了,我来看你。”

走到近处,阿摩斯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她怔愣了一下,缓缓坐下来,拉过林雅冰凉的指尖,

“这是怎么啦?”

阿摩斯的出现,让林雅的眼中染上一抹希冀,她转而握紧阿摩斯的手,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一点,

“阿摩斯,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阿摩斯骇了一跳,看了看伊普特,又看了看她,

“你知道什么了?”

“胡尼,我都知道了。”

林雅死死盯着阿摩斯的脸,去观察上面出现的每一丝表情,手指越收越紧,

阿摩斯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责怪的看向伊普特,然后慌乱的握住了林雅的手,

“雅雅,你听我说,你现在刚刚生产没有多久,医生说不能太过伤心,所以我们才瞒着你的,你和三哥还年轻,还有那么多的时间,还可以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小胡尼他...是他和你没有缘分,医生说,小胡尼身体不太好,就算是细心的养着,也不会养到成年的,他太虚弱了,所以才会早夭......”

章节目录 时间留下的空白 所以才会早夭...

所以才会早夭...

这句话像是晴天劈下来的一道惊雷,击中了呆立在原地的林雅,

眼泪从她的脸上无声的流淌下来,久久不能回过神,

早夭?

是在说她的孩子吗?

是在说,胡尼早夭了吗?

早夭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能用这个词形容胡尼呢?这个词多不好啊,

真是的,不会用词怎么能乱用呢?

她的胡尼才不会早夭呢,

明明前些天,还那样强壮有力的在她肚子里闹腾,明明前些天,还一脚踹痛了她的肋骨,

身体不好?怎么能用在胡尼的身上呢?

医生不是说了吗,他在肚子里就这样活泼,以后一定是个很健壮的小家伙,怎么会身体不好?

怎么会...早夭...

他出生的时候,那声啼哭是那样的响亮,

他怎么会早夭了呢...?

不,她不信,她一点都不信!

“你骗人!胡尼怎么会早夭?!我要去看他!”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林雅一把推开了阿摩斯,从床上跑了下去,跌跌撞撞奔向了门口,

伊普特从悲伤中抽离出来,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

“殿下!殿下您不能!您不能出去!”

“你放开我!我是胡尼的妈妈!我要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她疯了一样又踢又打,企图脱离伊普特的桎梏,却终是徒劳,

伊普特是什么人,她是佣兵出身,连沙巴卡都打不过她,林雅这种刚刚经历过生产的虚弱产妇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于是她急了,张嘴在伊普特的臂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伊普特的臂膀瞬间麻木,就在这一个空档,林雅从她的阻拦中冲了出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殿下!殿下您不能出去!”

伊普特捂着臂膀还待要追,寒风中又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少年的眉在看见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后紧紧皱起,不顾她的挣扎,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同样的招数使在他的身上,他却分毫未动,

阿蒙霍特普把人放回床上,她仍未松口,他就那么看着她,任由她咬着,连痛呼都没有发出过,

“雅雅,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雅雅,胡尼在远方,也会希望他的姆特能够好好生活。”

“雅雅,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胡尼。”

“对不起...”

“......”

有鲜血从她齿间涌出,混着眼泪,洇湿了少年的衣襟,留下几抹深深浅浅的红色,

她终是松了口,脱了力仰倒在床上,无神的望向涂成深蓝淡黄的天花板,有眼泪从眼角流下,一滴,又一滴,

“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像是说着什么平常的事情,

天花板上的星星真多啊,

都说人要是死掉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么胡尼,他又变成了哪一颗星星?

是否也在天上,看着她这个失败的妈妈。

她好失败啊,真的好失败,

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算什么妈妈?

那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生活了那么久的孩子,从一开始的察觉不到,到第一次的胎动,到最后出声那一声嘹亮的啼哭,

怎么会没了呢?

为什么就夭折了呢?

她...她还没有见一眼他啊...

她那样辛苦生了一夜的孩子,在她腹中生活了十月之久的孩子,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她连见一面都没有做到,她甚至没有抱抱他,都没有看到过他的样子,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是你生产第一天的事。”

阿蒙霍特普的脸色同样不好看,胡尼不仅是林雅的孩子,更是林雅与他的唯一的孩子,

他是这孩子的父亲,同样对这孩子给予厚望,

这样的话题,对于他来说同样是残忍的。

阿摩斯深知这一点,于是抢在他之前,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了,在第一天,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胡尼,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离开了这个世间。

初初听到这个消息,阿摩斯也是非常震惊的,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在早上还在她怀里饿的要吃奶的孩子,到了中午就全无声息了,

这怎么能够让人相信呢?

可是这是事实,千真万确的事实。

她抬手握住了林雅的另一只手,是那样的冰凉,毫无温度可言,

“雅雅,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要更好的活下去才是啊。”

阿摩斯也是失去过亲人的人,就在前年,从小是宠爱她的哥哥,也同样离开了人世,

一年多的时间匆匆过去,时光也淡去了她心中的伤感,她将赛帕尔永远的留在了心里,记住他的音容笑貌,她相信着,赛帕尔活在另一个世界,因为她的纪念而得到了永生。

可是这样的话安慰不了林雅,丝毫的安慰不了,

她的心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那是她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却在还没有看上一眼的时候就离开了人间。

这样她怎么释怀,又如何释怀?

“我都知道了...”

良久,她的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气,只目光仍然没有离开那满是星空的天花板,

“你一定早就知道我是那样的身份了吧?喜克索斯人...肯迈特最容不下的那一种人。”

火光在墙壁上跃动,她脸上的表情在这样的光影里支离破碎,

阿蒙霍特普心中一阵兵荒马乱,握紧了她的手,声音干涩,

“雅雅...”

“你别说话,让我说。”

林雅淡淡打断他的话语,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亦不给他选择的机会,

“你说要我相信你,你说你有苦衷,我信你,而我到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你的苦衷,我没有爱错人,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只是在今后,”

她顿了顿,嘴角扯动,似乎是要扯出一个笑来,却渐渐归于平寂,

“今后你是王,不要...不要和我有这种人牵扯了,我是负罪的人,不敢再奢望一位君王的爱意,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阿蒙霍特普的脸在一瞬之间血色褪尽,手指无意识的收紧,似要把那个说着这世间最为无情话语的人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不要有牵扯?从来没有出现过?

怎么能呢?

已经出现过的人怎么会当做她没有来过,刻骨铭心爱着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了牵扯?

“不。”

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胸间停滞,又有什么东西一刀割破了它,鲜血淋漓,

他执拗地说着,像个年幼的孩子,只要握紧了不再松手,就永远不会从掌心流逝。

“你说不,说不有什么用呢?我是喜克索斯人,陛下可以放过我,可以让我活,但却不会让你我在一起,你在深宫中长大,该比我更明白这些道理才是,”

林雅的脑中一片空白,在她来到古埃及的这些光影碎片中,她所爱重的,一样又一样的失去,时间过的是这样的快,让她仅仅只学会了,要珍惜现在所有的一切,

可是,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

她珍惜了,珍惜了她的孩子,但是时间否决了,时间把一切都带走,最后只留下了她一个。

爱情,难道她就舍得就这样放手吗,她舍不得,舍不得又有什么用,

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就可以做到的,拖得越久,就越是难堪。

“我不会放弃你,也永远不会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从来都不曾在意,不管你是喜克索斯人,是肯迈特人,努比亚人还是利比亚人,”

手掌与手掌交握,尽是一片冰冷的寒意,只是他还是笑着的,眉眼弯弯,满眼的甜蜜间又是满心的酸楚,

“我是你的丈夫,爱你,是我的责任。”

章节目录 最爱你的我 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空的干干净净,林雅仰在床上,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滩池子里的烂泥,

雅赫摩斯不会放过她的,她心里无比的清楚这一点,

放过?赦免?

最终也只是说说罢了,她或许可以活着,却也只能像是烂泥一样的活着,

这个帝国不会允许一个喜克索斯人来做王后,亦不允许国王的身边存在这样一个祸患,

是,他爱自己,这样的爱着自己,但又能如何呢?

今天是王宫里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那么来日,是不是就会成为全国上下都知道的丑闻,

驱逐异族的国王后代,最终迎娶了异族,把异族的火种又一次点燃在帝国的中心,

这可以得到原谅吗?

不可以。

她在军营里呆过一段日子,也参与过招募新兵,

对于喜克索斯与肯迈特之间仇恨的认知度,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深深刻印到骨子里,血脉里,永远铭记的仇恨。

她爱他,一样的爱着他,可她却不能够,这样的自私,

让他与他的子民,站到对立面上。

而她与他的孩子,他们之间的仅剩的羁绊,也已经烟消云散,这是否,就是命运?

“我想去看看胡尼。”

天花板上的星星似乎散发着光亮,一点一点的落下来,最后停在她的眼里,变成了一抹柔软的神色,

那是她的孩子,是她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不管他是生是死,她总要去看看的,去抱一抱他,哪怕只有一次。

“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修养好,等你好了,再去看他。”

阿蒙霍特普的手缓缓松开,棕黑色的眼里幽深一片,抚了抚她苍白的脸,

“好。”

她轻声应了,答的干脆,乖乖巧巧。

纤长的睫毛颤动,最后缓缓落于眼睑,她合上了眼,然后不再作声。

肯迈特人都说,死掉的人不是真的死掉了,他们的灵魂被阿努比斯带走,带到冥界,到那里去过新的生活,

到了冥界啊,会路过很多很多的艰难险阻,最后到达玛阿特的天平边,如果他是个好人,没有做过恶事,他的心脏会轻于玛阿特的真理之羽,就会被允许通过,带到奥西里斯的面前,

她的胡尼啊,还是那样小的年纪,怎么会做过什么恶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到冥界去,到奥西里斯的身边,到代表幸福的芦苇原去。

他还活着,只是她看不见而已。

她要养好身体,用最好的面貌,去见她的孩子。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来,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线,最后没入她的发丝里,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该是走出产房的那一天,穆特神庙里迎来了国王的使者,向林雅进行了最后的宣判,

她免除了死罪,可以活着,但却剥夺了一切的身份和地位,且永远不得走出这座宫殿。

对外的宣称,是摄政王子的第一位王妃,在生产时遭遇了难产,非常不幸的,与腹中的孩子一同去往了永生。

林雅对此毫无意见,事实上,这种事又怎么能由得她发表什么意见。

底比斯之内华丽的王宫,就是她往后余生的牢笼,永远不得复出。

“大人,在这之前,我想去看望我的父亲,不知道是否可以。”

在使者将要离开的时候,林雅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平静的向他提出了问题。

拉亚的死刑还没有执行,她想去看望他一次,也算是不负他对女儿的一番深情。

使者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没有完全地接下这个礼节,

在这之前,王妃的地位当然是高高在上的,所有的人都是王室的奴仆,但是现在,这其中的身份转变,当然要变上一变了,

只是她到底曾是王妃,使者并不敢完全的接受。

“这件事需要得到陛下的同意,我并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还请您...你谅解。”

“那就麻烦大人您了。”

对于身份的转换,她接受的很快,能够免除死罪,这是好事,按理应该打赏些什么的,只是她伸了伸手,摸了个空,

嘴角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意,从耳朵上取下一对金耳环,塞进了使者的手中。

本该是解除自洁仪式的这一天,林雅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脚下微顿,却发现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样的起居殿不再适合她,她不再是那里的女主人,新的住所国王并没有指示,也没有人来接应她,这还真是一个很为难的选择。

伊普特在屋里忙忙碌碌,把属于她们的物品整理到一个箱子中,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些打发时间的书卷,整只箱子都轻的可怜。

林雅稍稍想了半晌,回到镜子前坐了下来,

总会有人来告诉她要求哪里的,在这之前,她想要做一些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穆特神庙是阿蒙神宫附属神庙之一,同是底比斯三神,其间距离是非常近的,

而她的孩子,那样小的胡尼,就躺在阿蒙神宫的美屋里,等待着她的来临。

镜子里的女人肤色苍白,一举一动间都是掩不住的憔悴感,栗色的长发洋洋散散的披落着,遮盖了整个消瘦的肩,那双眼睛,有着上弯的眼尾,浅浅的红晕,只是笑起来,再也没有曾经的狡黠,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她对着镜子,尝试着勾起了一个上弯的弧度,曾经那样鲜嫩红润的唇畔,现在干裂,泛白,布满了死皮,苦涩的厉害。

捡起桌上一旁的妆瓶,一点一点给那张苍白的脸描绘上鲜妍的颜色,就像在一张白纸上,画出想要的样子。

深蓝的眼线在眼尾拉下最后一笔,干裂的嘴唇涂上了一层浅浅的油脂,在其上又填上了饱满的红色,

她搁下笔,想了想又拿起了一盒红色的矿粉,在脸颊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留下了一抹浮于表面的健康血色。

出现在镜子里的人,依旧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只是岁月无情且残忍,再不是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模样。

细麻长裙温柔典雅,行走间裙摆翩翩,走到门口时,伊普特给她递来了一件斗篷,将她全身遮了个严实,宽大的兜帽罩下,挡住了她的脸。

国王已经给了活路,总不能给脸不要。

门外的花厅,鲜花怒放的绚烂,林雅在那前面停了停,采摘了几朵,编成一只小小的花环,

同是解除自洁仪式的日子,隔壁的阿赫霍特普处欢声笑语一片,

门外站着的是图伊亚,阿赫霍特普的贴身侍女,她怀里抱了个小小的襁褓,时不时有婴儿的软糯声音从来面传出来,

声音传到林雅的耳朵里,像是一只手,在她心尖上掐了一把,既柔软又酸涩。

“你瞧你瞧啊,前几天还没这么白净呢,长得可真像阿蒙霍特普殿下啊...”

“还真像,这头胎发也长得很好,这么浓密,还黑亮...”

“等一会殿下收拾完了从里面出来,见了小殿下,心情一定很好...”

“阿蒙尼姆赫特...”

“......”

纤细的手把兜帽往下拉了拉,试图阻挡住那声声入耳的诛心之言,林雅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只小小的花环轻轻握在掌心,抬脚,步履轻快。

站不得了,她的孩子还在等她,她要去抱抱他,见一见,

第一面啊,怎么能不给胡尼留下一个好印象,

胡尼啊,我是你的妈妈,哦,肯迈特叫姆特对吧,我是你的姆特,

你的姆特是世界上最美的,也是最爱你的,

你一定要记得啊,即使你身在冥界,即使你不在我的身边,你也一定要记得,

我是这样的爱你。

章节目录 她的孩子 不管是哪里的美屋,因是存放尸体的地方,总有阴冷的气息环绕,久久不息,

胡尼虽然带有皇家血统,但这样小的年级就已经死去,并没有享受到什么特殊的待遇,

若说有,大概是他的身边清净一些,服务也周到一些罢了。

穿过了一行又一行摆放的尸体,鼻尖萦绕的腥臭气息挥之不去,但林雅却没有在意这一点,

她的脚步始终欢快,嘴角始终上扬着,是那样的轻松,像是履行着一个美好的约定,那样的愉快,也那样的令人期待。

这是胡尼离开的第十五天,小小的孩子埋在泡碱堆里,是一个小小的鼓包,

她走过去,轻轻的把花环放到了一边,用双手,一下一下的挖开了上面堆积的泡碱,

“殿下,这样很伤手,让我来吧。”

伊普特皱了皱眉说道,

“不用你,我是他的姆特,该我来做的,伊普特,我已经不是王妃啦,下次,还是叫小姐吧。”

林雅不甚在意的说着,说实在的,总是叫殿下殿下的,她其实还有点不习惯,

倒是现在,叫小姐都有些不贴切了,她现在一无所有,付不起伊普特的工钱,

“殿...小姐,就算不用我,您该带上手套的。”

伊普特继续劝说着,言语间有些焦急的不赞同,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了一双皮质的手套,

那可是泡碱,长时间解除对皮肤伤害很大,就是阿努比斯的祭祀,处理尸体的时候也会带上手套的。

“没关系,我也只会做这么一次。”

是了,只会做这么一次,也只有这么一次。

她嘴角微弯,想起了一些有趣的过往,

上一次去美屋是什么时候来着?

失去见古努,糊涂的意意啊,还给她指错了方向,

只是这一次不会了,不会认错了,整个美屋都不会再找到比这还小的鼓包,

贴在工作台上的名字,更是她写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烂熟于心的字眼,

胡尼,是她的小胡尼。

指尖传来一阵又一阵灼烧般的痛感,尖端的那一小块,更是肉眼可见的发红,脱掉了一小层皮肤,

可她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

这下面躺着的是她的孩子,日日夜夜的埋在这泡碱的下方,等待着被它吸干全身的水分,最后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小胡尼都不怕这种疼痛,她又怎么会怕呢?

她是这样的倔强,伊普特阻拦无果,也只能就这样看着,满眼的心疼。

不知挖了多久,纤纤十指变得通红,黄白交加的泡碱堆下终于露出了一点属于皮肤的褐色的颜色,

林雅笑了,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点一点轻柔的除去了余下的结晶体,展现了一具完整的身体。

下面的小人小小的,即使是这样全身拉直的姿态,也只比她的胳膊长上那么一点罢了,

那个小人儿,他有着微黑略微发黄的柔软发丝,细细的小胳膊小腿,眼缝很长,看得出来,如果这双眼睛可以张开,一定是一双大且明亮的眼,如果张开,或许是像他的父亲那样,棕黑的颜色,闪烁着微光,

只是不会了,这样一双眼睛,再也不会张开,再也不能看见这样五彩斑斓的世界。

长久以来的泡碱拔干让他的身体变得干瘪,脸颊肚皮消瘦的缩在一起,头颅显得很大,怪模怪样的,像是一个小小的外星人,

眼泪在那一瞬间从林雅的眼眶里滚了出来,泪眼模糊间,眼前的小小婴儿,再也拼凑不出她想象中的画面。

伊普特从一旁扯来了一块白色的裹尸布,包裹在他的身体上,做成一个粗糙的襁褓,小心翼翼举到她的面前,

她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来,无比自然的放到了臂弯,轻轻地拍了又拍,就像每个母亲会做的那样,温柔慈爱,

就像他还活着,只是在她的拍哄中熟睡,进入了香甜的梦境中,却不复醒来。

可也仅仅抱了一会,她把那襁褓又递了回去,小小的花环谭在尸体细细的手腕上,

花环直径就已经够小了,套在上面居然还空出了一半。

“小姐?”

伊普特看向她,满眼的不解,

小姐不是很想念小殿下吗?不是很牵挂他,有很多话想要说的吗?

为什么?就这样算作结束了?

“伊普特。”

林雅看着工作台上的孩子,垂下了长长的睫,

“我们走吧,那不是我的孩子。”

“小姐...?”

伊普特一脸惊惧,她不懂林雅在说什么,

如果这不是她们的小殿下,那小殿下又在哪里?

一时间千万种思绪从心头略过,让她不知从何说起。

伊普特是见过胡尼的,在那一天,接生祭祀剪断了脐带,是她亲眼看着祭祀给孩子洗了澡,包裹上了襁褓,再由人抱了出去,

只是刚出生的孩子,本来就不怎么好说,现在又在泡碱里堆了这么许多天,伊普特是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孩子和她记忆中的胡尼挂在一起。

她看看工作台上的襁褓,又看看林雅,满眼慌乱。

“这不是我想要的孩子。”

眼泪从林雅脸颊落下,划过她上翘的嘴角,

“我的胡尼不长这个样子…他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喃喃自语般,她低声的说着,像是只说给她自己。

“不长这个样子...?”

伊普特愣住了,更加的云里雾里,

小姐见到那个孩子的容貌了吗?好像没有吧?

她当时虚弱到脱了力,连张眼都没有了力气,

还有那些祭祀,根本就没有给她看一眼的机会,从她背后把孩子抱起来,剪断脐带洗了澡,就直接送了出去,

小姐她…是如何看到的?

“我的胡尼…他该是有着红润的肌肤…长得像是他的父亲…或者是像我…都说男孩子,长得像姆特来的多,那他一定像极了我…他的性格该是像他的父亲,活泼…健康…奔跑在太阳底下…阳光会晒黑他的肌肤…也会让他更加的健壮…如果他贪玩,天黑了还不回家,我就会出去找他…一只手提着他的耳朵…扯着他…带他回家…”

说着说着,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模糊了眼前的所有,

说她自欺欺人也好,说她掩耳盗铃也罢,

她就是…

不想承认,

不想承认那个再也不会呼吸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啊……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胡尼怎么就死掉了?为什么她的孩子死了,阿赫霍特普的孩子还好好的活着?

她不信,她不信啊!

不是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是为什么,她在这孩子的身上,寻不到属于她的气息,

为什么,她从心里拒绝承认这是她的孩子。

半脱水的尸体枯黄干瘪,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她心中的想象带起一丝一点的共鸣,

她想象中的孩子,是活泼且健康的,是壮实且调皮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胸脯再也不会起伏,再也不会呼吸的孩子啊…

可是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这样掩耳盗铃的做法真的能够骗的了自己吗?

这是她的孩子,千真万确就是她的孩子,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每个人都可以证明,

不愿意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从头到尾,都只有她自己。

章节目录 我不愿意 作为一名要被处以肯迈特最眼里刑罚的罪犯,拉亚的表现一直是淡定且从容,

国王特许,在行刑之前,他都可以留在自己的庄园里,直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天,

他会被悄悄的处以死刑,体面的葬入早已准备好的墓穴中。

曾经喧嚣热闹的庄园里现在四下安寂,仆人能够遣送的,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里名义上的女主人瑟尔卡,她本来的结局,应当是与拉亚一起共赴冥界,

可是拉亚不愿意,他再一次提出让她走,要求她回到自己的家里去。

林雅被恩准来看望他的这一天,正看到了这一出不寻常的戏码,

瑟尔卡被两个壮实的汉子从屋里拖了出来,兀自挣扎,却徒劳无功,

她已经是被离过婚一次的女人了,这一次虽然因为梅丽塔蒙的原因得以回来,但也只是凑合着过日子,养了个闲人而已,

现在,拉亚要求她离开,她就再没有任何的立场留下来。

阳光下的藤架下,拉亚平静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一点棕榈油添加到早已干涸的颜料中,细细研磨,等中遇到了他想要的状态,他拾起草杆,轻轻蘸了两下,时不时的在书卷上做着什么标注,

与这无关的一切喧嚣,他都充耳不闻。

“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回去!我是这座庄园里的女主人!我不要回去!”

女人的尖叫刺破了宁静的庄园,声音的主人发丝凌乱的被人拖出来,高声叫嚷,

其中一个汉子无奈的挠了挠头皮,

“我说大小姐,我们这也不是带你到什么别的地方去,是带你回艾比家里,你这样叫嚷,换个人还以为是我们在拐卖人口,你就老实一点,让我们也好做不是?”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女人仍旧疯狂的摇着头,两条腿拖在地上,裙子都被磨破了半边,

“你说你不想回去,你不想回去你又能去哪里呢?拉亚大人算是好的了,把你的嫁妆都退了回来,你还要赖在别人的庄园里不走吗?”

另一个汉子也感到很头疼,想伸手捂住她的嘴吧,看她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又怕被咬,只得做罢。

“不回去...我不回去...”

回去?怎么回去?

这折腾了大半年的笑话,还没有被人看够吗?

两个汉子一路从后院的主屋,把人拖到了前院,眼看前面就是藤架了,藤架下那中年男人的身影都可以看得清楚。

这是出庄园的必经之路,怎么也不能不打声招呼直接把一个大活人拖出去吧?

虽说他可能是不怎么在乎,但两个汉子也只是奴仆,万万不敢真的这么做的。

拉亚是被判了死刑没有错,这也只是在王宫内部的少数人知晓,在外人眼里,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财务大臣,

可艾比就不同了,艾比已经从维希尔的位置上退了下来,甚至现在晚节不保,

他之前贪污被人告发了,国王震怒,判处他全家流放,流放到帝国边缘的地方去,

那里毗邻沙漠,农作物无法生长,在肯迈特人眼里,那里无疑是被众神遗弃的地方,人一旦到了那里,就是死,也不可能得到重生。

当然,这一切的原因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实的原因还是与这次的王室丑闻有关,

虽然艾比夫妇知道的并没有他们的女儿详细,只是模模糊糊的概念,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艾比夫妇有今天,也算是吃了瑟尔卡的挂落,算不得冤枉。

“拉亚大人,我们,就先回去了。”

其中一个汉子脸上挤出个笑来,在拉亚面前弯了弯身,指了指地上的女人,

“瑟尔卡小姐我们就带走了。”

小姐,争强好胜了一辈子,最后也只落了个这种称呼,在过上一段,怕是连这种称谓都保不住了吧,

等到达遥远的边疆,那些过往的奢靡,都会化作云烟消散,她只是个平民,甚至连平民都比不上。

几乎伏在地上的女人苦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

趁着两个汉子停顿的空挡,她使出了全身仅存的力气,狠狠地在阻拦她的臂膀上咬了一口,从桎梏中挣脱了自己,连滚带爬的摸到了拉亚的脚下,伸手扯住了他的一角长袍,

脚下的女人前所未有的狼狈,精致的假发早已不见了踪影,总是画着妆容的脸上花了一片,却还是执拗地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放手,

拉亚低低叹了一口气,垂眸,看向地上的女人,

“回去吧,何必呢?”

只是这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却让她的双眼瞬间红润,

他终是正眼看自己了,哪怕是这样的情景。

她摇着头,断然拒绝,

“我不会回去,我会留在这里,”

攥着袍角的手指越收越紧,细致的褶子被她捏出了乱纹,她红着眼,一词一句,

“我会,陪着你,一起,去死。”

她微微的笑了笑,眼里是对未来的憧憬,

瑟尔卡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她这一走,就是最后一次看见拉亚,也知道拉亚的结局,唯有死亡一条途径,

如果留在他身边,她也会跟着死去,

可是她愿意,愿意跟随拉亚到冥界去,愿意陪着他一起去死,

死有什么可怕,只要是和他一起,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满眼迷幻间,她看见那个男人笑了,她赔上了一生,追逐了一辈子的男人,终于对她展露出了这样的笑容,

温柔可亲。

他向着她伸出了手,她在这样的场景中迷失了自己,呆呆的伸过手去,

可是错了,那人的手绕过了她,用了些力气,拽出了被她攥在手中的袍角,

满心冰冷间,她听见了那男人最终对她吐出的最后一句话语,

只这一句,击碎了她全部的幻想,她像是在寒冷的夜晚,被人剥光了衣服丢进河水中央,那样的寒冷,也是那样的难堪。

他目光浅浅,嘴角还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却字字诛心,

他说,

“我不愿意。”

让你走,不是因为不愿意看你死,而是,我不愿意与你一同去死。

是了,拉亚不愿意,不愿意同瑟尔卡一起死,

死亡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件相当轻松的事情,怕什么?

他心爱的赫里特,在冥界等着他,只有到达了冥界,才能再一次的看见她,才能取得她的谅解。

而瑟尔卡,又算得上什么?

怔愣之中,拉亚轻轻向两个男人点了点头,于是他们瞬间会意,再一次拖起了瑟尔卡,一路头也不回的往门外走去,

腿部在冰凉的石板上拖拽带来的疼痛是那样的明显,瑟尔卡从怔愣中清醒过来,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是你的妻子!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始终是你的妻子啊!只有我!只有我才是最有资格陪伴你走向永生的人!!”

这样聒噪的声音未免太过刺耳,其中一个汉子皱了皱眉,顺手从一边捡起了什么东西,看也不看塞进了瑟尔卡的嘴里,

终于,世界安静了。

阳光让庄园口的大门投下阴影,林雅就站在阴影下,神色淡漠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大门处突然出现了个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两个汉子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快步离开,倒是瑟尔卡,见了人,便支支吾吾的激动起来,甚至舌尖顶出了嘴里的东西,

正拖着她的人眼疾手快的把东西塞了回去,抱歉的看了林雅一眼,然后携带着仍旧挣扎的瑟尔卡,像是扔什么牲畜一般,扔进了牛车里,绝尘而去。

章节目录 遗言 “...你回来了?”

再一次有脚步声响起来拉亚不耐烦地抬起头,皱着眉正要说些什么,见了来人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不太自在的起了身来,用胳膊擦拭了一下被他坐过的凳子,请林雅坐下来,

“快坐下,是陛下的恩德吧?我很感激。”

看了看对方淡淡的神色,他怔了一下,神情间便多了几分尴尬,

“让你一回来就见了这些,见笑了。”

林雅就着他刚刚擦拭过的凳子坐了下来,看着他即使到现在还是那样拘束卑微的样子,一股酸意涌上了心间,眉眼间的冷意便逐渐淡化开来,

对于拉亚,她的心情仍然是复杂的,

无情是这具身体对他的固有印象,甚至她第一次见他,就是抱有偏见的,

只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他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他或许也有难言的苦衷,或许只是想保护他的女儿,

可是他做错了,用错了方法,

或许他以为这样的选择是在补救,是在弥补,但其实弥补错了人。

当了母亲以后,她能够把自己代入到这其中,去感受拉亚的感受,

如果现在有人来告诉她,只要你对你的孩子不闻不问,他就可以好好的活着,但这样,你的孩子就会恨你。

她想,她是愿意的。

只是她愿意,却没有了机会。

从心里讲,林雅是可以谅解他的,谅解他为了女儿做出的这许多决定,可是她没有办法原谅,没有办法代替原主来原谅这个失职的父亲,

她可以不原谅,却不可以不来,

她不是没有感触,她是感激的,非常感激的,

所以,她来了,想要在拉亚人生的最后一段路,让他不留那么多的遗憾。

从林雅坐下来,拉亚就一直忙碌着,忙碌着为她准备些什么吃食饮品,

但是庄园里的仆人们都遣散的差不多了,他做这些都需要亲力亲为,

这项工作可能不太顺当,一些微小的叮叮当当声时不时可以传入耳中,沉寂片刻后,耳畔又是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林雅抬起头,整理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拉亚手中捧着托盘,托盘上堆了一堆甜点水果饮料之类的杂七杂八的物品,他的脸上带着笑,白色的袍子上却带着脏污的痕迹。

“等着急了吧,厨娘都跑光了,我也不知道东西平常都放在哪,随便捡了几样看起来还不错的,你尝尝看,”

他坐下来往林雅这边推了推,脸上就堆满了笑意,

“你别看我去拿个东西就花了这么长时间,在我没有进官场,还是一个小书吏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事情我都要亲自做的,毕竟如果我不做,你姆特更是什么都不会做...”

赫里特虽然嫁给了他,但到底是出身王室的高贵公主,怎么可能会这些粗鄙的活,别说她不会,就是她会,拉亚也舍不得,

她嫁给自己已是天大的委屈,从神女跌落凡间,变成了农夫,他又怎么能不珍惜。

“你...你原本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沉默许久,林雅干巴巴的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不由自主的说了这一句,

在她与拉亚相处的时候,从来都是拉亚主动的寻找话题,

这一次,又是如此,

他就快死了,却没有把一点的负面情绪带出来,反而是这样轻松的,愉悦的,

连之前佝偻的身影,都挺拔了许多,花白的头发也用散沫花染的通红,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一般,

“你曾经跟我说,做人,要自私一点,凡事多想想自己,人就会轻松很多。”

说到这里,她说不出来了,声带里像掺了沙子,沙哑干涩,

这样的话,哪怕知道答案,她却仍然想问,

因为这样的付出,在她眼里,是如此的,不值得,

古努是,拉亚也是,让她觉得,负罪感是如此的深重,

她不是他真正的女儿,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她的内心时时刻刻在承受着鞭策,可是原因,却永远也无法言说。

“人活在世上,确实是要自私一点,才会活的轻松,”

拉亚轻轻笑了笑,眼尾的皱纹缓缓舒展开来,

“可是啊,只要是人,就会有所羁绊,能够为所爱之人付出,那才是真正的轻松。”

“你是我的女儿,做父亲的,当然要永远的守护他的孩子。”

“那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只是碰巧来到她身体里的游魂,你也会这样的守护我?仍然觉得值得?”

拉亚慈爱的目光似乎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林雅一时间忘记了其他,激动的脱口而出,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

他的眉头浅浅的皱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

良久,他再次开口,却还是笑着的,毫不在意,

“如果你不是我的女儿,只是生活在她身体里的游魂,我仍然会做出这个选择。”

“为什么?”

林雅震惊的抬起头来,满眼不解,

为什么,就算明知道不是他的女儿,只是外来的游魂,还是会做这样的选择,

这样的占据,难道在他眼里就不是可耻的?可憎的?可恨的?

面对她的疑惑,拉亚却只是垂眸笑了笑,并不言语,

为什么啊,哪里有什么为什么,

如果世界上真有这样玄奥的事,那只能说明他的女儿早就不在了,可即使他的女儿不在了,仅剩这一副躯壳,也是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能够来到这里,来到这样的一副躯体中,大概也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没有什么可牺牲不可牺牲,也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就算这荒诞之言是真的,他也早就活够了,

能够用这副残躯做出这样的贡献,再好不过了。

“蒂雅,我亲爱的孩子,或许你的经历是和你的姆特很相似,但是你,却要比你的姆特幸运的多得多,”

他再一次开了口,迟疑了片刻,终是伸出了手,眷恋的摩挲了一下林雅垂落在兜帽之外的栗色长发,

“阿蒙霍特普,那个孩子,他比你的父亲我,要勇敢得多,他很爱你,你不要心存怨愤,要好好的,和他过日子,以他现在的处境,能够做到现在的地步,已经很难得了。”

拉亚深深的深深的看了林雅一眼,目光描摹着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想要把这一张脸,永远的刻印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陛下的时日不多了,你只要坚持到陛下离开的那一天,我的好孩子......”

“人不能一直活在过去,总是要向前看的,只要活着,未来的每一天都值得期许,小胡尼啊,那个孩子,可能他的使命,就是来与你做一回母子,达到了,也就离开了,他走了,你还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走了以后,你仍然要小心卡穆迪这个人,想来你已经见过了,他确实是你的舅舅,只是他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在你外祖父挑选王位继承人的时候,你的姆特选择支持了你另一个舅舅,阿波菲斯,他很记恨我们,他是个不能够相信的人,如果有一天他来寻你,要你为他做些什么,你一定要和阿蒙霍特普殿下商议,一定要再三思量...”

“陛下在这之后会收走我所有的财产,做父亲的,到了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留给你,倒是这个,它归属于你,”

他从桌面上的一箱纸卷里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了想要的东西,

“这是那肯城别院的地契,孩子啊,那肯城,永远是我们的家...”

死亡,这个沉重的词汇,放到此刻拉亚的身上,却是这样的轻巧,他用这样的语调,像是说着什么稀松平常的事,交代着自己的遗言与身后事,

“我这一生,活到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倒是回过头,惊觉那样多那样多的悔恨,我时常想啊,若是那时,我没有想着往上爬,此刻我们一家三口,是不是还好好的...”

他的目光缥缈而又虚幻,像是看着林雅,又像是透过了她,看向遥远封存的从前,

如果啊,可惜这世上再没有如果...

“我离开之后,你不要为我收尸,任由陛下处理吧,如果可以,请把我和我床前放置的陶罐埋葬在一起,这是我,唯一的遗愿。”

章节目录 心茧 摄政王子在宫中有了新宠,王子殿下的闲暇时间几乎都花在了那女人身上,

只是似乎两人之间的相处并没有那样的愉快,从来都没有人,听到传出过一丝半点的笑声,像是空旷地面的水井,波澜不兴。

没有人见过那新宠长得什么样子,也无缘得见,因为那新宠差不多从不出门,即使出了门,也是周身上下裹了个严严实实,只能窥见偶尔从袖子中探出的指尖,是那样的白皙,纤细。

越是神秘,好奇的人就越是多,但是谁也不敢,没有人敢上前一窥她的容颜。

上等的香料在香炉中燃出缥缈的烟气,名贵的地毯上摆放着烫金的矮几,阳光从高处的窗口落下来,在少年精致纤长的睫毛上洒下金光一片,

阿蒙霍特普头上已经长了些发茬了,不怎么长,也就一个指甲盖那样的长度,天气炎热,这样的长度支棱起来,也并不适合戴什么假发,他就留着这样的发型,有些像是平头,却也无端的多了些男子气概,

他一手在几面堆放的卷宗上涂涂写写,时而停笔沉思,时而在另一张纸上写下自己的感悟,

这样的画面想起来应该会觉得,处理公务的这人应该是极为认真严谨的,事实上并不是,

恐怕现在每一个过来看见这场景的人都不会这么觉得,反而会觉得,这人耽于玩乐,难成大器。

原因嘛,无他,这少年的臂弯里还抱了个娇小的女人,眉目如画,长发婉约,身材玲珑有致,光是看着侧影,就该是极媚的。

只是不是,若是近了看,就会发现这女人分明是表情极淡,几乎没什么情感波动,

像是手艺最好的玻璃工坊里做出来的玻璃娃娃,精美,但毫无生气。

这样亲密暧昧的姿势,实际上却是各不相干,阿蒙霍特普忙于政务,林雅则是眉眼闲闲,正捡了少年停下来的左手,拿了把修指甲的锉刀,一点一点的磨平上面不平的尖角,逐渐变得圆润,

他们之间的相处,这些天来一直是这样的,整日里呆在一起,但并没有什么话说,基本上都是各做各的,互不相干,又浑然一体。

林雅有时候总觉得,像是达到了恋人之间最舒适的那种状态,

就像是她曾经看过的电视剧,男孩子坐在沙发上,女孩子则枕着他的腿,手里玩着各自的游戏,等到夜幕降临,便相视一笑,相携了手,一起回到卧室里去,然后缩进柔软温暖的被子之中,互道晚安。

这场景在想象中应该是很温馨的,幸福到极点的平淡,

此刻用在他们身上又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人是依偎在一起的,心呢,看似是,又隔了些什么,无法真正的相贴。

“你的手好粗糙,连一个小书吏的手都比你要细腻。”

五根手指都磨平了,林雅把另一只手拉了过来继续打磨,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嫌弃,

阿蒙霍特普无奈的笑了笑,那她没有办法,也就由着她,改用左手继续书写,

她这话说的是不贴切的,阿蒙霍特普怎么说也是身份娇贵的王子,整日里各种香膏**之类的涂着抹着,哪里就有她说的那样夸张,别说双手,就是双脚,也只是粗糙上一点罢了。

这话本来也只是听听,但他略略回想一下又觉得怎么听怎么不对,笔轻轻地搁下来,一手卡过那精致的下巴,满眼深究,

“你还这样握过哪个书吏的手?”

“......”

林雅哑然,她握个锤子的别人的手?也就是随口一说,哪里就用的上这么较真。

一把挣开下巴上的手,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没有,只是觉得,你这种身份,不至于像个做农活的吧,手心里都是茧子。”

听她这么说,阿蒙霍特普轻轻笑了一声,在她面前摊开了手掌,

“怎么会是做农活一样的茧?”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骨节分明,虽不是白皙的肤色,却是那样的完美,是恰到好处的小麦色,只这浅浅的棕,就让这完美的手脱离了圣象,带了丝人间的烟火气,

上面的茧子也并没有很粗糙,是浅浅的一层薄茧,分布在手指和掌间,

“怎么就不是。”

林雅又懂什么怎么分辨,看不懂,也不想懂,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在她眼里就是没有区别的,

“当然不是,我的童年是在战场上度过的,”

他望着她,停顿了片刻,然后耐心极好的继续解释,

“战场是残酷的,国王的孩子也只能是最低等的步兵,那时候我的武器是一根长矛...”

“多年的战场生涯造就了它们,而安逸的生活和悉心的养护又让它们消退,如果没有前一段的那一场战争,大概会消退的更加彻底吧。”

“这里,曾经要比现在粗糙的多得多...”

他拉着她的手,扫过掌心仅剩薄薄一层的茧,触上去的感觉是几乎没有差异的柔软,

末了,他抬起手指,点向林雅的胸前,

微凉的指尖与皮肤相触,胸腔里的跃动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她抬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雅雅,你是爱我的,”

精致的嘴角有一丝上弯的弧度,又缓缓归于自然,棕黑色的眸子,明亮而又温软,

“只是那颗爱我的心上生了茧,我有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它会再一次回到从前。”

再坚硬的老茧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下慢慢消减,最后变成初始时的温热与柔软。

“是吗?这个前提不是不再动吗?”

他笃定的话语让她怔愣了一下,不自然的笑了笑,抬手挥开了胸口的手指,

会有那么一天吗?也许会的,又也许不会,谁就能说得这样准呢?

他顿了一下,唇角反倒翘起,不顾她的抗拒,深深地吻上那娇艳的唇瓣,直到她气息不稳,然后抬手温存地摩挲了一下被他吻过的地方,鲜红的唇膏被他蹭花,在嘴角拉出一道旖旎的红线,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鼻间,她抬头,看见深蓝眼线下少年棕黑的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眼啊,像是无边的黑洞,将她的神志逐渐吞吸,最后不复存在,

他的话语迷离,带着丝丝缕缕的诱惑之感,

他说,

“心动,你才爱我。”

心动?代表爱他?

林雅一怔,觉得不是很明白,略微动了下脑子,倒也想清楚了,他说的大概跟她说的动不是一个动,

卯足了劲用头把他撞到一边,两个人的脑门均是瞬间发红一小片,

她看着脑门顶着一小片红的他,没好气的说了句脏话,

“放屁!心不跳早就死了!”

既然他都曲解自己的意思,是不是自己也可以曲解他的?

被这样的反驳,还被人大力的撞了头,阿蒙霍特普倒并没有生气,反而先顾上了作乱的某人,伸出一只手去揉她脑门上的红,

“嗯,你说的都对,所以,只要你的心脏还在跳动,你就爱我。”

喵喵喵?他说什么?还能这么理解?最开始说的是什么事来着?

被人揉着头,她觉得越发迷茫了,

这得跑了多偏?本来要去哈尔滨跑到意大利了?

刚想要还嘴,却又讷讷收了回来,

对,他说的是对,只要心脏没有停止跳动,就会一直爱他,只是怎么爱?这样爱吗?

心尖一酸,林雅抽了抽鼻子,险些掉下泪来,

“茧子会随着时间养护而消退,那么伤呢?伤疤也会吗?”

章节目录 远征 茧子总有一天会消退,可是伤疤呢,

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那一层他嘴里轻轻巧巧的茧,

他和阿赫霍特普,可能确实不是她一开始想的那个样子,

爱情不是一夕之间可以转变的事,他若真的变心也不会让她毫无察觉,她心里明白,

也懵懵懂懂的了解,他大概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命,让她活下来。

她可以懂,也可以谅解,

可是,最后的,真的不能,她无法,

胡尼的死是一道透骨的伤,穿透了她的肋间,刺穿了她的心脏,把她扎了一个对穿,

这样的伤口,如何弥补?

如何回到最初?

沉默间,她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要哭,雅雅。”

阿蒙霍特普抬起手,温柔的拭去了她眼角将要流下的泪滴,将她拥入怀中,

“是伤痕,也终会淡去的。”

浮于表皮的伤也会消退,那深到了骨子里的伤,也会消退吗?

林雅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嘲讽的笑了笑,然后不再争执,

她累了,他以为如何,那就如何吧。

“西奈的赫琉沙人不太老实,我最近就要出征了。”

理顺了她脑后的最后一缕发丝,阿蒙霍特普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

“雅雅,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如果是在孟菲斯,他不会这么问,没有他在,她这样无依无靠的身份,留在这宫里四处都是危机,他不敢这样独自离开。

“走?我怎么走?陛下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她笑了笑,冷冷的反问,

她可以活下来的前提就是彻底抹去所有的身份,在世人眼里她已经是死了,在宫里尚要遮遮掩掩,到外面?想都不要想。

阿蒙霍特普的眉毛因她的话而不赞同的蹙起,

“我可以...”

他张了张嘴,话语却直接被她打断,

“别说了,我不会走,你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传到陛下耳朵里又像什么话,陛下金口玉言我可以活下来,你就这样质疑吗?”

她顿了顿,看见他有些隆起的眉心,到底是硬不下心,软和了话语,

“好了,你是要去打仗,去远征,不是去散心看风景,带着个女人,也不太好,让将士们看见了,也会质疑,我,会保护好自己。”

放做往常的话,倒也不是真的不想去,只是这个档口,未免太不像话了。

“我把手下的护卫军留给你。”

他松动了些,没有再执着带她一起,

只是,护卫军...

这不是保护国王的吗?

她一个半囚禁的罪犯...有点说不过去吧?

想到这里林雅缩了缩脖子,觉得不太妥当,直截了当的拒绝,

眼看着少年还要说些什么,她果断抬起了一只手,做发誓状,

“如果真的有我解决不了的难题,我会去寻找阿摩斯。”

“也好。”

阿蒙霍特普沉吟了一下,点头同意,

阿摩斯么?这样倒也能放心一些,只是单单阿摩斯,有大事的话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不过,护卫军,留给阿摩斯倒也说得过去。

代表生长的佩莱特季,是再一次的农闲时期,也是作为摄政王子的阿蒙霍特普殿下第二次出征,

战车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奔驰,最后击垮那些不知好歹的西奈人。

这是所有国民的期待,送大军出城的一条鲜花铺就的路上,每一个人都声嘶竭力的呐喊,

“打倒那些西奈人!”

“阿蒙霍特普殿下万岁!”

“太阳神永远眷顾肯迈特!”

也有军人的亲眷,此时泪眼朦胧,一直在胸口做着各种祈祷的手势,嘴里碎碎念念,祈愿着亲人的平安,

这样一条道路的两侧,众生百态。

阿蒙神庙广场的金座上,雅赫摩斯淡淡瞥向四周,环视着众人望着军队或激动崇拜,或担忧惦念的眼神,最后缓缓回过头来,看向同样坐在身侧的妮菲塔丽,

“我们的儿子就要出征了,你不担心他吗?”

“我不担心。”

妮菲塔丽转过来,回以同样淡淡的微笑,同样是出征军人的亲眷,她的眼里却是满满的骄傲与坚定,不见丝毫的惶恐不安,

“正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他的身体上流淌着塔阿家族的血,他会毫发无伤的回来,打到那些西奈人。”

......

今天是阿蒙霍特普出征的日子,只是这一次,林雅却注定了没有办法送他了,

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半个囚徒,还有什么送行可言。

在这样的同一天里,另一个人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结,

这样盛大的场面,没有人会知道,也没有人会注意,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财务大臣拉亚,走向了死亡,

肯迈特最残酷的刑罚不是说说而已,他会被处以一种缓慢而又格外痛苦的刑罚,最后被投进烈火里吞噬,连尸体都不会剩下,

对于信奉尸体长存才能得到永生的肯迈特人来说,这样的刑罚无疑是再残酷不过了。

“小姐,拉亚大人,已经装殓好了。”

主仆之中伊普特的自由程度还算是比较大的,得到了消息,她一脸沉重的走了过来,向林雅禀报了这个消息。

“嗯,我知道了。”

林雅闻言顿了顿,轻轻颔首,

装殓好了啊,那就好...

总不至于,连剩下的灰烬也飘散在风里,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小姐,您不要太过难过,大人走的很安详...”

这话一说出来,伊普特登时就知道说错了话,安详?被火活活烧死的人,怎么会安详?

看着林雅僵硬下来的脸色,微红的眼周,她勉强的抿了抿嘴,转移注意力的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按照拉亚大人之前所说的,他床前的那只陶罐,已经随他一起葬入了墓穴中...”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

“送葬的工人不太小心,把那陶罐给撞碎了...”

“撞碎了?”

林雅顿时蹙起了眉,还待说些什么,像是应了景一样,一阵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陶器碎裂的声响传了过来,

那声音夹杂着混乱的脚步,还有一声又一声的咒骂和劝阻交织的响动,

她抬起头,看见梅丽塔蒙一脸盛怒的冲撞了进来,双眼红肿,满脸都是浑浊的泪水,

跟在梅丽塔蒙身后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罗伊斯和霍卡特,正死死的拉拽着她,

只是她现在的力气无疑是有些大,两个人没有拽住,身上的披肩凌乱着拉出了丝,王冠歪斜,她却丝毫不在意,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姆特死了!你还我的姆特!你这个害人精!杀人凶手!”

梅丽塔蒙奔过来,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凶神恶煞,

伊普特见状连忙横在两人中间,做出防卫状,一脸戒备。

妮菲塔丽死了?林雅一愣,满心的不可置信,

妮菲塔丽怎么会死?一个帝国如果死了王后,这该是多么大的要事,若是这样,她又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更可况,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思索了半天,她才顿悟似的想起,

不是妮菲塔丽,那个梅丽塔蒙嘴里死掉的姆特,应当是瑟尔卡,

只是,瑟尔卡又怎么会死?不是判处全家流放了吗?

林雅疑惑的表情激怒了梅丽塔蒙,她高声咒骂着,眦目欲裂,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这个害人精!拉亚不会死!如果拉亚不死,我姆特就不会...”

她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失了力气一样倚靠着身后的女仆,缓缓跌坐在地上,

“我姆特就不会自尽....”

瑟尔卡死了,在拉亚面对死亡的那一天,她也同样的面对着她的终结,

哪怕他不愿意她的随行,哪怕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怜惜她一刻,

她仍旧是死了,

怀抱着那一生也没有得到过回应的爱恋,走向永恒的终结。

章节目录 那个孩子的哭喊 瑟尔卡死了?与她有关?她是杀人凶手?是害人精?

一连串的质问让林雅觉得有些傻掉,

片刻之后,她悟了,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打了两下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一笑,

“可是,她的死,最直接的原因,不是你吗?”

她一点一点走近梅丽塔蒙,脸上的笑意轻蔑而又嘲讽,

“是你向陛下进言,是你扼住了瑟尔卡的命运,如果不是你,父亲不会被判处死刑,如果父亲没有被判处死刑,那瑟尔卡,也自然就不会死,现在,你来到我面前,口口声声说是我害死了瑟尔卡,这个真正害了她的,难道不是你吗?”

“你在向陛下进言的时候,没有考虑过瑟尔卡的下场吗?知情不报等同包庇,她最轻的下场也是个流放,这不是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吗?梅丽塔蒙,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坏,对待养育你那样久的人没有丝毫情感,现在我发现似乎不是,你只是蠢,愚蠢的蠢。”

林雅的反问一词一句,让梅丽塔蒙的脸一瞬比一瞬的苍白,她步步后退着,不敢看林雅的眼睛,最后落荒而逃。

没想过吗?她想过,她想过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瑟尔卡也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时的激愤造成了这样的后果,她无法预料,也忽略了内心对于瑟尔卡割舍不下的情感,

在当时,她觉得受到了那样的背叛,是那样的难堪,她一心只想要所有对不起她践踏了她的所有人付出代价,

只是...

只是...

只是瑟尔卡死了,那个她人生中所有重要阶段都参与其中的姆特死了,

没有错,即使是到了现在的地步,梅丽塔蒙仍旧觉得她没有错,

有错的是蒂雅,如果不是她,姆特就不会死。

手指紧攥成拳,伤害了她们母女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你继续说,”

梅丽塔蒙走了,林雅平复了一下心情,冰凉的指尖贴了贴脸颊,刚刚说的那番话,要说心里没什么波动,怎么可能呢?

她就没有怨气吗?

当然有,

没有梅丽塔蒙的揭发,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她不会急产,胡尼也许就不会死,拉亚也不会,

梅丽塔蒙是怎么又勇气来到她面前和她说这些话,失去亲人?她失去的远比对方多的多,

看着梅丽塔蒙那样灰败的脸,她心里只觉痛快,无比的痛快,身份的悬殊让她不能对梅丽塔蒙做什么,但论起不好过,我不好过你也别想。

指尖回暖,激动的感觉慢慢退去,林雅抬眼,看向了一旁的伊普特,

她刚才说陪葬的陶罐破碎了,可做了什么补救的措施?

被突然点名的伊普特顿了下,回想了一下她刚才的话语,微皱了眉,压低了话语,

“那个罐子里面,是一颗心脏...”

心脏?

林雅一怔,恍惚间了然,

在肯迈特人的习俗里,心脏是一个人最重要的器官,没有之一,那里存放了你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记忆和情感,

那颗被他置于床头,日夜相对的心脏,大概,也只会是归属与那一个人的吧。

又是一日的下午,阳光很不错,透过树叶的间隙投下来,是那样的柔和温暖,

林雅有一阵子没出门了,伊普特怕她闷坏了,好说歹说劝她出来坐一坐,

此时阳光正好,她坐在花架下面,翻看着从前线带回来的书信,

泛黄的信纸还带着战场上硝烟弥漫的味道,字里行间却句句是关切与温暖,她看了会,就缓缓小心地收起来,

蓦地,她的动作一顿,耳边听见一阵婴儿的啼哭,

“伊普特,哪里来的小孩子?”

“小姐,您糊涂了,这院子的隔壁就是阿赫霍特普殿下的花园,能是谁家的小孩子...”

是那个,和胡尼同一天生日,却不同命运的小殿下吗?

她怔了怔,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怅然,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又翻找出另一卷书卷,

只是这书,越发的看不下去了,隔壁的小孩子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把她的心哭的一团乱,

“她们是怎么回事?都没有人在看孩子?”

哭闹声让她无法装作无事发生,她把书卷搁下,眉头拧了起来,

不管是谁家的孩子,情敌的孩子也始终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那些侍女都是干什么吃的?由着一个小孩子这样的哭闹,也不怕哭坏了身体?

“小姐,我去看看。”

伊普特应声爬上了附近的墙头,又脸色不太好看的跳下来,

“小姐,没人在看那孩子,不知道那边的侍女都到哪里去了,只一个小孩子在花厅下面哭,恐怕是因为没有大人在身边,才哭成这样。”

“知道了,”

林雅皱了皱眉头,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起身要往回走,虽然不忍心听那孩子接着哭,但这样冒失的过去,却不太好,

本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尴尬,她再去看望对方的孩子,又没什么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就是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嘴,她也说不清。

伊普特也赞同的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情况,还是早早避开比较好。

隔壁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小,间隔也越来越长,每一次的哭声都似乎是要用尽所有空气,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生命,

同样是做了母亲的人,哪怕她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没了气息,她也是一样的感同身受,心脏像是被人揪在手里那样的疼痛,

离开?还是去看看?

心里脑海里已经纠结成了一团乱麻,

如果她现在离开这个现场,任由那孩子哭着,直到出现不可逆转的结局,她就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心安理得的继续生活吗?

不能的,无论如何也不能的,

那只是个孩子,一个小小的生命,不管她与他的母亲有什么样的恩怨,孩子总是无辜的。

“小姐!小姐!”

身侧的人狠狠地跺了跺脚,用行动表示了她的决定,转过身直直的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伊普特连声阻拦,却又阻拦不下,只得跟着她一起朝那个方向狂奔。

隔壁花园的花架下,地毯上只一张铺开的襁褓,还有一些零散的玩具吃食,一个还不会翻身的光溜溜的孩子,在下面没气似的哭叫,周围一个大人都没有,

林雅见不得这个,加快了步子跑过去,只见那孩子眼周已哭的通红,泪水在眼窝里陷着,眼皮都被这泪水泡的有些发肿,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那孩子的哭声小了一些,变成了小声的呜咽,像只落了单的小兽,好不委屈,

林雅站在原地,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眼中一片复杂,

这就是那个孩子吗?阿蒙尼姆赫特?那个她的丈夫与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既然他已经不哭了,那她也不用留在这里了吧,一会人回来了,就说不清了,

整理好思绪,她转身欲走,只是刚抬了抬脚,那孩子似乎就有了心灵感应一般,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把她钉在了原地,

她转回来,伸了伸手,想要抱抱他,又僵在原地,那孩子也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向着她的方向,张开了手臂,

“小姐,我来。”

感受到了林雅的尴尬,伊普特挺身上前,伸手要去抱起阿蒙尼姆赫特,却被一只手阻止了下来,

“我来吧。”

章节目录 小蝌蚪与妈妈 婴儿的身躯软软的,皮肤嫩嫩的,抱在怀里的触感像是一朵柔软的白云,林雅手忙脚乱的抱着,脑海里回忆起那些母亲抱着孩子的姿势,

把整条手臂垫在孩子身下,另一只手护着,轻轻地拍哄,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本来就很好哄还是怎么,在她抱起的那一瞬,他就不哭了,不仅不怕她,反而在她怀里拱起了脑袋,

与身体不成正比显得有些大的小脑瓜在她怀里一拱一拱,细软的小手还不老实的扒拉拽扯着她胸前的衣服,林雅就算脑子再迟钝,也是明白了,

这孩子...他居然是饿了...

饿?饿了?

林雅脑子里瞬间成了一片浆糊,一时间不知所措,胳膊一僵,差点把孩子扔出去,

“伊普特...你快找找...有没有什么小孩子能吃的...”

她说着,话语都有些变了声调,

伊普特也是慌乱的在那一片地毯上寻找着,捡了半串甜软的葡萄,还有香酥的小点心拿过来,

可到了嘴边,阿蒙尼姆赫特就是不张口,反而用那没什么力气的小手一通狂甩,接着更加躁动的去扯林雅的衣服,

她见状连忙护的死紧,可她护得越紧,他就越是执着,小小的指尖都泛起了淡白的颜色,

伊普特想要过来帮忙,刚把他一扯出林雅的怀抱,他就又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折腾了一通,主仆两个均是忙冒了汗,

“那个...小姐...”

伊普特看了看林雅胸口一点洇湿的痕迹,欲言又止。

林雅神色一滞,连忙抓起斗篷的两侧,把前身遮了起来,

她也是刚生完孩子不久,就算是回奶,现在也还是有的,可以说,阿蒙尼姆赫特之所以越来越躁动,也是因为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奶香味。

伊普特是什么意思,不用说她也明白几分,脸顿时红了个彻底,只是一来伊普特不敢说,二来,她也不想,

这场景就是在室外,她就算再怎么不忍心,就算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拉下脸的,

更何况,这本身就不是她的孩子,越过墙来看就已经是不对,再这样给别人的孩子哺乳,不用说也是不该的,

只是怀里的孩子越哭越委屈,怔愣间,就由不得她再去想什么了,

她今日穿的衣服本就宽大,小孩子又懂什么,乱动乱扭乱抓,还真的扒开了她的衣服,再之后,事态就彻底失控了,

已经到了嘴里的吃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小阿蒙尼姆赫特身份娇贵,伊普特也不敢真的下手,

场面一时就僵了,恐怕现在除了那个浑不知事的混小子,没有一个人是自在的。

良久,林雅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挥退了伊普特,

“算了,由他吧。”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只能由着他,两个大人总不能拿一个小孩子怎么样,

只要一会,吃饱了应该就会睡了,到时候就可以放下他来,悄悄的离开这里。

而且...

那是来自心里最隐秘的呼喊,

她做过母亲,也没做过一个真正的母亲,在这样的一个孩子面前,她心外所有的围墙瞬间崩塌,是再也无法重新筑起外壳的柔软。

吃吧,那就吃吧,反正...她的孩子再也没有办法这么做了啊...

伊普特见状自觉地退到了一边,守在了花园入口处的附近,一双眼警惕地望着四周,好在阿赫霍特普的侍女回来的时候能够及时的通知到她,

毕竟,现在的情况确实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怀里的孩子只有半米左右的长短,抱着并不怎么沉重,是那样的柔软,他有着牛奶般白皙幼嫩的肌肤,乌黑油亮的头发软软的搭在额前,年纪虽小,睫毛却很长很长,像是两把卷翘的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那一双偶尔张开偷偷来瞄林雅的眼睛,是黑色带着浅浅的棕,那样的清澈,里面倒映着她温柔慈爱的脸,

小手仍是不住地扒拉着,小脚丫也是不老实,一下一下的蹬着裹着他的斗篷,似乎是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但又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个小娃娃,力气再大也没有一个大人来的大,他当然挣脱不掉林雅的禁锢,只能用一双棕黑色的眼来表达他的不满,

不想盖?林雅莞尔,又用斗篷宽大的下摆把他裹紧了些,指尖点了点那精致小巧的鼻尖,

“你怎么说,也是个王子好不好,怎么就这么不见外,还不知羞?连件衣服也不穿,就想这样光光的躺着吗?那叫耍流氓你知道吗?”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笑出了声,

“算了,你这不见外的小流氓,吃饱了快睡觉,不然你妈妈的侍女要是过来,我可就说不清了。”

怀里精致的小娃娃可没有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仍旧睁着眼睛看着她,她顿了顿,从身后的地毯上捡起一个用来哄小孩子的手摇鼓,轻轻摇动起来,摇鼓发出咚咚的声响,线绳摇晃,

应该是用错了方法,小孩子更加睡不着了,眼睛骨碌碌的跟着摇鼓转着,她彻底拿他没了办法,

“光吃东西不肯睡,摇小摇鼓也不肯睡,你这个小家伙,要怎样才肯睡呀?”

环顾四周,一地的玩具皆是会发出声响的,她就不敢再尝试另一个了,再弄点带响声的,恐怕睡起来更难,

林雅轻拍了拍怀中的孩子,语气是水一样的柔软,

“那,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一个连翻身都不会的小孩子当然不会回答她什么,于是她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不过,说些什么故事呢,她想了下,开始讲那些在还怀着孕的时候作为胎教来讲的故事,

“从前啊,有一座大大的池塘,里面生活着很多很多的小动物,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一群小蝌蚪从卵中孵化了出来,它们游来游去,看起来非常的快乐...”

“可是呀,它们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样快乐,它们都很苦恼,因为别的小动物都有妈妈,可是它们没有,于是它们踏上了旅途,去寻找自己的妈妈...”

“一只鸭妈妈游了过来,带着身后的一群小鸭子,可爱极了,小蝌蚪们围了上去,期待的叽叽喳喳...你是我们的妈妈吗?鸭妈妈说,我不是你们的妈妈,你们的妈妈有着大大的眼睛还有大大的嘴巴...”

一阵和煦的风吹了过来,绿叶发出一点抖动的响声,阳光柔柔的照下来,照在林雅和她怀中孩子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光晕,像是教堂中的圣母像,母爱的气息是那样的浓烈,

若是有人从她们身边经过,一定不会怀疑她们不是真正的母子。

怀里的孩子在她的故事中渐渐沉睡,呼吸平稳均匀,该是放下他的时候了啊,

打算放下的手微微一僵,她又稳稳的抱了回来,继续讲着还没有讲完的故事,

“小蝌蚪们游啊游啊,找到了一片又宽又大的荷叶,上面坐了一只有着绿色皮肤的青蛙,小蝌蚪们欢快的游过去,问它,我们的妈妈有着大大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四条腿,绿色的衣服,白色的肚皮,你是我们的妈妈吗?青蛙回答说,傻孩子呀,我当然是你们的妈妈啊,不信你们回头看一看,我们是一样的呀,小蝌蚪们愣愣的回过头,看见自己的尾巴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啦......”

忽然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她用力的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变了调子,

“伊普特...伊普特...你快过来...”

章节目录 青蝶 “小姐?怎么了!”

她的声音是这样的慌乱,让伊普特也跟着紧张起来,顾不上再看顾其他,疾步跑了过来,

林雅抱着孩子,眼中流露着悲喜交加的神色,连手臂也跟着颤抖起来,几乎抱不稳怀中小小的孩子,

“他...他是我的孩子...”

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嘴角却压抑不住的上翘着,那是狂喜的神色,颤抖的手一点一点抚摸着孩子柔软的黑色发丝,抚过他白皙的肌肤,

“你看...他的皮肤是这样的白皙,头发这样的黑亮,这样的壮实...他是我的孩子...不是什么阿蒙尼姆赫特...他是我的胡尼...是我的胡尼...”

她拥紧着怀中的小人,目露痴态,像是喃喃的呓语,又贪恋着不肯放开,

“他像我期许中的那样,每一寸都与我心中的分毫不差...”

“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胡尼...”

“小姐...”

伊普特完全惊住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家主人疯掉了,那不是阿赫霍特普的孩子吗?怎么会是主人的?

是不是因为小殿下的死,让主人受到了刺激,现在有了个孩子,所以才这样的失态?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放轻了声音,悄悄伸手拖住了孩子的身体,

“小姐,时候不早了,小殿下也已经睡了,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对,我们是该回去,天快黑了...就快黑了...胡尼一定很怕黑...”

林雅听了,嚯地站起来,抱着孩子原地转着圈,一脸的焦躁,

“你去,去找个出口,我抱着孩子呢,不能再翻墙了...可不能再翻墙了....”

说着便指使着伊普特,催促着要她去寻一个稳当的出口,见她还愣着不动,就有些急了,

“愣着干嘛啊!?快去啊!一会天就要黑了,外面得多冷...”

伊普特往前走了走,目光胶着在孩子身上,语气柔缓,

“小姐,我们该把小殿下放下,我们...我们不能带着阿蒙尼姆赫特殿下一起走...”

她提醒似的说着,在阿蒙尼姆赫特这个名字上咬重了音节,

这是阿蒙尼姆赫特,是阿赫霍特普的孩子,不是胡尼,不是我们的小殿下啊,怎么能带他一起走?

“放下?你在胡说什么!?”

听得这一句,林雅当时就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猛地抱紧了孩子,

“我是他的姆特,是他的妈妈,我为什么要放下他?他该跟我一起回去才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为什么要我放下?我不放下...我不放下...”

她说着,声音里便带了哭腔,眼泪也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

“我不放下他...他是我的孩子...他已经离开我这样久了...不能...不能再离开了...”

眼看到这里的时间已经这样长了,阿赫霍特普的侍女虽然失职,但也不至于这样久还不回来,伊普特心中焦急,顾不得别的,咬了咬牙,

“小姐!您清醒一点!这是阿蒙尼姆赫特殿下!不是我们的小殿下!您别再这样了!一会阿赫霍特普殿下的侍女就要赶回来了,您再这样,就算阿摩斯殿下有心,恐怕都无力了!”

现在的情况,一旦被人发现对于她们来说是相当不利的,而且现在还是这样...抱着别人的孩子不肯松手...

“我......清醒?”

林雅一顿,

“伊普特...你是觉得,我疯了...是吗?”

她轻轻笑了笑,笑容中略带苦涩,手指略松,斗篷里露出了一张熟睡中的婴儿雪白的脸,

“伊普特,他长得不像我吗?你看看,他的模样...不像我吗?”

“小姐...看不出像谁的...”

伊普特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孩子还这样小其实也看不出像谁不像谁,且这样漂亮的孩子,大概漂亮的人之间都有些许的共通性,

但这样的话,反驳了她就会听吗?

“伊普特,阿赫霍特普和阿克沙,他们没有一个有这样白的皮肤是吧?这孩子,真的不像我吗?”

她的话语,像是质问,质问着伊普特,也质问着自己,

其实伊普特说的话,她心里也清楚,但就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伊普特...你相信吗?母亲和孩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从我抱着他,我的心里就一片的宁静,这样的感觉是那个他们告诉我的胡尼没有给过我的...他的动作,他的哭声,他的一切,就好像让我回到了我们还是一体的时候...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你相信我...”

她嘴边的笑意带着浅浅的温柔,一下一下像是抚摸着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抚过那头黑亮的,像极了阿蒙霍特普的发丝,

“小姐,现在不是什么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们真的该走了!”

伊普特压低了声音,急切的说道。

再不走,就真的迟了!

“伊普特,你是见过胡尼的,你还记得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吗?”

林雅却还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似的,摆弄了一下孩子的手指,抛出了问题,

“特殊的...标记...”

她这样一问,还真的让伊普特怔住了,她怔愣着回忆,回想着十来天前那不算久远的记忆,

胡尼刚出生的时候,她是一直在跟在身边伺候的,自家的小主子,当然是要仔细着上心的,怎么可能没有印象,

那是腰背上的一点青斑,像是...

“胡尼小殿下...在腰背上,有一块像是蝴蝶一样的青斑...”

于是她看见,站在她对面的主人,缓缓的绽开了一个笑容,那是这么多日以来,第一次露出的发自真心的喜悦的笑意,欢欣的泪水凝于睫尖,然后又逐渐湿润的结成一颗晶莹的水珠,沿着因笑容带起的沟壑落了下来,划过唇角,最后消失不见,

林雅侧抱着孩子,指间松动了一点,背部包裹着的布料滑下来,有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拂过孩子白皙的脊背上,停落的一只青色的蝶。

蝴蝶翅膀因风舒展,有了生命一般,飞到了这明媚的阳光里,也飞到了主仆两人的心间。

“小殿下...真的是小殿下...”

伊普特嘴唇哆嗦着,同样的不可置信的凑近,抖动的指尖想要碰触那稚嫩的孩子脸颊,又抖动着收回,

眼前的情景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场肥皂泡泡一样的美丽幻境,生怕一旦触碰,就会破掉,一切成为泡影,

对于伊普特尚且如此,于林雅又何尝不是。

怀中的孩子是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通,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他没有像别人说的那样,离她而去,他还活着,呼吸是这样的均匀,动作间是那样的有力,

她就知道...就知道的...

她的胡尼怎么会死,她的胡尼明明还好好的活着...

她拥着怀中的孩子,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胡尼啊...是她的胡尼...

“小姐,既然小殿下还活着,那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为什么连阿蒙霍特普殿下和阿摩斯殿下也这样说?”

一片温馨间,是伊普特先缓过了神,她从一开始的震惊狂喜中清醒过来,脑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模糊的猜想,

小孩子夭折就算是再怎么平常的事,也不该出现这样的错漏,又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说?

林雅也是一顿,皱紧了眉,只是还不待她思考,开口,又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尖啸而又刺耳的响了起来,

那是去而复返的侍女,她惊恐地尖叫着,飞奔着跑近,

“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要对阿蒙尼姆赫特小殿下不利!!”

章节目录 疯了 侍女踉跄着跑过来,腿都吓的疲软,她刚刚突然觉得肚子不太舒服,所以离开了这里,

明明...明明还有一个人在看管小殿下的...

怎么,怎么到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还出现了两个陌生人,小殿下还就被这陌生人抱在怀里,这如何不让她感到惊吓万分?

她不敢想,要是小殿下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会是什么下场,莫说赔命,她连赔命的资格都没有,全家的性命都压进去也不够赔,

那可是王室目前仅有的一名纯血统继承人,不仅是王室的命根子,更是全体国民的,她如何,如何赔得起...

面对跑过来的侍女,林雅没做他想,也没有丝毫把孩子还给对方的想法,

这是她的孩子,谁也别想,再一次从她身边夺走他。

“把小殿下还给我,你该知道夺走小殿下的罪行。”

孩子没有什么损伤,侍女心底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没有感觉到放松多少,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归还孩子的意思,她只能硬装强势的样子,希望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

夺走小殿下的下场?

林雅冷冷弯起了唇,

现在有人来质问她夺走小殿下是什么罪行?那有没有人,可以来告诉她,夺走别人的孩子,又是什么样的罪行?

“阿赫霍特普殿下马上就会赶到,我相信你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你现在把小殿下还给我,你的罪行就会得到减缓。”

对方仍旧无动于衷,侍女也不敢太过激进,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真的对孩子造成了损伤,值得缓和了口气。

只是这样做,依然是没有效果。

“我不会把孩子给你的,”

林雅摆弄着胡尼的小指,眼中温柔一片,

“因为这是,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劝你清醒些,抓紧把孩子还给我,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让你走,不然一会阿赫霍特普殿下来了,你想走也走不掉。”

她的话语让侍女一头雾水,却也更加紧张了起来,眼前的无疑是个疯子,居然抱着阿蒙尼姆赫特小殿下口称自己的孩子,这样一个疯子,如果发起疯来,恐怕真的会不顾后果地伤害了小殿下,

阿赫霍特普的到来何止会让林雅定罪,同样也是侍女所不愿意看到的,

一旦阿赫霍特普到达这里,不管小殿下完好与否,她与另一个渎职的侍女也是一样的难逃责罚,

既然如此,不如大家彼此都各退一步,各留一条活路。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林雅是不会愿意放下失而复得的亲生孩子的,侍女亦不可能就这样放她们离开,

阿赫霍特普?

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略略停留,林雅反倒是不怕的,来了也好,来了,就不如彼此之间都说清楚,为什么,要偷取她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

正僵持间,一道清冷的女声发出厉喝,林雅抬眼,正看见阿赫霍特普从花园的拐角步出,缓缓走来,

冰冷的视线从她的眼中视出,最后落到来人身上,见了她,阿赫霍特普脚步一顿,然后加快了步伐,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花园不是吗?是谁允许你这样的人私自走出庭院,还这样光明正大的抱着我的孩子?”

阿赫霍特普拧着眉毛,声音相对来说略显平静,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你的孩子?”

林雅怒视着她,冷笑出声,

“你对着你头上的努特,对着脚下的盖布,对着你信仰的阿蒙,你再说一遍,这是你的孩子?”

“我再说一遍,把孩子还给我!”

阿赫霍特普再一次往前伸了伸手,

“你心里知道的清楚对不对,你知道,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

面对阿赫霍特普,她强压住了心里的火气,生怕吵醒了怀中熟睡的孩子,用一种轻而缓的声音发出质问,

“来人,制住她,把孩子夺回来。”

阿赫霍特普抬手招来了身后的侍卫们,

林雅说的话让她身上的寒意愈发凝结,她看着林雅,眼神轻蔑

林雅抱着孩子后退了一步,伊普特挡在她身前,只是没用,

双拳难敌四手,想要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留下怀中的孩子无疑是天方夜谭,

伊普特何尝不是深知这一点,无谓的挣扎虽说没用,却也还有着一丝希望,而主动放弃,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很快,伊普特被侍卫们按住,押在一边动弹不得,两个侍卫走向林雅,强硬的从她怀中抢走了胡尼,

熟睡中的孩子在那一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嚷,

她当然不肯,当然知道这一次如果松手,或许就是再也见不到他,

但还没有满月的孩子的身躯是何等的娇嫩,别说争抢,就是手劲微微大上一些,都会留下红痕,

她是一名母亲啊,她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因为她的抢夺,而让孩子受到伤害?

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再一次被别人夺走。

孩子被侍卫送回了阿赫霍特普手里,她无比娴熟的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了几下,于是那孩子咯咯笑了出声,抓住了她的手指,

这样的场景是何等的刺目,落在林雅的眼里如同被锥子钉进了心脏一般疼痛,

那是她的孩子啊,她亲生的孩子,可现在呢,他被人夺走,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还与夺走他的人是那样的亲密,

理智告诉她,胡尼只是一个没满月的孩子,自然是与谁长久的在一起就会对谁感到亲近,

可是见了这里,见了这场景,她真的无法抑制,心里的酸涩排山倒海,两名侍卫死死的压着她,将她的头颅按在了地面上,

眼泪从眼角落下来,落到土地,然后糊上她的脸,理智在这一刻被她抛离了脑海,

“阿赫霍特普!玛阿特会惩罚你的!你窃取了别人的孩子!阿赫霍特普!是你偷走了我的胡尼!玛阿特会惩罚你的!拉神都看在眼里!......”

阿赫霍特普顿了顿,把孩子交到了图伊亚的怀里,往前探出了脚尖,眼中的阴寒如刀子一般凌冽,

“来人!她疯了!把她的嘴给我堵上!拖下去!”

两个侍卫手忙脚乱的从她的斗篷上扯下一块布条,嘞住她的口中,在脑后牢牢的系住,

于是那满口的愤懑之言,就统统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

“阿合.....唔....”

事已如此,阿赫霍特普这才悠闲的走回来,接回了孩子,花园的一角又是一阵走动的声响,她略微一顿,朝那个方向看去,

叮叮当当的脚镯声连绵于耳,矫柔造作的声音亦是从重重花叶后传了过来,

“阿赫霍特普妹妹,我本来是来找你的,却没想到看到了这里,本来我是不该说什么的,”

梅丽塔蒙从花叶中走出,带笑的眼睛转到林雅身上就变作了一股寒意,

“既然是她疯了,留在宫里也不怎么合适,不如就送到丹德拉的疗园里去吧,让她在那里好好休养,免得三哥回来,你也无法交代。”

她指了指地上被压的死死的人,笑声娇媚,似乎是真的在为阿赫霍特普考虑一般。

阿赫霍特普闻言微微眯了眯双眼,只一瞬间的停滞后,便也微笑宛然,

“你说的有道理,她已经是疯了,王宫里便留不得了,那就送她去丹德拉的疗园吧,也好慢慢休养。”

三言两语间,两人就定下了林雅的未来与去处,

梅丽塔蒙得到同意,笑容就愈发灿烂了起来,

蒂雅啊蒂雅,我听说丹德拉的疗园是个好去处,你可千万千万,要好好享受啊......

章节目录 异色 狭窄的窗户除了透气别的功能都没有,高高窄窄的一个窟窿,开在光滑墙壁的最顶端,本该幽暗的室内灯火通明,整整八个巨大打磨平整的铜镜立在四周,将整个房间映照的纤毫毕现,

香炉燃烧着不具名的香料,光是闻着就让人感到昏昏欲睡,

只是,不能睡,也根本无法睡着,在这样的强光照射下,整个人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

耳边充斥着的是门外传来的疯癫的尖叫和模糊的呓语,身体撞击门框的声音不绝于耳,

林雅蜷缩着身体,蹲在屋子的一角,

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她惊慌的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可是没有用,那样尖利的声音仍然还是从指缝间漏进来,传进耳朵里,

“放我出去!我没有疯!放我出去!”

“你这样的门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只需要一脚!”

“塞赫美特神是我的亲人...她总有一天会来救我的...把你们...把你们都杀了...杀了...都杀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好多的星星啊...你看,我身边就有一颗...真亮啊...我抓给你吃好不好...?”

......

“伊...伊普特...”

她无措的叫着,尽量的缩小存在感,只是没有用,缩的再小也没有用,

那些声音还是在她耳边喧嚣着,无孔不入。

“小姐,您不要怕,伊普特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你放心的睡一觉,伊普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没...没事...我刚才只是太害怕了...”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稍缓了缓,颤抖的指尖握住伊普特的手指,

“我们要想个办法,一定要从这里逃出去。”

“逃?”

伊普特一愣,然后俯耳过来,

“小姐您说,我听您的。”

“没有,我现在还没想到具体的方法,我们先休养一段,等看守放松了警惕也不迟,只是,要快,梅丽塔蒙和阿赫霍特普不会这么轻易罢休的。”

尽量的忽视那些嘈杂的声响,林雅正渐渐熟悉这个环境,

丹德拉的疗园确实还算是个不错的地方,那也只是相对而说,整个疗园内部就是两个极端,

一部分的患者可以享受到让人轻松而又愉快的梦幻疗程,而像她们这种,或是被人诬陷构害,或是真正疯癫到了极点。

圈禁在她对面的就是一个极端疯癫的病人,一天以来大部分的时间都会用来狂躁的踹门,尖声咆哮,只有疗园内的祭祀拿来那罪恶的神花种子,强硬的灌下去,他才会消停上一会,

斜对面的算是比较安静的臆想症患者,总是说周围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因为不怎么狂躁,也很少的破坏东西,祭祀们一般不去管她,

而在她身侧房间的,却格外的安静,连一声叫嚷都没有,只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透过墙壁一点一点的传过来,

这声音,林雅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就在她蜷缩的墙角,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她把耳朵贴在上面,屏住了呼吸,

“伊普特,你听...”

伊普特也贴了上去,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

这是有人在挖洞的声音,细细碎碎的挖土声,格外清晰。

隔壁的人,在...越狱?

想到这里,林雅便觉得心里一阵激动,

她坐直了身子,一双眼里都是晶亮,

“伊普特,他可以,我们也可以...”

是的,既然隔壁传来的挖土声越来越清晰,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真的挖动了,而且越来越深,

这样的话,就足以说明了,这屋墙是可以挖动的,他只有一个人,而她们,却有两个。

呆在这里?

林雅微微笑了下,

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明知道送她来的对方没有好心,怎么会真的把自己当成案板上离了水的鱼一样任人宰割?

有可以离开的机会,那么不管如何都要试一试。

留在这里的结局,大概不死也不会怎么好过,她要活着,要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去找阿克沙,只有活着,才有抱回她的孩子,亦只有活着,才可以,去问一个为什么。

是的,为什么,从那时的确定,一直到现在,她也想不通一个为什么,

这样大的事,这样大的手脚,她不相信,不相信阿蒙霍特普什么都不知情,他说他爱她,他说他会保护她,他说他在乎他们的孩子,

他一定是知道的,

甚至...

想到那个可能,她觉得牙齿都冷的发抖,

甚至,是他把他们的孩子交给了阿赫霍特普......

相信,她仍然相信他,仍然相信他做的一切,都有原因,都有他的打算,这些她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让她陷入疯魔?

问他,一定要问他。

不然她这一辈子,永生永世,也不会得到安心。

“小姐,没有工具。”

伊普特满屋转了一圈,空手而归,

这间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入目所及只有满地凌乱铺着的麦草,满地空旷,便是照明的设施也高高的放置在接近顶棚的地方,无法触到。

“工具...”

林雅不自觉的咬了咬拇指上的指甲,皱眉思索。

没有工具...

这个节点,不一定是需要什么确切的工具,任何一点尖利有硬度的东西都可以做得到...

手腕上的镯子从骨节上滑下来,林雅一顿,瞬间有了打算,

首饰,对!首饰!

她激动地站起来,浑身上下摸索了一番,最后无奈的发现,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的首饰,也只剩下了这一副镯子。

这副镯子正是当初赫里特留下的遗物,几经辗转波折又回到她手上的物件,

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就算是剥夺,也会保留,

只是事到如今,她现在缺上一件工具,金质的东西总是偏软,用来做工具,未免有些不太可能,

不管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再等下去,谁知道会等来什么结果,如果那祭祀捧着神花种子来了呢?

一旦吃下去,就真的全完了。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她咬了咬牙,从手腕上褪下了一只,沿着两只河马的接口处用力掰开,最后掰成了一个纯金的小尺子,

最上头的一只河马头部当初已经被阿蒙霍特普捏扁,看起来就不会很结实,她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整个头拧了下来,郑重的塞进口袋里,

心里碎碎,

没办法,我这也是真的没办法,等我能够出去,一定找一个妥贴的金匠,把你们再融合到一起。

静室的墙壁不是整块石料堆砌的,而是泥砖,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石料,隔壁的也就不用挖了,白费力气。

林雅持着金尺,用刚才拧掉了头不平的那一端狠狠的插进了泥砖堆砌缝隙里的干泥,

效果立现,

裂了,不是墙壁裂了,而是她手里用镯子掰成的尺子。

墙壁虽是泥砖堆砌,却不是那么单薄的,如果她慢慢磨,没准还真的能有点成果,只是她太激进了,用金器硬怼,

硬碰硬之下,本来就偏软的金器彻底的弯了,光弯还不算,整个断口出现了裂痕,

要是将来还想要修复,那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重新溶掉,打造一个其他的物件。

镯子的断裂让林雅心疼的肝颤,只是过了一会,她逐渐的,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视线,

金镯的断口处,其中的一端露出了与金黄截然不同的另一重颜色,那是一种深沉的,纯粹的黑色。

章节目录 这个真没有 黑色?

金子不都是黄的吗?变质了?乌金?

破碎的断口呈现一种一层一层的状态,金子是这样的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难道是当初做这镯子的人偷工减料,往里面掺了其它的东西?

不对吧?卡穆迪当初不是说,这是她的外公赠给她姆特的?

她的外公,不是喜克索斯的王,阿波菲斯吗?

出于王室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以次充好的烂货?

如果不是这样,那又是什么呢...

如果是特别珍贵的装饰品,那怎么也不会藏在镯芯里,而不是镶嵌在外面对吧?

值得一个国家的王去隐藏起来的...那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在胸膛里激烈的跳动着,她有一种预感,很强烈,很强烈的预感...

手指有些颤抖的伸出来,像是剥什么皮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了表层的黄金,里面乌黑的物体一点一点显露了出来,

先是露出了一对有菱角近乎方形的耳,然后是尖长的嘴部,再之后,破碎的镯身里,抽出了一把完整的,钥匙。

有着赛特神头部作为把手的钥匙。

这一枚钥匙整体细细,埋在镯子表面偏平的那一侧,下端对应的凸凹的部分是那样的繁复,制作材质是不知名的金属,整体乌黑,泛着幽幽的暗泽,

如果这都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一枚,那可真是太对不起观众了。

钥匙,这一定是卡穆迪苦苦找寻,又求之不得的,能够打开装有喜克索斯宝藏盒子的钥匙!

找到了!她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找到了!

喜悦过后,林雅轻轻叹了口气,心里的狂喜又渐渐转回了失落,

找到了又有什么用,献给雅赫摩斯?

想到这里她轻笑了一声,指尖摩挲到钥匙温润的触感,

以德报怨的事情她可不是很想做,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一个国家的稳定需要法度,可她却无法这样告诉自己,从而不去怨恨雅赫摩斯。

交给卡穆迪?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只是,交给她想的那个人吗?是了,该给他的,也只能给他,只是现在,彼此之间远隔千里,又如何能送到他的手里?

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子,

她摸着这钥匙应该还挺坚硬的,这种材质既然戳不坏,那先做点别的用途,应该也可以的...吧?

说做就做,用赛特的尖耳插进了泥砖之间的墙缝,一点填泥从中间簌簌落了下来,

林雅与伊普特相视一笑,

成了。

钥匙很小,都不到一个指头的长短,做这种活计着实有些费力,但也比没有的强,

林雅和伊普特换着抠了几个小时,也只挖动了一块泥砖。

随着一块泥砖的掉落下来,因间歇擦汗而满脸灰泥的两人顿时心里升起了一点希望。

可以,真的可以,只要能挖的动,就总能挖通的。

“啪”

又是一声泥砖掉落的声响,主仆二人俱是一怔,

“啪啪”

紧接着,又是两块,

侧方与隔壁相连的墙壁出现了一个人脑袋一样大的洞,一阵灰尘飞起来,呛的林雅一阵咳嗽,

“咳咳咳!!”

隔壁的咳嗽声比她还要大的多得多,伊普特护着她往后推了推,四目相对之间俱是一抹谨慎,

脑袋大的空洞里真的钻出了一个乌漆麻黑乱糟糟的脑袋,

“我又出来啦!”

一个消瘦的,不修边幅的,令人眼熟的男人抬起了脑袋,先是激动的望了望四周,又低了下来,

“挖偏了。”

说着,就要往回缩,林雅见了他直接从伊普特身后窜出来,眼疾手快地揪住了他的脑袋,制止了他的动作,

“那个谁...那个...”

话到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个人叫什么了,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

“请等一等!等一等!”

眼前的人就是之前来到丹德拉,有过两面之缘的疯癫越狱男人,阿蒙霍特普曾与她说过,这人是赛帕尔之前的老师,有名的先知,

后来因为疯了,知道的东西又太多,被雅赫摩斯圈禁了起来。

照林雅看,他八成就不是真的疯了,

或许,只是为世俗所不容,触及到了太多的利益,才会被疯了。

“你谁啊你!有话好好说,我就是真要跑,也不至于吧?放开我的脑袋!疼疼疼疼疼!”

林雅使的力气有些大了,那人的脸皮明显的被揪的不成样子,疼的眼皮都皱在了一起,

她一愣,麻利的松开了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没事吧?”

她一松手,那人就飞快的缩回了头,又缩到了自己的一边,藏在头发下的一双眼睛不善的看着她,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气闷,

“放屁!你这么扯着我,你觉得没事?”

伊普特皱了皱眉,虽说隔着一道墙,这人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性,但她还是不太放心,

“小姐,这人是谁?”

“啊?一个...嗯...朋友。”

他是谁,林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伊普特介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个词汇,朋友。

是朋友吗?

大概...吧?

总不能说是她在哈托尔神庙施舍过一次的流浪汉?

现在怎么说也是有求于人,这样的词当然就不太妥当了。

“朋友?你哪位?”

没等伊普特质疑,对面的男人先质疑了起来,从破口中看见对面的人往前伸了伸脖子,拨开了挡住眼睛的乱糟糟杂草一样的长发,露出了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

“哦,是你啊。”

那人放下头发,一脸的我知道了。

片刻,他就又从那个破洞中伸了手过来,

“朋友!你肯定是我朋友!”

“小姐...”

伊普特还是不太相信,她为难地转过头来,看向了林雅,

“您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额...”

他的名字...林雅一滞,她倒还真的知道,听阿蒙霍特普说过一次,之前还记得的,现在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赫希努!我叫赫希努!”

还不待林雅去想起他的名字,他倒是自己自报了家门,他的声音急切,又带了丝讨好的味道,

“你有吃的没?就上次那个没味的点心也成,快快快!你都说了我是朋友!给口吃的!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给口吃的?

林雅觉得有些无语了,

不过分,这个要求当然是不过分,只是,得看什么时候吧,就现在?开什么玩笑。

“那个,赫希努朋友,我人都住你隔壁了,哪还有什么吃的?”

林雅苦笑了一声,摊了摊手,

她现在也是被关在这的“病人”,吃的也只能等着祭祀来投食,没有,这个真没有。

没有吃的,赫希努的态度也不那么热忱了,甚至话都懒得说了,把手收了回去,开始把砖一块一块的填回来,眼皮都不抬,

“诶诶诶?那个,赫希努,朋友?”

这下换成林雅带着谄媚的笑凑过去了,

“干嘛?”

“光是我看见,你都跑出去两次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跑出去的?”

他是曾经作为交换,告诉她疗园东北角有个狗洞,但也没说怎么走出这间屋子啊,

再说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来这种地方吧?

“就那么出去的呗。”

赫希努抬了抬眼皮,闲闲的说着,手上动作仍旧不停,一块一块的往里面填着泥砖,

“诶诶?那么出去是怎么出去的?”

他不说,林雅也不气馁,继续追问。

墙壁被一点一点填好,直至最后只剩下一块的空隙,

“你告诉我!等出去了!我保证你不用再回来!我是摄政王子阿蒙霍特普殿下的妻子!”

林雅急了,顾不得其他,

“你?妻子?你真当我疯了?摄政王子的妻子会来疗园这种鬼地方?”

赫希努嗤笑了一声,

“不是,他爱我!他要是知道我就不会来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出去!”

“真的?”

“真的!”

“你以阿蒙神的名义发誓。”

林雅无奈,只能照做,等她做完,就看见缝隙里赫希努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布满污渍的大黄牙,

“我有特殊的越狱技巧。”

章节目录 准备 “我说,你真的是个..先知...?”

送饭的祭祀来过一次又走了,林雅看着对面那个一点面包吃的狼吞虎咽的男人,觉得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先知啊...这个词是多么的高大上啊...提到这个词,虽然会有些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东西,但第一个反应不是应该是仙风道骨那一挂的吗?再不济一点,也该是像布萨里那种,多少有点神秘气息吧?

就是普塔神庙里的那个纳菲尔普塔,看起来也比赫希努这个强啊,

他这个先知...假的吧?

“嗯?”

赫希努动作顿了顿,于吃饭的百忙之中抬了抬头,露出不怎么友善的眼神,

“废话,你在质疑国王吗?”

说到这里他扬了扬头,一脸的得意,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胸脯,

“我,先知,国王认证的。”

说完了,他又用手往后别了别快要挡住脸的头发,

“一看你们就是太年轻,现在还摆什么上等人的架子,嫌弃这黑面包太难吃?太难吃也是还有的吃,等到晚上饿的睡不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太年轻?摆上等人的架子?嫌弃黑面包?

林雅一怔,

摆架子倒不至于,太年轻也说不上,她现在一肚子的心事,根本没有吃东西的胃口,

再加上,这面包...

黑面包,这差不多是奴隶也不吃的东西了,

次等的面包会在里面掺土,顶饿,能够充饥,

而现在面前的这一份,她简直怀疑,这里面的面粉含量少的不能再少了,这是面包吗?泥饼吧?

“我只是吃不下...”

“得了吧吃不下,你吃不下我能吃下。”

说着,一只还带着泥的手就从窟窿里甚了过来,伊普特顿了顿,还没来得及阻止,脏手直接抓到了面包上,又闪电似的缩了回去,

他倒是不客气,几口就吃了个精光,

吃饱了,他就往后一仰,仰倒在了黑暗里,舒舒服服地打了一个饱嗝,

“你刚才说,你是国王认证的先知?”

这一套动作让林雅觉得有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又下不来,

“对啊,还不止一任国王...卡摩斯...陛下你...知道吗?雅赫摩斯...陛下你又知道吗?”

黑暗中传来手指甲刮着什么东西的声音,配着赫希努有些含糊的声音,林雅顿时了然,

想起那一口挂满了污渍的大黄牙,她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

“那国王还说你疯了呢。”

“......”

赫希努被她一噎,直接没了动静,沉寂了半晌,才再一次开了口,用一种低低的,仅有他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我没疯...”

赫希努说的没错,直到晚上,再没有第二顿的饭送来,林雅也不怎么在乎,人的心事重到了一定的地步,对食物的需求也会降得很低,

透过高处狭小的窗口,黑暗的夜色还不待透进来,就被这满室的光阻拦,伊普特掏出了白日里没怎么吃的面包,林雅接过来一人掰了半块,算是草草解决了晚饭,

一口咬下去,咬合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林雅皱了皱眉,还是咽下了这近乎是满嘴泥的面包渣子,

这是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夜晚,前一晚就已经是一夜没有合眼,林雅和伊普特的眼里俱是出现了红色的血丝,

食物可以将就,可睡眠不能,这样的强光让人无法入睡,即使睡着也不会安稳,

“你们睡了吗?”

叩击墙壁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传来,本来不是很想理,但隔壁的人显然非常执着,

“什么事?”

林雅终究还是偏了偏头,没好气的说道。

“哦,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们睡没睡...”

“.....”

“我呀...太久没人跟我说话了...还以为是梦呢...”

小声的唏嘘从隔壁透过来,林雅目光软了软,轻叹了一口气,

先知又怎样,也只是个可怜人啊...

“...你说这么亮的光,能睡得着吗?”

反正注定是睡不着了,闲着也是闲着。

“光?”

赫希努发出一声惊呼,接着是一阵搬动泥砖的噪音,一块块泥砖被搬开,人头大的窟窿再一次现出来,

赫希努撩开了头发,看着她们这一边的光源,闭了闭眼,脸上是一片舒畅,

“我还以为是你们这透光好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你那边没有光?”

林雅一愣,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有,但没这么亮,再说这都是晚上了。”

赫希努显然心情不错,让了让身子,露出身后黑洞般吞噬一切的黑,

“你们是因为光太强睡不着吗?那可以到我这边来睡,我们换一换。”

他提出了建议。

这个建议显然不错,林雅点头同意,一块又一块的泥砖从破口下扒了出来,

事实上,这种破洞只要有,想要扩大就很轻松,不多会就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口子,

赫希努从那一边钻了过来,林雅她们又从这一边钻了过去。

纯粹的黑色像是夜晚张开的怀抱,让身心俱疲的人感受到了一丝从心灵上透出的安慰,

“为什么赫希努先生你这一边就是这样阴暗的?”

伊普特讶然道,

同是身处疗园,为什么他的房间就是这样的阴暗?

“为什么?我还想问你们是为什么呢,疗园里的房间不都是这么暗的吗?”

赫希努靠着墙坐下来,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对面的光源,眼里因为强光照射而渗出了泪水,他毫不在意的伸手一抹,

疗园里的病人多为躁动,黑暗能够让他们安静下来,而无边的白昼,则会让人的神经里多出一条绷紧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断裂的弦,会将一个正常人,逐渐的逼疯掉,

这是梅丽塔蒙的用意,想让她疯掉,真正的疯掉。

“赫希努先生,你不睡觉的话,真的没关系吗?”

沉沉入睡前,林雅迷迷糊糊的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黑暗里,她听见赫希努传来的话语,是那样的放松,安逸,

“傻孩子啊,光亮使人清醒,清醒,才可以更好的去思考,我喜欢清醒。”

清晨,在早间的祭祀到来之前,他们交换回了各自的位置,填好了泥砖,一夜的完整休息让林雅整个人的精神状况都好了不少,

在这一天的午饭里,掰开粗硬的黑面包,她在其中发现了一张纸条,

纸条?给自己的?

她将纸条打开,露出一纸潦草的字迹,

“我会想办法救你离开,阿摩斯。”

纸条很小,只有这么简短的一行,虽然从未见过阿摩斯的字迹,她却毫不怀疑这一张纸上内容的真假,

离开?怎么离开?这上面没说,但这一张薄薄的纸,无疑是给她和伊普特吃了一颗定心丸,让她们心里也有了一点底,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赫希努先生,赫希努先生,”

这样的事情林雅不会瞒着赫希努,她说过会带赫希努一起走,就不会把他留在这里。

“我们离开?”

一听到这个消息的赫希努眼睛都亮了几分,他激动的打开那一张纸条,抓着头发原地转了几圈,

“我们要现在开始做出去的准备,对,就现在。”

末了,他把纸条扔回来,沉声说道。

“准备?”

林雅不明白,既然阿摩斯都说了会救她出去,还要做什么准备?

“做两手准备,如果不是在明面上赦免,我们也好做一做接应。”

章节目录 冒牌祭祀 当房间里肉体腐烂发出的恶臭再也阻挡不住的时候,终于有祭祀发现了房间里的异状,

门打开的一瞬,似是足以遮天蔽日的苍蝇,嗡的一声从里面飞了出来,祭祀被其内的气味呛的双眼顿时通红,偏头干呕,不住地用手挥舞着面门,等苍蝇群散去,才小心翼翼探出了脚尖,

屋内恶臭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去的人平躺在麦草堆里,有几只不怕人的苍蝇还停留在尸体表面上,偶尔有老鼠从麦草堆下跑过,发出咯咯的怪香,

祭祀一看到这里不说感到魂飞魄散也不差多远了,身为祭祀,死尸不是没见过,可到底要看这人是什么身份,现在死去的人可是赫希努,

曾经国内都有名的先知,

虽然他已经身处疗园这种鬼地方,可偶尔,国王还是会想起他的,还是会让他预测一下王国的未来,

现在赫希努死了,还可能是被祭祀们害死的,这怎么能够不慌?要是下一次陛下想起赫希努来,又让谁来给陛下预测?他们这群祭祀可没这样的本事。

“来人啊!赫希努...赫希努大人死了!”

过度的惊恐让祭祀的嗓音都变了调,连称谓都不知不觉从那个疯子,变成了赫希努大人,

他尖叫着,带来了自从来这里以后,林雅见过的第一次,这样多祭祀在一起行动。

几个祭祀抬走了赫希努的尸体,清理了他曾住过的房间,带来了最好的摆设,用上好的熏香充盈这里,然后封锁了这间房间,

浓重的香气透过墙体的裂缝钻进林雅的鼻间,她嘴角的笑意凉薄而又讽刺。

赫希努的死给处在病重区的病人们生活带来了改善,

说改善也没那么多,不过好歹现在发放的食物像是人吃的,每天也会有盆清水能够清洁自身,

再有,就是祭祀们不再是像喂牲口一样从门上的窟窿里往进扔吃的了,会进来看上一眼,确认一下病人的死活,

祭祀们或许也觉得这种方式很麻烦,每天进来的时候都拉长了脸,开始的时候是两个祭祀,后来变成了一个,

他们不想进来,不想近距离接触这些狂躁疯癫的病人,但是他们没有办法,

疗园里的病人不是谁家里有患者就可以送进来的,每一个都有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或是高官的亲属,或是财富惊人的商贾,

放置在重症区的更是除了那些真正无法驱离病魔的病人,也不乏像是赫希努一样不能死去的人,

不过这样的巡逻也是对于其他人来说,林雅她们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也只是每天中午有祭祀会来打开门,把食物和清水放到门口,不会进来。

但对于她们来说,这样也正好就是了。

赫希努的死让林雅和伊普特都消沉了很多,这样一个一直以来都很鲜活,很努力想奔着未来去生活的人,就那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就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吃饭了吃饭了!”

又是一天的中午,好不容易顶着强光睡上一小会的人,就被这聒噪的声音吵醒,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隐约间只听见这嗓音有些熟悉,

林雅一愣,看向一旁同样惊醒的伊普特,眼里同样写满了震惊,

从来不进她们房间的祭祀今天走了进来,头上戴了一条好长的头巾,垂下来的一端被他蒙在了脸上,说话声音像是憋了一股气息一样,瓮声瓮气,

“我说你今天怎么还蒙这么严实?说话都变调了。”

走廊外正给其他房间拿东西的祭祀嘟嘟囔囔,

“这不是里面死了人,我总觉得有点臭。”

那蒙着脸的祭祀说道,

“也是,那我就不等你了,外面见。”

“行,外面见。”

脚步声渐行渐远,面前的祭祀脸上的头巾垂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林雅,不留情面的奚落出声,

“我说,这才多久不见,你就把自己弄进疗园里来了?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那人嗤笑了一声,眉毛饶有兴致的一挑,伊普特眼睛瞬间一亮,难以克制的坐直了身体,

“大人!”

相对于伊普特的激动,林雅还是比较淡定的,说是但帝国,不如说是没什么好脸色,

在这种强光照射下,本身就是很难入睡,现在好不容易睡下,又被人吵醒,上来还就是这种欠揍的话,

“低估了我?我还低估了你呢,你是阿摩斯派来的吗?这都快过去半个月了,你怎么不再等一段过来给我收尸?”

她翻了个白眼,声音里也没什么好气,

提伊一噎,不太自在的摸了下鼻子,这话,是真的朋友才会这样的说出来,他倒是不在意,反而在心里庆幸,她的精神状态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话说...我还真以为你早死了呢...要不是有天早上给阿摩斯殿下梳妆...”

画了精致眼妆的眼角有些发红,他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

“话说你这隔壁死了人,你不害怕吗?我怎么还觉得有点什么味道,呛眼睛了...”

在之前,国王昭示天下,说摄政王子妃蒂雅,在生产时候遭遇了不幸,提伊是真的信了的,

想起他最后一次看见林雅,想起她那时消瘦的样子,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怀疑,

他是无措的,也是惊慌悲痛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她,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是喜欢她,他只知道,他真的很难过,比得知自己将要陪葬,还要难过的多,

怎么会呢,本来以为他会先一步到达冥界去,本来给她准备了那么多足以富足的生活一辈子的财产,

可是她却先走了,没有丝毫留恋的先走了。

走了也好,也好,眼前的情况对她不利,如果她的身世被人揭发了出去,她就会面临更大的苦难,

而她先走了,他们将来会在冥界里相遇,他还可以照顾她,再好不过了。

那些个难以入睡的夜晚,提伊这样对自己说着,这样安慰着自己。

可是后来,在有一天为阿摩斯殿下梳晨妆的时候,他听见一名侍女对阿摩斯的禀报,也听见阿摩斯失态的惊慌,

那时的他心情是怎样的呢,喜悦充盈了他的心脏,狂喜,无以复加的狂喜,

比起在未知的冥界里相遇,比起那虚无缥缈的照顾,她还活着,这是最好的消息,也是最动听的话语。

于是他来了,带着阿摩斯赋予的使命,听从他自己的内心,来救她,救她奔向自由,在走向生命尽头之前最后的最后的一次心愿。

“胡说什么...隔壁的香都烧了多少天了...赫希努...都走了快半个月了...”

提起赫希努,林雅的语气也低落了下来,

“我...还答应了他,要带他出去,还答应他,不让他留在疗园里,但现在我没办法...我连他的尸骨现在在哪里都不清楚......”

赫希努?提伊怔了一下,很快的反应过来应该是她隔壁死去的那个人,想到大概说错了话,他顿了顿,拍了下林雅的肩膀,

“你也别多想了,在疗园这种鬼地方,死了比活着要轻松的多,那不是死亡,而是解脱。”

他叹了一口气,

“你也别总想着别人了,多想想你自己,我不是来的晚了,而是一直在等机会,想办法,要说梅丽塔蒙和阿赫霍特普,还真挺狠的,要不是阿摩斯殿下周旋了一下,买通了一些祭祀,你早就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章节目录 逃脱 提伊说的很对,梅丽塔蒙的想法从来都不是单单把林雅送进疗园,用强光照射,吃食上亏待,利用周遭环境这几种,

她想做的很多,如果不是提伊带着财富来了,早在赫希努还没有死去的时候,林雅就被灌进了神花种子,真正的从精神上摧毁她,

外界的人可能不知道神花种子的妙用,也不知道过多食用这种东西的人最后是什么结局,可疗园里的祭祀们清楚,他们非常清楚在长久食用之后引起的依赖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不知道林雅是谁,但他们知道,这是王国的新宠,梅丽塔蒙殿下送来的人,而且特意交代了要好好的“照顾”这个人,越是“照顾”,奖励就越是丰厚。

他们想到的方式很多很多,只是有一些还没有来得及去实现罢了,

他们甚至还打算着,在林雅精神崩溃差不多的时候,把她和那名具有杀人倾向的狂躁症患者关在同一间房间里,让她更加的疯癫,或者死去。

但是提伊来了,带着国王雅赫摩斯的书信,震慑了那些为非作歹的祭祀们,让他们不敢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我时间不多,你听我跟你说,”

提伊蹲下身来,眉头紧锁,

“梅丽塔蒙那个女人把你送过来是经过国王许可的,阿摩斯殿下没有办法直接释放你出去,现在需要你们自己挖出一个洞来,我会在外面接应你们,”

他说着,从装食物的筐底下掏出一把匕首来,递给了伊普特,语气快速而又郑重,

“有了这个应该不会很难,一旦你挖通了,就给每天早上给你们送吃食的祭祀一块面包,我就知道了,他是我买通的人...”

“我得到了消息会给你们回信,我也在寻找能带你们走出疗园的通道,在这之前,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吃的用的,都可以和那个祭祀来提。”

提伊说到这里脸上出现了一点为难的神色,

疗园的出入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这里面有不少人,是类似赫希努那种绝对不能放出去的存在,几个出口的守卫还是很森严的,外围的墙也非常的坚固,想要在守卫不知不觉间挖通,这需要时间...

林雅听着心下一惊,和伊普特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

提伊一顿,疑惑的问道。

“没什么...”

林雅抬头看着他,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我们...我们之前和隔壁的赫希努一起,只差一点就可以挖通隔壁墙面了...然后,据我所知,据他所说...疗园的东北角,有个狗洞...”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说知道赫希努是个很有名的先知,但多少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其实对于他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的,

也不是很理解明明有人能够救他们出去,还非要自己挖一个孔洞的做法,

但是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所以,这是不是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也预知了她们根本就不能从明路上出去?

或许更早,从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就知道她会来疗园里走一趟,然后从那个他所发现的狗洞里获得自由?

“嗯?”

提伊也是不可置信的一怔,然后很快的恢复了自然,现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他不能够停留太久,其他的疑惑还是等到脱险以后再说吧,

“既然这样,你们今天就尽快挖开,然后填好,我会去查看一下你说的那个狗洞,可行的话我明天让祭祀给你们带两身衣服和一些油膏来,你们拿到就变了装从里面出来,我会让人在房间的洞口外等你们,护送你们到东北角。”

匆匆定下了方案,提伊再一次用头巾把自己遮个了严实,顶起筐,做贼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在另一间的房间里,他与一名祭祀快速的交换了行装,然后在祭祀的护送下离开了现场。

这是赫希努死后,林雅和伊普特第一次走进他曾住过的房间,这里哪里还有之前的样子,

柔软的地毯铺在地上,一旁还放置着书架和床,甜香的熏香味充斥着房间,窗子也扩开了不少,有柔和的光从外面透进来,透进昏暗的室内,像是一个真正的疗养的好去处一样。

哪里还能想得到,在几天之前,这里一片脏乱,满是尸臭萦绕的味道,而那个居住在这里的人,无人问津的卧在地上,任由时光让他僵硬,腐烂,最后生出驱虫。

现在时间紧急,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去伤感,匆匆正理好心情,伊普特把填上的泥砖一块一块卸下来,抽出了提伊带来的匕首,

剩下的果然不多了,在一块泥砖出现松动的迹象后,裂缝间出现了自然的天光,伊普特把它拿出来,于是看见了墙外的天空上一抹玫瑰色的晚霞,和晚风吹动下的茵茵绿草,带来一阵清新的草香。

一切俱备,现在只等着提伊带来的消息与衣物,在疗园的日子,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晚。

第二天中午,装着食物的筐里多出了两件常服,以及一盒棕黑色的油膏,

在彻底的换装完毕后,主仆二人相携着从连夜挖通的洞口里走了出去,走到了久违的阳光之下,之前送东西的祭祀,现在正在这里等待着她们,

面前的树丛后,从这里走出去,就是轻症患者的区域,与她们之前所处的环境,几乎是一个地狱一个天堂,

轻症患者并不全是轻症患者,这只是祭祀们对外的说法,拿得出财富的,身份超然的,都可以在这里获得很好的待遇,

他们可以在祭祀们的陪伴下走在阳光底下,有专门的水渠引到他们的房间里,每日伴着舒缓轻柔的歌声入睡,房间里放置着香甜的助眠项目,得到真正的治疗。

巨大的哈托尔雕像矗立在疗园正中心,从园外引进的河水淙淙从她脚下流过,给炎热的天气带来了一阵湿润的气息,

这就是祭祀们所说的圣水,他们坚信这流水带有哈托尔的神力,能够治疗祛除病人身上的病魔,

林雅和伊普特扮成轻症病人,在祭祀的带领陪同下离开了疗园的中心,一路送她们到达了东北角,

大概中午就是巡逻卫队换岗的时间,围墙之上无处不在的巡逻兵现在一个都没有,空空荡荡的,

围墙之下并没有赫希努所说的狗洞,林雅和伊普特有些傻眼,那祭祀却上前一步,除去了面前的草丛,掀开了隐藏其下的石板,

这可...不得不说是真的隐秘,隐秘到家了,

这哪里是什么狗洞,这分明是人挖出来的通道,黑洞洞的,有风从里面吹过来,证明它确实与外界连通。

赫希努居然称呼它为狗洞?如果这真的是狗刨出来的洞,那他自己又算是什么?

林雅感激地看了祭祀一眼,然后在伊普特的陪同下从钻进了洞里。

而祭祀,在她们下去之后,合上了那块石板,覆盖其上的绿茵,面色如常的原路返回,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洞穴并不像跳下来之前那样的漆黑,只要到达底部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光亮,

她们奔着光亮跑过去,提伊早已等候在那里,伸出手拉她们出来,

不知怎么,或许是时间上出现了一些偏差,巡逻卫队早早的换岗完毕,自然其然的发现了有人从疗园里的逃离,

“有人跑了!抓回她们!”

卫兵发出一声叫嚷,提伊面皮一紧,一把抓住她们的手,窜进神花丛中,开始又一轮的奔逃。

章节目录 完了 “不...不行,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不知跑了多久,感觉胸腔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林雅跑不动了,虽然知道如果停下来就会很危险,还是忍不住弯腰撑膝喘了几口气,

“小姐,快跑,一会卫兵们就追上来了!”

伊普特很着急,直接扶起她,半抗在身上,继续向前奔跑,

“不是,我是说,这样跑下去,要跑到哪里?有目的地吗?有人接应吗?”

这样被人拖着跑比自己跑还要难受得多,胃里一颠的疼,她半死不活的抬头,问跑在前面时不时担心回过头来的提伊,

“...没有...”

这个三连问成功让提伊一愣,似乎是自己也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了,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

“没有目的地?没人接应?”

斯巴达了,大写的无语,就他们三个这样的体质,估计也只有伊普特能够成功突围,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宫廷沙库,另一个更是活都没干过多少的娇小姐,

跟职业卫兵比体力,这是在说笑话吗?

身后不知道距离多远的卫兵们让三人的精神时刻紧张着,连空气都粘稠了几分,

“别跑了...我有个主意...”

被颠的实在难受,林雅虚弱的提出了一个建议。

“你说。”

提伊也被追的焦头烂额,听见她有主意,干脆利落的追问。

.....

“你这主意...”

提伊的头巾已经取了下来,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遍,眉眼精致,衣冠整齐,

“我这主意怎么了?我就不信,他还能认出我们都长什么样?”

林雅和伊普特也换了一身,头发散下来,造型普普通通,

疗园与哈托尔神庙距离极近,虽不是什么拜神的日子,但仍旧有人前来朝圣,

毕竟哈托尔神代表了爱情与婚姻的美满,更是妇女的守护神,每天都有相当多的女眷前来这里,祈愿幸福的生活。

正是下午不怎么炎热的时候,神庙之外聚集了很多前来朝圣的妇女,他们换了平常的衣服混在其间,倒真的不好分辨。

除非那些个卫兵技艺超群,凭借那样模糊的一眼就能记住他们的长相,否则的话,不就是大海里捞一根针?

“没没没,我的意思是说你说的有道理。”

混到人群之中,提伊也放松了不少,

“我们之后去哪里?”

林雅侧头,问他,

要说去哪里,她现在是没什么主意,底比斯肯定是回不去了,这是眼下第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知道,反正你在明面上已经是死了,不如...”

提伊突然凑过来,满脸笑嘻嘻,

“我们浪迹天涯去吧?比布洛斯想去吗?看雪松?”

“浪迹天涯?你开什么玩笑?”

林雅的眉头登时就皱了起来,伸手推开了他的脸,

“陛下要是知道我在外面游逛,还不得通缉?”

“陛下还赞同了把你关进疗园呢,你怎么出来了?”

提伊挑了挑眉毛,反问。

“......”

林雅讶然,

确实,勒令她圈禁宫中的是雅赫摩斯,这一次赞同梅丽塔蒙她们做法的还是雅赫摩斯,

如果说在外面游逛是违背了王命,但这一点,在离开疗园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违背了,

留下?留下就等于没命。

底比斯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回去了,那么现在,就真的要亡命天涯了吗?

她的面上浮上了些许的茫然。

“蒂雅,你这一走,便是逃犯,你没得选择了,你的父亲儿子已经死了,你的丈夫,那个不靠谱的阿蒙霍特普...”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复杂的抬眸看了她一眼,

“比布洛斯在帝国的边缘,那里刚刚臣服,没有几年都不会有正常的治理的,那里是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你要不要跟我走?”

“不,”

她回的坚定,

“我不会跟你走。”

走,这个字说起来很容易,现在看来,做起来也很容易,她却不会,也不愿意这样选择,

离开意味着逃离,意味着舍弃,舍弃了她那才拥抱过一次的孩子,也舍弃了她深爱的爱人,

她爱阿蒙霍特普,她的阿克沙,这是即使时光倒转,也不会发生改变的事情,

在没有听到他的解释之前,她愿意,愿意相信,也愿意等待一个结果。

她没有和提伊解释原因,却毋庸置疑。

提伊顿了顿,脸上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眼底那丝淡淡的认真,也渐渐归于平寂,

“开玩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走。你,嗯...你那么...那么有责任心...”

他干干的笑了两声,嘴里说出来的是什么最后自己也不清楚了。

“责任心?你在说什么瞎话?我走不走跟责任心有什么关系?”

林雅怔了下,几乎想用手去摸一下他的脑门,

这是发烧了?说胡话?

“你...你是不是跑傻了?”

“你们,有没有见过三个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从疗园那个方向过来的。”

不远处有卫兵严厉的问话响起,三人对视,脸色都有些变了,但想到现在的情景,还是暗自定了定神,像是真正的朝圣者一样,闲步继续走着。

伊普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僵了一瞬,悄悄扯了下林雅的手臂,

“怎么了伊普特?”

林雅也紧张,的但还是强自稳着,只是声音有些变了,带了些干涩,

“小姐,大人,我们快些走着,他们带了那个祭祀来。”

伊普特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

“祭祀?什么祭祀?”

提伊没大听得懂,又重复着问了一遍,但也知道事态严重,悄悄加快了步子,

“就那个祭祀。”

情况紧急间说不出什么,伊普特有点急了,只是越急,就越是说不出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

伊普特没有再回应了,因为提伊自己,不用回头就已经听见了。

“你来认!你放走的人,现在你来抓!如果抓不到,你就去见阿努比斯去吧!”

是卫兵恶狠狠的声音,

“大人...大人我做不到...”

另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了,似乎是被吓破了胆子,语不成调,哭叫连连,

“做不到?你收东西时候有没有想到你有现在!?如果你做不到,我也控制不住我手里的刀!”

“大人...大人...求求你放过我...是我的错...是我不懂规矩...”

“啪!”

是一声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响,祭祀哭的更厉害了,卫兵暴怒,

“你居然敢把你的脏水溅到我的腿上!?”

...

“走!快走!”

刚才还觉得这么多的人,卫兵不会发现他们,转眼之间情况就都变了,

卫兵是不太可能记住他们的样貌,但那个祭祀却不会,

本以为可以不声不响的离开,没想到这样快连祭祀也被抓住了,

照现在这个情况,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太低太低,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走得快一些,不暴露痕迹的离开这里。

“怎么办...”

来不及了,面前是哈托尔神庙,身后码头的方向则是卫兵,前后不通。

回头是绝对的死路,而面前的神庙,不到节日庆典,普通人连进去都不被允许,

提伊的头上急出了冷汗,林雅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三个人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词,

完了。

一只麦色的脚从神庙中走出,最后停在林雅的面前,然后,她听见一道清润的嗓音,

“殿下?您不是...死去了吗?”

章节目录 海芙特的帮助 “海芙特大人,我们也是有要务在身,您通融一下?”

卫兵看着眼前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女人,额间便渗出了些许冷汗。

外面的人都已经被排查遍了,连码头也封住了,就是没有那三个人的影子,现在只有神庙里是没有搜查过的了,

可海芙特,哈托尔神的首席大祭司不让他们过去!

“老大...海芙特大人也没说不让我们进去啊...”

他身边的一个小兵贼头贼脑的探过来,小声说道。

“回去!”

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偏赶上这没眼力的小兵送上门来,一巴掌打在小兵头上,领头的觉得胸口积郁的闷气也少了一些。

是,海芙特是没说不让他们进去,可也没准备让他们进去,不然这么大一尊人物,站在这门口做什么?用脚想也是不同意了!

“...老大...”

小兵有些委屈,还是不太明白老大为什么站这里不进去,

“...我说滚!”

这一声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等他回过头来,再一次望向海芙特,还是卑躬屈膝的挤出一个笑脸,

“大人,这一次从疗园里跑出来的人真的很重要,您知道梅丽塔蒙殿下吗?这病人是殿下送来的,是我园中的祭祀不知深浅,见人好处,就犯了错误,您通融一下?不然我们对梅丽塔蒙殿下也不好交代...”

脸上表情一直没有什么波动的女人皱了皱没有眉毛的眉骨,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不喜,

“哈托尔神庙是圣地,现在不在节日庆典期间,并不允许你们这样的世俗之人进入其中,这会脏污了神庙的土地,我是哈托尔神的祭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还是清楚的。”

海芙特的话中虽然没有什么喜怒,但卫兵的脸色却变了,

冷汗在额角汇成一大颗,然后从下巴滚落下来,

“不,不是的海芙特大人,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们当然知道您是公正的,不会让不该进去的人进去,但您手下的祭祀...”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意有所指。

海芙特身侧的祭祀脸色却不那么好看了,不待海芙特说话,便直接发作,言语间也没了客气,

“怎么?你疗园的祭祀见财眼开,你觉得我们哈托尔神庙的祭祀们也是一样的缺这些东西?哈托尔神在上,光是信徒们一天用来上供的东西,我们就算平分了,也够的上你们一个月的薪水!”

众所周知,帝国内神庙的祭祀们从来都没有薪水这一说,他们的生活条件取决于所供奉神的热度,

信徒们每一日的贡品,在献祭之后都属于祭祀们,也就是他们变相的薪水,

哈托尔是帝国内部主要信仰的神灵之一,丹德拉更是哈托尔信仰集中之地,每日的油水丰厚的难以想象,

也是其他阶层普通人们的难以企及。

祭祀这话虽然说的难听,但却是事实。

卫兵的脸红了白白了黄,被训斥的几乎不敢抬头,神庙里的祭祀可不是他可以随意打杀的那一种,更何况是海芙特身边带出来的?

他想进去,但从这种情况来看,进去是不可能了。

但他也不能就这样走,

那是被公主殿下送来,还交代了要好好“照顾”的人,现在不仅人没事,还跑了,

可以想象如果这个消息传回宫里,传到殿下的耳朵里,以殿下的受宠程度,不死他们也要脱层皮。

就这样灰溜溜的走,卫兵不甘心,他咬了咬牙,踏前一步,

“大人,看在梅丽塔蒙殿下的面子上,不,看在哈托尔神,神爱世人,我不为难您,您也放宽些...别为难我们,我们也只是替人做事...”

“看在哈托尔神的面子上...?”

海芙特沉吟一下,面上似乎有些松动的迹象,她往一旁站了一步,

卫兵顿时喜出望外的抬脚,

“多谢大人!”

“等一下。”

一只脚没有彻底的踏出去,就听见了这声代表着转折的话语,

“怎么了大人?”

他回身,态度恭谨。

“你该清楚的,看在哈托尔神的面上,我可以让你进去,却只能进到前厅,再往后,那是只有陛下与高官才能进的了,至于圣殿,更是只有我和陛下才有资格,不知你想进到哪一步?”

卫兵一怔,抬起的脚放也不是抬也不是,僵在了半空,

“让你进,你没有这个资格,可我不让你进,你便觉得,那人就在更深的地方,”

海芙特挑了挑眉骨,

“我说的不是吗?”

“大人......”

海芙特的话语之间意味太深,卫兵不敢接话,更不敢放下脚走进去,

是的,如果只搜查了前厅,没有搜查到,他不会甘心,他还会想要继续往里搜查,

可是他的身份够吗?不够,他不是高官,更不是...陛下...

中厅或许可以破例进去,公主殿下的指派也差不多足够,可是没有呢?那圣殿...?

把自己一个无足轻重,对于上层人士来说就像是一只蚂蚁的卑微士兵,抬到了比拟陛下的位置?

他不敢,不能够...除非是不想活了。

“大人,可是如果,我找不到那人,等待我的,或许也是死啊...”

卫兵两股战战,声音颤抖。

“疗园里那名狂躁症患者近期病情还稳定吗?我记得上一次我们的祭祀去治疗时,回来与我说,他没救了。”

海芙特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说起了别的。

这句话却像是一道灵光乍现,给了卫兵灵感,他转身退了回去,恭敬地真心地给海芙特鞠了一躬,

“多谢大人!”

“谢我什么?”

他的心里有了答案,那个追捕不到的人,从来就没有逃走过,她死了。

“海芙特大人,谢谢你。”

卫兵们走了,林雅从前厅的巨柱后走出来,真心地道着谢。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海芙特愿意帮助她,她和海芙特除了之前的祈福也没什么别的交情,但当她们陷入困境,进退两难的时候,正是因为遇见了海芙特,

海芙特见她面有难色,简单的过问了两句,都没有问她是什么原因,又是什么人在追逐,就放她们进了神庙,

还这样的为她们做了掩护,在听说了她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反口,甚至还为她们免除了祸患,

而海芙特本来,是没有这样的义务做这种事的。

“没什么谢不谢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雅总觉得,海芙特对她的态度非常温和,好像两人之间没有着什么身分的差距,更像是...

像是一个长辈和她的晚辈。

“你们有目的地吗?离开了这里要到什么地方去?”

海芙特问道。

“...”

林雅有点为难,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要去哪,倒是提伊先开了口,

“海芙特大人,我是宫廷沙库提伊,我奉阿摩斯殿下的命令,要带蒂雅小姐,到西奈的前线去寻找阿蒙霍特普殿下。”

去西奈?他之前不是还说没有目的地要带她浪迹天涯的吗?

等等?他说什么?去找阿蒙霍特普殿下?

她顿时眼睛一亮,又暗了下去,

可以吗?真的可以去前线吗?如果她去了,会不会影响到他?

提伊的话让海芙特皱了皱眉,不是别的,她不太喜欢和男人凑这么近,她往后退了退,转向林雅的时候脸色和蔼了一些,

“神庙里有些事务,要护送一批物品到阿拜多斯的奥西里斯神庙去,可以送你们一程,我现在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们就跟着塞西莉,在我这里歇一歇,夜晚出发。”

她说着,指了指身侧的女祭司,然后微微颔首,不再停留。

“海芙特大人!请等一等!”

林雅叫住了她,

“怎么了?孩子?”

“我...我想知道,您为什么救我?”

她踟蹰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声,

“为什么救你?”

逆着光,她看见海芙特美丽细腻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麦色的脸颊上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你既然是他的弟子,就是我的,我会救你,当然会救你。”

章节目录 合理征用 两日后的正午时分,一艘大船停在了阿拜多斯的码头,

“麻烦你了塞西莉,多谢你的照顾。”

“也没有多麻烦,本来也要走这条路的,你太客气了。”

塞西莉就是那一天在哈托尔神庙脾气很不是很好的祭祀,这几天相处下来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她伸出手,拥抱了一下林雅,

“好了,我也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好运的姑娘,愿哈托尔祝福你。”

与塞西莉告别之后,一行人就该去规划接下来的路线,

“到西奈的路线有两条,”

提伊掏出一张地图,用指甲在上面勾划,

“一条是这个,现在到对面的军营去,去征用一辆战车,先走一段陆路,然后再走海路,最后到达西奈,另一条是走水路,到孟菲斯去,再到当地军营去征用战车,到达西奈。”

纸面上流下了两段浅浅的指甲痕,林雅拿起地图,研究了一下,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么?现在看的话,好像是第一条方案更近一些。”

从地图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第一条路线几乎是呈直线的,第二条则绕远一些,而且坐船要坐很久,

“有吧,第一条的话,咱们到达的是西奈的中段啊...”

提伊摸了摸下巴,抬头和林雅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顿时有了打算,

走第二条,就算绕远一些,也要走第二条。

原因无他,这样的话,现在并不知道前线阵地到底推到了什么地方,现在整个西奈半岛都不太太平,如果从中段登陆的话,也许会直接进了敌窝,

如果走第二条的话,安全性就会得到很大的保障,起码知道你走的哪一段路是属于肯迈特的。

“那就这么定了,第二条,现在去坐船。”

林雅回过头,指了指身后一条长长的队,

那些人都在等着到下游去,有商人,也有农民,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队伍排了很长很长,在城门口还拐了个弯,

“不要吧...”

几乎是看见那条队伍的一瞬间,提伊就皱起了鼻子,他是个有洁癖的人,现在要他和这么多人一起挤同一条船,

隔了这么远他都能闻得到那些人身上被太阳晒出来的汗臭味,更别说,一会上了船,那样窄小的空间,那可就真是什么怪味都不会缺,

“我们租一条船吧,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脚臭味,汗酸味,多日不洗澡的油垢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那船上没有的,光是想想他现在就想吐。

“可是你这次出来又带了多少财富呢?我们现在离开这里,起码要十天才能到达孟菲斯,再折转一下,跑到西奈也需要五六天吧?这一路上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租船的事林雅不太赞同,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出远门的情况下,钱就更是要省着些用才对,

像提伊那样,出个门那么大的排场,又是豪华巨轮,又是仆役抬椅,这要花多少?

没等到西奈钱没了,剩下的路要怎么办?乞讨去吗?

“不是,该花的就要花啊,再省也不能在底线上省吧?”

提伊怔了一下,然后张张嘴,试图说服她,要他去挤那种运货的大船,他宁可提前陪葬,

“不然我换个说法,你能忍受那些人跟你挤在一个窄小空间里的那些人,他们好几天不洗澡,一直出汗发臭,在你面前抠脚...?”

说着,他摊了摊手,比了一下身侧的长队,

那队里的人多半都是男人,年龄从老到幼都有,但有一个统一特点,那就是身上的布料很少,在如此强烈的阳光下身上都布满了汗珠,中间也有几个穿了短衫长袍整整齐齐的商人,可也是少数,

而且...

“嗨!拉神眷顾!我的好兄弟!这一次你去哪?”

“呦!艾利特!我要到罗塞塔去!你要去哪?拉神在上,见到你真是个好消息!”

隔壁说话的是两个商人,一见面就兴高采烈的攀谈起来,他们的距离跟林雅他们只隔了几米,几米的距离对于某些气体的传播照理说应该是不能够的,

但是没有,即使隔了几米,那股浓浓的大蒜洋葱味的口臭,仍旧熏得让人作呕。

“算了...”

从来没有一次,林雅觉得提伊说的这样对过,不该省的地方,真的不能省,就比如现在。

花了五枚戒指,三人租下了一条小船,跟船夫约好了送他们到孟菲斯去。

说是小船,其实也挺大的,两个船夫,三个乘客,绰绰有余,

“我觉得,还是小了一点,你们觉得呢?”

提伊还是觉得有点不满意,这跟他平常出行坐的船和只差了一星半点,光是看着这低矮的船舱,他就觉得要喘不过气来了。

“不然你睡甲板呢?甲板肯定够大了。”

林雅的话听着就不是什么好话,提伊努努嘴,然后不再言语了。

两个船夫跪在船头上,点燃了一小块熏香,新鲜的牛奶水果从他们的手中撒进河中,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一些赞美河神哈比的话语,希望他能够眷顾,保佑这次行船的平安。

一顿虔诚的嘀咕后,年长的船夫执起了船桨,口里吆喝了一句,船桨划开了水波,小船便摇摇晃晃的驶进了河水中间,

“我...我就说要租个大点的...”

开船时的摇晃把一时不备的提伊一下晃到了船边,险些没稳住掉下去,好在被船夫拉了一把,才没有真的掉进水里,

他拍了两下胸脯,心有余悸。

“年轻人哟,你这话说的不对,等我们的船走起来了,那些体积大的船可赶不上我们快。”

摇船的老汉笑眯眯的,听见他抱怨也不生气。

说这话被当事人听见了不太好,但提伊也不在乎,他瘪瘪嘴,头偏到一边,

小船体积小,走起来不需要怎么用力,就走得很快,船上的风吹动起来也十分舒适,

阳光,微风,使得人晕晕乎乎的,浑身舒畅,就只想睡觉。

“提伊,你刚才说的是,我们到达了孟菲斯,要去当地的军营里征用一辆战车?”

林雅回想起之前规划的路线,后知后觉感到一阵不对劲,

你是谁啊?说进军营你就进?你说征用战车,人家就给你?而且,这个词...还是征用...这么不客气?

这话怎么...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呢?

“他们会给我们?”

“哦,你说这个...”

提伊上了船就开始犯困,趴在船边上迷迷糊糊的,听见她说话懒懒的抬了抬眼皮,

“他们当然会给我们战车,他们敢不给...”

??

“为什么?”

也不怪林雅刨根问底,这话说的可就更摸不着头脑了,什么叫敢不给?

“这你就不懂了吧,”

提伊看着她,一脸神秘兮兮,

他的手在怀里摸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卷卷在一起的纸,看得出来相当小心。

摸出来以后他回头看了看那两个船夫,把林雅拉过来,转过身去,纸卷上的系绳被他抽开,

等全打开林雅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一张纸,而是三张叠在一起的空白的纸,

是的,白纸,上面什么字迹都没有,但你要说这是一张普通的纸,又不那么正确,

它是在当今的肯迈特,最有价值的纸,没有之一。

因为在那纸卷的一角,印着一印印章盖过的痕迹,

林雅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你......”

你怎么把国王印章印过的纸带出来了?

“看见了吧?他们不敢不给战车,敢不给,”

也只给她看了一眼,提伊就把那些纸再一次卷了起来,又好好的揣回怀里,贴近胸口的皮肤,

这玩意,可真是太贵重,也太重要了,要是遗落了让别人捡到,这就是个大祸患。

“你...你怎么弄到手的?”

“阿摩斯殿下给的,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阻止那些黑了心的疗园祭祀对你用那样恶心的手段?”

提伊随口说了一句,拍了两下胸口。

“不对啊...?”

“什么不对?”

“你有这东西你怎么不直接让他们放我出去?”

“......”

章节目录 河匪 不是提伊蠢,也不是他没想过这一茬,

但他不能,他能做的只能是对疗园祭祀说,陛下让你们当心着点,不要坏人性命。

至于别的,赦免或者其他,那不是他一个宫廷沙库可以做得到的,拿出来反而会惹人怀疑,

这种事自然有国王的亲信大臣来做,轮不到他。

虽然这么说,但借个战车之类的小事还是能做的,

也只是两匹马而已。

小船的速度果真比大船要快得多,将近十日的日程走下来,就已经距离孟菲斯不远了,

船上的风景真的很美,河面因阿赫特季的到来扩张了不止一星半点,

河面上漂浮着一片一片的睡莲与莎草,睡莲娇嫩的蓝色花瓣舒展,像是女神的裙摆,鲜艳欲滴,

一棵又一棵的绿色树冠浮岛一样浮在水面上,上面栖息了一群又一群叫不上名字的水鸟,

有船驶过来,就呼呼啦啦的飞走,展开的翅膀便遮天蔽日一般。

“很美?小姑娘你不经常坐船吧,你要是经常在水上走,你就不会这么说咯。”

船夫听见林雅这么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林雅也只是笑,没有多说,可能是因为对未来有了一点希望,在她看来,现在的一切都是美的,

连水鸟发出的聒噪的叫声,都是那样的动听。

这样的感觉也只是一开始,到了后来,她也就感觉出来了,

船夫说的没错,

再美的风景在连续看了很多很多天以后也不会再觉得惊艳,会变得枯燥而又乏味,

水生植物多,蚊虫更是多,在这样的环境下,船夫提供的驱蚊熏香作用几乎没有,尤其是走到偏窄一点的河道,那感觉简直像是要被蚊子吃了一般,

明明之前坐过的几艘大船都没有类似的感觉,想来这也是小船的弊端之一吧,

还有水鸟,被船惊飞的水鸟可不只是单单飞走那样简单,它们还会...

还会在半空中就不怎么讲究卫生的......

每一次它们飞过,船上都会留下一些大大小小的白色印记,恶心极了。

“哦!我的头发!”

又是一群水鸟飞过,提伊尖叫了一声,

他精心编制的假发上落了一滩白色的半固体,这对于他这种洁癖到了极点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十分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气的跳脚,又毫无办法,那群飞走盘旋的水鸟扔在天空中鸣叫着,像是在嘲笑他一般,

终于,他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脱下一只拖鞋,对准了天上的水鸟,狠狠地抛了出去,

一击未中,水鸟在天上嘎嘎叫了几声,又散开飞走,他终于醒过神来,飞快的脱了衣服跳进水里,

开玩笑,那可是他带出来的唯一的一双鞋,这要是没了,在西奈那种鬼地方要怎么走路?

湿淋淋的举着拖鞋游回来,头上的东西早已被河水冲了干净,他半死不活地爬上船,看见林雅趴在船边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早晚有一天你也要被它们拉上一次!”

他抖了抖身上的水,嘴里的话恶狠狠,

“哈匹在上,我早晚有一天会回来,拿一把弓来,把那一只只该死的水鸟,统统地射下来!”

他的话刚刚说完,船夫养的猫儿便飞扑了上去,一下抓下来一只飞的有些低了的水鸟,一口就咬断了脖子,

猫步轻缓优雅,那猫儿脚步闲闲,还极富有感情似的,瞥了提伊一眼,像是也在嘲笑他的失败,

猫儿叼着已经死去的鸟,放到了船夫的脚下,于是船夫低下身来摸了一把它光滑的皮毛,它便发出呼噜噜的舒适的声音,

“我们今晚加餐!吃水鸟!”

是船夫有些喜悦的声音,

提伊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一只猫都比他强,他蔫了,没精打采的趴在了船边上,

不过吃水鸟么,这个好,这个非常好,到时候他一定多吃一点,让它们不长眼,在他头上拉xiang!!!

“提伊,你知道我们现在到那里了吗?”

笑够了,林雅伸出手来,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问他,

“到哪了?又没见到个城,你问我,我哪知道?”

提伊心情还是不太好,白了她一眼,又偏到另一边去了。

“小姑娘!我们就快到孟菲斯啦!最迟明天中午,也就到了!”

提伊没答话,倒是划船的船夫,闻言笑呵呵的来了一句,

船夫大叔是个很和蔼亲切的人,嗯,怎么说呢,在林雅看来有些像是现代的出租车司机,

不放弃任何一个聊天的机会,而且天南地北,什么都能聊的上。

在船上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天,大叔早就放开了,开朗得很,他的副手是一个小伙子,话不太多,人很腼腆,每次见了林雅都会悄悄红了脸,不敢正眼看她。

明天中午就要到孟菲斯了吗?

林雅惊诧了一下,

终于要上岸了,上了岸蚊子应该就没这么多了吧,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当你被蚊虫叮咬出包的时候,如果你刻意的忽视它,不去想,痒感就没那么明显,如果你一直惦记着,那它就会特别痒,特别特别痒,

想到了蚊子,身上的红肿的包感觉更痒了,林雅眉毛皱了皱,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手,使劲抓了两下,

洁白的肌肤上抓出了几道红痕,年轻的副手眼神闪烁了一下,

“小姐...”

对着林雅说话他还是不敢怎么大声,但这一声却比他平常说话的声音大了一点,这么多天就没怎么听过他开口说话,林雅愣了一下,抬头,

“怎么了?叫我吗?”

“嗯...”

她抬头看他,他就红了脸,声音小了几分,

“你...晚上多穿些衣服...”

“嗯?”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林雅没怎么听明白。

“晚上要经过一片芦苇荡...那里...蚊子很多...”

补充似的,他又补了一句,然后再不言语了。

副手说的很准,

当夜晚降临,月亮升起,黑幕再一次笼罩了大地,他们的小船也驶进了一片芦苇荡中,

这里的芦苇很高,一根都比一人高大,这样多的芦苇连绵在一起,成了一片绿色的海,

船行在其中,时不时有芦苇叶片刮蹭船身的声响,蚊虫更是一动便惊起一片一片,

蚊虫最爱光源,船夫没有点灯,四下都是一片黑暗,

这样的环境下,林雅睡不着,伊普特和提伊也是同样的,

“啪!”

又是一手拍死了一只蚊子,林雅往伊普特身边凑了凑,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试图阻挡蚊虫侵扰,

“伊普特...你说,这种地方,会不会有劫匪啊?”

这四下乌漆麻黑的,周围的芦苇又那么高,藏个人不是很轻松?

要是真窜出个劫匪来,就他们五个人,不是gameover了?她有点担心。

“小姐,您说笑了,”

伊普特闻言一笑,手掌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似是安抚,

“现在早已不是从帝国内混乱的时候了,现在的治安那么好,怎么还会又河匪?”

伊普特见她还是有点害怕,又接着说,

“再说,这芦苇丛里蚊虫那么多,我们单单只是从这里经过,便已这样难受,总不能有河匪不怕这个藏在芦苇中......”

这话听起来非常非常的有道理,林雅也觉得是个正常人都不能藏在这种芦苇中,这里蚊子这么多,一动不动由着咬,还不要了人命?

只是伊普特的话还没有说完,船上一阵激烈的晃动,然后便是一沉,一声粗犷的声音就从外头传了进来,

“把财产都交出来!”

......说什么来什么...林雅没话了,

外头的人还没有进船舱里,提伊看着她,翻了个白眼,

“好家伙,你省下来的财富原来都是给河匪准备的!”

章节目录 熟人 “就这么点?当我们是要饭的?抓紧都交出来!别不识抬举!”

“大人们,我们真就这么多,您们看,我的船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有很多的财富...大人们行行好,就放我们过去吧!”

老汉的声音声声哀求,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既然是匪徒,就注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船上还拉了客吧?”

领头的河匪笑的阴森森,

“你是没有,可不代表他们也没有,我们来都来了,就不会再空手回去,还在船舱里待着做什么?出来吧。”

舱门突然变得很沉,林雅一下之后竟没有推开,紧接着,是一道少年执拗的嗓音,

“船上的,是我们的客人,要劫,就劫我。”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大过,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却是这样的毋庸置疑,

用瘦弱的身躯,挡住了整个的舱门。

“好小子,有点血气,我很欣赏你,但是这不代表你能护得住他们。”

河匪头子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其间的一颗门牙,在月光下发出金闪闪的亮光,

“别为难他们,要财是吧?我们有!”

提伊几下没拉住,让林雅出了声,伊普特见状直接大力推开了门,

她动作迅速,让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就制服了领头的劫匪,

刚刚指着副手的刀尖现在转了个向,指向了河匪头子自己。

“把东西还给他们,我放你一条活路。”

大刀靠近,刀刃几乎贴上河匪的脸,可是他一点都不怕,反而是咧嘴笑了出来,

“身手不错,但是主意打错了,你以为我劫你们就为了几块那么一丁点的金子?也以为你自己就能斗得过我们?没看错的话,剩下两个什么都不行吧?”

“只是几个河匪而已。”

刀刃在河匪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笑的更开心了,

“是吗?那你再好好看看。”

船上本来只跳上了几个歹人,伊普特很有信心,她觉得她完全可以,

对于他刚才说的话,她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一个恐吓。

“有条船过来了!”

是船夫的声音,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激动,有人来了,现在河匪头子又被制住,想来他们应该得救了!

迎面驶来的是一条比他们的船大上一些的船,上面燃烧着一簇又一簇的火把,把整条船照的通亮,船上站了乌压压整船的人,

“哈德威,怎么回事?”

有清润的嗓音响起,河匪头子顿时眼前一亮,

“大人!救我!”

船稳稳停在对面,船上的几人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他们...认识...

这来了的船,居然是河匪们的同伙!

小小的船上分成了两端,一面是喜形于色的河匪,另一面则是面如土灰的己方,

而林雅站在原地,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从听见第一声开始,她就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到过,有些很莫名的熟悉感,那河匪头子看着更是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为什么,又在哪里见过,

直到刚才对面的船驶过来,对面被河匪头子称之为大人的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她才觉得有了些头绪,还待再想,那船已经靠近,

一条船板从对面的船上支出来,最后架到他们的船上,一个健壮的光头青年,脚步悠闲的从上面踏了过来。

林雅抬头,面上便带了丝哑然,

“在这里磨磨蹭蹭做什么?还被人制住了?一个女人?你的本事就是这样练的?”

青年走了过来,以极快的速度一手捉住了伊普特手中的刀柄,又用了些力气,

黑暗中,骨骼发出的脆响格外清晰。

“小姐,女孩子太粗鲁可不是什么好事,嫁不出去的,我劝你,还是老实些比较好。”

手腕被人瞬间扭伤的痛感让伊普特松了手,大刀落下,稳稳落进青年的手里。

“你...”

伊普特一怔,还要再试,她还有一只手,还可以再来,话却只说了一半,

因为那柄刀,现在已经架上了她的脖子。

“大人,真有你的!”

叫哈德威的河匪头子从地上爬起来,眼里亮晶晶的,是满满的崇拜,他在青年的轻瞥之下规规矩矩的走到青年之后,站好,身体也弯下了一点弧度,

“大人,我本来是在隔壁的水道走的,突然听见这边有人,这送上门来的羊,不杀白不杀嘛,再说了,这都是该死的肯迈特人...”

“嗯,是肯迈特人,杀也就杀了,不过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你被一个女人制住了?”

哈德威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大意了嘛...”

看到青年不赞同的眼神,他又立马改口换了个说辞,

“不是,大人,你不知道,这女人,可真够厉害的,她刚才就这样...又这样...然后我就...嗯...你看到的那样了...”

哈德威的手在半空中挥舞,绘声绘色的比划,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自知说起来也有够丢人的。

“厉害?”

青年挑了挑眉毛,脸上多了份兴致,

他颠了下手里的刀,于是刀尖在伊普特的肩膀留下一点血色,

“怎么个厉害法?”

“怎么说也是老朋友,现在能放了我的朋友么?”

伊普特的受伤让林雅感到一阵心疼,顾不得想其它的,她直接跑过来,把伊普特往后揽了揽,藏到自己身后,带离了那刀刃的攻击范围,

“......”

“大人?怎么了?”

哈德威还搞不清楚状况,那个女人明明看起来什么都不会,大人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就把人丢了?这不对劲啊!

青年的脸色在林雅出来的那一瞬变的有些精彩,

“蒂雅小姐!?”

这一声倒是哈德威发出来的,他怔住了,不可置信的走进了一步,

“还真是?!”

“蒂雅小姐?”

“那个之前做的面包咬掉了老大牙那个?”

“可不是?就是因为她老大才换了个大金牙...”

“天呐!”

“...”

身后的手下们叽叽喳喳,哈德威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脑海里顿时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托林雅的福,他本来就不怎么牢固的门牙在她供应的“白吃白住”下,光荣下岗,然后换上了一颗金的,纯金的!

拿出去倍有面!

有面子的很,现在道上的人都给了他一个新绰号,叫金牙!

只是这牙,再金贵也没有自己的好,吃东西也不香,还时不时的会脱落,

这让他如何不怀念自己本来的牙齿?

现在,在手下们的一再提醒下,他又想起了关于那些面包带来的恐怖记忆,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咳咳,都消停消停!”

哈德威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下四周,

“听大人怎么说。”

“蒂雅,又见面了。”

那青年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般让人倍加好感,

“还真是很巧。”

他走过来,直视着林雅,话语间有些不太友善,

“是...挺巧的...苏斯...”

林雅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转了转,

“大家都是朋友,今天...今天的时间不太巧,我就不跟你客套了...都这么晚了,招待你们也不是很方便,不如我们...改天再聚吧?改天?”

“改天?”

苏斯脸上的笑容更危险了,他迎着林雅后退的脚步,往前探出了脚尖,

“我觉得今天就很合适,你还记得,我们上一次的见面是什么情况吗?尼鲁村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

话说到这份上,林雅也不寄希望今天能够善了,她抬起头,看向苏斯,

“你想怎么样?”

“我?大家都是朋友,我不想怎么样。”

苏斯轻笑,随即话音一转,

“你那相好呢?那个‘书吏’?他的名字不叫什么阿克沙吧?他叫阿蒙霍特普,或者说,雅赫摩斯之子,阿蒙霍特普?”

章节目录 为难 话语从苏斯口中吐出,是那样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林雅,她却觉得周身一冷,浑身都是僵硬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就像是再也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你,想做什么?”

“哈哈,别这么紧张,老朋友么,”

苏斯哈哈大笑,只是他这笑,可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怎么轻松,

“你都说我们是老朋友,这见了面总共才说几句话,就又是想干什么,又是想做什么的,这可不是什么对待朋友的态度啊!”

他伸出手,像是要在林雅的肩膀上拍一拍,林雅却是一躲,让他的手拍了个空,

他也不觉得尴尬,连停顿都没有,又继续开口,

“我能做什么?我只不过么,是想...好好的见一面,与你的相好,再一次的重新认识一下......”

“不止吧?”

林雅冷笑,

现在肯迈特正在与西奈开战,阿蒙霍特普正在西奈的前线,节节胜利,

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苏斯,能安的什么好心,

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是西奈人,赫琉沙人,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独立西奈想法的人。

“诶?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朋友,认识认识,不过分吧?”

“那既然都是朋友,你这样强迫我不太好吧?”

林雅睨着他,冷冷反问,

“唔,是不太好,作为朋友,我该让你们离开的,”

他状似沉吟着,复又抬头,

“只是么,你看你们这几个人,也太不安全了,我就做个人情,做个朋友该做的事,亲自送送你们!”

不安全?有你们才不安全!

林雅咬了咬牙,但到底没说出来什么,敌众我寡,苏斯明摆着是要带他们走,拒绝根本就没有用

既然如此,玩这种嘴皮子就没什么意义。

林雅老实了,折让苏斯感到很满意,他笑着,拍了拍手,

“这船太小了,来人,把蒂雅小姐请到我们的船上去,让我们好好的,叙叙旧。”

对面的船很大,比他们之前的要大得多,也很舒适,符合提伊的要求,

但他现在轻松不下来,一点也轻松不下来,

开玩笑,换个人在劫匪窝他也笑不出来!能笑出来能觉得轻松的,那心该有多大!?

“我说...我真是小看你了...连河匪都是你朋友...”

哈德威把他们都关进了一个船舱里,看守的人落了锁,就站在了外面,

提伊凑了过来,小声的在林雅耳边咬牙切齿。

这下完了,进贼窝了!

“那个...提伊...”

林雅讪笑了一下,转过脸来,

“干嘛!我跟你说!你快给我老实交代!你怎么认识的?!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抓我们来干嘛!?”

提伊看她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偏船舱就这么大,还不好放大音量,只是这表情看起来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这个么...我想想..”

林雅顿了顿,觉得这事不是那么太好说,她得想想怎么说,

“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提伊恨恨说了声,凑近了点,

伊普特虽没有说话,但那双眼里也明明白白写着好奇,

“我认识他们有一阵了...”

顶不住这样的精神压力,林雅举手投降,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说完了,对面的两个人都呆滞了,

“咳...”

她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有点心虚,

“所以,他们不是肯迈特人?是西奈人?现在抓了你,是要去威胁阿蒙霍特普殿下?”

提伊不傻,傻的人也不能一路从身份低微的小学徒爬上国王御用沙库,听了她的供述,稍稍动动脑子填补,也就想了个七七八八,

他看着林雅,目光复杂,有几分气闷,又有几分震惊,还有几分佩服,

佩服,这怎么能不佩服,连西奈歹徒都敢苍进家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总的来说,这种复杂的情绪被称之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是,无语了。

提伊这表情实在有点可怕,林雅顿了顿,没敢吭声,吞了吞口水,讷讷点了个头,

是这样的...他猜的非常对...没有什么要补充的了...

这副沾了水的小鹌鹑模样让提伊气笑了,他伸了伸手,似乎是要提一下林雅的耳朵,伸到一半又放了下来,

“我是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既然你这么有主见,不然你来想一想,我们怎么离开?”

提伊说她有主见,但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配上这样的语气表情,感觉上就不是什么好话,

正缩着脖子的林雅一怔,

“离开?”

“不然呢?你还真等着他们把你抓着送到前线去,用来威胁阿蒙霍特普殿下?”

提伊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得想想,也需要等一等...”

他的话问住了林雅,不是林雅不知道轻重,不想离开,

是离开也需要有个时机,

苏斯既然打了这种主意,就不会轻易放弃,现在的所有说辞,都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

他们名义上是被请来做客的朋友,实际上,说是俘虏都不为过。

“等?等到他们把你带到前线去吗?那时候是你的时机吗?如果不是你认识的那个苏斯,我们会被人抓起来吗?!”

苏斯的出现让提伊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心里清楚,他没资格生气,没资格觉得不舒服,他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她的情人,

但他就是不太舒服,一股邪火从心里升起来,嘴上一快,再后悔想要收回就来不及了。

话音一落,林雅和伊普特的目光都变了,

浓重的自责笼上林雅的脸,不安和愧疚将她包围,提伊说得对,是她没有用,不是因为她的话,大家也不会被关起来,面临这样严峻的情况...

伊普特则是满眼的不可置信,她的大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的大人虽然嘴巴毒了一些,但也不是口无遮拦的人啊?

明明...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打破僵局的是伊普特,她缓缓张开了嘴,

“大人,您说的不对,如果不是小姐认识那个人,被打劫的时候,我们就没有以后了。”

“我知道!”

提伊烦躁的甩手,

他知道说错话了,但是晚了。

他不是那么想的,他只是...

“对不起,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脚下踟蹰,他还是迈开步子走了回来,低下了头,

“别说了,你说的对,是我的错。”

林雅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我的错我会弥补,我不会危害到这个帝国,这个国家属于他,我不会让他留下污点,如果我无力逃脱,我不会让他做出选择,也不会让你们为难。”

国家归属感高于一切,她能理解提伊和伊普特对于现在情况的不安,

他们都是肯迈特人,如果自己的存在会让战争失利,会让他们这些自己的朋友感到为难。

她不是肯迈特人,但她的丈夫是,她的孩子也是。

“你...我都说了我说错了!”

林雅的话带着这样不详的预感,提伊有些急了,说起话来变得语无伦次,

“我...我和伊普特为难什么?我们担心什么肯迈特?肯迈特也轮不到我们来担心!我...我跟你说这话的意思,纯粹是想要让你别走到让自己那么为难的地步...”

他说的对,林雅是那样的出身,从疗园逃脱就有了错处,再到前线给军队添了麻烦,一旦传回去,那她就彻底没了活路。

哪怕阿蒙霍特普再爱她,愿意为她封锁情报,但可能吗?上万的军队,那么多的眼睛,瞒得住谁?

至于肯迈特,

那还真从来不是他担心的范围,

他和伊普特生长在肯迈特最南端接近努比亚的地界,肯迈特人瞧不上他们,努比亚人也是,

彼此之间都称呼这个地方的人为杂种。

他对肯迈特又有什么归属感..

他担心的,一直都是她啊...

章节目录 想念 “战线推进的很快,再往前就是谷地了,只要推平了这里,后面的成不了什么气候。”

苇席覆盖过的平整沙地,在上面勾勒出简单浅显的西奈地图,一只攥成拳的大手猛地按上去,溅起了一片飞散的尘埃,

“嗯,”

手主人对面的少年轻轻应了一声,眼皮也不抬,

“我说,你好歹有点反应行吗?没人告诉你跟你出来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吗?”

又是这样,图特摩斯翻了个白眼,无聊透了无聊透了,真是个巨大的折磨!

这话似乎有了点效果,

少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拿过一旁放置的箭杆直直扫了过来,

“喂喂喂!”

飞快的把手挪开,图特摩斯惊叫,这是干嘛?那玩意虽然弄不伤他,但也很疼的好不好?

“把这里给我弄好。”

箭头在沙土地图上平白多出的浅坑上点了下,阿蒙霍特普声音淡淡,只冷漠的抬了抬眼,

图特摩斯一怔,扯着嗓子叫了几声,等了一会没人过来,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从地上爬起来了,

“好好好,我去,我去。”

拖过一卷捆扎的苇席,脚丫子在地上一阵划拉,整间屋子顿时尘土飞扬,他也不管这个,

划拉的差不多了浇点水席子往上一盖,拿个什么重物压了两趟,再一揭开,

好家伙,现在坑是没有了,但地图,同样也是没有了。

对面的少年脸色渐渐不善,图特摩斯哂笑了几声,捡起了一张西奈地图,认命的照着在地上画了几笔,

我画!我画还不行吗!

地图现出轮廓,阿蒙霍特普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图特摩斯松了一口气,神情萎靡的坐到了一边,

沾满灰的手指头扒拉进了旁边放置的陶盘,捡起个干干的果子,又撇嘴嫌弃的扔了回去,

“椰枣!又是椰枣!就不能有点别的水果吗!?这都吃了多久了!再吃下去我整个人都成椰枣了!”

“我说将军,这行军在外,哪有那么多的水果?有的吃就不错了,要是想吃苹果,那还是等您回肯迈特再说吧!”

进来的是阿蒙霍特普的随侍萨哈,他刚才听见有人叫他,于是赶紧过来,一撩开帐子,就听见这么一句,

他跟图特摩斯混的也是很熟,闻言笑嘻嘻的接了个话,

“滚!”

看见他就来气!早不来晚不来,收拾完了你来了,不骂你骂谁?

一根两头尖锐的椰枣扔了出去,当时在萨哈脑门上留下了一点红,

“殿下,您看看图特摩斯将军,他叫我进来,还打我,您看看我这额头让他打的...”

萨哈瘪嘴,萨哈委屈,委委屈屈的向着自己的主人告状,却没料到阿蒙霍特普看都没看他一眼,

“出去吧,没事了。”

他的主人如是说道,

出去?没事了?

萨哈觉得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看,主人还是没抬头,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地图,就好像刚才听到的声音都是幻觉,

“殿下让你出去!”

又是一粒椰枣砸过来,不走也得走了...

行吧,走就走...

“殿下,进攻计划和行进路线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为什么我看你今天一直这么紧绷的状态?”

萨哈一走,图特摩斯脸上类似小人得志的表情就褪了下去,他转过身,皱了皱眉,在阿蒙霍特普对面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阿蒙霍特普顿了顿,浓密纤长的睫毛缠了下,在眼睑上落下一片光影,

“不好的预感?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我们都打到这了,那些该死的西奈人,再想反扑也没那么容易!”

图特摩斯眼神暗了暗,微微攥住了拳。

“我不清楚...”

这预感是这样的强烈,让他毫不怀疑,

可是能有什么事呢,西奈的战争已经看得到胜利的曙光,这片战场上再没有什么隐患,

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预感...

修长的手指在额角按了按,他的神情疲惫到了极点,

蓦的,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瞳孔骤然一缩,

“图特摩斯!阿摩斯最近有没有给你写信?”

前方无事,那会不会是她出事了?

她出事了?

想到这个可能,阿蒙霍特普只觉得心肺被人狠狠地团成了一团,让他无法呼吸,

“啊...写了...”

图特摩斯骇了一跳,怔了下又马上慌乱的答复,

写了,确实是写了,阿摩斯送到战场上的信一般送到图特摩斯手中,

有什么事也都是他代为传达,

只不过么...最近没看。

也不是图特摩斯不想看来着,实在是...阿摩斯废话太多,

本来还以为会是什么要事,结果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她今天怎么样啊,那个叫蒂雅的又怎么样啊之类之类的,

在战场上忙的要死,谁有心情看这些东西,再说他原本也不想和阿摩斯有什么牵扯,

所以那些信件,也只看了几封,就再也不看了,都堆进箱子里,

反正那些都是写私事的,有重要的事自然有国王陛下的信使来传递。

“那她有没有说雅雅最近怎么样了?”

阿蒙霍特普猛地站起身来,气息不稳,

“啊...这...”

图特摩斯脸色变了变,声音有些含糊,

“怎么回事?你说!”

跨过来了...他他他...他居然从图特摩斯画了好一会才画好的地图上毫不犹豫毫不怜惜的跨过来了!

图特摩斯看着被踩花的地图,心疼的不行,不过只过了一瞬息,他就没空再心疼他的地图了,

因为他肩膀都要被捏散架了...

“我说...我说...”

别捏了啊...好疼的...

“你说。”

肩上的力道一轻,他连忙看了几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

“我肩膀青了!”这是用了多大的劲?

“快说!”

少年脸色都快黑成锅底灰了,他嘟囔了两句,揉了下肩膀,

“没事,能有什么事,除了吃就是睡。”

图特摩斯垂着头,在阿蒙霍特普看不见的角度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没看,也用不着看,那女人都被圈禁起来了,能有什么事,就算真有什么事,他也不会打算和阿蒙霍特普说,

现在是在战场上,刀尖无眼,而阿蒙霍特普身为主帅,就更加不能分心,

有什么后果,他愿意一力承担。

“还有呢?”

听到图特摩斯说她没事,阿蒙霍特普便也放了放心,只是,阿摩斯的信上就只说了这些吗?

“啊...还有...还有...”

被问住了的图特摩斯眼珠子转了几圈,开始瞎编,

“啊...她...那个女人说...说她很想你...说战场上很危险...让你小心...照顾好自己...要是又有了别的女人,她就要你好看!”

图特摩斯断断续续的说着,每个词都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

这些话也太酸了吧?这都什么啊!他说的牙疼!为什么编个瞎话也这么不容易!?

是这样...吧?

别的女人会写什么他不知道,反正阿摩斯是给他这么说的!

想我,让我小心,照顾好自己,会生气我有别的女人...

这些字眼让阿蒙霍特普的心分外柔软,他抿唇轻笑,嘴角的笑意便有了些缠绵软和的意味。

这笑容让图特摩斯觉得牙更酸了,抬手捂了捂腮帮子,

只是等那少年的下一句说出来,他的手改成托的了,托着自己的下巴,

“你把信都拿来吧,我自己看。”

???

看啥?他刚才说的看啥?

不是吧...图特摩斯慌了,

那些话本来就是图特摩斯编出来的,就是在阿摩斯原本的信件里,也没有说过什么蒂雅想念他,

这要是看了,不就是穿帮了吗!?

虽说是这样的,但面上还是要装出来,图特摩斯往后退了一步,慢慢朝门口挪,

“好,我去拿。”

去拿什么去拿!他要跑路!啊不是,他要去想想办法!看看那些信里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些话!

“算了,不用了。”

人都要走到门口了,听到这一句的图特摩斯入蒙大赦,背着身子擦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罢了,我不看了,那是阿摩斯写给你的信,西奈的战事就要结束了,等我回到底比斯,我亲自听她说。”

烛台上的火光将营帐内的一切笼上昏暗的光晕,昏黄的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模糊,是那样的温润,柔软。

章节目录 侵略与奴役 “朋友,开心点,别总板着个脸嘛。”

海风带起湿咸的气,浪花拍打在坚固的船头上溅出巨大的水花,离船边靠的近了一些,海水溅到林雅的脸上,是一股又苦又咸的腥味,

板着个脸?他是还想让自己笑出来吗?

已经启程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苏斯是要带他们到什么地方去,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到了哪里,

笑,怎么能笑得出来?

苏斯的话让林雅听了心里便觉得堵得慌,一阵厌烦,索性把头转到一边,

朋友,谁是你朋友,

在这大海上都飘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靠岸,也不知道靠了岸又是什么光景,

“谢谢,我开心不起来。”

“哦?”

苏斯的尾音拖的长长,

“我晕船。”

硬邦邦扯了句话,她把兜帽罩到头上,挡住了苏斯的视线。

“哦,我每次走这条海路的时候也晕船。”

不理会她明明白白的嫌弃,苏斯自顾自的开口,

“话说回来,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苏斯几乎是仰躺在甲板上,潮湿的海风鼓起他宽大的贯头衣,将他整个人几乎遮了起来,

到了?马上就要到了,林雅心中一紧,面上还是淡淡的,

“什么想法?”

他问自己有什么想法,当然有,她想逃,做梦都想逃,在海上没有这样的机会,到了陆地上,应该就会好一些吧?

“我听辛格说,你是喜克索斯人。”

即使是将要沉没于海平线之下的夕阳,也终究是太阳,这样的霞光虽然柔和,仍然刺眼,

苏斯眯了眯眼睛,像是说着一件普通平常的小事。

“辛格?他怎么知道的?”

这话是真的让林雅觉得吃惊,她怔了怔,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拉亚知道不足为奇,可梅丽塔蒙知道,阿克沙也知道,反而是身处漩涡中央的,身为主角的她,满心茫然,

最后的最后才被揭晓答案,

可是现在,在她之前就知情的人又多了两个,苏斯,辛格。

这件事情对于王室来说是无疑的丑闻,为什么连远在西奈的赫琉沙散盗都清楚?

“嗯...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就没什么打算吗?”

说到这里苏斯转过了脸,用一种略带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像是审视,但又掺了些其他的。

“我该有什么打算吗?”

林雅不解,

她是喜克索斯人,这毋庸置疑,但她又该有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

“你是喜克索斯人,你该明白,你的国家被肯迈特人分裂,国土被他们瓜分,你的国家现在一无所有,曾经在这片大陆上横行的喜克索斯人,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臭虫,只能活在偏远荒凉的山地里,你不会感到愤怒吗?”

她的话语和表现都让苏斯觉得是那么的不满意,他皱起了眉,

在他的心中,他们是一样的,同样的被肯迈特人迫害,失去了自己的家园,而她现在的表现,却像是什么都与她无关一样,

“我当然不会感到愤怒,”

林雅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她不会为喜克索斯的境遇而感到愤怒,先不说她本来就来自未来,就算是这身体本身,也不会对喜克索斯有什么情感,

在世人的判定里,她是喜克索斯人,但她的身体里,还流有另外一种血统,

对一个生在肯迈特,长在肯迈特,爱在肯迈特的人,如果她说,她爱喜克索斯,她愿意为喜克索斯赴汤蹈火,

这话说出来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那你是的国!你该,该为它感到难过!”

苏斯因她的话而睁大了眼,从甲板上坐了起来,话语间也不再是那种闲闲的语气,

他的目光如刀,直视着林雅,却只让她唇边的笑意淡化了那么一点点,

“我不会为喜克索斯感到难过的,苏斯,难道你不知道吗?早在一百多年前,这片土地就是肯迈特所有,”

她看着苏斯,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经过了一百多年的抗争,肯迈特人才有今天,争夺回了自己的土地,喜克索斯人是侵略者,他们的败退是必然的,也是应当的。”

“哦?喜克索斯人是侵略者,所以他们的败退是应当的,被奴役的人是可悲的,值得拥有一切的?你是这个意思吗?”

苏斯笑了,周身却无端的散发着一股寒凉的气息,

这眼神让林雅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梗着脖子,去接苏斯的话,

“当然。”

海风吹得她觉得有些冷,她默默捏紧了领口,试图裹得更严一些,

苏斯脸上的笑容变了味道,好像刚才的寒意都是林雅的错觉,他走过来,唇边含笑,

像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自然的接过林雅披风上的系带,系带在他的指下猛地抽紧,林雅被勒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又适时地放宽了一点空隙,让她得以呼吸,

不带温度的指尖触上林雅的脸颊,他的声音听起来和缓,却同样的没有温度。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肯迈特大军的退败。”

侵略者?

对肯迈特人来说,喜克索斯是侵略者,可对于西奈来说,肯迈特人也同样是邪恶的可憎的侵略者!

一千多年以来,从肯迈特的君主第一次发现西奈的矿山,他们就从来没有停止过施虐,

只有当他们被人奴役,他们才会觉得悲苦,才会老实,可是一旦他们翻身了,像这样,就会变本加厉的奴役别人,

把自己曾遭受过的痛苦加倍的放到别人的头上!

而西奈呢,

西奈又有什么错处?

赫琉沙人有什么错处!?

他们只是想活着,只是想夺回自己该有的领土,这个心愿,即使过去几千年,也从来不曾被改变,也从来不曾屈服。

无边的蓝色边缘出现一抹黄沙的颜色,空气中湿咸的海风也恍惚间带了丝尘土的味道,

林雅眯起了眼睛,看着那片黄色,越来越近,

坚固的海船撞上码头,熟练的水手们将绳索绑在码头之上,待船稳定下来,便搭上了一张船板,

破败的码头是简易的木头搭建的建筑,不知用了多久,已泛出漆黑的,不属于木头的眼色,海风一吹,就发出一阵濒临破碎的声响。

苏斯轻巧地从船上跳下来,像个绅士一样,回过头,看样子是要扶林雅下船,

不过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种肯定是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的,

果然,林雅无视了他,在伊普特的陪伴下,几乎用挪的,从船上挪了下来,

脚下的码头上每走几步就有一个破烂的空洞,下面就是一片蓝色的海,

每一步都不得不走的小心翼翼,

没办法,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掉下去,

掉下去倒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但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尤其是现在,她正满心思考着如何逃跑,这种时候如果受伤,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已经到达西奈了,再不逃就晚了,

林雅心里明确的知道这一点,眼睛看着脚下的路,心里却在反复的思考,

行不通,行不通,

一些想法只在出现的一瞬间就在心里被立即否决掉,

现在前前后后都是人,确切的来说都是赫琉沙散盗,而且这里又是西奈的土地,

没有人会去帮助三个属于肯迈特阵营的人,

想要现在逃跑,太不现实。

一阵马蹄声哒哒响起,她听见苏斯吹出一声清亮的口哨,心情再一次沉进了谷底,

“嘿!辛格!我回来了!你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老朋友啊!”

章节目录 一条路上的同类人 面前投下一小片阴影,随即就有一只手伸了过来,伊普特连忙护住林雅,欲要往后退一退,

只是也只退了一步,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苏斯笑眯眯的吩咐了几句,两个强壮的男人立刻走了过来,强硬的将她们分开,把伊特普拖走,留下林雅一个人站在原地,

“小姐!你们放开我!别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主人!”

人被钳制住,伊普特也只能开口来喊,整个人格外的急躁与不安。

对方的人真的太多太多,她无能为力,

内心的无力感让她惶然,她没有办法。

马背上坐着一个赤膊男人,他眉眼深邃,英俊阳刚,浅棕色的短发在头上支棱着,干净利落,

辛格只坐在马上,并没有下马,伊普特的叫嚷显然让他很不悦,他的眉头皱起,散发出一股冷厉的气息,

“伊普特,不用担心我,我认识他,他不会做什么。”

辛格的样子明显就是有些生气了,林雅连忙开口,她怕伊普特情急之下头脑发热做些什么,

这里不是肯迈特,也不会有人跟你讲什么道理,

这是西奈,是赫琉沙人的地盘,一旦辛格做了什么,得不偿失。

“呵。”

辛格发出一声轻笑,因伊普特而停在半空中的手自然无比的伸了过来,

带着粗茧的手指便捏住了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瞧着自己,

待到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清清楚楚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他便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意,

“好久不见。”

霎时间天旋地转,刚才还卡着她下颌的手飞快的揽了她的腰肢,像是扔一件什么货物一般,抛到了身前的马背上,

辛格的笑声放肆而又爽朗,马鞭挥动间,马儿便撒开了蹄子向前奔跑,

“苏斯!其他人就交给你了!我们营地里见!”

靠近海岸线的西奈空气中都混着海水的咸,长长的发丝在咸热的风里纠缠,并随着马儿的动作打在脸上,

是一阵又痒又痛的疼,

西奈的路不平,碎石遍地,马跑过去就会带起要命的颠簸,

林雅半死不活的趴在马背上,又是这样的姿势,她现在只觉得她现在就是一个口袋,还是破的,

身体里的内脏好像都在这能要人命的颠簸里移了位,

“放...放我...下来...”

她的声音在风里破碎,但还是清楚的传进了辛格的耳朵里,

他挑了挑眉毛,声音里带了些戏谑,

“下来?用绳子拴住你的手腕,拖在马后面?”

狗东西...

林雅张了张口,又是一阵风吹过来,耳边垂下来的发丝就卷进了嘴里,

她呸了一口吐出去,咬牙切齿,

“行!...放我...下去!”

拖着走就拖着走,她宁可被人拖着,宁可跟在马屁股后面跑,也不要这样趴在马背上,

尤其,还跟这个该死的狗东西靠的这样的近!

“呵,还真够倔强的,”

辛格轻笑了一声,话语转折,

“不过,我凭什么听你的?”

话是这么说,他到底还是收了收缰绳,让马的速度降了下来,颠簸也随之减缓。

“你想过会再见到我么?”

“想过...”

现在没有那么颠簸,她说话间也顺畅了一些,她咬着牙,恨恨地说出了后半句,

“想你怎么还不去死!”

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就是了,

虽然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虎,辛格也明显不是什么犬,

但还是让她无端的想到了这句话,

上一次见到还是她用项链把他砸了个眼冒金星,现在再见,倒是掉了个儿,

她成了他的俘虏了,

事态变迁可真是有够快的,让人连一声唏嘘都发不出来,便已经再没了以后。

“是么,你不想我,我可很是想你啊...”

辛格的笑声带了些自嘲的味道,听到人耳朵里,便是那种虚伪到了极点的假。

大发慈悲般,他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起了林雅,把她调转了个方向,得以正身坐在马背上,

颠簸了这么远的路,林雅早已虚弱不堪,全身软软的没有力气,她紧紧搂住了身前的马脖子,往前挪了挪,避免与他有什么接触,

这样的动作让辛格失笑,嘴唇动了动,到底也没说什么。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蒂雅,你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的声音浅浅淡淡,一阵风刮过来,就冲淡了不少,

我早晚会知道什么?

不想跟他说什么话,本来现在的关系也没什么话说,林雅别了别脑袋,把耳朵贴在马脖子上,假装没有听见。

“呵。”

辛格嗤笑了一声,勒紧了缰绳,

马儿抬起前蹄,林雅慌乱的搂紧马的脖子,

双蹄再一次落地,马儿加快了速度,鬃毛在风里扬起,林雅紧紧抱着马脖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精神都崩成了一条直线,

“你神经病啊!?”

这样快的速度,如果一时抓不稳,掉在地上也许就能要了她的命。

没好气的怒吼逆着风吹进辛格的耳朵里,又是一鞭打在马背上,速度再一次加快了几分,

“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只有我们才是同类的!是一条路上的人!一样的与肯迈特格格不入!有着血海深仇!这世间唯有你我!才是天生的一对!”

辛格大笑着,驱马向前,

辛格曾以为她死了,可那个人来了,他告诉辛格,蒂雅还活着,

于是现在她来了,她终于是来了,是意外之喜,也是绝佳的收获,

他喜欢她,或许没有想象的那么喜欢,但又什么关系呢,

反正她已经在肯迈特的国土内被人判定了死亡,反正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不必去看清心里到底如何做想,也不必去思考什么是喜欢,

拥有她,便是够了,

她是肯迈特未来君主的女人,可现在,她会是自己的,

这样的情况还不够让那些杂种感到羞辱吗?这样的巴掌还不够响亮吗?

是了,他们才是最般配的,

他们一个是西奈的赫琉沙人,一个是西亚的喜克索斯人,都与肯迈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还有谁比他们更为相配?

作为报酬与诚意,那个人许诺了他,如果事成,她就会是自己的,

而她自身,也会明白这个道理的,早晚会明白的。

放肆的笑声吹散在风里,落在林雅的耳里便是一阵恼怒,

她发了狠,也不再去管什么危险不危险,牙齿尖尖,顺着缰绳一口咬上了那带着粗茧的大手,

“嘶”

她这一口用的力气不小,又是用的虎牙,登时嘴里就多了点腥甜的味道,

尖锐的疼痛让辛格的手下意识的松开缰绳,一个不稳,两人双双落下马来,

失重感席卷全身,尖锐的砂石地在林雅瞳孔里放大,她面上却坚定的很,

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

她敢这么做,当然就想好了后果,

摔也就摔了,她还拖了个人呢,不亏!

后背覆上一片温热的触感,眼中看到一抹蔚蓝的天空,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

属于男人的低沉的闷哼在耳边响起,她怔了一下,飞快从他身上爬起来,

辛格仰躺在地上,赤裸的上身被碎石割开了几道鲜红微黄的划痕,

“你想死吗?”

下意识刚想趁着这个机会离开现场,只是脚丫子还没有撒开,就见辛格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是受了伤,但没那么严重。

跑是跑不掉了,林雅歪头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不顾后果的嘲讽,

“哪个是和你一条路上的人?”

章节目录 真实的西奈 “我怎么会和你是一样的人,你是赫琉沙人,是他的敌人,更是马上就要输掉,一无所有的敌人。”

林雅看着他,目光里是毫不遮掩的轻蔑,

“你以为你是英雄么?西奈的希望?是什么让你把你自己抬到这么高的位置?你的族人们敬重你,你就这样,带领他们走向一场不会有结果的战争,走向悲惨的命运?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你,我觉得,你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是什么希望,你是灾难,还很愚蠢!”

她说着,嘴里就没了顾忌,像是发泄一样,发泄出心里所有的情绪,

她觉得辛格很蠢,她不懂辛格为什么要做这种无谓的抗争,整个西奈半岛的百姓有多少,所有的力量相加又有多少,

他这样做,无疑是把自己和整个种族绑到一起,放到肯迈特的对立面上,

这样的不自量力,与以卵击石又有什么不同,

他的做法给肯迈特与西奈的百姓都带来了灾难,没有和平,唯有战争,

战争让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又让多少家人再也看不见彼此,

而西奈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小,他有没有想过,他所做的一切,失败了,就是整个半岛的万劫不复。

辛格用手擦去了伤口表面的浮尘,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他就那么站着,嘴边噙着一抹冷冷的笑意,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里一片寒凉,

这些话说的其实有些过了,林雅心里清楚,辛格的所作所为没那么过分,

只是现在的处境,即将面临的场景,让她口无遮拦,

然而这一切,又能说得上是迁怒,起码她现在要面对的一切都是辛格所挑起的。

都说完了,看着辛格现在狠厉的模样,她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手腕突然被人狠狠攥住,辛格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诡异,他笑着,手指放到唇边,然后吹起了一个响亮的哨音,

已经跑开的马儿再次跑回来,辛格一手撑着马背,轻巧的跳了上去,再一次把她扔了上来,

马儿飞奔,林雅倒挂在上面,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

“放我下来...!混蛋!...你要带我到哪里去!?放我下来!”

马在砂石地上奔跑的飞快,耳里灌进了支离破碎的风声,还有来自辛格的,毫无情感的话语,

“你不是觉得我很蠢吗?那我就来带你看一看,在肯迈特统治下的,真实的西奈!”

不知这样奔跑了多久,太阳彻底的落下了山,月亮升起,除了这一点光源一片黑暗,

马在陡峭的山坡上费力的奔走,直到再也没有了路,也再走不上去,辛格跳下了马,把林雅拖了下来,顺着一条崎岖的小路,继续向前,

林雅已经走不动了,颠簸让她整个身体连骨头都叫嚣着疼,但她不愿意被辛格拖着,

狠狠甩开他的手,

这里好像是什么山的山顶,山坡陡峭的厉害,脚下的路上也到处都是乱石,

她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最后还是认了命,一步一步喘着粗气,慢吞吞的往上挪。

又走了一会,寂静的山顶突然听到一阵微小的喧闹与亮光,随着走近,那喧嚣声便越来越大,亮光也越来越刺眼,

山顶的罡风吹动,带起的碎石差一点都吹进了林雅的眼,她捂着眼睛,站到了山顶上面,

“到了,怎么不睁眼了?”

辛格冷笑了一声,强硬的掰下了她的手腕,

在手掌离开眼睛的一瞬间,一粒微小的沙尘飞进了她的眼,她的眼眶顿时变的通红,眼泪盈满了双眼,

“啪”

“偷什么懒!?给我起来干活!这个月的任务要是完不成,你们还想着活吗?”

“大人!我父亲他身体不太好,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了!您就让他歇歇吧!他没有做的劳动力,我来补上!我力气很大的,我可以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只求您让我父亲歇一歇!大人!”

“我呸!休息?你看看那边山顶上的哈托尔神庙,哈托尔神在那里注视着你们!谁也别想偷懒!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是吧?那你就给我好好干,天亮之前如果你没有达成,你就不要想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大人...我父亲...我父亲他...”

“别再多说了,你和你父亲,两个人,达成三个人的工作量,天亮之前!”

“瞪什么瞪?你居然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我对你太宽容了吗?”

“啪”

“再敢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一次,你那儿子,也要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

“......”

鞭声,哀求声,惨叫声,响彻这片山谷,整片山谷亮如白昼,火光把一切都照的通亮,

山谷里到处都是不着寸缕的苦力,有老人,有壮年,甚至还有孩子,

山风吹来的空气里掺杂着难以忽视的血腥,刑架上挂着的死尸在风里摇摆,

这是一幅怎样的场面啊,这里还是人间吗?

炼狱,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刚刚还在哀求的青年,现在正在绝望的哭喊,而他的父亲,已经倒在了冰冷的碎石地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父亲!父亲!”

青年双眼血红一片,他仇视着望向看守,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上去,

“肯迈特的畜生!我杀了你!”

一支箭矢从高架上流星一样的飞来,青年还没有跑到看守的身前,就被洞穿了喉咙,

他的嘴里发出咯咯的怪音,然后睁着眼睛,无力的倒在地上,

两个看守走过来,用绳索缚上他的手臂,把他也同样的吊在一根高大的刑架上,

血液从箭矢上滴下来,滴上了一名看守的脸,他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擦了一把,然后毫不在意的走开,

“啪”

清脆的鞭声响起,所有的苦力都在看守的示意下停止了工作,他们抬起头,看向那边的刑架,还有那一具新鲜的,尸体。

“咳咳”

看守清了清嗓子,再一次举起手中的皮鞭,

“大家都看见没有?!他!这个人,他刚才想要对我动手!所以,这就是他的下场!大家都是西奈的本地人!能够为哈托尔神效劳是你们的福气!如果你们现在还有谁,想像他一样,像他学习,那么这,也是你们的下场!”

看守发表完讲话,苦力们又面色木然的转身,继续进行着手里未完成的工作,仿佛刚刚死去的不是他们的族人。

“看见了吗?这就是西奈。”

辛格站在山巅之上,俯视着山谷下的一切,

“这就是我的族人们,像这种矿山,整个西奈的境内还有很多很多,被奴役的,被驱使的,都是我的族人,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不是,我们西奈人正在遭受的还不止于此,你所看到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点,你抬起头,看看你的对面,”

他伸出手,指向了山的另一边,

林雅顺着他的手臂望过去,看见那里矗立着一座恢弘的庙宇,灯火辉煌,精美绝伦,

鲜花环绕着庙宇周围,祭祀们围着庙宇歌唱,恍若人间天堂,

“那是哈托尔的神庙,肯迈特的爱与美之神,肯迈特人说,她是绿松石的情人,”

辛格说到这里,讽刺的笑了一声,

“如你所见,所有的绿松石都以这种方式来进行开采,你说,哈托尔,她是绿松石的情人吗?不,我觉得不是,她是的情人是血腥,是不公,也是残忍。”

章节目录 没有希望的未来 辛格弯下身来,在满是砂石的土地上跪了下来,虔诚的闭上双眼,浅棕色的发丝在火光的照耀下洒下一片金黄,

像是在做着某种仪式,他睁开眼睛,捻起一撮沙土,洒在风间,

“肯迈特人喜欢绿松石,喜欢西奈的铜矿,也喜欢西奈的花岗岩,他们乐于在这里索取,却从不乐于给予这里一丁一点的回报,你知道吗,从一千多年以前,肯迈特人就征服了这里,那是我们噩梦的开始,”

他站起身,看着林雅的脸,

“你说,我的决定是愚蠢,你说,我在做没有结果的抗争,你说我的举动会让我的族人陷入灾难与危险,现在你看见了,你看见我们西奈人所生活的环境,如果我们不去抗争,如果我们任由他们剥削,那么我们的生活,将永远的没有希望。”

“就算我们战争失利,失败了,要面临那些肯迈特杂碎的疯狂报复,但那又如何呢?再糟糕,还会比现在还要糟糕吗?不过都是同样的罢了。”

“西奈人已经被肯迈特人逼入了绝境,在这片生养我们的土地上,我们已经没有了生存空间,也没有了活路。”

辛格闭了闭眼,然后突然发出尖利的叫声,

“你以为我就愿意拿我族人的命去填这场战争!?你以为我就愿意让我们西奈人面临绝种!?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可是我没办法!我是他们的头人,我要给他们希望!如果肯迈特,他们愿意像对待普通的,他们的人民一样给予我们同等的权利,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可是他们不愿意!他们夺取了西奈的所有,又来说我们肮脏!说我们是没有教养未经开化的野蛮人!只能做牲口一样的使用!他们连承认西奈是他们的国土,都不屑!”

“贪婪才是肯迈特人真正的面目,他们嫌弃我们西奈的土地贫瘠,不愿意将我们纳入版图,却垂涎着西奈的矿产,他们骨子里都透着剥削,想要吸尽西奈的最后一滴血!”

连那些同样是肯迈特敌人的努比亚人,都可以凭借着军功,去生活在肯迈特的上层,可他们西奈人,却永远没有这个权利,

是肯迈特人剥夺了他们的一切希望,一切的权益,所以他们才要抗争,为西奈征得一席之地。

为了独立,为了这长久以来最最想要的自由与希望,所有的西奈人,都愿意放弃所有的一切,哪怕失去生命,哪怕种族断绝。

这是多么强大的恨意,又是多么惨痛的经历,这样深的仇恨在时光里延伸,绵延了一千多年,

西奈人的惨状让林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顿了顿,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而他们,西奈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已经是没有盼头了,他们要用手中仅剩的一切去博一个未来,

又有什么错呢。

“我...”

她抬眼看着辛格,踟蹰着开口,

“如果...这只是这些看守的做法呢...如果...如果那些上位者并不这么想呢?”

林雅知道,她这样的说辞有多么的虚伪,也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应该问出来的问题,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存了一点不该有的希冀,在她的认识里,她的阿克沙是那样的关爱着他的百姓,

他会为了一个村子的收成而亲自去考察,也曾把身为异族的努比亚小姑娘放上肩膀,寻找亲人,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上位者,怎么会对西奈做出这样恐怖的事情?

“嗤,”

辛格不屑的笑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将林雅笼罩在他所造成的阴影里,

“你是被海水浸了脑子吗?在肯迈特长大的喜克索斯傻妞?你真的没听过吗?肯迈特人是如何的提起西奈,又是如何的提起喜克索斯?”

他低下头,目光锁定着她,让她无法逃避,

“在肯迈特人眼里,所有国土之外的人,都是野蛮人,都是他们那愚蠢的神不会眷顾的地方,他们称除他们以外的所有,都是可怜的,邪恶的,可以驱逐奴役的。”

“知道为什么哪怕是努比亚,利比亚,他们的待遇都要比我们要好么?因为那些种族好歹还是和他们在一片大陆上,而我们,西奈和喜克索斯,我们是西亚人,这是他们长久以来的认知,就算再过一千年也不会更改,你和我说是下层人自己所为,这话说出来,你先问问你自己,你相信吗?”

林雅在他的欺近中后退,最后退无可退,

“你们的经历我很同情,但是...”

但是她仍旧是一个肯迈特人的妻子,也是一个肯迈特人的母亲,

仅这一点,就注定了他们会站在不同的立场,甚至对立。

西奈人是悲惨的,是值得同情的,可她没有办法去真正的共情,也没有资格,去指责辛格的不对。

如辛格所说,这样的仇恨,是千万个家庭的血仇,汇聚成了整个半岛的仇恨,

唯有杀戮,才能够化解。

“但是什么?但是直到现在你还觉得你的阿蒙霍特普,他现在发起的斗争是正义的吗?”

他提起林雅身前的斗篷,往自己的方向狠狠地拽了一下,

“你要记住,你是喜克索斯人,你也同样不是肯迈特那种地方可以容得下的,今天你为肯迈特人辩驳,那么来日,你注定后悔。”

幽幽凉月之下,山顶的风吹的越来越大,逆着风吹起她的斗篷与长发,

比月光还要皎白的胳膊露在风中,吹出了密密麻麻小米一般的颗粒,

辛格顿了顿,叹了一口气,

“走吧,回去。”

马儿应声而来,这一次辛格没有再像拉着破布口袋一样倒挂着她,她搂着马脖子,闭紧了嘴唇,

今天的场面是她这十九年来的人生中都没有见过的,是那样的残忍,那样的让人难以忘却,

辛格的做法或许激进,但却是被逼到悬崖之下的人,发出的最后的呐喊。

她站在与他们不同的立场,此刻却真诚的希望,有一天西奈人能够走到阳光底下,能够不必再受人奴役,能够获得真正的自由。

“到了。”

一路无言,沉默的走了一夜,终于在天光大亮的时候,到达了辛格所说的营地,他低沉的说了一句,伸出一只手来,

“谢谢。”

林雅顿了下,没有去撑他的手,道了声谢,从马身上滑了下来。

脚掌接触到砂石地面,她抬起眼,目光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营地,

“怎么不走了?”

辛格挑眉道,

“怎么有这么多的...平民?”

林雅疑惑的问,

说来也真的很奇怪,

这是西奈人的大本营,处在两座山夹缝中隐蔽的谷地,却与她曾见过的塔尼斯军营分毫不同,

这是军人的营地,里面却有着平民,

有妇女在清洗着士兵们换下来的衣服,给他们制作着打仗穿的草鞋,光着身子的小娃娃在满地奔跑嬉闹着,玩着类似捉迷藏的游戏,

偶尔会撞上一些从外面回来还带着血腥气的军人,小孩子倒也不害怕,笑嘻嘻地在姆特责备的目光中再次跑开。

一个小孩子一路疯跑,一不留神撞到了辛格的身上,然后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小孩睁开眼,不哭也不闹,反而扯了个笑脸,

“辛格叔叔!我父亲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你这次出去见到他了吗?”

“嗯,我见到他了,他很好,还问我小哈努有没有很听话。”

辛格蹲下来,与他平视,摸了下小孩子的脑袋,一脸温和,

“啊?我父亲这样问我?那你下次见了他一定告诉他,哈努现在可强壮了!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也要跟父亲一起上战场!”

哈努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土,再一次跑开了。

“你问我这营地为什么有平民?”

辛格站起来,语气淡淡,

“因为在西奈的土地上,唯有营地,才是最安全的。”

“那,哈努的父亲?”

看着辛格脸上望着哈努的复杂,林雅踟蹰的开口,

“他叫曼哈林,是一个勇士,在几天之前的战争中,他的灵魂已经飞去了天际。”

章节目录 更像是惊吓的惊喜 修长略弯的刀刃在光下闪烁着寒芒,手指敲击上去是一种金属特有的清脆之响,

“这是战利品?”

阿蒙霍特普执起刀柄,微眯了眸子,

“确实是战利品,今早我看见手底下的兵拿着这刀满营地的炫耀,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就收了过来。”

“是不大对。”

“殿下,你是说?”

图特摩斯凑过来,脸上多了些慎重,

“嗯,”

阿蒙霍特普说着,随意的把刀扔在了地上,刀尖向下,直直插进土壤,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来得及飞溅,

“这一次的西奈叛乱,背后果然另有文章。”

西奈人不用这种武器,使用这种弯刀的另有其他,

本来阿蒙霍特普一直在疑惑,为什么这样弱小的西奈这一次会有这样大的勇气,来做这种没有结果的反抗,现在,他知道了。

“殿下!”

图特摩斯砰地一声跪了下来,

“是属下查探不周,连这种事情都没有探查出来。”

“不怪你,起来吧,下次仔细些便是。”

阿蒙霍特普微皱了眉,淡声说道,

会发生这种事说起来与图特摩斯脱不了关系,

他常年驻扎在北方,西奈对于图特摩斯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敌人,

这一次的战争与以往确实有些不同之处,但区别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正是因为多年下来的熟稔,再加上连连的胜利,才让他放松了戒心,

从地上站起来,沙地上多了几个浅浅的沙坑,图特摩斯回过头,目光停驻在那光滑的刀面上,

“殿下,既然对方还留有这样的后手,我们是否...?”

图特摩斯对于这次的突发事件感到非常恼怒,战争马上就要进行到了尾声,却横出这样的岔子,

不过也正是这样的岔子,让他提高了内心的警惕,重新认识到对方的狡猾,

“嗯,也好,多做些别的准备吧。”

手指划过地图之上的两点,棕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道暗芒,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有个身材颀长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从前方远处路过,林雅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人有点熟悉,但这样远的距离,也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

一个转角,年轻人转身,清晨的阳光将他的一只金属制成的耳朵照亮,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光照进林雅的眼里,她的瞳孔一瞬间缩紧,

“他...?”

喜克索斯人?西奈这一次之所以敢于挑起战争是因为有喜克索斯人在背后撑腰?

她想着,心里下意识一阵惊惧,

怎么办,他还不知道,如果他没有防备,那会造成什么后果?

“又怎么了?”

身侧的人走走停停,这么短的路硬是磨磨蹭蹭走了很久,辛格有些不耐烦的皱起了眉毛,看着她的手臂僵直着伸出来,指尖指向前方不远处的年轻人。

“哦,你认识那个无趣的家伙?”

辛格挑了挑眉毛,见她认出来了,倒也大大方方的,不再遮掩,

“既然你认识纳赫西,那你也该知道我要带你见什么人了,你早些知道也可以,”

说到这里他摸了下鼻子,样子竟然还有点赧然,

“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

微微张大的嘴巴回归了下巴,僵直的手臂放了下来,林雅转头看着辛格,一脸的你没事吧?脑子没问题吧?

惊喜?这是什么惊喜?

见了鬼的惊喜好吗?

所以他这样拖着自己,是要带她去见卡穆迪?

好得很,惊喜,她现在非常惊喜,惊喜的想要一拖鞋抽飞他的脑壳!

“对,惊喜,”

看她的表情不用她开口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辛格微笑,颔首,

“就算你不觉得惊喜,我觉得,卡穆迪陛下也会觉得很惊喜。”

“你说是不是?大喜克索斯蒂雅殿下,肯迈特摄政王子的爱妻。”

“......”

再不情愿,也是要见的,几乎是用推的,在辛格的推攘下,林雅一步一挪的来到了一座营帐前,眼神复杂的厉害,

这座营帐虽然用料很一般,但却比旁的不仅是面积高度还是精细程度都好了一大截,

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我很不同,住在里面的人身份非常。

“喂,我说你是跟喜克索斯人联手了吗?”

人都到了门口了,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当然是联手,这不是显而易见?还有,别总是一口一个喜克索斯人,你要知道,你也是个喜克索斯人。”

辛格眉头皱了皱,一脸的不赞同,

“行了行了,我爱怎么说是我的事,有完没完?”

又是这一句,你是个喜克索斯人,知道了还不行吗?用得着总说?

她没好气的说着,伸出手指着面前的帐子,

“我觉得你可不像是什么联手,你分明是人家身后的小兵,你看人家这帐子,比你的狗窝可华丽了不止一倍吧?这还是在你的地盘呢,你怎么就这么卑躬屈膝的?”

“谢谢,我住的不是狗窝。”

一巴掌拍下她的手,辛格的脸黑了半边,挑唇冷冷笑了笑,

“我看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的舅舅,他现在可就在里面等着你。”

“哎哎哎?”

一股大力从身后推过来,脚下一个不稳当,直接扑进了帐子里,然后十分没有面子的扑倒在了地毯上,

地毯柔软,一股熏香和新鲜的花香充盈鼻间,四面的金器散发着自然柔和的光,显得整座营帐珠光宝气,金碧辉煌,

这样的出场让林雅觉得多少有点没面子,一手撑在地毯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边在心底默默骂着辛格,

就这么突然把她给推进来了,和人沾边的事是一点都不干,不怪他住的像狗窝,人也是真的狗。

“哪个不懂事的送进来的?陛下不喜欢女人凑的太近,哪来的回哪去!”

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见这么一声,心里翻了个白眼,

出去是吧?她还不想见什么卡穆迪呢,这可是你们的人让我走的。

刚刚站起来,转身,手都没碰到帐帘,就被人叫住了。

“等一下,”

是一道略带疑惑的声音,

“你从哪里过来的?转过身来,抬起头,让我看看。”

她一愣,把头垂的低低的,声音也往下压了压,企图蒙混过关,

“我是辛格送来的,你叫我下去,我这就走了。”

“不对,”

那声音越来越近,林雅条件反射的转过身,正赶上那人堵住了她全部的退路,

“你叫错了,不管是我还是辛格,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侍女,你该叫大人才对,你说是不是,蒂雅殿下?”

纳赫西站在她面前,笑的戏谑,

他的耳朵已经不再是那样裸露着伤口在外面了,残缺的耳朵上挂了一只金耳,闪烁着诡异的亮泽,

“人都进来了,你怎么不进去呢?陛下还在里面等着你,阿斯塔特在上,她会知道的,自从昨夜得到你的消息,陛下就一直在等你。”

“...我突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哦?是吗?那刚才怎么是扑着进来的?难道也是因为肚子不舒服?”

这声音听着就很欠揍,林雅咬牙切齿,看着纳赫西另一只完好的耳朵,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把这一只也撕下来!

“你放屁!那是因为我...我...”

让人推进来这么说出来好像有点丢人,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反倒是让纳赫西又推搡了一把,

“我看殿下你这会已经好了,这样中气十足的,与陛下见个面应该不是问题。”

......

“老大,你怎么不进去?”

早晨的阳光倾洒在一座同样的应掌上,辛格站在门口,摸了摸下巴,满眼深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了不得的问题,

“苏斯,你来的正好,你看我这座帐子,它真的很像狗窝吗?”

“......”

章节目录 真正的真诚才可以打动人心 可能有些人他就是生来就很尊贵,不管在哪里,都会流露出一种很特别的气质,让别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这个人,他是不同的。

这句话可以用于阿蒙霍特普身上,也可以用于现在正在面前的,卡穆迪。

这是西奈的营帐,没有什么他那烫金的王座,也没有象征身份的王冠,

可他慵懒的仰躺在那里,一张普通的再不能更普通的躺椅上,身上无形中散发的气势就足够的不容小觑,

一头微卷的头发自然的下垂着,长长的蓬松的胡子丝毫不显凌乱,在这满室的金器映衬下,便也带了一层金光一般,

醇香的酒汁随着执着杯子的手晃动而晃动,酒液拍打在杯壁上,就泛起了一股清香,

脚步声响起,他转过脸来,肤色白皙,高鼻深目,狭长的眼里便带了笑意,

“我亲爱的侄女,能够见到你让我非常的高兴。”

这句话显然只是一句场面话,在他的嘴里更是一句,类似于,我有阴谋,我在算计你的开场白,

浅浅呷了一口杯中美酒,他也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

卡穆迪的问候林雅没有理会,她抬起头来,眸子里泛着冷意,

“卡穆迪,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你好歹是一国之君,被人称呼一声陛下,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你这样不累吗?”

“哦!我亲爱的孩子,你这样说话可真是伤我的心!你看看你,竟是这样的不懂委婉,很难想象我的姐姐这么多年来是如何的教育你?”

说着,卡穆迪便微微皱起了眉,似乎是真的为她感到担心,过了一会,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的开口,

“我想起来了,我的姐姐在你还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你恐怕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也是,她是如此高贵的与我同源的大喜克索斯,怎么会教出这种孩子,哦!我可怜的侄女,这一定是你的父亲,那低贱的肯迈特人,才让你如此的...”

他顿了顿,似是这个词让他有些为难,停顿了许久,才状似犹豫的接口,

“粗鄙。”

这样虚伪的话语,让林雅恶心的几乎连隔夜饭都想要吐出来,偏过头去,

“下去吧,纳赫西,亲爱的孩子,你做得很好。”

狭长的眼转向一边,卡穆迪和蔼地朝纳赫西笑了笑,把他打发出去,

末了,卡穆迪坐在原地,再一次摇晃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少女被人按了不情不愿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那样倔强的,偏了头咬着牙不去看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着的,栗色弯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从他现在这个角度能够看到一张白皙美丽的脸,还有一双三角洲最清澈河水般的眼眸,

只是这眸子里,现在写满了恨意,不忿,仇视,不屑,恶心,等等等等,种种的负面的情绪,

这样的一双眼啊,像极了那个人,

像极了他的姐姐赫里特,那个宁愿舍弃王位,跟随卑贱肯迈特人远走,去做一个农妇,也不愿意给他一个做王的机会!

“啪”

手掌用了些力气,酒杯应声而碎,尖利的陶片碎在手心里,流淌下来深红的液体,不知是酒液还是鲜血。

犹如空气停滞般的安静让这陶杯碎裂的声响无限放大,虽然做好了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让林雅吓了一跳,

她回过头,看见卡穆迪的眼里布满了阴云,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

“别这样看着我,小杂种。”

这声音很低沉,但又是那样的轻,让林雅恍然以为,她是听错了,

卡穆迪与她是敌对的关系,这毋庸置疑,但她还从没有在卡穆迪身上看到过类似的情绪,

他从来都把自己伪装的很好,让人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似乎是在证明林雅的想法一样,卡穆迪的脸色转瞬即变,那样浓重的阴云迅速的收拢回了他的眼底,雨过天晴般,虽然没再露出那种浮于表面一眼假的慈爱笑意,但还是和缓了一些,

“你让我想到了你的姆特,”

他轻笑了一声,舌尖舔舐了一下布满深红液体的手掌,脸上带了丝陶醉来,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往下说了,像是没有说尽的话尾让人浮想联翩。

那些还在流动的红,明明白白的就是血,

变态,

林雅心底暗骂了一声,只能想到这个词汇来形容他现在的样子。

一这样想,仿佛空气里都浮动着腥甜的味道,胃里止不住的往上泛着恶心,

强压住心里的火气和呕吐的感觉,她抬起眼,看着对面那个一点没有说话的意思,宛如吸血鬼一样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

“有话快说,多看你几眼会影响我的进食。”

“蒂雅,你是我姐姐的女儿,是我的晚辈,更是我在这世界上仅剩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虽然我们立场不同,你我之间亦有着仇怨,我不想跟你说什么太过严厉的话,在这之前,我或许算计了你,或许对你有所隐瞒,也对你也并没有什么感情,说这些不是因为我觉得对你有愧,要向你道歉,因为从我的角度来讲,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

他坐直了身子,正了面色,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的神色,来和林雅对话,

“你要明白,我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伟大的喜克索斯。”

提到喜克索斯的时候,卡穆迪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不一样的光彩,

他激动地,用还带着血的手握住了林雅的肩膀,不顾她的抗拒,摇晃了几下,直视着她的双眼,

“你是喜克索斯,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王室的血脉,就算你不这么认为,你不觉得你是喜克索斯,你也要对你的国家有归属感,那是你姆特的国,是你该继承的一部分!”

他松开手,在林雅的肩上留下一个血印,从身后的架子上抽取了一卷长长的纸卷,在她面前铺开,

手指在地图上划下一条深红的线,把整个肯迈特的北方,西奈,西亚的大片土地囊括其中,

“你看看,这是我们的领土,是我们世代生活的地盘!可是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了!成了没有家园的民族!甚至还要和之前在我们身下苟延残喘的西奈人来合作,做这种交易!你不觉得羞辱吗?”

他抬起头来,眼里都写着疯狂。

但这样的疯狂映在林雅的眼里,却让她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的被他打动,

“蒂雅!我不指望我的征途上你能够给予什么帮助,我也不指望你能够赞同我的做法,但我希望,身为一个喜克索斯人的你,不要站到我的对立面去,不要去帮助那些肯迈特人!你能做到吗?”

卡穆迪话语说的真诚,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用言语来蛊惑她,而是把所有的道理都摊开,像是剖开了心,来向她要一个承诺,只是一个承诺,

不管是什么时候,从来都是这种真诚的话,才能够打动别人的心,

林雅看着他,眼里黑白分明,

“你所说的对肯迈特的帮助,是什么?”

“是,你不要像之前一样,把属于我们喜克索斯的宝藏,送给外族人。”

“那是属于我们喜克索斯的宝藏,属于你的外祖父,属于你的大舅舅,属于你的姆特,属于我,也属于你,属于整个喜克索斯的种族,我们已经游荡了太久太久,只有得到那份宝藏,才可以让我们再度崛起,有一席生存的余地,现在,你来告诉我,它们在哪里?”

藏在衣服缝隙的钥匙仿佛在此刻不断的发热,林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

对待像卡穆迪这种人,始终留有一线清明是必要的,才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不被他蛊惑,绕进去,

“之前是我不能理解,现在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了,东西不在我手上,雅赫摩斯陛下曾经到比布洛斯去寻找那份宝藏,但是没有找到,我相信以你的消息程度,不会不知道吧?”

章节目录 不男不女和野蛮人 “转转转!你能不能别转了!转的我心烦!”

一座不起眼的营帐内,提伊狂躁的吼了一句,然后更加狂躁的把头上精心编制的假发扯了下来,露出一头参差不齐的乱发,

“大人...诶...”

哪里是我转来转去惹您心烦,分明是您自己也根本就静不下心吧,

伊普特动了一下嘴唇,最后轻轻叹了口气,退到了一边。

主人跟着那个男人走,已经一夜都没有回来了,现在天色都已经大亮了,还是没有回来,

听说那男人还是这里的头子,连叫苏斯的人都怕他几分,这怎么能不让人忧心呢?

“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

门外传来了林雅的声音,提伊与伊普特对视一眼,

伊普特噌地一声蹿了起来,几步跑到营帐门口,提伊身子前倾,又不太自然的收回来,只余一双眼睛,直直地望向帐帘的方向。

“小姐!”

帐帘撩开,伊普特看见站在外面完好无损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碍于有人,才差一点没有扑进去,

倒是林雅看见伊普特就笑了笑,主动的抱了抱她,

想也知道,自己一夜未归,本来又是这种阶下囚的身份,得不到半点消息,伊普特和提伊定然是担了一夜的心,

“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没事,好着呢,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抱歉什么抱歉,您是我的主人!都是应该的!”

......

两个女人站在门口就唠开了,唧唧喳喳的,苏斯捂了下脑门,

“我说朋友,我把你好好的送回来了,你都不请我进去坐一下?”

“啊?”

苏斯的突然插话才让林雅想起来,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请你进去?”

她看着苏斯,一脸的你有毛病,

来你这本来也不是我愿意的,感情你以为这是我家了?

再说就算我家,我跟你也没好到要请你进去坐坐的地步啊?

“...因为这是我腾出来的营房。”

半瞬的哑然过后,苏斯微笑着,径直走了进去,

虽然知道这人肯定是没有请他进去坐坐的打算,说出来的本意也不是真的想要进去坐坐,只是想打断一下两个人的对话,

但她这么拒绝了,他还就真非进去不可了。

眼看着人已经从门口进去了,林雅觉得胸口升起一股闷气,拽着伊普特,也跟了进去,

“你还记得有人在等你回来?我还以为你没长心呢。”

脚步声响起来,提伊以为是林雅进来了,他从刚才听到声音就一直等着林雅回来,

他僵着身子在床边坐着,手里还不怎么自在的摆弄着什么摆件,

挤兑人的话刚说出口,就看见地面上那只带着泥的晒的黢黑的大脚丫子,

他愣了,抬起头,看见一张非常不想看见的大脸。

“我说是谁说话阴阳怪气的,原来是你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怎么,今天怎么不扎辫子了?这头发我看着有些像是揪起来的,大沙库研究出来的新造型?沙库就是不一样,眼光都这么的...特别。”

苏斯见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嗤笑了一声,

船上的这些天两人也不是没见过,基本上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对付,再加上都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类型的,每次见了面都要吵上几句,

苏斯嫌弃提伊妆容打扮太过精致,不像个男人,

提伊嫌弃苏斯说话做事太过粗鲁,像个野蛮人。

这话一下子就激怒了提伊,

他从床上站起来,挺了胸膛,怒气冲冲,

“你说谁不男不女!?”

“谁扎辫子画蓝眼皮谁就不男不女!”

“你放屁!你个野蛮人懂什么?你连化妆都不会!!”

“我是男人我不需要化妆!因为我不是不男不女!”

“......”

“你才不男不女!就你这样子,化了妆也是丑八怪!”

“丑八怪我也是个男人。”

照说提伊也是个嘴毒的,但遇上了苏斯大概就是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可惜的是两人现在的地位并不是旗鼓相当,使得提伊在气势上就弱了一头,

吵着吵着提伊就明显落了下风,声音也渐渐气息不足,声嘶力竭起来,

两个大男人争吵,林雅本来就听的感觉很头大,现在提伊又这个样子,

她当然是还是向着提伊多一点,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两个大男人,这样吵不觉得丢人吗?”

两步挤到两人中间,他捂着耳朵,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话要说的清楚明白些,我是男人,他不是,他不男不女。”

苏斯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是个拉偏架的,面对着自己,把那个人都护到身后去了。

“你说谁不男不女!你个未开化的野蛮人!”

有人插进来,提伊本来缓了口气,现在又听见苏斯来了这么一嗓子,那里还忍得住,

只是他气的不行,又说不过苏斯,本来就气的厉害,当下扯着跟气音没什么区别的嗓子,再一次反击。

“啊?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啊?”

苏斯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耳朵,

“哦,你被我气的说不出话了吧,多喝点水。”

论气人苏斯确实有一套,眼见着提伊就要被气死了,林雅忙把提伊拉开,塞到伊普特身后,

“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你消消气。”

这本来是一句好话,听到提伊耳朵里就觉得有些刺耳,

“你是不是觉得我吵不过他!?”

“......”

林雅无语,心说你这嗓子都这样了,还吵什么啊吵,不过她深知一个道理,

提伊现在的样子吧,不能把他和平常一样对待,也不能讲什么道理,就该哄着,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有点像吵架中的女孩子...

“进也进了,你不走吗?”

这边除了哄没什么办法,林雅只能寄希望于苏斯快点走,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我说坐坐,我这还没坐呢。”

奈何苏斯就像没接收到她的用意一样,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大摇大摆的开始吃盘子里的干果。

这...

林雅一阵气结,

吃吧,别噎死,吃完赶紧走!

好不容易等苏斯慢悠悠吃完,他抬起屁股,抬了脚,

“我不是吵不过你!我是看在蒂雅的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见识!”

提伊在他身后嚷嚷道,

还没嚷嚷完就让林雅堵了回去,

苏斯终于要走了,林雅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顺当,他又停了,又不走了。

苏斯站在门口,回过头来,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提伊,

“你,跟我过来。”

“苏斯?你要带提伊到哪去?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些,但除了这些也没什么招惹你的地方,你一个男人,总不至于这么记仇?”

这句话让林雅瞬间紧张,一把将提伊护在身后面,

不怪她多想,这毕竟是在西奈的营地上,苏斯是具有一定话语权的,而且还不小,如果他记仇想要对提伊做什么,易如反掌。

“我做什么?我又不吃人?当我是鳄鱼?”

苏斯阴森森的笑了下,露出一口大白牙,两步走过来,像是拎着个小鸡仔一样,把提伊拎了起来,

“你不是说你是个男人,一个男人跟两个女孩子住,你不嫌丢人?”

“放开!我自己走!”

提伊脚爪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挣脱了苏斯提着他衣领的手,回头朝林雅她们安抚的点了点头,

“我困了,明天见。”

“走吧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嗷!野蛮人!你踢人做什么!?”

章节目录 话外之音 再一次见到提伊是一天后了,

之前的一夜,三个人都没有入睡,整整一天一夜都在补眠,

睡了一夜的林雅和伊普特精神很足,感觉全身都充满了活力。

苏斯抓他们回来,但并没有限制什么自由,只是营地外面是不能出去的,

里面还是由着人闲逛,

给林雅的感觉么,就像是什么待宰的猪羊,只待年关将近,养的膘肥体壮,就是杀了加菜的好时机。

不过这个年关,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年关,也许马上就会来临,若到了两军真正交战,就是用到她的时候了吧。

想到这里,林雅心里便是一阵焦灼,

她还不清楚,那边知不知道喜克索斯人在背后参与的事情,更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辛格养了这么多喜克索斯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招。

她要逃跑,一定要逃出去才行,不能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存在,让阿蒙霍特普受制于人。

花了一天的时间,在军营四周转了一圈,

最后不得不遗憾的宣布想法破产,

整个军营都建立在一座山谷之中,唯一的出口就是重兵把守的大门,

四面都是峻峭的山壁,还有削尖木头制作的高栏,

走大概不是那么轻松了,寻找路径也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事,肯定是需要多花一点心思的,

如果真这么容易,西奈人也就不用说什么费心了,仗也不用打了,因为脑子上就差了人家一大截。

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觉得有些气馁,只得垂头丧气的往回走,

心不在焉,伊普特叫了她两声也没怎么听见,等到听见的时候已经晚了,

“小姐!大人来了!”

要不是伊普特拽了她一个趔趄,没准真就和提伊面对面撞上了,

有些受惊的抬起了头,看见对面的提伊,顿时感到有些震惊,心下一紧,

“提伊!你怎么回事?你...?苏斯打你了?”

不怪林雅这么说,连伊普特看着提伊的样子都是一脸的担心,

他整张脸都有些浮肿,双眼之下一片青黑,走路也几乎是用飘的,没有什么力气,游魂一样。

“谁?那个野蛮人打我?我不打他就不错了!”

提到苏斯,提伊整个人一精神,示威似的抬起了没多少肉的胳膊,不带好脸色的咒骂了一句,

然而,精神也就是这一瞬间的事,说完这一句,他就又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萎靡了。

提伊打苏斯?这话听听也就算了,明摆着不可能的事,别说身板了,光身高就差距了不少,提伊的个子不算太高,又不怎么锻炼,身材瘦削,而苏斯身材看起来匀称,但跟提伊放在一起一比较,立刻是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

这话......还真是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怎么?不信?我跟你说,我是上过战场的!”

看见林雅表情上的质疑,提伊不淡定了,

上战场?林雅更不信了,

他这样子可不像是什么军人,何止不像,简直可以说是不沾边。

“你不信?不信你问伊普特。”

她的样子显然让提伊受了点刺激,他抱着膀子,朝伊普特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这样子好像不像是假的,林雅偏过头,也看向伊普特,

然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大人是上过战场的,还为雅赫摩斯陛下斩获了一只手。”

伊普特微笑道。

斩获...一只手?

肯迈特以敌人的手记战功,那就是说,提伊还真的上过战场?而且还杀了一个人?

林雅转回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没看出来啊。”

这话不是客套话,是真的看不出来,谁能想到提伊这么个人,还做过军人,杀过人?

“那是,你以为沙库跟随陛下上战场是为了时刻给陛下剃胡子?”

提伊扬了扬下巴,一脸得意,

虽说对肯迈特没有什么归属感,但能够跟随国王陛下一起上战场,还斩杀了一名敌人,这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几件事的其中之一,

而这一场面,也被他请了画师,画在他将来墓室的墙壁上,永远的刻印下这一幕,他以一名沙库的身份,为国王,为肯迈特立下的功劳。

“我听说...”

林雅摸了摸鼻子,

“我听说有军人会因为军功不够,去屠戮附近的百姓,用百姓的手充数?”

“...放屁!”

提伊急了,激动的满脸通红,

“是有人渣那么做!那些人渣怎么能拿来和我比!?”

确实真的有军人那样做过,这么做的话被发现的几率很大很大,毕竟女人的手和男人的手大小都是有差异的,

陛下还因为这种事情震怒过,

可因军功带来的巨大好处,而且也不会百分之百的被发现,还是有不少人铤而走险去这么做,

但提伊一向很瞧不起那些欺凌百姓的人,称他们是军队中的臭虫,不屑与他们为伍。

“那...你眼睛怎么回事?”

提伊的反应让林雅觉得说错了话,于是她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了弯提起提伊的脸。

上过战场拿过军功的人,怎么让人把眼睛都打青了?

“你说这个?”

这话好像又说错了,提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更加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野蛮人!他居然安排我和士兵们住一起!你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环境...”

提起这个他气就不打一处来,絮絮叨叨的把苦水都倒了出来。

“我跟你们说...”

“......”

都说完了,提伊也消停了,觉得舒心了不少,

留下林雅和伊普特面面相觑。

说起来...苏斯这事,办的还真挺绝的...

居然安排提伊这么个有洁癖的人,去跟士兵们住在一起,

据提伊说,满屋的脚臭汗臭味,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有人磨牙放屁打嗝...

折磨的他一夜没睡,

那不是什么住所,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地狱!

一夜没睡啊...怪不得,脸都浮肿了,眼睛跟被人打了一样...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漫无目的的往前走,不知走了多远,耳边突然听得一句堪称亲切的问候,林雅皱起了眉,

“我亲爱的侄女,昨夜住的还好吗?”

是卡穆迪,此刻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纳赫西陪在他身边,看样子是要出门去不知道做什么,

一抬头,林雅才发现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卡穆迪的营帐附近,那么碰见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太倒霉了,

不想碰见谁这就碰见了。

林雅是真的不想看见卡穆迪,尤其他总是这样,用哪种假的不能再假的语调来跟她说话,

明明讨厌她讨厌的不行不是吗?

还是那句小杂种,听起来还像是真的。

“这是,你的朋友?”

卡穆迪打量了一下她身侧,眼里多出了点兴味来,嘴角露出了一抹莫测的笑容,

他这话当然不是在问伊普特,而是一旁的提伊,

伊普特一看就是林雅的仆人,再说他也有他自己的情报网。

“是我朋友,你想做什么?”

林雅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提伊面前,冷声说道。

只要碰见卡穆迪,就不用想其他的,在她的认知里,这个人不会没有目的的去说每一句话,从他口中吐出的言语,无一例外都有着话外之音。

“别紧张。”

卡穆迪嘴角的笑意变得温和,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温润起来,他伸出一只手掌,绕过她,

“我是卡穆迪,喜克索斯的君王,蒂雅的舅舅。”

章节目录 他喜欢男人 帐帘掀起了一个小缝隙,然后钻进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小脑袋,先是在屋内四处看了一眼,等看到了那个他想看到的人,就眉开眼笑地跑过来,

“蒂雅姐姐!”

看他之前的架势,应该是想要扑到林雅怀里的,但他到底是没有,在身前十几厘米外刹住了车,歪着头,露出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笑容,

是伊赛,

本来屋子里突然有了点响动,林雅还在想是什么人进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伊赛,

当下怔了一怔,也绽了个笑容出来,

说来惭愧,难为这孩子还记得她,她这次过来,还都没有想到他。

林雅伸出手,抱了伊赛一下,比了比他的个头,

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不见了,伊赛也比当初多了很多的变化,原来只到她腰部的小孩,现在已经快要长到了她的胸口的位置,面上也多了一丝小少年的感觉,俨然蜕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少年。

这...不对吧?

林雅一顿,这才一年多,怎么就长了这么高,他不是还是个孩子吗?这是吃什么补药了?补药也达不到这种夸张的地步吧?

大概是林雅眼中的震惊太过明显,伊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蒂雅姐姐,嘿嘿。”

“你...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林雅疑惑道,

“额...你说这个...”

伊赛摸了摸鼻子,有些赧然,

“我之前是比同龄的孩子矮啦,但是这一年里我就都长回来了!而且还很强壮!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跟哥哥一样为西奈出一份力了!”

说着他晃了晃那看着还有些细弱,但已经具有了不错的肌肉线条的胳膊。

比...同龄的孩子矮?这句话成功的让林雅愣住了,那...

“那...你今年多大?”

好像,确实从来没问过伊赛有多大的年纪,只是凭感觉,就给他定位了一个五六岁,

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嘿嘿,我今年十一啦,再过几年就成年了!”

伊赛嘿嘿一笑,笑弯了一双眼睛。

十一了!!林雅不敢相信,这么说那一年见到他就是九岁?这...她当时是有多瞎?

好吧,好像男孩子长个子有的确实比较晚,

虽然这么说,还是让她好好的震撼了一把。

“成年了我就能成家了!我将来也要娶一个像蒂雅姐姐一样好看的妻子!”

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抬头看着林雅,看了一会,又暗了下去,变成了委屈巴巴的神色,

“唔...蒂雅姐姐是娶不到了,听苏斯说,姐姐你已经嫁人了...”

他皱了皱鼻子,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是那个脾气很坏的哥哥,伊赛不喜欢他...”

“噗嗤”

林雅被这话逗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伊赛的头,抓乱了小少年一侧的辫子,

“是啊,哥哥脾气是很坏,不过姐姐已经结婚了呢,姐姐还生了一个嗯...”

说到这里,她一顿,本来是想说生了一个弟弟的,但是伊赛叫她姐姐,说侄子又感觉不是那么的对劲,于是,被自己噎住的林雅华丽丽的卡壳了。

“我也听说了,姐姐生了一个弟弟,”

伊赛的眼神变的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眼里写满了认真,

“姐姐,你不要难过,弟弟生活在肯迈特的冥界里,我听他们说,那里什么都有,不会挨饿,也不会觉得寒冷,那里的神会善待他们,等到有一天你也老去,你就会看到他的,一定会的。”

伊赛笨拙的安慰让林雅感到心里流过了一道暖流,她弯了弯嘴角,微微笑了下,然后什么也没说,

胡尼没死,她知道的,知道的清楚,胡尼只是被人偷走了,

但这样的话,她却不打算与伊赛说。

伊赛有很久都没有见到林雅了,正是爱说话的年纪,话语难免就多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什么都说,不知不觉就聊了一个下午,

“伊赛,你知道,这座营地除了大门,还有哪里可以出去吗?”

手指紧张的捉住了裙摆,林雅不太自然的笑了下,问向伊赛,

这样无疑是对一个孩子的欺骗,但是她无法不去这么做,

她找不到的出路,伊赛作为一个本地人,一定会知道的,为了出去,为了不成为别人的筹码,她只有做此选择。

“姐姐,”

伊赛一怔,抬头看她,眼里有些复杂,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很好问话?”

“我...”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林雅连忙摆手,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僵在了原地。

“姐姐,我不小了,我今年十一岁,已经是能够上战场的年纪了。”

他看着她,声音变的低沉,

“我什么都懂,我明白哥哥他们会对你做什么,姐姐你想离开,这是应该的。”

伊赛顿了顿,话语又继续转折,

“但是我不能,姐姐,我理解你,但我不能这么做,我是一名西奈人,我帮助你,就是背叛了我的族人,我想帮助你的,如果我能够代表我自己,我愿意帮助你的,但不行,如果你走了,这一场战争,我们就会失去很多胜算,我不能看着我的族人去死。”

他的眼里含了丝能够感受得到的歉意,微微下弯了腰,

“蒂雅姐姐,对不起。”

这眼神让林雅觉得羞愧,她叹了一口气,扶了伊赛一把,

“没关系,我不怪你。”

是她想错了,

十一岁,放在现代都不能说是完全的小孩子心性,何况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古代世界的孩子,原本就早熟的多,她居然想要在这孩子口中套话...

而伊赛,他现在做出的决定也不是错的,

只是出于各自立场的不同,不能够统一而已,

放走了自己,转而看着族人的灭绝,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这恐怕就是这孩子心中,一辈子也不能够原谅自己的痛楚。

罢了,罢了,另寻他法吧。

看她这样,伊赛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门口就有是一阵踢踏的脚步声,

两人一怔,回过头来,

看见提伊甩着步子走进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嘴里还嘀咕个不听,

当然,只看这神色,就不是什么好话。

“提伊,怎么回事?”

等提伊走的近了,林雅连忙皱眉问了一句,

“别提了。”

进了营帐还没坐下,就急匆匆找了个水盆,沾湿了一块布,把两只胳膊都来来回回擦了个遍,也不知道是在擦什么东西,反正满脸的嫌恶。

又过了一会,大概是都擦干净了,他才舒了口气,脱了力一样坐下来,随手捡了一旁的水罐,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口喝下去,表情才好看了一点。

“你到底怎么了?看你的精神状态,应该也还好啊?难不成是发生别的什么事了?”

提伊精神状态确实还不错,换了个干净的营房,好好的睡了几晚,人就恢复了往常光彩照人的样子,

但现在这脸色,恐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心情并不愉快。

“都说了别提了。”

提伊臭着脸来了一句,然后坐在那里生着闷气,一言不发,

大概是心里有事不跟人倾诉还挺难的,尤其是对于提伊这种,也只沉默了半晌,他就皱着眉毛开了口,

“还不是你那个该死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舅舅,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不对,反正...”

说着,他说不下去了,留了一点令人遐想的话尾,不吭声了。

卡穆迪这人不太对,脑子不正常,非常的不正常!

这是这几天下来,提伊对他的定下的结论,

营房是在卡穆迪的参与下换的,换到了距离卡穆迪营帐不远的一个地方,单独的,晚上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影响睡眠,吃食也稍微好上了一些,

但是华夏有句俗语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现在的提伊就是这样的一个感觉,

不知道怎么了,这几天有事无事就会碰到卡穆迪那个人,总觉得是故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

而且还会用一种很让人难受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格外的不舒服。

今天更是在路上偶遇,拉着他闲聊了几句,无意中说到了提伊是宫廷沙库的身份,

卡穆迪就非要他去给他修剪一下头发,提伊推诿不过,再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就只能是去了,

卡穆迪那一头卷毛又浓又密,也不说要修剪个什么发型,就说让他看着剪,看着剪,

放屁的看着剪,一个男人哪有那么多的发型可以选择,他会剃光头,这个他最擅长,

可卡穆迪肯吗?

只修剪了一下,那些卷毛编了些辫子,粘了些宝石,修了下胡子,

没有确切的要求,提伊也没有更精细的打理,

简单的来说,他这一次,纯粹是在糊弄人。

可卡穆迪,他居然说挺好看,

好看?好看个什么好看?他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

不止如此,今天那个人,还对他动了手脚,说是从来没见过这么灵巧的手,把着他的手,把两条上面还带着头发茬的手臂都摸了一遍,

变态!恶心!

他居然被一个老男人给摸了!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恶心!说不出来的恶心!非常的恶心!连饭都想吐出来的那种恶心!

提伊...被卡穆迪特殊照顾...还...给摸了?

听到这里,林雅简直要被惊掉了下巴,这是什么情况?不会吧?

“会不会....不是...你想的那种情况...?”

她支支吾吾的说着,其实她也不明白,提伊想的是什么情况,她现在脑子也觉得有一点点的乱,

是...?

不会吧?虽然卡穆迪给人的感觉是挺邪门的,但...真的就怎么感觉怎么不像啊?

“你说什么!?”

她一说话,提伊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如果他是个什么长着毛的动物,那么林雅发誓,他的毛现在一定是都炸起来的,

“放屁!肯定不是那种情况!那是他有毛病!他...他...”

他了半天什么也没他出来,提伊颤着手指头,最后无力的一屁股坐下来,闷声闷气,声音也小了很多,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萎靡的顿了顿,半天,才又有点希冀的抬起脑袋,

“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坏主意?也许是在你这找不到突破口,就想要在我这找点讯息?”

提伊这么一说,林雅还真的觉得有一点道理,或许是因为她本来也觉得卡穆迪喜欢男人的可能性不太大,于是她蹲过来,一手撑了下巴,

“你这么说,我觉得...有可能诶?”

她歪了头,认真地冥思苦想,

“可是,我知道你也知道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也没什么吧?能有什么秘密?

或许...

突然,林雅眼睛一亮,握住了提伊的手腕,

“上次的征服西亚,比布洛斯之战你去了吧!?”

上一次,卡穆迪就是想要在她这里知道那份宝藏确切的位置,她说了雅赫摩斯拿到地图已经去过比布洛斯,而且无功而返,

那时卡穆迪的表情明显是不太相信的,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找上了提伊?

提伊上次不是说他跟随雅赫摩斯上了战场,还斩获了一只手?

比布洛斯之战他是去了的!而且他也算是贴身服侍雅赫摩斯的人了,了解的一定比别人要多。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一些。

“你是说!?”

提伊猛地抬头,眼睛也亮了几分,

“他想在我这知道比布洛斯远征的事情?”

他握了握拳头,面上带出了几分坚定的样子,

“那他休想从我这里知道半点消息!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对肯迈特忠心说不上,但现在明摆着林雅就跟卡穆迪不对付,

他提伊自认不是什么忠诚的下属,却认为自己是个忠诚的朋友,朋友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他绝对不会说出对朋友不利的消息的!

坚定也只持续了一会,提伊的眼里又变得有些迷茫了起来,激动相握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知道的那些...任何一个军人都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别说他不打算和卡穆迪透露战争内情,就是他打算,他也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他虽说是国王贴身的沙库,处理国王妆造上的大小事件,但这种相对来说比较隐秘的事情,雅赫摩斯怎么会和他一个沙库说,想也知道不可能的事。

“那个...你们是在说...那个从北方来的卡穆迪陛下?”

两个人思考猜测,伊赛站在一边也听明白了一点,他顿了顿,犹犹豫豫的开口。

“伊赛?你知道他?”

林雅一怔,回过头来,看见伊赛的表情有些奇怪,那是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对...我知道他,他来西奈有一阵了。”

伊赛挠了挠头皮,像是在思考着怎么说,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么大一个活人在军营里杵着,身份还那么高贵,每天有那么多人围着他转,想不知道都难。

“姐姐,我觉得,你们想的都错了...”

伊赛说着,又皱起了眉。

想错了?

这个想错了是什么意思?不是这样那是...?

林雅一惊,一时间忘了开口,

倒是提伊听不得这些,险些跳起来,

“什么叫想错了!?你这小鬼可不要乱说!!”

他说的急躁,配上那一张有些狰狞的样子,倒还是挺吓人的,

不过伊赛不怕他,反而往前挺了挺胸膛,本来还有些顾忌,现在是什么也不考虑了,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比蒂雅姐姐的那个哥哥还讨厌!我哥哥可是跟我说了!那个卡穆迪陛下喜欢男人,让我离他远一些!你还在这里不可能什么?少自己骗自己了!”

喜欢男人...

卡穆迪喜欢男人?

这个消息落下来无异于一道惊雷,把刚才还在说着不可能的两个人劈了个外焦里嫩,

林雅几乎不敢回头去看提伊的脸色,

这么一个消息,想也知道他现在怕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你!!!你胡说八道!!!”

提伊跳起脚来,扯着脖子大声的冲着伊赛喊道,脖子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他回过头,看着林雅,又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蒂雅...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事!就算他喜欢男人,他也不一定是喜欢我!就算...就算...”

他有点说不下去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光是肯迈特境内,有这种爱好的就不在少数,有很多有钱人,都在背地里养着男童,但这些事,在道德上不被允许就是了,

在重见天日的经文中也这样说,

做过这种事的人,不被允许拥有来世,可这种没有影子的约束怎么会有用,

在提伊还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对他打过这种主意,那时他还有父亲,还有姆特,他们很爱护他,没有因为可观的财富,就把他卖掉。

他不是想不到这方面,只不过是不想往这方面想罢了。

“就算他真的对我有那种恶心的想法!我也绝对不会屈服的!我喜欢女人!!”

他看着林雅,眼睛因为激动有些泛红,里面清清楚楚映着她的影子,

我喜欢女人,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不,是只喜欢你一个女人。

章节目录 计划 佩莱特季快要结束的时候,西奈迎来了一场干旱,营地里的水源不再充沛,士兵们需要额外的到外面去寻找新的水源,

外面牛车上的水桶在士兵的敲击下发出空洞的响,

林雅心思一转,她觉得,机会来了。

来回运水的工作很乏味,整个营地那样大,要打的水不知何几,几个大车来运也要耗费上一个上午,来保证未来几天之内的用水,

但这工作实在有些折磨人,没有多少士兵愿意来做这份工作,做了心情也不怎么样,每每都苦着一张脸,

“嗨!格尔特!你这车怎么不走了?”

“我怎么知道!?昨天还好好的,现在就坏了一个轮子!见鬼了!我怎么就那么倒霉!?”

坏了车叫格尔特的士兵骂骂咧咧的,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坏掉的车轮,

“哎哎哎?你也别踹车啊,兄弟,别这样暴躁,让我们来想想办法。”

另一个士兵性格还比较温和一点,他走过来,检查了一遍,发现车轮断裂的很厉害,想要很快修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行啊,格尔特,这车坏的有些严重,恐怕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格尔特更暴躁了,直接一脚将车轮踹了个粉碎,丧气的蹲在了一边,

“不修了!反正修也修不好!这顿责骂是免不了了!”

保证军队用水是大事,坏了个车轮意味着要少装不少的水,这怎么能不让人感到着急,。

“怎么了?”

有一道女声响了起来,格尔特斜着眼睛望过去,皱起了眉头,

是那个被头领带回来的两个女人之一,凑过来问他这种问题,本来看着就不是西奈人,还是个女的,女的能顶什么用?

难不成她还懂怎么修运水车?

胡扯!

但到底是个女人,格尔特的脸色也没有明摆着很臭,只是默默转了脸,不说话了。

另一个士兵尴尬的笑了下,开口答话,

“格尔特他的脾气不太好,他的车坏了,怕受到首领责骂,你不要和他计较。”

伊普特走过来,淡漠地瞥了车轮一眼,

“我能修。”

“你能修?”

格尔特一听就乐了,转过脸来嗤笑道,

“我们两个大男人现在都没什么办法。”

“你想要什么?”

另一个士兵倒还比较冷静,他看着伊普特,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他从来就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示好,她如果真的愿意替他们修理,那只能说是另有所图。

“回来的时候我要一整桶干净的清水。”

伊普特的脸色没有因为他的问话而变化,淡淡说道。

“一整桶!?你要做什么?”

格尔特急了,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没怎么,这种事情我觉得跟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跟我没关系?这水是老子弄来的!”

“我不修,你也没有水。”

伊普特语气闲闲,见他不回答,直接转身要走,

“小姐,你要水做什么?我的同伴语气是急躁了一些,但这话是该问的,你也知道最近天气干旱,每一滴水都很珍贵。”

另一名士兵拉了一把格尔特,叫住了她。

“对,天气很热,我家主人想要洗澡,可以吗?”

伊普特转过脸来,语气间有一些跋扈。

“洗澡!?见了鬼的!这整个军营的人都没有澡洗,能喝上一口就不错了!还要洗澡?你这女人疯了吧!?”

格尔特尖叫嚷嚷着。

“给就给,不给就算了,不如你们现在去问问其他人,有没有人在你们离开的时候能给你们修车。”

伊普特摊了摊手,脸上十分的无所谓,

现在军营里剩下的士兵们都有他们自己的事,不是在整顿军备,就是在忙着巡逻做别的,

再加上这种活非常枯燥,找个人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修车,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

两个士兵间明显是以另一个人为中心的,简单的思虑了一下,他也就点头同意了,

“一桶水,换你修一次车,格尔特,我们走。”

“诶诶诶?拉哈克!那可是一桶水!”

格尔特不愿意,还想往回挣扎挣扎,

“走吧,没人修的话,缺的更多。”

两个士兵赶着一辆车走了,伊普特从工棚里捡了一把石斧,在手心里转了一圈,笑了。

伊普特修理的很快,等到第二趟运水车回来的时候,也就修理好了,

格尔卡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行,就算你做的很好,这是你要的水!”

说完没什么好气的倾斜了车,推了一桶水下来。

伊普特拿了只比较小的水桶,从里面打了一桶出来,这才抬起眼睛,看了格尔特一眼,

“你,还有那个,刚才有长官叫你们过去。”

“叫我们过去?”

“嗯。”

“没说叫我们过去做什么?”

“没有,就是看见我在这里修水车,让我通知你们,回来去找他一下,有事要说。”

她说的很随意,弯腰提起了桶,

“等一下。”

拉哈克的叫住了她,

“哪个长官叫我们?”

“不知道。”

伊普特冷淡的说着,直接走人了。

“嘿,这女人,肯迈特的女人脾气都这么大?”

“走吧,别说了,看看是哪个长官叫我们。”

这么一句简单模糊的话,几乎让两个士兵走遍了整个军营,转了一圈仍然无果,

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正看见伊普特站在他们的车上,把水桶的盖子合了上去。

格尔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女人!我们无冤无仇的,干什么这样作弄我们?”

“我?”

伊普特指了指自己,目露不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你还狡辩?!”

格尔特气的不行,要是这是个男人的话,他简直想冲上去直接打架,

但是不是,这是个女人,他下不去手。

万万没想到,他不打女人,女人主动打了他,

伊普特一巴掌拍下了他伸出来指着她的手指,力气还不小,格尔特简直觉得手指都要碎了,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说完,她居然真的要走,

格尔特觉得自己要被人气疯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什么也说不出来,

“站住。”

拉哈克说话了,他站在伊普特放桶的车边,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你是没事,我猜这里有事吧?”

手指敲击了一下身后的水桶,他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

伊普特回过头来,怒目而视,目光里果然有了一些焦急的样子。

“我没什么意思,有意思的我看是你。”

拉哈克笑容更盛,他一手撑住车板,轻巧地跳了上去,手放在了盖子边缘上,

“你这样大费周章,是想要做什么呢?我猜,和这里面的东西有关吧。”

“你有病?”

有意思,有点意思,

那女人说着什么都不知道,却这样的紧张,手指都握成了拳头,

要说这里面没有什么猫腻,

拉哈克不相信,大概所有人,都不会相信。

他不知道这女人想要往外面送出些什么,总不过是一些不被允许的东西罢了,

既然如此,他就要看一看,这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咣当”

水桶盖子应声落地,拉哈克嘴角的笑意愈发扩大,

“让我来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那女人真的很紧张,他刻意的放慢了动作,猫戏耗子一般向水桶探出了头,

可是,

没有,什么都没有?

拉哈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呢?

“那女人!你把东西藏哪了?!”

章节目录 计划赶不上变化 车轮滚动,牛车动了起来,林雅紧紧扒住了一根车上的横梁,缓缓出了一口长气,

话说刚才还真是够惊险的,

那个叫拉哈克的士兵也是够警惕,要是真的按照原计划藏到水桶里,这会估计就已经没有然后了。

扒车底这个主意是临时起意,现在看起来效果非常不错,

彻底的空间非常狭小,林雅和提伊几乎是并排挤在了一起,动弹一下都有些费劲,这还是经过伊普特改造过的车底箱,比起之前的也相对不错了,

就是么...只能搭住一个肩膀和腿弯,其它的...需要体力。

不过既然能出来,这点小痛苦,忍忍也就过去了,总比留在那里来的好一些,

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想到伊普特,林雅的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按照计划,先送他们这两个手脚不利索的出来,在这以后,没有了拖油瓶,以伊普特的身手,就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了,逃跑的几率比他们两个还要大一些,

就是不知道,伊普特能不能成功脱困,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提伊偏头看着林雅,微微动动手指碰了她一下,他无法出声,只能用眼神来传达他的宽慰,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总有一个人要牺牲一点的,这选择虽然难,却比三个人都困在里面好的多得多,

而这个人选换成伊普特,成功率好歹还要大一些。

林雅轻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再不走,提伊恐怕就要疯了。

那天之后,卡穆迪仿佛是动了真格的,好像是真的看上了提伊,隔三差五时不时就要在他面前出现几次,还利用权利唤他过去,

虽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即使是这样,在清楚他的心思以后,提伊仍然是觉得恶心的不行,与卡穆迪见面的每一次,都觉得想吐到窒息。

这事听起来是挺好笑的,但林雅清楚,这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提伊是个性取向很正常的男人,要他去面对这种事,想想也真是太难了。

咯噔一声,车轮缓缓停住,林雅有些惊惧的和提伊对视了一眼,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

什么情况?车怎么停了?这才走出去多远?

“停车,例行检查。”

“大人请查。”

是有人与运水兵对话的声音,林雅和提伊镇定了一点,

不过...检查?

不会检查到车底吧...

到底是偷偷往出逃的,不紧张估计不太可能,那心理素质也太好了。

是一个一个水桶盖子被揭开的声音,一连响了四声,看守痛快的放了行。

刚觉得心放了放,一口气想舒都没有舒出来,就又憋回了喉咙里,

“等等。”

是...苏斯的声音?!

苏斯!?

林雅心里顿时一惊,

苏斯不是什么其他人,他的脑子一直转的很快,可以说,在赫琉沙散盗中,如果说辛格是说一不二的统领,那么苏斯就是背后那个出谋策划的军师,

很多主意都是出自他的脑子,

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得了的。

这让她如何不紧张,

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捏紧了上方的横梁,眼角余光瞥向身体的下半身,确认了不会有裙摆之类都收得好好的,不会被人看见,

“大人,我们是今日打水的士兵,不知道大人叫住我们有什么事?”

叫拉哈克的士兵说,

“没事,最近路上不怎么好走,我护送你们一起去。”

苏斯说道。

“大人!我们的荣幸!”

拉哈克激动地说道,

苏斯大人说要护送他们一起走!这怎么能不感到激动!?要知道苏斯大人可是西奈人除了辛格大人以外最敬佩的人了!

最近的路上确实也不怎么好走,西奈军营缺水,肯迈特的军营同样也缺,

附近的湖泊都是有数的,偶尔碰上,就是一次激烈的战斗,致使每个打水的士兵都是提心吊胆的,

这次有了苏斯大人的护航,一切都会安全很多。

拉哈克这边是高兴了,林雅和提伊只觉得嘴里都在发苦,

怎么能不苦呢,苏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虽说现在是没有发现他们,但苏斯的出现,无疑是给他们一会儿的逃跑计划增加了难度,

不管了,林雅深吸了一下,强自镇定了下来,

苏斯来就来,他是个人,也不是什么神仙,还那么忙,总会有什么事要处理的,怎么也不至于一直都跟着他们吧?

不管怎么样,她今天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了,就无论如何也要走出去。

牛车再一次晃晃荡荡的上路,

从林雅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外面的两个护送车子的士兵踩着草鞋的大脚,

一下一下拍在布满砂砾的路上,溅起一小片的灰尘,

偶尔还能听到他们嘟囔的声音,

“这一趟的车怎么这么沉?”

“省省力气吧,回来会更沉的。”

“不是啊?这是往湖边去啊,空车啊!怎么会这么沉?”

“拉车的是牛也不是你。”

“可是牛走的也比之前慢很多了!”

“那可能是牛走了一早上也很累了吧。”

“......”

这一路上,林雅都感觉心一直提在嗓子眼上,不上不下的,紧张的要命,

时刻都在担心着,那士兵或者苏斯会突发奇想,探头到车下来看。

但是好像没有,

这一路都风平浪静的,

除了路上颠簸了一些,还有...

还有苏斯这个人,他居然是真的一直护送着没有走!

车上的水装了卸卸了装,浑身的骨头都颠簸的发疼,牛车下藏着的两个人对视的眼中都写满了生无可恋。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湖泊与营地之间往返了,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下去,

苏斯,护送的也实在太周到了些,连水的缺损都要降到最低,

也多亏了他的想法,拉回军营里后用小桶分装,没有像原来一样倾车,

要是这样估计早都被发现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要是不来,林雅他们也早就脱身了啊!扑街!

想到这里,林雅就想骂他,

你一个军事统领,干你的正经事去不好吗!非看着一个运水车!还就那么一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怎么不去看别的!?

她倒是想骂出声,但现在的情况,就是骂了不会出什么事端,她也骂不出来了,

她已经要被颠死了。

林雅毫不怀疑,再来一次,这个车再往返一趟,她就不用在逃跑了,因为她就快要凉了。

像是听到了林雅心里的话一般,这一次的牛车晃晃悠悠来到了湖边,苏斯突然开了口,

“你们装水吧,我去旁边方便一下。”

什么是天籁!这就是天籁啊!

林雅的眼睛一下子冒出了亮光,咧嘴差点笑出了声,

不过紧接着,她又笑不出来了,

因为苏斯又说话了,

“你们这么装太慢了,”

人在车板底下,这一声听的不怎么清晰,但林雅本能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带着有些压抑阴森笑声的男音话语再一次传到了耳边,

“让我来,帮帮你们!”

还不待她和提伊反应过来,车轮飞快的滚动了起来,顺着湖岸的斜坡,一咕噜滚下了湖里。

她不会水,她是曾被淹死过的人,整个车没入水中,本就狭小的空间愈发难以脱身起来,

大口大口浑浊的水灌进嘴里鼻子里,绝望也袭来的铺天盖地,就如眼前这幽暗的湖水,望不到边际。

好在提伊水性相当不错,他飞快地脱身,把林雅拖出了车底,踩着水,拉扯着她一起浮在了水面上,

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带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林雅迷蒙地抬起眼,看见岸边的苏斯,果然抱了双臂饶有兴致地观望着湖水中的一幕好戏,

见她看过来,嘴角便好整以暇地扯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混蛋!苏斯这个混蛋!他是故意的!

到这个份上还不明白被人耍了,那就白活了!

苏斯笑眯眯的看过来,笑了半晌,才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微掩了口,

“呀!蒂雅!你们怎么在这里呀?不是应该在营房的吗?怎么样?水里冷不冷?用不用我...拉你们上来啊?”

章节目录 失败 “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一定是想要弄什么东西出去,果然猜对了。”

拉哈克站在苏斯的身后,垂头低笑着说道,

“好了拉哈克,不要再刺激失败者脆弱可怜的心脏了。”

苏斯笑了一声,心情不错地摆了摆手,

“你做的很好,回去以后你可以做一名队长了。”

“大人...我吗?”

拉哈克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从天而降的喜悦几乎让他感到晕阙,

“对,你,观察力很不错。”

“那我呢?大人!这是我的车?”

同伴被夸奖升职,可同样是当事人的自己呢,就这么没有下文了?

格尔特瞪大了眼睛。

“你?”

苏斯挑唇一笑,没有说什么,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步履轻缓地走到了湖边,蹲下,

像欣赏着什么垂死的小动物一样,欣赏着湖里的场景。

“不是...我呢?”

格尔特还是觉得很迷茫,大人怎么什么都没说啊?

拉哈克亦笑了笑,一手搭上了他,

“好兄弟,不着急,你兄弟我是队长,我们两个还分什么彼此吗?”

拉哈克明白,苏斯大人不升职自己兄弟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性格不合适,

为人大大咧咧又马虎,

不过有自己呢,他们可是从小长到大的好兄弟啊!

“去!那是你的队长!早晚有一天我会自己当上的!”

“你啊...”

湖里的两个人眼看快折腾不住了,再来一会怕是就会沉下去,苏斯挑了下眉毛,终于良心发现的合掌轻拍,

“去,把他们两个捞回来。”

别淹死啊,淹死可就不好玩了。

两个人影纵身从岸上跳下去,又像鱼一样游过来,把两个人分开,扯开膀子像是夹沙袋一样钳制住了人,往岸边游来。

带着提伊的拉哈克很轻松,提伊本来就会游泳,只是他刚才带了个人,透支了体力,这会倒也安静,很顺利的就被甩到了岸上,

带着林雅的格尔特就惨了,他苦着脸,差点就要哭了出来,

他就说,为什么觉得那个男的明显就会游泳,却带不起这个女人?

刚才他还觉得是那男人力气太小,没用,现在换了他,他觉得他想回家...

对失足落入水中且不会游泳的人来说,掉进水里便开始挣扎这是常规操作,

在这种时候,如果有人去救他,那么就有很大的可能,被他当做救命稻草一样缠住,让施救者也失去游返的机会,

这种说不上什么人性的恶,只是人在垂死的关头,大脑自然而然做出的反应,

刚才的提伊就是这种情况,如果不是他水性好,那么就很有可能被林雅拖进水里,一样的溺亡。

林雅现在的情况和别人也不太一样,她对这种暗色水域的害怕简直怕到了骨子里,

再加上刚才实实在在的喝了几口水,就愈发回忆起淹死之时的记忆,

她怕,怕的要死,挣扎的力气也就格外的大,

这种力气让水性极好的提伊只能保持不沉入水中,也让力气很大的格尔特格外的吃力,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格尔特终于把林雅拖回了岸边,看见了岸,林雅的理智稍微回了回笼,一手松开了格尔特的手臂,按上了岸边松软的湿泥,无视苏斯伸过来的手掌,

她才不要这个罪魁祸首的帮助,该死的,一点也不要!

湖岸的泥是何等的软,又是何等的滑,一连抓翻了几块看起来很牢固其实没什么根底的石块,

手上再也没了什么力气,难道真的要在苏斯的帮助下上岸?

林雅犯着拧,打心眼里不愿意这么做,可是不做就这么僵着吗?

正纠结间,一只比苏斯的手瘦弱不少的同样湿漉漉的手伸了过来,

她一愣,看见提伊趴过来,直接挤走了苏斯,于是她伸手过去,费力地爬上了岸。

被她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斯淡漠一笑,收回了手掌。

“疼死了疼死了!”

带着林雅上岸的格尔特捂着胳膊叫疼,

“你好歹是一个男人...”

拉哈克觉得无语,再疼能疼哪去?

“你自己看看!换了你你也疼!”

格尔特差点压不住的咆哮出来,松开了一点手掌的缝隙。

扯着脖子看了一眼,拉哈克不说话了。

这...

那女人的指甲也太长了吧?还用那么大的力气?

被她抓过的那一块在格尔特的胳膊上留下了三道血红不断冒着鲜血的伤口,

好家伙,连皮都没了!

落水后沾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本来天气炎热,穿的就很薄,现在这一落水,更是遭了秧,

湖岸的凉风吹过,林雅受了凉,打了个哆嗦,难堪的捂紧了胸口。

提伊眉毛浅浅地皱起,想到了什么直接转过了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

“苏斯,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她找一件衣服过来。”

“我是不是男人不用你一个不男不女的人来教。”

苏斯冷笑了一下,话里带刺地说道,

“怎么,舞女跳舞穿的可比这还少的多呢,舞女能,她不能?”

“苏斯!她是什么身份?你拿她来与舞女相比?”

提伊怒了,声音拔高了一个音量,

“什么身份?不是死去的肯迈特摄政王子妃吗?已经从社会上抹去的人,还要什么可笑的身份?又有什么身份可言?”

苏斯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屑。

“是,她是肯迈特已经死去的摄政王子妃,可她也是你西奈营房里那个喜克索斯君主的亲人,她是大喜克索斯!就算她不是肯迈特王室了,她也仍旧是喜克索斯的王室!”

提伊越说越激动,苏斯的样子更是激怒了他,他抬起跟苏斯相比没什么力量还沾着湿泥的手,猛地一把揪住了苏斯的衣领。

“呵,”

苏斯嗤笑了一声,眼角余光瞥见提伊身后被湖风吹的瑟瑟发抖的女人,脸上挂了点不耐烦,一把甩开提伊的手,扯住自己的衣领把整个衣服都脱了下来,扔在地上,

做完这一套动作,他才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脸去,

“晦气!别用你那脏手碰我的衣服,脏了,我就不要了。”

苏斯说话一向很难听,此刻也一样刺耳的厉害,但是林雅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匆匆捡起了衣服,套在了裹身裙外面,虽然上面还有些陌生男人的味道,但是也总算遮挡住了一些不该被看到的春光。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苏斯推开了挡在面前的提伊,他望着地上的穿着他衣服的女人,附下身来,一把卡住了她的下颌,

他的衣服已经脱给林雅了,精壮的上身加上他现在俯视的姿势,显得整个人如同巨兽一般,带起了一股巨大的恐惧感,

手上加了点力气,他强迫着林雅抬起头,看着他,

“看在以往多少有点情分的面子上,这一次就这样算了,但是我告诉你,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有脑子,你那一点小聪明,对着傻子用还可以,真让人笑掉大牙。”

苏斯弯了弯唇,又低下了一点,话音倾吐在她的耳畔,

“这是第一次,再有一次,你再想动什么歪心思,我就一定会让你后悔。”

阴冷的话语毒蛇一般顺着林雅的耳朵,爬进了她的脑海,

一时间,错愕,恼怒,惊惧,浮上心头,她怒视着苏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够了!苏斯!你为难一个女人算什么男人!?”

章节目录 护花使者之战 苏斯刚才分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起码从提伊这个角度看,林雅的脸因疼痛微微有些扭曲,

提伊看不得这个,他皱了眉,猛然从一把抓住了苏斯的手,

“你一个男人,跟女孩子这样计较?你说我不像是男人,你觉得你自己现在像什么?”

苏斯看了他一眼,狠狠甩开了手,笑的意味不明,

“我像什么与你没关系,还有,你那些隐秘的小心思,真以为谁都看不出来?”

他的眼波在林雅和提伊之间暧昧地流转,嗤笑,

“你看上这女人了?不就是这样?”

“你!”

藏在心里最深的秘密被人看破,如此大刺刺地揭露在了阳光底下,提伊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顿了顿,一脸怒意,往前走了一步,否认或者肯定的话语就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说什么呢,苏斯说的本来就是真的,他确实是抱着这种想法的,如果他心里没有她,如果不是喜欢她,为什么会随着她的心情而左右?

他无话可说,亦只能缄默。

“别想那些不可能的事了,”

苏斯笑着,提起了提伊的衣领,把他拖离了地面,他的脸色也因充血涨的通红,

“你这种人是真的恶心,觊觎别人的妻子?你以为她失了宠,失了在肯迈特的身份名字,不再是那个狗屁摄政王子的妻子,就能够归你所有吗?你错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她不是王子妃也还是你嘴里的大喜克索斯,你一个不男不女的宫廷沙库,也痴心妄想着和我老大抢女人?”

辛格对林雅的心思,苏斯知道的一清二楚,也清楚辛格和卡穆迪之间的约定,

等到这次的合作结束,击退了肯迈特军队,西奈和喜克索斯就会是牢不可破的盟友,作为唯一的喜克索斯王室公主,林雅就是这个联姻和亲的对象。

不管她曾是谁的妻子,又是谁的母亲,现在她是辛格看上的女人,不论辛格是喜欢她还是当成什么一个玩意摆设打肯迈特脸的工具,

她会是西奈的王妃,这一点就足够了,打任何打她主意的人,都不可饶恕!

苏斯轻蔑的笑着,狠狠一推,将提伊推倒在了泥地里,

湿软的泥土沾上了提伊的衣服,他的脸,他的脸色苍白,却还是仓皇地撇向了一旁的林雅,

是,苏斯说的对,他是恶心,他妄想着,觊觎着摄政王子的妻子,他知道这种情绪不应该有,也知道这种感觉是很多余,

但如果感情能知道来由,能始终清楚清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有算什么感情呢?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他也不愿意去这样惦念着别人的妻子!

苏斯怎么觉得他,他不在乎,可他却不能不在乎,心里藏着那个人的感受,

她也觉得自己很恶心吗?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一个有丈夫的女人吗?

或者...

藏在其中的那一丝奢望,不该有的希冀和放松,

她知道了啊,她终于知道了,她会不会也有所动容?会不会,曾有那么一刻,她也喜欢过自己?

可是他失望了,那人的眼里黑白分明,有着对苏斯的怒和恨,却没有自己,唯独没有自己。

提伊已经这样落魄了,苏斯却仍然不打算放过他,他走过去,蹲下来,把提伊按进了泥地里,任由那脏污的泥糊满了提伊的身体,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样看着我有什么用?你还想还手吗?你打得过我吗?有心思去当别人的护花使者不如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呵,我就说你是个不男不女的人,被喜克索斯的那位看上了还真不赖啊!”

泥人尚有三分血气,整个人被按进泥里,又被这样的侮辱,如果这还不还手,那提伊就不是个男人。

论身躯的强壮他是打不过苏斯,不过打不过和敢不敢从来都是两回事,

从一旁的泥地里抓了一把泥,狠狠地照着苏斯的脸扔了过去,

有异物袭来,苏斯本能的转过脸,手上也就松了些力气,提伊趁着这个间隙灵巧地脱身,反身把苏斯压在了身下,抓了湖边的泥,死命地往苏斯身上砸着,

苏斯又岂能善罢甘休,他挣着,挥拳打上提伊的脸,提伊也不甘示弱的回打。

两个男人在泥浆里翻滚,互相殴打着,什么技巧,招式,在这里都不曾存在,只凭着本能,在对方的身体上抡下一拳又一拳,

提伊虽然看着瘦削,弱不禁风的,这样发起狠来倒也真多了几分能耐,一时之间也在苏斯身上留下不少印子,

虽然这样,林雅却还是看的有些着急,

她明白,现在的情况只是一时的,提伊本身体能就不好,还在水里耗了那么久,

他现在能这样和苏斯争斗,凭的就是那股不服的气,用不了多久,他根本就打不过苏斯,

“别打了!松手!”

“我说别打了!”

叫嚷了两声两人仍旧是没什么反应,她急了,提了还带着湿意的裙摆跑过去,

可还没等碰到人,就被两人争斗的余波所波及,不知是谁的拳,带着极大的力气,只是一点余力,就直直的把林雅打了出去,跌倒在一旁的地上,

两个人打斗本身就下了死手,怎么会知道收力气?

这一下是虽然打到人身上顺带打到了她,有所减弱,但也不是她这一个女孩所能承受的,

好像是打到了肋骨,眼前顿时一黑,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那边提伊已经逐渐落了下风,她心里着急,看见那两个士兵还在一边看着热闹,

“你们倒是拉开他们啊!”

拉哈克和格尔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摊了摊手,

开始的时候还看不出谁输谁赢的时候他们都没上手,现在明摆着大人都要赢了,还上什么手?

当然要等大人打尽兴才是,

在他们眼里,那个沙库也是真的欠揍。

“这位小姐,刚才那一下不好受吧?为了你好,你还是老实一点,”

格尔特看了她一眼,语气悠闲,

“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你没看我们都没动手吗?”

两个士兵叠脚靠在车边,身后就是刚打满水的大桶,,这个姿势,这个神态,不给一把瓜子套一件东北大花可惜了。

为了你好,男人之间的战斗,林雅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们大人胜券在握你们当然不担心,可现在挨揍的是我朋友!

越想越生气,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直直跳上了车,压翻了整桶刚打上来的水,

倒下来的水哗啦啦涌出来,兜头浇了两个士兵一身,

两个士兵简直震惊了,这女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还在怔愣间没有缓过神来,整个大桶罩下来把俩人遮了个严实。

装水的大桶沉闷厚重,哪里是一时半会就能推开的,一阵巴掌拍着桶身的声音传出来,林雅充耳不闻,

从车上拽下了一根长长厚实的木棍,她偏头看了看还在争斗的两个人,提着便冲了过去,

不松手是吧?我让你不松手!

提伊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几乎只有躺着挨打的份,这一棍子下去会挨上的就不会有别人,

结结实实地拍在了苏斯身上。

本来正专心锤着人,后背突然传来一下重击,顿时把苏斯打蒙了,手也不自觉的撒开了,

提伊钻了出来,刚想还手,直接被林雅扯着衣服薅了出来,

“打什么打!?你还想怎么打!?”

“你别拉着我!我今天非打死他!”

提伊挣扎着,还想往那一边冲,

“好,你去吧。”

说着,林雅果真松开了手,

她松了手,提伊却犹豫了,他看了一眼回过头的苏斯,到底是沉默了。

这一棍子打的不清,苏斯阴着脸转过来,

“你这偏架拉的很好啊?”

“不然呢?提伊是我朋友,难道我打他吗?”

朋友,咀嚼着这个词汇,提伊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只是很快,他的脸色便归于苍白,

“你当然不会打他,但愿你还有着力气,能保得住他。”

苏斯邪肆地笑了一下,随意地抹去了嘴角刚才和提伊打出来的血迹,

“看在我今天打的还很尽兴的份上,我就提点你一句,你的舅舅卡穆迪,可不会只说说就算了。”

章节目录 尊卑 天色将暗的时候,两辆水车回了军营,

半满不满的水拍在水桶边上晃晃荡荡,这趟车的五个人都狼狈非常,脸色同样是不怎么好看,

水车上拉了两个男人一个女人,

瘦一些的那个男人是肯迈特那边来的沙库,这一段挺受喜克索斯君主喜爱的,现在破了相,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还有血痕,往日编制的仔仔细细的头发沾湿了垂在半干的衣服上,晕出了一片带黑的污色,

壮实些的是他们都认识的大统领,苏斯大人,衣服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也挂了不少彩,

不仅有拳脚打上去的青紫色,还有一些血淋淋的抓痕,分布在脖子上,耳边上,脸上也有一点,

脸色更是难看的吓人,

大统领受这样的伤简直百年难遇,

偶尔有士兵投来好奇的目光,均被苏斯恶狠狠地瞪回去,就都缩回了脖子,不敢再看了。

最后面的女人没什么表情,靠在桶边上一言不发,妆容完全花掉了,头发纠缠在一起,还有些深绿的水草掺杂其中,整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林雅现在没什么心思想其他的,满心都是之前苏斯说的事情,她心里乱的很,

卡穆迪若是真的看上了提伊,这消息就真的糟透了,对提伊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可是也如苏斯所说,她没有办法来保住提伊。

乱七八糟想了一路也没什么头绪,已经到了军营里,看见不远处的两人更是觉得心口一阵焦虑,

卡穆迪,也知道他们逃跑的事情了?

英武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望着他们回来的方向,脸上挂了一摸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斯从车上跳下来,径直离开,走之前还给提伊留下了一声轻笑,

这似乎是个什么会发生不好事情的前兆,

提伊的身躯瞬间紧绷了起来,

然后他看见,卡穆迪走了过来,弯刀碰撞上皮甲带起的声响让提伊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下来,跟我走。”

提伊把头别过一边,装作没有听见。

于是那声音便有些变了声调,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狠,

“下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你凭什么要带走提伊?”

林雅从边上挪过来,挡在提伊身前,

“提伊,这次我来护着你。”

“蒂雅......”

提伊眸光闪动,满是动容,他往前挪了一下,嘴唇动了动,

“我是个男人。”

我是个男人,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别说傻话了。”

她微微偏头,轻轻说道。

“嗤,”

卡穆迪嗤笑一声,使了个眼色,一股大力将林雅从车上掀下来,扯到了一边,弯刀架上了她的脖颈,

“你知道吗?每次见到你,都会让我想起你的姆特,曾经她不想让我得到的王位,我仍然是得到了,现在你一个小杂种,也想拦住我?”

“你别动她,我跟你走。”

提伊从车上跳下来,站到了卡穆迪身后,

“提伊!”

林雅急了,扯着脖子喊了一句,刀刃瞬间更近了一分。

“...别担心我。”

提伊冲她笑了笑,然后抬起脚来,跟随着面前的身影,一步一步的离开。

“提伊!提伊!你别犯傻!”

无论怎么叫都无济于事,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钳制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她急了,

抱着心里那若有若无的感觉,狠了狠心,往刀刃上撞去,

纳赫西一惊,瞬时松开了手,

好的很,他果然不敢,林雅赌的,就是这么一个不敢,

她好歹也算是一个重要的人质,死了的人质可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过这显然高兴的有点早了,而且太早,她忽视了体能之间的差距,只跑了几步,手腕被人攥住,拖了回来。

“别跑了,陛下不会动他的。”

纳赫西一手攥住她的,眉头皱起来,一脸的不耐烦,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真的很吵。”

林雅好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还是挣着要往出跑,他翻了个白眼,手上力气分毫不减,

“我以阿斯塔特女神的名义保证可以吗?”

这句话打动了林雅,她怔了怔,转回头,剜了纳赫西一眼,

“你凭什么这么保证?”

“凭我知道行吗?”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雅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一副我懂了,看的纳赫西嘴角一阵抽搐,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想的什么样子了?”

林雅反问道,

“...”

却很明显的把纳赫西噎的说不出话了。

不得不说纳赫西的保证林雅是听进去了的,对提伊的担心淡化了些许,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上下打量了一下纳赫西,

“我说...卡穆迪喜欢男人...那你?”

你是不是和他有一腿啊?

这句话用不着说全,光是看着,她的眼神便足以说明了一切,纳赫西一怔,飞快的否认,

“不是!”

林雅这次没说话了,但那眼里就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懂,你在说谎。

纳赫西心头一梗,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过头去了。

说实话纳赫西长得还不错,属于那种清秀型的,有些类似普塔麦西斯,但多年的侍卫生活又让他比普塔麦西斯多了一丝阳刚,这么一个大好少年放在喜欢男人的卡穆迪身边,让人不多想怎么可能呢?

夕阳下能看见那还带着少年感轮廓的侧脸上映出了细细的绒毛,金属制成的耳朵带着冰冷的光泽,

“喂,你耳朵怎么回事?天生的?”

这女人气人还是又点本事的,纳赫西嗤笑了一声,直接把假耳朵取了下来,露出一只缺了一半的耳朵,

“你觉得这是天生的能造成的?”

“......”

刀口自下而上,耳垂向上已经尽皆消失,只剩下一截软骨,被去掉了所有的皮肉遮挡,支棱着横在外面,长久的裸露让它蒙上了一层乌血的颜色,

纳赫西当然知道他这个样子有多么吓人,所以在看着林雅没什么话说,似乎被惊到了之后,也就又戴了回去。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稍重的重物挂在耳上仍是会感到疼痛,只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也是,你这种坏人,惹了事让人砍了也正常。”

林雅垂着头嘀咕了一句。

“这是我自己砍的。”

“自己砍的?你是不是有什么病?比如,脑子坏了?”

这人不是真有什么病吧?比如狂躁症之类的?要不然正常人也不会自己砍自己啊?还下这么重的手,都破相了。

“你!”

纳赫西深吸了一口气,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打到她头上,

“不是,是我做错了事,陛下要我接受的惩罚。”

“卡穆迪让的?!”

林雅惊了,不可思议道,

“你做了什么错事就受这么严重的刑罚?”

“是我没有听到陛下的话。”

纳赫西沉声道,

“不是,只是没听到他说话,你就没了一只耳朵?”

林雅更吃惊了,还以为自罚砍掉耳朵,会是多么严重的错误,没想到只是因为没听到卡穆迪讲话?卡穆迪,那个变态,这是有多不把人当成人?

纳赫西皱了皱眉,

“陛下是君王,我是奴仆。”

这有什么不对吗?从他刚成年的时候,就跟随在卡穆迪陛下身边,陛下的眼里容不得沙子,这确实是他的错处,失去耳朵也是应当的。

林雅见了他的样子,心里只觉得一阵悲哀,

这种悲哀不是你见了谁觉得可怜,而是任何人都知道,他所遭遇的事情,是不公正的,不应该遭遇的,而他自己却感觉不到,觉得理所当然。

章节目录 要做人不是像人 “纳赫西,你知道被人驯化的狗吗?”

林雅想着,抬了眼,眉眼间都写着可怜,

可怜,你,很可怜。

“被驯化的狗?”

纳赫西不解,

他当然知道狗,也知道被人驯化了的狗是什么样子,只是她现在这么说,又是什么意思?

“对,被驯化的狗,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恐怕还不止被驯化这样简单。”

林雅看着他,叹息的摇了摇头。

这一比喻明显让纳赫西觉得受到了侮辱,他怔了怔,攥着林雅的手腕猛地收紧,

“狗?你说我不如被驯化的狗?你凭什么这样说?”

在当今的观念里,没有人觉得狗是一个贬义的词汇,可是他却明白,

他觉得林雅在侮辱他,被驯化的狗可以用来夸奖忠心的下属,那么什么叫不止被驯化这样简单?

“很简单,就算是被主人驯化的狗,也不会做出自己咬死自己这种事,因为它哪怕不知道对与错,也知道受到伤害是一种疼。”

纳赫西一顿,林雅便抽出了手,她看着他,指着地上的影子,

“趴着跪在地上的是讨食的狗,站着的,是人,你现在低下头,看看你的影子,它是一个人的轮廓不是吗?”

说到这里她嗤笑了一声,

“你是一个人,要像一个人一样的活着,有尊严,有主见,而不是别人说什么你都去执行,都去做。”

“你现在的样子是很像人,可也仅仅是像一个人,你的本质是披着人皮的愚蠢的狗,现在你的影子在这里,要做人还是做狗,选择权在你自己。”

说完这些,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纳赫西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能说这些也只是有些不忿而已,

钳制着她的已经松了手,留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意思,再一会伊普特怕是会很着急,

今天的不顺利伊普特恐怕还不知道,还有提伊,提伊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她需要回去才行。

和纳赫西说这些话的人已经走了,但她留下的话就像是刺破他心里迷茫的一根箭矢,

他站在原地,眼里是混乱的挣扎,喃喃自语,

要做人,不要做狗,要做个人,不是像个人,一个人的尊严只能自己给自己...

我...我不要做趴在地上的狗,我...我要做人...

夕阳的余光将青年的影子拉的斜长,垂下来的臂膀渐渐挺起了胸膛,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一个人一生中最为灿烂光辉的时刻,那青年的影子映在地上,笔直如枪。

“孩子,疼吗?”

带着茧子的手指轻触上提伊青紫的脸,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让他不可抑制的咧了咧嘴,

“疼吗?”

卡穆迪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对着爱人说着什么情话,手下却越发用力,

“疼!别碰我!”

提伊躁动的挥开了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些淤青本就疼痛,就算是碰一下都是雪上加霜,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还是这个人,他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

“疼?”

卡穆迪笑了一声,指尖在鼻间轻嗅,似喃喃之语,

“疼就对了!”

片刻之间他的表情就变了,腰间别着的弯刀在一瞬间解了下来,刀鞘狠狠拍向上提伊的脸,青紫之上又多了一道明显的肿,

“从我儿时起,我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你是个什么东西?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

提伊的逃跑让卡穆迪觉得非常恼怒,要说喜欢原本也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当一个新鲜玩意一样玩着,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只是个玩意的东西,居然想走?

他提伊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肯迈特低贱的沙库,也敢瞧不起他?也敢觉得他恶心?

可以说,让他觉得愤怒的不是什么占有欲,而是他觉得他受到了践踏,来自肯迈特贱民的践踏。

提伊在这大力一拍之下身子一歪倒在了地毯上,卡穆迪这一下甩的不清,打在了脸上却连脑子里都是一阵眩晕的疼,

他强撑起了身,嘴唇勉强的勾起了一点弧度,含满了讽刺,

“是,我不是什么东西,但我却可以让你得不到,你如果一定想得到,你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提伊从来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喜克索斯的王会看上他,他只是一个沙库,或许没那么普通,但卡穆迪,以他的地位,想要什么得不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卡穆迪如果真的想要做什么,他永远也不会答应便是,

他宁死也不会和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变态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得到一具尸体?”

卡穆迪笑了,他凑过来,用刀鞘挑起提伊的脸,

“你以为我没得到过一具尸体吗?你觉得你这个威胁,它具有充作筹码的性质吗?”

如果你一定想要得到,也只能得到一具尸体,

呵,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

在多久以前来着,有过这么一个人,跟他说过同样的一句话,

她还说什么来着?

她说她永远不会让他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永远别妄想不属于他的位置。

然后呢?

那个人又是什么结果呢?

死了,在他的参与下弄死了,

不是想要变成一具尸体吗?多么简单的愿望啊,那不是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吗?

一具尸体而已,变了也就变了,但这种发臭的玩意,要了他只觉得恶心,

可是那个人死了,就让他觉得舒心,无比的舒心,

该是这样的,就该是这样的,一切折辱过他,破灭过他想法的人都该死,只有死亡才是他们唯一可以得到的宽恕。

阴冷的话语顿时让提伊觉得一阵寒凉,

刚才还说的很有力的话语在舌根里打成了结状,

死,这个字眼说起来很容易,可做起来呢,

他现在毫不怀疑,卡穆迪会杀了他,不会有一丝一点的犹豫。

“别怕,”

卡穆迪的话语随着气息吐上他的脸,轻柔的像是一阵天边吹来的晚风,

“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你情我愿很重要。”

卡穆迪笑着,像是逗弄什么宠物一样,拍了两下提伊的发顶,

“尸体我见得多了,你若是喜欢,想要个什么样子的,怎么死掉的,这我都可以送你,但这样抗拒我的活人,却是不多,我暂时没有什么杀人的念头,在我耐心消磨殆尽之前,我愿意和你玩这一场游戏。”

如提伊所想,卡穆迪是喜欢男人没有错,但也没有说什么就看上他非他不可的地步,到了他这个身份,自愿的还是其他的有各种目的的,都不会少,

卡穆迪更多的,只是觉得有趣,是一场游戏。

看到提伊的第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有些不一样,打扮的让人觉得很妖娆魅惑骨子里却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再加上是贴身侍奉雅赫摩斯那个老东西的,

这让他生出了一点兴趣,

服侍了一名君王那么久的人...嘴里总会有点什么东西吧?

就算不知道什么重要的决策,混到这种地位的哪个不是人精?不懂主子的性格秉性?

有的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在卡穆迪的观念里,更是只有能利用到的,才算是一个活着的人,

蒂雅是,提伊也是。

一旦利用过了,也就不算是个人了,

仅此而已。

章节目录 崩塌 黑色碎发将写满冷漠的双眸遮挡,镰剑扫过,尚还不可置信睁大双眼的头颅飞抛出去,炙热的鲜血洋洋洒洒落下来,在黄色的沙地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色彩,

这是这片战场上最后一个站立的敌人了,现在他倒了下来,没有头颅的身躯重重地砸倒在地面上,

阿蒙霍特普嫌恶的皱了皱眉毛,把镰剑扔到了随侍的怀里,

“擦干净。”

刚刚的战斗看似随意,但能够在战场上挺立到最后一刻的人又怎么会就这样弱小,

他是赢了,但也付出了代价,血液从健美手臂上的伤口上流下来,在臂圈处受到阻挡,洇红了色彩各异的宝石,

“我说殿下,你也不用那么拼命吧?”

图特摩斯从战车上跳下来,把弓弩扔回了一边,

“去,让医生们都过来包扎,这伤口有些大。”

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明白阿蒙霍特普,你一个统帅,在战车上站着,指挥士兵们进攻不就好了吗?干什么跳下来亲自去拼杀?真当自己是无敌战神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处理不及时可是要命的事。

“没事。”

阿蒙霍特普不怎么在意的说着,面容冷峻非常,简短的话语很轻易就能听出一丝焦躁的意味。

“殿下,什么情况?”

图特摩斯跟在他身后,见他如此也严肃了起来,

“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说着,阿蒙霍特普拧起了眉毛,抬手压了一下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一次开始,就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战争中看不见的隐患而忧心,可是现在,所有的不安定因素已经铲除,这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了。

“殿下,别想了,那些喜克索斯的杂碎留着的后手已经都被我们给铲除了,接下来就是南面的西奈人了,我们再奔袭个几天,凭他们那一点的兵力,扫平很简单,”

图特摩斯随意的一手搭上阿蒙霍特普的肩,喟叹的喘了一口气,

“等扫平了他们,我们就能回到肯迈特的国土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再呆了。”

突然被人搭肩膀让阿蒙霍特普感觉有些不适应,淡淡地扫了图特摩斯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但愿如此。”

“当然会如此!”

图特摩斯感叹般又大力拍了下,半阖着眼睛仰头看向天边的太阳,

“阿蒙神都看着呢。”

......

“陛下!陛下...我们在后方准备的军队...”

一名满身狼狈的士兵跪伏在卡穆迪的面前,结结巴巴的说着,连头都不敢抬起,

“我后方的军队?”

卡穆迪目光一凝,直直坐起了身,锁定了下方的士兵,眼里寒意逼人,

“我的军队怎么了?!”

他握着拳头,在等待着士兵的回答,而他的样子,就足以说明,如果这个回答不能够让他觉得满意,那么......

“陛下...我...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队已经没了......”

士兵说着,说到最后的时候几乎要哭了出来,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卡穆迪的眼睛,也不敢想,在这之后他的下场是什么。

“没了?!”

精致的酒杯飞掷在士兵面前,砸成了一地的齑粉,

没了?军队怎么会没了呢?

卡穆迪的眼里血红一片,

那可是足有上万人的军队,是喜克索斯最后仰仗的力量,怎么就会没了呢?

这个消息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没了?”

坐在一旁的辛格与苏斯对视了一眼,苏斯先开了口,

“那不是留着夹击肯迈特军队的吗?你说说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没有了?”

“是...我们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本来是沃里尔将军带的队伍...后来有一天晚上...肯迈特的军队就杀过来了...人数很多...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抵挡...我...我送出消息之前...正看到对方的将领一剑斩下了沃里尔将军的头颅...”

“那对方伤亡如何?”

苏斯追问道,

“...几乎没有伤亡...”

士兵的头伏的低低的,浑身都在颤抖,

“混蛋!沃里尔是怎么统帅的!?他是吃屎的吗!?奴隶都知道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他是干什么的!?死的好!”

卡穆迪几乎要疯狂了,他赤着脚站起来,走在被他砸碎的杯子上,流了血都浑然不觉,

那是喜克索斯最后的力量,号称最强,却就这样被人无声无息的消灭了,甚至连对方的皮毛都没有伤到,

这是耻辱,天大的耻辱,

这又会让这些该死的西奈野蛮人怎么看他!?怎么看喜克索斯!?

“陛下...不怪沃里尔将军...那群肯迈特人来的太快了...我们都没有察觉...”

“闭嘴!混蛋!这不是你们打了败仗的理由!你们这群窝囊废!”

一脚把士兵踹翻了一个个,在士兵的后背上留下了一个带着血的脚印子,

卡穆迪狂躁的无以复加。

辛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挂了一抹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苏斯也跟着站起来,话语状似关心,听到卡穆迪的耳朵里却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卡穆迪,你也找找你的退路吧,你知道的,凭我们西奈自身的力量,是打不赢这一场战争的。”

苏斯轻笑了一声,撩开了帐帘,

“苏斯!我好歹还是喜克索斯的王!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

卡穆迪?这个名字也是他们这种贱民能够直呼的?愤怒让卡穆迪红了眼睛,他对着苏斯的背影大声的吼道,

“现在不是了。”

有人拥护的王才是王,只有几十个人拥护的人,那不是王,那是村长,

或者说,连村长都不如,毕竟就连一个村子,人口也要比这些多得多,

几十个人,充其量也就是个队长罢了。

卡穆迪现在已经没有兵力了,既然没有,那算还什么陛下,还摆什么喜克索斯君王的架子?

在这场战争的一开始,本身就是不平等的,

论兵力雄厚,西奈比不上喜克索斯,自然没有多少话语权,也只能尽量按照喜克索斯人的要求来做,

卡穆迪要求他们在前方与肯迈特人消磨,消耗他们的力量,等到决战来临,他的军队就会从后方过来,前后夹击,让肯迈特人没有生还的余地,

这种合约显然是不公平也不够公正的,消耗掉的何止是肯迈特人的力量,更是西奈人的,

但是他们没办法,他们是弱势方,想要合作,想要借助喜克索斯人的手,就必须如此,

这样的约定让底下很多的兵士们都窝着火,却又无处发泄,谁的家园不是家园,谁的族人又不是人?

自从这一场战争开始,死去的最多的就是他们西奈人,每一名为自由而死的西奈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如果不是为了那带着全部希望的自由,如果不是觉得有可能的盼头,他们根本就不会选择这么做!

这一场合作本来就是在双方共有力量共同出战的前提下来缔结的,本身就是一场各取所需。

可是现在呢?

现在连喜克索斯的军队都看不到了,

合作?

还合什么作合作?

跟卡穆迪剩余的那些几十人的护卫队来合作吗?

少胡说八道了。

他们西奈人是想要复仇,但也不是什么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傻子!

只有活下来,留有火种,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

章节目录 不值得 完了,一切都完了,什么也没有了,

这个念头让卡穆迪一瞬间觉得万念俱灰,又疯狂无比,

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是他带来了战败的消息,一切的厄运都是这名卑贱的士兵带来的!

“纳赫西!把他给我拖出去!杀了他!”

卡穆迪红着眼睛,目光阴冷的注视着那名士兵,

只有杀了他,才能了却自己心口的这丝怨愤!

士兵一怔,抬起头来,畏缩的脸孔上多了一份不可置信,

“砰”的一声,是膝盖接触到地面的声音,

纳赫西挡在了士兵身前,

“陛下!请您饶过他!他叫希尔特,是我的弟弟,亲生的弟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陛下!”

头颅磕在地面上,后面的希尔特也满眼的惊惧,一下一下的磕着,

“陛下!您放过希尔特吧!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看在我这么多年随侍的份上...不...我这样说...当然不是为了向陛下您讨要这一份人情,只是他真的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我不能!”

纳赫西哀求着,跪伏在地上,声声泣血,

“你不能?”

卡穆迪笑了,一脚将希尔特踹翻,他一脚踩在希尔特身上,手中弯刀指着希尔特的脑袋,

“你是我的仆人,连你现在也敢不听我的话?觉得我没权了是吗?”

“不,不是。”

我是人,我是一个人,就算是被驯化了的狗,也会知道,被命令伤害自己,是一种疼痛,

而我,是人,

这个跪伏着的,更是我唯一的亲人。

一道声音突兀的在纳赫西心中响起,他身子僵硬了一瞬,然后缓慢地直起了腰身,直视着卡穆迪,

“您是大喜克索斯,是我应该侍奉的主人,纳赫西从来没有不听过您的号令,但我想知道,希尔特犯了什么罪?如果他真的其罪当死,我会动手的,为了永远的喜克索斯,为了永远正义的阿斯塔特。”

“犯了什么罪?你在问我他犯了什么罪?”

卡穆迪怒极反笑,这个卑贱的仆从,之前还匍匐在自己脚边的人,现在居然这样直视着自己,还来问什么为什么?

弯刀毫不留情的劈下来,在纳赫西的手中停滞,

鲜血凝在刀刃上,又落下来,落在希尔特历经战火的身躯上,

“是,我在问您,我的弟弟,希尔特,他犯了什么罪?如果他有罪,我愿意惩处他。”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哪怕鲜血越来越多,已经能够看到指骨森白的颜色,纳赫西依旧仰着头,坚定也没有半分转移,

“好,很好,你问的非常好。”

卡穆迪仍然是笑着,抽出了弯刀,刺耳的刀刃划过骨头的声响,纳赫西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他来报信对吗?我的孩子?”

血液顺着刀尖落下,晕红了地毯,

“他是叛徒,战场上的逃兵,这还不够吗?他背叛了阿斯塔特,他从他该死去的战场上逃了出来,他背叛了伟大的喜克索斯,处理叛徒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你该知道的,我的孩子。”

叛徒,逃兵,背叛,一连串的词语让纳赫西的脸色愈加苍白,他没有反驳,一言不发的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拉起了自己的弟弟,

“是,叛国者,人人皆可诛杀。”

还说什么呢,还用得上说什么吗?

自己所侍奉的主人,真的还能称得上是一个人吗?如果那个人,他根本就不讲道理,如果那个人,根本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那么他的指令,还应该要继续执行吗?

整座军营里的人都已经忙碌了起来,把成堆成堆的物品搬运上了车,

辛格站在自己的营房前,看着不远处的一座略小的营帐,皱起了眉毛,

他们就要搬离这里了,去寻找一处新的居住地,在肯迈特的大军到来之前。

“老大,你愣着做什么?”

苏斯指挥着手下去收拾辛格的营房,转过身来看见他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停住了脚步,

“你是在想着那个女人?别想了,合约都破裂了,她不会是你的了。”

苏斯淡淡说道,

其实,如果辛格想要那个女人,强抢就是了,凭借卡穆迪现在的实力,又能做什么阻拦?

但苏斯不愿意,他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

如果那个女人是个普通的女人也就罢了,可她不是,

而且她的心,也从来不曾向着西奈,

这种人留在身边是一个威胁,

趁着现在,趁着辛格还清醒,没被什么可笑的爱情冲昏脑子,离开她才是最好的决定。

“如果我们走了她会怎么样?”

“怎么样?”

苏斯挑了挑眉毛,满不在意,

“能怎么样?卡穆迪是她舅舅不是么?对自己的亲人又能怎么样?”

这话说的取巧,正常人对待自己的侄女当然是不会怎么样的,一定会保护好的,

但卡穆迪和林雅呢?他们之间正常吗?

都是恨不得对方立刻死去的吧。

“苏斯,你想错了。”

辛格笑着摇了摇头,

“想错了?什么想错了?”

苏斯一愣,反问道。

“你不用对我有欺瞒,我承认我对蒂雅有好感,这种好感就算是你们嘴里说的喜欢,爱,但却不足以动摇我对西奈,对我的族人所说出的誓言,我不会头脑发昏不知道该怎么选的。”

拍了拍苏斯的肩膀,辛格笑着转身,还有些东西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他不傻,女人而已,什么样的女人不一样?什么样的女人值得赔上整个西奈?

不值得,什么都不值得。

叫做爱情的东西转瞬即逝,只有西奈才是永远的。

或许他有这种想法,想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或许他现在也有那个能力,

但他不能,

阿蒙霍特普对蒂雅的爱重辛格看在眼里,亦不敢赌到底有多少,

为了这么个女人,惹上肯迈特大军,让他们穷追不舍,这不值得,

西奈经不起消耗了,每一位族人都无比的珍稀。

或许在自己走后,她将面临的是残酷的命运,那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那只是个女人而已。

这是林雅在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看见赫丝特,或者说,不是第一次,但却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来打一个招呼。

“蒂雅,好久不见。”

赫丝特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软笑容,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一身的华服金饰,行走间碰撞叮当。

见是见了,只是没想过是这种情况,

从喜克索斯大军败退的那一刻起,卡穆迪几乎是立刻便做出了决定,他让人将林雅圈禁在围笼里,四面防守,

这是卡穆迪能够掌握的最后一个筹码,不容有失。

此时的见面,一个在笼内,一个在笼外,一个是阶下囚,另一个荣光满面,居高临下。

“是好久不见。”

林雅见了来人,便微微一笑,不管是什么时候,见到朋友总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一件事,

只是稍做思量了一下之后,她的笑意便淡去了几分,

赫丝特的到来恐怕不是什么好意,

如果赫丝特真的想见到她,不会在这么久以后才来到她的面前,而且还是这样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赫丝特来了,现在来了,这个节点很微妙不是吗?那么她现在来了,是想要说什么呢?

没有多余的话语,赫丝特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很是满意林雅现在的境遇,

她温温柔柔的蹲下来,和林雅平视,

“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把你当成朋友过,我是真心对你的,也很感激那时你愿意出言救了伊赛一条性命,可现在不是了,你说,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都是你的,你为什么要来西奈?来抢我仅有的辛格?”

她还是笑着,声音里却多了一丝哀伤的味道,眼里也多了几分迷茫,

“我承认你很好,也承认你值得人去喜欢,可是为什么是辛格呢?他是我的未婚夫你知道吗?我是他的姆特亲自定下来的未婚妻。”

“喜克索斯的陛下和你的到来让我觉得很恐慌你知道吗?他们都说,如果成了,你就要嫁给辛格了,可是现在我不慌了,因为,轮到你了。”

章节目录 你有多喜欢她 有人说,说话说一半是一件很讨人厌的事,

叫林雅说,或者这种,明摆着这不是什么好话,却又故弄玄虚的,则更加让人讨厌,

什么叫现在轮到你了?

你倒是说说什么轮到我了?是彩票中头奖了还是股票跌到底了?

都已经没什么好事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他们西奈人都要撤退了,临走还要搞这么一出,赫丝特她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什么叫自己会嫁给辛格?

“第一,我跟辛格什么关系也没有,成与不成我都不会嫁给他,我有丈夫,也有孩子,第二,你说的什么曾经真心做朋友,现在不是了之类的屁话你可以收回去了,真正的拿我当作朋友不会做现在这种无聊的事,第三,你现在这么做很没品,哦,就是说,你这个人,很没劲,很没有品德。”

生怕赫丝特听不懂,她又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痛打落水狗这件事,听起来挺激动人心的,也是每个人都乐于去做的一件事,

但林雅认为,起码她现在和赫丝特之间说不上这些话,

也轮不到赫丝特来做这个人,

如果今天换成是梅丽塔蒙或者阿赫霍特普这些跟她有仇怨的,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现在做这种事的是赫丝特,

什么叫她引诱了辛格,如果从来不给好脸色也叫引诱的话。

手掌大力抓住栏杆,赫丝特的面色有些发青,

“你说我没有品德?那你呢?你还知道你有丈夫?你这种人也值得我的真心相待?”

赫丝特的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彻底撕下了那张温柔的面皮,半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凑过脸来,阴恻恻的,

“说来也对,你这样的人,怪不得会生下一个死孩子!就算是个好好的孩子,有你这种母亲也会遭报应的!”

“你说什么?!”

遭报应?赫丝特居然敢,居然敢这样诅咒她的胡尼?

赫丝特说什么她都可以不加理会,都可以当作耳边风,但是这句不行,谁也不能在她面前诅咒她的孩子,哪怕是诅咒她自己,也不可以诅咒她的孩子!

林雅猛地扑上去,赫丝特躲闪不及,指甲便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是对你口无遮拦的惩罚!”

“你!你居然抓我!?”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赫丝特懵掉了,她的手条件反射按在伤口上,待到摊开来,就是满眼刺目的红,

这...这是什么样的伤口,会出这样多的血...这样大的伤口,还会愈合吗?会留下疤痕吗?她是不是要毁容了?如果她毁容了,辛格还会要她吗?

无边的恐慌将赫丝特包裹,她疯狂的从栏杆缝隙伸过手来,林雅却早就被伊普特拉到了后面,伸到最长也只能抓到一缕空气,

“你这个贱女人!你以为你能好过吗?!我告诉你!之前是因为辛格多少还对你有些好感!现在他要走了,就你那个邪恶的像是烂蛆一样的舅舅,等我们走了你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赫丝特阴冷的笑着,

“我都知道,你跟你舅舅关系可不怎么样,还有呢!你那个丈夫不是现在在前线吗?他不是肯迈特的统领吗?你现在还能这么轻松,不会是真以为你还能活着见到他吧?别做梦了!就你舅舅那点兵力,他输定了!在这之前折磨一下肯迈特将领的女人,我相信他乐意至极!”

脸上的伤口让赫丝特癫狂,报复无力之下,她破口大骂着,宣泄着她的怨恨,

我好不了了是吗?我好不了了你也别想好!

赫丝特现在说的这些话也只是她猜测的,加注了她所有的恶意,

但是不得不说,她说的,或许是对的,

卡穆迪扣下林雅,也没有异想天开的以为,能用这么一个女人,就能让一位将领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

但是起码,他能够藉此,让那个小子感受一下,痛失所爱是什么样的感觉,

阿蒙霍特普不是很爱她吗?那么等到失去了又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像他卡穆迪痛失王位一样的痛彻心扉?

“哦,谢谢你的提醒。”

林雅微微笑了下,满脸的毫不在意,

不然呢?卡穆迪都把她关在笼子里了,难不成是要请她吃饭?

在笼子里吃?

吃老鼠还是吃圣甲虫?

这不是废话?

“离她远点你这个疯女人!”

华丽的裙摆沾上污渍,赫丝特整个人在一股大力推搡下推到了泥地里,她抬起脸,满脸怒容,

“你!”

待到看清了来人,赫丝特反而笑了起来,

“原来是你?怎么?那喜欢男人的喜克索斯王还没有动你?那你还真是挺幸运的啊?”

语毕,她轻笑着,眼神暧昧的转过来,看向林雅,

“你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有男人来看你,要做你的护花使者,你说,你有什么魅力呢?能让他们一个两个的为你着迷?”

对于赫丝特现在说的话,林雅并没有作答,在她现在看来,赫丝特已经是不正常的人了,或者说,跟这种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什么魅力?”

倒是提伊回答了她,

提伊站着,看着倒在泥地里的赫丝特,居高临下,

“因为她是真实的,不像你一样的虚假!”

提伊早就见过赫丝特了,那是在刚进这座军营的时候,那群妇女偶尔闲谈的时候都会提起赫丝特,说她是个顶顶温柔贤惠的人,有她陪伴在辛格的身边,西奈的未来一定可期,

可现在来看,却截然相反。

“虚假!?我怎么虚假!?我虚假难道怪我吗?辛格的姆特喜欢温柔能干的女孩子,辛格喜欢不让他操心的人,我都做到了!我做的这么好!为什么他要喜欢别人!”

赫丝特双眼血红,面目狰狞,转而冷笑起来,

“你这种不男不女的人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哦,不是,那个喜克索斯的大王喜欢你,可是他不知道吧?他不知道你喜欢这个女人吧?你有多喜欢她呢?你真的喜欢她吗?或者你去...试试看呢?”

她从地上爬起来,笑意中满满的不怀好意,

“去像个女人一样,去和那位君主撒撒娇,或者...?也许他一个心情好,就不折磨这个女人了呢?”

赫丝特轻佻地挑起提伊的一缕发丝,眉眼间带着蛊惑,

“你有多喜欢她,这就足够证明了不是吗?”

“赫丝特,你还走不走?”

一道男声插了进来,苏斯皱着眉走过来,

“你怎么弄的?”

那伤口看着有些骇人,细长的两道,还在往外渗着血,

“苏斯,是她抓伤了我,我...我好心来和她告别...”

赫丝特见来了人,马上改了做派,红了眼圈,

“你也不要怪她了,毕竟我们都要走了,她现在是这个处境,也不容易。”

“行了赫丝特,收起你的话吧,我还看不穿你么?”

苏斯不耐烦的直接打断,

告别?现在整个军营的人都在忙着收拾行装,她赫丝特穿成这样,打扮成这样趾高气扬的过来,像是告别的样子?

还是她把自己当傻子?

“回去收拾好你的脸,那边还等着你上车。”

赫丝特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苏斯略微站了一会,回过头,看向林雅的目光里有些复杂,

“我们这就离开了,看在曾经还算是有些交情的份上,算了我帮不了你什么,你将来的日子可能有些难过,自己多保重吧,哈托尔会眷顾你的。”

他指了指远方矿山神庙的位置,

“她是你们的神不是么?哦,对不起,我说错了,你不是肯迈特人,你是喜克索斯人。”

章节目录 想见他 撤退的西奈部队还在热火朝天的收拾着,

这座军营是那样的大,哪里是那么容易撤退干净的,

平时洗衣服缝补的妇女们在满地抓着自己的小孩,军备一车又一车的被拉了出去,转眼间就空了一半,

赫丝特和苏斯早就走了,提伊站在原地,不知道还在思索着什么,

“提伊!提伊!”

林雅往笼子外伸出了手,有些焦急地喊道,

“怎么了?”

提伊马上回过神来,扑到笼子边,

他以为是林雅有哪里不太舒服了,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你听我的,你现在走,现在就离开这里!”

现在整个军营都在忙碌着撤退,这么混乱的时刻,没有人会关注是不是少了一个肯迈特的宫廷沙库的,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走了,那你呢?”

提伊皱着眉,反问道,

“你现在就离开,不用管我,我们不能三个人都赔在这里,我们不能都死在这!”

林雅急切的说着,她知道,提伊不会愿意丢下她和伊普特独自离开,但这没有办法,

卡穆迪现在还没有想起来关于提伊的事,等他想起来,那就晚了,就连提伊也走不掉了,

能走一个是一个,不能全部都搭在这里,

“你听我说,你怀里还有那些纸,你去见他会很容易,卡穆迪不会那么轻易就杀了我的,我们还有时间,现在他的军队肯定也在竭力往这边赶来,你现在走,与他是相对的,很快就会碰上,只有你去了,他才会知道我有危险,你留在这里是没什么用处的,你留在这里我们都会死,只有他来了,才能救我。”

提伊的表情明明白白的说着他不赞同,林雅也只能耐着性子,急促又尽可能详尽的给他解释更多,

“我知道了,我走。”

皱起的眉毛缓缓舒展,他看着林雅,郑重的保证,

“我会把阿蒙霍特普殿下带过来的,我保证,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很快回来。”

时间紧迫,提伊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站起身,抬脚。

“提伊!”

林雅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了?”

“没什么。”

林雅端坐在笼子里,手指细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露出了一个笑意,

“如果你见到他,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她这话说的极轻,很快就融进了风里,伊普特觉得这话有些不好的意味,抓紧了她的衣摆,

“小姐?”

提伊怔了怔,

“你说什么?”

刚才听的不怎么真切,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下咬了咬牙,

“去你的!别给我说什么丧气话!要说你自己跟他说去!什么人,这种话还想着别人要给你代劳?我又不是你,我也不是他妻子!你给我好好的活着,活着等他过来救你!”

林雅淡淡笑了一声,不再作答,

等他来救自己?

还能等来那一天吗?

那些话本来就是哄提伊走的,她心里比谁都明白,

用不着赫丝特来说什么,她自己心里也早就有了计较,卡穆迪不会放过她的,

他怎么会放过她呢?以他那样的性子,大概是死也要拖几个人一起去死吧?

还有什么人比她更合适这个人选吗?

只是,不甘心啊,

真的好不甘心,

有眼泪在林雅的眼中打滚,却始终没有滚下来,

她还没有抢回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知道一个为什么,还没有...再看他一眼啊...

已经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再见他一面了,可他的样子在脑海里是那样那样的清晰,

受困在疗园的时候,被劫到西奈军营的时候,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梦里都是他的影子,

她梦见他来接她,她梦见他和自己解释,可是那是梦,只是梦罢了,

她或许,不会再见到他了吧?

难过让胸口有些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林雅抬了抬手,意外的感受到了一点坚硬的轮廓,

这是...

糟了!

顾不得再悲伤什么了,她仓皇的抬起头,却没有看见提伊的一点影子,他已经走了...

这个认知让她颓丧地垂下头来,

完了...

钥匙...钥匙还在她这里,刚才没有想到给提伊!

那是宝藏盒子的钥匙,是卡穆迪最想要的东西,如果她死了,卡穆迪也许会发现它,或者,再也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后者或许还好一些,如果被卡穆迪拿到了,那他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心思转得飞快,转眼间一条又一条的方案全部否决,她有些焦躁的抓了抓头发,心尖涌上一抹灰败,

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林雅想的不错,卡穆迪果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西奈的军队还没有完全撤出去,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赶来了,

高大的刑架立在场中,卡穆迪歪着身子坐在一张看起来就很舒适的椅子上,嘴角仍然是笑着的,

狂躁已经过去,他现在已经不怎么觉得难以接受了,

战场上的胜败是常有的事,没有人会永远不失败,

更何况,他的宝贝侄女还攥在他的手心里,

他感到痛苦的话,就让那个肯迈特的小子跟他一起痛苦痛苦,

转移痛苦的方式,难道不是把它施加在别人身上才更快吗?

“蒂雅,我亲爱的孩子,你的丈夫让我感到很不舒服,舅舅我很为难,出于家人角度我并不想惩处你,但是没有办法我的孩子,大家都看着呢,你是叛国者,我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哪怕是他想要做什么已经昭然若揭,他还是露出一脸让林雅熟悉的,更是恶心的慈爱的表情来,一副我真是没办法的样子,

“少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废话了,你不就是想折磨我么?说这么多话你不累吗?你都是一个亡国的人了,还有这么好的心情?”

林雅嗤笑道,

她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卡穆迪这种人,哪怕他坦诚一些,把所有的话都摆在明面上,偏偏做着伤害人的事,嘴上却一句句都是我为了你好。

她的话语并没有让卡穆迪感受到多少愤怒,他现在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听听这些话语也没什么,他现在更想听的只有惨叫,承受酷刑的惨叫。

让他想想有什么好玩的能够用到他这侄女身上呢?或许也只能从最不痛快的来玩了,

不然这么皮娇肉嫩的,死了就没得玩了。

拍了拍手掌,士兵会意的打开牢笼,打算将林雅拖出去,

可他们没有伊普特力气大,几下就被掰断了手腕,

“哦?你这个侍女不错,没看出来还有这种本事,想要同甘共苦是么?可以,有你的份。”

卡穆迪挑了挑眉毛,随意的一指场中另一根刑架,

于是更多的士兵涌进来,分别把两人拖出去,一左一右挂上了刑架。

这个场景让卡穆迪觉得有些满意,他眯了眯眼,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林雅的刑架来回转了几圈,

“我的孩子,我真不想这样的伤害你,不如现在我给你个机会吧,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说出那把钥匙的下落,我就将你放下来,我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你这样倔强,舅舅我也是十分的痛心啊,”

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卡穆迪依然坚信着,林雅一定是知道那把钥匙的下落,

他可从来就不信什么她不知道之类的鬼话。

“呸!”

一口口水吐下来,差点吐上卡穆迪的脸,却被他闪身一躲躲开了,

“你永远别想知道那钥匙在哪了,我就算知道,我也永远不会告诉你!”

就在刚才,林雅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卡穆迪还是很想要那把钥匙,那么如果他认定自己知道,

会不会就有机会活下来,

死或许可怕,可活下来,就能再见一见他,哪怕一眼,就一眼。

章节目录 逞强的救世主 天边的斜阳像是永远不会落下,暴晒带来的灼热让人脱水几欲昏阙,柔嫩的唇畔被阳光烤的干裂,嗓子里也早已发不出任何一点的声响,

晒刑,漫长而痛苦的刑罚之一。

卡穆迪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在场中观看,后来就离开了,大概也是觉得无聊太阳暴晒也并不让他感到舒适。

露在衣外的每一寸皮肤都晒得通红,叫嚣着疼痛,有几次,林雅都以为她要死了,但下一瞬,山谷间吹来的热风又告诉她,你没死,你还活着,只是比死还不如罢了。

天气转冷,酷暑替换成了严寒,场地中已燃起了火把,但也只是照个亮罢了,

冷,刺骨的冷。

裙摆在山风间猎猎作响,火光跃动,将已是昏迷过去的林雅映照的面色通红,

“小姐...小...姐...”

伊普特还好一些,还能挺得住,扯着嗓子叫了林雅两声,但毫无作用,

她也是断水暴晒了一整天了,能清醒已是不易,嗓子里早已干裂的冒了烟,这种程度的嘶吼,从口中发出来也仅仅只是气音。

“昏了一个?”

一名看守发现了,唇间逸出一道冷哼,

“这种人,不配做大喜克索斯。”

话虽如此说,看守还是叫了个人来,让人去禀报卡穆迪,等待他的决断。

传话的人走了,看守回过头来,看着刑架上已经昏迷的女人,满眼尽是冷然,

事实上,不光他如此,在这里还留着的每一个人,皆是如此。

他们对林雅现在的境遇没有丝毫的同情,只有无尽的恨意和诅咒,恨不得生食其肉。

他们是卡穆迪忠实的追随者,也是狂热的复国者,经历过喜克索斯辉煌时刻的人,便永远不会忘记,也永远不愿意像如今这样,像是臭虫一样,连生存的空间都是奢望。

眼前的女人,是曾经的大喜克索斯,赫里特公主的女儿,身体里流淌着神圣的喜克索斯王室之血,

可是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件称得起这样的称呼,她帮助了那些肯迈特人,帮助了他们世代的仇人,更嫁给了肯迈特人,

现在她的丈夫将喜克索斯人步步紧逼,退无可退,她不配得到他们的崇敬,不配拥有大喜克索斯这个名号!

她背叛了喜克索斯,背叛了阿斯塔特!背叛了族人们的信仰!

如果不是卡穆迪陛下说要留着她,她连活着都不应该!

如果可以,这样的叛徒,就该在战争一开始的时候,杀掉献祭阿斯塔特,

可是卡穆迪陛下说不许!

握住长矛的手因愤怒而颤抖,连带着矛尖在风里微微晃动,看守努力压制下了心里嗜血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

不行,现在不能动她,一切都要听从陛下的,那是他们的王,唯一的信仰。

传话兵马上就回来了,俯在看守耳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看守脸上逐渐露出一抹阴森的笑意,

“弄醒她!”

“大哥,怎么弄醒?”

另一名看守有点听不懂,追问了一句,

“笨,”

他拍了一下另一名看守的脑袋,冷冷一笑,

“不是缺水昏过去了吗?那就来点水,这么简单的小事,还用问?”

水很快就打来了,看守拎起来,冲着林雅走去,

“别...碰...她...”

伊普特挣着,用沙哑的不成样子的嗓子挤出来一段话语,

看守闻言挑了下眉梢,故意曲解她的话语,

“什么?你也渴了?别着急,很快轮到你。”

说着,一桶水兜头泼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

寒冷的夜风加上这样一桶的凉水,让林雅的情况更加糟糕,水从她的头顶泼下来,凉意席卷了全身,

因中暑带来的高温与极寒交汇,苍白的脸颊硬是被逼出一抹红晕,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了点反应,又在片刻之后归于平静。

“还不醒?”

看守笑了下,又执起一旁的长鞭,在水桶里蘸了蘸,破空抽来,

皮鞭自上而下,用了十足的力气,只一下就让白裙破开,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

这样强烈的疼痛让林雅闷哼了一声,有了点反应,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太阳...落山...了?”

黑夜笼罩四野,昏迷前隐约记得太阳在她眼中无限的放大,最后变成一团耀眼的光轮,隐没于脑海,彻底归于黑暗,

“这是还没清醒?”

看守邪邪一笑,再一次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那我就叫你继续清醒清醒!”

又是一鞭凌空抽了过来,打在同样的位置上,鲜血飞溅,

疼,刺骨的疼,越是咬紧了牙关不让那惨叫逸出喉咙,那处的痛感就越是放大,痛的让人窒息。

她醒了,可看守却并没有罢手的打算,

卡穆迪陛下已经说了,

这个人,现在任由他们处置,只要还活着,还剩一口气,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用通报,

只要活着就行吗?这还不简单吗?

这种人就是要经历这世间万般的酷刑,所有背叛了喜克索斯的人,都应该得到这种惩罚。

鞭子再次扬起,这一次却没有能够落下来,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袭,林雅费力的抬了抬头,然后瞪大了眼睛,

“提...伊...”

她的眼里满是惊惧,

怎么会,怎么会他还没走?不是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别动她。”

提伊站在那里,一身普通士兵的装扮,平静地握住了看守的手。

“你说不动就不动?”

看守嗤笑了一声,想要甩开,一甩之下居然没有甩动,这个看似瘦弱的男人,拥有的力量比他预想中的要大了许多。

肯迈特来的沙库迷倒了喜克索斯的陛下,这些传言他们这些士兵也有所耳闻,

他们不是很瞧得上提伊,因为他是个男人,还是个肯迈特人。

不过再怎么瞧不上,也还是不敢造次,最起码,从表面上来看,陛下很喜欢他。

“现在,别动她,我,去见卡穆迪,陛下。”

提伊回过头,脸上带了抹浅淡的笑意,看向林雅,

“等我。”

提...伊...提伊...

近乎废掉的嗓子连气音都发不出,她疯狂的摇着头,试图阻止他,

不要...不要...

她不要他来救她,更不要以这种方式来救她...

她不要...真的不要...

可是没用,提伊已经下定了决心,

没走啊...为什么没走呢?

本来已经到了门口了不是吗?只差一步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只差一步,就可以活着走出去,让那个男人,让她真正的守护者来做这个救世主。

可他,还是做不到,

他看见他们将她架上刑架,他看见,她在太阳下炙烤,

于是他的脚,就像是生了根,牢牢地把他钉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你去求一求那位大王,像个女人那样,去撒个娇,或者...

你有多喜欢她?现在就可以证明。

现在就可以证明。

赫丝特的话像是一个魔咒,在他的头脑中来来回回地盘旋,

他知道不能信,他知道那个女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好话,不能够相信。

可莫名的,他还是记下了,并且这样快速的就喧嚣着占领了他整个的脑海,

这样能救她吗?或许可以的吧?

如果他真的离开,那么等到那个人到来,还来得及吗?她会不会早就死了,会不会这一眼,就是最后的一眼?

他不想等,也不能再等,他看不下去了,所以他留下了。

怀里的纸卷被轻巧地抽出来,那只世间最灵巧的手握住了它,最后握了一下,然后在火光中化为灰烬,

烧毁了他的信仰,也烧毁了他的灵魂。

这一次就让我来救你吧,让我来做你的救世主,来我来逞这个强,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章节目录 卡穆迪的尽头 “提伊!”

梦里反反复复的梦魇,然后惊醒,然后不可抑制的泪流满面,

那一天消瘦的背影,永远的烙印进了林雅的记忆里,永远也不会消退。

“你不是说,像我这样艳丽的男人,就该找一个男人来疼我爱我吗?为什么现在我做了,你却哭了呢?”

“......”

“哎呀,哭什么啊,在肯迈特,男男相爱又不是什么没有的事,有点稀有罢了,不愧是在肯迈特最有流行风范的我啊,我果然要在各个方面,都要做最特殊的那个!”

“我真的不亏诶,我姆特生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成婚,想来还挺亏欠她老人家的,现在我也算是嫁出去了,对方好歹是一国之主呢,我这也成了皇亲国戚吧?”

“......”

“别哭啊,话说回来,我这也算是和你有了点亲戚了吧?叫声舅母听听?”

混蛋!混蛋!

自己都难过的要死,都强撑着,做什么要说这些话来宽慰她?真以为自己很搞笑吗?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遭遇了那种事...还要笑着来安慰她这一个罪魁祸首...

哪怕他打她,骂了她,也绝不要这样的来和她说这种话啊!

明明该被劝慰的是他自己不是吗?明明都是因为她做错了不是吗?

提伊...提伊啊...

“雅雅!”

帐帘被人猛地掀开,然后一个身影奔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肩膀,满眼的担忧和急切,

“伤口复发了吗?哪里疼?我去找医生。”

阿蒙霍特普从未想过,在外征战的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久别的爱妻,

她被人绑缚着双手,拴在刑架上,满身的狼狈与伤痕。

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已经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被抓在卡穆迪的手中,任由他捏扁搓圆,用刀子在他心上扎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多日来的不安与躁动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顶点,

原来是这样,原来真的是这样,是她有了事,是她有了危险。

可是怎么会呢?可是为什么呢?

她不是好好的呆在底比斯?她不是好好的在等着他回去?她不是说,她很想念他,叮嘱他照顾好身体,还说,要他不要招惹别的女人,

那么现在,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她?为什么她成了别人的筹码?

无尽的怒火在心中燃烧,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图特摩斯,欺骗了他。

那一刻他想的是什么呢?

在那一刻,他不想做什么肯迈特的统帅,他想要做的只有她的丈夫,

可是不能,他不能够,因为他是,他就永远不能这么自私。

上万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喜克索斯的军营只有几步之遥,甚至那其中只有寥寥几十人,

“放了她,我给你一个痛快。”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划过声带,吹散在清晨山谷的晨雾中,也吹散在他的心间。

他看见对面的卡穆迪露出残忍的微笑,他看见卡穆迪手中扬起的弯刀,

“肯迈特的小子,数年之前,你的父亲雅赫摩斯,这样逼死了我的哥哥,阿波菲斯,如今又是你,来终结我的性命么?我是喜克索斯的王者,昨日是,今日是,永生都是,但是,在我临死之前,我这样的人,仍然毫不吝啬的愿意再送你一份大礼,这是我的侄女蒂雅,我相信你们之间的熟稔程度已不需要多说,”

“小子,记住你今天的感受,把这放大千倍百倍,就是我此刻痛失王位痛失王国的心情。”

卡穆迪的刀到底没有落下,比他快一步的,是提伊。

小巧的,几乎没人会注意到的,用来剃头的工具,是他听说提伊是沙库之后赠送的第一件礼物,

这样的没有人会注意到的刀具,闪烁着刺眼的寒芒,深深地扎进他的胸膛里,

刀的主人死死按住他,力气大的似乎是要将那刀柄也捅进他的胸腔中去。

暴乱也在这一刻发生,那个卡穆迪一直以来最忠心的仆人挥刀斩断了雅雅的系绳,把她推离了喜克索斯的阵营。

突如其来的暴乱不止让卡穆迪觉得震惊,更让肯迈特方的众人震惊到难以复加,

阿蒙霍特普也只来得及将林雅抱在怀里,获救的转瞬之间,她就晕了过去。

这一场毫不费力的胜利让肯迈特人始料未及,想过会很轻松,但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情形收场,

喜克索斯残余的几十人组成的护卫队,被极快的速度清除,

那一刀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戳穿卡穆迪的心脏,它扎偏了,卡穆迪在忠心护卫的卫兵下挣脱,

冷眼看着满地的狼藉,

他输了,输的彻底。

“肯迈特的小子,你会如何待我?”

“回底比斯,献给阿蒙神。”

他会在阿蒙神庙前被枭首,用他的热血,来献祭永恒不灭的太阳,献祭给所有被喜克索斯剥削压迫过的肯迈特人,献祭给所有因喜克索斯而滞留在战场上,游荡的亡魂。

“哦?那抱歉了。”

卡穆迪微微一笑,眉眼间云淡风轻,

陡然间,他周身的气场瞬间即变,晨风扬起他染血的斗篷,他挑了眉,握紧了手中的弯刀,睥睨天下般,恍惚间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

“这世上,没人可以杀我,只有我自己,才能决定我的命运!”

他的手最后一次擦拭了他佩戴多年的弯刀,雪亮的刀刃上映出了他自己淡然的脸,

“我是喜克索斯的王,永远的王!”

滚烫的热血驱散了最后一缕迷蒙的薄雾,阳光从云间探出触手,将光亮给予人间。

林雅伤的并不是很重,医生的判断是那些鞭伤都是旧伤,昏迷的原因大概是长时间处于危险中一夕松懈所引起的,等休息好了,自然会醒来,

但阿蒙霍特普还是非常忧心,她身上那些伤痕他都看在眼里,蜿蜒着狰狞着打在前胸上,

每每看到这里,他的心都会瞬间收紧,

她那么娇气,受这些伤的时候又会有多疼?没有自己在身边,又是多么绝望的情景?

他不敢想,又不能不想。

伤害了她的是卡穆迪,已经死了,他现在恨不能把他的尸首拖出来,鞭打上一千遍,一万遍来泄愤!

都不足以。

万幸的是现在她醒了,终于是醒了。

可是她醒了,第一个问出口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提伊呢?”

她哑着嗓子,眼神里却带着希冀,

提伊呢?她已经获救了,那他呢?他再也不用为了她来委屈求全,再也不用为她牺牲自己,他自由了吧?该自由了吧?

“提伊...”

这个名字从阿蒙霍特普的口中吐出来,心中却是溢满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酸涩感,

酸吗?可他现在有什么资格去酸?

那个他从未看在眼里的宫廷沙库,为了他的妻子,做出这样大的牺牲,那他自己呢?他自己又在这件事上做了什么?

现在,他的妻子口中叫着别的男人的名字,可他却连反驳的话语都无法说出。

“提伊怎么了!你快说啊!”

阿蒙霍特普的沉默让林雅心中升起的不好预感越来越浓,怔怔间泪水就落了下来,

不会的,他不会的,他那么怕疼,还那么怕死,肯迈特都胜利了,他就一定会活着回来!

“我们先不提他了好吗?”

阿蒙霍特普看着她,心中升起一阵无力感,

他还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去说这件事,他需要想一想,好好的想一想。

“不提他?!凭什么不提他!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凭什么不能提他!”

却没料到这一句像是刺穿了林雅心中的一颗毒瘤,长久以来压抑和恐惧从破溃口中宣泄而出,

“我不提他我提你吗!?提提你是如何欺骗我!?如何把我的孩子给了别人!?”

章节目录 迟来的解释 “你知道了?”

阿蒙霍特普微微一顿,没有反驳,

话语轻轻,像是天边的一朵云,也像一柄砸落的重锤,砸在林雅心上,也砸落了她的眼泪,

承认了啊,他终于是承认了,

是他换走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送给了别人!

强迫着,要自己来接受那样的现实,强迫着,要她沉浸在日日夜夜的丧子之痛里,

“雅雅,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雅雅,你和孩子都是我最珍贵的珍宝。”

“雅雅,不论是谁不喜欢他,他是我们的孩子,自然有父母来疼爱。”

“雅雅,我会保护你们母子。”

“雅雅,我爱你,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背叛我们的爱情...”

“雅雅......”

“......”

脑子里是一片浑浊的混乱,往事历历在目,言犹在耳,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残忍,看似牢不可破,却又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你承认了?终于承认了?阿蒙霍特普!”

眼里的泪水摇摇欲坠,最后还是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疯了似得,她捏住了他的下巴,强硬着让他看向自己的脸,

“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你爱我,你说你会保护我,你说你会保护我们的孩子,你说你永远都不会背叛,你要我等,等你解释,我信了,我也等了,我等了这么久,我等来了什么!?我等来了我的孩子依偎在别的女人怀里!我等来了无尽的折磨!我等来了我的朋友因我而受到伤害!你说你爱我,你保护我,你就是这样做的吗!?”

“你回答我啊!你就是这样做的吗!?”

急切的痛意翻涌上了心尖,眼中波光一片,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那样多个难眠的夜晚,她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别人都告诉她,你的孩子死了,别人都告诉她,胡尼一出生,就已经夭折,

她不想信,不愿信,

她的孩子,从一出生,她就没有看到过一眼,哪怕是一眼。

那个只存在于她想象中的孩子,他是什么模样,是什么样的性情,只能在想象里,摸索一二,

后来她知道了,她的孩子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知道了,她的孩子还活在这个世上,

有着像她一样白皙的肌肤,像父亲一样棕黑色的眼,

可是她才抱了一次啊,就一次啊!

为什么啊?

那是她的孩子啊!是她的宝贝,

连拥抱,这个平平无常的词汇,是每个母亲都有权利去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到了她这里,却是这样的奢侈?

因为爱他,她相信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因为爱他,她愿意去等一个解释,

可是结果呢?

结果只有一个又一个的耳光,狠狠地打碎她所有的幻想!

还要说什么吗?还能说什么呢?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质问,让阿蒙霍特普的心口犹如在火上炙烤,

这是他的雅雅啊,是他誓愿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现在却用这样的眼神来看着他,那样的冰冷,像是把他坠进了没有边际的黑夜里,

那个曾经用最温软的,满含爱意的目光看着他的少女,那个眼里只有他的妻子,

是他做错了吗?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雅雅,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

阿蒙霍特普惶然的说着,嘴唇翕动间,只剩了这样的一句,

“不要离开我,我可以解释的,都可以解释的!”

不会的,他不会失去她的,一定不会的。

“没有骗我?解释?”

林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可是眼泪却越聚越多,看不清楚,

“阿蒙霍特普,你现在觉得可以说你的苦衷了么?你现在觉得可以解释了么?好,阿蒙霍特普,我给你机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你今天还说不清楚,还试图用什么话语来搪塞我,那你就永远也不必再说了。”

“我也,永远都不会再听你说了。”

解释么?

他的解释么?

太久了,她等的太久太久了,

她所经历的太苦太苦,也太累太累,如果不是有这样一个盲目的相信来支撑着,她可能,早就垮掉了,

他现在说可以解释吗?

那就解释,给他一个解释清白的机会,或者,给她自己一个放弃的机会。

她累了,她想回家。

阿蒙霍特普无措的握住林雅冰凉的手,沉默半晌,才低低的开了口,

“是,是我,把我们的孩子给了阿赫霍特普。”

像是一把又轻又薄的利刃,在她心上划出细密的伤口,也扎碎了她眼中最深处的希冀,

“为什么?”

她颤抖着说着,支离破碎。

“雅雅,我说过的,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也从来都没有辜负过你的信任,阿蒙尼姆赫特确实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他声音低沉的沙哑着,将所有的事情一一说出,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和阿赫霍特普之间的一场合作,阿赫霍特普的身孕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她从来没有怀孕过,他们之间从来就什么都没有,

在林雅刚开始怀孕的时候,在丹德拉神庙阿赫霍特普带来梅丽塔蒙知晓林雅身世,以及梅丽塔蒙已经是王室中人的那一天,

他们商议好,在林雅生产之后,把胡尼抱给阿赫霍特普,谎称胡尼夭折,

这一切是为了给胡尼一个清白的出身,保住他的雅雅。

这个计划是刚开始阿赫霍特普提出的,阿蒙霍特普起先并没有同意,

因为他不想这么做,他知道,一旦他这样做了,与心爱之人之间就会出现难以逾越的伤口,会让林雅悲痛欲绝,

他不想这样做,也不能去这样做。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他要除掉梅丽塔蒙,

让这个秘密成为真正的,永远不能宣诸于口的秘密。

可是他做错了,他操之过急,行动失败,让梅丽塔蒙惊慌之下在妮菲塔丽的面前把一切嫌疑都推给了林雅,

虽然梅丽塔蒙那时还是惦念着瑟尔卡,没有说出林雅的身世,

但却让阿赫霍特普感到了危机,

所以才会有那一封信的到达。

阿赫霍特普在信上说,她怀孕了。

这是一个暗号,提醒他计划的开始,

而既然开始,就再也由不得他。

再之后的一切,就是林雅知道的那些了,

阿赫霍特普到了孟菲斯,与阿蒙霍特普签订了婚书,他们的孩子一出生就被宣称夭折,被赐名阿蒙尼姆赫特,离开了她的身边。

“没了?”

林雅强忍者颤音说话出声,

就这些吗?

所以呢?

那些并不久远的过往喧嚣而至,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让她只觉得无比的寒冷,连张一张嘴这个动作,都是这样的吃力。

他说的词词句句,都像是缺少了信号的波音广播,在空气中吱呀不清,

他刚刚说的都是什么来着?

他说他从来没有背叛过,那些所有的绝望与深渊,都是假的,都只是一场戏,

从来就没有什么移情别恋,也从来就没有什么离德离心。

该信他吗?像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做的那样。

信他吗?在经历过无尽的黑夜与漫长的冬日。

“你说,你与阿赫霍特普合作,你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和胡尼,好,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阿蒙霍特普,你告诉我,阿赫霍特普凭什么愿意来做这种事情?”

所有的线索串起来,达成了一个看似真实的真相,可是呢?

阿赫霍特普是什么人,她就算不能拍着胸脯保证完全清楚,可也有些了解。

阿赫霍特普,她不是这种愿意为了别人来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永远不会。

所以,这一次,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做的一次交换?

“因为她要的从来就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胡尼。”

章节目录 迟来的解释2 “我在很久很久之前,有过一个朋友,他是坦塔蒙的弟子,前途很光明的一个男孩子...”

阿蒙霍特普沉吟着,思虑片刻开口,

“阿蒙麦西斯?”

林雅愣了一下,这个名字便从口中脱口而出,

那个有着喜克索斯混血的少年,年纪轻轻因为普塔麦西斯的背叛奔赴了死亡的人,

“与他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突然的要提起他?

“他是阿赫霍特普心上人。”

温柔腼腆的少年,与同样娴静优雅的少女,一个是大祭司的亲传弟子,另一个是国王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两个人,或许在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对视的第一眼,就注定了以后的种种一切。

那一天,阿蒙神宫的第一眼,身着白衣,缓步走出脸上带笑的少年,像是天边飞来的一朵最温柔的云彩,像是河中漂浮的一支最绚丽的睡莲,

他踩着满地敬神的花瓣,一步一步走过来,于是走进了阿赫霍特普的眼里,走进了她的心间。

她喜欢他,只看了一眼,就这样的确定,只这一眼,就全心的沦陷。

日子过的飞快且平静,

神庙的廊柱下,池边的花丛间,他们坐在一起看同一张经文,说着同样想象中的未来,

可这样的日子,也在一夕之间就被人打破了,

阿蒙麦西斯死了,死在还没有长成的年岁,最青涩的年纪,可他也活了,活在阿赫霍特普的心里,只要她还存在,就永远的不会忘记。

阿蒙麦西斯的死改变了一切,那个娴静优雅的少女抛弃了以往的自己,

她活下来的动力,也只剩下了复仇,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复仇,杀了那个害了阿蒙麦西斯的人,

向上爬,直到顶点,直到她再也不会失去所有不愿失去的。

她是想要做王后,可这一切,在她再一次听到喜克索斯的混血,在她听见林雅怀了一个男孩,

一切都悄然改变。

那个孩子,会不会有着他一样的雪白皮肤,有着他一样的温柔腼腆,

会吧,应该会吧?

他们都是一样的,流着喜克索斯的血。

那个孩子,是否会有他的影子?

林雅的死活阿赫霍特普当然不会在意,她能出言救林雅一次,也只是不想看见多年以前发生的重演,是阿蒙麦西斯的曾经引起了她的共鸣,但却不代表她愿意为林雅做出这种可以说没有丝毫利益可言的事情,

可是胡尼能,那个孩子,他能。

哪怕抱着不只有多少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愿意去做这个尝试。

想让那个男婴活下来,想让那个或许会有他一丝影子的男婴活下来。

正是这个念头,才让阿赫霍特普做出了选择。

只有这样,把他算作自己的孩子,他才能够活下来,才能真正的保住他。

阿赫霍特普图的是胡尼,阿蒙霍特普所图的却只有一个林雅,或者像这样,将母子两人都保全下来。

最凶猛的野兽尚且留有一丝温情,雅赫摩斯或许不会杀了胡尼,但如果胡尼活下来,就一定是去母留子。

因为胡尼是一个带有喜克索斯血统的孩子,如果他存在,以姆特受宠的程度,就难保不会动摇将来阿蒙霍特普立下王位继承人的想法,

就算阿蒙霍特普将来没有,谁又能保证这名姆特不在从小就给孩子灌输一些不该有的思想,去觊觎不属于他的东西?

这种隐患,永远都不可能留下。

“我凭什么相信你?”

吸了吸鼻子,林雅声音带了一丝哽咽的说道,

林雅其实已经相信了他,但受了那么久的委屈,积郁的气,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消下来,

“我...雅雅...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

她不信,她不再相信他了,这样的话语让阿蒙霍特普心里兵荒马乱,几乎语无伦次。

“想理由也该想些靠谱的,我生产的那天可是听的清清楚楚,来叫你的那个人她说,阿赫霍特普殿下难产了,你倒是告诉告诉我,一个本来就没有怀孕的人,怎么会用上难产这个词?”

林雅别过头,不看他,有些赌气地说道,

“那是...她在催促我...”

阿蒙霍特普一时语塞,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她,话语里有些支支吾吾,

“催促我把...胡尼...给她送去...”

阿赫霍特普几乎是与林雅同时进入产房的,那时林雅已经生产,她却迟迟没有接到孩子,

这种时机,拖了一分,就会多一分的危险,

而且,胡尼的样子,自然也是越少人见到的越好。

“所以说,你就是在那之后,送走了我的胡尼?”

“是。”

“然后,你还和他们一起骗我?说我的孩子已经夭折?”

她蓦地转过脸来,带了丝哭腔的质问。

“对不起...”

少年的晴朗的声线变的低沉,长睫低垂,遮住了眸中那丝小心翼翼,

“你的性格我清楚,你不会愿意这么做,如果你知道,你就会忍不住去看胡尼...”

而她一旦这样做了,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那么之前所做的所有,就都白做了。

“所以你就隐瞒我!?”

她的声音猛然拔高了一个音调,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

“我们是夫妻,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关系,你要我相信你,可你有没有一刻相信过我?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私自做下的决定会让我多么的难过?”

阿蒙霍特普怔了怔,张了张口,又什么都没有说,

说什么呢,他说不出来,亦无法再为自己辩驳,

他太自负,从小到大皆是顺风顺水,把所有一切都可以算作一盘对弈的赛尼特,而他就是那个手持棋子的人,把对方一口一口吞吃掉,然后成功的到达胜利的彼岸,

这一局,他落子了,自以为能够轻松把控所有,却在对心爱之人最深的算计中失算了一颗活生生的心。

他以为所有过后就可以拥有一张崭新的莎草纸,他以为只要解释,就一切都有机会,

是,他想的都对,她还爱他,可是这过程中被伤害的心呢?

它太脆弱,脆弱到一次背叛就足以贯穿,也太顽强,顽强到只凭那一句空洞的相信我,就在漫天的流言蜚语中支撑到了现在。

“是我错了,我只是想最大限度的去保护好你们两个,也不想辜负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语。”

他低声着,敛了眼,抬头去看她。

“我说过,会让我们的孩子去做肯迈特的君主,我说过,会保护好你们,我说过,会让你来做我唯一的王后...”

所以,只有这样,才能给胡尼最正统的出身,才能保护好他们母子,也只有这样,能在他独立掌权之后,以一个新的身份来接她回来,做他的王后。

“够了!别说了!”

林雅陡然将他打断,再一次积蓄已久的泪水漱漱而落,她红着眼,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从来都不曾真正的在意过到底能不能去做一个王后,我之所以想做那个王后,是因为那个王,他是你,我也从来都没想过去让我的孩子当什么王,做王太辛苦,我的孩子只需要平平安安的长大,便值得我付出所有,你懂我的心吗?如果你懂,你该知道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有你,我想要的,从来就只有我们一家三口人一直一直在一起啊!”

做什么王后呢?又是做什么王呢?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虚无的东西啊...

从她见他的第一刻,她所想的,也不过是做他的妻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妇而已啊。

章节目录 总会好起来 “对不起...”

阿蒙霍特普揽着她,不顾她的挣扎,一遍又一遍的喃喃低语,

“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相信你,也没有顾及你...”

“行了,你别说了。”

泣声渐歇,挣扎的幅度也小了些,林雅抽了抽鼻子,

“别管你今天说的有多么好听,时间倒回去,你还是会选择这么做...你现在的道歉,也根本就没有觉得后悔...”

“是,即使时间可以重来,我也还是会选择这么做,也一直都不会后悔。”

大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将她拥在怀里,脸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于是那声音,就震颤着传来,

“可是我更加没有后悔过,遇见你,跟你在一起,跟你结婚,生下胡尼,雅雅,或许我这样的选择是错了,但我不后悔,因为我保住你了,因为我现在还能够看见你,还能感受你的体温,还能听见你的呼吸,哪怕你恨我,怨我,甚至永远也不原谅我,我也不愿意,看见你在我眼前变成...”

变成一具没有体温的尸体。

少年时的记忆是那样的深刻,阿蒙霍特普从没有说,

在曾经的数个难眠的日夜,在他的梦里,绑缚在刑架上的阿蒙麦西斯睁开了眼睛,

白皙的肌肤因失血变的苍白无比,他看着自己,用一双熟悉的,温柔的眸子,慢慢的,充满了柔软的爱意,面孔就变成了他心爱的雅雅,

她在刑架上,鲜血尽失,却还是看着他,温柔的,绵软的,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垂下头颅,肤色变成了尸体才有的灰败。

不!不!

绝望在他眼中积聚,心口漏了个大洞,冷风从里面穿梭迂回,疼痛从心口传来,铺天盖地般,轻易的将他淹没了彻底,

那样的感觉前所未有,在他有生的二十年里,在他度过的曾经每一个绝境,

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怯软。

他惧怕着那样的一天会到来,绷紧了脑海里关于她的每一根弦。

他不会后悔所做过的一切,永远也不会后悔,

他只是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除掉梅丽塔蒙,为什么没有将她保护的更好一些...

“是不是我永远也...听不到胡尼叫我一声了...”

心中一阵绞痛,林雅的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已经被记名成了阿赫霍特普的孩子,在世人的眼里,他就是阿赫霍特普生下的孩子,

这是已成既定的事实,再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她的孩子,永远不会在别人的面前,来叫她一声妈妈,她永远,也不会做成他的母亲。

“雅雅,会的...”

阿蒙霍特普一滞,话语还未完全的说出口,就被堵回了口中,

“你别说话了,是我不该问这种问题,”

强打起一点精神,嘴边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她尝试着,自己安慰自己,

“我知道如果相认这不像话,我只是自己碎碎几句罢了,你不要为难,我懂,我都懂。”

明明眼睛还红着,差一点就要哭出来,难过到了极点,却还是说着这样状似轻松的话语,

心中一痛,阿蒙霍特普的心里升起无限的怜惜,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什么假话来哄我,其实是我贪心了我明白,只要胡尼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突然的,他猛地伸出手,十足强势的,他紧紧的扣住她的头,压在自己的怀里,手指插过她浅栗色的发丝,深深的,深深的,仿佛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体,

“雅雅...雅雅...不会的...不会的...”

雅雅啊,这是他的雅雅啊,

是这样的懂事,懂事到让他心碎。

佯装的坚强被人戳破,怀抱的温暖是如此的真实,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酸痛感,她在他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啊?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可是我不能!我听不到他叫我一句姆特!我也永远不被承认是他的母亲!为什么啊?为什么我是喜克索斯人?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又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将我做一个母亲的资格也要剥夺!为什么我亲生的孩子我却没有这个资格?我恨!我好恨啊!”

“...”

泪水从她眼中流出来,洇湿了阿蒙霍特普的衣襟,是那样的滚烫,从他的衣服透过来,一路烫到了心底,

他一遍又一遍的抚过她的长发,抚过她颤抖的脊背,

“会有机会的,总会有机会的。”

“算了,”

哭声慢慢变小,变成了低低的哽咽,最后完全的消失,林雅从他怀中抬起头,抬手一抹就抹去了所有的泪水,

“不管怎么说,胡尼还活着,这就够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眷顾了,我明白的,总会好的,总会好的...”

阿蒙霍特普轻轻吻过她的额头,然后抵着她的发间,低声的重复着她的话语,

“总会好的。”

总会有一天,他能够独自掌权,总会有一天,再也没有人插手她的命运,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的孩子还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

沉寂了一会,林雅突然顶撞了一下他的下巴,将他下巴顶了个通红,

阿蒙霍特普愕然,垂眸,看见她气恼的眼,

“雅雅,怎么...?”

“别以为我就这么原谅你!你想得美!!”

言罢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我...?”

本想问一句我怎么了,想起这长长的一串理亏的事情,到底还是吞了回去,留下了半截不自然的尾音,果断改口,

“我错了。”

“你哪里错了?”

即使得到了不止一声的我错了,对不起,林雅还是觉得心口里堵的厉害,一口气就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瞒着你私自做决定。”

他垂了眼,声音低低,带着和缓,还有些讨好的意味,

“还有呢?”

这样的话语并没有让她觉得舒心,反倒更加恼了,

就这些?只有这么两件?

胡扯!

明明...明明...

“我...”

阿蒙霍特普被她一噎,失语了,

还有什么...吗?他还有别的错误没有交代?

瞧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没觉得自己错了,林雅牙根子咬了咬,然后不可控制的,闪电般飞快抬手揪住了他两边的脸颊,揪住,往外面扯了几扯,

阿蒙霍特普本来就属于那种脸部线条很明朗清瘦的,根本就没什么软肉,再加上这半年多来在战场上奔波,更是晒黑精瘦了不少,

揪起来还真废了林雅不少力气,可即使是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也只是揪起了一点点,

混蛋!混蛋!不仅人混蛋!肉都揪不起来!

越扯越生气,索性不扯了,放了手,独自在一边生闷气。

脸颊上的疼痛与战场上受伤来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但却像是有了深度,一路从脸颊滑倒了心里,然后变了质,变成了蜜糖似的甜,

雅雅还愿意扯他,就是有了和缓,愿意原谅他...

想到这里,阿蒙霍特普的脸上就不自觉的挂了一丝傻笑。

“你笑什么笑!?”

林雅更生气了,虎着脸,凶巴巴的说道,

“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这就笑起来了?!还是你以为你笑了,笑的好看,我就原谅你?”

这话说没有底气,说到底就有点软了下来,

嗯...其实...其实...是有点好看来着...

都这么傻了...呸!

不行,心软是绝对不能心软的!

“雅雅,我哪里错了,哪里做的不好,你该告诉我的,如果你不说出来,我就不会清楚,你这样生闷气,对你自己也不好啊...”

章节目录 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阿蒙霍特普凑了过来,可怜兮兮的,声音里也无辜的厉害,他的睫毛是那样的纤长浓密,轻轻眨动间,便搅起了心湖间的波光一片,

林雅看到他这样子其实气多少也消了一半,

他是多么骄傲的人啊,清贵矜持,却在自己这连连破了例,不说有多喜爱,恐怕也做不来这些事吧,

他已经在自己面前,把一切都放下了啊...

所有,那些她所在意的,心里留有一截疙瘩的,可能在他们眼里,就真的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吧,

他可是王子啊,是将来的君王啊...

“算了。”

林雅把头偏到一边,心中便升起浓重的无力感,

算了吧...就算了吧...

她真的能独身一人打破世间长久以来的认知吗?

他是还有了其他人,所以呢?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这都是正常的不是吗?

毕竟这个所处的年代,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终究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在意罢了,感到无法接受的,或许也只有她自己。

可是...好难过啊...是真的好难过...

“雅雅,你不说,我又如何得知呢?”

他抬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带着薄茧的手指拭去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滴,

“可是如果我想说的话,所有人都觉得我不该生气呢?”

她抬头,一错不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眼里即将出现的每一丝情绪,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

他笑了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棕黑色的眼底盛满她的倒影,唯她自己,

她听见从他口里吐出的每一句话,声声入耳,

“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关系最亲近的人,我是你永远的护盾,哪怕所有人与你对立,我依然支持。”

“你嘴里所说的,如果所有人都觉得你不该生气,可是我不会,我不会这么觉得,因为你是我所最在意,我当然在意,在意你的每一个想法。”

“真的?”

眼前好像飘过了一阵浓雾,让她的眼前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声带里就好像也掺了沙子,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啊...干嘛这样啊...

他这样的话...叫她怎么舍得离开他啊...?

他这样...她就真的陷进去了怎么办啊?

“我...当然是真的。”

本来想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但在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收了回来,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终究是心虚的改了词,

恨恨顶了他的脑壳,在他包容的目光中咬牙切齿,

“你说的!”

“我说的。”

得到了他的肯定,林雅再次神气了起来,手脚不老实的又拽上了他的头发,

长达半年的生长期,让他的头发再一次长了起来,略长的黑色碎发,衬得他眼中的目光更加柔软,

“你说!你跟阿赫霍特普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今天没完!”

阿蒙霍特普和阿赫霍特普!

太阳神满意和月亮神满意!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那又是哪来的假怀孕!

一定有!一定有!

像是陷进了一个出不去的牛角尖,越想越酸,越想越气,手上忍不住带了点力气,又不怎么忍心的收了回来,只拽下了一根带着毛囊的黑色发丝,

“我们...只是合作的关系啊...”

阿蒙霍特普的眼里出现了一丝迷茫,像是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意思。

“你胡扯!你说!你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又是什么时候...做了那种事?”

他的回答并没有让她满意,反而在反驳后愈发质疑,

难道是在结婚的时候?还是在婚后第一次回底比斯的时候?

不对...不对...都不对...

脑子里越缠越乱,满脑子的叫嚣着他有问题,连现在光是看着他的脸,都觉得恼恨的厉害。

少年的脸色逐渐的变了,迷惘的模样一点一点消退,然后嘴角上翘起来,越弯越大,最后不可抑制的笑出声来,

“傻瓜,”

他揽过她的头,指尖抬起她咬着唇畔尖尖的牙齿,然后以吻封缄,印上了记忆中独一无二的柔软,

相隔了漫长的时光,终于再一次吻上这抹最是想念的红唇,

带着浓浓的索取味道,带着深入骨髓的思念,

他亲吻的这样用力,让她几近窒息,

“别以为...你这样...我就算了...”

一吻过后,林雅脸色发红,身体软软的依在他怀里,连话语里的气势也弱了不止半分,

“说你傻你还真傻,”

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像曾经她对他做过的那样,在上面留下一点红色的印记,在她恼怒的目光中再一次笑了起来,

“生气了?因为觉得我和阿赫霍特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的声音愉悦极了,喜悦欢欣像是高温下水里的小小气泡,藏不住的沸腾起来,浮在表面,

“傻瓜,我哪里有那个时间?我所有的时间啊,可都留给某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了...”

对哦,他就是想做什么,也没有时间啊...他那么忙...有了时间,也都是陪她诶...?

那就是说...?

等等!

他刚才说什么?

“你说谁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话语凉凉从齿缝中挤出来,直直砸在阿蒙霍特普的头上,

“谁喜欢我谁是小傻子。”

眉眼间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这一次他没有承认这一句了,反而挑了挑眉梢,兴致盎然,

“谁...谁喜欢你!?”

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要喜欢他!

这么有主见...私自做两个人的决定...还这样的...臭不要脸!

反正...谁愿意喜欢他谁喜欢他,她才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不喜欢我?”

他尾音拖得长长,十足的我才不信,

“那...不喜欢我你生什么气?”

不喜欢他的话,怎么会在意他和阿赫霍特普有没有什么?不喜欢他的话,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难过呢?

“我...我乐意不行吗?!”

林雅语结,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牙尖嘴利的,一点都不让着她!

反正她不管,她才不要做什么小傻子,不喜欢就不喜欢!

反正...反正他喜欢自己啊...

“不生气了好不好?我是没心没肺的小傻子,我喜欢你,这样好不好?”

他抱着她,眉眼含笑,清朗的声线化成一把最甜软的嗓子,

“你什么意思!?你说是你傻所以你才喜欢我?”

林雅不讲理的顿时炸了毛,

“没有,我的意思是,谢谢你,我这么傻你还喜欢我。”

阿蒙霍特普几乎要憋不住笑了,笑声压抑着,让他的声音里都带了颤音,

小傻子?

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这么喜欢她,恨不能将心从胸口里挖出来,捧到她的眼前来,也只有她这么傻的人,才会傻傻的看不清楚,才会傻傻的自我怀疑。

“这还差不多。”

她哼了一声,偎倒在他怀里,

嘴上说着倔强的话,心里却是格外的柔软,一丝窃喜像是冒着泡泡的汽水,跃在她的心尖上,炸开一朵又一朵名叫阿蒙霍特普的迤逦的水花。

真好啊,他也喜欢她,

真好啊,他们还在一起。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是多么幸运,让她来到了这里,又有多么幸运,拥有了最好的他。

够了,如此就够了,哪怕再甜蜜的爱恋也有终结的那天,哪怕时光最终把他们分割两半,

他懂她,他爱她,

她亦然愿意,为他付出所有,

爱是双向的,让人这样的温暖,即使是在最为寒冷的冬季中,也是一抹永不熄灭的光焰。

于是她心甘情愿的陷进去,陷进他所带来的情爱陷阱里,无法自拔,也自愿的放弃了所有逃脱的机会,

因为他值得。